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兮弭。)为您整理制作 =============== 凤平调 作者:蒋牧童 文案: 人人都说,顾家阿璇是个无盐女,日后的婚事恐怕不易 家中堂姐妹耻笑,前未婚夫作天作地的退了婚 当所有人都同情这个注定嫁不出的丑姑娘时 宋寒川看着面前肤白貌美腿长腰细的姑娘,谁他妈的和我说,这姑娘是个无盐女的 顾姑娘娇滴滴地细声问,那个你能假装不认识我吗? 宋寒川:不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顾姑娘立刻搂紧衣裳:可我不想要你报恩呐 而顾令璇还不知,她的人生已是奏响了一曲凤平调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   ☆、第1章 第一章 信阳地处江南,最是人杰地灵之处,每逢科举之时候,信阳学子总是能榜上有名。前朝的时候,信阳出过一位状元,如今信阳府有一条街便叫住状元街。听闻很多信阳学子在上京赶考之前,都要来这状元街走一走,沾沾喜气。 这条状元街在外城之中,顺着这条街一直往里面走,便是信阳府的内城,这信阳的达官贵人,钟鸣鼎食之家都是聚集在这内城之中。 此时在一处宅邸门口,便有好些做工精致的马车正排着队等着进府,这些马车在显眼处都挂上了自家的标志,要是懂名堂地人在这里一瞧,就能看见这信阳府不少的官员都来了呢。 此时又是一行马车过来,上面悬挂着豆大的崔字,侧门上的人正在疏通前头的马车。就听后面有人吆喝着:“前面的都让一让,让一让。” 这么一吆喝,但凡站在外头的人都朝着后面的几辆马车看着,只见领头的两辆马车是黑漆齐头平顶马车,能坐得起这样马车的人可不多,更何况就连那拉车的马,似乎都比别人家的要雄壮些。 待这马车停稳当了,就有人瞧出这马车上挂着信阳知府崔家的标志。原来是知府家来人了,站在旁边的人赶紧往后让了让。 而顾家穿着青衣的小厮纷纷上前,一直引着马车到了门口。 “没想到今个连崔知府的家眷都来了,这大太太可真够有面子的。” “你知道什么呀,这位崔夫人之所以能来,还不是看着顾家二房的面子。” 这会门口的人都议论纷纷的,如今一听后头说话的人,似乎有些门道,便齐齐地朝他看。 只见这人得意地说道:“如今顾家大老爷是赋闲在家,又无官身,顾家只有二老爷在京城做官。这位崔知府当年和二老爷可是会试同科,所以两家便定了娃娃亲。” 这等秘辛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于是便又有人着急地问:“那不知是订的顾家哪位姑娘?” “自然是顾家二房的嫡女了,这崔家可是出身侯府的,庶女如何能配得上人家的嫡子。” “不会那位五姑娘吧,”人群中传来一声诧异。 众人一听,登时面色神情各异。 不过这人群中,自然也有不懂的,为何大家一提五姑娘就这般神情,于是便问了句,这位五姑娘怎么了? “据说顾家五姑娘,可是位无盐女。” ****** 今日乃是顾家大房杨氏的生辰,因此顾家从半月前便开始收拾了,今个更是整个府中都喜气洋洋的。 一听崔家人来了,大太太便是亲自出门去迎接了。这位崔夫人也是出身京城显贵,不过来了信阳府半年了,却是极少出来应酬。如今顾家能请来这位夫人,自然是极有面子的。 这会众多女眷都在花厅里头坐着,就瞧着顾大太太满脸笑意地,迎着崔夫人进来,而崔夫人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站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显然便是她亲生的子女。 此时顾家老太太就坐在正厅里面,崔夫人一进来便同她见礼,而左右的太太小姐们也纷纷起身。 “谨儿,”待崔夫人坐下之后,便叫了一声依旧站在正厅中央的少年,这少年瞧着十四五岁的模样,但是身体修长面容清俊,一瞧便觉得是个翩翩好儿郎。 这席间又不少小姐都随着自家母亲坐着,这会看见这个如松柏般站在中间的少年,有些姑娘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有些略大胆些地则是不时瞟上几眼,当然这也只是偷偷的。 这个叫崔谨的少年,即便被这样多的夫人注视着,也依旧神色从容,领着身后的弟妹便落落大方地给顾大太太行礼祝寿。 大太太瞧着这少年也是极好的,便满脸带笑的让人拿了红包过来。 崔谨恭敬接过红包之后,便轻声道:“小侄来给夫人祝寿,却未曾带礼物,反倒得了夫人的红封,实在是汗颜。” 大太太听了这话,便笑得越发开心,转头便对崔夫人道:“都说咱们信阳人杰地灵,如今我看这信阳府的灵气倒是都到您一家了。” “他小小年纪,怎能当得夫人如此夸赞,”崔夫人淡淡推拒了一声。 而此时崔夫人一抬头,就瞧见对面的女子,只见她身穿银红绣木樨花对襟长褙子,雪青色绣木樨花马面裙,但即便这样艳色的衣裳都挡不住她的貌美,精致的鹅蛋脸型,一双眸子如含秋水,流转着波光。即便这满室的珠翠环绕的女子,都挡不住她倾城之容貌。 这等的美貌,就算崔夫人蒋氏自认是见多识广,都未曾见过。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过外露,引得对面女子的注意,只见她美眸含笑,冲她微微颔首。 蒋氏心中微微一叹,如今见着这位顾家二太太,她就更无法相信这位顾家五小姐是如何传出无盐女的名声。 她在京城之时,也是见过顾家二老爷的,那也是一位数得出手的美男子。不管这顾家五小姐是像爹也好,是像娘也好,甚至就算是选了爹娘的缺点,那也能算得上是一位清秀佳人了。 不过她还在思考着呢,顾大太太便让人领着崔谨去了前院,那里才是男宾待的地方。 待过了一会,宴席要开始了。蒋氏起身随着顾家老夫人还有顾大太太一同往摆宴席的地方去。 不过到了花园里的时候,大太太这才笑盈盈地说:“我这会特让人给姑娘们也摆了宴席,让她们单独在一处玩着,也别拘束了。” 各家夫人赶紧笑了笑,便叮嘱自家女儿要好生待着,别乱跑。 蒋氏拉过自己的女儿崔沅,细声叮咛道:“你头一回来做客,可千万别乱跑。” 崔沅是个活泼的性子,又因是小女儿,就被蒋氏娇惯地有些刁蛮,因此她便多嘱咐了两句。而崔沅则因着大太太这样的安排,正合了她的心意,心中虽不耐,但还勉强听着蒋氏的吩咐。 不过临走的时候,她轻笑了一声,便说道:“娘,您放心,我可不是来玩的。” 蒋氏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中,却不知竟是酿成了一场祸事。 ****** 一众小姐在一处,崔沅便是众星捧月的那个。顾家的几位小姐,因仗着是主人家,便将崔沅团团围住。大太太的嫡次女,也是府中的三姑娘,此时便拉着崔沅的手,笑着说道:“沅妹妹,你便同我一起坐吧,这赏荷轩可是我亲自让人整理出来的,从这里便能看见湖中的荷花呢。” 崔沅看着这个顾蕙,心中虽瞧不上她,却还是一脸甜笑地对她说道:“多谢三姑娘。” 旁边顾家的六姑娘,也是顾蕙的亲妹妹顾菀,这会有些嫉妒地看着三姑娘,不过却也没说话,只是乖巧地在崔沅的另一边坐下了。 此时正值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日子,赏荷轩本是临湖建立,三面窗户一开,凉风徐徐而过,将这四月微微的燥热也吹散开了。 顾蕙也是顾家的嫡女,这会便招呼席上的姑娘,这会顾家为姑娘们准备的席面并不是八仙圆桌,而是两人一个的长条桌子。此时四碟冷菜已摆在了桌子上,而且每桌上还摆着精致的银酒壶。 这会见众位小姐都落座了,早就准备好的丫鬟们,便鱼贯而入,手中都提着红木雕花攒食盒,两个丫鬟在一个长条桌子前停下。 待丫鬟们将食盒中的八道热菜都端下去之后,又鱼贯而出,这行动之间竟是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可见顾家这规矩确实是极好的,就连这些丫鬟都□□的这般出色。崔沅此时对于顾家的看法,也是有些改善。 这厅里头的姑娘,都是信阳府中大户人家的姑娘,寻常也都是常见的。这会没了长辈们的管束,众人说话也甚是随意。 顾菀看着崔沅头上的蓝宝石掐丝珐琅的簪子,不由称赞道:“沅姐姐头上这簪子可真好看,这样通透的宝石倒是少见呢。” 这宝石乃是崔沅的父亲崔文龙从旁处特意带来的,崔家的姑娘就只得她一人有,所以她这会翘起嘴角,但面上还是强装淡然道:“是我父亲送给我把玩的,只是颜色比着别的要亮些。” 离崔沅近的姑娘,都纷纷开始说起衣裳首饰。都是正值年少娇嫩的姑娘,平日里谁又不爱这些衣裳首饰,因此说起来自然是有话聊。 此时有个姑娘便问崔沅,关于京城流行的衣裳首饰,崔沅说的头头是道,听得这些姑娘别提多艳羡了。 待吃了一半的时候,就听崔沅突然问道:“怎么没瞧见府上的五姑娘?” 这会正满脸笑意,向崔沅介绍顾家特制的桃花饼时的顾菀,一听她这么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只柔声说道:“五姐姐前两日感染了风寒,这几日正在自个院子里歇息呢。” “倒是不巧了,五姑娘居然病了,”崔沅扬着一脸笑意。 “五妹妹,你又何必替她遮掩,我看全府中就她顶娇贵的,连娘生辰她都不愿来,”顾蕙一脸气愤地说道。 旁边的顾菀正在洗手,丫鬟将香帕拿来,替她擦干净手后,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三姐,你又何必生气,若是五姐姐在人前丢了脸,咱们也得跟着没脸。” 顾蕙也不知想什么呢,竟是扑哧一笑,显然是幸灾乐祸,“亏得二叔和二婶那样的样貌,你可没瞧见那张家三小姐是怎么和我夸二婶的,还打死不相信她是无盐女呢。” “二婶那等样貌的,便是再生也生不出个丑的,只可惜她脸上那样大一块红斑,便是十分的美貌,也不管用,”顾蕙冷漠说道,放佛她议论的不是自己的堂姐妹,而是个陌生人般。 “只可惜了崔……”顾菀突然噤口不言,生怕说漏了嘴,可是眼中却还是不由浮现出今日在花厅中那少年朗朗如玉的面容。 在她们离开净房之后,便有个丫鬟从拐角偷偷摸摸地出来,她身上穿着的衣裳既不是顾家一等丫鬟的水红比甲,也不是二等丫鬟的湖绿比甲。 待这丫鬟偷偷摸摸回去的时候,就见崔沅已等候多时,她一见人回来便忍不住说道:“怎么样?听到了吗?” “姑娘,这顾家五姑娘真的有问题,她脸上有一块红斑呢。” 崔沅一想到,他们一来信阳便听到的传闻,顾家五姑娘是个无盐女。当初娘还不相信呢,可是他们都来了信阳半年了,顾家二房只让人送了礼物来,二夫人却是从未带着五姑娘上门拜访过。 这谣言可不是空穴来风,虽说崔夫人一直想知道,但是这顾令璇却是极少出门。蒋氏又自持身份,不愿轻易来顾家,所以这才拖了半年都没调查清楚呢。 如今听到这样真切的话,崔沅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她恨不能这会就回去找母亲,将这事告诉母亲。 不过她身边另一丫鬟,又忍不住说道:“姑娘,这堂姐妹之间多有不和,我看这未必就不是那几位顾姑娘诋毁五姑娘呢。” 崔沅虽刁蛮却并不傻,再加上她也一直没亲眼瞧见,所以心里也是有些不信。 “不如,咱们就亲自去见见。”   ☆、第2章 第二章 崔沅身边的丫鬟问梅立即苦着脸,可怜道:“小姐,咱们头一回来顾家,便闯进人家小姐的院子,只怕是不好吧。” “怕什么,就算被瞧见了,咱们只管说是迷路便是,”崔沅在家中受尽父兄宠爱,素来便是个胆大妄为的,所以问梅无论怎么劝,都是不管用的。 最后问梅只得苦着脸道:“可这位五姑娘住在哪个院子中,咱们也不知,如何能找过去?” 崔沅冷冷一笑。 当问梅偷偷摸摸地给了银子给一个丫鬟,问顾家五小姐住在何处的时候,她吓得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见。那小丫鬟也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问道:“不知这位姐姐找五小姐有何事?” 问梅将临时编好的话说了出来,小丫鬟虽狐疑,但也知她是知府大人家的丫鬟,并不敢开罪,只推开问梅拿着银子的手,讨好地笑道:“不过是小事罢了,姐姐何必这般客气。” 等崔沅带着两个丫鬟一路从花园过去的时候,待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秀眉一皱,有些着急地说道:“这会该走向何处?” 问梅虽之前问得清清楚楚,可如今真走到这处的时候,还是不免慌了神。 就在此时,从旁边过来两个丫鬟,问梅生怕被人看见,便急急地劝崔沅:“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位顾家五小姐什么时候看都行啊,何必非要这会呢。” “没脑子的东西,若是你方才问清楚不就行了,”崔沅忍不住怒道,便是狠狠地推开她,就躲到了路边的灌木丛后,问梅也不敢多话,只得和旁边的丫鬟一块躲了起来。 那两个丫鬟手上各提着一个食盒,其中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冲着旁边旁边同样青色比甲的丫鬟有些无奈说道:“姐姐,咱们五小姐如今性子真是安静了,这样热闹的日子都不愿出门应酬,日后可……” “好了,姑娘的事情也是你能编排的?”旁边略年长些的丫鬟,忍不住轻斥道,旁边的丫鬟再不敢说话。 待两个姑娘提着食盒走远的时候,一直蹲在灌木丛后面的崔沅站了起来,朝着前面两个身影哼了一声,嘴里说道:“真是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呢。” 五姑娘,可不就是她要找的五姑娘。 崔沅一路跟着她们到了院子,大概这会顾家的丫鬟奴仆多在前头花园里伺候着,所以她们一路走过来还真没撞着别人。 不过她们也不敢跟着近,生怕被前面两个丫鬟给发现了。待这两个丫鬟沿着石板路一直往前,等到了一处小院落的时候,便跨过门槛进去了。 “你去看看,”等崔沅主仆三人到了院墙边上的时候,崔沅吩咐问梅。 问梅是崔沅的贴身丫鬟,之前没少因为崔沅闯祸被惩罚,如今再看自家小姐竟是丝毫不知收敛,一时着急地差点哭出来。 至于崔沅也不喜欢这个问梅,只不过问梅的母亲乃是蒋氏的贴身丫鬟,深得蒋氏信任。而问梅又是个稳重大方的,是以蒋氏一直将问梅放在崔沅身边,就是为了看住她。 虽说问梅心中有千个万个不愿,可这会她也不敢违抗崔沅,只得几步走到门口。好在这会门口并没有看门的婆子,她打眼朝里面一瞧,就看见院子中间摆着的两个豆大的青花瓷水缸,而一个身着天水碧色衣衫的少女,正站在水缸旁,只见她微微一抬手,白皙莹润的手指在阳光竟是根根晶莹剔透地几近透明。 她洒了一点鱼食进水缸,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做的偏偏行云流水,竟是比旁人都好看。 等问梅看见阳光之下的少女时,一时间竟是看呆了,这世间竟有这等好看的女子。五月的阳光正好,洒在天地之间,萦绕在她周身,让她秀丽地轮廓都浸上一层金光,让人生出一种遥不可及,不可触摸的感觉。 就在此时,从院子的正屋匆匆走出一个丫鬟,她本是来找自家小姐的,结果就看见站在门口,似乎是在发呆的丫鬟。 此时站在少女身边的丫鬟,也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问梅,便是斥责道:“你是在哪当值的?怎么站在门口呢。” 问梅被她这么一呵斥,这才回过神。此时她看着那个姑娘也转头看她,就在她转头的时候,问梅看见她右边额头上竟是有一块大拇指长的红色疤痕,那样狰狞地横隔在她的右脸额头到眉尾。 居然真的是,问梅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而女孩显然也看见她的动作,先是一愣神,接着便突然锐利尖叫一声:“滚,滚开。” 登时不仅院子里的人被惊动,就连外面的崔沅都听见这尖锐的声音,她提着裙摆便冲了过来,就看见院子正中央的人,当她同样地看见那张脸上的红色胎记时,也是忍不住喊道:“你就是顾令璇?” ****** 顾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就跟针过一般,疼得实在是厉害。待她抬了抬眼睑时,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欣喜的女声:“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没一会,就听见匆匆的脚步声,她感觉到自己的床榻边坐着一个人。 顾璇眼睑微动,浓密的飞睫如扇子般扑簌扑簌了两下,这才真正掀开眼帘,只见她面前坐着的女子穿着精致的古人衣裳,浓密乌黑的秀发挽成精致的发髻,而一张竟是惊为天人的美,顾璇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一时竟是看呆了。 而这女子一瞧见她睁眼了,登时捂着帕子便哀地哭道:“阿璇,你快吓死娘亲了。” 顾璇刚想动一动,结果整个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僵硬住了。 娘?她眨了眨眼睛,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如今这是什么样的状况。这是她娘亲,可未免也太年轻了些吧。 就在她在怀疑的时候,原本凝滞的脑袋突然在这一瞬间,放佛是开启了一般,如潮水般的记忆瞬间将她淹没。 顾璇只觉得脑袋像是爆炸一般地疼,而面前的女子慢慢变得恍惚起来,等她的眼皮再次重起来的时候,她便是脑袋一偏又昏了过去。 “小姐,太太让人送了燕窝过来,你便稍微吃一口吧,”只见床边站着的一个身穿水绿衣裳的梳着丫鬟发式的清秀女孩,此时正低声说道。 此时靠在床上的时候顾璇却是一言不发,让旁边端着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的丫鬟,焦急地险些要哭出来。好在此时有人进了内室,接过碧竹手中的托盘。 碧鸢看着面前沉静的五姑娘,便是柔声劝说道:“姑娘还是用些粥吧,要不然让太太知晓了,还不知要如何心疼呢。这几日姑娘病了,太太没日没夜的守着,这刚回去歇息没多久,你忍心再让太太过来吗?” 顾璇一想起卫氏,就是有些不忍了。可是她是真的不想吃,恨不能从天上再劈下一道雷,老天爷赶紧将她这个异世孤魂收了去。可偏偏头顶上不仅没劈下一道雷,身边的人对她好的更是让她不好意思再去寻死。 是的,她这具身子的前任,就是投自家的荷花池子,结果捞上来醒来后,就换成了她顾璇。 一个叫顾令璇,一个是顾璇,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好在这小名都唤阿璇,因此卫氏叫她的时候,她不仅没有不适,反而觉得格外熟悉。 顾璇刚醒来的时候,只瞧了卫氏一眼之后,就昏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她竟是连着发了三日的高烧,最后卫氏请了信阳府寺庙中的高僧,在家里连着念了三日的佛经,这才将人救回去。 不过顾璇捏着鼻子喝着苦得让人发吐的药汁,心里便绯议道,她其实是被这药汁救回去的吧。只是古人皆信奉怪力乱神,明明是药石之力,非要说成是和尚念经的功劳。 就为着这个,这几日卫氏时常和她念叨着,待她身子好了之后,便去寺中还愿,要好生谢谢菩萨,将她的一条小命留下。 其实顾璇每每听到她温柔地说话,便心中酸涩,不忍告诉她,她的女儿的一缕香魂已在那荷花池中烟消云散了。 此时旁边的碧鸢见她神色缓和,便试探地说道:“奴婢喂姑娘喝吧?” 顾璇看了她一眼,只轻轻摇了摇头,便道:“你将东西摆在外头吧,扶我起身,我想起来走走。” 碧鸢一听赶紧劝道:“姑娘的身子还没恢复呢,大夫可是吩咐了,要好生卧床休养呢。奴婢还是端了桌子过来,让姑娘在床上用吧。” 顾璇知碧鸢是怕被罚,便点了点头。她也是昨个才知道,因着她投湖的事情,她身边的丫鬟都被换了一圈,听闻之前的贴身大丫鬟险些被打死了。她一听这话,又想起卫氏那温柔如水的模样,不由心中一颤。 所以她也不为难碧鸢,索性就在桌子上用膳了。 顾璇本就是出身大家族,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她本在美国学习舞蹈,谁知乘坐自家的私人飞机出游,竟落得一个机毁人亡的结局。所以刚穿过来的时候,顾璇恨不能一剪刀了断了自己。 可当她继承了前身的记忆时,竟是有些不忍了。 要说她这个前身,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是顶顶拔尖的,偏偏命运弄人,这样貌美的姑娘脸上居然生来带胎记,那样红通通的一条横搁在脸上,将原本倾城的容貌破坏殆尽。 顾璇一边舀着青瓷冰纹小碗中的燕窝,一边心中叹到,顶多日后不嫁人便是了,反正她爹娘养着她也是一点没压力。 “姐姐,姐姐,”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人还没到跟前,声音便先到了。 也亏得顾璇端住自己手中的碗,这才没让他撞翻了。 只见身穿大红色蝠纹锦袍的男童,一过来就趴在她床榻边上,扬着头就问道:“姐姐,你今个身子可好了?” 还没等顾璇回话呢,就见又过来一个男孩,也跟先前的孩子一样,趴在她床榻边上。 顾璇看着这两张一模一样地小脸,一颗心都快融化,真的实在是太萌了。   ☆、第3章 第三章 承前启后。 这家的家长还真是会给两个孩子取名字,一个叫顾应承,一个叫顾应启。 顾璇看着这两个孩子,两张小脸真是一模一样,都是软软嫩嫩的小脸蛋,眼睛瞳仁黑如曜石,偏偏看他们的眼睛时候,就好像在上面洒过一层水光般,晶亮晶亮的。虽然是两个男孩子,偏偏唇瓣柔软鲜艳如三月里的桃花瓣。 要是这两个孩子生活在现代的话,只要拍张照片在网上,应该会风靡万千少女吧,因为实在是太萌,太漂亮了。顾璇每次看着他们眼睛的时,都觉得里面装着浩瀚的宇宙。 双胞胎中的哥哥叫顾应承,也就是一开始趴在顾璇床榻便,问她身子好了没的孩子。至于后面跟着过来的便是弟弟顾应启。 两个弟弟如今都七岁了,先前一直在家中启蒙,如今正式启蒙在童学中读书了。 顾璇还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正撞上两个小家伙不顾旁人的阻拦,非要来看她这个姐姐。结果两人一来,顾璇便睁开眼睛了,喜得卫氏狠狠地一人亲了一口。 至今她还记得顾应承羞涩的小模样,想要擦自己的脸,抬起手又不好意思地样子。都说七八岁狗都嫌,可是这两个弟弟不仅不吵闹,反而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这几日他们白日里都要上学,待一放学后,便会立即回家到她院子里来。 说来也奇怪,顾璇并不是喜欢小孩子的人,顾家也是个大家族,她的堂哥堂姐们都有孩子。可是她每回瞧见那些孩子,也只是逗弄两下,再分发一下她给孩子们带的礼物,却是并不亲近。 至于她这个原身顾令璇,因这脸上的胎记,性格很是古怪,就算和家人也不是很亲近。对于这两个弟弟,先前更是不喜。 不过顾璇则很喜欢这两个小家伙,只因她记得当初醒来的时候,不管是顾应承还是顾应启看见她醒来别提多高兴,眼眶更是红通通的。这两个小家伙,其实真的很喜欢姐姐吧。 “今个还在书院里面,跟着先生都学了些什么?”顾璇温柔地问道。 顾应承立即抢答道:“姐姐,今个先生叫我们诗经了。” “我会背,我已经会背了,”旁边的顾应启见哥哥抢先回答了,便立即有些着急,小手扒着床沿。 顾璇伸手摸了摸顾应启的脑袋,便故作惊讶道:“没想到我们启哥儿居然都会背了,那背给姐姐听听。”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顾应启一听顾璇的话,便身子站定,将双手背在身后,开始背诵先生今个教的诗经,结果他背了两句便开始摇脑袋,看得顾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应启大概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声震惊了,便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她问道:“姐姐,怎么了?” “没事,没事,姐姐就是看我们启哥儿背的实在太好了,”顾璇堆着一脸笑容,她见顾应启还在盯着自己看,便又郑重地说道:“感动的。” 顾应启这才开心地继续背下去,待顾应启背完之后,顾璇还没给反映呢,就听旁边一直安静站着的顾应承说道:“弟弟背得真好。” 顾璇看着顾应承捧场的态度,不由感慨道,这双胞胎还真是神奇。明明就只差一刻钟,两个人的小脸蛋也是长得一模一样,可偏偏性子就能是南辕北辙。顾应启是那种有些跳脱的孩子,性子也活泼,至于顾应承则有点哥哥的模样,性子也沉稳些,小小年纪便很是进退有度。 所以顾璇也赶紧捧场说道:“咱们启哥儿真聪明,竟是一教就会。” “碧鸢,去把稻花香的糕点端过来,”顾璇吩咐道。 碧鸢应了一声便亲自去外头,将今个二太太特别派人去状元街买的糕点端了过来。这家叫稻花香的糕点,可是信阳府最好也是最贵的糕点铺子,据说在信阳府都开了百年了,手艺自然是不用手的。 甚至不少来信阳府的人,都要买两盒糕点带回去当土仪。因着这家糕点每天只做那么多,卖完就关门,绝对不会多做,因此卫氏特别让人早早去排队买了来,就是为哄顾璇开心。 所以顾璇对于卫氏的心情很是复杂,真是又感动又内疚。她自然是感动卫氏的一片慈母心,说实话她初见卫氏的时候,简直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卫氏年轻地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一岁姑娘的娘。 可等顾璇知道,她上头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哥哥时,就更加震惊了。 至于内疚,她如今占据了这具身体,而真正的顾令璇却是香魂消逝,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此时碧鸢端了糕点回来,刚靠近便是一阵扑鼻的甜香味,再瞧瞧这糕点的模样,做的也甚是精致。这两个小少爷虽是男孩子,可到底还是孩子,如今一闻到这香味,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甚至顾应启还咽了咽口水。 碧鸢将糕点摆在圆桌上,顾璇便看着他们两人,夸奖道:“因为今个启哥儿背出了先生教的诗,所以姐姐特地奖励给你们两个的。” “谢谢姐姐,”顾应启开心地说道。 顾璇笑道:“快去吃吧。” 两个男孩在书院呆了一日,大抵也是饿了,这会抓着糕点便吃了起来,看得顾璇又是一阵轻笑。 倒是身后的碧鸢,看着顾璇,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本是二太太房中伺候的,只不过她才十三岁,就算是个伶俐的,也不过是个三等丫鬟罢了。这会五小姐失足落水,二太太恼了小姐身边伺候的人,便各人打了二十板子,再不许她们伺候小姐了。 碧鸢和另一个丫鬟碧竹就背选中,进了姑娘的房里伺候,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所以即便知道五姑娘性子古怪,碧鸢也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可谁知五姑娘自从醒来之后,性子反而变得柔和了,并不像传说中那般动不动就斥责打骂丫鬟,对于两位小少爷也很是喜欢。 碧鸢心里自然是万分欢喜,只盼着姑娘就能像她现在这般才好。 ******** 待又过了两日,顾璇终得了卫氏的首肯,能下床走动了。于是这屋子里的丫鬟如临大敌一般,将柜子里五姑娘的衣裳找了又找,生怕挑了让姑娘不喜欢的衣裳。 顾璇从前家中便有一个专门的衣帽间,一进去就能看见摆列整齐的衣裳和鞋子,全都是当季最新款,中间则是两列玻璃柜子,里面都是手表和配饰,至于真正名贵的珠宝则是放在保险箱中。 说实话,如今这位五姑娘的衣橱也挺大,但是相较于顾璇从前那个专门的衣帽间要还是略差些。因为她站在前面巡视了一眼,不过只一眼她便是震惊了。 因为这些衣裳可都是手工缝制,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绣娘缝制出来的,她走进了一步,就看见一件大红暗金绣百花穿蝶的褙子,衣裳上的花朵简直就跟活了一般,蝴蝶更是绣的栩栩如生。 顾璇的祖母是位传统的女性,她很是喜欢云锦,寻常出席晚宴也多以旗袍示人,那一件旗袍最起码也多十来万。可如今顾璇再看看这衣橱中,随意一件的衣裳料子都是细滑贴手,上面的刺绣更是比她祖母旗袍的要精致地多。 顾璇忍不住眨了眨眼,这每一件衣裳可都是纯手工高定啊。她即便满衣柜的衣裳,可也是成衣多,至于高定的话她每季也只有个两三件而已。 “小姐可是选这件,”碧鸢是个伶俐的,见顾璇盯着那件大红上裳,便走近另外一个柜子,从中取出一件白色挑金百褶裙。 顾璇轻轻一笑,便道:“如今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大红未免太隆重了些,就这件淡黄的吧。” 碧鸢应了一声,又赶紧取了衣裳。 此时顾璇又走了几步,坐回了梳妆桌前,这梳妆台上倒是放了不少的瓶瓶罐罐,多是瓷器,不过居然还有玉质地盒子。顾璇因着家庭缘故,对于珠宝还算了解,她仔细看了这盒子,只见盒子通体呈绿色,色泽温润,一瞧便非凡品。 偏偏顾璇刚好认得这种玉,只见她母亲曾在拍卖会上以一百五十六万的价格,拍下一个观音挂件。这种玉名叫乌兰翠,她伸手将盒子拿到手中,竟是有她手掌这般大小。待她打开后,便看见里面装着的是乳白色的膏状物,就像是面霜一样,只是这膏状物竟是格外的清香。即便她将这玉盒盖上后,这股清香依旧在鼻间萦绕。 一开始顾璇便觉得这梳妆台有些奇怪,可瞧了半晌都没想起怪在何处。偏偏此时碧鸢捧着衣裳过来,问是先换衣裳还是先梳头时,顾璇这才明白她的怪异感从何处而来。 待顾璇微微侧身,碧鸢只能看见她的左半边脸时候,她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要失了心魂般。即便五姑娘如今只有十一岁,面容还稍显稚嫩,可这倾世绝丽的面容却已见初容。 若不是那道胎记,碧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心情便如同那明珠蒙尘,白玉有瑕,实在是让人惋惜啊。 “为何没有镜子,”顾璇的声音不大不小。 可在碧鸢听来,便从晴天惊雷,她震惊地连嘴巴都微微张开。顾璇抬头看了她吃惊地一眼,依旧轻声问:“为何没镜子?” 碧鸢结舌,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顾璇也没打算为难与她,吩咐道:“去将镜子搬来吧,要不然我梳妆也不好梳。” 碧鸢恭敬称是,便躬身退了出去。碧竹正在外头张罗着,见她出来了便笑道:“姑娘可梳妆好了,碧鸢姐姐手脚便是麻利。” 碧鸢看着她,半晌才说道:“小姐要镜子呢。” 听罢,碧竹手上提着的铜壶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幸亏里头没热水,要不然就出大事了。 可是如今也出大事了呢。   ☆、第4章 第四章 阿璇看着镜子中的人,久久都没说话。 而旁边的碧鸢和碧竹两人,也是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姑娘,惹来大麻烦。可谁知她们两等了许久,都不见姑娘作声。碧竹大着胆子地朝姑娘看了一眼,可是在看见姑娘的表情时,却有些吃惊。因为姑娘看起来并不生气,反倒是有几分迷惑。 其实阿璇心里没什么别的想法,她只是单纯被这张脸震惊了。这张脸着实是惊为天人,即便是这世间最奇妙的笔,都绘不出这般绝丽的面容。幸亏她如今年岁还小,这张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要不然可真是了不得。 阿璇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人,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自从醒来之后,她的脑海之中就放佛被强行塞进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以至于她一时有些混乱。她也只是模糊记得这身体的前身,就是因为被人讥讽容貌丑陋,才一时想不开去跳湖的。 至于前身的记忆之中,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自怨自艾,都是悲叹自己这般命运多舛,怎能生的这般丑陋。 所以当阿璇头一回在镜子中瞧见这张面容时,心中除了惊喜之外,余下就是一个感觉,逗我玩呢。 说实话,即便是在现代这样发达的整容技术之下,这张脸都是惊艳绝伦的。顾璇前世虽说家世了得,可是一张脸只能称得上是清秀,若是化妆起来自然也是惊艳众人的美女。但论起素颜来,差这张脸的距离可不是一星半点。 于是阿璇又找到了留在这里的一个理由,即便是为着这面容,她也愿在这里看上一生一世。 她久久不说话,碧鸢和碧竹两人吓得也快说不出话了。最后还是胆子稍大些的碧鸢,见她一直看着镜子,安慰道:“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是奴婢这一世见过最好看的人。” 结果阿璇稍稍一抬头的时候,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害怕到了极点。 阿璇笑着看了她一眼,又看着镜子中的人。因着这是一面水影镜,所以阿璇能清楚地看见自个的脸,以及脸上的那块胎记。说实话,这样一块胎记确实是影响了阿璇的美貌,但是也没到她前身那等自卑到需要去自杀的程度吧。 于是阿璇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到底是年纪小,又常年关在这院子里头不出去。即便是这正常人,这般下去,都能没病也熬出病来。 “你才多大点,便说一辈子这种话,待日后你见识多了,只怕就不会这般觉得了,”阿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乌黑柔顺的头发,此时长发全都披散在她的右肩上,将那红色胎记盖掉了大半。 这么一看,竟是又美了几分。 碧鸢见她神色如常,竟丝毫没有因为瞧见自己脸上的胎记而崩溃,欣喜地险些要哭出来。要知道之前五姑娘就是因忌讳自己脸上的胎记,竟是不许自己房中放置任何镜子。 如今即便是大户人家女眷,用得也还多是铜镜。可阿璇有父母娇宠着,又因她脸上有瑕,所以父母更觉得亏欠她,一切吃穿用度都是顶顶好的。就像如今她面前摆着的这面水银镜子,当初运进府的时候,其他几位姑娘可是特别来她房中瞧了,一个个别提有多嫉妒呢。 结果她竟是将这般珍贵的水银镜搁置在库房之中,所以别说六姑娘顾菀想要这镜子,就连三姑娘顾蕙,都几次三番地跟阿璇暗示,将这镜子借她用些时日。 “即便奴婢瞧了再多的人,可是奴婢就是觉得,肯定没姑娘长得好看,”碧鸢见阿璇心情不错,便立即逗趣道。 旁边的碧竹见气氛并不紧张,这心头的害怕也渐渐卸了下来,同碧鸢一般捧趣道:“奴婢瞧着碧鸢姐姐说的就对,咱们姑娘这容貌可是顶顶出名的,只等着这胎记去掉了……” 旁边的碧鸢赶紧拉了她的衣袖一把,碧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吓得险些要跪倒在地上。 阿璇没回头,只是轻声笑了一下,便扯开话题道:“给我梳妆吧,待会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 卫氏正在自己院子中,前些日子她在扬州的娘家送来了几盆花,都是顶顶名贵的。她生怕丫鬟们不会侍候,这些日子都是亲自照料的。 此时站在她旁边的秦嬷嬷,见她剪短了旁边的叶子,便立即道:“太太,可小心些,千万别剪着手。” 卫氏稍稍退后一步,点了点头,这才满意地将手中的剪刀递给旁边的秦嬷嬷。此时秦嬷嬷赶紧收好剪刀,大丫鬟玉瑶赶紧将拿了湿帕子给她擦手。 “姑娘,那边的药可喝过了?”卫氏随后问道。 玉瑶立即便笑了,说道:“太太放心吧,方才玉露亲自去瞧了,咱们姑娘不止药喝过了。待会还要过来给太太请安呢。” “这孩子自从醒来之后,性子倒是比从前好多了,”卫氏叹了一声,心里也甚是欣慰。 旁边的秦嬷嬷立即扶着她的手臂,掀了帘子进了东梢间。不过这一边走,秦嬷嬷便一边说道:“太太何必这般担心,咱们姑娘从前性子不过是略安静了些。如今遭了这么一场大难,想必是看开了。” 这人啊,最怕的就是看不开了。从前的顾令璇就是自怜自轻,只瞧见自己脸上的胎记,也看不见自己的长处。这时间一长啊,整个人的心理都有些不对了。 所以崔沅的到来,就像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连自己未来夫婿的亲妹妹,都嫌弃她,只怕她就算是嫁过去也没个好下场。 秦嬷嬷说这话是开解卫氏的,可卫氏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被人从湖水中捞起来,那惨白的脸色,便气得浑身直颤。 她有些埋怨地说道:“我早就和老爷说过,阿璇的婚事不应早定,可他偏偏就是不听我的劝阻。如今定了这样一户高门,这还没进门,小姑子就能打上门来。” 卫氏冷哼了一声,原本温柔如水般的面容,也浮现几分恼怒:“这还是从京城来的姑娘呢,怎得这般没规矩。到别人家做客,有这么私闯园子的吗?” 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生气。若不是那个崔沅,阿璇未必会这般想不开。 秦嬷嬷自然是和卫氏一条心,她也附和道:“可不就是,我那日就瞧着这个崔姑娘虽说礼仪不错,但是性子很是有些娇蛮。倒是崔家那位大少爷,着实是个好的,也不难怪咱们家二老爷瞧上了。” 卫氏点头,她也知丈夫的性子,若不是他真瞧上了这少年的品性,肯定是舍不得将阿璇这般早就定下。 “太太,五姑娘过来了,”卫氏还要说话时,就听玉露掀了软绸门帘,进来通传。 卫氏面露喜色,立即道“赶紧让五姑娘进来吧。” 阿璇一进来,就看见此时正坐着的卫氏。如果说阿璇的面容还只是初显出倾国倾城的话,那么卫氏就是真的倾国倾城了,她眉如远黛,眼若星辰,秀气挺俏的鼻子线条优美,至于那如桃花般艳丽的唇瓣,则是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 所以见着卫氏后,阿璇就不奇怪原本这等样貌了。 “给母亲请安,”阿璇照着模糊地记忆给卫氏请安。 可就这般简单的请安,看得卫氏险些眼泪就落下了。从前的阿璇倒也不是不孝,只是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自怨自艾,看不得身边亲人对自己的爱,将自己和其他人中间堵上了一道墙。 所以这会卫氏高兴都来不及,连忙拉了她坐下,牵着她的手仔细看了她的脸色,这才道:“真是娘的好阿璇,如今脸色红润了不少,看来身子是大好了。” “娘亲日日让人熬燕窝粥给阿璇喝,阿璇若是再不好,岂不是辜负了娘亲,”阿璇娇娇说道。 卫氏本见了她这样的打扮就是称奇,今日阿璇穿的衣裳是鲜亮的淡黄色,这样的颜色好看是好看,但是极挑肤色。偏偏阿璇这一身肤色也是随了卫氏,白的就跟那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即便是再靠近了瞧,脸上都细细滑滑的。 可当卫氏瞧见女儿脸上的胎记时,一颗心就跟被人突然握住般,竟是痛地险些呼吸不过来。 其实阿璇一生下来,额头上这个胎记根本就不大,当初她还特意请了名医瞧了,大夫也说并不大碍,待渐渐长大就会消失的。 虽说阿璇长到七八岁的时候,虽然没有退下去,但也并无大碍。可偏偏就从前年开始,也就是阿璇九岁开始,这胎记就跟不控制一般地开始长大。一开始卫氏还以为女儿是怎么了,便急急地请了大夫,可是不管是哪个大夫都瞧不出来。 等她想带着女儿去扬州找大夫的时候,阿璇便跟疯了一般,将屋子里头的东西都砸碎了,哭着说道,自己已是这般何苦再到处丢人。 所以再听到女儿这般娇声撒娇,卫氏心头如何能不激动。她搂着阿璇便颤声道:“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娘亲做什么都愿意。” 阿璇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慈母之心才是她真正无法面对的。 ****** 待次日,卫氏到上房给老太太请安时,家中的三个太太和几位姑娘都在。大太太杨氏便是关切地问道:“阿璇的身子可好些了,这孩子自打病了之后,老太太便一直担心地很呢。”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也威严地朝卫氏扫了一眼,就见卫氏立即淡淡一笑,说道:“昨个她已是能下床了,只是大夫说还要休养些时日。” 老太太听她这般说,这才开口,只不过一开口便是训导:“既是身子还没好,便多歇息几日吧,也不着急到上房请安。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苛刻亲孙女呢。” 卫氏只坐在椅子上,温柔地笑,放佛没听出老太太的话中的讥讽。 倒是对面的六姑娘顾菀,温温柔柔地问道:“二婶婶,我能去看看五姐姐吗?自打五姐姐生病之后,我娘就不让我去看她,生怕打扰了五姐姐休息呢。” “这孩子,”杨氏尴尬一笑,这才笑着继续说道:“见天缠着我要去看阿璇。我就是生怕她打扰了阿璇的清静。” 就在众人以为卫氏又要拒绝的时候,就听卫氏淡淡道:“既然薏姐儿想去便去,左右你五姐姐如今也嫌成日在床上休养闷得慌呢。” 杨氏心底嗤笑,谁不知道顾令璇性子古怪,就是和家中姐妹都不喜来往,如今卫氏这是装什么大方呢。 所以杨氏也不劝阻女儿,反正最后丢脸的还是二房。 虽说说话的只有顾菀,可这探访病人的事情,自然也有不想落于人后的。顾蕙自觉是姐姐,自然也要一同去。 倒是顾菀看着旁边的二姑娘就问道:“二姐可要一起去?” 二姑娘顾蓉是大老爷妾室所出,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这会见六妹妹主动邀请自己,一时有些诧异,但还是迟疑地说道:“我素来和五妹妹没有交往,如今乍然前去,只怕五妹妹会不高兴吧?” 一旁的顾蕙嗤笑一声,带着教育口吻说道:“都是自家姐妹,二姐何必说这样的话。” 倒是旁边三房的七姑娘看着她们,有些颤颤地说:“我也想去看五姐姐。” 等这么多姑娘带着人到了院子的时候,碧鸢和碧竹都是有些慌张,连忙进去禀告姑娘,谁知五姑娘竟是大大方方地邀众位进去坐坐。 待众人一进后,就瞧见正面摆着一张黑漆云母事事如意武围罗汉床,两旁则摆着琦寿长春白石盆景,对面则摆着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玻璃槅窗前则是两把黑漆铺宝蓝坐垫的玫瑰椅,脚上则是铺着一块猩猩红地毯,将那光滑的地砖给挡住了。 这样华丽精致的摆设,即便是大太太杨氏房中都不遑多让,是以几位姑娘进来后,竟是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倒是阿璇站起来,笑着招呼几位姑娘坐下。 六姑娘顾菀是个活泼的性子,如今瞧见她这模样,便是有些新奇,拉着她的手便夸赞道:“五姐姐这里,我每回来了都舍不得走呢,端得是舒服呢。” 此时碧鸢领着两个小丫鬟,将茶点端了上来,红漆托盘上摆着的是青花缠枝纹茶盅。众人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后,其中顾蕙便立即诧异道:“这难道是太平猴魁?” “三姐姐真是好生厉害,竟是一口便尝出来了,”阿璇适时地捧场道。 顾蕙清秀地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口吻中带着酸味道:“倒是比不上妹妹,居然拿这等好茶招待咱们。” “自家姐妹,何必客气,难不成我下回去三姐姐那里,三姐姐还能拿不好的茶水招待我不成?”阿璇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中。 几个姑娘这会再看阿璇,都是满脸的惊奇。不过如今再看她今日的打扮,就更加诧异了,她胎记本就是长在右脸的额头上,此时她将头发往右边梳,虽说没全盖住,但也盖住了大半。再加上她这样的相貌,寻常人第一眼瞧见她只会注意她的脸,哪还会看见她额头的胎记。 “说来五妹妹是被崔家姑娘惊吓的,这崔家竟是连一点表示都没有,便是我都觉得实在是太气人了,”三姑娘顾蕙眼睛微转了转,就说道。 一时房中的几个姑娘,都看着顾令璇。 而阿璇则是看着她,淡淡一笑,所以现在这是要撕了吗?   ☆、第5章 第五章 “三姐,你别这么说,”还是六姑娘顾菀开口说道,她偷偷瞄了阿璇一眼,似乎很是怕她发火。 此时顾蕙似乎也觉得一时说错了话,可周围坐着这么些姑娘,她一时也下不来台,反而死撑着说道:“我都是为了五妹好,都说这崔家是京城来的,我瞧着规矩可见不得比咱们好。” “三姐可真是心疼我,下回我再见着崔家姑娘,有三姐这般护着我,我定然是不怕的,”阿璇故作感动地说道。 对面的顾蕙一听,险些吓出一身冷汗来。阿璇那日是没参加前面的宴会,自然是没瞧见顾蕙对崔沅的讨好和小心。如今顾蕙说这些,也不过就是想挖苦阿璇罢了。 可谁知她丝毫没生气,反而笑意盈盈地说出这等话,实在是让三姑娘吃惊。 众人见阿璇今日竟是转了性般,不仅没有避见众人,反而行事说话间都是落落大方,放佛换了一个人般。 其实阿璇从前样貌也不丑陋,只是她心中太过自卑,待人接物便显得畏畏缩缩。如今她豁然开朗起来,不仅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就连额头上的胎记,瞧着都没那么刺眼了。 几位姑娘主要就是过来看望她的,如今见五姑娘一切安好,所以说了一会话后,便纷纷道别了。 待到了门口,几位姑娘则是各回各院,各找各娘。 顾蕙其实在院子里头就憋了一肚子话,如今一出来便忍不住冷笑着说道:“我看五姑娘这一落水倒是跟吃了仙丹一般,连额头上那般大的胎记都不在意了。” “五姐姐,先前因这胎记,连性子都变了,如今能看开自然是好的,”旁边的顾菀虽是一副小姑娘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头头是道。 惹得旁边顾蕙看了她一眼,便是扑哧一声,笑道:“小小年纪,说起话却是老气横秋。” 不过走着,顾菀便轻声哎呀了一下,顾蕙转头看她,就见她面红耳赤道:“我的帕子好像落在了五姐姐那里。” “方才才说你老气横秋,你这会倒是给我反驳回来了,”顾令薏看着她羞赧地模样,便笑着说道:“赶紧回去拿吧。” “那三姐姐先回去吧,”顾菀小声说道。 “我去母亲院子里坐坐,顾蕙不在意地说道。 而此时在院子之中,碧鸢领着小丫鬟将凳子搬了下去,就捡到一条帕子交给阿璇。只见阿璇一手捏着帕子,一边抬头轻笑着问道:“这帕子是在何处找到的?“ “应是六姑娘不小心落下的,”碧鸢立即回道。 不小心?阿璇看着面前的帕子,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只怕未必吧。 顾蕙、顾菀、顾筱,一想起这几个姑娘的名字,再想想顾令璇,一个是头上带草,一个是名中含玉。虽不知顾家这名字是如何起的,可这几位姑娘单单就是名字,都比不上阿璇来。 “姑娘,六姑娘又折返回来了,说是帕子落在咱们这里了,”此时在外间的碧竹进来对阿璇说道。 阿璇微微低头,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笑容。 待顾菀进来后,便看见阿璇手中拿着的帕子,便是脸上一红,羞道:“都是妹妹粗心,走了一半,这才发现帕子竟是落在五姐姐这里了。” “这有什么,我放瞧见这帕子,正要叫人给你送去呢,”阿璇便笑了,又招呼小姑娘坐下。 这会碧鸢上了茶点,这会却是稻花香的点心。这点心一盒便要二两银子,都快赶上姑娘们半月的月钱了,所以就算是顾菀都不舍得自个买去。至于大夫人杨氏,心里头只有唯一的嫡子,对两个女儿虽说也上心,到底不会想卫氏对阿璇这般,看得跟眼珠子一般。 到底是个小姑娘啊,顾菀心中的羡慕还是没掩住,在脸上露出了些许,只不过没一会她就笑着说道:“今个来五姐姐里,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倒是让姐姐破费了。” “不过是些吃食罢了,最紧要是你们来看我,”阿璇不在意地说道。 正是她这等不在意的态度,让顾菀心中更是难受。她和阿璇一般大的年纪,又倒是嫡女,可人家招待姐妹们,随便就能拿出太平猴魁和这样好的点心来。 顾菀低头时,阿璇正在看她,她可是一直在等这位六妹妹开口呢。 “其实,我有一事一直没对五姐姐说,我……”顾菀低着头,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于是阿璇温柔安慰她:“有什么,你只管同五姐姐说便是,咱们可是姐妹。” “这,”顾菀看了看站在周围的丫鬟一眼。 阿璇即可便道:“碧鸢,你去外面帮碧竹一把,顺便将我的花也搬到阴凉地方。” 碧鸢出去后,顾菀的丫鬟也跟着出去了,这房中只留下她们两人。 “五姐姐,都是我不好,那日崔家的姑娘同我说,自从来了信阳之后,却是从来没瞧过五姐姐,想瞧瞧未来嫂子。可我知这不合规矩,便没答应,谁知她竟是又让丫鬟买通了咱们府里头的人,打听到了姐姐的院子,这才五姐姐你……”小姑娘说的眼睛都红透了,显然是伤心极了。 阿璇看着她,半晌之后,才惊讶道:“先前三姐姐就一直提崔家姑娘,我怎么不知我的落水和崔家姑娘有关?” 顾菀这会眼巴巴地看着阿璇,显然是没想到阿璇会说出这等话。 阿璇看着她,脸上露出微微的懊悔,说道:“也是怪我,方才三姐姐在的时候,我就该解释清楚的。我是自个贪玩,这才落了水,也不知是谁传谣,竟说这事同崔姑娘有关。” 顾菀:“……” 顾菀看着阿璇娇艳如花的脸,即便脸上有着那样的胎记,可依旧美的惊心动魄。可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突然鬼使神差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五姐姐而已,崔家到底是高门大户,崔姑娘又是那等高傲的性子。我怕姐姐日后会艰难。” 多体贴,多为姐姐着想的妹妹,阿璇这会想着,她是不是该抹一抹眼泪,好为这姐妹情深喝彩呢。 于是她问道:“可崔家到底是……”,阿璇似乎有些为难,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五姐姐性子单纯又温和,所以我才担心呢,”顾菀看了她一眼,见阿璇似乎也是在认真思考,便觉得自己下的鱼饵已是够了。 谁知阿璇反而又追问了一句:“那依着妹妹看,我该如何呢?” 顾菀心中暗喜,便再接再厉道:“二叔和二婶那般疼姐姐,将姐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定是不舍得姐姐吃苦的。” 阿璇感动道:“六妹妹可真为我考虑。” “我们是姐妹,我自然是想着五姐姐的,”只是顾菀又神色凝重道:“不过五姐姐可千万别和别人说,这也就是妹妹和你说的私房话。” 阿璇拍了拍她的手:“妹妹只管放心,姐姐知道。” 待顾菀走后,碧鸢便进来了,只是她看着阿璇脸色并不凝重,只以为是堂姐妹之间的私房话。而阿璇突然开口道:“六妹妹可真是个聪明人。” 碧鸢听了便笑着附和道:“那是自然的,六姑娘读书是顶好的,听说连先生都不住地夸赞呢。若是六姑娘年岁再大些,定是咱们信阳府的才女。”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书读地多了,便觉得自个谋略计策样样在行,都把别人当作傻子一般了。 这位小姑娘方才的一番话,虽说是没说透,可阿璇岂会听不懂。她这是在暗示,崔家并非好姻缘呢。 其实阿璇对于崔家也没什么好感,光是那位找上门的崔小姐,若不是因为她以貌取人对前身的蔑视,只怕从前的阿璇也不会跳湖。所以这门亲事,即便是黄了,她也不在意。 但是顾菀如今却在她面前玩弄这样的手段,阿璇只觉得好笑。 ******** 阿璇身子好了之后,卫氏便领着她一块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膝下有不少的孙女,各个都争抢着奉承她,所以对于这个性子古怪的孙女,也只是面子情罢了。 至于卫氏领着女儿来,也是有原因的:“儿媳之前请了广宁寺的大师为阿璇祈福,这才救了她。所以儿媳打算带着阿璇到寺中还愿,在寺中住上几日,亲自抄诵佛经,以谢佛祖恩典。” 这礼佛上香是大户女眷的日常生活之一,老太太自个就是个笃信佛学的,这会听了卫氏的话,便点了点头吩咐道:“既是这样,你便带着她去。不过还愿的话,一定要心诚。” 阿璇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万分高兴。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她除了待在自个的院子外,就只有去过和卫氏的院子,实在是太过憋闷了。 如今能借着还愿的名头出门,别提多开心了。 因要在山上住上几日,碧鸢一回来便开始收拾衣裳和首饰,至于她要用的,也一一清点着带上。 阿璇见她拿出搬家的架势,便立即轻笑着让她少收拾些东西,她是去还愿,可不是去享福的。即便寺庙清苦些,也是应该的。 等阿璇和卫氏离开那日,她们去上房同老太太告别时,其他几个姑娘多少露出羡慕来。 待阿璇上了马车之后,卫氏便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等马车稳当地启动后,她的心也跟飞了起来般,特别是当马车穿过喧闹的街市,旁边是小贩高声的吆喝,杂耍艺人瞧着铜锣四处招呼,让阿璇忍不住想要掀开车帘缝隙,往外头瞧上一眼。 “阿璇,可是想要看看?”卫氏自然瞧见女儿脸上的雀跃,便笑着问道。 阿璇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卫氏立即笑道:“待从寺里回来,娘亲便带你到庙会上玩玩可好。” 阿璇点头,原本就娇美的容颜,此时如盛开一般耀眼。 ****** 广宁寺是信阳府香火最盛的佛寺,之前阿璇重病在床,卫氏见药石之力一直不管用,便病急乱投医,请了广宁寺的大师为她诵经。谁承想居然就有用了,所以卫氏这次才要亲自前来还愿。 其实阿璇虽然高兴出门,但是一想到这是佛门,她就生怕自个新酒装旧瓶被人认出来。于是一路上忐忑不已,谁知到了寺庙之后,才知道为她诵经的那位大师,居然在近日闭关了。 卫氏自然是很可惜,可阿璇却不知多开心呢。 因着卫氏这次来还愿,捐的香油钱很是丰厚,因此来接待她们的知客僧是为长须白眉的老者和尚,看着便是得道高僧的模样。 待他亲自领着卫氏去了院子后,便留下两个不过□□岁的小和尚帮忙。 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佛会盛事,因此广宁寺为香客们准备的大多是空着的,就连阿璇都能单独得了一个院子。 她领着碧鸢和碧竹两个住下,而卫氏则是带着人住在她前面的院子。原本卫氏还想派几个粗使婆子到她院子中,但阿璇不喜陌生人,便是不要。好在两个院子离得实在是近,抬脚就能到,所以卫氏见她坚决不要,便也没强求。 待下午的时候,阿璇便领着碧鸢去卫氏院子里吃素斋,而留着碧竹在院子中看着。待用完晚膳后,卫氏便要抄写佛经,将阿璇赶了回来,也让她诵读一遍佛经之后,才能歇息。 “这广宁寺的素斋,倒是好吃呢,”阿璇这会还念念不忘素斋,她以前也陪母亲去吃过素斋,可是感觉比广宁寺的素斋要差远了。 碧鸢立即说道:“若是姑娘喜欢,日后也可常来。” 阿璇走在前头,却见院门闭合着,她便伸手就去推门。只是门被推开时,就从门缝中伸出一只白如凝玉的手,将阿璇霍地拉了进去。而身后的碧鸢没瞧见拉她的那只手,还以为小姐是被门槛摔了进去呢,就是急急上前一步,结果脖颈就被一只手捏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而阿璇此时则被身后的男子抱住,他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口鼻,阿璇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感受到薄薄衣衫之下,那人滚烫的胸膛。 就在阿璇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对面碧鸢的脸色越来越青紫时,就听身后的人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只要你别叫,我就松手。” 身后的人刚松手,阿璇就奋力喊道:“救……” 可她只听见一声不屑地冷笑,对面握着碧鸢脖颈的手,突然就收紧,碧鸢的脸已经涨成紫红色。 阿璇只得收声,急急道:“别杀她,我都听你的。”   ☆、第7章 第七章 对面的宋寒川吃的是慢条斯理,而阿璇则坐在他对面,恨不能抱着手臂盯着他看。不过她到底还记得如今自个小命还捏在人家手上,因为只得望着旁边,自顾自地生闷气。 宋寒川吃得极慢,实在是他身上的伤势未愈,可偏偏他这般慢条斯理反而让房间气氛,从原本的紧绷慢慢变得松弛下来。 待他伸出筷子去夹青菜的时候,余光却是看着对面的姑娘,正嘟着嘴看着摆在中间的佛像。即便是宋寒川这般见多识广之人,都不得不说对面这姑娘生的是真的貌美,杏眼桃腮,脸颊两侧有点肥嘟嘟的,微微嘟起的唇瓣丰艳润泽如染上一层豆蔻汁。 阿璇这会正在和佛祖祈求,让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怪人,赶紧离开吧。 结果她一回神,就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阿璇愣了一下,心底突然生气一股害怕,这人年纪说大也不大,可不说古代人成婚年纪极早,他这人的只怕是早通晓了□□。 于是不等她说话,阿璇霍地站起身,微微往一边偏头道:“我已经帮你试过了,这饭菜是没毒的。现在我能进去歇息了吧。” 宋寒川见她慌乱的模样,只一瞬便明白她心中想什么。在京城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便是投怀送抱的也不在少数,这小姑娘居然会觉得我看上她。 正因为阿璇这般态度,宋寒川索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发出一声不大不小地嗤笑,也就刚好让房中几人都能听见。 阿璇自然是明明白白地听到,他这一声带着嘲讽意味地笑声,结果她还未反驳呢,就听宋寒川说道:“进去吧。” 登时阿璇被他这主子姿态咽住了,她也只是回头瞧了一眼,便往回走。 其实这院子并不小,可就三间屋子,最中间的是正堂,左手边的是佛堂,右手边的则是卧室,卧室里头除了一张床之外,还有给丫鬟守夜睡的榻。 阿璇叫两个丫鬟都进去,宋寒川也并未阻止。 待三人到了里间的时候,阿璇倒是还好,碧竹却是带着哭腔抓着碧鸢的手问道:“碧竹姐姐,咱们该怎么办?” 她去拿素斋的时候,整个人都木的,都谈不上害怕了。等这会回过神了,只悔方才怎么就没找人求救。 阿璇看着她浑身颤颤的模样,倒也理解,毕竟都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何曾见过这般粗鲁的人,又是被绑着又是被吓唬的。所以她反倒是安慰碧竹道:“我看他只是暂借咱们这里躲避,应该不会伤害我们。” 一想到她吃下去的那个药丸,也不知是什么□□,她便立即叮嘱道:“咱们只要好生按着他所说的做,定不会有事的。” 两个丫鬟听了她的话,似乎有些安心。 可真到了歇息的时候,两个丫鬟脸色才叫难看呢。原本是该碧鸢和碧竹都睡在榻上的,可如今这人突然闯进来,难不成还让他躺在外间地上不成。就算她们愿意,宋寒川显然也是不成的。 宋寒川看了一眼内室的榻和床,便说道:“我睡榻上,你们三个可以睡在床上。” 阿璇虽知会是这结果,可脸上还是一僵,更别提旁边的两个丫鬟呢。 碧鸢胆子稍微大些,她小声哀求道:“公子,我们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岂能和外男同居一室。” 宋寒川盯着她看,那深幽的眸子如同深潭般,让人一眼见不着底,而他身穿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束着玉带越衬得他身高腿长,就在他身子微偏,脚尖往前挪时,阿璇忍不住伸手去拉了碧鸢一把。 “要是命都没了,还在乎什么名声,”宋寒川讥诮地说道。 阿璇知他不会让步,便吩咐碧竹去打些热水过来。碧鸢非要在她床边打地铺,倒是阿璇说道:“这床铺足够大,我们三人也能睡得下。” “奴婢如何能和姑娘一块睡,”碧鸢立即说道。 阿璇冷眼看着旁边的宋寒川,也是讥讽道:“这明天的太阳还不知能不能见着,还分什么主仆。” 碧鸢红着眼眶,只得应声。 这古人睡得都早,碧竹吹灭了桌子上油灯,摸着上床之后。三个姑娘手握着手,谁都睡不着。 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最后也不知是谁先睡着的。 待到了夜半时分,就听院子外一片喧哗,阿璇是被惊醒的。而睡在最外面的碧鸢则是立即掀开被子,摸黑到了桌边,将油灯点亮。 碧竹从梦中醒来,显然是意识还没清醒,揉着眼睛问道:“碧鸢姐姐,外头怎得这般吵闹?” 阿璇是睡在最里面的,她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就听见模糊的喊声。待她下床之后,就下意识地朝着榻上看了一眼,可原本应该警觉的人,此时却毫无动静。 碧鸢也在看着榻上,她贴着阿璇小声道:“姑娘,他怎么没动静了。” 阿璇原本不想管他的,可一想到她吃下的□□还没解呢,只得托着油灯朝榻边走过去。待走到边上时,油灯昏黄的光晕照射下,他脸色通红,额头上更是冒着滚滚汗珠子,大概是突如其来烛光照射,让他眼皮不禁动了动。 “他好像发烧了,”跟着过来的碧鸢,不禁说道。 阿璇还是伸手贴着他的额头,阿璇的手掌微微冰凉,贴着他的额头竟是让他舒服地转了下头,吓得碧鸢还以为他又要醒了呢。 “额头滚烫,”阿璇道,随即她突然想到一事,便将油灯塞到碧鸢手中,就是掀开他身上搭着的薄被,手掌贴着他的胸膛就是想往里面翻。 碧鸢见自家姑娘这般大胆,忍不住惊道:“姑娘,你怎么能摸外男?” 阿璇立即低声斥责,让她闭嘴,她这是在找解药呢。要是让她找到解药了,她定然要这人好看。 结果她手臂刚伸进宋寒川的衣裳内侧,就被闪电般伸过来的手掌握住,他抓着阿璇的手极用力,放佛是要将她的手骨捏碎般,惹得阿璇都经不住求饶道:“对不起,我错了,你放了我吧。” 待她求饶声说出口时,原本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突然睁开双眸,那冰冷带着寒光的眸子,如一道利剑在这重重夜幕之中划过。 “你以为我会笨到将解药随身放在身上?”宋寒川的手如钳子般紧紧地握着阿璇的手腕,疼得她不停地抽气。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病中的沙哑,可是在昏暗之中却是带着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迷人,放佛是那陈年酒酿,一开封便迷醉一片。 阿璇一双水眸凝视着对方,似是不服气,方才的低声下气显然没换来对方的宽容,她索性便不说话了。 一旁的碧鸢见他们僵持住,便立即出声道:“公子,你放开我们小姐吧,要不然……” 碧鸢一时想不到什么威胁的话,谁知阿璇却干脆坐在榻边,脆生生地说道:“要不然就不给你拿饭,不给你看病。” 显然阿璇这会也意识到这人身上定是带着伤的,她不禁懊悔为何方才没想到。可如今又被他抓住了把柄,她真是处处被动。 就在内室僵持时,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不仅阿璇身体一震,就连床上的人眸子都更加幽深。 碧鸢可怜巴巴地看着阿璇,而阿璇淡淡说道:“你出去应付吧。” 就在碧鸢拿着准备出去时,就听躺在榻上的人冷冷说道:“你家小姐的命可在我手上,小心些答话。” 碧鸢点头,就推门出去了。 门外的是卫氏身边的玉瑶,今个是她守夜,于是就被卫氏派来看看阿璇这边的情况。碧鸢一打开门,玉瑶就着急问道:“五姑娘可被惊醒了?那边的一处院子着火了,好在广宁寺的人已去灭火,太太让我来看看五姑娘。” “五姑娘刚醒,正打算让我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姐姐你便来了,”碧鸢镇定地说道,幸亏这会黑灯瞎火,玉瑶手上的灯笼提的又低,要不然玉瑶肯定能看见碧鸢满脑袋的汗,全是被吓得。 玉瑶点了点头,便道:“太太怕五姑娘吓着,让奴婢领着五姑娘到前头院子呢。” 碧鸢是一万个同意,可想起里头的那个魔王,却是什么都不敢回应。就在她急地不知怎么说时,就听内室突然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玉瑶姐姐回去吧,我有碧鸢和碧竹陪着,不害怕的。” 玉瑶听出来是五姑娘的声音,登时就放了心,又说了两句,便回去了。 此时室内唯一的光源便是桌上的那盏油灯,偏偏桌子离榻上又远,宋寒川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想到她故作镇定的模样。 可他还是冷着声音说道:“我说过只是暂借你们的地方避一避,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似乎特意咬重乖乖这两个字,阿璇面色一热,便正色道:“对不起,方才是我错了。” 阿璇这姑娘虽说是娇气,审时度势这四个字却掌握地不错,知道自个如今在人家面前毫无优势,便干脆老实认下。 待她感觉到手腕上的劲道松懈时,就见这人似是昏了过去。 此时在广宁寺的山上,只见一行黑衣人,匆匆而来,为首之人看着寺庙之中渐渐熄灭的大火,便着急问旁边的人:“三爷呢?” 可谁都不说话,他登时怒道:“你们他妈都顾着自己逃跑,居然连主子都不顾。” “三爷让咱们分散了走,”其中有一人强辩道。 为首之人一脚便蹬翻他:“那可是三爷,他要是出了事,你有几条命?” 一时,众人沉默不语。   ☆、第8章 第八章 阿璇看着此时明显是昏过去的人,只想将他仍在一旁,再不去管了。可谁知她刚要起身离开,突然又想起解药。她看着躺着的人,就连气息都弱了许多,要是他就这么死了…… 自己岂不是要给他陪葬? 此时阿璇心里头那叫一个煎熬,又想撒手不管,可又怕他真的死了,自己没了解药,小命呜呼了。 于是她只得将碧竹叫了过来,吩咐道:“你去弄些热水来。” “姑娘,这大半夜的去哪弄热水啊?”碧竹颤颤巍巍地说道,她还是不敢靠近这边。 倒是碧鸢这会进来了,她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道:“姑娘让你去,你便赶紧去找。我想这寺庙的厨房里头肯定有。” 碧竹不敢反驳,苦着一张脸,就出门去了。 阿璇看着床上躺着的庞然大物,正想着怎么办时,碧鸢便小声问道:“姑娘,这人身上是不是带着伤啊?” 先前见他还好好的,结果这会就发着高烧,所以碧鸢这才猜测他是不是受伤了。 阿璇自然是早就看出来了,可问题是,这会她还得想着法子救他。她对碧鸢说道:“我们得检查一下,他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碧鸢一听,登时愣住,还要检查他哪里受伤了?小姑娘到底是久在后宅,原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这会忍不住说道:“姑娘,咱们还是别管他了吧。” “我若是不管,万一他真的死了,我岂不是要给他陪葬,”阿璇看着他苦着脸说道,显然也是为难至极。 她突然想着幸亏不是真的顾令璇在此,若不然让她同男子同住一室,只怕立即便能自裁了。所以她索性不想了,直接便是掀开被子,拿了油灯过来照着,仔细地看着这人。 待看到他腰腹间的时候,阿璇伸手在他腰间戳了戳,谁知这人在昏迷之中,身体都反射性地颤抖了几下。阿璇定睛仔细瞧了瞧,便想着他大抵就是伤在腰腹间吧。 她隔着衣衫碰他的时候,碧鸢还没说话,等阿璇伸手要去剥他的衣裳时,碧鸢忍不住惊叫道:“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璇在心底轻叹一声,到底是思想保守的古人。不过她也装着很是为难的模样,有些无奈地说:“碧鸢,我也不愿瞧见外男的身子,只是如今我们若是不救他,万一他真的出事了。我便拿不到解药,这……” 碧鸢是亲眼瞧见姑娘被这人喂了□□的,这会眼眶含泪,有种大义凌然道:“那让奴婢来吧,姑娘身子娇贵,如何能看这些。” 阿璇甚是感动,不过她到底不是那种被人看了一眼就寻死觅活的人,再加上她也有些护理知识,于是她便让碧鸢拿着油灯,自个将这人的衣裳拨开。 此时阿璇都还不知他叫什么呢,就要拨人家衣裳了。 因碧鸢拿着油灯的手特别抖,所以昏黄的光圈不停地上下抖动,让阿璇有些眼花。可当她真的拨开这人的衣裳时,她虽垂着眼眸,可是余光却还是不自觉地往他胸口瞄去,胸口两颗红豆在油灯下,显得似乎异常脆弱。 等她的视线跟着手往下的时候,就看见他腰腹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此时纱布上已是渗出血迹,看得触目惊心。可腹部上那四块线条分明的硬肉,真是让阿璇大吃一惊,要是这腰间没这绷带遮着,只怕就是六块腹肌了吧。 阿璇忍不住又朝下面看了看,可是却被衣衫遮挡住。 “姑娘,”碧鸢在旁边突然叫了一声,吓得阿璇手一颤,竟是压在了他的腰腹上,只听躺在床上的人闷哼一声,吓得碧鸢立即抓着阿璇的手臂。 阿璇小心地朝他看了一眼,见人没醒,这才放心。 此时碧竹也提了热水回来,见床上的人露出精壮的胸膛,吓得赶紧回头。最后阿璇只得又把哄碧鸢的话,又同她说了一遍。 于是最后三个姑娘,好不容易给他重新清理了伤口,又找了白布给他包扎住。她们也没有伤药,只得用白布先包扎好,明天再想别的法子吧。 ****** 等到了早上,阿璇刚睁开眼睛,就见旁边的碧鸢小声道:“姑娘,可是要起身?” 阿璇起床就下意识地朝着榻上看去,可那人依旧安静地躺着,她问碧鸢:“醒了吗?” “没有,”碧鸢压根不敢朝那边靠,生怕这人会从梦中跳起来。 待阿璇带外间换了衣裳回来后,就走到榻边,伸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还是有些发烫,不过似乎比昨晚好些了。 “咱们去太太院子里吧,”阿璇吩咐道。 这会阿璇依旧留下碧竹看院子,碧竹虽满脸惊惧,但也只得应下。阿璇见她害怕,便让她搬了凳子,到门口回廊下做针线。 虽说这院子是广宁寺最好的,可比起顾宅来,依旧是差得远了。卫氏正准备派人去看看阿璇呢,就见她带着丫鬟一块过来。 她这会正坐在罗汉床上,便招手让她也坐下,关切地说道:“昨个夜里把你吓坏了吧?” “我睡得迷迷瞪瞪地,就听见外面玉瑶正和碧鸢说话呢,要不是娘派人来瞧我,我竟是还不知道走水了呢,”阿璇娇娇地说道,如今卫氏见女儿越来越活泼,心里是止不住欢喜呢。 卫氏到底是心疼她便说道:“这寺中走水,我心里头也不安慰,便想着不如今个就回去吧?” 她虽这般说,可言语中还是迟疑的,毕竟是来还愿的,说好要住上三日,如今只一日就要回去,万一要是触怒了菩萨? 阿璇自然是瞧见她脸上的犹疑,便安慰道:“书上不是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今不过是走水而已,况且那院子离咱们也远,只让守夜的人小心些便是。” 卫氏如今瞧阿璇正是哪哪都满意,只觉她行事端庄大方,再不见从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便是点头。 此时正好广宁寺的主持大师亲自来拜访,是为了昨夜走水惊扰了贵客,特来道歉地。 上回替阿璇诵经做法的乃是另一位大师,不过她一瞧这住持的模样,便暗暗点头,果真广宁寺是藏龙卧虎。不过她一想到如今自己院子躺着的人,就是一阵无奈,唯一不好的,便是太不安全了。 待这边卫氏要抄写经书了,阿璇也回自己的院子,准备用念经了。 等她带着碧鸢进了院子后,就见整个院子安静异常,就连之前住在门口做针线的碧竹都不在了。 待她进了内室,就看见碧竹安静地躺在床上,而榻上的人却是不见了,阿璇急急地走过去,在榻上翻了两遍,都什么都没找着。 “人呢,”阿璇自语了一声,又走到床边,试图将碧竹推醒。可不管她怎么叫,碧竹都不说话,好在她胸膛还微微起伏。 碧鸢见她这般惊慌,便安慰道:“那人走了也好。” “可他解药也没给我留下?”阿璇说完之后,便突然想到,那人该不是骗自己的吧? 碧鸢又出去打水,回来之后就是给碧竹擦脸,弄了好一会碧竹这才醒来。等她彻底清醒之后,这才委屈地将事情复述了一边。 原来她们走后不久,这人就醒来了,接着就在院子里放了一个炮仗样的东西,很快就有人来将他借走了。 “那我的解药呢?”阿璇着急问道。 碧竹低头:“那人说不用解药,那个没毒。” 阿璇气得险些骂人,可终究碍于面子问题,没说出口。于是她拿出经书,开始从头念起,待念了两页之后,竟是真的心平气和多了。 “姑娘在吗?”外头来了人,正在院子和碧鸢说话。 等碧鸢领着人进来,才发现是个面生的,瞧着并不是顾家的丫鬟,便见那丫鬟笑着给阿璇行礼就道:“奴婢给姑娘请安。” 旁边的碧竹一见这姑娘便登时笑道:“芸姑娘也来广宁寺了?” 幸得旁边的碧竹这么一说,阿璇这才在顾令璇模糊的记忆之中,想起这个丫鬟是谁。其实顾令璇这姑娘也不完全是没有朋友的,比喻她就有两个玩的较好的,碧竹口中的芸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你们姑娘人呢?”阿璇依旧坐在案桌后面,抬头看着这丫鬟说道。 这丫鬟叫平儿,是何芸身边的大丫鬟,她笑着回道:“我们姑娘正陪着太太在拜佛呢,不过是见着顾府的人,才知姑娘也在,便特让奴婢来给姑娘请安。” 阿璇笑了:“你回去跟你们姑娘说,她若是不来,我可是不高兴了。” “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要不然我家姑娘还以为,是我不会说话惹怒了五姑娘呢,”平儿立即笑着讨饶。 阿璇并非那等自来熟的人,能说上这么一句,已是极限,便让碧鸢送平儿出去。 结果没一刻钟,何芸就亲自来了。 何芸一见着她便立即笑着过来挽着她的手:“听说你病了,我别提多担心呢。我好几次都想去府上看你的,我娘生怕我扰了你休养。没成想竟是在这里撞上了,阿璇,你到底生了什么病啊,真是吓死我了。” 说着,何芸还仔细打量阿璇的脸。 大概自家姑娘跳湖这人实在是耸人,卫氏死活都没让人宣扬出去,即便是何芸,也只知她病了。 “高热不退,吓得我娘请了广宁寺的大师替我诵经才管用呢,”阿璇自然也是隐瞒到底。 何芸立即便安心了不好,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于是两人又去罗汉床上坐着,待丫鬟端了茶水上来后,何芸就让她们退下了。阿璇见碧鸢见怪不怪的表情,便知从前这事肯定是经常发生。 何芸仔细打量了阿璇一番,脸色不较以往的苍白,显得红润饱满,原本就倾世绝丽的容貌这会更因好气色而更加璀璨,方才她乍然看见阿璇的时候,只觉得这简陋的禅室都因她而蓬荜生辉起来。 “你这气色果真是好上许多的,我便说擦了那药膏,定能去了你额上的疤痕,”何芸亲热地说道。 阿璇登时讶然,不过又假装惋惜地说道:“可惜那药膏快要用完了。” 何芸立即吃惊:“先前不是给你一盒了吗?怎得这般快就用完了?” “我见药效好,便多抹了几回,”阿璇低头,似乎是不好意思,可心中却急速转了起来。其实她自从看了这胎记之后,便再也不敢在上面抹了东西,生怕一个不好刺激地胎记继续长大,至于何芸说的药膏,她还真的没印象。 阿璇这会又是万分懊恼,也不知为何她并没有完全继承顾令璇的记忆,总觉得有重要的地方缺失。 只听何芸神秘说道:“没事,左右让我哥哥再给你弄便是。” 阿璇一惊,便道:“这膏药是你哥哥找来的?” 何芸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先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你没和旁人说吧,要不然落得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声,那可就了不得了。” 阿璇点头,可心里却是诧异万分。所以她抹这药膏,只怕连卫氏都不知吧?   ☆、第9章 第九章 何芸见阿璇不说话,试探性地问道:“阿璇,你怎么了?” 阿璇立时便笑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着我这胎记,不知什么时候能彻底消除?” 何芸看着她的额头,拉着她的手温柔说道:“你只管放心吧,只要你按时擦这膏药,定会好的。你本就生得美,若是这额头上的胎记再消了,肯定是咱们信阳第一美人儿。” 阿璇似是因她说的话羞到了,微微低头,可是余光却盯着何芸的表情。说实话何芸也是个如花美人,至少比顾家的其他几位姑娘都要好看,但是比起阿璇来,却是不如的。 所以她夸赞阿璇的时候,阿璇便是假装害羞,却是偷看她的表情。 倒不是阿璇心胸狭窄,实在是女子都将自己的样貌看得格外重,哪里会有小姑娘心甘情愿地夸赞别人是第一美人的。 所以阿璇果不其然地,在她脸上看到一丝不甘,虽说只一瞬而过,但阿璇却笃定自己没看错。 “对了,芸姐姐,你们今个怎么来上香了,”阿璇问道。 何芸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她轻声解释道:“我哥哥这回出门游学了,我娘放心不下他,便带着我来上香,也好让菩萨保佑他能平安。” 阿璇点了点头,没搭腔。 倒是何芸越发地奇怪,因着她时常在阿璇面前提自己的哥哥何祁,再加上阿璇这个药膏乃是何祁找来的,因此阿璇每次听到何祁的名字,都是羞答答的模样。 谁知今个连眼睛都不大眨一下的,何芸心中狐疑,突然又想起那日顾家大太太生辰宴上的事情,便拉着阿璇说着:“你这病得突然,是不是从你大伯母生辰那日开始病的?” 这话问的实在是不太好,就连阿璇都听出何芸这是想套自己的话。不过她也不说透,只笑着说道:“是我自个晚上睡的不安稳,贪凉踢了被子,结果第二日就高烧,险些把我娘吓坏了。” 何芸见她这回答,心底自然是失望的,不过她还是握着阿璇的手,叮嘱道:“咱们两个关系比姐妹还要亲近呢,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可一定要和芸姐姐说。” 阿璇感动地点了点头。 待何芸离开之后,阿璇便去内室的,这里并没有梳妆台,不过是一个长条桌。阿璇日常要用的东西都摆在上头,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何芸说的药膏。正好碧竹进来,她是管着用品这块的,便问:“姑娘找什么呢?” 阿璇问道:“找我寻常抹在胎记上的药膏,你带了吗?” “我见姑娘这几日都不用了,就没带,姑娘是现在要吗?”碧竹干脆答道。 阿璇心中一喜,假装不经意地问:“那药膏是装在什么盒子中的?” “就是那绿色玉盒中啊,姑娘不是说那膏药珍贵至极,需得要玉盒装着才行?”碧竹有些奇怪地看了阿璇一眼,显然是觉得阿璇最近甚是奇怪,似乎是忘了不少事情。 阿璇也没解释,只是坐在凳子前发呆。 在广宁寺的三日倒也简单,每日同卫氏一块吃饭,就在自己房中念经。当然阿璇还缠着卫氏到广宁寺后山转了一圈,因后山种了不少杏树,如今杏子都成熟了。阿璇问过小师傅,可以摘杏子的时候,还亲自拿竹竿敲了不少。 等让丫鬟洗了一半之后,阿璇又让人将另一半装好。 “承哥儿和启哥儿这几日在家里,肯定想咱们想坏了,所以这杏子我要带回去给他们吃,”阿璇笑着说道。 卫氏见女儿如今对两个弟弟如此上心,别提笑得有多开怀了,直夸她懂事。 此时住在广宁寺附近农家的宋寒川,因身上伤势得到及时救治后,此时已彻底清醒过来。 “张大人如今还安全吗?”宋寒川靠在床上的垫子上,虽是在农家可这垫子都是干净雪白的,只不过他这一张脸黑得还是跟锅灶上的黑灰有得一拼。 旁边的明宝是他贴身小厮,身上也是有功夫的,这会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至于床前面站着的几个人,谁都不敢开口,最后宋寒川冷眸一扫,吓得站在最后的还是个少年模样的人,立即便说道:“三爷,张大人中毒了,至今还昏迷呢。” 宋寒川虽想到情况可能会不如人意,可他没想到这帮蠢货,居然连个人都护不住。当即他便气得心火只冒,止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不过亏得您这回将季神医一块带着了,”少年立即拍马屁道。 宋寒川知道有季铭在,张大人的一条命应该是丢不掉。但他心里头也窝火,这是他第一次出京办差,原本想办的妥妥当当,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可没承想,到了地界才知道,他这个强龙还真的没压过地头蛇。 这会不仅他身受重伤,就连他要保护的钦差大臣都中毒昏迷不醒了。他平素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这会两道剑眉紧锁,看得底下人也是胆战心惊的。 他看着一个个敛手垂头,一副丧家犬的模样,就觉得眼见心烦,立即斥责道:“都滚出去。” 众人灰溜溜地出去了,为首的人赶紧问最小的少年:“十三,你说三爷这回会不会罚咱们?” 宋寒川在屋里头正准备闭目养神,就听见这帮蠢货连说话都不知道滚远点,便开口道:“你要是再在这里,我可以现在就弄死你。” 顾十三看着这帮人腾地一下就散没了,嘴角扬起一抹笑,就自顾自地出门了。 明宝看着自家主子还苍白的脸色,很是贴心地问:“三爷,要不奴才给你炖个老母鸡汤补补身子?” 宋寒川闭目:“滚。” 明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再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三天过去了,卫氏带着阿璇回家了。而一路上阿璇和卫氏有说有笑,旁边伺候的玉瑶都时不时逗趣两句。 虽说路途有些远,但这么说说话,倒是一晃神就进了城。 等到了顾府二门上,马车上已摆着箱梯,阿璇先下来后,就站在原地等着看着卫氏下来。此时就从门里冲出来两个人,一人冲到阿璇跟前,另一人则是一把抱住已踩在地上的卫氏。 “娘,你总算回来了,”抱着卫氏的是顾应启,他是弟弟,性子不如哥哥稳重,这会在门口就抱着娘亲不撒手。 至于顾应承则是一本正经地站在阿璇身边,抬头看着她说道:“姐姐,你回来了啊。” “姐姐,回来开不开心,”阿璇伸手捏了下他的小脸蛋,这孩子脸上的稳重立即就不见了,一双大眼睛都笑成月牙儿了。 “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娘这么撒娇,”卫氏见小儿子一直抱着自己不撒手,便笑道。 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顾应启大概也被娘亲说的害羞了,便跑到阿璇跟前,叫了一声:“姐姐。” 顾家这对双胞胎真是长得想象,若不是熟悉的人,只怕一般人乍然一看,还真分不出来。不过从样貌上虽难区分,可是从性格上却是一分就能分辨出来了。 阿璇神神秘秘道:“姐姐,这会可是带了礼物给你们。” 顾应承好歹还有哥哥的样子,除了眼睛里流露出好奇外,还是规规矩矩地站着,可顾应启却是等不及般,一下子便抓着她的手,大声问道:“是什么,姐姐给我们带什么了?” “你们乖乖陪我们到老太太院子里请安,姐姐回去就立刻给你们?”阿璇诱惑道。 这会连顾应启都安分下来,乖乖牵着她的手往里面去。 卫氏走在一旁,看着两个儿子一边一个牵着阿璇的手,这画面实在是太温馨了。 她们先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这会正好是早上请安刚散了的时候,姑娘们都去府里学堂了,而大太太和三太太也各自回院子了。 老太太问了几句寺中的事情,便让他们母子回房了。 路上回去的时候,顾应启便一直问阿璇给他们带了什么礼物,可阿璇就是没说,急得他一直拉着阿璇的手不松开。 好在他们去了卫氏的院子,阿璇便让玉瑶将先前收好的杏子拿出来。玉瑶将杏子拿出来了,小丫鬟拿到外头用井水洗了洗,回来放在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大盘里头,水灵灵的杏子上一端上来,两个小家伙欢呼地直拍手。 阿璇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平日里都是锦衣玉食的,如今见了这几日杏子能这么高兴,也全是因为这是她带回来的。 待一人拿了一个吃起来后,顾应启是个嘴甜,才咬了一口就立即说道:“姐姐带的杏子真是太好吃了。” 阿璇看着他夸张的表情,便托着香腮,娇娇说道:“这可是姐姐亲手摘得呢。” “真的吗?”旁边的顾应承这会已经吃得只剩下杏核了,他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阿璇说道:“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别说是阿璇了,就连卫氏都被这一对小甜嘴逗得笑得直弯腰。 “那你们以后会给姐姐摘杏子吗?” “会,”顾应承乖巧地点头。 旁边的顾应启却是另辟蹊径,大声说道:“我以后不仅要给姐姐摘杏子,我还要给姐姐买胭脂、买簪子带。” 这会连稳重的顾应承都忍不住了,抢着说道:“我也要给姐姐买。”   ☆、第10章 第十章 凉风阵阵,这悠闲的农家小院被一片绿意包围,季铭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宋寒川坐在躺椅上。他见到的宋寒川多是冷漠的,虽说年纪并不大,可是一副深沉稳重的模样,而这样悠闲的模样却还是头一回见。 “他们火急火燎地将我叫过来给三爷疗伤,没想到三爷却这般悠闲,”季铭比宋寒川大上几岁,又盯着神医的名号,是以说起话倒没有旁人的小心翼翼。 宋寒川眯着眼睛盯着对面郁郁葱葱的青山,而旁边的季铭也不着急,只含笑站在一旁。最后还是从屋子里头出来的明宝看见季铭,哟了一声,便笑道:“季神医来了,奴才给您沏壶茶吧。” 不过他刚说完就有些懊悔地说:“不过这里没有您喜欢的六安瓜片,只能请你将就些了。” “你主子能喝得的茶,我自然也能喝,去,给我搬张凳子来,”季铭大笑了两声,便吩咐道。 明宝赶紧应了一声,又是进屋去搬了一张条凳进来。 宋寒川坐在的这张躺椅,可是这家农户最值钱的家俱了。其他别说椅子了,就连单个的凳子都没有,全都是这样的条凳。好在季铭本就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在条凳上大剌剌地坐下后,便说道:“把手给我。” 宋寒川转头看了他一眼,却乖乖地将手臂伸了出去。 季铭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宋寒川慢慢问道:“张大人,怎么样?” “你要护着的人,我怎么敢让他死了,好着呢,”季铭随口答道,眉头却是紧锁着的。 “他现在还昏迷着,”宋寒川点道。 季铭呵呵一笑,说道:“反正死不了,昏迷几天又有何妨。” 此时他已经收回搭在宋寒川腕上的手,在他脸上巡视了两圈:“没有内伤,只需静养些时日便好。” 宋寒川自然是没回话的,季铭也见怪不怪,只等着明宝端了茶水过来。可就在一只飞鸟在天空滑过时,宋寒川突然开口问道:“人的胎记可以去除吗?” 季铭先是怔了一下,随口便调笑道:“我同三爷相识这么久,竟是不知三爷身上还有胎记。” “不是我,”宋寒川没有片刻犹豫地否认。 季铭正打算问他不知哪家姑娘时,这位就自己先否认了。说实话,宋寒川的性子太过分明,在他这里不是白就是黑、要说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春心躁动的时候,可季铭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有过一丝旖念的。 于是他耐着性子问:“是什么样的胎记,长在何处,大概有多大?” 他问的这么细致,宋寒川倒是愣了一下,随后他便仔细回忆,可一撞进脑海中的就是那张比桃花般还要艳丽旖旎的脸庞,一双水眸藏在浓密羽睫之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双眼睛都要明亮动人,带嗔含娇,数不尽的欲语还休。 “季神医,你喝茶,”明宝的声音一下将他惊地回神了。 或许是那晚的灯光太过朦胧昏暗,让灯下美人添了三分不真切的美,也或许是初见便留下美得惊人的印象,如今人不在跟前,这般细细回想着,却越发觉得这人美得无以复加。 “大概在额头,是细长条的红色胎记,大概有这么大,”宋寒川用手指比了比。 季铭有些吃惊,点头说道:“那可不小了,我还得见过真人,才能知道能不能治。” 他以为宋寒川会拒绝,谁知他却干脆说道:“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的。” 季铭之前以为是个不重要的人,可见他这态度,好似很上心。 而此时没看着他的宋寒川,似乎猜到他脑海中念头,淡淡道:“我欠着她一个救命之恩,打算还了。” ******** 从广宁寺上香回来之后,阿璇的身子自然是无碍的,从前她三五不时地借着身子不舒服,躲在自个的院子里头,就连给老太太请安都不愿去。而卫氏知闺女的心病,便随着她去了,但阿璇不去请安了,这老太太的冷言冷语就全让卫氏背了。 不是说婆媳就是天生的敌人,特别卫氏生得这般貌美,在婆婆眼中就是勾着儿子,不让儿子上进的。 所以这会顾二老爷外放时,老太太装着生病,死活拦着卫氏没让她跟着去。 不过因阿璇如今这样子,卫氏自个也不愿跟着丈夫外放。所以二老爷走了之后,老太太看着卫氏就越发地不痛快了。不过好在还有三老爷这个庶出子在,三太太作为庶出的儿媳妇顶了老太太大部分的炮火。 至于顾家这位大老爷,本是有官身的,可偏偏因站队站错了,这会被免了官职在家等着起复了。 所以顾家如今撑着门面,就是阿璇的亲爹顾二老爷顾阶了。 卫氏正坐在妆镜前,身后的玉容正给她梳头发,就听外面秦嬷嬷欢喜地说道:“姑娘今个怎么来了?” “今个不是要给祖母请安,我自然是过来陪着母亲一块去的,”说着门口的纱帘就被掀了起来。 阿璇穿着月白妆花长褙子进来,她年岁还小,头发只弄着花苞,只是这花苞是编成辫子之后缠在头上的,她整个头上只在两边花苞上缠着细长银链子,各色串珠串在上面,而坠下来的银链子上,却是一边挂着一个水滴型蓝宝石,阿璇走路的时候都会微微晃动,别提多娇憨可爱。 卫氏也少见她这般打扮,便笑着将她拉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两边垂着的银链子,笑着说道:“这么一打扮倒是新奇,不过我的阿璇生的好看,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娘才是真正的好看呢,我长这般大,就没见过比娘亲更好看的人了,”阿璇很是乖巧地说道,说实话单看卫氏的模样,真的不像是有个十六岁儿子的人。亏得她都是往素净里打扮,要真是盛装的话,只怕便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了。 待卫氏梳妆打扮好了,便带着阿璇到老太太房中去请安了。 老太太年岁大了,并不需要她们日日去请安,只要隔三日去一回就行了。 待母女两人进了老太太的上房院子时,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声音,还有姑娘如银铃般轻快的笑声。 卫氏和阿璇进屋子的时候,整个上房瞬时便安静了下来,不过这尴尬的时间并未延续很久,就听坐在左手首位的人笑着说道:“弟妹和阿璇来了,看来阿璇身子是真的好了,都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也不知这位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不过她这句话说完,众人便想起先前阿璇时常不给老太太请安的事情。 卫氏朝着上首的杨氏看了一眼,眸子中闪过一丝厌恶,这般大年纪的人,又是阿璇的长辈,竟是处处和阿璇过不去,也不知她心里羞还不羞。 “老祖宗万福,”卫氏没搭理杨氏,同阿璇一块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倒是一脸笑意,看着阿璇笑道:“身子既然是好了,就同姐妹们一块去学堂里念书吧。咱们到底是诗礼传家的,可不能怕苦怕累,就不去读书。” “祖母教训的是,孙女谨遵教诲,”阿璇轻笑福身,她身上穿着月白绣莲花缠枝纹嵌暗银长褙子,行动间身上闪过一丝丝流光。 谁都知道五姑娘性子最是古怪,旁人是说不得一句的,可这会老太太说这样的话,她反倒是含笑地应了下来。 她们坐下后,众人又继续了之前的话题,只听杨氏眉飞色舞地说道:“大姑娘已让人送了信回来,再过几日就回来了。” 杨氏生的嫡长女已出嫁了,嫁到临近的金华府,男方也是大户人家,其父乃是金华府的知府,听闻是大老爷当年的同窗。 大姑娘出嫁的时候,光是嫁妆就有九十六抬,真正是十里红妆。这是她出嫁两年来,除了回门之外的,头一次回娘家。 阿璇没见过这位大堂姐,自然是不耐烦听这些。 就在杨氏说到大姑娘种种往事的时候,三太太领着女儿一块进来,她们一进来连在听着杨氏说笑的老太太都突然敛起脸上的笑。 老太太这辈子有生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而顾家除了她生的这些儿女之外,就还有一个三老爷是个妾生子。听说三老爷的亲娘当初很是得宠的,老太爷在的时候三老爷在家都是极受宠的,所以如今家中只剩下老太太的情况下,三房的日子可不好过。 待两人蹲身请安后,老太太有些不耐地叫她们起来,又让她们坐下。这边杨氏和三姑娘顾令蕙赶紧逗趣,原本房中有些凝滞的气氛,在她们的带动下倒真的好了不少。 至于六姑娘顾令菀坐在姐姐旁边,不时插上两句,别提把老太太逗地有多开心了。 等早膳在圆桌上摆好了,丫鬟们请老太太和各房太太小姐们坐下。阿璇这才知道,原来媳妇们是要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至于孙女们倒是可以坐下。 不过虽说是服侍,但是仔细一看也能瞧出门道。杨氏和卫氏两人都只是沾沾手罢了,三太太唐氏却是实实在在地上手服侍了。 阿璇看着面前的圆桌,开胃菜里足足有八点,还有各色糕点,摆在阿璇面前的豆腐卷被炸得通体金黄,偏偏面皮又特别薄,似乎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嫩豆腐。 正当阿璇盯着豆腐看的时候,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竟是老太太洗手的铜盆掉在地上。众人自然是抬头朝着那边看,而三太太看着面前的铜盆,竟是不敢相信。 此时站在三太太旁边穿着水红比甲的丫鬟,便跪了下来请罪道:“老太太恕罪,都是奴婢笨手笨脚的。” 阿璇知道这个老太太跟前的翠浓,她容貌姣好,即便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有,都掩不住那种独属于少女的美丽。 老太太没看她,而是看了一眼三太太淡淡道:“笨手笨脚的。” 虽然有这个插曲在,但阿璇性子大条,吃得依旧香甜地很。 待早膳用完之后,老太太便让她们都回去了。此时姑娘们应该去学堂的,阿璇先前不愿去,但如今却是乐意地很。 卫氏叮嘱了她几句,这才让碧鸢陪着她往花园里的储秀阁走去。 因她和卫氏多说了几句话,三姑娘和六姑娘两姐妹早走得没了人影。三房的七姑娘则带着丫鬟走在她前头几句,碧鸢看了一眼淡淡说了句:“七姑娘可真够可怜。” “七妹,”阿璇突然想起之前她生病时,小姑娘跟着几个姐姐一块来看她,也只有她偷偷地说了一句,五姐姐,你要是觉得喝药苦,就多吃几颗蜜枣。 后来她才从碧鸢那边知道,七姑娘走的时候让她的丫鬟留了一包蜜枣。 她知道三房日子不好过,三太太自个也是个庶女,听闻如今三房走礼都要靠典当过日子了。当然这也是碧竹悄悄说的,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只怕又得发一通火吧。 顾令筱回头就看见阿璇,便站在原地等她。 “我好久没去学堂,都快忘记怎么去了,幸亏遇见你了,”阿璇笑着说道。 顾令筱抿嘴一笑,小声说:“五姐姐最会说笑了,便是你忘了,碧鸢姐姐也忘不掉。” “好吧,其实我就是不喜欢上学而已,”阿璇一副我被你看穿的无奈。 这会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轻声笑了,不过顾令筱却是深入同感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愿去,先生讲的我都听不懂。” 于是两个不愿上学的姑娘,背着书袋,结伴去学堂了。 阿璇都差点高歌一曲小二郎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储秀阁中,三姑娘和六姑娘已是坐好了。待阿璇到了的时候,只剩下左边两个座位。顾令筱比阿璇个子要矮一些,阿璇便走到后面的桌子上,自顾自地坐下了。 她旁边坐着的是顾令菀,她冲着阿璇笑着说道:“五姐姐,你好久没来学堂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只管问我。” 阿璇见她面前铺着本子一样的东西,其实就是纸张剪开了重新缝上的。不过到底是姑娘爱俏,封面上是她自个作的画,画的是一池采莲。 还没等阿璇回话呢,前面的顾令蕙冷哼了一声,不冷不淡地说道:“自个还是半瓶子呢,就好为人师了。” 这话太重了,顾令菀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阿璇虽和顾令蕙接触不多,可却知她素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先不说大房庶出的二姑娘她从来没放在眼中,就连这个一母同胞的小妹妹,她都没有一丝姐姐的宽厚。 “谢谢菀妹妹,我一向听说咱们姐妹当中,你最是受先生夸赞呢,”阿璇笑着看了一眼斜前方的三姑娘,悠然地说道:“我若有什么不懂的,就只管问你了。” 顾令菀腼腆地笑了一下,前面的顾令蕙则是冷笑了一声。 没一会坐馆的女先生来了,女先生姓陈名婉清,曾是大家闺秀出身。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了,曾经订好的婚事也黄了,女先生倒也干脆,直接出来教女学生。刚开始的大户人家也怕她对前事念念不忘,身上戾气太重,不敢请。 可后来有一户人家因和陈家有旧情,便请她回来教自己家中的姑娘,谁知这几位姑娘后来在信阳府都是称得上的才女。 是以陈先生的名头彻底响起来了,至于她来顾家教书,还是卫氏出面请的。为着此事,大太太一直对陈先生有些不满,多次曾在束修费上有过暗示。不过她为人通透,即便命运多舛也从不自卑自怜,所以顾家的姑娘们都很喜欢。 如今想来卫氏对阿璇真是一片慈母心,她请陈婉清来家中坐馆,也并不是仅仅希望把阿璇教导成一个才女。她应该更希望阿璇能学习陈婉清身上,那种自强自立的品质吧。 “先生来了,”碧鸢见几位姑娘有些话不投机,正着急时,就朝外面看了一眼,就瞥见一抹纤瘦的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这位陈先生素来严谨,若是姑娘们真敢在她的课上偷懒,她也是拿得出戒尺的。 所以各个正襟危坐,待陈婉清一袭浅碧衣衫翩然而入,众女弟子便起身而,恭恭敬敬地请安:“先生好。” 陈婉清在桌后坐下后,才稍抬眼睑,淡淡道:“都坐下吧。” 待她看到坐在第二排右边临窗的阿璇时,脸上才稍微闪过一丝惊讶。 “我们今日继续学论语,”陈婉清在讲台上说了一句,阿璇这才想起要找出论语来。 可她的书袋是碧鸢收拾的,方才碧鸢将书袋交给她之后,她就随手塞进书桌洞了。其他姑娘都已经按着先生的指示开始翻页,她这才将书袋掏出来。 她一打开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不少书,都是古代著作。阿璇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书籍多是男子所学的,至于那些寻常人家女子所学的女则、女戒居然没有。 待阿璇拿出论语的时候,陈婉清已经开始照着书本宣读,她的声音极轻柔好听,如薄纱被清风吹风翻动的声音,撩在你的心底。 旁边的顾令菀见她正在翻页,便在旁边用手指竖了个三和六,于是阿璇迅速地翻到三十六页。阿璇这才发现,她这本书并不是空白的书,上面居然还有注解。 “五姑娘,你将这句话的意思解释给大家听一下,”正在阿璇勾着头,想看顾令菀书上有没有注解的时,就听见前面的陈先生叫了她名字。 阿璇怔了下。 说实话,现代人多是学习西洋技艺,对于中国这些传统的古文虽有涉猎,却并不精通。所以阿璇看着陈婉清要求她讲解的话,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好在旁边即有注解,她照着注解缓缓道:“这句话乃是说君子若是不稳重就没有威严……” 储秀阁之中缓缓流淌着姑娘轻俏甜美的声音,初夏的微微凉风透过两边窗棂吹进学堂里,拂动每个人的衣衫。 待阿璇说完之后,陈婉清这会当真是细细打量了一番,半晌才淡淡说:“五姑娘虽时日没来学堂,却能通文晓意,可见私底下也是下了功夫的。” 阿璇原本还没什么,被她这么一夸,登时就不好意思起来,直觉得自个是作弊,胜之不武了。 待到了最后,先生留了功课,便出门而去。一直在外面回廊等着的丫鬟们,赶紧进来帮姑娘们收拾东西,此时忍了一节课的顾令蕙便回头笑着对顾令菀说:“六妹妹,瞧见了没?你五姐姐可不需要像你请教,人家懂着呢。” 顾令菀垂头没说话。 旁边的阿璇也没回应她的酸话,直接便对顾令菀温和说:“菀妹妹,下节课是书法课,可不要迟到了。” 待她领着碧鸢走出后,被撂在一旁的顾令蕙便很恨道:“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五姐姐人长的好看又聪慧,三姐你何必要这么说,”顾令菀见旁边三房的顾令筱还在,便立即劝说道。 不提这相貌,顾令蕙还没说头呢,如今她只一撇嘴便说:“好看?就凭她那个疤脸?” 顾令筱见三姑娘越说越过分,便低头红着脸出去了。 此时顾令菀看着离开的顾令筱,幽幽地说道:“三姐,再怎么说五姐和咱们是嫡亲的堂姐妹,你又何必让外人看笑话。” 顾令蕙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远去的顾令筱,不屑道:“凭她也敢?” 待上完书法课后,下午便是刺绣和古琴。阿璇原以为古代闺阁女子,只需要在家刺刺绣,赏赏花,三五不时地开个赏花宴。没想到在古代当个才女居然这么难,她刚开始上手的时候,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好在原本顾令璇的底子就不差,她渐渐也就迎头赶上。所以顾令蕙看她就是越发地不痛快了。 “三姑娘,真是……”今个难得是碧竹跟着阿璇出来,她性子不如碧鸢那般稳重,如今见顾令蕙时不时要刺阿璇两句,便为她抱不平。 阿璇:“三姐姐本就是小心眼的人。” 碧竹登时就笑了,立即附和道:“还是咱们姑娘性子最好。” 此时的碧竹已忘记了出事前,那个内向孤僻的顾令璇。不过阿璇本就是这种疏朗的性子,反正顾令蕙说的话,她只当听不见就是了。 当然如今她也只是言语冒犯,如果她真敢对自个使什么阴谋诡计,阿璇也不是那等打不还手的人,她定会要顾令蕙好看的。 待她回了院子,自个坐在梳妆镜前,将头发的发簪取下,又让碧竹给她送了头发,重新绑了个舒适的发髻。 碧竹出去后,她看见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最后眼睛在那个乌兰翠玉盒之中停下。原来她一开始就注意的这个玉盒,里面的膏药就是何芸给她寻来的。 只是如今她再也没有涂抹过,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她总觉得自己额头上的这个疤痕似乎比先前要小了些,光是颜色都没之前那般深。 她一直想将这药膏交给大夫看,可她一直没找着出府的机会。 “姑娘,今个晚膳是在咱们院子里用吗?”碧鸢进来问道。 “自然是去太太院子用,也不知承哥儿和启哥儿回来了没?” 阿璇到卫氏院子的时候,就见一个面生的婆子被领了出去。待她进去后,就见卫氏斜坐在罗汉床上,床上的小几上除了鎏金香盒外,还摆着几本账册模样的东西。 “方才那人是?”阿璇好奇地问。 “是我陪嫁庄子上的管事的媳妇,今日进府给咱们送些东西,”卫氏不在意地说道。 阿璇知道卫氏陪嫁很是丰厚,至于怎么丰厚,她具体是不知的。但是从她和顾令蕙她们打扮的差别上,就能看出些许。 她和顾令蕙都是顾府的嫡女,而且顾令蕙的娘亲大太太还是顾府的管家太太,可阿璇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首饰的华贵程度,都远远超过顾令蕙。 顾府的公中份例是固定的,姑娘们都是一季四套衣裳,两件首饰。不过若是你自己房里愿意补贴姑娘的,自然就不会有人拦着。 顾令蕙和顾令菀有大太太补贴,阿璇有卫氏这个大靠山,而三房的姑娘显然就寒酸的多了,衣裳都是重复的,首饰也就公中打的那几样。 “娘亲,眼看这天气就要热了起来,咱们要不去庄子上住几日吧?”阿璇拦着她的手臂便娇娇地说道。 阿璇从前就是家中的幺女,又生在那样的家里,自是个娇娇女。这会撒起娇来,卫氏哪有不答应的。 不过卫氏也有为难之处,她道:“先缓几日吧,待天气再热些,娘再带着你去。” 阿璇一下便想到老太太那边,便嘟着嘴问:“是不是老太太那边不好说?” “只要我们阿璇喜欢,娘自然是要让你如愿的,”卫氏摸着她的额头,眼中尽是温柔,说实话她的长相是那种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而且她的美是那种涣然天成的柔美,没有一丝妖艳和霸气,这种长相应该是男子最喜欢的。 所以卫氏和顾阶就很是恩爱,若不是老太太从中阻拦,如今岂会夫妻分隔两地。 不过一想到丈夫信上写得那些话,卫氏便垂目娇羞一笑。 此时信阳府中,原本接两个小公子下学的许福,苦着脸看着马车里的两个小人精,哀求道:“二太太在家里等着两位少爷回去呢,你们就别让小人难做了。” “许福,你就让我们去看看吧,我们肯定不惹事,”先说话的是顾应承,他作为双胞胎里的哥哥,说话很是有分量。 许福简直要哭了,原以为六少爷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谁承想五少爷这会也跟着起哄。见他还要哀求,顾应启立即就不高兴了:“我们不过是去看看稀罕而已,你要是再不许,我可就不高兴了。” 这会穿着蓝色儒生衫的小人,就抱着手臂撅着嘴看他。 旁边的顾应承立即便又劝:“你放心吧,咱们只去看一会,肯定耽误不得回家的。” 许福看着对面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蓝色儒生衫的小公子,雪□□嫩的小脸,谁说孩子好伺候的。 最后许福只得让马车拐了个弯,往坊市上去。其实这不是双胞胎第一回出来闲逛了,这会他们是看见同窗带到学堂的蝈蝈,非要过来也买一对。 此时街市上还是十分热闹,因着如今并没有宵禁,因此不少坊市到晚上都还摆着摊。 “小公子们要吹糖人吗?”街市上最吸引小孩子的,还是这些吹唐人和画糖人的摊位。 此时顾应启率先跑了两步,就朝着吹糖人的摊位上跑去。吹糖艺人拿了一点红色糖稀,在裹了裹就用一只芦苇杆抵在上面,接着他一边吹一边捏,没一会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老鼠就出来了。 “哥哥,我想要,”顾应启看着旁边的顾应承立即便撒娇道。 “少爷,这些东西可不能吃,”身后的许福赶紧说道。 顾应启可不管他,指着草秆上插着的一个糖人,便求着顾应承道:“哥哥,就给我做这个吧。” 其实之所以他求着顾应承,全是因为他如今的月例全被卫氏收着。不过卫氏自然也会给他们零用钱,但这钱是保管在顾应承这里的。 顾应承自然也喜欢这些,两人凑在摊子前,商量着买什么好。 结果旁边就挤进来一个人,对着老板大声道:“给我来个这个仙女的。” 说着,几枚铜钱就落在摊子上,发出叮咚响声。 顾应启见有人抢先了,便立即着急对老板说:“是我们先来的,我要这个小兔子的。” “别着急,小公子,一个一个来,”吹糖艺人见一下子来了这样多生意,乐呵呵地说道。 顾应启本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况且这次也是他真的先来的,所以立即不情愿道:“不行,是我先来的,给我先做。” 手艺人见他非要先做,就讨好地对后来的少年说:“小公子,你看要不让他们先做?” “那不行,是我先给了钱的,”顾十三在山里憋了快半个月,好不容易下山来,在街市上简直是乐不思蜀了。况且他本身也才十几岁,所以就不愿让着这两个小孩。 许福生怕生了乱子,就哄两个小少爷说:“要不两位少爷再仔细选选,咱们不着急。” “不行,我就要这个小兔子,”顾应启立即说。 旁边顾十三嗤笑一声:“都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小兔子。” “十三,”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崔十三一转头看见来人,就没了先前的嚣张。 宋寒川走到旁边,看他居然为了一个吹糖人,他低头看了两个奶娃娃,看样子不过是六七岁而已。 “真出息,”宋寒川嗤了一声,顾十三羞地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第12章 第十二章 “真出息,”顾应启是个促狭的,居然跟着宋寒川有样学样的,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朝他那么一打量。 顾十三看着他的样子登时来火,刚要撸袖子教训这小子的时候,就见宋寒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可把顾十三委屈的啊,自己跟在三爷身边这么久,今天居然还因为这两个小孩,被教训了一顿。 不过宋寒川这么看着他,顾十三也不敢真找这两个小鬼麻烦,只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最后吹糖手艺人给顾应承吹了个孙悟空,给顾应启吹了个小兔子,两人欢欢喜喜地拿了糖人,许福赶紧给了钱,赶紧上前领着两人离开。 “少爷,咱们赶紧回去吧,要不然回去太太真该问了,”许福就要给这小哥两跪下了,可是人家照旧不为所动。 此时顾应启在后悔自己刚才居然没选孙悟空,他有些嫌弃地看着手中拿着的小兔子。所以他转头看着旁边的顾应承,在看着他手里威风凌凌地孙悟空,便立即哀求道:“哥哥,咱们换一换吧。” 不过顾应启这孩子也就有点小胆子而已,他偷偷地看了顾应承的脸色,见哥哥没有生气,这才又说了一遍。 而顾应承也转头看了眼他手里的小兔子,于是他淡淡转头指着前面的店铺道:“阿启,你看前面是不是买蝈蝈的?” 今个本就是顾应启吵着要来买蝈蝈的,他们的蒙学里面最近兴起了养蝈蝈的风气,有同窗买了蝈蝈还在长辈那里求了专门的蝈蝈盆,带到蒙学里,别提多气派了。 他一听就赶紧转头,问:“在哪儿呢?” “就那家啊,”顾应承又伸手指了指,顾应启这会哪还记得糖人的事情。 结果两人到了跟前,这才发现不是的,顾应启失望地说:“不是的,哥哥看错了。” “走吧,哥哥带你去找找,”顾应承伸手拉起弟弟。 顾应启很欢快地点头,再也记不起要换糖人的事情了。 “一百两?”顾应启看着面前的掌柜的,嘴巴睁地老大,显然这已经超过他小脑袋的考虑范围。 掌柜立即笑了,“少爷是有所不知,我们店里的蝈蝈可是远近闻名的,全都是常胜将军。不知多少人抢着买呢,这只也是新近训练出来的。” 许福在后头听的真真切切的,心里头那叫一个惊讶的,这一百两银子多少人一辈子都攒不下,就这么半个小手指头大点的东西,居然就能值一百两银子,骗谁呢。 于是许福赶紧上前,哄着两人道:“两位少爷,天底下哪有值一百两银子的蝈蝈,这人定是看两位少爷年幼,哄骗你们呢,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掌柜只含笑,站在他身后的店小二可不愿意了,立即朗着声道:“你说谁骗人呢?咱们店的蝈蝈那都是顶顶好的,多少人排着队要买呢。你要是买不起就别在这说穷酸话。” “你对谁这么说话呢?”许福在顾家也大小算是个人物了,要不然也不会轮到他来伺候这两位金尊玉贵的小主子。他往来可都是受着尊敬的,今个却受了这店铺里头打杂的小二这般吆喝,登时就来了脾气。 “这两位小公子是顾家二房的两位少爷,别说买你一个小小的蝈蝈了,就算是买你整间铺子都行,”许福呵斥。 掌柜是有眼见的,一见今个真的碰上硬茬子了。于是立即笑着赔罪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两位小少爷。” 虽说他们两如今对银子还没什么概念,但顾应承是哥哥,自然知道一百两银子可不是笔小钱,于是立即果断地说道:“阿启,咱们回去吧。” “可是,”顾应启还是有些不情愿离开。 许福立即说道:“六少爷别担心,奴才回去后,就带着人给您抓蝈蝈。保管能抓到叫的又响又厉害的蝈蝈。” 顾应启这才顺了他的话,牵着顾应承出门了。 此时一直站在店里另一处的人,总算是慢慢转过身。顾十三看着旁边宋寒川一眼,就招了小二过来:“这个蝈蝈盆怎么卖?” 小二正担心掌柜骂呢,就赶紧高声给他介绍起来。 待听了会,顾十三又随着指着另一个蝈蝈盆,小二看着他们两人穿的衣裳料子都是绸缎的,身上佩的玉一眼瞧去就非凡品,所以也不嫌烦,耐心地一一讲解。 “那两个孩子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嚣张?”顾十三拿着蝈蝈盆随口问道。 小二有些后怕地说道:“客人,这可不好乱说的。” 顾十三嗤笑:“有什么不敢说的,难不成是天皇老子的儿子不成?” 小二笑了一声,这才压低声音说:“这两位小公子应该是顾家二房的小少爷,要说是天皇老子倒也不能够,只不过顾家在咱们信阳府也算是家大业大的,又和知府大人连着关系,寻常人岂敢得罪。” 顾十三笑了一声,便要了手里的这个蝈蝈盆,店小二一见他这般爽快,更是喜笑颜开。 待两人逛着逛着后,就上了一辆马车。 “三爷,您这眼睛也太毒了吧,怎么就知道他们两个就是顾家小少爷,”顾十三坐在车里,就忍不住地说道。 宋寒川丝毫没露出意外之色,只淡淡解释:“他们两人年岁在七八岁左右,又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衣着打扮一瞧便是富家小公子,并不难猜。” “所以他们两的姐姐,就是那日救您的顾家小姐?”顾十三打量着宋寒川说道。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暧昧,宋寒川朝他冷笑一声,一个飞指就弹了过去。可顾十三在宋寒川身边跟了这么久,这会虽然被打了,却还是捂着脸笑嘻嘻地问:“听说那顾家小姐实在是丑地很,我怕三爷您可惜了。” 要说宋寒川长得那可真叫俊美无俦,一身贵胄气度,要是配了个丑姑娘,那可不就真的可惜了。 ******** 顾应承和顾应启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糖人,卫氏难免多问了两句。一般这种时候,都是顾应承来回话的,此时他手里已经拿着是的兔子了,只见他递到阿璇面前,甜甜说:“我想着姐姐整日在家中不出去,便让许福带着我去吹糖人的摊子上,给姐姐做了个糖人回来。” 阿璇本就喜欢他们,如今一听顾应承这么想着,眼眶都要湿了。 她拦着顾应承,就顺势在他小脸上捏了一下,其实她是想亲来着的,可承哥儿到底年纪大了。就算这会被姐姐揽在怀中,都很是害羞呢。 至于顾应启,眼巴巴地看着手里头的孙悟空,在下车的时候,哥哥主动把孙悟空换给了他,他还高兴地很呢。 可如今看着姐姐只抱着哥哥,只夸哥哥乖,六少爷突然觉得人心好险恶啊。 卫氏见小儿子拿着个孙悟空,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就伸手将他拿了过去,又用帕子给他仔细擦了擦脸蛋,问道:“启哥儿,今个在学堂里都学了什么?” 卫氏当初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再加上丈夫是两榜进士出身,夫妻之间时常秉烛夜读,因此她如今对书本也是不生疏的。 顾应启是个贪玩的,但该读书的时候却是一点不含糊。顾应承的学业在整个蒙学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一切向哥哥看齐的顾应启,也从来不会在功课上躲懒。 待他背诵了一遍今个在学堂里读的书时,连阿璇都有些吃惊了。于是她笑着说:“咱们启哥儿可真聪明,先生一教就会呢。” “哥哥比我还厉害呢,他只要看一遍就能背上,”顾应启这孩子心胸宽厚,方才还可怜巴巴地觉得姐姐只抱哥哥,不抱自己呢。结果这会听姐姐只夸自己,也立即帮哥哥开腔说话。 此时大太太正房里,大太太看着面前哭的脖子都红了的儿子,心疼地眼泪直掉,抱着儿子就直哭道:“你爹这心也太狠了,哪有这样打亲生儿子的。” 原来是这几日在家的大老爷,闲来无事过问儿子的功课。谁知不管问什么,顾应昌回的都是支支吾吾的,原本该背的竟是只会前三句。 虽说顾家的少爷都在信阳府的蒙学里读书,但是前院里头还是请了专门的先生,以便他们回来之后,也有能请教的人。 原本顾大老爷就是听先生一直夸顾应承学业是如何如何的好,再加上顾应承在蒙学里确实是数得上的,就算他出去应酬都会听人夸起他这个侄子。 这人都有比较之心,顾大老爷原本官职也是不低的,可就因为站队站错了,如今只能赋闲在家。而自己的二弟却意气风发地很,如今更是在京中当官,听说还颇得内阁首辅大人的赏识。 于是他回来之后,就将儿子叫到了书房。谁知居然一问三不知,气得他当时就请了家法,打得顾应昌是哭天抢地的。 要不是大太太及时收了风,赶过来阻止了,只怕顾应昌得被他打的下不了床。 这四少爷顾应昌是大太太唯一的嫡子,前头连生了三个女儿,这才生了一个儿子,自然看得是什么都重。如今见他被打了,大太太抱着儿子就哭,就开始数落她是如何如何地不容易。 大老爷原本一腔怒火,也被她数落地熄了,丢了戒尺就又走了。 这会两位姑娘也听了消息,前后脚赶到了上房来。顾菀进来的时候,就听见顾蕙不悦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二房就是给咱们添堵的,阿璇如今也不知怎么的,越发得了陈先生的青睐。如今弟弟还因为承哥儿被打了一顿,真是冤家。” 顾应昌被大夫人宠爱惯了,学业上是一点不用功,要不然今个也不会被。 这会听他三姐的话,便呜呜地大骂道:“死小子,我下回见着他,非扒了他的皮不成。” 顾应昌被大太太养得实在是太好了,不过才一会的功夫,大太太就抱不住他了。大太太让丫鬟扶着他在榻上趴着,便瞪了顾蕙一眼:“别尽给你弟弟出馊主意,你自个学业上比不上人,怪旁人做什么。” “什么叫我比不上人,”顾蕙登时不乐意了,她道:“陈先生是二婶娘做主请来的,她自然处处向着阿璇了。” 正好这会她见顾菀进来,便说:“阿璇先前不去学堂的时候,陈先生一个劲地夸六妹有灵气。如今阿璇回来了,连六妹妹她都不夸了。” 大太太听了这话,也是低头不语。 此时顾菀赶紧道:“五姐本就聪慧,先生夸她也是应该的。” “什么聪慧,不过就是个疤脸,我看先生是觉得她可怜吧,”顾蕙哼了一声,又恶毒地说道:“上回她病了,崔家连派人过来问一声都没有,只怕就是崔家小姐见着她那个疤脸,知道二叔骗了人家,如今想着怎么退婚呢。” 顾蕙一口气把心中的怨气都说了出来,大太太见她说的实在是不像话,便呵斥一声:“好了,不许再说了。小姑娘家,说什么婚事不婚事的,你也不害臊。” “娘,我说的都是实话,”顾蕙一点都不害怕的说着。 大太太环视了房中的丫鬟,压低声音道:“今个的事谁要敢泄漏一分,我就扒了她的皮。” 第二日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四少爷昨个被大老爷打了一顿。 顾应昌在家里养了几日,没有去上学。本以为是偷闲了,谁知大老爷竟让先生到他院子中上课。 待他身子养好之后,就急不可耐地跑出去玩,谁知就在花园凉亭里撞见顾应承和顾应启。他们两人在凉亭里拿着个小盆子,里头有两只蝈蝈,叫的不知有多欢快呢。 顾应昌和他们在一个蒙学里,知道如今大家都喜欢玩蝈蝈,他过来了也非要一起玩。 “四哥就自个找一个呗,我和启哥儿一人一个,”顾应承回了他一句。 这三人都是嫡出的儿子,又是一般大年纪,自然是谁也不怕谁。可顾应昌在大房霸道惯了,但凡他喜欢就一定能拿到。 他站在旁边见顾应承和顾应启是真的不让给他,居然伸手就去抓摆在桌上的盆子。 亏得顾应承眼疾手快,一把就按住了,生气道:“四哥这是要干嘛?” “谁让你们不给我玩的,我让你们也完不成,”顾应昌哼哼得意说道。 顾应承性子是个稳重,只是将盆子拿好,又盖上盖子。而顾应启则是生气地说了句:“四哥是土匪不成,别人不给还要动手硬抢。” “那也比你们那个疤脸姐姐强,”谁知顾应昌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原本两边跟着的丫鬟都在哄自己少爷少说两句,谁知顾应昌就说了这句话。 这会连顾应承也急急地怒问:“你说什么?” “你们那个疤脸丑姐姐,马上就要被知府家退婚了,她马上就要成了没人要的了,”顾应昌洋洋得意地说道。 顾应承将手中的蝈蝈盆一摔,狠狠道:“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于是,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就扑了过去。   ☆、第13章 第十三章 阿璇正在房里头看着碧鸢打络子,她从前只是在过年时候,会在商场里看见中国结,好大一个挂在那里,趁着过年的时候也喜庆。 原本顾令璇虽不喜出门,不过她一心扑在书本上,颇有几分傲气,对于针线上的事从不上心。如今阿璇闲来无事,也想自个学着打络子。 碧鸢打络子是一把好手,只见大红丝线在她五指间上下翻飞着,没一会这络子竟是慢慢有了形。 阿璇在旁边看得好奇,便歪着头问东问西,而碧鸢自然是有问有搭。 结果就在阿璇想要自个试试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阵惊慌地脚步,碧竹闯进来便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姑娘,不好了,五少爷和六少爷在花园里,和四少爷打了起来。” 话说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从来就不是惹事的人。再加上卫氏管他们也管的严,生怕他们习了那纨绔子弟的风气,就从控制他们身上的银子就能看出来。 结果两人动起手来,那叫一个配合默契的。不过顾应昌是个胖子,他们两一时还真没占着上风。不过顾应承给顾应启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抓着他的手臂就是往后别,这么一弄,登时四少爷一声惨叫,就跟杀猪一样。 旁边站着的丫鬟们便铺天抢地地上去,结果顾应承和顾应启此时已抓着顾应昌了,两人反手别他的胳膊,他登时歇了劲。两人也不打他,就在地上跟拖死猪一样,把他往后拖。 不过这会可是五月末了,身上穿着的衣裳都轻薄,在这石板路上一路,背后的一层皮都险些蹭下来。 顾应昌现如今别说是还手了,就连反抗的心都没了。只听他哭着嚷嚷:“五弟,六弟,快饶了我吧,快饶了我吧。” 顾应启很恨地问:“还敢不敢叫我姐姐坏话了?” “四少爷,”旁边一个小厮要过来阻止,结果顾应启一脚就踢在她膝盖骨上,疼得他当时就跪在地上了。 这会花园里头的婆子也被惊动了,各个都朝这边跑。可顾应承和顾应启也不打他,就是跟拖死狗一样,把顾应昌在地上乱拖。可是这会他背上的衣裳都磨破了,露出肥白肥白的后背。 三姑娘是最早赶到这的主子,她一看见自己的弟弟跟个破麻袋一样,被人在地上拖来拖去。她登时心肺险些都要炸了,对着看热闹的婆子就怒骂:“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人救下来。” 几个婆子不是不想拦,而是这五少爷和六少爷也是二房的嫡子,要是伤着他们了,别看二太太那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只怕生撕了她们都可能。 如今这可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过这些婆子到底也不敢任由少爷们再继续折腾下去了,上前就要拦着两位。可谁知顾应承一脚踢一个,其实他也没用多大劲,不过是婆子耍滑头,他这边刚踹到膝盖上,人就在地上滚了两圈。 顾蕙一见这些婆子不中用,便自个就要阻止,可身后的丫鬟连环就立即拉住她的袖子,轻声道:“姑娘,小心啊,这婆子都弄不过两位少爷,您……” “我是他们的三姐,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顾蕙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她一上去就抓着顾应承的手臂,谁知顾应承比她还要圆滑,她一过来拉,他居然就放手了。四少爷扑通一声半片身子就砸在石板上,幸亏那边顾应启没松手,要不然脑袋都能磕坏了。 此时顾应昌被折腾地都说不出话了,看见顾蕙就只知道哭,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姐姐,救我。” 顾蕙虽时常愤恨大太太偏心儿子,可这到底是自个的弟弟,这会见他这幅惨样。她眼眶也红了,就要招呼婆子过来把人抬回去。 可谁知她刚伸手,那边顾应承和顾应启就同时拉着他的右手,又是往后拽,一边拉顾应承还一边问道:“四哥,你说刚才那话究竟是谁教你的?” “姐姐,救我,”顾应昌发出一声尖叫。 顾蕙是没想到这两小子,居然嚣张到这种程度。于是她站起来,指着婆子又怒道:“都是死人吗?就看着他们打四少爷,还不上去拦着。” 结果这边拖着人的顾应承又问了:“四哥,你要是不说,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是三姐,”小胖子就是个纸老虎,这会被顾应承两人折腾成这样,再听他这么一吓唬,哪有不说的,哭着就说:“是我三姐。” 如今找到罪魁祸首了,两人就跟扔破布一样,把他就扔在了地上。 对面的顾蕙虽不知弟弟说三姐是什么意思,可她见这两个小鬼丝毫不把他们大房放在眼里,气得指着他们鼻子就骂:“你们两个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我今天非打死你们不可。” “三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阿璇此时带着人从身后匆匆赶来,偏偏对面大太太也带着人来了。 结果两拨人都听见顾蕙这句尖锐的骂人话。 大太太一见儿子此时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裳前面还好,后面都烂得不成样子了,浑身上下都是灰,这模样可比被大老爷打的还惨。 “我的昌哥儿,你这是要了娘的命啊,他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啊。这还是自家兄弟呢,就这么下死手,昌哥儿,”大太太如今也摆不出谱儿了,抱着儿子就哭了出来。 此时顾蕙见她娘终于来了,便立即说道:“娘,就是他们两把弟弟打成这样的。” “三姐,我们两可没打四哥一个手指头,你可别诬陷好人,”顾应承立即说道。 旁边的顾应启这会还笑呵呵的,瞧着她恨不能哈哈笑上两声,所以他也晃着小脑袋说道:“就是,在场的人可都瞧见了。” 顾蕙就没见着这般不要脸的,当即气得手指都哆嗦了。 其实阿璇早就来了,只不过她一直躲在后面看着而已,反正顾应承他们占着上风。所以她一点不着急现身,所以大太太过来的时候,她才跟着出来。 “你们两个没人教的东西,”顾蕙这会气得哪还当他们是一家人,恨不能把世上最恶毒的话都骂出来,只不过她到底是大家小姐,这会骂得最恶毒的一句就是有娘生,没爹教。 可就这一句,就被阿璇抓住了。 只见阿璇将两个弟弟拉到自己身后,便毫不畏惧地问:“三姐,你这句话有娘养,没爹教是个什么意思?我爹好好地在京城里头做着官呢,你身为侄女就是这么咒他的?” “那你怎么不说,他们怎么打弟弟的?”顾蕙自知失言,便立即将话题转到顾应昌被打的事情上。 阿璇可不怕她,更何况这会她要是站不住脚,待会顾应承两人肯定是要被罚的。阿璇的态度自然是很明确,孩子打架了,我们带回去自己管教,但是其他人想动手打我弟弟一下,门都没有。 所以她冷笑一声,便拉着两个弟弟说道:“走,咱们去找祖母,请她老人家给我们做主。我倒要看看如今爹爹不在家,咱们是不是就该被人欺负了。” “阿璇,”就在此时一个温柔动人的声音响起,阿璇脚步一顿,而顾应承两人一转头,就立即飞扑了过去。 这会两人可再没了方才惩罚顾应昌的那股劲,一人一边就是抱着卫氏的腰身,顾应启这会呜呜呜地哭了起来,顾应承则是眼眶红红的。 “娘,”顾应承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结果眼泪就流了下来。 大太太把儿子看得跟心肝似的,卫氏又何尝不是。更何况,双胞胎平日又乖,一回来就娘啊娘的,围在她周围转。 卫氏如今一见儿子哭了,很是心疼地在他们小脑袋轻轻点了下,柔声道:“让你们闹。” “娘,三姐说我们是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啊?”顾应承还抱着卫氏的腰,细声细气地问。 要说别的还好,一听这话,卫氏就是冷笑一声。 “走,咱们去找老太太去,”卫氏来的时候,就瞧见杨氏正抱着顾应昌在那边哭了,顾应昌灰头土脸的,她原本也有些恼火两个孩子太闹腾。 结果一听到这句话,她自然是不让的。 待顾大老爷被小厮请回来之后,人都在老太太院子里待着了。此时顾应昌虽换了一身,可是靠在杨氏身上哭,看得顾大老爷又是一团邪火从心里升起。 “老爷,你可回来了,”杨氏一见大老爷回来了,登时就跟找到主心骨一般,有了底气。 “这都是怎么了?”大老爷原本正要几位好友在畅谈,就被家里小厮火急火燎地叫了回来。 杨氏见他居然这般不耐烦,便立即道:“咱们儿子险些要被人打死,你可给我们娘俩做主啊。” 这女人啊即便再尊贵,可一旦涉及心底最在意的,什么道理都讲不出来了。 这边老太太在上首没坑受,那边卫氏便语气优雅且淡然地说:“大嫂,你这话可说的就不对了,在场的人可是都瞧见了,承哥儿和启哥儿一个手指头都没四少爷。” “人都被你儿子打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说这样的话。说到底他也是你的亲侄子,你心肠怎么这么黑,”杨氏此时已顾不得什么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话了。 阿璇在旁边听的都生气地很,谁知卫氏脸上不变,只伸手压住她的手掌。阿璇知道这样的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便强自压下心底的气愤。 结果这会顾应启冷不丁地来了句:“祖母,三姐姐说我们是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原本杨氏正准备拉开架势,将二房数落地臭不可闻,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好像有人无形中掐住她的脖子,她的脸色涨的通红。 可她脸色再涨得通红,都比不上老太太此时的恼火。 原本两房闹成这样,她就觉得太丢脸。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偏向大房的,一方面是杨氏方才给她看了顾应昌背后的擦伤,是真的挺不轻的。另一方面则是她觉得顾应承和顾应启这两人,被卫氏养得,只认得亲娘却不知祖母,对她这个祖母虽恭敬有余,却亲热不足。 可顾应启这句话,让她登时就忘记了方才的念头。 顾蕙这会捏着帕子,生怕二房拿这说事,可怕什么来什么。 此时整个正厅内就听卫氏不急不忙地声音:“之前二爷离家的时候,老太太可是明明白白说过,只要又您在家,就断然不会让我们受了欺负。如今二爷不过是离家做官,竟有人咒他……” 卫氏稍低下了头,便又说道:“老太太你时常教育说,咱们顾家是诗礼传家的,不仅少爷要读书有出息。就连姑娘都是专门请了先生来教的,可三姑娘这句话,我就不知是谁教的了?” 顾蕙脸色真是白到极点,眼珠子都不敢转了。 “孽障,还不跪下,”老太太拍了旁边的小桌子,便立即怒道。 三姑娘跪了下来,旁边的大老爷脸上也很是难看,到底是子不教父之过。至于这会杨氏也不敢大声嚷嚷了,这要是单纯孩子之间打架,最后顶多就是各罚一场罢了。可三姑娘这舌根都嚼到长辈身上了,这样的话都是骂那些只有娘没有爹的孩子,可二老爷人家是在京城做官不在家而已,你这么说,那不就是咒他死了? 难怪老太太这会也生气了。 卫氏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不过事到了她身上,她也是一点不怕的。只听她沉声又说:“承哥儿、启哥儿,跪在地上,好生同老太太说说,你们为什么事儿和昌哥儿拌嘴的?” 拌嘴,阿璇差点没笑出声,不过她还是正襟危坐。 顾应承如今都进了蒙学了,说话一溜一溜的,条理很是清晰,让在场的长辈都听的明明白白的。 “四哥说我姐姐是疤脸,还说知府家很快就要来退亲了,”顾应承说到这的时候,阿璇都恨不能气得去抽顾应昌两个嘴巴子,小小年纪竟是这般恶毒。 待他说话之后,卫氏才不紧不慢地总结陈词道:“说是一家子,又是嫡亲的兄弟。我们二爷在京里头四处为大哥活动。没想到竟是有人这么见不得我们好。”   ☆、第14章 第十四章 “跪下,”卫氏一回了房内,还没坐下呢,就转头对身后的双胞胎说道。 阿璇咬唇站在一旁,想帮着说话,却不敢随便打断。倒是顾应承和顾应启就跟知道有这么一出一样,直接就乖顺地跪下了,连一句废话都没说。 如今天气也热了,从老太太的正房走回院子,卫氏额上都生出薄薄一层汗,本就绯如荷花瓣的脸颊,带着殷殷殷红色,本就绝丽的脸庞,此时更是美得这般动人。 如今丈夫不在家,两个儿子的教养之事便全落在她的身上。谁知一向乖巧的两人,今个居然就闯出这样的祸事。 她扶着罗汉榻上的小桌子,对这两人严厉道:“说,为何要打你们四哥,便是他有千般不对,你们也不该动手。说到底他也是兄长。” 刚才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因着三姑娘的那句有娘生,没爹教,气得老太太罚她在院子里闭门思过一个月,抄一百遍女则和女戒,好生学学什么是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儿。 至于三个哥儿都是各打五十大板,老太太训了一顿之后,大老爷发话让他们也回来抄书。其实卫氏心里知道,若不是有三姑娘在里面搅和事儿,大太太今日定然不会轻易算了。 顾应承不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既然娘问了,那他就乖乖地答了,“都是四哥先挑衅我的,他说姐姐……”他朝阿璇看了一眼,又撇过头轻声说:“说姐姐坏话,我就动手打了他。” “还有我,我和哥哥一起打他的,”顾应启是个事事不落人后的,虽然这会卫氏面带薄怒,可他还是欢欢喜喜地承认,就跟这是多光荣的事情似得。 卫氏早知道昌哥儿骂了阿璇,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昌哥儿该被教训。可如今这世道最重的便是礼教,昌哥儿是他们两的哥哥,就算再生气,也不该和哥哥动手。 所以错了错了,卫氏虽性子温和,但却是很能分得清大是大非的人。 “你们两个从今个开始,除了去蒙学之外,半个月不许出院子,”卫氏看了他们两人,又说:“现在到外面廊下跪着去。” 阿璇听了前半句,一颗心正要落下呢,谁知就听卫氏的后半句。 她立即出声道:“娘,弟弟们都是为了我,才和昌哥儿打架的,要是娘罚他们跪着,那就罚我吧。” 卫氏有些严肃地看着女儿,教育道:“这礼教不可废,不说你爹爹如今是正四品的京官,你大伯父只是赋闲在家。即便你爹爹回了,也该听着你大伯父的教训。他们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也不要事事护着。” 阿璇低头看着对面站着的两个小人,只见顾应承冲她眨了下眼睛,便朗声说:“儿子谨记娘亲教诲。” 说着,他自个就往外头走,顾应启跟在他后面。 虽然之前他们稳稳地站了上风,不过身上到底也有些狼狈,两张雪□□嫩的小脸,都有些脏兮兮的。 阿璇立即又说:“娘,他们到底年纪小,若是长久跪着的,只怕膝盖受不住。我已经长大了,你让我去跪吧。” “好了,阿璇,你再说娘觉得自个都该去跪着了,若不是我,你脸上岂会有这样的疤痕,都是娘不好,”卫氏此时垂着头,显然是难过之极。 她一直没表现出来,就是怕刺激了阿璇了。琴棋书画不会的话,还可以请师傅教,可是一张脸若是有疤的话,那才叫毁了呢。 卫氏一直觉得阿璇脸上的疤,肯定是自己孕中吃了不该吃的,才会留下的。她自然是悔恨不已,如今见连自家人都这般奚落嘲讽阿璇,她心里就跟有人拿了刀子一刀刀地割着她的心。 原本阿璇还想为两个小家伙求情,结果这会却开始安慰起了卫氏。 “娘,我想请大夫再仔细看看我的胎记,”阿璇柔声说道。 卫氏听了她的话,当即又抬起了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颤颤问:“真的?你愿意去看?” “先前是女儿不懂事,我想这世界之大,定会有人知道如何消除我的胎记,”阿璇安慰卫氏。 其实若是在现代的话,只需到医院做了手术便可,如今她心中虽安慰卫氏,但也不敢确定。 最紧要的是,她想尽快知道何芸给自己的膏药,就见是对她胎记有害还是有益的? 卫氏闻言万分欢喜,便立即比她还乐观地说:“娘早就想过,若是信阳没有好大夫,咱们就去扬州。如今你舅舅就在扬州做官,咱们去那里找大夫也行。” 阿璇点头,卫氏都开始念叨上,是不是该兄长修书一封了。 待过了会,阿璇便借口去官房,瞧瞧出了门。就看见两个家伙,正安安静静地跪在回廊下来呢,旁边站着的丫鬟竟是拿香帕偷偷给他们扇风。 要说顾应承他们平时是真乖,卫氏院子里的这些丫鬟,谁瞧见他们不喜欢。如今这会见他们跪在回廊,各个心疼地哦。 这不大丫鬟玉容端了水果进屋子,不过进来的时候,却让阿璇偷偷拿了两个杏子塞在他们手里。 这会顾应承一口咬掉酸酸甜甜的杏子,脑门一皱,整张脸都变得格外滑稽。 “你们别着急,待会姐姐再求求娘亲,”阿璇笑着安慰他们。 她见两人的小脸蛋还是脏兮兮的,就吩咐旁边的丫鬟端盆凉水过来。待丫鬟拿了白帕子和端了铜盆过来时,阿璇便亲自拧了帕子,给他们两擦了擦脸蛋。 “以后可不能和别人打架了,”阿璇轻声说道,又让顾应承将小手伸出来,给他两只小手都擦了擦。 旁边的顾应启也乖顺地伸出小手等着,不过他是个淘气包,听了阿璇的话,还有些得意地说:“要是四哥再敢对姐姐不逊,我还揍他。” 阿璇立即不赞同:“动手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你们得学会智胜,让他有苦说不出口。” “什么叫智胜,”顾应启有些好奇地问。 阿璇扬起清浅的笑,她年岁虽小,但是样貌实在是精致,眉如远山鼻翼精巧,如今再配上这等狡黠的笑,本就是十分的美人,竟是生出十二分的夺目,让人如何都挪不开眼睛。 “智取啊,就是你欺负了他,还让人觉得是他错了,”阿璇派了顾应启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显然这个答案略有些高深,即便是顾应承也是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作解呢。 阿璇并不着急,用帕子又淘了一遍水后,给他们擦了擦脖颈,让他们凉快些后,才缓缓道:“这个你们现在还小,或许还不明白。所以你们要好生读书,等你渐渐长大了,就会理解姐姐所说的。” 碧鸢站在她身后,听着自家姑娘教导弟弟,可是她怎么觉得姑娘这教的跟别人不一样呢。 阿璇并不想她的弟弟真的成为书上的圣贤,那种人要不就是极端的伪君子,要不就不存在于世。 “所以我们要读很多很多的书,才能明白姐姐的话?”顾应承认真地问。 阿璇点头,又说:“姐姐不希望你们成为只知道动拳头的莽夫,真正厉害的人,是用智慧让人信服的。” 卫氏看了一眼门口,旁边的秦嬷嬷偷偷笑了下,轻声道:“五姑娘在给两位少爷洗脸呢,两位小少爷的身上别提有多脏呢。” 秦嬷嬷是卫氏的奶嬷嬷,看着这些孩子出生长大的,如今见五姑娘变得这般通透达理,这心里头的欢喜可不比卫氏少。 “要我说,这回真不怪咱们两位小少爷,到底还是那边没教好孩子。要不是平日里说的多了,四少爷一个小孩子,如何能张口就说出这些话。” 卫氏心中明白秦嬷嬷说的是极对的,孩子最是容易学舌,大人在他们面前说的多了,他们自然也就学上了。只是她没想到,大房那边居然这么肆无忌惮地说着自家闺女。 “这崔家我瞧着也不是个好的,明知道他们家姑娘冲撞了我的阿璇,竟是连个赔罪的话都不知说,要我看这婚事便是不做也罢了,”卫氏气着说道。 秦嬷嬷一听,这可不得了,赶紧劝道:“这怎么是好,哪能轻易说退婚的话。这可是咱们二老爷亲自给姑娘选定的。” “老爷是男子,不知这后宅的事情。你以为那崔姑娘来看咱们阿璇,就是她自个的主意吗?”卫氏有些不屑地说道,她最是瞧不上这些旁门左道了。 秦嬷嬷莫作作声,这婆婆和小姑子都不喜的话,婚事确实是难。可她却觉得可惜,她是见过那崔家哥儿的,斯文俊秀又仪态大方的。其实她家姑娘这模样是真好看,反正秦嬷嬷这南来北往这些年,就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小姑娘了。这错就错在头上的那个胎记上,要真是能消了,别说一个崔家少爷了,秦嬷嬷觉得自家姑娘就是侯夫人,王妃都是能当得的。 “好在阿璇如今也看开了,愿意找大夫来瞧,”卫氏放心地说道。 等到了华灯初上之时,阿璇便又求了卫氏一回,她才同意让双胞胎起身。这跪了足足有两刻钟,两人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 卫氏让他们吃了饭,便让人带他们回前院了。 不过他们走后,她便吩咐玉露赶紧带了膏药,到前院给他们上药去。 这还是阿璇头一回到前院来,如今顾应承和顾应启都住在了前院,两人还住着一个院子。她怕两人膝盖上留下淤青,便让碧鸢拿了膏药,跟着她一块去前院。 等她到的时候,发现玉露已经在了。 “好了,姐姐给你们先用热帕子敷一敷,”阿璇指挥丫鬟端了热水进来,此时亲自拧了帕子,又对他们说:“赶紧坐到榻上,把鞋子脱了,中裤挽到膝盖上。” 谁知两个小家伙居然扭扭捏捏地,谁都不愿意脱鞋子。 阿璇奇了,“怎么了?” “姐姐,让丫鬟来吧,”顾应承红着小脸说道。 阿璇这会才明白,这两人竟是不好意思了。她登时笑了,随即苦着脸有些哀怨地说:“承哥儿和启哥儿都不喜欢姐姐了,都不愿让姐姐帮着上药了。” “姐姐,我脱鞋子,”顾应启最是利索了,两条腿蹬了蹬把小靴子踢得飞到对面。 阿璇亲自给他挽中裤,待一翻到膝盖上,就看见两边都青紫了,再加上他皮肤本就白,青紫看得特别狰狞,阿璇这心里一抽一抽的,别提有多难受了。 谁知偏偏顾应启还这么乖,安慰她说:“一点都不疼的。” 这会阿璇的眼泪是真的要落下了,她别过脸,又是拿了一条新帕子,敷在他的另一个膝盖上。 此时顾应承也将中裤挽起来了,微垂着眼脸,如蝶翼般的长睫将眼睛遮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要好好听话,”阿璇只说了一句,便再说不下去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如今天气已有些热,蝉鸣之声阵阵,连池边的荷包都因为灼热的阳光,而没了平日的水灵劲。 不过整个顾家却颇有些热火朝天的,特别是厨房里头,管着这块的周妈妈掀开大锅,便是一股清香争先恐后涌出,登时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芦苇叶的清香。 “五妹,你看这是我特意给你编的小玩意,”就在顾菀侧着脸和阿璇说话之时,坐在她前头的顾蕙突然转头。 顾菀微微诧异,只愣道:“多谢三姐。” 此时顾蕙手上拿着的是一串五彩丝线编成的长命缕,上面还挂着同样是五彩丝线编制的小粽子,瞧着倒是有些可爱。她见顾菀迟迟没拿,便娇笑一声:“五妹妹,还不赶紧拿着。” “谢谢三姐,三姐的手艺真是越发精巧了,”顾菀将东西拿在手中打量了一番,觉得上面五彩的小粽子还真是可爱,况且这样小的东西,真动手编的话,很是废一番功夫的。 她素知顾蕙甚是不喜针黹,她自个身上的荷包只有极少是她亲自绣的,其他都是身边丫鬟做的。不过她身边的方胜,女红实在是精巧。 此时坐在阿璇前面的顾筱回头看了一眼,也瞧见顾菀手上提着的小粽子,登时便欢喜道:“三姐的手可真巧吧,这粽子真好看。” 顾蕙自然是得意万分,又从书袋中拿出另一个长命缕便分给她,“三姐,自然是忘不了你的。” “多谢三姐,”顾筱很是给面子,当即便挂在了腰间。 顾蕙回头瞧了一眼阿璇,眼中的怨恨一闪而过。她是被老太太罚了一个月不许出门,不过因着要入学堂,所以她娘又特地求到老太太跟前。 所以如今她每日只能往返与学堂和自个院子中,反正在顾家,她这会是丢脸丢尽了。 因着她连给老太太请安都不能了,所以压根见不着双胞胎兄弟。至于卫氏,她就更见不着了。所以她只能将一腔怨恨都发泄在阿璇身上,不过她自个还在处罚中,自然不敢做的太过,顶多就是联和姐妹孤立阿璇罢了。 此时阿璇已低头看书了,顾蕙一腔得意完全没人欣赏。 于是她轻叫了一声:“五妹。” “三姐,”阿璇听她叫自己,便客气地抬头。 “这是我自个编的小玩意,你可别嫌弃,”顾蕙又拿了一个长命缕出来,娇笑着递给她。 阿璇伸手去接,谁知顾蕙突然松手,长命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顾蕙惊诧的声音登时响起:“五妹妹,你为何,为何要……” 阿璇看了一眼自己莹白的指尖,此时窗外阳光正浓,因怕姑娘们被晒着,早已经挂上细细的竹帘,只是还有跳跃的阳光从缝隙中穿过。此时她指尖就被阳光照射着,当真是晶莹剔透。 “就算咱们之间有嫌隙,你也不该这般,说到底咱们还是姐妹啊,”顾蕙说着,竟是眼眶中有了点点水光。 阿璇真的觉得她是属于表演型人格。 “谁说我和三姐有嫌隙的,”阿璇突然起身,顾蕙忍不住往后缩了,谁知她只是捡起地上的长命缕罢了。 阿璇用手拍了拍长命缕,随即便挂在腰间,待她挂好后,便冲着顾蕙扬唇一笑:“我和三姐姐可是至亲骨肉,哪会有什么嫌隙。若是有人敢在姐姐面前说这样的话,我定回了老太太,这岂不是在挑拨我们姐妹。” 顾蕙被她这么一刺激,登时没话说了。 待下了学后,她便拉着顾菀匆匆而去。 等阿璇领着碧鸢回院子的时候,碧竹接过她的书袋,便将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谁知就掏出好几串长命缕,她有些惊讶地问:“姑娘不是说,今个要给其他几位姑娘送长命缕的?” “今个三姐也送了,我再过两日吧,”阿璇不在意地说道。 碧竹看着手中的长命缕,登时有些可惜,说实话这几条可都是姑娘自个亲自做的。特别是上头挂着的小蜘蛛,各个只有一半小手指头那么大点,连脚做的都极逼真,看得实在是很有意趣。 所以她略可惜说道:“那姑娘可要早些送出去,再过三日就是端午节了,要是送晚了,该戴不上了。” 阿璇这几日有些着急,因为她现在真的越来越确定,自己额头上的胎记有缩小的迹象。因此她极想将手上的这瓶膏药让人检查一番。 不过她又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就连卫氏她都想暂时瞒着。毕竟她如今转变的本就大,再闹出这样那样的事情,她真怕卫氏再请一次高僧来给自己做法。 待到了晚膳的时候,阿璇便去卫氏的院子。此时双胞胎已经到了,两人正围着桌子在闹腾。 “这都是怎么了?”阿璇见他们你追我赶的,便搂着承哥儿笑着问。 启哥儿好不容易抓到哥哥,笑得不知有所开心,“哥哥,把大圣给我嘛,给我嘛。” 因着信阳也属于江南地区,因此地方方言也属于江南温柔侬语,启哥儿本就是个小孩子,嗓子本就嫩,这么一喊别提多可爱了。 “不行,你去年同我说过什么?”顾应承立即问他。 顾应启果然一张小脸苦起来了,可顾应承不惯着他这毛病,板着脸教训:“答应哥哥的话,是不是应该做到。” 这一瞬,阿璇觉得顾应承真是太威严了,完全不像是只比顾应启大一刻钟的哥哥。 “应该做到,”顾应启最后还是垂头了。 说着,他自个就松手了。 阿璇这才发现顾应承手上抓着的是香包,她登时笑道:“不过是个香包而已,何必这般闹腾。” “那个上面绣着大圣呢,”顾应启立即不赞同,反驳道。 阿璇搂着怀中的顾应承,柔声问:“承哥儿能给姐姐看看吗?” 顾应承是个大方的,痛快地递给阿璇,她瞧了眼上头绣着的大圣,果真是威风凌凌,这绣工瞧着可比她的好多了,只怕就连她房中女红最好的碧鸢都比不上。 “这可是娘亲自绣的,”顾应承得意地说道。 顾应启苦着脸,还在那小声念叨:“我也想要。” “去年的时候,娘不是也给你绣了一个,”顾应承有些威严地说,:“结果你自己不爱惜,就丢掉了。如今倒是知道可惜了。” 顾应启被他训的,小脑袋都低了下来。 此时卫氏招呼他们过去,阿璇便立即笑道:“娘给弟弟们绣了香包,那我的呢?” “娘岂能忘了你的,”说着卫氏就让丫鬟将香包拿了出来,阿璇一看上面绣着的莲花,便是爱不释手,这绣工真的太精致了。 “启哥儿,不喜欢娘绣的?”卫氏见顾应启有些不乐,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将儿子拉到自己身边。 顾应启摇头,只是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也想要齐天大圣香包。” 如今顾应承和顾应启已然识字了,难免会看些闲书,这西游记就是他们都爱看的。而齐天大圣则是他们心□□同的男神,如今男神只有一个,而他们则是两个人,甚至为难啊。 阿璇抿嘴一笑,便说:“待下回姐姐给你们绣个荷包,上面就绣大圣好不好。” 这么一说,顾应启果真是高兴。 阿璇见卫氏今日心情不错,便在晚膳过来,挽着她的手臂道:“娘,我想明日出门逛逛。” 卫氏从未听过女儿要主动出门,当时便是一愣,随后才有些诧异道:“阿璇,出门想做什么?” “今个三姐姐说起城中的玲珑坊,里头的首饰便是比起苏州和扬州那些地方都不差,所以女儿便想去逛逛,”阿璇低头装作羞涩地模样。 说起来也怪,旁的姑娘都爱打扮,阿璇却因额头上的缺憾,从不喜欢首饰,倒是一心钻在书上。不是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或许她就是想通过读书,弥补自己的缺憾。 卫氏倒不是不同意她出去,只是她今个小日子刚来,出门甚是不便。她便有些为难地说:“可娘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只怕不能陪你出门,不如再等几日吧。” 她立即关心道:“娘身子怎么了?既然是不适,怎得不请大夫?” “不过是女子的一些事儿罢了,我们阿璇如今还小,待你大了,便懂娘的意思了,”卫氏摸了摸她的发鬓,温和说。 阿璇心底偷偷一乐,不过就是大姨妈而已嘛,其实她现在也很懂的。 最后在阿璇的痴缠下,卫氏便同意让她去,不过却让自己身边的玉瑶跟着她一块。 阿璇无法,只得应了。 待第二日,卫氏便让人去二门上准备车马伺候姑娘出门。好在从今日开始,本就因为端午放了三日假,因此各位姑娘也不用上学。 玉瑶和碧鸢跟着阿璇出门,碧竹心里多少有些羡慕。不过阿璇答应给她带些好玩的东西,让她安心看家。 玲珑坊离顾家并不是很远,坐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待玉瑶站在马车下等着时,就见一只纤纤玉手扶在马车门框上,待一眼便见挑线白裙下精巧的绣鞋,绣鞋上还缀着一颗豆大的珍珠,步履间轻轻晃动。 此时阳光正好,阿璇因年纪还小,并没有带帷帽,只拿了把团扇挡在脸上,一双乌亮的眼睛波光流转,恍是能摄了人心。 碧鸢叫了一声,玉瑶这才回过神,她也是时常伺候在太太身边的,这会竟是看五姑娘看得有些呆了。只是如今五姑娘不过十一岁,就美得这般夺目,待她真正长成时,那会是怎样的天人绝姿。 此时就在玲珑坊不远的酒楼,此时二楼最好的包间中,季铭摇了摇头,便道:“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 此时他们已经盯着顾府半个月了,结果这位顾家五姑娘还真是十足的大家闺秀,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对面的宋寒川反倒是不甚在意,他一手执杯,悠然地品了一口清茶。江南不愧是产茶之地,对于茶叶的制作真乃是登峰造极。 “要我说,以三爷你的性子,早该绑了这姑娘来了,直接让我看病了。何必要这般拖拖拉拉的,”季铭说完自个都笑了,他面容清朗,又长期专研药理,不开口时瞧着便是位世外高人,可是一开口就像是土匪。 宋寒川难得好性子地听他说完了,不紧不慢地放下水杯,看着他认真说道:“季铭,宫里头素来规矩严整,所以太监要是犯了口舌,一般都是割了舌头的。” 季铭眨了下眼睛,登时便怒中从来:“太监和我何关?” “所以拔舌头和你有关,”宋寒川淡淡道。 季铭:“……”   ☆、第16章 第十六章 玲珑坊乃是江南有名的首饰铺子,店里的珍品动辄就是上百两银子,非一般富户可是消受不起的。 别看阿璇只是个二房的嫡女,不过她爹顾阶未进京之前可是在扬州当过知府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她爹没吸民脂民膏,但也攒下不少身家。所以二房一向比大房有银子,之前杨氏也明里暗里说过几回,毕竟没分家呢,这二房在外头的银子是该交公的。 对于交公这事,卫氏自然是同意的。顾阶乃是正四品的京官,一年禄米二十八担,俸银四十两,她是一分不少地交公了。 其实杨氏是眼红顾阶的灰色收入,可卫氏咬定没有,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此时阿璇被人迎着上了二楼,楼下倒是也有首饰,只不过那些首饰不过是普通罢了。这铺子负责迎客的姑娘,一瞧见门口马车上的标志,便立即恭敬道:“见过顾姑娘。” 这些迎客的小丫鬟,其实都是玲珑坊里头的学徒。因玲珑坊多是女眷来逛,因此并未像其他铺子那般用了男子,而是皆用丫鬟招待客人。 “顾姑娘二楼请,”在侍女的带领之下,阿璇等人便上了二楼。 待阿璇在二楼坐下后,这侍女就前去端茶。为了方便,二楼便有茶水间,此时里面的侍女见她进来,便笑着问:“这姑娘看着是个大客户,是哪家的姑娘?” “坐着顾家的车马来的,只是顾家大房两位嫡姑娘都来过咱们店里,看这位的派头应该也是嫡出的吧,”侍女有些犹豫地说道。 此时正在煮茶水的人,突然压低声音说,“你瞧见她额上有疤了吧?” 侍女心里一惊,随即便摇头,她方才全程垂目,哪敢看客人的脸。 “姑娘请用茶,”就在侍女将茶水端回来之后,便大着胆子给阿璇敬茶,而头也稍稍抬起偷瞄阿璇的脸。 “还是让我来吧,”旁边的碧鸢一见她偷偷打量自家姑娘的举动,便立即不悦地伸手去接。 阿璇结果青瓷茶盅,一手捏起茶盖,慢悠悠地吹了吹上面的热水,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动作,偏偏她坐起来就是这般优雅。 “好看吗?”阿璇悠悠地转头含笑问她。 这侍女一惊,当即便道:“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你有什么罪,”阿璇淡淡一笑,“下去吧。” 侍女不敢耽误,此时掌柜叶三娘正好过来,见她匆匆离去,便立即向阿璇行礼道:“店中小婢礼数不周,还请姑娘海涵。” “我听说玲珑坊乃是信阳府最好的铺子,今个便来见识一番,”阿璇说的客气,不过叶三娘却不敢怠慢。 就像这店中的招待都是女子,掌柜也是个女子。叶三娘本是自个经营着一个小小的银楼,后来丈夫没了,儿子又重病,只得买了银楼。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玲珑坊的掌柜,可见这女子真是极坚韧的。 叶三娘让人拿了花册过来,笑着说道:“这乃是咱们店里头上等的首饰,姑娘只管细细看。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三娘自当知无不言。” 其实二楼也有柜台,只是如今楼上没什么客人,安安静静地。阿璇坐在这里翻着手中的册子,心里头却是在想着,该找什么借口,去医馆找大夫看那盒膏药呢。 不过她心里虽存着事,可姑娘到底是姑娘,见着漂亮的首饰还是挪不开眼睛。这花册花的极其逼真,别说是阿璇,就连旁边站着的碧鸢都看直了眼睛。 “不知姑娘是想买什么样的首饰,说不准我还能为姑娘推荐一二,”叶三娘柔声说道。 阿璇此时心中也有些叹息,若是她这胎记长在中间,她还能用花钿挡住。偏偏这胎记却是在右边额头至眉尾处,即便是用抹额,只怕都盖不住。所以在饰品上,她是没有一点取巧的法子。 “步摇,听闻玲珑坊的步摇乃是江南一绝,还请叶掌柜帮我推荐一二,”阿璇客气地说道。 叶三娘轻笑回道:“这花册虽花的逼真,可到底比不上姑娘亲眼所见。我这就去准备几支步摇过来。” 不过叶三娘走后不久,就有女客上来。 只见两个穿着打扮极其富贵的女子,带着好些丫鬟便上楼来了。两人就坐在离阿璇旁边,刚一坐下,就听穿着银红妆花褙子的女子,急不可耐地问道:“徐家姐姐,你这脸如今可真是光滑,竟是一点点都看不出原先长了斑的?” “那可不就是,这位季神医可是极厉害的,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这脸上居然什么都没有,”这个姓徐的姑娘有些得意地说道。 对面的人登时抓住她的手,有些恳求地说道:“你可得将这位季神医介绍给我,我这脸上也有好些斑点呢,平日里便是上了细粉都盖不住呢。” “咱们这样要好的关系,我自然会帮你的。” 此时叶三娘端着铺着红色丝绒的盘子回来,上面便是依次摆着三支做工精细的步摇,特别是最中间的那支步摇,簪子乃是赤金打造,上面雕刻莲花纹路,而簪头处却是两支赤金蝴蝶,蝶翼如丝上面垂着点点晶石,而迤逦而下的流苏,则是由粉玺组成。 “这位季神医素来是来去无踪的,行迹很是难寻。” “那你是在何处寻得的?” “便是城中的医馆同善堂,为着我脸上的这些斑点,我爹娘不知求了多少大夫,结果上月的时候我用了同善堂送来的膏药,居然有了成效,这才得知这位季神医的存在。” 阿璇听得心里头就跟浇了火油一般,险些就要烧起来了。不过她又疑惑,怎么这世上竟有这样凑巧的事情,自己刚出来准备找大夫看胎记,结果就出现了一个季神医。 这样的巧合实在是太惊人。 不过片刻之后,她又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太过小心。这原身也不过是个大家闺秀罢了,一来没仇敌二来没利益让人所图,谁会这般周折地谋算她啊。 于是阿璇指着中间的步摇,笑道:“叶掌柜果真是厉害,我一眼便相中了这支。” 叶三娘抿嘴一笑,立即道:“姑娘喜欢乃是我们玲珑坊的荣光。” 在阿璇伸手去拿步摇之时,叶三娘大大方方地抬头,便将这位姑娘的容貌尽落在眼中。方才侍女也说过了,这位应该是顾家的姑娘,顾家大房的几位姑娘,她都是见过的。 她做着的是迎来送往的声音,但凡来过店里的客人,她都能记个大概,这位姑娘她从未见过。如今再看见她额上的胎记,便已是猜出她就是顾家五姑娘。 都说顾家五姑娘容貌丑陋,叶三娘心底嗤笑一声,这位姑娘若是还容貌丑陋,只怕这天底下就没有美人儿了。只不过她这额上的胎记,确实是美玉有瑕,可见老天爷也见不得这般完美的容颜吧。 待碧鸢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玉瑶便扶着阿璇上了马车。等三人在车里坐定后,阿璇便吩咐:“去同善堂。” 玉瑶自然也听到那两个女子的谈话,她有些犹豫道:“不如咱们先回去禀了太太……” “你没听她说吗?这位神医可是来去无踪的,万一要是拖延了时间,”阿璇淡淡看了她一眼,眼中却满是坚决。 其实她本就准备去药堂,只不过这两人的话,给了她更正大光明的理由罢了。玉瑶只说了一句,便也住嘴了。这五姑娘因头上的胎记心结甚重,如今突然听说这位神医,不管有用没用,只管去见了便是。 待马车到了同善堂后,阿璇便在马车上带好了帷帽。不同于多是女眷出入的玲珑坊,同善堂要混杂地多。 玉瑶扶着阿璇下了马车后,便进了同善堂。 “姑娘,是看病啊,还是抓药?”同善堂的伙计一见有贵客来了,赶紧上前。 “看病,”阿璇淡淡道。 “不知姑娘看什么病啊?” “养颜美容。” 伙计自然是瞧不见阿璇的脸,只是光听这声音就觉得这肯定是位极美的美人,所以美人儿要看养颜美容的,自然是应该。 待他将一行人引至包厢,随行而来的家丁站在门口守着。 “姑娘请坐,不知姑娘是要看哪方面的,老夫于养颜美容上已钻研了二十年,整个信阳府找不出比我再精通的了,”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花白的胡子,略有些得意地说道。 “去疤,”阿璇自打进了同善堂后,说话便极是精简。 老大夫摸胡子的手一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 “我这里有一盒祛疤的圣药,还请先生帮我鉴定鉴定,”阿璇从荷包之中将那玉盒拿出,便递给了老大夫。 老大夫见这玉盒通体翠绿,一瞧便是凡品,能用这样的玉盒盛着,可见这里面的膏药着实非凡品。当他打开盒盖后,便是闻见一股扑鼻的清香。 “当真是好药,”待他看见里头的细腻的药膏后,便赞赏地点了点头,“姑娘不介意老夫挖出一点吧?” “先生请。” 此时在内室的两人,皆听着这里的动静呢。原以为不会这般顺利,没想到这姑娘一听到这消息当即便赶了过来,季铭轻笑了下,压低声音说:“这位姑娘的性子可真是果决。” 宋寒川哼了一声,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应了句:“那是自然。” 他想起那夜的阿璇,明明被自己威胁着,可却丝毫不紊乱,该歇息便歇息。若是寻常的大家闺秀,这般同男子同居一室,只怕当即便要悬梁了吧。可见她确实像季铭所说的那般是个很果决的人,偏偏她那样的容貌,那样柔弱的姿态,竟是形成别样的反差。 此时宋寒川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竟是忍不住想到前面去看看。 “这膏药确实是个好的,至于这里的成分,恕老夫愚见,”老大夫有些讪讪地说道。 阿璇登时有些失望,但她想了想还是问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对疤痕会有反效果的?” “什么反效果,”这大夫瞪直眼睛,诧异地问。 阿璇今日前来便是想将这膏药的事情搞清楚的,便立即说:“就是会不会让胎记变得更大?” “胡说,胎记乃是生来便带着的,岂会越变越大,”大夫一下便否决。 阿璇彻底失望,这大夫连基本的生理知识都不知道,还号称是潜心钻研二十年,哄谁呢。 她起身便要离开,突然旁边的一扇门突然被推开,便听一个温和地男声道:“姑娘,请留步。” “你是何人?”玉瑶当即便驳斥。 “姑娘请恕罪,原先我本同曲大夫正在商讨事情,伙计便将姑娘带了进来。在下不想唐突姑娘,便只得先退避到内室之中。” 他这般突然出现虽有些无理,但也不至于牵强。 “不知姑娘手中的膏药,可否让我一看,”季铭心中略有些无奈,原本还想准备出场地仙风道骨些,谁知这姑娘性子是真果决,一见这老大夫说的不对,当即便要离开,他只得出来留人。 宋寒川依旧坐在内室之中,此时透过窗棂上影子,只能瞧见外头站着好些人。 此时这玉盒拿在碧鸢手中,她朝阿璇看了眼,便听到阿璇淡淡道:“给这位先生一瞧。” 季铭见了这玉盒心中点头,玉盒盛药膏是最能抱住药性的,况且是这样不凡的玉,可见这药膏应该是不凡的。 可当他打开玉盒,闻见里面的药时,登时脸上便出现惊诧以及随即而来的怒气,他问道:“不知这药膏是何人给姑娘的?” “我的一位挚友,”阿璇刻意说道。 季铭笑了一下:“看来您这位挚友很想毁了姑娘你的样貌。”   ☆、第17章 第十七章 “看来这位挚友很想毁了姑娘你的容貌。” 当季神医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无异于在这房中掷下一枚炸弹,惊得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反而受寒者成了最淡然的那个。 “不可能,这药膏乃是何姑娘亲手送给我们姑娘的,她说这可是最好的膏药,乃是何少爷……”说到这里,碧鸢才惊觉说漏了嘴,便立即收声。 反倒是季铭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后,那内室之中的人不知有没有听到何少爷这三个字,原来是神女无心,襄王有梦,难怪,难怪…… “不会的,何姐姐不会骗我的,”阿璇往后退了一步,似是极不愿相信好姐妹欺骗自己这个事实。 好在即便进了这里,她的帷帽依旧没摘下,此时众人只看见她帷帽的轻纱微晃,垂在最底下的镂空银铃摇晃,带起一串清脆悦耳的铃音,显然与这混乱凝滞的气氛格格不入。 阿璇咬着下唇,却在下一刻又用一种痛苦又纠结的语气反复道:“季神医,请您再看看这膏药是不是真的有害,何姐姐同我那般要好,她,她应是不会害我的。” 显然阿璇这会装作不信的样子,是做给玉瑶看的,如今这事肯定是瞒不过卫氏的。但是这膏药是何芸哥哥寻来,通过她的手送给阿璇的。之前卫氏不知还好,如今知道了,这药膏的来历可就成了问题。 虽说阿璇如今才十一,但是这私相授受可是原则问题。因此她这会一口咬定是何芸送的,反正她不知这药膏是何祁寻来的。 况且阿璇之前一直表现和何芸那般要好,如今这般贸贸然冒出她送的膏药出来,难免有些奇怪,是以她少不得要做些戏。 宋寒川都没瞧着她人,只听她说的话,却是一下就察觉她是在做戏。毕竟但是同她短短接触的这两回,这个顾家阿璇可不是个遇事只会哭鼻子的。如今她装作这般柔弱的姿态,也定是有所图谋。 虽说她所图谋的,宋寒川并不知道,不过这会他听着她这般假惺惺的哭腔,只觉得很是有趣。原以为这姑娘是个果决的,没想到还这般狡猾,就像小狐狸一般。 此时阿璇自个假哭地差不多了,便试探着问道:“神医,不知这膏药之中究竟含有什么,还请先生救我。” 阿璇可不是个思想固化的,既然这人能看出这膏药真的有问题,可见真是个有本事的。那她便不介意放下姿态,只要他能助自己解了这药膏之毒,那她就不介意对他好言悦色。 “姑娘,既然要我救,为何还不以真面目示人,我总该先看了姑娘脸上的疤痕,才知道姑娘的病症,”季铭此时双手背于身后,整个人长身玉立,眉宇间带着温润如清泉的淡然,很有有世家子弟的风范。 一直稳坐在位置上的宋寒川,突然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我们姑娘乃是大家闺秀,岂能轻易让人看了容貌,你先说说这药膏就见有什么问题,好歹也让我们知道你的真本事,”玉瑶不愧是卫氏身边的大丫鬟,一番话说出来,又体面又周到。 阿璇点头,很是赞同她的说法。 结果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话的老大夫,这会可不乐意,立即便道:“你这丫鬟真是好生无理,这位可是悬壶世家季家的传人,你岂可这般无理。” 阿璇登时呆了,显然她不知季家。 她略转头朝玉瑶看了眼,结果玉瑶比她还不知道呢,只恼道:“我管你是什么世家,反正他不拿出真本事,就别想看我们小姐的真容。” 说实话,季铭这人呢,其实很是高傲的。毕竟是手里有两把刷子的人,要不然以宋寒川的身份,何必对他一个小小的大夫这般看重。他们季家虽说没出过太医,那是因为季家志不在官,又深知这皇室是天底下最凶险的地方,太医这个职位可不好当,说不准就小命呜呼了。 但是但凡提到季家,做大夫的就没一个不知道,因为这市面上流传着的不少药方子,就是从季家传出来的。又因为季家足够厉害和神秘,但凡季家出来的人,大夫们都要尊称一声神医呢。 结果如今碰到阿璇这几个外行人,压根就不知道人家季铭在医药界的地位有多么崇高。玉瑶这个护主的,居然还非要看人家的真本事。 以前都是别人求着季铭看病,结果这会却成了他求着给别人看病不成,要不是承了里面那人的情,他还真撩开手不干。 “这养颜美容之术将就的日积月累,并不同其他病症,做不到药到病除,”季铭开口解释道,“所以短时间内,姑娘只怕看不出我的本事。” 不过他这么一说,阿璇反倒是信了他两分,因为他确实是说了真话。 这房中除了那个老大夫之外,便只有阿璇带来的两个丫鬟,碧鸢和玉瑶。所以她干干脆脆地拿了帷帽,让旁边的玉瑶都阻止不得。 何为倾世容颜,应该就是当她摘下帷帽的那一刻,恍然整个房间都因她而亮堂了起来。 季铭这些年走南闯北,自觉是见过市面的,可却从未见过比她样貌还要美丽的女子。可偏偏以她容貌的稚嫩,这女子二字又有些唐突。此时的阿璇介于少女和女子之间,似如含苞待放的莲花,娇艳欲滴,虽还未到盛放之时,却已显露出未来倾城绝丽的美。 难怪以宋寒川那样的性子,都对她的救命之恩恋恋不忘。这要是放在寻常男子身上,别说是没有救命之恩,就算她要了自己的性命,只要都心甘如饴地双手奉上。 美人之美,已不是言语所能描绘的。 “还不知先生贵姓呢,”阿璇如今已见惯了别人看自己失神的模样,她知道以顾令璇的容貌,脸上这点小小的瑕疵并不会让旁人忽视她的美,但是美玉有瑕终究是遗憾。 此时季铭才回过神,他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罪过罪过。幸亏如今是隔着一扇窗子,若不然让宋寒川看见自己见到美人失神了,也不知以他的凶残程度,会不会挖了自己的眼珠子。 “鄙人姓季,单名一个铭字,乃是吴中人士,姑娘称我季大夫便是,先生二字万不敢当,”季铭也算是一身好皮囊,如今又这般地低姿态,让碧鸢和玉瑶都心生出许多好感,再不觉得他是个骗子了。 阿璇见他态度转变,都不得不感慨,这一副好相貌还真是无往而不利。 她淡淡问:“不知先生可否告诉我,这药膏之中究竟含有什么东西,对我容貌究竟有什么伤害?” “若我没看错,姑娘额上的胎记本不该这般大?”季铭一开口就镇住了玉瑶和碧鸢。 其实碧鸢当即便喜道:“先生不愧是神医,我家姑娘以前的胎记确实不是这般大。” “姑娘,你这药膏其实本不错的,但偏偏里面多了一味药,便将这治病的良药变成了害人的毒药。你的胎记乃是鲜红斑痣,原本随着姑娘不断长大,本该消失的,但坏就坏在你抹了这个药膏,将你原本该消失的斑痣越抹越大,连颜色都深了。” 阿璇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问:“那么我如今的情况算是中毒吗?” “若想根治的话,便需要彻底解了这毒,”季铭点头。 此时阿璇突然觉得脑中犹如炸开一般,疼地竟是站立不住,幸亏她及时扶住旁边的碧鸢,这才没摔倒。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碧鸢见她脸色都白了,以为她是被何芸下毒之事气得,吓得泪眼汪汪地扶着她。 而此时阿璇只觉得天旋地转,渐渐她的意识竟是模糊了起来。 旁边季铭见了,便立即让丫鬟将她扶着坐在椅子上,碧鸢将她手臂放在桌子上,便用一层帕子搭在上面,季铭立即给搭上她的手臂,给她问诊。 “先生,我家姑娘这是什么急症,”碧鸢看阿璇的脸色都一瞬白了,整个人看起来便如雨打之外的娇花,虽说依旧美艳,却缺少了勃勃生机。 季铭还真说不出来,因为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人,一下子脉搏就急速衰弱下去,竟放佛病入膏肓的模样。要不是他方才和这个顾姑娘面对面地说着话,这会又是自己亲自替她把脉,他都不敢相信,她的脉搏竟会虚弱至此。 就在季铭说不出话时候,突然内室的房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宝蓝色松枝纹直缀的男子,众人只瞧见一个极高大的人过来,待再回过神,他已是到了跟前。 “她怎么了?”宋寒川看着面色煞白的人,转头便问季铭。 季铭也是一头雾水的,这会只能勉强回道:“大概是被吓着了。” “不可能,”宋寒川想都没想,便立即回道。 此时碧鸢正站在阿璇旁边抹着眼泪,不知如何是好呢,就又听见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待她抬头时,登时惊得花容变色,连担忧都忘记了,当时指着宋寒川,便要开口。 宋寒川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厉声:“闭嘴,还想不想救你家小姐了?” 碧鸢一听这话,竟真的闭嘴了。 “对我的丫鬟客气些,”结果此时美眸紧闭,一张小脸苍白的人,突然淡淡开口。 “你若是想让我对你丫鬟客气些,就该别这么吓人,”宋寒川见她竟说话了,原本吊起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反倒是季铭再次搭上阿璇的手腕时,此时她的脉象没了方才的衰败,竟是渐渐恢复了过来。季铭虽学医甚久,但是这等奇怪的症状却是头一回见到。要说大夫见着这些奇难杂症,就如同女子见着最好看的首饰一般,简直是爱不释手。 登时他立即便道:“顾姑娘,你这脉象实在是奇怪,季某才疏学浅,却是从未见过。” 此时一直闭着眼睛的阿璇,霍地睁眼,一双美眸盯着旁边的宋寒川,口中却道:“碧鸢,扶着我,咱们回去吧。” “姑娘,可是你的身子,”碧鸢也想带着姑娘远离这个看起来便很可怕的人,可这会自家姑娘一张脸还是苍白地很。 “我没事,”阿璇坚持。 她不愿多说,而玉瑶也被方才阿璇的模样吓住,居然没有追究宋寒川为何从内室出来。 季铭刚要开口,谁知宋寒川居然阻止了她。 待阿璇带着两人匆匆上了马车离开之后,季铭站在药堂的门口,有些恼火地问:“你为何不让我将她留下?” “你没看出她如今已不信任你了,”宋寒川收回目光,淡淡道。 季铭抱怨:“还不是因为你吓着她了。” 不过说完之后,他自个也觉得这太过无理了些,他小心地觑了一眼宋寒川又问:“那如今咱们怎么办?” “你已将饵放下去了,还怕她不上钩不成?”宋寒川自然指得乃是阿璇额上胎记之事,如今季铭已告诉她,这乃是中毒所致。没有姑娘不珍稀自己的容貌,特别是她那般貌美的人,若是真想她顶着那样的胎记生活一世只怕是比死还要难受。 因此他不怕阿璇不回头来找季铭。 季铭见他说得这般淡然,还以为他丝毫不在意阿璇中毒之事,谁知刚回了他们如今所住之地,他便急召了徐铭,让他去调查何家之事。 阿璇回来的时候,卫氏正在房中写信。她与顾阶乃是恩爱夫妻,如今分隔两地,这鸿雁传书自然是少不得的。 她刚写完落款,就听外面传来声音,说是五姑娘回来了。她急急地吹了吹信纸,见墨迹还没干,便压在一旁,去见女儿了。 待她见到躺在罗汉床上,脸色苍白的阿璇时,登时吓得直问:“阿璇这是怎么了,阿璇。” 她急着就去摸她的额头,此时她额上渗出点点汗珠,一摸都是冷汗。她又急又气转头便对着玉瑶和碧鸢怒道:“让你们好生伺候姑娘,这出去一趟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了。” 其实阿璇如今还比方才好了许多,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浸湿了。原以为她有了心理准备,并不会惊讶,可如今她这心头凄凄,一股又一股地绝望从心底钻起来。 是不是你在不甘,不甘你自己至死都不知道这个事实,至死都是被蒙在鼓中。 是不是你在不甘,不甘你这样的美貌,却因这胎记,活着的时候终日如躲在那阴暗之中,从不敢走到人前。 是不是你在不甘,不甘何芸这般害你,可你却依旧将她当作唯一的知己密友,连你的母亲都时常会感激有她的安慰,你才会不至太过孤僻。 顾令璇,若真的是你在不甘,那么我答应你,一定会为你报仇,让你不至于黄泉路上都做一个冤死鬼。 当阿璇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内心中的绝望竟是好了些,一直在颤抖地身体竟渐渐缓和了下来。   ☆、第18章 第十八章 当卫氏看着阿璇苍白的小脸,再听着玉瑶复述这一切的时候,眼中的恨意犹如燎原的火,似乎能燃尽一切。她只有阿璇这一个女儿,素来便看作心肝一般。虽然承哥儿和启哥儿比阿璇年岁还小,可他们到底是男丁,即便是受了挫折,那也是对他们的历练。 可女儿这般娇弱,卫氏自个也是女子,更明白这相貌对于女子的重要性。 一想到先前阿璇因相貌被崔沅嫌弃,而负气跳湖,她就忍不住害怕。幸亏她的阿璇没事,要不然即便是拼死,她也要让崔沅偿命。 如今得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居然是何芸,她如何能不气,如何能不怨,又如何能不恨。 “阿璇,你放心,娘亲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的,”卫氏将阿璇抱在怀中,拼命忍不住没落下眼泪。 若是从前还没觉得顾阶不在身边的痛苦,如今遇到这等事情,卫氏一个女子只得咬牙狠扛下来。她心里的痛不比阿璇少,可阿璇此时这般,她这个做娘亲的就更加不能软弱下来了。 此时阿璇身子慢慢缓和下来,没了方才颤抖个不停地样子,只一张小脸依旧是苍白没有血色。 “娘亲,姐姐,我们回来了,”就在卫氏让人扶着阿璇到她内室床榻上躺着时,就听见顾应启朗然地声音。 卫氏一惊,正要让人拦着他们,却见两人已掀开门帘进来了。顾应启冲在前面,身上还背着书袋,跑起来的时候一颠一颠地。 他看着阿璇躺在卫氏怀中,还以为姐姐跟母亲撒娇呢,便冲到榻边笑嘻嘻地说:“姐姐,害羞,这么大还趴在娘亲怀里。” “启哥儿,你和哥哥先出去,”卫氏稍微挡了挡,不想让儿子看见阿璇苍白的脸色,生怕吓着他们两个。 此时顾应承跟在后面进来,不过他一进来便将书袋拿了下来,递给了玉瑶,让她拿着。若是寻常的话,玉瑶定是会拿着书袋去放好,如今没卫氏的吩咐,她也不敢随意离开。 “玉瑶,你带两个少爷去吃些点心,”卫氏立即对玉瑶吩咐道。 她又和颜悦色地对儿子说:“承哥儿,带着你弟弟去吃些点心。你们回来也饿坏了吧?娘亲,让人买了稻花香的点心回来,你们过去吃。” 顾应启一听有点心,还是稻花香的,便立即开心地笑了。不过这孩子不是个小气的,就没吃独食的习惯,一下爬到罗汉床上,就拉着阿璇的袖子,笑着说:“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吃,姐姐不是喜欢吃玫瑰酥的?” 结果卫氏一时有些大意,便让他瞧见阿璇的脸。 说实话,阿璇虽然如今身子不再颤,但是脸色苍白地如同纸般,即便是顾应启都一眼瞧出了问题,拉着她便立即问卫氏:“娘,姐姐怎么了?” “姐姐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罢了,”卫氏见儿子一张小脸一下从开心变了色,便知他有些被吓住了,只得又出声安慰他。 此时顾应承又走过来,他看着阿璇的脸色,便皱眉很是老成地说道:“娘,咱们应该给姐姐找大夫?” 他虽然脸上还勉强维持着镇定,可是也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罗汉床。此时顾应启可怜巴巴地看着阿璇,眼眶中竟是已含着泪了,他问:“姐姐哪里疼,我给姐姐吹吹。” 阿璇这会勉强能说话了,她伸手握住顾应启的小手,撑着精神安慰他:“启哥儿没怕,姐姐只是肚子有些疼而已,待喝了些热水躺一躺便能好了。” “那我去给姐姐倒水喝,”这会却是顾应承急不可耐地说话了。 他腾地一下从罗汉床起来,又往外间跑去,卫氏只得急急喊玉瑶:“你赶紧跟着五少爷去看看,可别让他被烫着了。” “启哥儿,你先起来,娘亲让人扶着姐姐到内室去躺一会。” 原本卫氏是想找个健壮的仆妇,抱着阿璇进内室躺着的。奈何她天性要强,生来便不肯服输,只让碧鸢在旁边扶着自己进去。 等了一会,玉瑶便端着茶水进来,顾应承在一旁亦步亦趋地跟着。此时她躺在床上,碧鸢将大迎枕放在她背后,让她半躺着,也好舒服些。 “姐姐,喝水,”顾应承小心地端着水杯递给她。 阿璇接过便喝了一口,原本冰凉的胃在热水的温暖下,似乎缓和了过来。她只觉得真的舒服了不少,便小心地将整杯水都喝了下去。 “承哥儿,真棒,姐姐喝了热水觉得舒服了不少,”阿璇将杯子递给碧鸢后,便伸手摸了摸顾应承的小脑袋。 “好了,你们两个先出去吃点心吧,姐姐也该休息了,”卫氏见她脸色真的比方才好了,便又开口让两个儿子出去。 一向听话的顾应承却是梗着脖子问:“为什么不给姐姐请大夫?姐姐生病了。” 其实卫氏也想请的,只是阿璇坚持不要,只说她就是被何芸这样恶毒的行事所吓着了。可她这么说,卫氏就更心疼她,也更恨何芸了。自己这般娇养的姑娘,居然被人这么恶毒的对待,这何芸小小年纪未免也太恶毒了些。 不过她说到底还是不放心,只让人去请了顾家寻常会请的大夫过来。 因如今是大太太在当家,所以请大夫是要到大太太院子拿了对牌才能出门的。卫氏怕大太太故意为难,便让秦嬷嬷亲自跑了一趟。 大太太这会正在东梢间坐着,跟几个婆子在说话,就听说秦嬷嬷过来了。 “不知这什么风,竟是把您老人家吹来了,”大太太笑着说,便让人搬了小札子过来给秦嬷嬷坐。 秦嬷嬷因着急拿对牌,便立即恭敬开口:“我们姑娘身子不适,所以二太太亲自让老奴过来拿对牌,好让人出门去请大夫。” “璇姐儿又病了,”大太太登时有些奇怪,只是这语气中好奇倒是多过担忧。 不过她自个随即也意识到这问题,便又是笑着掩饰了过来,脸上这才露出着急之色问道:“不知这会是什么病?这孩子最近可真是遭罪,时不时就生一场病。二弟如今也不在家,弟妹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也是为难了。” “有老太太和大太太照顾着,我们太太自然不为难的,”秦嬷嬷回道。 杨氏这才得意地笑了笑,喊道:“陈有贵家的,去把对牌拿来给秦嬷嬷,这请大夫的事儿可耽误不得。” 秦嬷嬷拿了对牌又是对杨氏谢了又谢,这才走了。 “咱们太太就是心慈,那二房这般对咱们四少爷呢,”待房中就剩下大太太自己的时候,就听一个婆子小声念叨。 杨氏冷笑一声,先前昌哥儿的事儿,她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卫氏那小蹄子,以为仗着二老爷在京里头当官,就能压大房一头,做白日梦去吧。 待到了晚膳的时候,五姑娘又病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顾家。 到了第二日,卫氏过来的时候,脸色都是有些不好看。老太太看着她这般,也问了阿璇的情况,卫氏只推说一切都好。老太太也没在意,只赏了些好药材,让她带了回去。 等姑娘们都去学堂的时候,杨氏还留在老太太院子里没走。 虽说老太太如今不管事了,不过杨氏为了表示对老太太的尊敬,隔三差五便会将府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汇报给老太太,有些大事则一定问过她的意见才去办。 所以老太太喜欢这个大儿媳妇,多过喜欢卫氏。 杨氏说了说府里的事儿,便话锋一转:“如今璇姐儿也不知怎得,这才短短一个月就生了两回病。” “姑娘家,身子娇贵些,”老太太不在意地说。 “那倒也是,姑娘家确实是娇贵,只是二房到底还有两个年纪小的哥儿,也不知这回璇姐儿生了什么病,这病气要是过给两个哥儿了,老太太您还不得心疼死,”杨氏说道。 这会老太太先前也没多想,可被她这么一提醒,便是立即心思沉重了些。 杨氏和老太太做了快二十年的婆媳,这余光稍微这么一瞄,就知道她被自己说动。于是她脸上露出一些为难之色,怯懦道:“有句话,不知媳妇该讲不该讲?” “你只管说便是了,”老太太严肃道。 “娘,我瞧着璇姐儿自打上回落水醒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这行为、举止啊,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所以媳妇便觉得,便觉得……”她连续重复了好几次都没往下说。 这让老太太有些恼火,直斥责道:“你有话只管说便是了,支支吾吾做什么?” “娘,你说璇姐儿是不是身上有些不干净,”杨氏这才支吾地将话说出来。 老太太登时就怒道:“你这是什么话,璇姐儿说到底也是你的亲侄女,你就这么不盼着她好。她不过是生了两回病而已,你就这么盼着她鬼上身?” “娘,”杨氏一见老太太发飙了,登时便软了下来,立即讨好道:“我哪是不盼着璇姐儿好,只是她如今这样大的变化,弟妹自然是千方百计地瞒着。可是我作为大伯母,又是家里头当家的,为了这一大家子负责,才不惜得罪人也要说出这样的话。” 老太太这下倒是沉默了。 “娘,璇姐儿和蕙姐儿她们都是一般大的年纪,她要是真有个什么事儿,三姑娘和六姑娘又如何能落着好的。所以我这才着急的,都是做娘的,我如何能不心疼璇姐儿,”杨氏见老太太态度缓和,便再接再厉。 不过老太太到底还是经过事的,岂会因她这三言两语,就真的相信。 老太太淡淡道:“好了,这事你不要再说,我自会有定夺。” 杨氏自然没继续说,她服侍了老太太近二十年,深知老太太这人疑心病太重。如今她不在意,可自个在她心里头埋下这么一颗种子,不愁日后没好戏看。 ****** 其实阿璇这几日身子已好了不少,不过卫氏依旧拘着她,不让她去学堂。所以阿璇也托着生病的福,得了几日悠闲。 因着阿璇性子有些孤僻,手帕交并不多,就两位而已。自然何芸便是其中之一。也不知何芸从哪里得知她病了的事情,竟是过来看她。 原本卫氏并不愿再让阿璇和她来往,不过阿璇还想从她口中知道一些事情,便请了卫氏让她过来。 待她一进来之后,阿璇便请她坐在罗汉床上,只是两人中间还隔着小桌。何芸脸上带着真切地着急和担心,一坐下便问:“怎么好端端地又病了,咱们上回在广宁寺见面的时候,你还好端端的。怎么回来之后救又病了?” 阿璇看着她眼中的焦急,那样心疼的语气,估计谁看见都觉得,这才是真真的手帕交。说实话,就算顾家的那几个堂姐妹,来看她的时候,口吻都没她这么真诚呢。 这会阿璇总算明白,为何顾令璇会这么信任她了,这演技实在是太过关了。只怕就是她自个,也肯定会觉得,这比亲姐妹还亲呢。 不过如今的阿璇可不比从前了,只听她娇弱地说道:“我这身子如今也不知怎得,竟是越发地不好,实在是愧对父母的恩情。” 她说这话的时候,嗓子里头真是止不住地苦涩,眼眶也随之覆上薄薄水光,再配上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显得格外楚楚,看得何芸眼眶都湿了。 “你可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我听了心里都觉得难受,若是让伯母听见了,该如何心疼,”何芸立即安慰她,可眼眶中点点泪光,瞧着还真不是作假的。 阿璇登时心里就炸开了花,这姑娘未免也太可怕了,才多大点年纪,居然就能这般面不改色地骗人,害人。 两姐妹说着贴心话,阿璇便有些试探,说道:“芸姐姐,你仔细瞧瞧我额上的胎记?” 何芸看了看,依旧是那般红艳,还是那么大些,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同。不过她到底没说出口。 谁知阿璇自个便说了:“是不是比先前好了许多?” 何芸正仔细看呢,就听她又喜道:“自打用了你的膏药之后,便越发地变小了,可见这药膏还真是圣药。” 其实何芸心里是清楚这药膏的作用,可是她真仔细看阿璇的额头时,又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好像真小了些。 所以这会她这心里又是着急又是难耐,想问阿璇是不是又抹了别的药膏,可又不知从何处开口。 阿璇看她憋着不说的模样,便更加有意说起,这药膏的效果是如何如何明显,只怕再用上一个月胎记就能褪掉了。 何芸被她说的有些魂不守舍,待她告辞要离开的时候,阿璇还特意拉着她的手,让她要经常过来玩。 卫氏没见何芸,只让人送她出去。她只怕自个见了何芸,就会忍不住手撕了她。 “给老爷和大少爷的信送到哪里了?”卫氏忍不住问道。 旁边秦嬷嬷立即轻声道:“您吩咐说要加急的,就走了水路没敢耽搁,估摸着再过三日就能到京城了吧。” “那就好,”卫氏咬牙。 她一个妇道人家到底手里没什么人,要给女儿报仇,还得丈夫出手再行。 只是她不知,其实已有一股势力开始彻查何家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徐铭从外头匆匆回来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头气氛有些不对劲。正好顾十三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因为年纪小又机灵,很得三爷的喜欢。当然三爷那样的性子,就算真喜欢谁,也不会嘴上说出来,这也都是大家猜测的而已。 顾十三一见他,便立即说:“徐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怎么了,”徐铭朝里面看了一眼,小心地问。 这座小院只是个二进的院子,乃是他们为了落脚,临时租住的。此时两人站在院子里头说话,四周都静悄悄的。 因徐铭身手很是了得,顾十三便时常缠着他讨教,因此对他甚是恭敬。他见徐铭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便一把将他往远处拉了拉,低声说:“张大人醒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徐铭一听张大人醒了的消息,便是高兴地很,脸上禁不住露出喜色。 毕竟他可是这次负责保护钦差的侍卫首领,张子周在他的保护下,还被人刺杀自今昏迷不醒,如今听说他醒了,徐铭自然是异常高兴。 顾十三见他这模样,便忍不住打击道:“可张大人坚持要回京城?” “为什么要回京?浙江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就要这么双手空空的回去吗?”徐铭不解地说。 顾十三到底是个十几岁大的孩子,这会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可不就是这样,他是被这刺杀吓破了胆子,生怕一条小命交代在这里,所以这会死活要写折子回京。” 徐铭立即又问:“那三爷怎么说?” 宋寒川虽说年纪不大,可他乃是当朝皇孙,身份是他们整个队伍中最高的,他的话自然是份量十足。再加上他性格虽沉默,却是极坚定的,但凡认准的事情便会坚持做下去。 如今浙江之事他们还毫无头绪,一路上却被人追杀了两次,上一次宋寒川甚至不得不亲自冒险,可最后不仅他自己受伤了,顾命钦差张子周还昏迷不醒。若不是有季铭这个神医在,只怕张子周这条命可就真的交代在了这里。 明宝从里面出来,就看见徐铭和顾十三站在院子里。他一见徐铭就跟见着亲人一样,赶紧过来就拱手道:“徐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主子让你一回来就进去见他呢。” 宋寒川正在书房里头练字,相比这有些简陋的书房,桌上摆着的歙砚、徽墨、以及书写用的澄心堂纸,这些笔墨纸砚显然要精贵地太多。 都说练字能让人凝神静气,所以他觉得心中有些烦乱时,便会静下心来写上一帖字。他出身皇室,乃是当时皇孙,他父王是今上的第五子,如今被封为晋王爷。 至于他则是晋王的嫡次子,不过他爹一共娶了三个老婆,娶一个死一个,娶一个死一个,等第二个王妃,也就是宋寒川亲娘去世的时候,他爹在京城里头都有了克妻的名头。 可他爹再怎么不济,那也是皇帝的亲儿子,别说是死了两个老婆,只怕就算是死了二十个老婆,都照样有人嫁。 不过皇上大概也觉得儿子落得一个克妻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听,于是便再赐婚的时候,专门找了八字硬些的,就算门第小些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宋家都已经是天下第一尊贵的人家了,也不需要媳妇的家世再增光添彩了。 于是第三位晋王妃的身份就有些低了,但好在人家命硬,成婚到现在都活蹦乱跳的。唯一的缺点吧,就是娘家有点太拿不出了手了。 至于宋寒川这会为什么会得了这样的差事,还不就是皇子之间相互争斗。谁都知道晋王资质平平,再加上没什么大才能,同上面几位哥哥相比,实在是有些普通。如今京城虽不至于暗潮汹涌,但是皇帝的儿子都四十来岁了,各个都正值壮年,但凡有点胆色的,就盯着那皇位看呢。 所以这会浙江杀百姓冒作敌人的事情一出来,皇上那叫一个震怒,在勤政殿骂了好几天的人。不过这事到底没有实际的证据,还得亲自到浙江来查访才能得知真相。 于是皇帝就派了张子周为钦差,就是为了专门查访此事而来的。但谁知他们刚踏进浙江地界,就被人追杀了。他们实在是没想到朗朗乾坤之下,还真的有人敢做这杀家灭族的事情,一时不被就落了别人的陷阱。 最后宋寒川自己以身犯险,这才让张大人逃出,谁知他却因身中毒箭,而一直昏迷未醒。 宋寒川将毛笔放下的时候,再看见纸上写着的帖子,怎么看都觉得太失败,实在是太差劲。 他就算是安排地太妥当,也没想到这帮人居然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在驿站里面暗杀他们。就算他这个龙子龙孙,这会真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居然被这帮地头蛇压得喘不过气。 说实话宋寒川心里头是真窝囊,出京的时候,他爹还专门把他叫到书房里头详谈了一回,当然大概就是,儿子啊,这回差事是真不简单,你看看要不别去算了。 宋三爷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觉得他爹这个龙子当得□□逸,这普天之下还不就是他们宋家的地盘,结果他就在阴沟里头翻了船。 “三爷,徐统领回来了,”明宝推了房门进来后,便站在门口恭敬地说道。 这几日他家主子气场太强,所以就连明宝都十二分的小心,生怕一个不慎就被拖出去打板子。 “让他进来,”宋寒川将帖子放在旁边压住。 徐铭进来的时候,宋寒川已经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了。书房的朝向是朝南的,再加上宋寒川嫌屋子里头有股怪味,便让明宝支开了窗棂,此时阳光正好洒进书房里头,让他整个人都沐浴在光海之中。 “属下见过三爷,”因行走在外,所以众人都称呼宋寒川为三爷,此时他一抬头就看见宋寒川身上放佛镀上一层佛光般,眼睑微动时,颤颤长睫犹如佛光掠过,亮地让人不敢直视。 “坐吧,怎么样?”宋寒川道。 徐铭见他面色还算平和,便暗暗放心,这才说道:“回三爷,何道成乃是同进士出身,因着娶了泰阳伯的嫡女,有着岳家的扶持,如今乃是信阳府正五品的同知。他官声不错,再加上夫人又是京中伯府出身,所以在信阳官场很是有些面子。” 宋寒川点头,没想到这个何家也是有点来头。他沉默了一下,说实话他若真的只是不想欠了她的恩情,让季铭解了她身上的毒,便足够还清。毕竟女子的样貌可是与性命一般重要的。 可他却鬼使神差地让徐铭去搜集何道成的把柄,此时他对自己真是极不满意,那人不过就是脸蛋漂亮了些,性子有趣了点,自己居然这么鬼迷心窍地在她身上花了这样多的时间和精力。 罢了,罢了,谁让我那一日要挟了她,况且这姑娘心底是真的好,那日自己那般威胁她,即便自己半夜昏迷了,她还是照料了我。宋寒川心里这么安慰自己,登时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是恰当并没过分。 于是他又心安理得地让徐铭再去深入搜查何道成,这为官之人又有几个是安静的。这何道成因背靠着泰阳伯府,到底比顾家有背景,自己既是还恩情,就还得彻底些。 此时阿璇可不知,竟有一人这般处心积虑地为自己报仇呢。 卫氏亲自到她院子来了,阿璇立即起身就是扶着她坐下。卫氏看着女儿娇艳的脸蛋,如含苞待放地娇花一般,实在是惹人怜爱。 “脸色总算是好了,如今看着还红润些,”卫氏细细打量后,放心说道。 阿璇登时就笑了:“还不是娘心疼我,日日燕窝、人参给女儿滋补,要是我再不恢复过来,怎么对得起娘亲的苦心。” “我的阿璇如今越发懂事了,”可闺女懂事了,却让卫氏觉得心酸,她总觉得若不是何芸这样恶毒的人在身边,她的阿璇岂需要这般早就懂事。 所以她立即便又说:“你只管放心,我已发信给你爹爹了。娘亲和爹爹一直会给你报仇,必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的。” 此时京城之中,顾阶刚从衙门回来,刚到家就见管家迎了上来,压低声音说道:“老爷,今个收到了从信阳过来的加急信件。” “在哪儿?立即给我拿来,”顾阶进京有一年了,他本是入京述职的,原以为还会回江南,谁知却因为奏对得当被皇上夸赞了几次,如今就留在了京城。 不过顾阶隐约猜到自己在京城的时间不会长了,毕竟如今沿海商贸越发地繁盛,为着这事二王爷和三王爷吵地是不可开交,谁都想把这个一本万利的肥缺抓在自己手里。 当顾阶打开信仔细看了后,眼睛一下便红了,手掌捏成拳头,重重地砸在旁边的小桌上,吓得管家头低地快到地上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何家欺人太甚,”顾阶一下从椅子上看了起来,往前踱了两步之后,这才转头吩咐管家。 “去,立即去东阳书院把大少爷请回来,就说家中有急事。”   ☆、第20章 第二十章 端午节的时候,信阳府也有赛龙舟,就在东湖里边。往年都是信阳的商户组织龙舟队伍,双方之间争夺,也算是间接地宣扬一下自家的铺子。 结果今年来了新任知府,把这项隆重的民间活动,办成了官方的了。听说信阳府衙门还专门组织了一支队伍呢,知府大人亲自嘉奖拔得头筹的队伍。 因为这活动从民间变成官方的了,所以知府还专门派人在两边扎了帐篷,就是为了给信阳大大小小的官员带着家眷过来。不过商贾自然也想凑这热闹,所以城西的穷户有人施粥,城北的断桥有人修了。 顾家虽没人在信阳做官,可就冲着二老爷顾阶在京城里头,就没人敢忘了。于是顾家大房的几位姑娘,一大清早就梳妆打扮,各自都穿着自己觉得最美的衣裳过来了。 杨氏特意上下打量了二姑娘顾蓉一眼,只见她穿着银红色如意纹对襟褙子,银白素缎镶滚湘裙,这一身打扮极是出挑,再加上她被就是年岁最大的姑娘,身段已是玲珑有致。 旁边的顾蕙穿着洋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领口和袖口都滚着金边,看起来别是富丽精致。只可惜她到底才十三岁,身段比不上顾蓉,又因两人穿得颜色极相似,竟是生生被比了下去。 “二姐姐今个这打扮倒是别致,”顾蕙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旁边穿着淡黄色妆花褙子,走淡雅文静路线的顾菀,立即便接口赞道:“我也觉得,平日二姐姐都太素净了些,这么一打扮可真是太漂亮了。” 顾蕙登时就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知这个妹妹是真蠢还是前世欠了她的,简直就是专门过来克她的,每回都不是跟自己一条心。 顾蓉似乎被她们夸得不好意思了,只抿嘴一笑。 偏偏此时杨氏正看着她这低头一笑的温柔,她那个娘当初就靠着这模样,才勾得老爷魂不守舍地吧。杨氏心底冷笑一声,这个二姑娘还真是着急,什么心思都明明白白地穿在身上了。 不过杨氏也不想想,顾蓉到底是十五岁的姑娘了。当初杨氏用顾蓉姨娘的死做文章,说什么虽是姨娘但到底是生了姑娘一场,便该守孝也算谢了这生恩。顾大老爷那会刚死了爱妾,自然心里也难受,居然还真的同意了这提议。 于是顾蓉硬生生被拖到了十五岁。 “好了,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吧,”杨氏淡淡说道,便起身往外走。 等她们到了老太太院子,就听见隐隐的笑声,竟是有人先她们来了。待进了堂屋,这才发现是卫氏带着阿璇和双胞胎过来了。 这会双胞胎正围着老太太在背古诗,顾应承背一句‘五月五日天晴明’,顾应启便接上一句‘杨花绕江啼晓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还不时摇一下脑袋。不仅老太太看得直笑,就连卫氏都用帕子捂着嘴。 杨氏看见双胞胎眼珠子都红了,偏偏还不敢发火,脸上那一层笑都险些要掉下来了。待她领着三个闺女给老太太恭恭敬敬请安后,老太太倒也没说别的,只让她们坐下了。 此时杨氏颇为关心地看着对面的阿璇,便笑着问道:“璇姐儿身子可好了?” “已经好了,其实前日也没什么事儿,只不过母亲太担心我,这才让人去请大夫的,”阿璇柔声答道。 “你娘到底也是担心你,”杨氏干笑了一声。 “那五妹妹你今个是要跟我们一块去看赛龙舟?”顾蕙如今最是见不得阿璇好,原以为她这回病了会留在家中,谁知居然今个出现了。 阿璇听了她的话,甚是惊讶,反问道:“我以为三姐姐要留在家里呢?” 此时顾蕙脸色一僵,她还被禁足呢。 老太太此时也是淡淡瞥了顾蕙一眼,杨氏正想找理由给她开解时,就听阿璇不紧不慢地说:“三姐姐,也能去那真是太好了,我还生怕咱们都去看龙舟了,就留三姐姐一个人在家呢。” “你三姐姐还在禁足呢,”杨氏尴尬地笑了一下,便是试探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此时卫氏笑道:“今个乃是女儿节,难得这般热闹,娘就当心疼孙女,让三姑娘今个也同咱们一块去吧。” 老太太登时便笑了:“这好话都让你说了,我若是再不让蕙姐儿去,只怕就是我这祖母不慈了。” “孙儿不敢,”顾蕙立即起身告罪。 老太太又和颜悦色地说:“你们本就是一家姐妹,之间可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就生分了。” “孙儿谨遵祖母训导,”顾蕙立即又是恭敬行礼。 “既然你叔母帮你求情了,今个便一块去看龙舟吧,”老太太法外开恩道。 杨氏这回真是咬碎银牙。原本她想亲自跟老太太求情的,谁知却被卫氏抢先了,白白承了她的情。 至于用早膳的时候,杨氏起身给老太太盛粥时,就见旁边的顾蓉不知为何,手里的碗却是一下没拿住,一碗粥正好泼在了前襟。 “你这孩子怎得这般不小心,”杨氏一转头,便心疼地说道,还拿出自己的帕子亲自给她擦。 顾蓉显然是被吓着了,她抬头看了大太太一眼,方才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肘被突然顶了一下,于是碗就被打翻了。 她此时看着大太太的表情满带着委屈,可杨氏只笑了一下,便对身后的人说:“还不赶紧扶着二姑娘回院子换身衣裳,可别被烫坏了。” 待二姑娘被扶着离开后,就见老太太有些不满道:“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这般毛躁。” “都是媳妇教导无方,”大太太立即起身回道。 “你到底是嫡母,该教导的时候就要好生教导,”老太太教训。 等众人用完早膳后,便各自回了院子。女眷出行可不是简单坐了马车就走,即便只是出门看个龙舟,都有不少讲究呢。 碧鸢准备了一套衣裳带着,就是为了防止姑娘的衣衫污了,还可以更换。至于香炉这等东西,阿璇嫌麻烦便没让她们带着。 等到了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大太太带着自己的两个姑娘过来。众人远远就看见对面犹如一团流云飘来,只见阿璇穿着浅碧色宽袖衫,里面是白色粉荷花纹裙子,颜色倒是格外清爽怡人。 只是随着她行走之间,不管是衣衫还是裙摆在阳光之中都流露出流光溢彩的美,隐隐能见到波光流连,而那衣衫的质地更是轻薄如纱,偏偏又没有丝毫的轻浮,反而如天上的流云般,透着舒意流转。 阿璇走近时候,便看见这几人各不相同的表情,顾蕙那嫉妒都在脸上掩饰不住了,而顾菀则是微微长着嘴,显然是从未见过衣裙可以这般轻薄如流云,再配上阿璇这样的美貌,只觉得这真是只应天上有。 顾菀这会再看阿璇的胎记,都替她五姐姐惋惜,这样的美貌有了瑕疵,还真是让人扼腕啊。 “五姐姐这裙子可真好看,这料子我倒是头一回见,”顾菀笑道。 阿璇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这烟云纱乃是她舅舅特地从扬州让人送来的,听说扬州今年刚时新的裙子,在扬州不知多少贵族小姐都争抢着买呢。 不过之前的顾令璇因胎记之事,生生将自己的爱美之心掩藏住,把自己活得像是长伴青灯古佛的尼姑。结果阿璇这会要去看龙舟,便将这衣衫找了出来。 果然,效果还不错,最起码能镇得住人。 待众人准备上马车时,就见有丫鬟匆匆从里面出来,见了大太太便道:“太太,二姑娘说身子不舒服,不想去看龙舟了。” “这丫头,都这会了,居然说不来就不来,”大太太似乎因顾蓉的不懂事而有些尴尬。 老太太瞧了那丫鬟一眼,只淡淡吩咐:“好了,都上马车吧。” 阿璇上了马车之后,就见卫氏正在哄双胞胎,今天双胞胎穿了一模一样地衣裳,除了脖子上佩戴的长命锁有些不同,旁人乍看一眼还分不清呢。 卫氏搂着顾应启,轻声道:“不许再和你哥哥闹了,要不然娘现在就送你回去。” “不要,”顾应启一听送自己回去,登时就老实了,搂着卫氏的腰身就撒娇。 旁边的顾应承则是安静地坐在阿璇身边,阿璇问他:“承哥儿喜欢看龙舟吗?” “还行吧,”顾应承马马虎虎地回道。 “我喜欢看,”旁边的顾应启立马回应阿璇了。 阿璇登时便笑着说:“是,是,是,我们启哥儿最喜欢凑热闹了。” “我真是太高兴了,”谁知顾应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阿璇逗他:“你高兴什么?” “姐姐陪我们一起来看龙舟,以前姐姐从来都不来的,”顾应启认真地说。 阿璇心中一感动,谁知下一刻顾应启就又说:“姐姐,给我买吹糖人吧。” 这孩子还真是不吃亏,阿璇登时有些无奈。 马车上一路行驶,大概是端午节的原因,这一路上热闹非凡,外头小贩叫卖的声音,简直把两个小孩子都要勾出去了。要不是卫氏拦着,顾应启恨不能从车窗跳下去。 等到了观龙舟的东湖时,周围早已是热闹非凡。阿璇下车的时候,就听见格小贩的吆喝声,糖葫芦、吹糖人、耍把戏的,此起彼伏地叫卖声,别提多热闹了。 此时顾家的马车队到了,周围等着看龙舟的百姓都不由往这边看热闹。待马车停下之后,女眷便是陆续下车,而阿璇则是等着卫氏和双胞胎下车之后才下去。 等她下车时候,带着的白色帷帽已将自己的面容遮住。 当她将手轻轻伸出时,旁边看热闹的人登时有些沸腾,那纤纤玉手,如白玉般,此时微风拂过,将她的宽袖吹起,而当清风掠过她的帷帽软纱时,只见那软纱微动,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等着软纱拂起一角的时候,就见缀在下面的银质镂空铃铛在空中晃了晃。 就在此时,一行锦袍少年从旁边路过,只见一个手中拿柳条的人,指着那边的马车便问:“那边是顾家的马车吧?” 经这人一提醒,众人纷纷朝那边看去,正看见穿着浅碧衣衫的少女正在下马车,当清风吹佛而过时,白色帷帽下的轻纱随风轻动,却丝毫让人瞧不见她的容颜。 可越是这样见不着,却越让人好奇这帷帽之下是何等容貌。 “立堂,你应该都见过顾家姑娘吧,”那拿着柳条的少年一脸调笑地问。 此时顾家的女眷正好朝这边,姹紫嫣红别是多彩,姑娘们都带着帷帽,而身边的丫鬟却都是各个貌美。 崔谨立即谨慎道:“望舒,休得胡说。” 顾家是往河提上的观台而去,这一行少年郎忙往后退了两步。虽众人都是身份贵重官家子弟,到底是少年心性,在顾家女眷经过时,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打量了一番。 崔谨本不想看的,可是他一转头,那一抹浅碧衣衫就陷入眼帘之中,又是一阵和风拂过,只留下一片清脆的铃音。 “也不知那位浅碧衣衫的姑娘是顾家的哪位姑娘。”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竟是将崔谨的心声问了出来。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阳光正浓,清风拂过河堤两旁的垂柳,细软地柳条随着风的方向,随意第摆动着自己的身体。一碧如洗的天空之中,云团漂浮,不时有飞鸟从天际翱翔而过。 此时河堤两岸早已是彩旗招展,绑着各色彩带的龙舟已等在河岸,都是蓄势待发地架势。而龙舟之上的人身穿着统一的汗衫,露出两只精装的手臂,不停地朝着岸边的人群挥手。 河的左岸都扎着帐篷,连绵几里而下,远远看着极是风光热闹。至于河右岸边则是什么都没有,这是留给城中百姓的。此时已有不少人挤在这里,不过在河边还是放着木质栏杆围着,就是为了防止百姓被挤掉进河中。 这是阿璇头一次感受到古代百姓的热情,此时河对岸不断发出欢呼声。而走在她前面的顾蕙则是忍不住羞恼道:“真是的,怎么能让这些人在对岸,还让不让我们好生看比赛了?” 顾菀则是微微转头,在瞧见对面乌鸦鸦地人群之后,也是忍不住抱怨:“这样多的人看着我们呢。” 倒是顾应承、顾应启两个小家伙一点不在意,指着河里的龙舟便开始议论纷纷。 顾应承喜欢地是扎着红色花簇地龙舟,上面的龙舟队员们也是穿着红色汗衫,各个看起来精壮极了,他说道:“红色的肯定会赢的。” “我觉得蓝色才厉害呢,”蓝色龙舟上立着一杆幡旗,此时河上的风似乎大了些,刮地彩旗呼呼作响。 “我们要不要和崔夫人打个招呼,”大太太看了看前面的帐篷,问老太太道。 “大嫂,这里这么多人,咱们还是早些进帐篷吧,免得这对岸地人一直盯着几个姑娘看,”卫氏立即出声道。 此时这边也来来往往不少人,确实不少人朝这边张望着。 等进了自家的帐篷,老太太才有些不满地说道:“如今这世道可真是越发不行了,商贾居然也能和我们平起平坐了。” 士农工商,顾家自然是士族,偏偏她们刚刚就遇到商贾家眷,是以老太太才会这般说。 杨氏没开口,倒是卫氏淡淡一笑,开口劝道:“知府大人这会开恩,说是只要商贾捐了银子,便可在这河岸也有一处帐篷,这几日倒是修了不少桥和路了。” 阿璇登时明白了,原来这个崔知府是借着这帮商贾给自己冲政绩。虽说这个法子不错,不过在顾家这种传统士族看来,未免还是有些落得下乘了。 不过阿璇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种想法自然是不行理解。相反她还觉得这个崔知府确实不错,毕竟不管这银子是怎么来的,人家是真正地做了好事为百姓谋得福利了。 此时崔家的帐篷之中,崔夫人又送走一批女眷。一直站在旁边的崔沅,便忍不住抱怨:“就是看个龙舟,都不让人安生。” “好了,你少抱怨两句,若是待会让你爹听到,又该教训你了,”蒋氏教训她。 崔沅赶紧上前,便是揽着她的手臂,说道:“娘,这顾家可真无理,要不是您,他们家岂能有这样好的位置,竟是一声谢都来说。” “这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上回的教训你还没记着呢?”蒋氏是京城的名门贵女,规矩自然严谨,立即出口训斥道。 崔沅立即觉得委屈极了,辩解道:“谁知道她那般娇弱,竟是旁人一眼就能病了。我看连公主都没她这般难伺候吧。” 这么说着,她心里对阿璇自然就更加不喜了。上回因阿璇的事情被她爹爹知道了,她可是被罚地抄了百遍的女则呢。 蒋氏其实心中也觉得阿璇未免太娇弱些,对丈夫这样草草的举动更加不喜。可上回也确实是自家理亏,便不愿再提。 崔沅又说道:“周家姑娘今个要办诗会,娘,你就让我去吧。” 她这话题转得有些快,蒋氏一时也没说话。 此时顾家帐篷之中,何芸给三位长辈行礼之后,就见老太太很是客气地笑道:“你祖母还在庄子上住着吗?” “回老太太,祖母如今在庄子住的不知多开心,我上回去看望,谁知她老人家竟跟着庄子上的人学起了种菜,”何芸是个性子活泼开朗,如今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可爱又甜美的小姑娘。 老太太立即也笑了,说道:“还是你祖母会享受,这庄子上可不就有趣。如今还种上菜了。” “可不就是,我娘都带着我去请她老人家三回了,可祖母说了,她可舍不得离了她那些菜,”何芸此时笑颜如花,她脸上带着梨涡,一笑两边就显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阿璇坐在一旁看着,论相貌何芸是真不如她,可是她性格开朗大方,便是同长辈说话也很得体。况且她说话很有些滴水不漏,说她娘带着她请了三回祖母,那就是向顾家人表明,她们家可没什么婆媳不和,她祖母之所以住庄子也只是自己愿意而已。 就这么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便这般可怕,也不知天生就心思深沉,还是后天所学。 “阿璇,待会赛龙舟结束后,周家姑娘办了诗会,你同我一块去吧,”何芸一坐下后,便脆生生地问道。 阿璇没想到她来竟是为了这事,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诗文上并不出色,去了也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不过都是姑娘们之间举办的小聚会而已,哪有这般严重,我比你还不爱读书呢,”何芸立即便说。 此时,她又笑着朝对面笑道:“蕙姐姐和菀妹妹也去吗?” “方才周家姑娘已亲自派人同我说了,我正要和娘说这事呢,”顾蕙淡淡说道,不过她说话之时,眼睛不经意地朝阿璇的脸上看着。 阿璇自然注意到她的打量,不过如今她自个大大方方的,又怎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况且她就是脸上有胎记,可还是比顾蕙她们好看。于是阿璇挺了挺脊背,微微颔首朝那边看过去,看得顾蕙心里腾地冒起邪火。 就是要嫉妒死你们,阿璇脸上带着笑,心中却得意地想着。 此时卫氏见何芸拉着阿璇说话,那一副亲密地模样,心里不知有恨,可偏偏脸上还不能表现。她可不会简单地放过何家,可是何芸外祖家又是京中的伯府,如今只能等丈夫来信,再商量着如何报仇之事。 “伯母,你就让阿璇和我一块去,阿璇平日里都在家里待着的,这难得参加姑娘们的聚会,”何芸又笑着对卫氏说。 卫氏看了阿璇一眼,便笑言:“我们阿璇一向这般安静,只怕人多了,她反而待不住。” 何芸脸色一僵,没想到卫氏居然这么直白地拒绝自己。 此时外面传来阵阵鼓声,顾应承和顾应启一下子欢呼道:“要开始了,赛龙舟要开始了。” “这要开始了,我也该回去了,”何芸便站了起来。 阿璇见她冲自己眨了下眼睛,又用手捏自己的手,便笑着说道:“我送你到门口。” 待到了门口,何芸便立即压低声音道:“你上回不是说那药膏用没了,正好我哥哥回来了,这次还特意给你带了。你待会可一定要来。” 阿璇有些惊讶,但何芸已掀了帐门出去了。 等龙舟赛开始后,小孩子便直接冲到外面去看,此时河岸上早已经人山人海,不少夫人都领着姑娘站在河堤上看龙舟。众人都被激烈的龙舟比赛吸引着,倒也忘记了那样的繁文缛节。 阿璇因要拉着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个小家伙,也有些辛苦。谁知何芸偏偏挤个过来,她家的帐篷离顾家就隔了一个而已,她笑着指着红色龙舟说道:“阿璇,我哥哥说红色龙舟肯定会赢得,咱们赌一赌吧。” 阿璇没说话呢,就见何芸突然朝那边叫了一声,就见一个高大的少年转过头。此时这里也是人头攒动,但这少年身材高大挺拔,很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当然这也和周围多是女眷有关。 何祁朝这边看了一眼,却并未走过来,只含笑点了下头,便又转头看着河里的龙舟比赛。 何芸贴着她耳畔笑声说道:“你别管我哥哥,他就是性子羞涩而已。” 何芸这句话,说的就好像何祁和阿璇有什么私交一般。 幸亏她是贴着阿璇的耳边说的,要不然阿璇定然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再狠狠地问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还不是和她撕破脸的时候,阿璇咬着银牙隐忍下来,却又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 大概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何祁又转头重新往这里看,两人视线相碰时,他这会却不再是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何祁自然知道阿璇在偷看自己,这次他目光微动,眼中流转着说不清地情绪,似乎在双目交接之中,想让阿璇沉溺在其中。 他看着不远处娇滴滴的小姑娘,如那莲叶上含苞待放地的莲花,此时还只露出顶端淡淡的粉,但那样的美却让谁都忽视不得。 当然她也看见她额头那点小小的瑕疵,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跟了自己,这点小小的胎记,自己既然会帮她消除。从何芸那里,他已知道阿璇对这胎记又多在意。 他甚至能想象日后,阿璇在胎记消除之后,欢喜地抱着自己地模样。 阿璇看着这何祁,长得倒是英俊大方,偏偏这眼神太过露骨。他还真当自己是未见过市面的小姑娘,以为这么看两眼就能将姑娘看得芳心暗许不成。 做梦。 虽这么想,阿璇却还是很给面子地‘娇羞’垂下脸。 果然何祁见到这一幕时,分外得意。 等龙舟结束之后,阿璇便拉住她问道:“要不咱们别去诗会了吧。” “也好,反正我也不喜欢,不如咱们便在东湖南边的普照庵见吧,听说那里景致也是不错呢,”何芸笑道。 此时阿璇笑着点头,可心里却嗤笑不已。 等龙舟比赛结束之后,顾蕙和顾菀姐妹便去参加周姑娘的诗会,而阿璇则拉着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 “你一人带着他们两个可还行?”卫氏皱着眉头问。 阿璇立即笑道:“娘,你只管放心吧,他们两个可是和我保证过,一定乖乖地呢。” “娘,我们肯定乖乖的,”顾应承作为哥哥,立即说道。 卫氏点了点头,却又轻声道:“那你小心些。” 于是阿璇便带着顾应承两人往河岸去,这里本就是信阳府最繁华的坊市,如今又有这样的小贩在吆喝,简直比过年时还热闹。 不过走到一半,阿璇便微微弯着身子对两人说道:“承哥儿,启哥儿,咱们今个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啊?” “变装游戏,你们会玩吗?” 两个小家伙果然乖乖摇头,阿璇笑得一脸温柔,“那姐姐教你们好不好。”   ☆、第22章 此时龙舟比赛虽然结束了,但是周围依旧热闹非凡,对于小孩子来说,乃是格外吸引。好在顾应承和顾应启还算乖巧,即便想要冲过去,却还是牵着姐姐的手。 阿璇知道小孩子最喜欢热闹,便干脆带着他们先到各色小贩摊子上。此时东湖边上到处都是摊贩,甚至还有人搭了戏台子,不少爱听戏但平时又极少能听到的人,这会便干脆站定不走,过足了瘾。 至于小孩子喜欢的自然是各种卖小吃和小玩意的摊贩,他们碰上的第一个摊子便是卖芽糖的,不少带着手脚上带着五色丝线的孩子,正眼巴巴地盯着摊子看。偶尔有个孩子拿了铜板过来买,所有围着的孩子就盯着他看。 “我要这个,”顾应启最喜欢这些甜食了,如今看着被白布盖住,但露出边角的芽糖便更加走不动了。 阿璇倒不拘束他们,立即让碧鸢拿了铜板出来。小贩见他们的穿着打扮,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利索地切了芽糖,用糖纸裹好就递给他们。 “姐姐,你说我们玩变装是什么意思啊,”顾应承拿了芽糖后,还惦记着阿璇和他说的话呢。 阿璇淡淡一笑,却不着急,只说道:“咱们再到前头去逛一逛。” 果然这会卖什么的都有,所以找到卖面具的小摊并不难。阿璇站在摊子面前挑选,此时她脸上还带着帷帽,她便低头看着两个兴奋地小家伙,便问道:“你们要哪个面具?” “我要孙悟空的。” “我要猪八戒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而要猪八戒的顾应启这会已经踮着脚尖去抓摆在里面的面具,至于顾应承则已经将孙悟空拿在手里。 “姐姐,你要这个仙女的吧,”顾应承将一个美人面具拿起,就要递给阿璇。 对于这个面具,阿璇表示和她还挺配的。不过她还是又挑了好几个面具,等过了一会都拿在手上,只见她微微伸手掀起帷帽的轻纱,如玉雕般精致的下颚便微微露出。 而此时也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微风,竟是将那白纱吹拂而起,她整个侧脸竟都漏了出来。 宋寒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注意到她如画般地侧颜,当他想看得更仔细些时候,却见一顶面具已将她的面容全部遮挡住。 顾十三正在旁边大呼小叫地玩着套圈,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可他玩得倒是不亦乐乎。连带着旁边的季铭都跃跃欲试,不过他转头就看见宋寒川正盯着对面看。 季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正看到阿璇将头上的帷帽拿下,此时她满头青丝随着帷帽被摘下,被洒下的阳光这么以照射,竟是泛着鸦青的颜色。 季铭是大夫,知道这是因为头发养护地实在是好,只有极黑的头发才能在阳光之下呈现这样的颜色。 而此时阿璇脸上已带上美人面具,她微微一转脸就看见对面长身玉立的宋寒川。说实话,要注意到他可真是太容易了,他负手而立站在对面,宽肩窄腰,脊背挺直,脸上带着冷漠的神色,即便是这样热闹的气氛之下,他都能活生生地在周围划出一道圈,颇有一种三丈之内不得近人的意思。 大概是仗着自己脸上带着面具,即便两人如今四目双对,阿璇都没有避开视线。这越是性子娇又受宠的姑娘,心眼就不太大,对于欺负过自己的人,可是怎么都不会忘记的。 虽然她不知宋寒川是什么身份,可是他这一身贵胄气质,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如今她自然是报复不得他,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自然也可以。 宋寒川也一直盯着她,此时她浅碧衣衫在阳光之下,竟是如水波般,发出一波又一波的磷光。那美人面具通体雪白,只是柳叶眉毛,樱桃小嘴,可带在她脸上却有一种别样的和谐和滑稽。 于是他嘴角一咧,竟是缓缓笑开了,一时间让对面看着阿璇有一种冰融雪消的温暖感。 她登时恶从胆边生,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还在大街上莫名冲人笑,所以他是在挑衅自己吗?阿璇好不容易压住跟他算账的冲动,干脆就当没见过这人,让碧鸢付了面具的钱,便带着顾应承他们往前走。 谁知顾应启刚一转头,就看见对面套圈的摊位,他带着猪八戒的面具,就一下子拉着阿璇往这边冲。 “启哥儿,姐姐带你去稻花香买糕点怎么样,咱们别玩这个了,”阿璇不愿凑过去,只想避开对面这人。 倒是宋寒川见顾应启冲过来了,还特别贴心地往旁边站了一下。由于他身材太过高大,穿戴又一看便极是富贵,旁边看热闹的人自动就往后退,避让开他。 于是顾应启一下子拉着阿璇就冲到了最前面,他指着老板手中的木圈便问:“这个怎么玩?” 摊主简单地讲了下规则,顾应启就眼巴巴地看着阿璇,说道:“姐姐,你就让我玩一下吧,我还从来没玩过呢。” 此时顾十三已经套了不少小玩意,差点把摊主套急眼了。如今见是个小孩子,摊主便立即便劝道:“您就让这位少爷玩玩吧,这也不贵,就一文钱一个圈。” “那我要十个,”顾应启没等阿璇同意呢,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旁边的顾应承这会,也朝着阿璇看。阿璇最受不了他们这可怜巴巴地小眼神,要是不答应,连她自个都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好吧,老板,你便给他们一人十个圈吧,”阿璇说道。 此时顾十三将自己套的一堆没用的东西抱了过来,就看见双胞胎,立即便呀了一声,“是你们两个啊?” 阿璇登时便有些奇怪,她瞧了这人一眼,又低头看了双胞胎。 谁知双胞胎竟是异口同声地问:“你是谁呀?” 顾十三登时有些生气,不过随口他又想到当时他可是和这两人抢糖人来着,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便哼了一声,一副我懒得搭理你们的模样。 等他转身时,就有些得意地和旁边的宋寒川说道:“三爷,你看我套圈套到这么多东西。” 别说宋寒川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就连季铭都忍不住摇头,:“你行行好,放了人家摊主吧。” 此时摊主很赞同地含泪点头。 而顾应启扯了扯袖子,做足了架势,才将圈子往那边扔,结果到底是力气不够,离第一排都差了些距离。 “哈哈哈,”顾十三在旁边发出刺耳的笑声。 阿璇和顾应启两人同时转头盯着他,他还不自知,很是得意地顾应启说道:“可不是一般能像我这么厉害的。” 逗比,阿璇心中怒骂了一句。 谁知他话音一落,顾应承手中的圈就扔了出去,居然一下子就扔中了。 “哥哥好厉害,哥哥太捧,哥哥你是最厉害的,”顾应启很是得意地看了一眼顾十三。 顾十三也给力地哼了一声,想说这只不过是他一时走运罢了。谁知顾应承接二连三地套着了,这会摊主的脸色简直不能看了。 顾应启亲自过去拿了东西,他人小抱着这么几样,差点都拿不动。可偏偏还一定要自己抱着,等回来之后,又很得意地朝顾十三示威。 顾十三别看功夫不错,可完全就是个孩子心性,十五六的人还和两个七岁的小孩子斗气呢。 于是他忍不住说道:“得意什么,要不咱们比一比。” 宋寒川什么都没说,只背手朝阿璇瞥了一眼。而季铭则是撇过头,脸上恨不得写上我不认识这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可谁知一直没说话的阿璇,反而突然开口了:“好啊,既然要比,就得有彩头啊。” “你说什么彩头,”顾十三压根就没觉得自己会输,便立即放出大话。 在阿璇狡黠地表情都藏在面具之后,她原本还有些为难,这没有合适地人选呢,谁知就有笨蛋一头撞上来了。 “只要我们承哥儿赢了,你就答应他一个要求,”阿璇淡淡说道。 顾十三想都没想,立即便说道:“行,答应就答应。” “那他的彩头呢,”就在此时,宋寒川突然说话。 此时他虽依旧面无表情,可看起来却没之前冷硬。他此时正低头看着阿璇,一双眼睛尤是深邃,浓密地睫毛密密垂下,骄挺地鼻翼实在是太挺立了,光是这样看便是一张如刀刻般地面容,可偏偏鼻下的那张唇,却是饱满又红艳。 阿璇朝顾十三笑了一眼,这才不紧不慢说:“那我们承哥儿也答应他一个要求。” “承哥儿,你说好不好,”阿璇双手扶着小孩子的肩膀,微微垂着头说道。 “好,”顾应承可是个很听姐姐的话人。 众人一见套圈还能套出热闹来,便更加不愿走了,这会更是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 此时阿璇见人这么多,声音比方才更大了些,对顾十三说道:“不过为了避免让人说你以大欺小,不如你退后十步怎么样?” 连彩头都说好了,阿璇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若是顾十三不答应,那他就是以大欺小,要是他不比了,那就是临阵脱逃。 宋寒川看顾十三张了张嘴,登时就笑了,看来这姑娘是坑定了十三了。只是他这会倒是好奇的是,她待会究竟会提出个什么要求。 他也不出声,就站定等着看戏。所以顾十三朝他看了一眼,又朝季铭看了一眼,见两人都不替自个出声,便一咬牙应下了。 男子汉大丈夫的。 于是顾十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顾十三可‘不杀’无名之辈。” 顾应承这会真是鄙视地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回道:“顾应承。” “嘿嘿,说不定咱们八百年前还是一家呢,”顾十三随口又说了一句。 摊主见这会人围着多,又怕顾应承一直套圈,想赶紧把这帮祖宗伺候走了,也就同意了。他把其他东西都收了,就留了一个白瓷瓶把在当中。 顾应承先投了过去,一下子就投中了。阿璇登时就笑了,拉着他便夸他厉害,说得顾应承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倒是顾十三很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就是拿了木圈往后退了十步。等他站定,木圈拿好就要投出去时,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的顾应启,突然怒吼了一声。 顾十三手中的圈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往前滚了好几圈,才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 “好,顾应承胜,”摊主立即拉起承哥儿的一只手臂,宣布道。 顾十三眼巴巴地看了摊主一眼,又看了顾应承一眼,最后从阿璇到宋寒川到季铭都看了一圈,结果谁都没替他说话。 “这不公……” 却是季铭打断他:“愿赌服输吧,十三。” 顾十三要是知道阿璇提这样的要求,就算刚才打死他,他都会耍赖到底的。这人要一张脸有什么用,顾十三对着面前的铜镜,后悔地想着。 此时他们一行人正在绸缎铺子中,阿璇出钱买了一套女装,让顾十三换上。 “好了,咱们该走了,”阿璇笑着牵起两个小家伙的手臂。 顾十三悲苦地转头看宋寒川,期望三爷能出声帮他说话,可谁知三爷只悠然地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至于季铭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安慰地说道:“没关系,很快就会过去的。” “来,把面具带上吧,免得吓着别人,”碧鸢拿了一个面具,递给他时候说道。 此时顾应承和顾应启还在楼下玩呢,阿璇生怕他们小孩子受不住事,便没带他们上楼来。如今顾十三换了件女装,自然是要带上面具的。 顾十三很是情愿一把抢过面具,生怕碧鸢再收回去一般,赶紧带在了脸上。 “好了,那边的普照庵离这里也有距离,需得坐马车才能过去,”阿璇瞧了顾十三白白的一张脸,好不容易才忍不住笑,这才又说:“你便坐在我家的马车一起过去吧。” 顾十三知自己是躲不过了,只得硬着头皮。 此时被阿璇派回去的小厮已同马车夫一块驾着车回来了,阿璇带着双胞胎坐在前一辆,而碧鸢则同顾十三坐在后面。 “三爷,咱们还去吗?”季铭见这位顾姑娘可是连话都没同他们说一句,就走了,便苦笑着问道。 宋寒川淡淡道:“去,怎么不去,咱们得过去看着十三,别让他闯祸了。” 那他穿女装的时候,你就该阻止,季铭心中吐槽。 可宋寒川已骑上马,就跟着马车的方向而去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碧鸢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丫鬟,平日也极少同外男接触。况且她多在小姐身前贴身伺候着,这规矩礼仪比一般小门户的那些小姐们还要规整呢。 若是让她同外男同坐一辆马车,她定然是不愿意的。 可如今顾十三穿着女装,又因他才十五岁,脸庞并没有像成年男子那般棱角分明,如今这么一打扮可不就是活脱脱的小姑娘模样。 所以碧鸢也没那等排斥心理,反而记着姑娘之前的吩咐,开始和顾十三拉起家常来。 她先问:“你叫顾十三吗?” 顾十三瞥了她一眼,用一种你这不是废话的眼神瞅了她一眼。碧鸢也不恼火,依旧笑意盈盈地模样,:“这名字可真别致。” “有什么可别致的,家里头有十三个小子,是烦死了,可不是别致,”顾十三鼓着嘴气呼呼地说,他这是有意成心的。 碧鸢是个好性子的姑娘,要不然也不会被卫氏派到阿璇跟前伺候。她虽不知姑娘让这人穿女装的用意,可还是兢兢业业地按着姑娘的吩咐做事。于是她脸上露出惊讶,反问:“你家竟是兄弟十三人?” “我爹光是姨娘就七八个,可不就十三个儿子,”顾十三撇嘴,一想起自己那个老色鬼爹还真不是一般的丢人。 “那你家肯定是大户人家了,能养得活这样多的儿子,”碧鸢露出羡慕的表情。 顾十三这会才嘿嘿一笑,只说道:“什么大户人家,还不就是看主子脸色吃饭。” “主子?”碧鸢好奇地探头,又说:“那方才那两位公子,就是你家主人吗?” “一仆不侍二主,你不也就伺候一个姑娘,”顾十三从小在京城长大,家里头兄弟又多,嘴皮子还真不是一般地溜,说得碧鸢一愣一愣的。 碧鸢点头,其实她一开始就发现那日威胁小姐和自己的人了。只是那人太过可怕,要不是小姐及时捏住她的手臂,她都险些要惊叫出来。 所以顾十三一说主子,她立即便觉得是宋寒川。先前小姐吩咐自己打探这顾十三的底细,碧鸢虽害怕,但还是照旧做了。说实话,碧鸢这样的姑娘,虽只丫鬟,但自小伺候在姑娘身边,也算是锦衣玉食地养着,还真是头一回见着那样厉害的人。 “所以那位穿月白衣裳的公子便是你主子?”碧鸢问这话的时候,垂着头小心翼翼。 顾十三一瞧她这模样,还以为她是害羞呢,只当这小丫鬟是见着他们三爷春心懵动了,便立即嗤笑一声:“你可别打我们三爷主意,那可是你高攀不起的人物。” 碧鸢虽是个丫鬟,但也是个有品质的丫鬟,这等觊觎外男之事,她又如何会做。当即她便立即沉了脸,斥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岂是那等人。” 说完,她就别过脸,看向另外一边,再不跟顾十三说话了。 顾十三虽然嘴巴油了些,不过对姑娘却没什么坏心,如今见碧鸢真生气,反而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他又不好意思拉下脸,一时这马车里的气氛也凝滞了起来。 此时正在外头骑马的宋寒川,慢悠悠地拉着缰绳,不紧不慢地跟着前头的马车。今个到处都是人,这来来往往的小孩子也多,前头马车不敢赶得快,他自然也跟在后头。 季铭虽也和他一块骑着马,不过稍稍落后他一些。不过他们两人骑着马在街上这么慢悠悠地晃,说实话也引得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地往这边看。 反正季铭都是一脸笑模样,任你怎么看,他都是不恼火的样子。可宋寒川就不一样了,他一张俊脸就那么冷冰冰的,那一身贵胄气度还真是这些大姑娘小媳妇没见过的。不少人连手里头的东西都顾不上看,直挺挺地朝这边张望着。 说实话,宋寒川从前还真没这样被人围观过。他爹是淳亲王,他一出生就是皇孙。即便周围都是伺候的奴才,可谁敢这么抬眼直勾勾地冲着主子看。 待他长大了,这模样还真是老宋家出挑的,长得那叫一个标致好看的。所以在皇爷的这么孙子里面,宋寒川不说是受宠的头一份,那也是极招皇爷待见的。 他打小就见惯了他爹有一天混一天的样子,偏偏他的性子跟他爹那和稀泥的性子,差的那叫一个南辕北辙。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他从来都是那些上游的学生。别看他性子冷,不太爱说话,可做事却极有分寸,不是那种一根筋拧到头的人。 所以这会他才这么着急跟着张大人出来,就是想早些办差。结果这头一回就被绊地就险些站不起来了。于是如今他也学会了迂回战术,他如今只带着顾十三和季铭到处玩,麻痹那些人的视线。而另一边则是加紧派人去舟山搜集证据。 既然是杀了百姓冒作倭寇领功,那就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只要找着几个人证带回来,再让张大人出面,即便动不了最大的蛀虫,收拾些小喽啰也行。 到时候这隐藏最深的蛀虫只要被他逼急了,就势必会扔炮灰出来。如今舟山那边是一块铁板,宋寒川就是要在这铁板上撬出一个洞。 他到如今也算是明白了,只怕京城的皇上一早就知道这趟差事不容易,也没指望他们能一下子查明。所以他只要收拾出几个小喽啰出来,回京自然就好交差事了。 当然他虽然想通了这环节,不过心里还是恼火。这可是他头一回出京办差,原本还想办的漂漂亮亮的,奈何敌人太过狡猾了。 所以他这一路上是没怎么注意周围,可季铭却被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神看得火辣辣的。等他看着宋三爷依如往常的淡然神色时,心底登时就升出一股敬佩之情。说到底还真是龙子凤孙,可在这等姹紫嫣红之中坐怀不乱。 普照庵就在东湖的南边,马车走了一刻钟就到了。此时东湖上面画舫林立,显然是不少官家姑娘趁着今日难得的机会出来游湖。 阿璇知道周家姑娘就开了一场诗会,她原本还有些惋惜这么一场好戏不能让多些人看见呢。不过没关系,她到时候可以帮姓何的,稍微宣传一下。 也就是近日,阿璇才从碧竹口中得知,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信阳府就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说什么顾家五姑娘是无盐女的,说她天生貌丑的,自然也有说她脸上生了豆大的痦子,所以从来不敢出来见人。 阿璇自然不信这些传闻乃是凭空而来,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若不是有人纯心要陷害,谁又散播这等谣言。 此时顾应承正在和顾应启玩他的蜘蛛车,这蜘蛛车是木头制作的,中间的身体用黑色布料裹上弄成毛茸茸的样子,而身体的两边有八只脚。这八只脚也都是木头做成的,每只脚的末端都带着一个木头小轮子。所以将这蜘蛛车放在地上,拉着前头的绳子,轮子便往前滚。 阿璇在现代见过各色各样的玩具车,她堂兄家的孩子玩的都是法拉利的儿童车,可还头一回见到用蜘蛛模样做成的小轮车呢。 顾应承他们到底是男孩子,两人非但不害怕,拉着玩的时候别提多开心呢。顾应启的则是一个蜈蚣车,虽说脚更多说,可是每个轮子都格外的小,反而弄得极是别致。 所以阿璇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如今两人正在争论谁的跑得更快呢。 阿璇便笑着道:“那不如待会你们到了庵堂里面,找个偏僻的地方,两人比一比,看谁的车子能跑得更快。” “哥哥,咱们比一比吧,”顾应启方才可是见到顾应承赢了顾十三时,姐姐高兴的模样,他也想让姐姐高兴。所以便急不可耐地向顾应承发出了挑战。 自然顾应承也是沉稳迎战了。 阿璇安排好了这两个小家伙,自然就更加安心了。待会让丫鬟小厮看着他们,她去庵堂中拜拜佛像。 此时东湖之上微风轻拂,吹的画舫之上的轻纱飘动,隐隐能看见船舷之内婀娜地影子。而周家姑娘的开办的诗会此时正是热闹之时,此时作为东道主的周家小姐出了一道以龙舟为名的题目。 众位小姐自然是冥思苦想,顾菀素来被陈婉清所夸赞,因此此时颇有些成竹在胸地模样。至于顾蕙则是真的没什么学习的天赋,若不是三房的顾筱年纪小,只怕她就是顾家姑娘中垫底的了。 这会她有些后悔来了这诗会,还不如去普照庵赏花呢。周家姑娘有面子,请到了轻易不出门的崔沅来,因此城中但凡有点脸面的官家姑娘都在这里呢。 顾蕙生怕自个落得最末等,失了面子,只得冥思苦想。而此时有人已提笔开始在纸上写着诗句,画舫虽精致,可到底地方小,又因这水波荡漾,颇有些不稳。 此时做东的周家小姐率先写好了诗句,而随后也有人陆陆续续地开始写好。 崔沅看了看周围,见这一个两个都胸有成竹的模样,不时有些气闷。早知方才就该让哥哥作笔帮她写首诗,想来今日端午,诗会的题目无非就是端午或赛龙舟。如今让她自个在三炷香内写好一首诗,崔沅也不仅皱了皱眉。 不过好在也不是人人都这般胸有成竹的,信阳到底不算大地方,即便是这画舫里坐着的都是官家姑娘。但官职最高的就是崔沅的父亲,也不过是个正四品的知府而已。所以这在座不少姑娘的父亲都只是个六品、七品的小官吏而已,平日读书也只是读些女则、女戒而已,要真谈起写诗,只怕大多数人还是不会的。 所以不少姑娘干脆连笔都没落,她们也就过来凑个热闹而已,反正也没什么人会耻笑她们。反倒是像顾蕙和崔沅这样的,自觉身份贵重又家学渊博,生怕在众人面前丢了丑。 待崔沅不紧不慢地在纸上写下整首诗后,周小姐便含笑说道,“不会便让我这丫鬟将众位姑娘的诗读出来,再由大家品评选出名次如何?” 只听坐在周小姐对面的姑娘立即便赞道:“周姐姐可真厉害,不仅自个是个才女,就连身边的丫鬟都识文断字呢。” 这姑娘一开口,便得了旁边不少的附和。崔沅嘴角一撇,更加后悔来这诗社,不过她又不好出口阻止,不然旁人还以为是自己不敢比较呢。 此时一直安静坐着的顾菀,抬头淡淡道:“素来便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咱们今日不过是借着端午节这样热闹的日子,在一块玩乐而已。若是如今再排个一二三等来,难免会伤了姑娘们之间的和气。” 顾菀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不少姑娘便点头,更重要的是连崔沅都立即附和她:“可不就是,咱们一块赏风景,吃些点心,倒也自在。干嘛非要争这头名,又不是那些赛龙舟的。” 她说完便抿嘴一笑,而一开始提议品诗的周姑娘脸色便立即不好看了起来。 可周姑娘的父亲不过是正五品的同知而已,即便她今日是东道主,也远远没崔沅说话分量重。于是众人一个劲地附和崔沅,反倒是让她这个主人家落在了后头。 好在崔沅还知道见好就收,这会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后,便夸赞道:“周姐姐家这茶可真香,可是今年新出的碧螺春?” “可不就是,妹妹果真是厉害,这尝了一口就尝出来了,”周姑娘心里虽不忿,可如今崔沅是大势所趋,那也只能忍下这口气,笑着同她说话。 还真是可惜了她提前便想好的诗呢,本来借着自己做东的日子,好生风光一会的。周姑娘也只得拿了茶杯,勉强喝了一口。 于是经过崔沅这么一打岔,姑娘们便将话题转到了衣裳首饰上。特别是今个乃是端午节,各位姑娘因着要出门,都穿了各自最好的衣裳,带着最贵重的首饰来。这会一说起来,不是你夸赞我的镯子精致,就是我夸赞你衣裳样式新颖。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突然便问道:“我今个远远瞧见顾家有位姑娘穿了件浅碧色的衣裳,那行走之间可真漂亮。当时我都看呆了,若不是不好上前打扰,恨不能立即便去问问,那位姐姐的衣裳是什么料子的。” 众人一听说是顾家姑娘,当即便有人出声道:“原来竟不止我一人注意到,那衣裳远远看着可真是漂亮,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 此时姑娘们的眼睛刷刷地往顾家两位看,顾蕙此时穿着的是洋红色百蝶穿花褙子,而顾菀则是穿着一件鹅黄色衣裳,显然说的并不是她们两人。 这好看的衣裳首饰,都是姑娘的最爱,所以这会连崔沅都盯着她们看呢。 顾蕙自然知道她们说的是谁,可此时她却怎么都不想提到阿璇。如今阿璇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虽然脸上依旧带着胎记,可是行事落落大方,再没从前卑微的模样。她那样的模样,如今气质一变,整个人就如同焕然新生一般,就连顾蕙都不能违心说阿璇是个丑女。 “那是我五姐姐,”顾菀再看见崔沅期盼的眼神时,突然鼓足勇气说道。 崔沅原本还眼睛一亮,可是只维持了一刻,在意识到她五姐姐就是顾令璇时,登时泄了气。之前崔沅因阿璇生病之事,被父亲好生惩处了一遍。因此她心底便认定,阿璇肯定是假装生病而已,要不然哪家姑娘会因为别人看了一眼就病了,况且她也是女子啊。 “不知五姑娘穿的穿的裙子是什么料子做的?”旁边有个先前见过阿璇的姑娘,便立即开口问道,她先前也看见了阿璇穿着浅碧宽袖衣衫,在阳光之下宛若流云般舒展好看,行走时流光溢彩,真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顾菀有些惋惜地说道:“我也是头一回见五姐姐穿那裙子,并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 “五姑娘今个怎么没来诗会啊,要不然咱们就当面问问了,”旁边的姑娘很是可惜地说。 顾蕙此时也不知怎么,张口便接道:“何家姑娘约了我五妹去前头的普照庵中赏花,不如咱们也去如何?” 姑娘们面面相对,可各个眼中都是跃跃欲试。其实众人今日之所以想来这诗会,无非就是这样热闹的日子,对姑娘来说也是难得清闲。所以真正想作诗的还真没几个,这会一听到去庵中赏花,众人倒是都赞同。 于是周姑娘只得让船娘将画舫向普照庵去。 ****** 此时阿璇正领着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下车,这两人一下了马车就将各自手中的蜘蛛车和蜈蚣车放在地上拖。因今日端午节,普照庵自热也是热闹非凡,多是姑娘结伴而来。 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是双胞胎,今个又穿了同样的衣裳,一下车就惹得不少人朝这边看。不过几个姑娘在看见他们拉着的小车时,吓得往后躲了好远。 其实阿璇也觉得这蜘蛛车和蜈蚣车实在是不太符合她的审美,可奈何两人玩得太挺开心的。 至于顾十三,阿璇生怕他被人认出来,早在上车前就吩咐碧鸢,在普照庵前面找个偏僻的地方,让他下车走过来。 此时阿璇往后瞧了一眼,便在娉娉婷婷的姑娘群中,看着带着兔子面具而来的顾十三。碧鸢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她快步走到阿璇跟前,低声道:“姑娘,你究竟要干嘛啊?” “你只管看着便好了,”阿璇偷偷一笑。 其实对于何芸的举动,一开始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按理说顾令璇和她不仅无冤无仇,还是贴心好姐妹,为何她偏偏就要害自己呢。 可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姑娘之间这般往死里坑害,无非就是嫉妒加挡路。这嫉妒,阿璇自然能明白,若不是这张脸是她自个的,只怕她看着都得嫉妒。何芸单看也是个温婉甜美的小美人儿,可偏偏站在阿璇旁边,她就是衬托那朵牡丹花的绿叶。 是问哪个姑娘会甘心,可偏偏何芸不仅没远离阿璇,反而越发地和她亲近。这世上之事反常必有妖,阿璇只叹没能早些发现。 “你看着些顾十三,别让他趁机溜了,”阿璇低声吩咐。 碧鸢点头,冲着后面带着兔子面具的顾十三就瞪了一眼,“姑娘只管放心吧,奴婢定然将这人看得牢牢的。” 阿璇抿嘴一笑,便招呼双胞胎进庵里。不过这普照庵前有几十层台阶,小车拉不上去,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怀中一人抱着一个车子。 要是可爱的兔儿车倒也罢了,偏偏一个怀中抱着蜘蛛,一个怀中抱着蜈蚣,这画面感阿璇简直是不忍直视。 原本还觉得这么好看的双胞胎实在是少有呢,不少姑娘都忍不住朝他们看,结果看了一眼之后,再没人能鼓起勇气看第二眼了。 结果待上了台阶之后,一向少运动的阿璇,不由轻喘,她微微抬起美人面具,将红艳艳的嘴唇露出来。 宋寒川背手跟着上来时,就看见她面具下露出的精致下巴,可最引人的是她红艳艳的唇瓣,轻轻嘟嘴吸气时,竟是让人想咬上去尝一口。 他立即撇过头,再不去看她一眼。 后面的顾十三则是穿着绣鞋,提着繁琐的裙摆,一扭一扭地爬了上来。季铭看着他那身上华丽的裙装,再看着他那粗鲁的动作,也是摇头不已。 顾十三这会还以为阿璇只是想让他穿女装而已,只觉得到了普照庵,他就能脱掉这身繁琐碍事的女装了。 “姐姐,你累不累,我给你扇扇,”顾应承真是特别懂事,这会放下他的蜘蛛车,就踮起脚尖用小手给她扇风。 阿璇立即便笑了,拿出帕子便给他擦汗,又拉了顾应启过来,也给他擦了擦汗,问他们:“你们两个累不累?待会姐姐带你们去休息好不好?” “不好,我要和哥哥比赛,”顾应启立即反驳。 此时太阳越发地烈了,阿璇是真的有些累,但却架不住这两淘气包的充足精力。此时身后的丫鬟小厮也都赶紧跟上。 其实庵堂里面并没多少人,今日来的姑娘大概都往普照庵后面赏花去了。所以真正虔心拜佛倒是没有。阿璇生怕顾应承他们胡闹惹得这里的师太不高兴,便立即让人请了寺中的师太替他们安排休息的地方。 谁知这边师太还没离开呢,何芸就带着丫鬟过来了。她匆匆赶来,额上还有晶莹的汗珠,显然是走路走的有些急了。 “阿璇,你怎么这会才过来,我还当你不来了呢,”何芸忍不住埋怨道。 阿璇立即淡淡一笑,摸了摸顾应承的小脑袋便道:“陪他们四处逛了逛,便耽误了些时间。” “那倒没什么,左右我也在这庵中逛了逛,”何芸见阿璇神色有些冷淡,便自觉方才语气有些冲动,这会立马补救。 “他们两个也累了,我先带他们去歇会,”阿璇笑道。 何芸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轻笑道:“那咱们先去坐一坐吧,反正待会还有逛的时间呢。” 不过阿璇可不想去何芸的院子,如今别说让她喝何芸的一口茶了,就是和她靠的略近些,她都怕这姑娘在自个身上下毒。 所以阿璇请了师太另外安排了院子给她们。 碧鸢亲自去提了热水过来,杯子是阿璇自个带来的。她哄着顾应承两个人喝了两口热水,两个小家伙便抱着自己的小车到院子里玩去了。 何芸瞧了阿璇一眼,便笑着说:“阿璇,不如咱们在这庵堂里四处逛逛吧。说实话,我还是头一回来这普照庵呢。” “我也是头一回呢,说不定还有些奇遇呢,”阿璇立即笑道。 何芸见阿璇这般说,也是立即附和,当即便拉着她要走。阿璇瞧她笑得这般开心模样,也跟着她一起走,只是临走时让丫鬟小厮看着双胞胎,让他们只准在院子里玩车。好在有三四个小厮跟来了,所以她也不太担心。 待何芸拉着要走,谁知后面顾家那几个丫鬟便都跟了上来,她立即低声道:“今个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跟着?” “还不是承哥儿和启哥儿跟着我,我娘生怕他们乱跑,便多叫了几个丫鬟跟着我们,”阿璇开口解释。 何芸脸上登时有些为难,她压低声音道:“可是我哥哥拿了药膏,要交给你。这样多的人跟着,只怕是不好吧。” 阿璇立即惊讶:“这可怎么行,虽说是何家哥哥,可到底是外男……” 阿璇此时咬了咬唇,似乎很是为难的模样。 何芸大概是瞧多了她这般模样,这会劝解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我同你关系这般要好,我哥哥自然便是你哥哥。况且我哥哥只是给你拿个膏药而已,又有什么要紧的。” 呵呵。 阿璇听着她扯谎话,只在心中冷笑几声,可见这兄妹两人在害自己的事上,只怕谁都跑不了。 何芸一见阿璇沉默,还以为她被自己说服呢,便低声说:“我哥哥就在前面的佛堂里呢,咱们过去拿了药膏就回来,岂会被外人看见。再说了,就算有人看见了,我也还陪着你呢。” 阿璇还是不说话。 何芸也是为难,她本想着阿璇只带了碧鸢过来就好。到时候哥哥假借给她膏药的名义,同她单独相处那么一会,凭着哥哥那样英俊的人,还愁这没见过男人的小姑娘不上钩。 结果这会这么多人跟着,别说单独相处了,估计连说一句话都不行。 “那不如你让这几个丫鬟在这伺候承哥儿他们,咱们只带着贴身丫鬟过去逛逛,反正今个来这都是女眷,也不怕旁的,”何芸刻意提高声音。 阿璇一听便点头,于是便吩咐这些丫鬟小厮,一定要好生看顾着两位少爷。 待何芸拉着阿璇往前走时,就见阿璇一个佛堂一个佛堂地拜过去,显得是不紧不慢。 当她们走到一个佛堂时,阿璇便问何芸:“不知何家哥哥在哪个佛堂呢?” “就在前面的静慈堂里,”何芸笑着回道。 此时一个身形高大带着兔子面具的女子,就站在她们旁边。何芸之前便发现这人一直跟着她们,可人家也是在拜佛,她倒也不好赶走她。 这些佛堂都是前后相连,一般人拜佛都是从前面慢慢地往后拜。所以何芸也只当这带面具的女子只是和她一样在拜佛而已。 至于她哥哥何祁就在下一个佛堂之中。 就在她们要往下一个佛堂走时,阿璇慢慢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很是难受的模样。碧鸢是个眼疾手快的,立即上前扶着她,急急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阿璇忍着痛,只说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来是方才茶水喝的有些多了。” 何芸登时也着急,就扶着她另一只手臂着急问:“那你怎么样?” “没事,碧鸢陪我去官房就好,只得劳烦何姐姐你在此等候了,”阿璇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 何芸还想跟着她一块去呢,阿璇便立即说:“这样热的天气,何必再劳动你陪着我跑一趟。待我去去就回来。” 何芸也没多想,便让碧鸢陪着她走了。 此时带着兔子面具的姑娘,特不紧不慢地拜了佛,从旁边的侧门也出去了。何芸则是躲在阴凉的佛堂里,虔诚地对着菩萨双手合十。 阿璇其实就站在侧门后面,等顾十三一出来后,她就拉着顾十三往旁边走。 顾十三忍不住将兔子面具拿掉,抱怨道:“这鬼东西我还要带多久,还有这身衣裳。” 阿璇此时脸上扬着甜蜜的笑意,她的声音更是带着甜蜜地蛊惑:“好了,现在到了你承诺赌约的时候了。” “穿着鬼衣裳还不是?”顾十三一听,登时觉得自己是真的上了贼船。 阿璇笑得不知多温柔甜美,只淡淡将她的计划说了一遍。 一旁的碧鸢都听傻了,而顾十三则更是暴跳如雷。 “我不干,我不干,你打死我,我都不干。” “原来你是这种小人,亏我还以为你年纪虽小,但却是个好汉呢。” 顾十三憋住气,就是不说话。 此时一直听着墙角的季铭,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了,他从拐角走出,淡淡对旁边说道:“要不,三爷,你出来劝劝十三?” 顾十三看着宋寒川从墙后走出来时,恨不能扑过去抱着他大腿哭诉。 可谁知宋寒川淡淡说了句:“你不是和人打赌输了。” 顾十三:“……” 世道为什么就这么艰险呢。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顾十三眨了眨眼睛,显然是不敢相信宋寒川说的话。可旁边的季铭还在笑,而阿璇出声安慰他:“想来你也不是信阳府人士吧。即便你今个在这里豁出去了,待你以后离开了,谁又知道你做过的事情呢。” 碧鸢在一旁肯定的点了点头,觉得小姐说的真是太对了。 阿璇此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并不是恶毒之人,只是被逼无奈,这才不得不这般做的。” 这会她看了季铭一眼,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既然你是季先生的朋友,那我便同你说了实话。我这脸上的胎记便是这对兄妹下毒所致。如今他们兄妹还想毁了我声明,其心之恶毒实乃少见。” 顾十三是学武之人,如今年纪还小,还存着仗剑走江湖的侠义之心。所以一听阿璇说的话,他登时便睁大眼睛问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害你?” “我也不知,”阿璇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只抬头微微拭了拭眼角。 顾十三见她长得这般好看,偏偏额头上还有着这样的胎记,本还觉得惋惜呢。现在再听,这居然是别人害她的,登时便有些义愤填膺,心里的抗拒自然也就少了。 宋寒川在一旁看着阿璇唱作俱佳的表现,登时便笑了。虽知她一向狡黠,却不曾想还会这般借势,不过短短几句话就能让十三改了心意。 此时宋寒川才觉得,这姑娘也不单单就是美貌而已,聪明和胆大她还真是一个不缺。 “所以你便帮了我这一会,这样以后我就能有借口避开他们兄妹了,”阿璇充满期望地抬头盯着顾十三。 顾十三本就意动,如今再看她眼神怯怯地,显是被欺负很了。登时他便狠狠点头道:“好吧,那这次我就帮你这一回吧。” 季铭登时摇头,这孩子还真是单纯可爱。 于是阿璇吩咐了几句话,便又拉着碧鸢的手便往旁边走,压低声音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外面找人,最好能把庵堂中的师太和其他香客吸引过来。” “这又是为何,”碧鸢有些不解地问道。 阿璇轻笑一声:“若是不让人来看,这场戏不就白演了。那到时候顾十三的牺牲可就白费了。” “姑娘,你是想让人知道何家少爷与姑娘在这里私会?”碧鸢听到现在,自然理解阿璇的用意。 阿璇微微摇了下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却又带着十足的狡黠:“你错了,我是想让人知道,何祁和男人在这里私会。” 此时阿璇回头时候,就看见宋寒川正与顾十三低语。他身材本就高大,即便是顾十三也只是刚刚到了他的下巴而已。 他一身月白锦袍,格外的风神俊朗,偏偏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女装的顾十三,简直将他衬托地俊美无俦。 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顾十三脸上露出微微错愕之情,随后却又咧嘴一笑,冲着他点了点头。 待顾十三进去之后,阿璇也让碧鸢去引了人过来。碧鸢立即不放心地问道:“那姑娘你呢?到时候要是何姑娘过来了,我要如何说?” “你就说我身子实在是不舒服,你只得回去请人来救我,”阿璇给她编了个合理的借口。 碧鸢又看了对面的宋寒川,还是有些犹疑:“可那人?” “你放心吧,既然他上回没伤害我,如今就更加不会了。况且我还对他有救命之恩呢,想来他也不会这般狼心狗肺。”阿璇安慰她。 碧鸢好不容易被打发了,等阿璇回了头时,发现原本同宋寒川站在一处的季铭,此时已消失不成。如今也只余下那人站在那边,盯着墙上的佛经在看。 长长的夹道中,再看不见第三人。阿璇想了想,便往顾十三离开的地方而去,说实话她还真想亲眼看看,何家兄妹如何丢脸。不过这只是一点教训罢了,何家两兄妹不仅想毁了她的容貌,还想坏了她名声,这点小小的教训根本不够还他们的债。 阿璇径直越过宋寒川,便往后去,这庵里的佛堂建造地极有意思。最前面的自然是最宏大的,待穿过第一个的佛堂,走过一个院子便可到下一个佛堂。就这般循环往复,竟是有七座佛堂连接而成。 因此普照庵的纵深是可谓是极深的,在加上庵堂后面还连接着一片花海,这普照庵可不仅仅是信阳府最大的庵堂。只怕是在整个江南,它都算是数得上的。 如今阿璇所在的夹道便是极长的,庵堂中间的院子两侧都会打一个月亮门,供香客出入。如今这里还真的是安静至极,可见大家都忙着去赏花,这种热闹的日子里,惦记佛祖的还真不多。 青瓦白墙黑字,长长的夹道里头呼呼地刮着穿堂风,若是夏天的时候,弄张椅子阳伞躺在这里,别提多凉快了。 阿璇没想着凉快的事情,她今日穿着是宽袖轻纱衣衫,如今这风一吹,裙子便要飞起,就连禁步都险些压不住。她微微抬手压了下,可又怕动作太大,被身后的人看见,失了面子。 说实话,阿璇和这人都见了三回面了,可看他那模样,对自己是了如指掌。可自个呢,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呢,这要是比赛的话,她都让人甩下八百里远了。 宋寒川看着墙上的佛经,一直看到最后一个字了,才收回视线。等他回过神吧,就不知自个站在这干嘛的,其实他就是趁着端随意走走而已。作为这江山之主的孙子,他也该替坐在九重之上的皇爷,好生看看这信阳的风土人情。 可再那么仔细想想,他哪不好去,非要到河边去凑赛龙舟的热闹。其实他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凑热闹了,在京城的时候,端午时候皇孙们亲自下场赛龙舟,他都不喜欢掺和。 结果这会倒是好了,都掺和到这来了。 此时穿堂风吹过他耳畔,他一转头就看见前面那浅碧的人影。其实这人心就这么奇妙吧,明明是那么冷漠又坚硬的一颗心,偏偏在看见那广袖流转,裙摆飘飘时,突然便软地像一团泥。这会似乎只要前面那衣衫的主人愿意转过头来,这软成泥一般的心,便可任由她搓揉捏扁。 宋寒川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行走优雅舒缓如流云般的姿态,此时穿堂风有些狂放,偏偏她走得不紧不慢,似乎是坦然又从容。 他突然想起那晚,自己因伤势发作昏迷过去时,其实在昏睡中,他就能隐隐感觉到,有那么一双柔软又细腻的手掌,滑过他的腰腹,那样滑腻的触感,似乎在这一瞬间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阿璇正趴在墙壁上的雕空的窗子上,试着往里头看。可是这会里面安安静静的,竟是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又怕暴露了自己,便不敢进去。 这个佛堂倒是有一棵极茂密的树,树干估计得有三个成人手拉手着才能抱住。至于那树冠上可真是枝繁叶茂的,一直延伸到佛堂的屋顶上,几乎要将半个屋顶都盖住了。 这棵树倒是不错的藏身地,阿璇仰起头望着。 不过她一来不会爬树,二来又怕不会爬墙。要想上这树,就得先上这墙,顺着墙往树上爬才行。 “你想藏在树上,”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既带着少年的清朗,却又多了几分属于男子的低沉。 阿璇没回头,她可不愿和威胁自己的人扯上关系。 “你一人是上不去的。”宋寒川见她没回头,挑着眉盯着她看。奈何人家就是不回头,你眼神就算再炙热,那都不管用。 ****** 这边顾十三偷偷进了佛堂,很容易就看见阿璇所说的那个男子。只不过这会他身边还有个小厮在。 只听那小厮说道:“少爷,咱们都在这等了这么久了,要不奴才去请请二小姐?” 何祁见妹妹久久没将阿璇弄过来,显然是也有些着急,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模样。他朝外又看了两眼,便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去看看吧。” 阿璇还在想着找哪个地方藏身呢,就见里头出来一人。本以为他会走左边那个门出去,偏偏这人还舍近取远,居然从自己这边来了。 阿璇只觉得这小厮有些眼熟,生怕他是何祁的小厮,拔腿就想跑。 可她还没动呢,手就被身后的人抓住了。紧接着她的腰身就被一只宽厚的人握住,也不知是这衣衫真的太轻薄了,还是他的手太烫,阿璇居然能感受到他手掌的热度。 就在此时,他也不知怎么动作的,竟是一手揽着阿璇就窜到墙壁上,他踩在青瓦上,阿璇则是被他抱在怀中,整个人只依靠着他手臂的力量悬在空中。 阿璇生怕他一个脱手将自己摔下去,便使劲地垫着脚尖才要踩住墙壁上的青瓦。偏偏她又看不到地下,竟是踩出了声音,宋寒川无法只得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别出声,他靠近了。” 阿璇这会是再不敢动了。 所幸地是,如今宋寒川站着的位置就是贴着佛堂的墙壁,他身子微微靠在墙上,慢慢地将阿璇往中间挪了挪,最后让她踩在夹道墙上。幸亏这庵堂的墙都不高,要不然宋寒川还真不敢抱着这么个大活人就上墙。 可这会双脚踩着墙的阿璇反而更尴尬了,方才她双脚悬空,但好在人只是靠着他的左边身子。如今她就是同这人面对面,身子都是紧紧贴着的。 她这会想起来后怕了,胸口急促起伏着,可每动一下两人就贴的越近,每动一下她觉得自己的鼻尖都能顶到他的胸膛。 她想往后退两步,谁知这人固在她腰间的手臂竟是越发地紧,让她竟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宋寒川倒不觉得自个是有意要占姑娘的便宜,只是底下那人正从月亮门里出去,只要他们稍微动一动,说不定就会被他发现。他其实是在保护她的计划而已,姑娘到底是姑娘,虽说脑子十分聪慧,可到底不知为了大事而稍作忍耐。 于是宋寒川为了阿璇的大事,只得这般紧紧地抱着她。 待那人走远了,阿璇霍地一下推开他,不过她忘了自个站着的是墙壁上。所以她脚下一歪,险些就要摔下去。 “顾姑娘,你要是从这摔下去,只怕日后找季铭看得就不仅仅是额头了,”宋寒川及时收住在她腰间的手,稳住她好,略顿了下,才好心提醒。 阿璇如今是里子面子全丢得干干净净,简直连头都不好意思抬。 “你不是想躲在上面的,我现在带你上去?” 这句虽然是问句,可宋寒川刚说完就夹着准备往树上去了。阿璇这会是真的被他夹着,她看了一眼墙壁和树的距离,便立即小声喊住他问:“你能跳的过去吗?” “你放心,我这身子精贵地很,”宋寒川憋了一口气,显然是气恼她居然怀疑自己的实力,便有些挖苦地说道。 阿璇立即顿住再不出声了。 等宋寒川顺利地将她带到树上,他就将阿璇放开了。阿璇因这衣裳的轻纱实在太娇贵,生怕被树杈弄坏了。结果宋寒川放佛知道她心事一般,径直先去开路,将挡在前面的小枝桠都弄断,再让她过去。 “到屋顶上去吧,要不咱们站在这树上,只要有人往上一看,准保还是瞧得见咱们,”宋寒川提醒她。 阿璇心里憋屈,特别想问,谁和你是咱们。可这会人家任劳任怨地帮她爬树,她也不好太过翻脸不认人。只得顺着他的意思,爬到了房顶上,利用覆盖在房顶上的树叶遮蔽自己的身形。 其实他们从上墙到上树也就一会的功夫。 谁知夹道的另一端居然有动静了。 碧鸢也没想到,自个一出了夹道居然就遇到了三姑娘她们。 顾蕙等人是同诗会的姑娘一块过来赏花,顺道来找找她那个五妹。谁知这一过来,就碰见阿璇贴身的婢女碧鸢。 顾蕙立即便叫住她问道:“我五妹人呢?你怎么没伺候在她身边?” 碧鸢本就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这会再碰到素来厉害的三姑娘,更是有点被吓破胆子的样子。于是她支支吾吾道:“我家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让我过来叫人去接她。” “那五妹妹现在身边没人伺候?”顾蕙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她知道阿璇只带了一个丫鬟出门的事情。 碧鸢只垂着头,不敢回话,看得顾蕙就更觉得这丫头古怪了。 此时站在崔沅身边的顾菀,见崔沅直勾勾地盯着碧鸢看,便出声道:“五姐姐在哪儿呢?不如咱们一块去寻她。你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明知主子身子不适,还让她一个人待着。” 这里可不是只有顾家小姐,还有其他小姐,一听这话,登时就觉得这实在是不寻常啊。所谓贴身丫鬟,那就是主子在哪,丫鬟就得在哪,哪有留主子一个人的道理。 于是其中一位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姑娘,立即便说:“对啊,咱们都去看看五姑娘吧。这身子不适可不是小事。” 崔沅这会也眼中闪着怀疑,这顾令璇未免也太古怪了吧。不是说她从来不喜出门的吗?怎么这一出门,连个丫鬟都不在身边带着的。 此时崔沅登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抓着顾令璇的把柄,这样就可以让哥哥退了这门糟心的婚事了。 于是崔沅也立即说道:“既是这样,咱们是该去看看五姑娘的。” 众人一见连崔大小姐都同意了,便都往佛堂那边去,再也没人提赏花这事了。 碧鸢在前头带路,自家姑娘是说要引了庵堂的香客过来,那她这会引了这么多官家姑娘过去,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对的。 她就这么忐忐忑忑地带着人往前走。 阿璇不敢趴在屋顶上,生怕弄脏了自己的衣裳。于是便蹲在那里,眼巴巴地盼着碧鸢能赶紧带人回来。这坑人果真是个力气活啊。 谁知碧鸢回来了,身后带的人居然有阿璇认识的。 阿璇看着这帮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们,登时觉得这会可真是连老天爷都站在自个的身边。她正懊悔没和顾十三约定个暗号时,就听旁边之人,突然吹起一个两短一长的调子,有些像鸟鸣。 此时何祁正安静地站在佛像之前,突然就见一双手蒙在自己的眼上。他一时没动,就听身后有个娇滴滴地声音:“何哥哥,你猜猜我是谁?” 何祁心中一喜,还以为是阿璇呢,便有些同她玩些情趣,只笑着问道:“可是顾家妹妹?” “何哥哥,你真聪明,”那声音又说了一句话。 可听到这,何祁登时觉得不对劲啊,这声音怎么有些粗。对,还有蒙着他眼睛的手掌,怎么这么大,还这么粗糙。 何祁便要挣扎,谁知身后这人的劲竟是这般大,他一个书生竟是挣脱不了他的手。 此时碧鸢正带着这些小姐们路过这个月亮门,顾蕙正要抱怨,还要走多久时候,众人就听见这月亮门里的佛堂,居然发出响动声音。 有些胆小的姑娘,一下躲在自个丫鬟的背后。 众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呢,就听里面一个带着哭腔的绝望声音大喊:“何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此时姑娘们就从墙壁上镂空窗子上,看见院子内,竟是一男一女在纠缠不清的样子。这些姑娘都是十几岁大的,有些刚到了春心萌动的时候,一瞧竟是男女之事,不仅不觉得害怕了,反而看得越发投入了。 何祁看着身后明显是穿着女装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格外狰狞,他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顾十三想着他方才假惺惺的腔调,再看着如今这幅狰狞的模样,便再也不怀疑阿璇所说的话了,所以更是一心想要整治她了。 而此时何芸所在的佛堂就和他们所在的院子隔着一个开放的佛堂,何芸的丫鬟站在门口,都能从中间那个佛堂看到后面纠缠的两人。 “姑娘,咱们大少爷好像就在后面那个佛堂吧。”青儿看着后面,诧异地说道。 何芸这会见阿璇久久未回来,干脆提了裙子就穿过院子,从佛堂穿堂而过后,来到后面的院子。 她一眼就瞧见自己的哥哥正被一个穿着女子紧紧地缠着,她正要叫哥哥时,这两人竟是纠缠地更加激烈,居然都躺在地上了。 而墙壁外的姑娘们,看到这么‘激烈’的一幕,简直是羞地没法看了。 而此时也有人认出了何芸,呀地一声,便说:“这不是何家二小姐,难不成那男子是她哥哥?” 众人登时了然,而此时顾蕙则是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往前走了两步,死死地盯着那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人。 何芸想要叫哥哥停手,可任她怎么喊都不管用。 而何祁更是有苦说不出,他倒是宁愿和这个妖怪打一架。偏偏这个妖怪,也不和他打架,只是抱着他纠缠,弄得他想出手揍人都不行。 顾十三见差不多了,便一下子坐下,便大哭道:“何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就开始嫌弃我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说什么女人都比不上我的。” “你说你就是喜欢我这个男人的。” “噗,”阿璇在屋顶上看着顾十三这唱作俱佳的表现,是真的忍不住了。 宋寒川转头,看着她纤细地手掌捂着嘴巴,眼睛里如闪烁着星光一般,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而墙壁外的姑娘,这会才发现这个穿着女装的居然是个男子。这简直是她们活了十几年里头,看过最荒唐也最滑稽的戏码了。 所以这么多姑娘,居然没一个人说离开。 此时何芸也发现这居然是个男人,她显然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哥哥会喜欢一个男人。 何芸看着面前荒唐的一幕,顿时暴跳如雷地问道:“你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妖怪?” “我可不是你妖怪,我是你哥哥的相好。” 何芸忍不住骂道:“你胡说八道。” “你哥哥屁、股上有个猴子模样的胎记。” 登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全场一片死寂。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何芸长大嘴巴,就像是被冲到的泥潭上的鱼,显然她是被顾十三的不要脸活生生地吓住。 她看了看这个穿着女装的妖怪,再看了看显然也是傻了眼的哥哥。 此时何祁也是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指着顾十三便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妖怪,你胡说八道,你信口开河,你血口喷人。” 这会何祁头发凌乱,头上带着的银冠歪到一旁,身上原本的锦袍也沾满了地上的灰尘,显得狼狈又不堪。那张原本也算得上清俊的脸,此时不仅站着尘土,连表情都极是扭曲,显得格外可怕。 顾十三这会一扭身子,看着屋顶上的阿璇简直是叹为观止。她嫌看得不过瘾,勾着头透过枝叶的缝隙往下看,还兴奋地问:“顾十三以前也这么妖娆吗?” 宋寒川头一回见她这么兴奋地同自己说话,她蹲着的地方比他稍微低些,再这么低头,就脆生生地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跟那粉藕似得,看得让人就想咬一口。 就在阿璇见他没出声,就回头看了他一眼。 宋寒川是直接坐在屋顶上的,见她回头,便刻意忍下心中的遐想,淡淡道:“他家乃是习武家庭,家中男丁自小就要练武,讲究的是阳刚之气。” 阿璇忍不住摇头,叹道:“可见他走这条路走错了,如今也算是借我的福,找到了真实的自己,解放了天性。” 宋寒川不太能理解什么叫解放了天性,不过顾十三要是真实的自己,是这样扭着腰尖着嗓子说话,他保证自己肯定是第一了结他的人。 这边阿璇还在感概,她是顾十三的贵人时,站在地下院子的顾十三还真的是越演越开心了,这演技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他翘起兰花指,有些悲愤地指着何祁便喊道:“都说男人是薄情寡信之人,竟是一点都不假。如今你这是要矢口否认你与我的往日种种了是吧?” 其实顾十三早就注意到外面站着的那些小姑娘了,所以演起来格外带劲。这个姓何的长得人模狗样的,要是不当着众人的面拆穿他,只怕日后他还会蒙骗旁的小姑娘。 何祁真的是要被这个妖怪逼疯了,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抱着自个就叫何哥哥。一想到他方才还情意绵绵地回复了他一句顾妹妹,他可真是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如今何祁是真的恨不能和这妖怪一块同归于尽了。 偏偏这人也不知怎的,竟是格外的滑溜。若是他不想让自己近身,何祁还真抓不住他。 于是何祁这会耐着性子,勉强好言劝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这般诬陷与我,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顾十三见他这会还垂死挣扎呢,心底便是冷冷一笑。 只见他突然双手掩面,狠狠地一跺脚,那腰身扭动之妖娆,直看得众多姑娘都叹为观止。登时不少自觉有些见识的人,便默默在心中叹道,原来这个何家大公子,竟是个喜欢兔儿爷的。 何祁在信阳的官太太和官小姐圈中,也算是有出息子弟的代表。听闻他读书极好,来年就要下场参加乡试了。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癖好,不少姑娘都在心中默默叹息。 而何芸自然也注意到墙外的人了,特别是当她看见崔沅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时,只觉得所有都完了一般。她登时又急又恼,看着那人便骂道:“你这个丑八怪,我哥哥岂会喜欢你。我哥哥是喜欢女子的。” 顾十三温柔地看着何芸,有些悲叹地说道:“二姑娘,你还真是天真,你哥哥哄骗你的话也能当真的?” “我哥哥才不会骗我,你才是骗子,”何芸坚决不信。 顾十三只得微微摇头,满是和蔼地说道:“虽说我不是女子,不能嫁给你哥哥。可我也是真心爱他的啊,如今二姑娘你这般说,真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 “我杀了你这个妖怪,”何祁终究是忍受不住了。 可他只不过是书生罢了,平日里别说打架,就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挥着拳头朝着顾十三冲,也不过是花架子而已。顾十三往下一蹲,便是一下抱住他的腰,何祁被他撞的连连往后退。 结果何祁退了两步,便咣当倒在地上,整个背砸在地上,疼地他闷哼一声,居然昏过去了。 说实话,顾十三从小就和人比试,小时候就是别人的沙袋子,等长大了别人就是自己的沙袋子。可他还真没见过这样柔弱的男子。 他略摇了摇头,便是扑在何祁身上,很是‘悲痛’地喊道:“何郎,你这是怎么了?” 宋寒川看到如今,终究是在顾十三这一拖三腔的声音中,败下阵来。他有些难忍地皱眉,良久之后,又是伸手捏了捏鼻梁,显然是累及了的模样。 这看顾十三的一场戏,简直比在金銮殿上站一天还累呢。 阿璇显然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就见过这人三回,可回回都跟旁人欠了他钱一般,冷着一张脸,不爱说话,性子比谁都硬,动不动就要杀人,拿人命不当一回事。 可如今他就坐在这脏兮兮的屋顶上,身上盖着枝叶,因害怕被人发现一动都不动。此时阿璇陡然看见他捏自己的鼻梁,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反倒让这人显得软和了些。 下头的何祁活生生地被顾十三折磨昏过去了,外面的姑娘们见戏看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了,便赶紧一溜烟的跑了。反正何芸这会是顾不上招呼她们了,估计她恨不能她们这些人瞎了眼聋掉耳朵才好呢。 何芸哭嚷着让丫鬟赶紧去叫人来救何祁。 而顾十三也趁着这会功夫,溜之大吉了。 至于阿璇和宋寒川还得在房顶上乖乖待着,只能等着何芸他们走了才能离开。这会下面只有何芸哀哀切切地哭声,哭得阿璇心里还挺难受的。 宋寒川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便开口问道:“可是腿麻了?” “嗯?”阿璇正自顾自地出神呢,一时没听清楚,只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宋寒川也转眼瞧她,就看见枝叶掩盖下,她那张如凝脂般细腻滑嫩的脸,那一双眼睛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敞亮。 他复又重复了一句:“我问你是不是腿麻了,你神色有些不对。” 阿璇没想到自己的悲春伤秋,到了他眼里头居然就是腿麻,登时便有些羞赧,这人是榆木疙瘩还是从石头缝里头蹦出来的。 她一时有些不想搭腔,反倒是宋寒川又闷闷地说:“你别担心,待会你若是腿脚实在麻地厉害,我便背你下去。” “谁要你背,我又不认识你,”阿璇一下便拿话堵了回去。 宋寒川想了想,便又开口了:“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咱们都见了三回了。” 他又顿了一下,这会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闷闷地,“头一回的事,还真是要谢谢你。我并不是歹人,只是办案被人识破身份,一路追杀,这才惊扰了姑娘。” 原本就该在第一回说的话,再放在这会说,反而有些怪异。 连带着阿璇都不好意思再冷着一张脸,再加上低下何芸哭哭啼啼的声音,听的她又是一阵烦。 “识破了身份?”阿璇抓着他话头便问道。 宋寒川脸色稍微凝重了些,便是说:“有些事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告诉你也是为着你好。” 阿璇登时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却满带着讥诮。 此时屋顶上又是一片安静,是比之前更凝重的安静。今日倒是老天爷给面子般,微风吹佛好不凉爽。偏偏躲在树桠下的两人就没这般走运了,微风一吹,树桠连着叶子便四处摆动,时不时地扫在两人的脸上。 又是一阵喧闹声,何家总算来了人将何祁抬走了。 阿璇等他们走得不见人了,便想起身,谁知还真的蹲久了,这会稍稍一抬腿,都感觉不到两条腿的存在了。 她不愿在这人跟前再丢面子,便死撑着不动弹,但是低下却在悄悄地用手捏腿。 宋寒川见她在那蹲了半晌,他也不出声,只是伸出一只手,拨开头顶的那片枝桠,露出天空的颜色来。从前站在地上的还不觉得这天有多蓝,这会站在屋顶上了,当真觉得这天放佛伸手就能勾到一样。 宋寒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只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旁边这姑娘还小心翼翼地用手捏着小腿,也不知在怕什么,竟是连大大方方捏也是能够的。他也不知照着她这个架势下去,他们两人日落西山之前,还能不能下了这屋顶。 不过他抬头看了会天,突然又觉得这样的悠闲,还真是难得。于是他又不紧不慢了,只是一伸手哗啦一下,将这边整枝粗壮的树桠都拨弄开了。 阿璇被他这么大的动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看见人家一脸无辜样。 她哼了一声,又回过头,小心小意地在那揉着自己的小腿。 这会他看着看着天,突然想到阿璇方才说的一句话,再一回想,他竟是有些拿捏不住了。他估摸着想了想,又是确定不了主意,最后才开口问:“我姓宋。” 阿璇还是没回头。 宋寒川又忍不住抹了下鼻子,强作镇定:“宋寒川。” 此时一行飞鸟飞过,谁知就在他眼前的那片绿叶上,扔下了一泡鸟屎,素来爱洁净的他,登时便怒道:“这该死的狗东西。” 阿璇回头,就看见那片站着白色鸟屎的绿叶晃了又晃,最后竟是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正中他的鞋头。 宋寒川低头看了一眼阿璇。 阿璇也抬头看了一眼他。 最后,阿璇终是忍不住笑了出声,看得他脸色如铁般深硬,方才那样少有的柔和也登时烟消云散了。 “拿着擦一擦吧,”阿璇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待他处理后,又不好再将这已经污糟的帕子还给人家,只得面色森冷地说道:“待下回我洗干净了再还你吧。” 阿璇不好说让他直接销毁,又不想将自己贴身的东西给一个外男,只得淡淡回道:“好吧。” “上回谢谢你帮我包扎伤口,”他复又淡淡加了一句。 “没关系,举手之劳,”这气氛也不知为何突然这般尴尬,就连阿璇都不得不假装大度。 “咱们还是早些下去,这里实在不易早留。虽然这事看似和你没关系,但你若是消失太久,回去也不好交代,”宋寒川说道。 阿璇点头,此时她也觉得的腿有些好了,便试着站起来。 不过一站起来后,这腿还是麻麻地难受。 她原地站了一会,这会站在这屋顶之上,再往前看,居然能清楚地看见东湖,以及对面依旧乌鸦鸦地人群,这样的热闹可真是鲜活啊。 她这也算是看到真正的清明上河图了吧,不,应该是端午上河图。 其实这个端午过得还挺有趣的。   ☆、第26章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如今阿璇面临的问题便是上述容易下树难。先前她蹲着看戏的时候,还不觉得害怕。如今这热闹看完了,她在往下那么一看,登时只觉得头昏眼花,两腿发软。 这会娇气劲上来了,阿璇登时觉得眼眶都湿了,她是真怕。说实话她原本只是想爬树而已,抱着树干的话,肯定就没这么害怕。偏偏旁边这人生的这般高大,又非死活跟着,连累她也只能上到屋顶上躲藏。 此时阿璇抓住一根比较粗壮的树干,一只脚试着去够树杈,想踩着下去。可她脚怎么都够不着,又怕动作太丑让旁边的人看了笑话。 “顾姑娘,”宋寒川想了想,还是以客气称呼叫了她一声。其实他是知道亲近之人都唤她阿璇的,他方才动了动唇,可这两个字到底没喊出口。 阿璇泄了气,知道自己没身后这人的帮助,是真下不了这树。 于是她闷闷回:“叫我作什么?” “之前季铭便曾和姑娘说过,你额上的胎记乃是中毒之后毒素所致,他有法子可散了这胎记。”他抿了抿唇,此时直直地站了起来,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又自带而来,“不知姑娘考虑地如何?” 阿璇想着下树的事情,他却扯到了旁的上头,登时有些烦躁,再听他这口气,还如那天威胁自己的口吻一模一样,当即便讥讽道:“这胎记是好是坏,倒也不用宋公子你操心,左右日后也是我的事情。” 其实阿璇更想呲哒他一句,反正又不用你娶我。不过她到底是个小姑娘家,面皮子还薄,不好说出这种话。 不过这会宋寒川见她伶牙俐齿的模样,却是一点火气都没有,反倒是生出逗弄她的心思。他素来性子寡淡,如今能这般想,已是如千年铁树开花一般。 所以他不紧不慢地踩着房顶的青瓦,一步一步地走到屋顶边缘,眼看着一只脚就要踩下去了。 阿璇见他恍惚要从屋顶跳下去,登时便在不管不顾,伸手就去拉他,有些害怕地问:“你要干什么?” “顾姑娘既然这般厌恶我,我自然是早些离开,也好不让姑娘这般厌烦,”宋寒川淡淡解释。 阿璇见他居然要扔下自己离开,登时在心中气得想要骂人,偏偏方才那般凌厉的对待人家,如今再低声下气,她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宋寒川低头看着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还没松开,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得意,嘴上说讨厌,可这行动却是完全相反,可见连这样的小姑娘都学会了口是心非。此时他觉得自己到底是男人,又比她大了不少,左右也让忍让些。 他稍微反省了一下,觉得自个同个小姑娘计较,确实是不太像话。于是他便开口道:“还是我带你下去吧。” 阿璇这会不敢说旁的人,不过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真是得离这人要多远有多远。自从碰上他之后,尽是些倒霉透顶的事情。 于是两人这各怀心思的,只不过宋寒川还有些自得,觉得自己这英雄救美,应是做的极好吧。 待下树的时候,阿璇难免要借着宋寒川的势下树,只是宋寒川将手递过来时,她却是伸手扶着他的手臂,即便身穿着月白锦袍,可是那精壮的臂膀却隔着衣衫都能让人清楚地感觉到那隆起的幅度。 待两人再次踩着夹道墙壁上的青瓦时,宋寒川便低声说了句:“顾姑娘,在下又要得罪了。” 阿璇微微撇过头,就感觉坚实地手臂绕过她的腰间,接着她整个人从失重一般飘落下去。她是闭着眼睛下去的时,可宋寒川却能清楚着看见她的衣衫在微风的吹佛下,纷纷飘起,恍如九天仙女下凡,衣带飘飘,美轮美奂。 待阿璇确定自己这会真的踩在地面时,这才睁开眼睛。此时他们并不是落在夹道上,还是落在院子里头。 当察觉到他的手臂依旧紧紧地箍着自己的腰身时,阿璇不由挣扎一下,道:“多谢宋公子。” 宋寒川如今虽只有十七岁,可长得实在是太高大了,宛如成年男子的身材,阿璇紧紧靠在他身边时,都只能勉强到他胸口处。 他看了一眼,怀中推拒着自己的人,实在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这姑娘实在是长得太过漂亮,可到底才是个小姑娘。宋寒川也觉得自己定是鬼迷心窍了。 于是他放开阿璇,口吻也没了方才熟稔,颇有些公事公办地劝道,“你若是同我斗气,而误了治疗你额上的伤疤,实在是得不偿失。季铭生性淡泊,又喜欢游历大江南北。如今我也只能强行将他留在身边一段时间。” 阿璇还是有些别扭,低头不说话。其实宋寒川的话,她自然也明白。这个季铭既然是被大夫和他都推崇的人,只怕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如今这样的医疗条件之下,名医实在是少有。所以阿璇也不愿因自己的一时别扭,当真耽误了消除这胎记的事情。 偏偏她实在是沉得住气,而对面的宋寒川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她还在忧虑,便又开口:“你只管放心,我让季铭帮你治病,并非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先前我因情势所逼,威逼了你,可你不计前嫌还救了我的性命。如今我也只为了还了你的恩情。” 哦,原来是报恩啊。 阿璇登时便觉得心口一松,连脸上都露出轻松的笑意,“那便好。待季铭医好我的胎记之后,咱们之间便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宋寒川看着她一脸轻松的脸,原来她迟迟不答应,竟是怕和自己再扯上关系。 他登时有股说不出的恼火。 ****** 待阿璇出了夹道时,就见碧鸢正在旁边走来走去,脸上还带着惊慌之色。等她看见阿璇时,便立即上前,带着哭腔喊道:“姑娘,你去了哪里,快把奴婢吓死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又何必自己吓自己,”阿璇见她眼眶当真已经泛着泪,便立即安慰道。 碧鸢摇头,苦着脸说:“奴婢一直没找到你,可不就是吓死了。” “何家人都走了,”阿璇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便压低声音笑着问道。 碧鸢当即点头,一提到这个事情,脸上登时一扫悲苦,变得格外欢快,难得兴奋地说:“姑娘,你方才可看见了吗?十三可真是太厉害了,竟是活生生地把那个何少爷气昏过去了呢。” “顾十三当真是个人才啊,”阿璇也不由感慨了一声。 不过她们赶紧回了院子,一进门就看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只见顾应承的蜘蛛车八支腿在地上滚的别提多快了,可后面顾应启的蜈蚣车,不知是因为腿太多了,还是车轱辘太小,怎么都追不上他。 气得顾应启在后面大喊:“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 “承哥儿,启哥儿,姐姐回来了,”阿璇轻声朝他们喊了一声,就见顾应承率先拉着小车就她往这边跑。 “姐姐,你可回来了,我都赢了阿启三回了,”顾应承小小埋怨道,显然是觉得阿璇丢下他们自个偷偷去玩了。 顾应启一过来,就听到哥哥略带炫耀的话,登时便不高兴道:“那还不是因为我让着哥哥你。” “呵呵,”顾应承干笑了两声,却没再说话。 不过他不说话,比他说话还让顾应启生气。登时顾应启就扔了手中的绳子,阿璇还以为他想要打架,登时便想上前去哄他。 谁知他一扔绳子,便委屈地看着顾应承,认真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阿璇:“……” 这又是演地那一出啊。 谁知顾应承也特别认真地回答他:“哥哥当然喜欢你了,但是这比赛总是有胜负的,我也不能每回都让你赢吧,这是在骗你。夫子说了,我们待人真诚。” 阿璇这会真是听的瞠目结舌,要是顾应承生在现代的话,他去当辩论手,真的是什么歪理邪说都被能他被说成普世真理吧。 于是顾应启眨了眨眼睛,似乎同意了他的观点。 阿璇这会才明白,虽说是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可这前后察觉的一刻钟,那就是智商上无法超越的鸿沟啊。 于是顾应启的小抱怨,被顾应承轻松化解了。 阿璇便笑着问他们:“你们饿不娥?不如咱们今个不回去吃饭,姐姐带你下馆子如何?” 两人一听下馆子,登时眼睛都亮堂。说实话,他们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来没下过馆子呢。当然顾家的吃食自然绝不会比外头的馆子少,甚至是远远在其之上,可小孩子不就是有那种好奇心,总想着尝试尝试外头的东西。 左右这会也快到午膳时间,阿璇便干脆带着他们到酒楼之中吃。 碧鸢一听姑娘在外头吃饭,便立即道:“姑娘,咱们还是回家用膳吧,要是太太知道了,只怕也不会不高兴的。” “没事,咱们要个包间,旁人也打扰不到,怕什么,”阿璇也是想着今日是端午,也只有趁着这样的日子,在外头游玩才不会拘束与那些规矩礼仪的。 卫氏既然放心她带着两个弟弟出门,那便是放手让他们今日松泛松泛的。 双胞胎一听姐姐的话,登时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了。原本还不想走呢,这会就让丫鬟们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 阿璇转了一圈,低声问碧鸢:“你可瞧见顾十三了?” 碧鸢摇头,回道:“之前三小姐身子不适,六姑娘带她回去歇息,吩咐了奴婢要照顾好小姐。等奴婢回头来,就不见他踪影了。” 阿璇点头,想来顾十三是怕何家人发现他的踪影,所以溜之大吉了吧。 于是待丫鬟们将茶具收拾好之后,阿璇便领着双胞胎两人往外面走。此时顾家的马车已停在了外头,等车夫问去哪儿时,阿璇这才有些傻了眼。 说实话,她还真是不知信阳府哪家馆子是顶出名。既是要带着双胞胎去,那外头的小摊自然是出不得的。 倒是碧鸢平日和府里的丫鬟熟络,聊天时也时常会说道外头新鲜事,这会她压低声音说道:“姑娘,奴婢听说南大街上的长润园,是咱们这里顶顶好的馆子了,吃饭都预定位置的。” 阿璇点头,便让她吩咐车夫去南大街。 此时两个小家伙见真的要下馆子去,兴奋地简直不知所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就连顾应承都没了稳重的模样,和顾应启两人掰着手指头盘算要吃些什么呢。 长润园今个人是真的多,阿璇没下车,而是先让小厮下去问了掌柜,有没有空余的包厢。掌柜此时正站在柜台后头,一楼的大堂里头早已坐的满满,他打眼往外瞧了眼,就看见一辆平顶黑漆马车停在外头,此时微风一吹,马车檐下的一圈飞燕便随风而起。 这样的马车可不是一般富户能做的,他笑了一声,便客气问:“不知这里头是哪位贵客?” “我只问你有没有包厢,你打听我们主人家的事情做什么?”小厮也是个有脾气地,登时便不悦地说道。 掌柜赶紧道:“实不相瞒,这楼上就还剩下一个空的包厢,只是方才有人来预定过了,只是这会人还没来。” 小厮一听便皱眉,客气问:“不知掌柜还能不能通融一番?” “今个是端午节,客人是一波又一波的,实在是没地方了,”掌柜为难道。 此时两楼的包厢之中,就见一人站在窗口往外瞧,就看见楼下停着的马车。待他仔细又看了一回后,便转头对身后坐着的人说道:“看来今个咱们还真是和这位顾姑娘有缘。” 此时顾十三正坐在方桌的椅子上,用帕子使劲地擦脸,他只觉得之前涂抹地胭脂似乎还在。旁边的明宝好不容易找到宋寒川,这会正委屈地很,只觉得三爷如今竟是连自己这个贴身小厮都不带着了。 他正埋怨地朝顾十三看,只觉得就是顾十三这个不着调地带坏了他家三爷。 谁知顾十三一听顾姑娘三个字,当即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跑到窗口就冲着下头张望。过不其然,长润园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顾十三也不知想什么呢,就是又回头去,端了一盘花生米,就是冲着楼下马车一下一下地砸。刚开始砸了两颗还没动静呢,谁知第三粒刚好砸到坐在车辕上的马车夫。 车夫抬头一瞧,就见二楼窗口趴着一人手里头端着盘花生米,正砸自家马车呢,当即他便怒道:“是哪儿的小子,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 阿璇正在马车内安抚两个小家伙,这会他们等得都急不可耐了,就想下车。 结果就听见外头的车夫怒喝一声,吓得顾应启喋喋不休的小嘴都顿住了。 阿璇见他们两稍微消停了些,便问道:“外头怎么了?” “姑娘,有个小流氓在二楼拿花生米,砸马车呢,”车夫愤愤不平地喊道。 谁知她还没回话,就听见外头一声欢快地声音:“是我啊,顾十三。”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其实这世上最奇妙的便是缘分二字吧,宋寒川看着那浅碧人影出现在楼梯口时,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 “顾姑娘,咱们可真是有缘啊,居然在这又见着了,”顾十三先前还碎碎念,觉得阿璇戏弄了她,可这会再见着人,却不记得先前的事了。 可见这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容易被原谅啊。 阿璇本只想带着两个弟弟吃饭,还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他们。所谓相逢不如偶遇,方才大家还同做了一件坏事,这会再装不熟,未免有些过分。 于是阿璇只得带了碧鸢上楼,至于别的丫鬟小厮,则是让他们留在车里等着。 “之前还想多谢你来着,谁知转头竟是找不到人了,如今在此相遇也算是缘分,”阿璇客气说道。 顾十三立即便笑了。 阿璇带着顾应承进了旁边的一个包厢,说来也巧,掌柜同顾家小厮说只有一个包厢之时,就见上面一个包厢叫了小二上去结账。 于是阿璇便得了这新空出来的包厢。 顾十三有些惋惜地说道:“咱们何不请顾姑娘过来一块吃,左右都是熟人。” 季铭登时便嗤笑出来,看着他便是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气得顾十三直蹬脚。 “我这话有这么可笑吗?”顾十三不服气地说道。 “大户人家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像顾家这等自觉诗礼传家的家族,小姐的规矩礼仪都是极严厉的,不得行差踏错一步,”季铭朝他看了一眼,摇摇头又继续说:“你居然还想邀了人家同你一桌吃饭,你怎么不干脆倒碗酒和她义结金兰?” 季神医医术了得,这毒舌的功力也是不遑多让。 顾十三这会也想到这层,他出身的顾家乃是以武学世家,家族不少人都投身军中。而家中姐妹性子多是爽朗大方,别说同桌吃饭了,便是切磋武艺都是有的。 如今遇到这样娇滴滴的姑娘,顾十三难免一时忘形了。 季铭只笑了一声,想刚提醒顾十三,就听他又说道:“这姑娘长得是漂亮,就是脸上的胎记可惜了。” “这姑娘才多大点,你就觉得她漂亮,”季铭见他越说越离谱,便是将话往回拢。 谁知顾十三突然就说:“我觉得我见过的人里头,也就是咱们三爷比她更好看了。” 季铭真是服了他,这都敢说。 谁知坐在一旁的宋寒川只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淡淡训斥道:“我看你出门一趟,规矩是全忘脑袋后头去了。等待会回去,我让徐炎再好好教教你。” 他的口气不重,不过顾十三脸色一下子变得悻悻。 而此时旁边的包厢之中,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一进来之后,便直接奔到打开的窗子旁。此时窗棂支起,窗外便是临街的,小贩震天响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他们两人个子都不够高,此时要垫着脚尖才能看到下面。显然这让头一回下馆子的两人还是欢喜不已,对着窗子外面就是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 而这长润园对面的铺子是个绸缎庄,此时二楼正有女眷在买料子。 “哥哥,你看那边就是稻花香,”顾应启是个眼尖的,看到斜对面排着长长人龙的铺子,稻花香三个豆大的字正写在牌匾之上。 顾应承两只小手也扒着窗户,垫着脚尖往那边看,待看见人龙时,便吃惊道:“这么多人?” “你们两个过来喝些水,”阿璇生怕这么热的天,他们两脱了水,便赶紧招呼他们。 谁知以往只要姐姐稍微喊一句,就颠颠过来的两人,这会居然对阿璇的喊声听而不闻。 “承哥儿,启哥儿,”阿璇不得已又叫了一声。 谁知两个小家伙这会又盯着酒铺门口的人偶研究了起来,阿璇只得亲自站起来,待走到他们跟前有些板着脸说道:“你们之前答应姐姐什么的?” “要乖乖听话,”顾应启欢快地说道。 而顾应承都已往回走了,他还拉着阿璇将斜对面,也就是稻花香旁边的酒肆指给她看,那酒肆门口摆着一个弓着背的人,显然是酒家为了招揽客户的。 “好了,这个就是酒家摆在门口为了吸引人去买酒的,”阿璇见他看什么都稀奇,便笑着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这会顾应承已经自己端着茶杯开始喝水。 此时楼下又来了一辆马车,从车里先下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穿着藕荷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原本男子就极少穿这样亮丽的颜色,偏偏他正值年少,又皮肤白皙,一身清贵气质,生生便将这一身穿出了贵胄之气。 马车门帘又被掀起,身穿湖色梅兰竹暗纹刻丝褙子的姑娘从马车里缓缓走出,待她下车时,站在马车边上的男子便伸手去扶她。 这会街道上正是热闹的时候,但这马车上下来的男女,还是引得周围不少路过的人回头张望。 崔沅此时带着帷帽,旁人看不得她的容貌,可旁边偏偏站着个清俊淡雅的崔谨。这兄妹两一出现,也是极惹人注意的。 显然崔沅也注意到街道上路人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她半是得意半是恼火地说道:“真是讨厌,这些人还有没有教养。” “好了,我已让人订好了包厢,咱们赶紧上楼了吧,”崔谨也不愿妹妹在大街上被人这么看,不过他又挨不过妹妹撒娇,只得趁着这样的日子,来她来这长润园好生吃上一顿。 崔沅素来被蒋氏严加管教,如今能来这样的地方,已是哥哥担着极大的风险了。于是她欢喜地点了点头,两人便快步上楼。 这会小二正在阿璇他们的包厢之中背菜单,她刚才不过是随口问了句,你们这都有些什么拿手好菜。 结果这么一溜烟的功夫,都背了上百道菜了。 别说顾应承他们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就连阿璇都从没见过呢。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肩并肩坐着,这会两双眼睛直直地盯小二看,满眼都是好厉害。 待阿璇点了菜后,又询问了两个小家伙,这才让小二下去。 幸亏卫氏派了丫鬟跟着他们,这会丫鬟伺候两个小家伙吃饭,这才没让他们在啃鸡腿的时候,吃得全身都是。 阿璇倒是没吃多少,说实在的,顾家厨子的手艺便一点不输长润园的厨子。只是对面的两个小家伙,大概是头一回在外头馆子里吃饭,摆出一副谁都不要拦着我们的架势。 那简直是一个风卷残云。 此时阿璇心里正在想着,关于如何请季铭给自己医治之事。这事必然要惊动卫氏的,只是她总不能告诉卫氏,季铭是受了宋寒川的逼迫,这才来给自己治病的。 待两人的小肚子都吃得圆鼓鼓后,阿璇便问他们:“都吃饱了吗?” “吃饱了,”顾应承有些羞涩地点头,随后又说:“谢谢姐姐。” 阿璇伸手摸他的小脑袋,便是哄道:“说什么谢,姐姐最喜欢的就是你们两个了。” “我也喜欢姐姐,”顾应承又是低头一笑。 此时顾应启才慢悠悠地跟着哥哥的话说道:“我也喜欢姐姐。” 结果他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登时让阿璇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娘在家要着急了,”阿璇给他们两整理整理了衣裳,便一边拉着一个小手。 此时阿璇脸上还带着美人面具,这也省的她带了帷帽。等他们出了门之后,对面包厢的门也打开了,就见一个穿着湖色衣裳的姑娘,正娇滴滴地说道:“哥哥,我还没玩够呢,咱们先不要回去吧。” 崔谨没想到崔沅吃完午膳了,居然还不愿回去。他登时有些无奈,又想劝服她,可这个妹妹性子实在有些娇蛮,他也是有些怕了。 就在此时,崔谨一抬头,那一抹浅碧便在不经意间撞入眼帘,他没想到居然在这也能见着她,登时呆立在当场。 崔沅原还在拉着他的手臂,想让哥哥陪着自己去逛逛玲珑坊,结果崔谨立在原地不走,她便也转头朝着对面看。 当崔沅看着那个穿着浅碧如流水一般衣衫的姑娘,虽然她带着个面具,让人瞧不见她的容貌,却偏偏让人生出一种,这定是个绝世美人的想法。 也不知为何,崔沅一眼便认定,这就是顾令璇,那个和哥哥有婚约的顾家五姑娘。 此时崔谨就那般直直地看着她,似乎一时都看痴了。 “哥哥,”崔沅登时气地直跺脚,拉着崔谨的手臂,便是娇娇地喊道。 而她这一声也吸引了对面人的目光,阿璇抬头看了眼这两人,只当是陌生人,便拉着双胞胎的手就往楼梯走。 崔谨这才晃过神,他转头有些疑惑看着崔沅,显然是有些疑惑她为何这般叫自己。偏偏崔沅觉得哥哥是对自己不满,她登时便不高兴道:“哥哥,你为何盯着她看?” 崔谨没想到她居然这般大剌剌地说出来,登时有些恼火,低声道:“好了,别说了。” 崔沅见他居然冲自己发火,登时脾气便上来了,有些不管不顾地说道:“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崔谨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不过是今日偶遇了这位姑娘两回,怎么到妹妹嘴中便成了喜欢。这个妹妹行事真是越来越没章法了,今个他就不该带她出来。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崔沅一个箭步走了过去,还没走到阿璇跟前时,便叫了声:“顾五姑娘。” 此时的阿璇这才停下脚步,她有些疑惑地看了这姑娘一眼,还想着这莫非是顾令璇的熟人?正在她在脑海中回忆时候,就见那姑娘已走到自己跟前了。 崔谨没想到自己一个没看住,崔沅居然去打扰人家姑娘,他只知这浅碧衣裳的姑娘是顾家的姑娘。等他过来听到崔沅叫了一声,顾五姑娘时,他登时便傻眼了? 这难不成就是自己那个传说中样貌丑陋的未婚妻? 崔谨并不是那等以貌取人之人,但到底是少年心性,只觉得自己未来的妻子,即便不能倾国倾城,也该是相貌美丽,端庄大方。 可这等幻想,在他来信阳府没多久之后,就被打碎了。因为这谣传顾家五姑娘样貌丑陋,而他因迟迟未能见到真人,心里也隐隐这样想着。一直到崔沅去顾家做客,回来后便同自己说,那五姑娘就像传闻中的那样难看。 如今他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她一身浅碧的衣裳,即便在这室内依旧散发这流光溢彩的美,她脸上虽带着一个美人面具,遮盖住自己的样貌。可是崔谨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这样的姑娘会是一个无盐女。 “上回在顾府做客时,我对姑娘多有冒犯,一直未能亲自道歉。如今见着姑娘了,便不客气地上来打扰,还请五姑娘见谅,”崔沅说的极其客气。 崔谨见妹妹这番话,并非挑事找茬,登时便放下心来。 此时阿璇总算知道这兄妹是谁了,也不知今日竟是什么日子,这该见的不该见的,竟是都见着了。 “崔姑娘,客气了,”阿璇淡淡回道,她不愿和崔家多做牵扯,瞧着这个崔沅气势汹汹的模样,就不见得是好事。 她又说道:“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姑娘无需挂在心上。正巧我要带着两个弟弟离开,便先告辞了。” 她这就要走,谁知崔沅突然伸手过来,竟是在阿璇毫无防备之下,将她手上的面具扯了下来。 当面具从她的脸上被扯下时,崔谨终于第一次见到他所谓的未婚妻了。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样好看的姑娘。 “所以崔知府家的教养,就是这样?”阿璇看着崔沅,脸上竟是鄙夷。 一句话,将崔谨所有旖旎的念头都打碎。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街道之上的吆喝声依旧此起彼伏地响着,透过二楼的窗棂,穿透而过。 当阿璇转头看过来时,崔沅竟是在心中升出一股害怕的情绪。她双目圆睁,似乎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人便是顾令璇。 她梳着极简单的发式,浓墨一般的发丝与那白如凝脂的肤色,竟是成了极致黑白的对比,在她乌发衬托之下,那精致的小脸如最上等的白釉,而在她雪白的脸颊的反衬下,那一头发丝黑如浓墨,泛着丝滑的亮泽。 即便左边额角上胎记依旧红艳,可真正映入眼帘的,就是她极致的容貌,那样倾世绝丽的容颜,在这一刻放佛让周围都亮堂了起来。 崔谨自小就被父亲寄望甚重,不管父亲还是母亲,对他管教也甚严。而他自己也十分争气,从不曾闹出出格的事情。 可就在此刻,他只觉得眼前就只剩下面前这个人,明明知不可规矩,却还是这般死死地盯着她看。 原来一切都是谣言,原来她生的竟是这样美的。 崔沅此时再看哥哥这般痴迷的模样,便知道这会自己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原以为让哥哥看了这个顾令璇的真面目,哥哥定不会再念着她了。 谁知,崔沅自己也打量了阿璇一眼,不过才一个月过去了,这人怎得就变化这般大。她脸上还是有那样的胎记,可偏偏神色、容貌恍惚都变了一个人般。 阿璇伸手便从崔沅手中将自己的面具夺回来,冷冷了说了句:“毛病。” 她不愿和这两兄妹再打交道,便要带着顾应承和顾应启下楼。谁知顾应启这会见崔沅抢了自己姐姐的面具,而姐姐也看起来很生气,竟是伸手就推了崔沅一把。虽然他人小,可到底是男孩,崔沅一个没在意,竟是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若不是崔谨及时扶住了她,只怕她也要摔倒了。 “哥哥,你看他……”崔沅见连个小孩子都能欺负自己,登时便气不过地喊道。 “好了,好了,”崔谨扶着她,立即柔声安慰道。 “顾令璇,你居然教唆你弟弟打我,看我回去不告诉我娘的,”崔沅见崔谨不仅没教训顾令璇,对自己也只是敷衍的安慰,登时眼眶就红了。 阿璇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这种,我要回去和妈妈说的威胁了,登时就笑了,这姑娘是不嫌害臊吗? “所以呢,崔姑娘你是要先告诉崔夫人,是你先动手的吗?”阿璇反问道。 崔沅没想到阿璇不仅不害怕,反而这般强势,她都将自己的娘搬出来了,她居然还这么说。难道她就这般不怕得罪未来的婆婆和小姑子,于是崔沅又打量了阿璇一眼,这才发现她是真的没打算让着自个。 “你,你,这般伶牙俐齿,当真是没有教养,”崔沅气急,便怒道。 阿璇不怒反笑,她淡淡说:“说到底,我可不敢和崔姑娘你比。” 崔谨见她们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登时便有些傻眼。他看了看阿璇,只觉得她虽外表柔柔弱弱的,性子却极是刚强的。 再加上这次到底是妹妹的不对,崔谨一时便拱手朝阿璇道:“顾姑娘,舍妹乃是无心之失,不是有意打扰。我在此代她向姑娘道歉。” 崔沅登时便傻眼,她如何都没想到哥哥居然会对这个顾令璇这么低声下气的。当即她便拉着崔谨的袖子,气急道:“哥哥,我哪里错了,你为何对她这般低声下气的?” 阿璇这才发现崔沅当真是不可理喻,无缘无故地冲上来扯了别人的面具,又处处冷嘲热讽地,这会还能在这哭诉。阿璇自个也算是娇气的,可她绝不矫情。 待她要走时,就见旁边的包厢门也打开了。 打头出来的便是宋寒川,他瞧见阿璇站在楼梯口,而对面是个姑娘正扯着身边少年的袖子,在娇滴滴地哭诉着。 顾十三跟着出来后,探头看了一眼,便笑着问:“哟,这是演的哪一出戏文呢?” 宋寒川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顾十三登时不敢说话了。 此时崔沅也没想到会突然出来人,她随意瞥了一眼,待看见宋寒川时,整个身子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崔谨还以为她是见了生人害怕,便立即挡在她面前,挡开了他们的视线。 顾十三见他这模样,登时就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中的嘲讽简直快突破天际了。 崔谨没想到这人竟是这般不懂礼数,不过此时要护着妹子,只得默默忍了。 反倒是崔十三不咸不淡和旁边的季铭说道:“这年头倒是怪了,天仙被说成丑八怪,而丑八怪反倒怕人看了。” 季铭翻了个白眼,顺口接了句:“丑八怪本来就怕人看。” “季先生,你说的可真对,”顾十三咧嘴一笑,露出整齐地八颗牙,气得崔谨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偏偏这会崔沅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 宋寒川谁都没看,只慢慢地朝楼梯口走出,再慢慢踱步下了楼。顾十三跟了上去时候,朝着顾应承他们做了个鬼脸。 而崔沅低着头扯着哥哥的衣袖,但眼睛却朝着下楼的那人撇去,他一身月白锦袍,依旧还是那般清冷英俊的模样,个子似乎比上一回见更高了。 他的眼睛都没朝自己看一眼,可见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吧。不过也是,那时那么多的人,自己又不是顶出色的,他定然没注意到自己吧。 “好了,咱们走吧,”阿璇不欲和他们多做纠缠,便牵着兄弟两人的手下了楼。 此时崔谨想要叫住她,可偏偏却又没了理由,他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佳人离去。 待三人上了马车后,顾应启还在闷闷不乐,他转头对阿璇说:“姐姐,我讨厌刚刚那个人。” “姐姐也不喜欢,这样的人咱们以后遇见了,便离地远远的,”阿璇哄他说道。 “可姐姐以后不是要嫁到他们家吗?”顾应启抬头,问她。 阿璇登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她以为顾应启不知崔氏兄妹呢,谁知这孩子居然门清。她再转头看着顾应承,见他也是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这古代的孩子,还真是早熟啊。 ******** “三姐姐,你别再哭了,要不然眼睛肿了,回去娘就该问了,”此时顾菀不停地安慰顾蕙。 她们一行姑娘撞破了何家大少爷的丑事后,众人便纷纷告别,各自离开了。谁知顾蕙一上了马车,就哭的不能自已,吓得她有些束手无策。 顾蕙平日里最是要强,如今当着妹妹的面,能这般哭出来,也实在是情到伤心处了,当真是不管不顾了。 其实这古代姑娘吧,也实在是有些可怜。平日里被关在家中,谨守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学着三从四德地道理。别说是外男了,就算是自家兄弟,见着都要恪守着规矩。所以这到了年纪,少女心一泛滥,碰见个相貌清俊,举手投足颇有些风范的,便芳心暗许。 再不时想一想,原本不过七分的相貌就被想成了十分的英俊,原本不过是稍稍出色的人,硬生生就被幻象成了心头的白月光。 这会顾蕙的白月光,生生成了一坨狗屎,你说她心里头伤心不伤心。 今日赛龙舟之时,她还偷偷朝何家那边看,谁知就看见何祁偶然投过来的目光,两人双目相接时,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姐姐,”顾菀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幸亏刚才顾蕙将丫鬟都赶到后面的马车上了。要不然这会可真是难说了。 其实她也隐隐猜到顾蕙为何而哭,只是到底不能说出来。她到底也是个小姑娘,况且心里头也有些心猿意马的,自然能理解她三姐这般伤心的缘由。 “算了,我这哭一场算什么,人家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顾蕙拿着帕子,在眼上狠狠地擦了擦。 可这帕子越擦眼泪流的却越多,到底是心里憋不过这口气。原还想着,待他明年下场乡试之后,自己就算不要这脸面,也要和娘说上一说的。 顾菀没敢接这话,也只是在心底一叹。 “好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如今也没什么热闹可瞧了,”顾蕙自从上了马车之后,便一直在哭,顾菀这会见她看开了一般,登时也笑了。 她道:“我这肚子饿地咕咕叫,又生怕姐姐听见,可是好生忍着的。” “就你促狭,这车上不是还有些糕点,你先吃些,”顾蕙伸手将雕红漆九攒食盒拿了过来,放在马车中间的小桌上。 顾菀见她真的不哭了,便赶紧说了些高兴地事情给她听听。 如是这般,待马车停下时候,顾蕙便开口问道:“可是到家了?” “回姑娘,还没到门口,前头也停了马车,咱们的车过不去,”车夫在外头回道。 顾蕙本就心中不痛快,如今回家,还有人挡在前面,便立即挑了帘子往外看,就看见阿璇正带着双胞胎从车上下来。 她怒气冲冲地说道:“真是倒霉,回家还和她撞在一块。” 此时顾菀已从她挑起的车帘处,看见阿璇进了门去,她不由有些诧异地说:“先前咱们瞧见碧鸢的时候,她不是说五姐姐身子不舒服的?” 顾蕙也是立即咦了一声,又想了想方才阿璇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像抱恙在身的模样啊? “就她精怪多,一天到晚做出这些娇娇弱弱的样子,也不知是给谁看,”顾蕙哼了一声,不屑道。 顾菀这会也没开口替阿璇说话,反而是劝顾蕙道:“姐姐,何必这般生气,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为了争这一时之气,而伤了体面。” 顾蕙见她这会向着自个说话,便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夸道:“这才像话嘛,每回你总向着她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亲妹妹呢。” “怎么会呢,”顾菀低头抿嘴一笑,便说:“我到底是姐姐的亲妹妹啊。” 待回了院子,此时卫氏已在罗汉床上歇着,见她带着两个小家伙回来,便道:“这一趟可累?” “赶紧去打了水给姑娘和两个少爷洗洗脸,”卫氏又看了顾应启的小脸蛋,登时便笑道:“这出去吃了什么好东西,启哥儿这小脸都胖了。” 顾应启一听卫氏打趣自己,便是扑过去,硬是不让卫氏再说了。 待丫鬟端了宝蓝色百鸟花卉面盆过来,阿璇便是先拉了顾应承,亲自将白帕子在水里浸了浸,拧干后给他仔细地擦了擦脸。 “把小手也伸出来,”阿璇一说,顾应承就乖乖伸出双手,她又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双手。 待顾应启过来后,也给他拧了帕子,擦了脸。等给他们两个都洗完之后,阿璇这才让丫鬟重新又倒了盆水,自己给擦了擦脸。 卫氏一直就坐在罗汉床,看着她将弟弟们打理地妥妥当当,登时便笑了。 “我们阿璇如今真是越来越有姐姐的模样了,”卫氏喜不自禁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旁边。 待卫氏问了今日去哪儿玩了时,两个小家伙说的不知有多开心呢。 不过等说到酒楼里用膳时,顾应启便突然扑到卫氏身上,开始告状:“娘,今个有人欺负姐姐。” 卫氏登时脸色一变,而阿璇则是做出给顾应启使眼色的样子。谁知顾应启不仅没看见她的眼色,反而越发激动地说道:“就是那个姓崔的,她抢自己的面具,还骂姐姐呢。” 他小心地看了卫氏一眼,便说道:“所以我就推了她一下。” 卫氏本来听到有人欺负自家闺女,便是不高兴,如今再一听又是姓崔的,登时便朝阿璇望,谁知阿璇此时垂着头,并不说话。 “玉瑶,你们带着两个少爷下去歇息吧,他们也该午歇了,好生看着,别让他们再闹腾了,”卫氏将两个儿子支开。 待双胞胎走后,卫氏便问阿璇:“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璇原本也没想瞒着卫氏,如今她也算和崔沅撕破了脸皮,她可不想再嫁到崔家去。到时候有这般难缠的小姑子在,哪里还有她的好果子吃。只要崔沅摆出不喜欢自己的架势,蒋氏作为她的亲娘,难不成还会偏帮自己这个外人不成。 况且顾令璇出事,也和崔沅脱不了关系。所以她如今是想尽办法地,去破坏这桩婚事。虽说到时候背上一个退婚的名义不好听,但长痛不如短痛。 更何况,凭着她这样的美貌,难不成还找不到比崔谨家世更好的?阿璇可不这么觉得,所以这会她干脆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她也没有添油加醋,毕竟当时身边好些丫鬟跟着呢,她若是说了假话,卫氏只要一问这些丫鬟就穿帮了。所以她也只是稍微润色了一遍,但事情的经过却是真实的。 所以卫氏果不其然地,脸色刷地一下便变得极难看。 若是之前她就对崔家有不满,那如今这不满就达到了顶峰。都说蒋氏是京城的名门贵女,可这贵女教养出来的姑娘也不过如此而已。在她看来,这个崔沅实在是没家教地很,有哪户人家的闺秀,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抢了人的面具。 “崔家的事,娘一定会和你爹爹说的,你不要担心,”卫氏这会给女儿吃下一颗定心丸。 当初顾阶之所以为女儿定下这门婚事,一也是考虑到阿璇脸上的胎记,二则是确实觉得崔谨是个不可多得俊秀少年。 可这男人虑事到底是失了全面,这姑娘嫁人,岂是丈夫有出息就成的?这还要考量家中婆婆是否挑剔,有没有难缠的小姑子,结果崔家这两样都占全了。卫氏登时就觉得,这崔家实在不是门好婚事了。 待卫氏安慰了阿璇一通后,等阿璇走了,便将秦嬷嬷找了过来,又问道:“先前让嬷嬷打听的事情,如今打探的如何了?” “老奴已问过不少地方了,可咱们姑娘这脸上的胎记实在是不寻常,只怕一般的大夫看不好,”秦嬷嬷回道。 卫氏也知这名医难求,但如今阿璇这胎记真得要赶紧除了。 至于崔沅回去,自然也是和蒋氏哭诉一顿。她挽着蒋氏的手臂,便低低哭道:“娘,你是没瞧见哥哥那样子,盯着人家便是不放。如今她还没进门呢,哥哥就这么偏向她,待她真的进了门,哥哥眼里头还有我这个妹妹吗?” “你哥哥的婚事也是你能轻易插嘴的,”蒋氏虽然心疼女儿,到底还是训斥她。 “娘,我都是大姑娘了,家里头的事也该出些主意的,”崔沅便是不依,这会胡搅蛮缠地说道。 蒋氏态度软和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鬓,安慰道:“这到底是你爹爹定下来的,便是娘都没法子改变的。” 其实蒋氏更希望儿子能娶京城的名门贵女,而不是信阳这个小地方出来的姑娘,这教养跟不上不说,日后能不能管起整个家,成为当家太太,这也不好说。 “娘,你想想法子吧,哥哥这么优秀,难道你就愿意让他娶这么一个乡野村姑,”崔沅故意贬低阿璇。 偏偏这句话还真说进蒋氏的心里头了。 ******* 不过两日的功夫,信阳府就传遍了何家大公子喜好龙阳之事。当然这版本传的真是什么样子的都有,有何大公子与相好在普照庵偷会,被人撞破了好事,这当然是最普通最不劲爆的版本了。 不过也有传言何大公子因不能忍受家中压力,又不忍和爱人分别,于是两人约定了在普照庵殉情,这就是痴情版本的。 当然也有说,何大公子始乱终弃,却被这相好苦苦纠缠,所以他打算在普照庵杀了这相好,以永绝后患,这就是薄情版本的。 别问阿璇为何会知道,基本上顾家的丫鬟们都在偷偷讨论此事。那日顾蕙和顾菀都是亲眼所见的,她们的丫鬟自然也见到了,所以不少丫鬟都偷偷向她们询问呢。若这事关自家主子,她们自然不敢乱说。 可这乃是外人的事情,丫鬟们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了。 所以这两日别提多热闹了。 卫氏自然也询问此事,阿璇便是矢口否认,表示对此是完全不知情。卫氏便趁机同她说,让她以此为借口,疏远何芸,至于报仇之事,自有她和顾阶在呢。 这日阿璇还在学堂里没回来,两个哥儿也去了蒙学。卫氏正在吩咐中午用膳之事,就见秦嬷嬷匆匆从外头进来,脸上尽喜色。 “太太,可算是让老奴找着这神医了,”秦嬷嬷一开口就喜笑颜开地说道。 卫氏一听,也是一喜,便急急问了起来。 “说来也是巧,我那口子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我便同善堂给他抓药。谁知刚到了那里,就听两位姑娘再讨论这位季神医,说用了他开的膏药,脸上的疤痕,不过一个月就消了。于是老奴便拦住这两位姑娘仔细问了问,这位神医医术实在是了得,不止一个姑娘脸上的疤被他治好呢。” “这话可是当真?”卫氏一听,便笑着说道。 待她仔细盘算了一番,便想着亲自见见这位神医。只是如今大房看他们二房跟看贼一般,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这大嫂都要闹出个惊天的动静来。 待阿璇回来后,卫氏便将这位季神医的事情告诉了她。 阿璇脸上也露出惊讶和惊喜,欢喜道:“那女儿脸上的胎记定是能治好了。” 卫氏见她这般欢喜的模样,心里头真是又酸涩又高兴,这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她摸了摸阿璇的小脸,便是坚定道:“娘亲,肯定能医好你的。” 不过阿璇却不想在顾家治这胎记,她想了想便说道:“娘,您不是在城郊有个温泉庄子,我想到庄子上住些时日。” “这又是怎么了?”卫氏惊讶问道。 阿璇拉着她的手,便娇娇解释道:“女儿这胎记到底是隐晦的,如今若是在家里请大夫,难免会大张旗鼓的。到时候三姐姐指不定还如何笑话我呢。” 说完,她便是一垂眸,脸上露出楚楚之色,看得卫氏越发心酸了。 她也明白女儿心里的苦楚,无非就是那些人见她脸上有痕迹,便笑话她,奚落她。 卫氏抱着阿璇安慰道:“阿璇不要担心,你比她们都要好看地多。她们如今就是嫉妒,所以才会拼命地奚落你。等我的阿璇去了脸上的胎记,便让她们连奚落的话都说不出。” 阿璇被卫氏这么一安慰,也是点头。 等她治好了脸上的胎记,她就要让崔沅、何芸这些人都好生瞧瞧,让她们白白嫉妒去吧。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过了端午之后,放佛一下便进入了夏日,特别是午后,知了的叫声似乎点燃了整个夏日。外头热腾腾地,放佛天地之间就是个极大的蒸笼,又热又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阿璇从来不知她竟是这么苦夏的人,自打进入这么热的天气之后,整个人就如同蔫掉的花,美还是美,却没了原先那股鲜活劲了。 卫氏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可这府里的冰块都是定数的。老太太院子的分例自然是最多的,其次便是大房,而二房也比起三房来,也能分到不少冰块。 可这日日都要用冰,难免会有捉襟见肘。卫氏的庄子上倒是存了不少冰块,可她要是让人送进府中,难免会让人觉得她这是对大太太管家不满。 “这天儿可真热啊,”顾蕙有些不耐烦地拿了团扇,给自己扇了扇。 下午本是书法课和乐器课,此时书法课刚结束,就等着学习乐器了。因着为了方便,顾家几位姑娘修的都是古琴,毕竟琴乃是乐器之中最通俗的一种。 顾家光是给姑娘们请的师傅就有三位,陈婉清便是专门习古文及书法,而这位罗先生则是专门教乐器。至于还有一位绣娘,则是教姑娘们刺绣。而顾家也养着好些针线上的人,都是交给这位姓刘的绣娘□□。 “这会若是有个冰碗子吃,真是极好的,”顾菀用手臂撑着下巴,可怜兮兮地说道。 而此时这锦绣阁内,前后摆着冰山,只是这会摆了一天,凉气没一开始那么强烈了。姑娘们衣裳又穿的严严实实地,难免会觉得热。 顾蕙舔了下唇瓣,没说话。 而此时阿璇则是一直扇着扇子,话是一句都没多说,因为实在是太热了。原先生活在有空调的年代,从来没感觉夏天是这么难熬的。如今阿璇才知道,她自己竟是苦夏成这样。 她无力地看了一眼前后的两座化了不少的冰山,这种冰山难道不是应该半天换一座吗? 等下了课后,阿璇又不怕走的太快,生怕身上出了汗。于是碧鸢陪着她不紧不慢地往回走,一直到卫氏的院子,一进了东梢间,就感觉到那扑面而来凉气。 “娘,我能不能不去学堂了,”阿璇说这话的时候,腔调都变了,她看着卫氏,只感觉自己眼眶都要湿润了,真是太难受了。 她本就不是喜欢出汗的那种,以前夏天的时候,别说身上出汗了,她不裹地厚厚地已是不错了。如今坐在学堂里头,感觉就像坐在大蒸笼里头一般。 卫氏看着姑娘鼻尖点点汗珠,便是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子,好笑道:“哪有你这般娇气的,这都还没到三伏天呢,就不愿上学了?要是让承哥儿和启哥儿知道,我看你这个姐姐做的还好意思不?” 阿璇嘟着嘴,便是呜呜呜地哽咽了两声,要说这冬天冷的话,她还能忍受些。可这夏天不仅热,身上还不时出汗,她这样爱洁的人,岂能容忍身上出汗。这只要稍微有点汗,她就像洗澡,如今更是恨不能一天到晚泡在水桶里才好呢。 “好了,好了,”卫氏极少阿璇跟她撒娇,如今女儿性子变了,她这才发现自家姑娘竟是这般娇的性子,她自然乐得宠爱。 卫氏见她伏在自己膝盖上假哭,便假装板着脸问道:“如今你倒是不怕热了?” 阿璇这才抬起头,只是起身时候,鬓角的发丝被汗珠黏在额头,卫氏伸手替她擦了擦额头,便道:“你先去洗个脸,娘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一听有好消息,阿璇便立即起身,乖乖地随丫鬟到外间梳洗了一番,待她进来时,神色倒是比刚才好了许多。 卫氏见她一洗方才的疲倦,总算露出神采,这才说道:“我已同你祖母说过了,让你去温泉庄子住上几日,也好请季神医治了你额上的胎记。” 阿璇都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卫氏如今称呼季铭都是季神医,季神医,显然是对他深信不疑了。 “娘你要和一起去吗?”阿璇问道。 卫氏虽是迟疑,却还是点了点头。说到底她这心里自然是想和阿璇一块去的,但是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如今上着蒙学,自然是不能请假的。若是卫氏去了,他们两在家便没人看顾。 “那弟弟和我们一起去吗?”阿璇立即意识到这个问题,便开口问道。 卫氏语气中虽尽是为难,却还是说道:“娘让人在家看顾着他们,娘得陪着你一块,待把你脸上这胎记去了,娘可就再没心事了。” “可弟弟们在家这可怎么能行?”阿璇立即不同意道,若是杨氏个疏朗大方的长辈,她还放心呢。 可顾应承他们刚揍了顾应昌一顿,估计杨氏这会心里还对他们两人恨得牙痒痒呢。若是卫氏不在家,他们两人哪有什么自保的能力。 于是她立即便说:“我去的是娘陪嫁的温泉庄子,庄子上都是娘的陪嫁带来的人,定然会好生照顾女儿的。可弟弟们年纪还小,如今还需要娘照看呢。所以娘就在家好生待着,等我变漂亮了回来。” 卫氏听她这么一说,还是有些犹豫:“可娘还是不放心你啊。” “这治病估摸着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娘亲也可以承哥儿他们来看我啊。”阿璇抱着她的手臂便撒娇。 阿璇劝了好一会,卫氏这才勉强点头。此时卫氏脸上还带着愧疚之情,阿璇立即玩笑道:“其实女儿也是想趁着这样的机会,在庄子上好生玩一玩的。若是娘跟着我去了,定然要看着我,不让我四处乱跑的。” 卫氏见她这般促狭,当即便笑了,摇了摇头,无奈道:“就你鬼灵精。” 待当晚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得知,姐姐居然明天就要去庄子上时,跑到阿璇的院子里头,便是抱着她的腰就是呜呜呜。 不过考虑到顾应启如今假哭的功力越发了得,阿璇还是勉强狠下心肠,说道:“好了,启哥儿,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等姐姐回来,就成为漂亮的姐姐。” “可是姐姐现在也很漂亮啊,”顾应启忍不住抬头看着她说道。 阿璇忍不住笑了,不带你这么犯规的。果然这姐姐当的太好,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你瞧弟弟们没了自己,就跟塌了半边天一样。 于是半边天顾令璇,便收拾收拾包袱去了庄子。 阿璇去了庄子上时,卫氏又派人去请了季神医一趟,谁知季神医说了,给阿璇配的一味药还没配全,待配全后,便会亲自前往庄子上为阿璇治病。 卫氏只得又派人知会了阿璇一声。 阿璇自然是乐得高兴,因为她不知自己要住上多久,不仅带了碧鸢和碧竹过来,连院子里的二等丫鬟都带了过来。好在庄子上本就有不少人,再加上庄子后面有一片活水池子,阿璇不知道有多喜欢呢。 这池塘里头种了一大片荷花,这会正是荷花要盛开的季节,放眼看过去,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而依旧是花骨朵的荷花,这会有着含苞待放地美。这荷花尖尖的粉色已露出,远远看过去,便是一片绿色之中,露出一点点粉尖尖。 “这个船可以用吗?”阿璇走在河边时,便指着拴在岸边的乌篷船,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样的乌篷小船也算是江南的特色吧,这会正是夏日,上了船也可以躲在乌篷里面,倒免了灼热的太阳。 “当然可以,我前天还摇着船到对面去呢,”旁边穿着青布褂子的小丫头,立即说道。 旁边的碧竹立即便斥责道:“没规矩的东西,姑娘说完是你能抢着回答的吗?” 经碧竹这么一训斥,小丫头就知道自己又做错了,当即垂下头,不过她倒是个心宽的,这会也没出现泪眼汪汪的样子。就冲着这样,阿璇都觉得她应该喜欢这姑娘。 如今这年代,能找出这么一个豁达的姑娘,还真的挺不容易的。 这姑娘叫小婵,是这庄子上管事的女儿,能做这庄子上的管事,自然就是极得卫氏信任的。因为他的女儿左小婵就被派到姑娘身边伺候着,而对于这个空降兵,碧竹很有危机意识。 不过碧竹也没刻意为难她,因为左小婵真是一丁点规矩都不通晓。大约是自小在庄子上自由自在地长大,没在主子跟前伺候过,因此小婵还挺单纯的。 “你会撑船吗?”阿璇笑着问她。 左小婵被训的有些怕了,没敢立即回答,待抬头看了碧竹一眼后,这才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会。” 碧竹正又要教训她,在姑娘跟前应该自称奴婢。 谁知阿璇便兴奋地笑道:“那好,你撑船带着我们到对岸去吧。” “小姐,这怎么能行,”碧竹立即露出惊慌的神色,当即便反驳道。 这会没长辈在这,阿璇可不怕她,笑着就说道:“那怎么不行了,不过是坐船而已。” “要是跌落到湖中,这可怎么办,”碧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就是不同意。 阿璇又转头问小婵:“你会凫水吗?” “我会,我打小就在咱们家的这个塘子里游泳,”小婵的母亲就是个水乡姑娘,所以她也极会游泳。 “你瞧她又会撑船又会游泳,就算咱们掉下水了,她也可以救我们上来的,”阿璇安慰碧竹说道。 而此时小婵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很厉害。而碧竹经过阿璇这么安慰,反而更加害怕,再看到小婵点头,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上来吧,”阿璇拉着碧竹就上了船,而小婵则是解了绳子,随后也跟着跳了上来。 碧竹是个旱鸭子,光是看着外面金色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都觉得头昏眼花地,如今坐在船上,水波一荡漾,这船身便来回摇摆,吓得她抓着阿璇的手便不放。 阿璇是会游泳的人,自然不怕坐这小船,她嫌坐在这船内不过瘾。待船到了中间时,她干脆到了船外,将手掌放在碧绿的河水之中。在这样没有污染的年代,水波清澈碧绿,还能看到水下游动着的小鱼。 “这池子里还有鱼?”阿璇惊喜地问道。 小婵一边摇着船撸,一边说道:“我爹让人在池塘里头放的鱼苗,每年都能抓上来不少鱼呢。” “咱们还可以钓鱼啊,”阿璇登时便更开心了,白玉一样的手在水波划出一道又一道水波。 “小婵,你可以教我凫水吗?”阿璇头顶着一片碧绿莲叶,仰着头问船尾的人。 碧竹惊得险些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就连小婵这会都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回答。 “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碧竹眼看着都要哭了。 阿璇知道自己今日实在太活泼了些,便细声安慰她:“我不过是这么一说而已,再说了,就算要学也不会在这里学的。咱们庄子上不是有温泉池子,到时候让小婵在温泉池子里教我也是一样的。” 其实阿璇学游泳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她自个就会。只是如今她借着让小婵教自己,日后就算说起她会凫水,那也是有出处的。 碧竹这才点头,拉着她的手便道:“姑娘,这学凫水可不是容易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啊。” “你这丫头,竟是比老妈子还啰嗦呢,我看你日后可了不得,”阿璇嘟囔道。 碧竹破涕而笑,便道:“只要姑娘好好的,奴婢便是啰嗦也值了。” 又过了两日,季神医便到了庄子上。这庄子上的管事是早接了消息,一听说季神医来了,便亲自到庄子外迎接。 待看见跟着季神医来的两个人时,他正有些疑惑呢。 就听季神医淡淡道:“这位是我师哥,背药箱是我的药童。” 师哥宋寒川朝管事看了一眼,直让他在这炎热的夏日里,感觉一阵阵寒意。 至于药童顾十三,则是咧开嘴,露出完美的八颗牙齿,朝着他嘿嘿一笑。   ☆、第30章 第三十章 “夫人早就吩咐我,一定要好生招待神医,所以这院子一早就打扫好了,只等着神医您来呢,”管事是个嘴巴利索的,这会立马请了几人进门。 季铭朝宋寒川瞧了一眼,恭敬道:“师哥,您请,”说着,他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管事看着明显比季铭小,却一马当先很是气势十足往里走的师哥,这个神医的师门还真是不一样,师哥居然比师弟年纪小。不过这位神医师哥的气势可是十足,瞧着便不是一般人。 宋寒川一进门便打量了周围,这庄子倒是不错。 “师哥,这边请,”管事进来的时候,见他停在门口,便赶紧在前头带路。只是他不知宋寒川的名讳,这会也只得这般叫。 后面的季铭和顾十三都忍不住笑出声,只不过宋寒川淡淡回头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又闭嘴了。 好在管事一路将几人请到了前院的上房正堂里头,又赶紧让人备了茶。没一会穿着干净褂子的小厮就端了茶水进来。 管事亲自给神医师哥、神医和药童端了茶水,待看着三人端了杯子时,便淡淡笑道:“这茶叶是咱们庄子上亲自出产的,不是什么好茶叶,不过胜在新鲜,是今年的新茶。” “庄子上还有茶叶呢?”季铭顺嘴便问了一句。 管事立即便笑了,说道:“这后山就有种茶的梯田,所以咱们庄子上也特请了人种茶,每年这产了新茶都是要送给夫人尝尝的。” “哟,这后面还有山呢,那你们庄子可是不小,”季铭居然这会和管事拉起家常来了。 宋寒川放下手里头一口没喝的茶水,他端起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如今他听季铭和管事在这扯闲篇,登时就觉得他这话有些多。从前还不觉得他话多,今个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地朝季铭看时,正和管事闲聊的季铭,正好接收到了他的眼神。说实在的,三爷的眼神不算差,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就是那种不紧不慢地打量。季铭正又惊又疑,正想着他这是怎么了,就见他又不紧不慢地转过头去。 不过被宋寒川这么冷眼一瞧,季铭也不敢再闲扯了,立即正色道:“前两日我因要寻一味药,这才没能及时过来。如今既然来了,就请五姑娘出来吧。” 管事有些为难,自家姑娘到底是大家闺秀,就这么见出来见客是不是不太好? 季铭一眼就瞧出了管事的疑虑,立即便说:“我来便是要给五姑娘瞧病,若是连她人都见不着,这病只怕也无从看起啊。” 管事登时尴尬一笑,便道:“还请神医在此,稍带片刻,小的立即就去请姑娘。” 这庄子上也分了前后院,管事是庄子上相当于大总管这样的人物,他也是左小婵的爹。阿璇一度以为他的名字叫左冷禅。 此时他匆匆进了后院,刚到阿璇院子门口,就看见自己的女儿小婵正在门口呢,他招了招手,便道:“赶紧进去和姑娘通传一声,说季神医已经到咱们庄子上了。” 小婵这几天尽听着碧竹念叨季神医,说只要季神医来了,姑娘脸上的胎记就能消除了。 可小婵觉得吧,其实姑娘长得这样美,即便脸上有胎记,可还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她反倒没碧竹那般盼望着季神医来,因为姑娘病一治好了,就该回府了。 此时阿璇正在屋子里头绣书袋,走之前她答应给顾应承和顾应启一人绣个书袋的。为着这个,阿璇还特意让碧鸢带了料子到庄子上来。这两天碧鸢裁了布料出来,阿璇正开始绣呢。 “姑娘,”小婵是庄子上唯一能进阿璇屋子的人,这会进来后,挑起帘子像模像样地给阿璇行了个礼。 这会碧竹正在收拾东西,抬头瞧了她一眼,见她行礼没出差错,这才满意。 阿璇见她这模样,登时便笑道:“我竟是不知碧竹你还好为人师呢,不过小婵确实被你教导的不错。以后咱们院子里再来丫鬟,都交给你教。” “姑娘,您还别说,这事儿还就得我来做。碧鸢姐姐性子温和,对那些小丫头总是心慈手软的。都说严师才能出高徒,交给我准没错。” “我这一会没在屋子里,你竟是在姑娘面前编排起我了,”碧鸢挑了帘子进来,就听见碧竹的话,登时笑着说道。 碧竹一点没害怕,反倒是说:“我这是和姑娘夸姐姐你性子温和呢。”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碧鸢无奈摇头。 小婵在一旁听她们打趣,一直到阿璇有什么事时,她才回道:“我爹方才来了,让我同姑娘说一声,季神医到庄子上了,请姑娘到前头去一趟。” 阿璇登时便停住手上的绣活,而旁边的碧鸢和碧竹都是脸上闪过惊喜之色,随即碧竹便大声道:“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吧。” 碧鸢赶紧去衣柜拿了衣裳。 而碧竹则是扶着阿璇到梳妆镜前,今个阿璇因只在院子中,便只梳了一个乌溜溜的辫子,这会碧竹赶紧将辫子拆了,重新挽了发髻。 “姑娘,今个就穿这件芙蓉色的吧?”碧鸢拿了衣裳过来,阿璇见了便点头。 这边两人一个替阿璇挑衣裳,一个替她梳头装扮,倒是很快就收拾利索了。 待阿璇到了前院时,虽还没进门,就瞧见这正堂椅子上坐着的三人,不是说季神医的吗?怎么还捎带上两个? “姑娘来了,”管事将阿璇请到了上座,便恭敬地站在旁边。 这两边打了招呼,阿璇这才知道,原来宋寒川是季铭的师哥? 不过这话也就顶多偏偏管事而已,阿璇是一概不信的。至于顾十三是不是药童,她看着也不像。可如今她有求于人,也只能任由这帮人编着瞎话骗人了,最可恨地是,她还得帮着一块骗人。 “既神医来了,便在寒舍住下吧,也免了这路途上的来回奔波,”阿璇客气地说道。 季铭立即蹬鼻子上脸,笑道:“既姑娘这般盛情想邀,那季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打扰了,”此时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宋寒川,突然朝阿璇淡淡点头,骄矜地客气了一句。 阿璇脸上露出笑意,淡淡说道:“师哥客气了。” 季铭登时闭嘴,再不开口了。 而顾十三则很没眼色地,也跟着说了句:“打扰顾姑娘了。” “药童客气了,”阿璇很是一本正经地回道。 既然这神医都来了,治病的事儿总该提上议程了。 于是第二日,季铭便请了阿璇到前院,给她重新把了脉,很是仔细看了很久之后,才说道:“五姑娘,你体内的毒素已淤积许久,所以光靠药石之,只怕无法完全康复。索性这庄子上有温泉,我会开了药材,让姑娘配合这温泉水泡用。” 阿璇点头,她不懂药力,自然是季铭说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了。 这季铭管给阿璇看病,可另外两人显然就无所事事了。顾十三看着在临窗书桌上练字的三爷,便大着胆子过去搭腔道:“三爷,咱们怎么不去福建?” “不是有徐炎在呢,咱们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宋寒川闷着声音,听不出喜怒。 顾十三有些不敢问了,说实话,他觉得三爷最近真是有些喜怒不定。他算是自小跟在三爷身边长大的,说来也奇怪,他在淳王府算是个异类,说他是宋寒川的小厮吧,那也忒埋没了他。 可要说他是宋寒川的侍卫,可他这资历还是远远不够的。可他爹就说了,他是得了三爷的眼缘,是要一辈子跟在三爷跟前效忠的。 既然是要效忠的主子,那就掏心掏肺地,所以以前顾十三很敢和宋寒川说话的。而宋寒川虽然性子冷,可对他却是极宽厚的,即便他说再出格的话,他都能一笑置之。不过这几天,顾十三还真觉得自己不怎么敢和三爷这么没大没小了。 “可舟东那帮东西,未免也太猖獗了些,咱们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去了,”顾十三很是不高兴地说道。 宋寒川原本正在聚精会神地练字,可这会难免有些意兴阑珊的。那起子小人为了讨军功,生生杀了无辜的百姓混做敌寇,向朝廷领功劳。要宋寒川说,这些人就该千刀万剐了。 可偏偏皇爷只让查,让拿了证据。之前宋寒川拼着自己的性命,用血换了证据,可送回京里头,只得了皇爷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帖子,让再查。 这还要怎么查,这不是明白白的事情?要他说不仅舟东领兵的有问题,这浙江巡抚、浙江总督一个个地都逃不过,特别是浙江总督,他可是辖管整个浙江军务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倒是一问三不知。 即便他真的没牵扯上这事儿,可要宋寒川说,也该治他个监管不力之罪。 他抬头道:“如今我派了徐炎过去,他办事素来稳妥,倒也不必担心。咱们如今只管蛰伏下来,待徐炎回来后,便立即启程回京。” 顾十三一听,便诧异道:“这就回京了?” 宋寒川见他这般诧异的模样,便横了他一眼,“你还不想回京,是在这江南温柔乡待得不想走了?” “那哪儿能啊,三爷您到哪儿,我就跟着到哪儿,”顾十三立即表忠心。 “你就没点旁的事儿做?”宋寒川见他死赖在自己面前,就觉得心烦,开口就撵人。 顾十三素来是个厚脸皮的,也不怕他赶,还赖在他跟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谁知不知怎么就提到阿璇了,他说:“咱们就算走,也得季先生给顾姑娘看好了病吧?我看这个顾姑娘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被人这么坑害,也幸亏遇到了季先生。” 宋寒川听他一口一个顾姑娘叫着,心里头竟是冒出一团无名火,登时连口吻都不善了:“好了,我要练字了,你先下去吧。” 顾十三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干脆利落地赶人,朝他看了两眼,眨巴地眼睛,最后终于在宋寒川的一脸寒冰下败下阵来。 顾十三灰溜溜地出去了,可又没事可做,四处溜达的时候,就走到了庄子的池塘边上。这会微风一吹,湖面上碧绿的莲叶便随风拂动,形成一波又一波地‘绿浪’。 他看得有趣,便朝前面走了几步。 谁知就看见湖中心听着一只小小的乌篷船,此时船上穿着青布褂子的人,正拿着一支长竹竿子插在水里。没一会,就见她手臂一抬,就见长竹竿子顶端挂着一个长长的网兜子,此时网兜里一头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的鱼,正在里面四处翻滚。 那人迅速将竹竿子往回拿,从网兜里头掏了鱼出来。 顾十三站在岸边,看着那姑娘在抓鱼,简直看得他心里头直痒。于是他便朝湖心大喊道:“喂,你是不是在捕鱼啊?” 湖心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搭理他,而是又将长杆放进水里,没一会又往上一提,不过这会却是什么都没有。 顾十三又喊了两声,结果船上人虽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就是没搭理他。 结果顾十三在她抓了第二条鱼时,扑通一声就跳进湖里了。此时湖边砸起一个巨大的水花,船上的人也吓了一跳,盯着湖里看了半天,见没人浮上来,刚要摇了船撸回去救他。 结果这会,就见一个人浮出了水面,便是很快地朝着乌篷船游过来。待顾十三游到船边时,便抬头朝着船上的人,得意地说:“我可是有浪里白条外号的人。” 他双手撑在船边,便是翻身上来。只是他上来的时候,船朝着一边歪斜,险些呀翻船。而船上的人则是睁着眼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 宋寒川抬头望着窗外,这院子里也种着一颗树,瞧着树龄也不小了,树冠枝桠错杂,而树叶很是繁茂,因此知了的叫声就一直没听过,此起彼伏的简直跟比赛一样。 他也实在是静不下心练字,干脆出门走走。可出了门,到了院子里,都没瞧见顾十三的人影。 于是他也出了院子,这庄子不小,不过格局倒是简单,就分成前院和后院,还有连带着旁边一个巨大的池塘子。 这会他走了一圈,都没照着宋寒川,正要回头时,就遇见庄子上的人。这庄子上的人,都知道最近庄子上来了贵客,于是一见宋寒川便赶紧低头。 “你知道顾十三去哪儿了吗?”他张嘴就这么问。 这人自然不知道谁是顾十三了,于是宋寒川想了想,又慢声重问了遍:“你们庄子上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这会对面的人听懂了,赶紧笑着说道:“您若是说庄子里头的自然就是前头的池塘了,可要是庄子外头,那就是咱们后山那块了。” 宋寒川问清了池塘怎么走,便缓步往那边去。结果走了一会,就遇到不少人往那边赶。 此时两个穿着灰色褂子的妇人匆匆超过他,还一边讨论道:“听说姑娘在前面分鱼呢,咱们得赶紧去,别去迟了,分不到。” 这庄子上如今就住了一个主子,所以宋寒川自然知道她们说的姑娘,就是顾令璇。于是他也跟着往前走,待走到湖边时,就瞧见前面真是热闹极了。 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梳着简单发髻,穿着一身广袖轻纱裙的阿璇。此时她也笑着同旁边湿透了的人说话,宋寒川看着她脸上的笑,登时便觉得刺眼。 她跟自个在一块时,别说这般笑了,便是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宋寒川觉得自己这种比较很是无聊,可偏偏越是不去想,她那如花的笑颜就越发刺激着他。他觉得自己这会肯定是魔症了,要不然怎么看见她冲着旁人笑,心里头就升起一股子邪火呢。 待他看见她旁边那个湿漉漉的人是顾十三时,登时脑子里头的那根弦就绷断了一般,脸色那叫一个冷硬。 待他过去时候,顾十三也看见了他,还特别得意和高兴地冲他说道:“三爷,你看这都是我抓我的鱼。” 宋寒川突然想起刚才那两个婆子说的话,原来她分的都是他抓的鱼啊。 此时两人虽没站在一块,可宋寒川怎么都觉得顾十三的眼睛就跟黏在她的身上一样。他上前一步,什么话都没说,就是拽着他脖子上的衣领往会走。 顾十三被他拖着也不敢反抗,只小声道:“三爷,你这是生哪门子的气?” “你穿着这一身湿衣裳站在这,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宋寒川扔下一句话,拉着他就往回走。 阿璇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们一眼,却还是高兴地让人将鱼都抬走了。 她笑着对旁边的小婵说:“你可真厉害,居然一个人就抓了这样多的鱼,待会让人熬些鱼汤,今个午膳人人有份。” 小婵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不是我一个人捉的,还有他。” 小婵指着远去的顾十三。 等季铭回院子的时候,顾十三已经被迫和宋寒川比了两场武。当然宋寒川美其名曰,帮他练练身手,免得整天无所事事,惹是生非。 季铭进来时,顾十三正趴在床上抹眼泪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今个是真的到了伤心处了。 “这又怎么了?”季铭问他。 顾十三自觉十分委屈,他只是下河捕鱼了而已,结果就被三爷教训了一顿。 季铭见他临死还不知缘由,不由有些同情,便点醒他说:“谁让你又去平白招惹他的?你难道不知如今三爷对她上心了?” “三爷对小婵上心了,三爷什么时候见过小婵?”顾十三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吃惊地问道。 他又回忆了一下小婵的模样,皮肤有些黑,眼睛倒是乌溜溜的有神,还有那么一根顺溜的大辫子,顶多也只能勉强算是清秀吧?三爷居然对她上心,顾十三觉得他整个人生都要倒塌了。 可季铭却也奇怪地问:“谁是小婵。” “就是今个和我一块捕鱼的姑娘啊,我今天就招惹了她啊。” 季铭登时惊讶了,反问道:“你不是和顾姑娘一块捕鱼的?” “谁和她一块捕鱼啊,你看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像是个捕鱼的吗?”顾十三有些嫌弃地说道。 季铭顿了一下,随后就爆发一阵大笑。 所以英明神武的宋三爷,这会是吃了一顿天外飞醋?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会顾十三还不知道,宋寒川为何发那么一通脾气呢,他只以为是自个贪玩,惹了三爷生气。所以他呜咽一声,便哭丧着问季铭:“季先生,你说三爷会不会把我赶走啊?我爹说了,我是三爷的人,要跟在三爷身边一辈子的。” 季铭见他不过是个小孩子模样,如今就知道玩,说实话他也很是好奇,宋寒川那样冷傲自律的人,怎么就会带着个顾十三在身边。 “放心好了,你好生跟三爷说,他定然不会怪罪你的,”季铭立即安慰他。 结果顾十三眼眶都红了,他道:“三爷说我湿着衣裳在外头,嫌我丢人。” 季铭立即便笑了,他只说道:“你待会就到三爷那去认错,不过一定要记住了,你就说自个不应该和个小丫鬟一起捕鱼,失了三爷的面子。” 顾十三登时抬头,惊诧问道:“三爷是嫌弃我跟个小丫鬟一起抓鱼吗?” “那当然不是,”季铭刚否认了一句,就见顾十三一脸懵懂的模样,便干脆说道:“那你就当他是嫌弃吧。” 顾十三这会登时醒悟了,哦了一声,便说道:“难怪三爷这么生气,原来他是气我和个小村姑在一块玩。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我一定好好练武,好生保护三爷。” 季铭看着顾十三的一脸天真,真是不忍心打扰他。 此时管事的正好进了院子,他笑着进了前厅,见这院子里头冷冷清清的,登时便觉得自己这管事做的实在是不到位,应该给几位贵客安排伺候的人。 宋寒川正从书房出来,就看见他站在门口张望,登时便不喜,只觉得这奴才太没规矩了。不过转念又一想,却又将这嫌弃之色压了下去。如今他到底是客人,客随主便。 “见过师哥,”管事一见宋寒川在,便立即客气说道。 宋寒川听他叫了自己一声师哥,登时便皱了皱眉,淡淡说道:“我姓宋。” “原来是宋神医,小的失敬失敬了,”左管事一听这话,便立即又拱手恭敬说道。 宋寒川没想再纠正他,只淡淡点头,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而左管事在下首一脸堆笑道:“宋神医,今个小女在庄子里的池子里头捉了不少鱼,我便想过来问问,两位可喜欢吃鱼?” 小女,这两个字迅速在宋寒川脑海中闪过,他心里头升出一股怪异的感觉,他问:“你小女是谁?” 左管事愣神了一下,大抵是没想到宋神医这样看着格外冷情的人,居然还会盘问这等细枝末节,他登时便笑了下,解释道:“回宋神医,我女儿小婵如今在五姑娘院子里伺候着。不过这丫头野惯了,今个撑了船在池塘里头抓鱼。五姑娘进她抓了不少鱼,便让小的将这些鱼四处分了分。您和季神医都是贵客,这鱼自然得挑了好的给两位。” 其实左管事说这么多,也无非就是想在两位神医面前,替左小婵说两句好话。这神医吃着鱼觉得好的话,再在五姑娘跟前说说,说不定他家小婵就能跟着姑娘回府里了。 宋寒川这会闹了个没脸,居然以为顾十三是跟她一块捉鱼的,还冲着顾十三撒了好大一通火。 这会宋寒川坐在椅子上,心头涌上一阵又一阵奇异的感觉。先是欢喜,接着又觉得是窘迫,可末了吧,还是觉得,连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他这活了十几年可从未没体会这样的滋味,心里又甜又酸又麻的,七上八下地让人好不安宁。 “宋神医,”左管事见他就坐在椅子上笑,他登时有些奇怪,只觉得这神医可真是好伺候啊,几条鱼就把他欢喜成这样? “嗯?”宋寒川被他叫回了神,也不恼火,一双乌亮的眸子没了之前的冷漠,反而如染上了点点温和。 左管事赶紧道:“那小的就让人今个给您和季神医,多弄几条鱼过来?” “好,弄些红烧鱼来吧,顾十三爱吃这个,”宋寒川淡淡说道。 左管事立即便应了声:“好嘞。” ****** 此时阿璇院子之中,碧竹一脸气愤地看着脸颊红通通的小婵,怒道:“你可是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居然自个撑了船去捉鱼,还有那个顾十三是怎么回事?” 小婵立即小声解释道:“我本来自个在湖心里头用长竹竿捞鱼的,谁知那个人就从岸边跳了下来,然后就爬到我船上来了。” “那你也不该任由他上船啊,”碧竹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显然她觉得小婵和这么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在一起,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婵恍悟:“我应该把他推到河里去。” 碧竹登时不想说话了。 而阿璇则在屋子里,正让碧鸢给她找衣裳呢。今个小婵去捉了鱼,她才知道原来池塘里的鱼居然这么笨,小婵用网兜一捞就是一条,看着那个头,一条得有两三斤那么重呢。 “姑娘,你这是找什么呢?”碧鸢见她兴匆匆的模样,便问道。 阿璇回头,有些征询地问道:“若是去钓鱼的话,该穿些什么衣裳?” “姑娘,你想去钓鱼?”碧鸢登时大惊,急急问道。 阿璇点头,很是向往地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自己钓上来的鱼,吃起来更香吗?” 碧鸢老实地摇摇头,她真的不觉得啊。 “碧鸢,你……”阿璇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登时有些不高兴地嘟嘴说道。 碧鸢觉得但凡涉及到水的地方都危险,上回她没跟着一块去,结果姑娘就带着碧竹上了乌篷船。回来之后,她可是好生将碧竹训了一顿。如今姑娘居然还要想着去钓鱼。 她瞧着姑娘这比剥了壳的鸡蛋还滑嫩的脸蛋,登时便说道:“姑娘,如今外面的日头越来越烈,你若是出去钓鱼,定然会被晒着的。” 阿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手指头纤细修长,很是可爱,要是晒黑了,确实很是可惜。 碧鸢看出了阿璇的犹豫,便抓住这点说道:“姑娘这一身皮子谁瞧了不夸,先前三姑娘的丫鬟还和我套近乎来着,问咱们姑娘平日都些什么养护的。” “还有这事?”阿璇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碧鸢。 碧鸢是个宽厚的性子,可不过这会也难免有些得意地说:“那可不是,不过我可没告诉她。三姑娘在学堂里,时不时都要欺负姑娘你,我可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况且姑娘您是天生丽质来着。” 这话要是碧竹说的,阿璇倒是不奇怪,偏偏还是性子温和大方的碧鸢,她登时便笑了。 阿璇也知道这会可没有防晒霜,所以也暂时歇了钓鱼的心情。 她朝外头看了一眼,轻声问:“碧竹还在训小婵呢?” 这古代大户人家等级观念也是极强的,像小婵这样的小丫鬟出了错,姑娘是不会纡尊降贵教训她的,都是交给身边的大丫鬟就好了。况且以阿璇的观念,其实她根本没觉得小婵错了。 不过这规矩就是规矩,姑娘有姑娘的规矩,小丫鬟也有小丫鬟的规矩。 “小婵如今到底也是姑娘身边伺候的,她这般做,旁人不会觉得是她的错,只会觉得是姑娘没教好丫鬟呢。所以让碧竹好生训训她也是应该的,”碧鸢出声道。 阿璇这才发现,不过才两个月,碧鸢和碧竹两人就分配好了在她身边的角色,一个扮红脸一个唱黑脸,配合的还挺默契的。 “她到底是在庄子上长大的,性子是散漫了些,让碧竹好生教导教导便是了,”阿璇还是帮小婵说了句话。 等到了午膳的时候,阿璇这才真的左管事居然让厨房里头弄了个全鱼宴,她看着桌子上的醋溜鱼片、红烧鱼、剁椒鱼头、鱼丸汤,登时便是吃了一惊。 “这庄子上的厨子手艺到底不错,”阿璇尝了一口鱼丸后,登时便夸道,这鱼丸弹滑可口,实在是好吃。 小婵在旁边看着碧鸢伺候阿璇用膳,想说话,又想起碧竹的教训,只得顿住。 “小婵,你知道这个鱼丸汤是谁做的吗?”阿璇见她想说话,便开口问道。 小婵这才高兴说道:“回姑娘,这鱼丸汤是我娘亲自做的,我娘厨艺很厉害的。” 阿璇立即点头:“倒是比前两天的厨娘做的好,咱们院子日后的吃食就交给你娘吧。” 此时在另一处院子里,顾十三原本还泪眼汪汪地呢。不过到了用膳的时候,他麻溜到了用膳的地方,就见宋寒川已经坐了下来。 这会明宝也不在身板,顾十三自然便要担负起伺候宋寒川吃饭的责任。他正要去端碗时,就听宋寒川开口道:“十三也坐下一块做吧。” 这本是宋寒川的示好之举,可顾十三已经被自个先前的一系列脑补吓着了,偏偏这会就听到宋寒川让自己坐下来吃饭。登时他立即惊呆,只觉得这不会是三爷要赶自己走,然后让自己和他最后吃一顿吧。 “三爷,你别赶我走,我以后再不贪玩了,再不和小丫鬟一块捕鱼了,是我给你丢脸了。可你不要赶我走啊,”顾十三抽抽搭搭的,别提多可怜。 嗯?宋寒川瞠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顾十三,他皱了眉,可谁知而来的却是止不住地窘迫。他好不容易忍不住冲动,只咳了咳嗓子,这才淡淡说道:“好了,起来吧,谁说我要赶你走的。” 顾十三抬头小心地看他,宋寒川用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顾十三这才放下心,慢慢地站起来。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宋寒川,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三爷,你突然对我这么和颜悦色,我还真以为你是要赶我走呢。” “放心吧,不赶你走,”这会宋寒川心里更尴尬了,一向坦荡的人都不敢去看顾十三小狗一样的眼神。 顾十三笑了:“那我现在能坐下来吃饭了?” “坐吧,”宋寒川轻声说,那声音跟闷在胸腔里似得,“我之前冲你发火,也是有些着急了。咱们如今也是在人家庄子上做客,不该这般散漫。” “三爷教训的实在是,是我没分寸,是我该被教训,”顾十三这会几乎是腆着脸在说话。 而一旁的季铭则是淡淡没说话,不过他这会也算看出来,宋寒川大概已经知道,和顾十三一块捉鱼的不是顾五姑娘。所以他不好意思直接和顾十三说对不起,干脆来了这么一出。 于是季铭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宋寒川。 这顿饭吃得很是尽兴,特别是那个鱼丸汤,让一向不会动朝一碗菜里,伸三筷子的宋寒川都多吃了两口。 待吃过饭后,三人坐在一处喝茶。 顾十三就问道:“季神医,给顾姑娘治病需得多久?” “要看她体内的毒素清除的情况,如今我开了外敷的药膏,和泡澡的药材给她,这般兼用着,若是有效的话,估摸着过两日就该见效果了。” 虽然宋寒川没说话,不过却还是支起了耳朵听着。 “要是顾姑娘脸上的胎记治好了,那可就太好了,”顾十三感慨地说道。 季铭悄悄看了一眼宋寒川的神色,又后悔方才没和顾十三明说了,如今三爷虽没明说,不过照着他这样的性子,只怕就算真喜欢上了,也不会明说了。 况且那姑娘年岁到底还小了些,和三爷之间差着年纪,这身份倒是没差着什么。 季铭这会觉得自己这大夫做的是真委屈了,他该在宋寒川捞着个管事的位置做做,这不仅负责帮他救这个救那个,还得关心他喜欢上谁的事情。 这会他不仅想念起宋寒川的小厮明宝来,那小子可是个滑头,和顾十三一样年纪,可是主子只抬抬眼睛,他都能猜到主子的心思。 “即便是治好了,那也是人家顾姑娘的事情,你没事想这些做什么,”季铭淡淡说了一句。 顾十三小心看了宋寒川,又想起上午的一幕。他跟在三爷身边挺久的了,虽说三爷平日里头冷冷的,不过他看惯了也就不怕了。如今乍然遇上他发这样的脾气,让顾十三害怕之余吧,却觉得三爷多了份寻常人的脾气。 他这么一想吧,反倒能理解起他来了。 所以这会他说道:“咱们那日也不是没听见的,那个崔家姑娘脾气可真不好。我看顾姑娘以后得受她磋磨了。” 季铭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正要阻止。 就听他说:“我瞧了这么久,也只有顾姑娘这样样貌的人,才能配得上咱们三爷呢。” 季铭险些被自己的一口茶呛死了。 此时宋寒川适时地哼了一声,轻飘飘地说道:“十三,这等话不要随便说。” 这威胁可真是不紧不慢的。 ****** 这两日季铭给阿璇看病时,宋寒川都是跟着来的。季铭自然不会有意见,至于阿璇倒是想提意见,可也不好说。 今日季铭又仔细看了她额上的胎记,说道:“如今这胎记的颜色已没了之前那般明显,看来我开的药,顾姑娘都要认真地喝。” “既然是先生要求的,那我自然不敢轻怠,”阿璇笑着说道。 “如今胎记已到了我的要求,那请从明日起,就请五姑娘每日配用我所开的药材,在温泉之中泡过,每日泡上半个时辰便好。” 半个时辰便好?阿璇登时觉得自个有些无奈,这泡温泉虽舒服,可泡半个时辰的话,只怕得昏过去吧。 但阿璇也不敢有异议,只得点头称是。 待季铭吩咐好之后,正堂内一时寂静无声。阿璇一抬头就看见宋寒川的视线,他在偷看自己?阿璇像是抓到他的小辫子似得,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 可偏偏她这恶狠狠在宋寒川看来,就跟撒娇一样。她眼睛本就大,又是那样的黑白分明,这会刻意瞪着自己,结果长时间不眨,待忍不住眨眼后,只一闭一睁这一瞬功夫,眼眶子里头就染上一片雾蒙蒙的水光,看得直叫人心痒。 宋寒川看她就跟看西洋景似得,总觉得她干什么都觉好玩,明明就是长了个小兔儿一样的脸,偏偏还想在自个面前装大灰狼。 他觉得阿璇有些不自量力。 于是他一下冷着脸,眼脸微垂,待一会后,慢慢地抬头朝她看,这么冷冰冰的眼神,看得阿璇心都一下子凉飕飕的。 结果这人似乎也察觉到吓着她了,一咧嘴又笑了。 阿璇打小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合着这会是吓唬人玩呢。 “姑娘。” “三爷。” 就在阿璇想要用眼神反击回去时,就听见耳畔叫自己的声音。 而宋寒川则是被季铭打断后,很是不满地朝他瞧了一眼。 “咱们该走了,”季铭小心提醒道,生怕再惹怒了宋寒川。 不过宋寒川回头看了一眼阿璇,只觉得今个跟赚到一样,总算是让这丫头知道自个的厉害。于是便站起身,略有些得意地将手背在身后,就走了。 至于阿璇则是哀怨地看了碧鸢一眼,输给宋寒川,她还真是不服气。 谁知第二天的时候,季铭就自个一个人来了。她有些失望,她昨晚还特地对着镜子练了练眼神,觉得很是凌厉厉害,准备今个杀杀宋寒川的锐气呢。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阿璇便开始泡温泉,一连泡了三天,她都觉得自个都肿了一圈。 待这日早晨起来时,清晨的阳光洒在粉色帐帘上,阿璇动了动眼睛,待睁开眼睛时,忍不住拿手背挡住自己。 等她眼睛彻底睁开后,便想着叫碧鸢。 可当她将手背从眼睛上挪开时,突然觉得不对。于是她又将手背移到眼前,当她看见那只原本应该又白又嫩的小手,此时变成红通通时,登时就惊讶地从床上了坐了起来。 “姑娘,可是醒了,”外面的碧鸢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就要过来替她掀起帐帘。 阿璇看着自己整个呈现成红色的手臂,也不是那种通红的红,而是一种淡淡的红,可这样在阿璇看来还是极为可怕。 “不要,不要掀帘子,”在阿璇察觉到碧鸢的动作时,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 碧鸢当真不敢动了,立在外头,焦急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你出去,”阿璇真是不敢让自己这幅尊容出现在别人面前。 碧鸢不知她怎么了,又是着急,可又不敢违抗她的话,只为难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就告诉奴婢吧?” “你出去,出去,”阿璇坚持道。 碧鸢最后只得出去,走到门口时,还按着她的要求将内室的门反手带上。 当阿璇在水晶镜前看到自己的模样时,终于忍住大声尖叫了一声。 她居然变成了小红人。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姑娘,你怎么了,”碧鸢站在门外着急地问道。 阿璇看着镜子里头浑身都泛着红的人,这镜子是她从顾府带来的,就是为着观察额角胎记的变化。这会倒是好了,直接看着一个跟小红人一样的自己。 在她这二十年的人生经验里头,就算是穿越这事,都没现在这么让她惊悚的。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几乎都超越她的想象能力。 如今夏天越发地闷热,阿璇特让碧鸢照着自己设计的样子,重新做了睡衣。如今这睡衣就是现代的睡袍,袖口极宽阔,她抬手时,衣袖便自动往手臂上滑。整只手臂全是红通通的,她将睡袍的领口微微扯开,就看见纤细的脖颈也尽是红色。 她顺着领口往下看,如今还只是微微隆起的地方,平坦的小腹,但凡目光所及之处,都泛着红色的。 她这会是真毁容了,即便是再鲜艳美丽的容貌,都架不住这样红红的皮肤吧。 “你们先出去,让我自己静一静,”阿璇有些无力地坐在屋子前,这实在是太超过她的认知,她一时是真的接手不了。 碧竹这会也赶了过来,外头几个小丫鬟显然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正探头探脑呢,就被她一声呵斥:“都没事做了?再敢随便张望,就让婆子打你们板子。” 几个小丫鬟一听,便四下散开了。 碧竹看了碧鸢一眼,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啊,”碧鸢无奈地摇头,便又说:“姑娘先前睡醒了,我正要去掀帘子,可她就不让我掀,还将我赶了出来。” “不会是姑娘用的汤药起了反作用吧?”碧竹是个心思灵活的,这会一下就想到这里。 碧鸢经她这么一提醒,便立即惊讶道:“这汤药还能起反作用的?”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咱们请季神医过来看看?”碧竹朝门里看了一眼,询问道。 碧鸢点头,便道:“那你先去,我在这里守着。” 碧竹点头,便匆匆出门,往季铭住的院子里去。 ******** 初夏的清晨阳光清朗,徐徐凉风吹拂而过,说不出的轻松自在。旁边枝叶繁茂的槐树,在清风下发出沙沙响动声音,枝叶随着风的方向摇摆着。 季铭从外面回来时,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响动,待他推门进去时,就见趁着白色劲装的人,此时正在舞剑。 自他与宋寒川相识以来,就从未见过他动手,毕竟周围都是保护他的人,寻常人也不敢同他动手。 偏偏在这样的清晨,他的一招一式放佛要刺破清晨的光幕,在宽阔的院子中央,他如游龙一般,横劈时的狠劲,侧刺时的巧劲,行云流水的姿态让季铭这个对功夫毫无见识的人,都不由看傻了。 待他将长刀收回时,一直站在廊下的顾十三终忍不住问:“三爷,我能和你过两招吗?” 季铭一听到他说这个话,登时就觉得这可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啊。 结果宋寒川还没说话呢,顾十三就冲了过去。他一声暴喝,吓得季铭险些退后好几步,结果宋寒川冷笑一声,竟是从侧边踏过一个,躲也不躲,居然直接拦着抱住顾十三的腰,脚下步伐跟上一转之后,竟是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顾十三抓着他的腰身,宋寒川冷哼了一声,突然就将他压在地上,两人滚了一圈之后,他的膝盖就抵住顾十三的脖子。 秒杀。 季铭同情地看了一眼顾十三,而此时躺在宋寒川膝盖下的人,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认输,因为这会他是真不说不出话了。 待宋寒川站起身后,顾十三捂着脖子,在地上咳嗽了好几声,待终于喘顺了气息后,才说道:“三爷,你用得着下手这么狠吗?” “对敌手下手狠不是应该的吗?”宋寒川理了理袖口,淡淡撇了他一眼道。 顾十三见自己躺在地上,他看自己实在是太居高临下了,便腾地一下窜了起来,待要他理论只时,就见匆匆跑过来一个人。 碧竹真是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她实在是太着急了,待跑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季神医正站在门口呢。她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却只能扶着膝盖喘粗气。 季铭回头看她满头大汗的模样,便立即过来扶着她,问:“这是怎么了?” “季、季神医,请你去看看我们小姐吧,”碧竹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结果季铭还没说话呢,就见一个白色人影从门口迅速出来,看着她这满头汗珠,皱着眉便问:“你家主子怎么了?” 碧竹认得这人,就是当初挟持她的人。碧竹是在宋寒川手里吃过亏的人,只觉得这人就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偏偏小姐一直不让她们说出当初的事情。 不过碧竹也知道小姐的顾虑,毕竟当初这人可是她们同住了一室的,不说也是应该的。 但这会她乍然看见宋寒川还是害怕。 “哑巴了吗?”宋寒川见她什么话都不说,登时便怒道。 他觉得顾家这些奴才都是不机灵,且还需要好生□□,一个个问话就跟哑巴了一样,当真是没用的很。 不过被这么一吓,碧竹反而会说话了,她哆嗦地说道:“我家小姐将自个反锁在房中,也不让我们进去看,我怕是用的药材起了反效果,便来请季神医去看看。” 宋寒川霍地转头盯着季铭,那眼神冷的,看得季铭心里直打摆子,两腿都觉得软绵绵站不住了。 “还有反效果,你怎么没和我说,”宋寒川气急问,这会他是真的被气蒙了,嘴角居然还扬起了一抹近似是笑的弧度。 这可把季铭真吓着,在他看来,这就是狞笑啊。 不过这会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季铭迅速说道:“我先前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想着应该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又尴尬一笑,小声说:“不过没想到反应会这么明显。” “那你为什么没和我说,”宋寒川立即冷声逼问。 原本英俊挺拔的神医大人,这会被逼问的整个人都恨不能缩成一团。他要是说了,别说你了,估计五姑娘自个就不愿意了。可是她这胎记同别人还真的不同,她体内有毒素在,只要下狠手,才能彻底清除毒素防止复发。 宋寒川没管他,抬脚就往阿璇的院子去。 碧竹哭丧着脸问:“季神医,现在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赶紧上去看看呗。季铭赶紧跟了上去,不过没敢和宋寒川走的太近,生怕被台风尾扫到了。 可宋寒川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刚准备进去,整个人又顿住了。他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人,还从来像这样犹犹豫豫的。他这边顿住了脚,思绪却是藏不住的乱,说实话他也搞不懂自己这么着急作什么? 每回见着他还连句好话都没有,自个怎么就对她那么上心。他突然想起在京城的时候,每回淳亲王府设宴会,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似乎总能和一些姑娘偶遇,每回她们抬头看着自己那娇羞的模样,他不仅没有丝毫感觉,反而觉得奇怪。 怎么就有人能对没见过几面的人就上心呢? 这会宋寒川觉得自己是不正常,他就跟魔症了一样,没见着人的时候,想法设法的见。可见了之后,又变着法地逗弄她,当真是无聊至极了。 对,就是无聊吧,宋寒川站在门口这么想着。他又想着,是不是多见几回,没了那份见不着时候的神秘感,心里就不会像这样抓心挠肺的了。 季铭和顾十三过来时,就看见宋三爷这会正站在人姑娘门口,也不知想什么,垂着的双手捏成拳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主意。 “三爷,”季铭小声叫了他,就见他霍地回头。 宋寒川见是他,神色又恢复了原先的冷然。 “咱们进去吧,”季铭也不知他这一晃神想什么呢,只恭敬地小声伺候着,生怕他待会进去真对自己痛下狠手。 也不知怎么的,季铭就想起刚才顾十三脖子被他膝盖压着的样子,顾十三一张脸都涨成绛紫色了,他都没松劲。 待几人到了门口,碧竹还在门口转悠呢。她这会彻底赶了出来,正站在廊下搓手,就看见季铭过来了。 “季神医,你可过来了,我家姑娘她……”可碧鸢实在也没看见阿璇变成什么模样,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这会季铭从廊下走到内室的纱窗前,支起声音喊道:“五姑娘,是我,季铭。你先打开门,让我瞧瞧你的脸,咱们再商量商量对策。” “季铭,你这个骗子,”阿璇在房中生了半天的闷气,终于照着罪魁祸首了,登时就来了精神,恨不能跳到凳子上对着门外骂。 她一听商量对策,便是冷笑,可是一转头看到旁边水晶镜子上的人时,登时便悲从中来,连喊出来的声音都是哽咽的,:“季铭,你等着,你等着我出来要了你的命。” 可她说完了吧,自个就趴在内室的圆桌呜呜地哭了起来。要是从前那样的胎记,她觉得自己还有勇气面对,可这会这么个小红人,她真觉得太离谱了。 特别是这么个医疗条件,要什么没什么,要是季铭真给她治坏了,难不成她一辈子就盯着这么一身小红皮过日子? 阿璇这会觉得人生都是灰暗的了。 季铭这会是真尴尬了,有些愕然地朝着纱窗瞪,又着急想看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就在他正为难的时候,宋寒川过来。 宋寒川过来,也垂眼看了眼纱窗,便冲着里头说:“即便你想要了他的命,也该先出来。要不然我就算想给你递刀子,你也接不着。” 如今季铭真真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卸磨杀驴了。可他这驴还没卸磨呢,小命都保不住了。 他觉得宋寒川要是个皇帝的话,一定得是个昏君,这还没到哪呢,姑娘要杀人,他不仅不劝着,还给递刀子。 不过这话他也就在心里头想想,要真说不出,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阿璇这会趴在桌子上,其实也哭不出来,就是心里头又觉得荒唐又觉得不能接受。再听到宋寒川的声音,却是突然闷声笑了出来,好在中间隔着一扇窗子,要不然让他们听着自己又哭又笑的,还以为自己疯了呢。 她这会抬头就问屋外的季铭:“你给我开药之前,想过会是如今这样子吗?” “如今是哪样子啊,您又不出来,我也没长个透视眼啊,”季铭这会心里头也被挠地痒痒地很,说实在的,这种胎记下毒之事他也是头一回遇见。 所以之前特别去寻了一味药材,这种治疗方法可是他们季家那位惊才绝艳的先祖留下的,也正是因为这位先祖,季家才在杏林界有了神医世家的称号。 结果这会阿璇又哭又闹的,他还真想知道这药性的霸道。 阿璇是坚决不能忍受自己这幅样子被外人看见的,先前她脸上虽有胎记,可在她看来,那胎记不仅无关紧要,根本无损她的美,还给她的脸增添了几分神秘。 可现在她这幅尊容,只会让人觉得丑、丑、丑。 于是阿璇四处找了衣裳,好在碧鸢是个仔细的,居然真的给她带了披风。这会她自个换了衣裳,又用披风裹住全身,连帽兜都带的严严实实。 不过这最紧要的脸也要遮住,用布挡着也太怪了,况且就算蒙住面,可眼睛总是要露出来的。 结果居然还让她找到了一个美人面具,就是端午那日买的那副。之前在家收拾东西时,碧鸢拿出这面具时,阿璇便让她带走。原本她是想出门玩的时候用,结果居然用在这上面。 这会她将自己全身都抱住,只有两只手还露在外面。原本纤细白润的手掌,这会纤细倒是依旧纤细,但是整个手掌都变成粉红色的了。 待门吱呀一声打开后,众人就看见一个全身裹得严实,还带着面具的人。 季铭见她行动如常,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呢。谁知阿璇都没让他进去,就是举起双手,闷着声音说:“你看,这就是你要看的效果。” 这会众人就看见一双红通通的手,而且那红似乎一直蔓延到手臂,只是她穿着的衣裳将手腕以上都遮住了。 季铭也很是诧异,他问:“手怎么变成这个颜色了?” 阿璇气得都要笑了,她又闷声说道:“不是手怎么变成这个颜色了,是全身都变成这个颜色了。” “全身?”连季铭都感到诧异,就更别提别人了。 碧鸢这会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原以为姑娘治病治好了,从此姑娘和太太都了了一桩心事,可谁知居然变成了这样。这手都红成了这样,碧鸢简直不敢想象全身红成这样,会是个什么模样。 碧竹也是诧异,这会转头盯着季铭,不敢相信地问:“季神医,为什么会这样?” “大抵是这药效太霸道了,季姑娘,你额头的胎记还在吗?”季铭又问。 阿璇整个人突然僵住了,因为她之前光顾着看这满身的红通通,居然将这个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她摇了摇头,有些尴尬地说:“我先回去看一看。” 说着她就又关上了门,将众人又晾在了外面。 宋寒川从她开门后,就没说话。不过门关上后,他便安静地看了季铭一眼。 这会阿璇急急地回了内室,待站在水晶镜子前时,她没坐下,只是一手撑在梳妆桌前,一手扶在面具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可扶着面具的手没动。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可等了半天,还是没动作。 待最后,她终于拿下面具时,眼睛却又害怕地闭上了。 终于,当她缓缓抬起双眸,看着对面镜子中的人,当视线在额角上固定时,她才发现原本有小拇指那么长的胎记,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 她又靠近,仔细看了又看,真的不见了。 胎记真的不见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江南的夏天来的似乎很突然,昨个还一副和风煦煦,今天这当空的太阳便凌烈地照射了下来,似乎能将松软的地面都烤硬。 因为庄子上有极大的池塘,徐徐凉风从湖面上吹过,让整个庄子上的暑气似乎都消散了些许。无穷无尽的碧叶在水面接连在一处,粉色的荷花终于绽放开放,由粉及白的花瓣被莲叶衬托地越发粉嫩。 “姑娘,你把门开开吧,奴婢把饭食端进来,”碧鸢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对着里面轻声说道。 阿璇正在看书,这会听到她的声音,便抬头看了眼门口,这才说道:“你把饭菜放在门口,我自己会拿的。” “姑娘,还是让奴婢进来伺候你吧,”碧鸢忍不住哀求道。 自打姑娘脸上的胎记消失了,但是整个人却成了小红人之后,她就没出过门。她不仅自己不出门,还不许碧鸢她们进去,这几日都是碧鸢将饭食放在门口,由她自个端进去。待吃完饭之后,她再将托盘放在门口。 至于衣裳也是每日放在门口,碧鸢收拾了,再拿去婆子浆洗。 所以碧鸢她们也快有三天没见着阿璇了,这会自然是着急死了,可又不敢硬闯门,生怕惹恼了姑娘。 之前碧竹就因想进门,结果阿璇发了好大一通火,还威胁说道,若是她们敢硬闯进来,就绝不轻饶,待回了府里,定赶了她们离开。 阿璇平日性子极好,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和丫鬟说话也很是温和。可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真的介意被人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碧鸢刚回到自己的房中,没一会,碧竹就推门进来,她人一进来就问道:“姑娘有让你进去吗?” 碧鸢摇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没一会,她就问:“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让人送个口信给太太?” “那怎么行,”碧竹立即便不赞同,她压低声音说道:“先前我不过是到了正堂,都没进内室,姑娘都发了那样一大通火气。若是咱们让人去给太太报信,到时候太太来了,你说姑娘是出来见太太还是不见?” 碧鸢这会也想到这个问题,登时便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上,姑娘住着正房,她们作为丫鬟就坐在旁边的偏房里头。 虽说这庄子没顾家的摆设华丽贵重,可胜在地方宽敞。在顾府的时候,就算她们这样的大丫鬟都有两人住一间房子。如今在庄子上,她和碧竹一人有一间房。所以不仅阿璇在这待着的有些乐不思蜀,就连两个大丫鬟都不太愿意回去了。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任由姑娘这般将自己锁在房里吧?”碧鸢到底还是担心阿璇。 平日里都是自己和碧竹照顾姑娘的起居,如今姑娘要自己打理,也不知这头发怎么梳的,衣裳可有好生穿。 碧竹这会也坐了下来,她是个心宽的,反而安慰她说:“要我说,只要姑娘身上褪了那红色,她肯定就会愿意见咱们的。” “可这都三天了,怎么还没退下去,要是一直不退,难不成咱们就让姑娘一直把自己反锁在房中,”碧鸢自然也知道,只是如今她担心的是姑娘身上泛红的皮肤久久不褪色。 说实在的,那日她瞧见姑娘的双手都吓了一大跳,更别提她听姑娘说,全身都是这样泛红着。她简直不敢想象一个人这会这样,这不就跟妖怪一样? 当然,她不是骂自家姑娘是妖怪,而是心里有些怪罪季神医,只觉得他这个做神医的实在是太不尽职了。自家姑娘请他来治病,他倒是好了,胎记是给他治没了,可活生生把自家姑娘变成小红人了。 “不行,我还得去问问季神医,看看咱们姑娘身上这红色到底什么时候能退下去。”碧鸢忍不住说道。 碧竹倒是没阻止她。 待下午日头有些西落的时候,碧鸢估摸着季神医应该回来时,便往他的院子去了。这几天也不知,季神医究竟在忙些什么,竟是时时不在院子中。 其实季铭也无辜啊,他是知道自己的药肯定会让有些反效果,只是他没想到这药竟是这般霸道。 于是他被宋寒川逼着想对策,这几天他都在翻先祖留下来的医书。季家先祖留下的医书,只要是季家的嫡系子弟,只要满了十八岁便可自行抄写一遍。 所以他们季家但凡是满了十八岁的嫡子,人人手上都会有一套手抄的医术。 因着医术是十分重要的书籍,轻易是不会外传的,所以季铭当初抄写的时候,一笔一划都写得极认真,他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将医术抄错了。 看来是先祖自己也没有用过这种药材,所以才不知其霸道药性。 这几日季铭在附近的山上转了转,这才发现这庄子的后山还真是不错的地方,不仅产茶,还长着不少珍稀的草药。 季铭正好借着机会,趁机出门,一直到太阳都西下了才回来。 这会碧鸢正被顾十三留住了,他说季铭这几日都是这个时辰左右回来的。果不其然,等了没一会,季神医便背着个背篓从外面进来。 “季神医,”季铭人还没到跟前了,碧鸢就赶紧站了起来,恭敬地给他请安。 季铭见碧鸢在这,没等她开口,自己先问了:“顾姑娘可好些了?” 碧鸢抬头,眼中尽是犹疑,他可是神医啊,难道不是应该由他来告诉自己,姑娘这怪病该什么时候褪掉? 可偏偏季铭说不出口,因为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这会他也有些后悔,季家的嫡系子孙都要出来游历四方的,为了的就是救死扶伤,也为了通过这样不断的游历,见识各种疑难杂症,也好提高自个的医术。 季铭是季家这两代最出色的大夫,不夸张地说,他从识字之后就被开始看医书了。不过当时也不管看得懂还是看不懂,反正就是捧在手里头,谁知他还就天生该做大夫,这药材但凡他闻过一回,下次如何都不会忘记了。 所以他就自负地很,十八岁抄完了医书,就收拾收拾包袱离开了家。谁知刚离开家没多久,就遇上大难了,要不是路过的宋寒川救了他,只怕季铭这条小命就得交代了。 所以如今宋寒川让他救张大人也好,让他给顾姑娘看病也好,他都是心甘情愿的,为着就是还这个恩情。 可是不管是治张大人的毒,还是顾姑娘脸上的胎记,他这一路走来都是哆哆嗦嗦的,丝毫没有名医应该有的风范。这会季铭才是真正知道,他医术离大成还差得大远呢。 但这会他也不敢和宋寒川说实话啊,只得硬着头皮,给顾姑娘找法子解了如今的困境。 “季神医,那我们家小姐这病究竟什么时候能好啊?”碧鸢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此时一直在书房的宋寒川出来了,他皱着眉看了碧鸢一眼,便问:“她还是不让你们进屋?” 碧鸢和碧竹一样,一见了宋寒川,两腿就发软。当初在广宁寺的时候,宋寒川挟持她们的事情,两人虽谁都没说,可凑在一块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捣鼓,这人究竟是谁,怎么这般神出鬼没的。 所以宋寒川一问话,碧鸢也不敢不回答,“姑娘还一个人在屋子里头,门窗关的也严实,我和碧竹都进不去。” “你们这奴才做的倒是轻省,只留着主子一个人在屋子里,竟是不管不问的,”宋寒川这么几句话,声音也不是很高,可那气势却让碧鸢害怕,更何况他已是隐隐有些恼火了。 顾十三前头吃了好几回,不过他也不是全然没有眼力见的。这会听着三爷说这样的话,登时就睁大了眼睛朝着季铭看,虽然心里隐隐有那样的感觉,可这会真听见这样的话,还是觉得奇怪和惊讶。 宋寒川身份尊贵,再加上如今皇上膝下没有嫡子,统共就二王爷、三王爷和五王爷这三个儿子。别看二王爷和三王斗的厉害,可万一这鹬蚌相争,就让渔翁得利了呢? 只要这大局一日未定,宋寒川就不止只是皇孙这个身份这么简单。 况且宋寒川是个极自律的人,京里头像他这么大的爷们,谁房里头没两个通房。虽说没大婚之前,谁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房里头摆人,不过这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是不断的。 可顾十三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就没看见他对谁上过心,房里的丫鬟,相貌也只是勉强过得去而已。 “不是奴婢不管,实在是姑娘不让奴婢进屋,”碧鸢是个忠心的,这会被这么一责难,立即急急辩解。 宋寒川冷眼瞧她,“好了,回去好生伺候你家小姐。至于治病的事,我会督促季铭的,就无须你们这般日日往这里跑。”他再一次确认了,顾家的丫鬟确实是不太机灵,先前居然有人和顾十三一块捉鱼,现在这个倒是更好了,姑娘也不好好伺候,只知道跑过来问这问那。 待碧鸢一走,季铭立即朝着他说道:“我已经在医书上找到一个治这个的法子了,只要再给我两日,定能将她这怪病治好了。” 宋寒川倒是没骂他,只语重心长地说:“人家到底是个小姑娘,样貌是顶重要的。原本是请你来治病的,谁知居然被你治成如今的模样,连房门都不敢出了,你若是有良心,就该好生想想法子。” 季铭被他这么一说,登时自己是真的没良心,他赶紧点头,保证:“三爷你只管放心交给我,这会要是再弄不好,我就是砸了我们季家这块招牌。” “你以为你们季家祖宗被你丢的脸还少?”宋寒川都开始怀疑,自个找季铭来给她治病是不是他的失策? 季铭登时尴尬地说不出话。 倒是顾十三适时地说:“你还是赶紧帮顾姑娘治好了吧,这么成天关在屋子里,还不得被闷坏了?” 顾十三这句话,倒是让宋寒川点头。她那样活泼的性子,怎么能忍受在屋子里关那么久。不过照着她的说法,额角上的伤疤确实是没了,可全身变成那样红通通的模样,任谁瞧了都受不住,所以才会宁愿忍着闷,也要待在屋子里。 其实宋寒川特别想去瞧瞧她,可知道她这会是谁都不想见。之前已是开罪与她,虽说他有的是法子进那个门,可到底不愿在她心里头一坏再坏下去。 这也是他难得有点自知之明。 于是这会他站起缓缓踱步,显然是在想着心事,浅蓝色袍子光滑的缎面,闪过淡淡的银光。他本就腿长身姿挺拔,这会其他两人坐着,他这么来回踱着步,让其余两人有些眼前发晕。 “徐炎他们该回来了吧?”他突然开口。 这话题跳跃的有些快,不过季铭心里头还是佩服紧,难怪说这龙子凤孙,就是和旁人不一样,就算心里头想着别的,可该办的正经事却是一样不缺的。 顾十三点头,只奇怪王爷不是今个还收到徐炎的飞鸽传书来着,怎么这会又这么问? “十三,去帮我备马,”宋寒川立即说道。 顾十三朝他看了一眼,直觉得三爷这会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么热的天,吃冰碗子都来不及呢,还要出去骑马? “三爷,要去哪儿,不如我跟三爷一块去?”虽然心里头这么想,可嘴上却还是恭恭敬敬地问。 宋寒川只瞄了他一眼,没吭声,明显是不愿他跟着。 这会顾十三还来劲了,说道:“三爷,徐炎他们都不在,我得跟着你好时时保护你啊。” 他见顾十三居然还顺杆子往上爬了,只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那眼神中的瞧不上可真是□□裸的。顾十三一下子就想起,之前他非要和三爷比试,结果被他两招搞定了。 “你还是好生待着吧,要是真遇上刺客,我还得先救你,”宋寒川丢下一句话,直让顾十三一张小白脸臊得通红,简直没发瞧了。 季铭和顾十三一直跟着他出了庄子门,可宋寒川是那种一旦心里有了主意,谁说都改不了的人。他们站在原地,看着他骑上马后飞奔着往前。 半晌顾十三才说:“那是进城的方向吧?” 季铭点头。 一直到下傍晚的时候,宋寒川还没回来,顾十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顿足,“早知道就算被三爷骂,我也该跟着一块去的。这会叫什么事,主子出门办事,留下咱们在家里享福。” 季铭提醒他,“是你,我可不是三爷的奴才。” “你就是愿意当三爷奴才,那还不够格呢,”顾十三哼了一声,不客气反驳回来。 夏天的日头长,一直到小厮送了晚膳过来,宋寒川还没回来呢。顾十三这会是真着急了,饭也不吃,就去庄子门口等着了。 一直到天际渐渐暗了下去,只留下一丝余光照耀整个大地时,路的尽头那边才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远远的只看见是一个人骑在马背上。 待到了跟前,顾十三这才看清真是宋寒川。 宋寒川没想到顾十三会在门口等着自己,他勒住缰绳,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他,笑道:“怎么没在院子里的?站在门口做什么?” “还是为了等三爷您,三爷下回你可别再丢下我一人了,”顾十三赶紧上前帮他牵住马,宋寒川顺势就从马背上下来。 他本就是腰高腿长之人,这会长腿一跨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个简单的下马动作格外潇洒,有种行云流水的流畅。 顾十三看他手里拿着个包袱,正奇怪但还是伸手想帮他拿着。 谁知宋寒川却自己拽在手里头,却没交给他。 “三爷,这是什么呀?”顾十三是个好奇心强的人,再加上没那么怕宋寒川,因此什么都敢问。 难得宋寒川心情好,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只不痛不痒地训斥他:“不该问的别问。” ****** 阿璇已在屋子里待了整整三天,晚上的时候碧鸢又端了黑乎乎的药汁过来,光是闻着那味道,她都险些要吐了。 可偏偏看见那淡红的手掌,却还是强行捏住鼻尖,一个劲地往下喝。待喝完之后,她就自个拿了蜜枣吃了起来,一脸吃了三颗,才觉得压住心头的那阵恶心感。 等临睡的时候,她又坐在水晶镜前,使劲地盯着镜子看,生怕看漏了一点。可怎么看,脸上的红色还是一点都没褪下。 阿璇只得失望地换上睡袍,吹灭了烛火,躺在床上歇息了。 初夏的夜晚,并不宁静,深夜池塘边上此起彼伏的蛙叫蝉鸣声,显得极是热闹。可偏偏这院落之中,处处都是漆黑一片,若不是今日月色不错,清辉遍布大地,只怕连前面的路都瞧不见。 宋寒川没想到自己也会这样的事情,可是这轻车熟路地到了阿璇的院子,他可没一丝不好意思。 他手里拿着一个极大的包袱,显然就是傍晚时,他带回来的那个。 待他进了院子时,四处都是静悄悄的。他直接到了正房门口,只是正房的门被从里面栓了起来。他从袖子处拿出一样东西,没一会就听见细微的吱呀声,待过了会,落上的门闩就这么掉了下来。 他作为一个皇孙,会这样鸡鸣狗盗的伎俩,也实在是匪夷所思。皇上儿子少,皇孙自然也不多,所以为了多享享天伦之乐,皇孙到了六岁的时候,都要送到宫里头上书房读书的。那会宋寒川住在皇子所里,他爹是儿子辈里头最小的,他自然就是孙子辈里头顶小的。 上头几个堂哥也不是说欺负,就是不带他玩。于是伺候他的老太监,为了给他逗闷,就使出了这么一手绝活。那老太监在没进宫的时候,就是个小偷。结果有一会失了手,被人逮住就是一顿打,打断了命根子,所以他干脆净了身进宫。 他跟着老太监学这么一手,原本只是无聊为了好玩而已。结果这会却是派上用途了。 他进了屋子之后,里面一片漆黑,他也没敢乱动,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在黑暗之中,发出萤萤光良,他将肩膀上的包袱取了下来。此时打开包袱,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这才看清包袱里头动作,居然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有最新的话本,都是他亲自在书局挑的,多是游记,不过也有才子佳人的浪漫话本子。还有面具,各色美人面具,柳叶眉樱桃嘴,做工极是别致,是他跑了好几家店搜刮来的,这样她就可以带着面具出门,也不怕人瞧见她的脸了。 还有竹蜻蜓、双陆棋,这些乱七八糟地小玩意,但凡能打发时间的他都买了回来。 那会就是脑子里这么一想,就骑着马往城里去,跑了这么远下来,回来的时候别说后背湿透了,连中裤都湿了一大片。 他自个这会将这些东西摆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只觉得这事儿不该是自己做的,可不就是无聊至极。偏偏他如今心里还扬起一股子淡淡的甜,这会还猜测起来,明日她起来后,瞧见这些东西,脸上是惊喜多些呢,还是娇羞多些? 宋寒川临走的时候,还想进内室瞧她一眼,可转念一想,她那般在意让别人瞧自己的脸。 结果这会内室的门闩被同样撬开后,他进去后,里面同样是漆黑一片。也不知是不是因眼前看不见,这嗅觉似乎变得格外敏锐,他一踏进屋子中,就闻到那若有似无地香味,似是荷花的清香,又待他再仔细要闻时,却又消失不见。 他又将夜明珠拿在手中,借着微弱的光亮,一直走到床榻前,此时粉白色帘帐将整个床都罩了起来,让人看不见这里头的人。 他轻轻挑起帘帐时,低头看去,就见她正背对着自己而睡。宋寒川到底是怕她惊醒,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鼻烟壶,抵在她鼻下,让她嗅了几口,这才收回鼻烟壶。 待又问了一会,他在床榻上坐下,伸手将睡熟的人慢慢转了过来,让她平躺着。 谁知当他的夜明珠举起时,就看见她白如凝脂的脸蛋,他登时愣了一下,原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滑稽可爱的小红人。谁知她的脸蛋还和以前一样白,不过待他视线稍稍往下看时,这才发现她脖颈处依旧是淡淡的红色,此时她睡袍有些不整,领口微微往下扯了扯,锁骨处倒是依旧是红色。 他这边明白,应该是季铭的药效起了效果,她身上的红色开始褪下了。 待他的视线重新落在她的额角时,才发现原本应该有胎记的地方,什么都没留下,即便他压低身子,拿了夜明珠凑近了看,那处依旧是白皙凝滑,没有一丝原本胎记的痕迹。 此时她眼睛紧闭,长长的羽睫微微颤抖,光滑饱满的额下,是如远山般的秀眉。没有人不爱美人,而当这样一个倾世绝丽的美色横陈在你面前时,宋寒川只觉得喉头一紧。 宋寒川看着她依旧稍显稚气的脸庞,原本就万里挑一的美貌,如今再去掉了这胎记,再也没人能忽视她的美丽了。 他是第一个,见到她祛除胎记的人吧。 当他轻轻俯身,在她额角原本胎记处,落下轻轻一吻时,心中却是升出全所未有的感觉,满满的,涨涨的,有些酸涩,可更多的却是甜蜜。 所以,这就是喜欢吗?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当清脆的鸟啼声响起时,阿璇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子,又继续安静地睡着,原本整齐的睡袍,因睡觉间的扯动,已滑落到锁骨下,再往下便是微微的隆起。 “姑娘,醒了吗?奴婢给你打水洗脸吧?”碧鸢站在门口轻声叫了句,可房内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碧竹端着铜盆过来,盆边上搭着一条白色帕子。待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便轻声问:“姑娘还没醒呢?” “我都叫了好几回,平常这个时候也该醒了啊,”碧鸢有些奇怪地说道。 碧鸢又叫了一声,结果里头还是没动静。两人相视对望了一眼,都是极担心的。若是寻常自个能进屋子里伺候,即便姑娘没醒,可知道姑娘只是睡觉而已,哪会有这样的担心。 偏偏如今又瞧不见里头的动静,说不担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要不再叫两声,”碧竹只得说道。 碧鸢点头,又叫了两声,里面照样是没动静。 “要不咱们再等等吧,说不定姑娘只是昨个睡得有些晚,”碧鸢安慰碧竹,也自我安慰着说道。 待又过了一会,阿璇终于微微动了下眼睛,只是平日里一会都能睁开眼,可这会她只觉得眼皮竟是有千斤重,而且头也昏昏沉沉的,似乎睡得太沉了。 等阿璇彻底醒来时,便踢了身上的薄被,在床上动了动腿脚。因着阿璇如今才十一岁,身子还极是柔软,所以这会即便是高难度的瑜伽动作,她都能信手拈来。 待她将盘腿坐好,双手放好准备打坐时,突然眼睛睁开了。她盯着自己膝盖上的双手,原本泛着淡淡红色的双手,此时已褪去了红色,恢复了原本白皙的模样。 阿璇不敢相信地将双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待她下床后,竟是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赤着脚就往梳妆台前跑,水晶镜子就摆在那里。 待她在水晶镜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后,微微弯下身子,看着镜子中的人。 她眨了眨眼睛,镜子中的那张脸依旧还在,那样白皙、干净,美得那么空灵。 “啊,”阿璇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是惊喜、是错愕、是惊讶、也有发泄。 “姑娘,你怎么了啊,求求你把门开一开啊,”碧鸢一听到她的叫声,只觉得一颗心放佛在掉在了下去,往这边走的时候,只觉得腿脚都发软。 “姑娘,你把门开开吧?”碧竹比她先到门口,这会正在拍门。 她盯着门框看,那眼神倒是有些决绝,放佛阿璇要是再不开门,她都能破门而入了。 此时阿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生怕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在镜子之中,她的脸真的彻底好了,她又忍不住凑近镜子,仔细盯着胎记原先所在的地方看,白细光滑的肌肤泛着柔软的光泽,连一点点痕迹都未留下。 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好看。 此时阿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竟是要看痴了一般。 而碧鸢和碧竹两人站在门口,显然是着急疯了,恨不能立即踹门进来。 待阿璇看够了镜子中的自己时,便推开内室的门,要去给外面的两人开门。谁知她一出了内室,来到正堂就看见桌子上摆着的东西。 她走近一看,竟是有好几本书,还有面具,各色的美人面具,画功极是精致,至于旁边的小玩意,她认识竹蜻蜓,还有棋一样的东西,这是谁摆在这里的? 她可清楚地记得,她昨晚睡觉之前,可是没有这些东西的。难不成谁昨晚偷偷潜入进她的房中。 阿璇登时往四周看了看,偏偏整个屋子一眼望去,什么都不缺,好像只是多了东西而已。 此时碧鸢她们还在门口呢,阿璇却是定睛看着桌上的东西,不管是话本也好,是双陆也好,都是打发时间用的,而面具则可以挡住她的脸。所以这是有人专门为她准备的。 也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阿璇脑海中偏偏就浮现那人的模样,虽然也没证据,可她就觉得应该是他留下的。 一想到可能是宋寒川,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觉,似是有些忐忑,可又是有几分恼火,只觉得这人未免太,太不稳重了,说到底这可是自己的闺房,他一个男人怎么就能这般进进出出的,还偏偏选在深更半夜的。 可是吧,看着这一桌子精心准备的东西,说不感动也是假的。这几日她简直是处于最低落的时候,虽然心里总觉得这红皮早晚会褪掉的,可又怕万一要是褪不了呢? 他那样沉默寡言的人,看似性子冷硬,可偏偏这般细心,什么都准备好了。瞧着他也是被人伺候惯的,谁知居然还有这样的七窍玲珑心。就冲着这份心意,阿璇觉得她可以饶了他这会的不请自来。 只是不知,阿璇要是知道,昨晚她被这人偷香窃玉了,还会这般大大方方地原谅了他? 当她开了门时,碧鸢就一眼瞧见她只穿了睡衣,脚上居然什么都没穿,就这么赤着脚一路跑过来给自己开门,登时便心疼道:“姑娘怎么连双鞋都不穿,虽说这会是夏天,可地上多凉啊,没得把姑娘给冻坏了。” 而碧竹则是看着阿璇的脸,伸手拉了拉碧鸢的衣袖,想让她看。偏偏碧鸢就是这样刻板的性子,一颗心全扑在我家姑娘是不是冻着了、凉着上面了? “碧鸢,碧竹,我好了,”阿璇看着她们两人,原本还是扬着唇,一脸笑意地说话,可谁知话音刚落,这眼眶里头就蓄了泪水,紧接着泪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碧鸢一抬头,就看见阿璇泪流满面的样子,待她再看阿璇的额角时,也是突然捂住了嘴。 就连碧竹都忍不住了,带着哭腔道:“姑娘,姑娘。” “好了,好了,我现在是不是变得更加好看了,”阿璇抹了抹眼泪,拉着她们两人的手便问道。 碧鸢就是点头,跟着一块哭,什么话都说不出。而碧竹则是仔细地盯着她的额头看,打量了半晌,认真又带着泪说道:“真的没了,连一点点痕迹都没有。” “可不就是,连我自个都觉得惊奇呢,原以为就算再吃药,也只是把胎记的颜色淡去而已,谁知居然一丁点痕迹都瞧不见呢,”阿璇人倒是平静,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流,或许这泪水并不只是她在流。 碧鸢这会也是靠近了仔细看,结果看完哭的更加厉害,最后别过头捂着嘴哭。 “以后咱们姑娘可就是信阳府最漂亮的姑娘,谁敢再说咱们姑娘是无盐女,看我不撕了她的嘴,”碧竹洋洋得意地说,那模样别提多解气了。 阿璇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果然这主子给力了,就连底下人都很能扬眉吐气了。 碧鸢这会便立即说道:“这么好的消息,咱们得给夫人报信去啊。” “唉,等等,”阿璇咬了下唇,有些无奈地将自己袖子挽起来,只见手臂上的红色竟是还没褪掉。 碧鸢立即便问:“这,这又是怎么了?” “估计还要再过几日,这红皮才能彻底褪去呢,好在这会脸和手都变了回来,总算是出门见人了,”阿璇笑道。 两个丫鬟这才放心的点头,不过阿璇又嘱咐她们:“既是要给娘亲惊喜,倒不如待等我身子彻底好了,咱们回府里头去,让娘亲自瞧瞧。” “奴婢觉得,太太肯定得欢喜地哭了,”碧竹这会打趣说道。 这会碧鸢总算又想起姑娘这会正赤着脚呢,便赶紧扶着她进了内室。 碧竹叫了小丫鬟打了水过来,给她重新洗了脚。 “今个可要好生给姑娘打扮打扮,”碧鸢梳头很是不错,这会恨不能都给阿璇打扮上。 不过阿璇如今到底年纪还小,不适合太华丽贵重的打扮。况且美人之美,并不在于衣衬人美,而是美人的容貌将原本普通的衣裳都衬得十二分的好看。 阿璇让碧竹在衣柜中拿了件天水碧绣粉荷锦衣,而裙子则是最简单的白色挑线裙,这么一套穿在身上后,不仅没显得普通,反而在阿璇容貌的衬托之下,美得越发两眼。 碧鸢忍不住盯着阿璇的脸蛋又仔细瞧了一遍,认真说道:“姑娘,奴婢瞧着你这肤色竟好像比之前还要通透白皙呢。” 阿璇听她这么一说,也是朝着镜子里头看。其实之前她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这皮肤好像比从前更好了,从前的肤色自然也是白皙,可却少了如今的通透。她这会的皮肤就像是那薄胎玉器一般,薄如蝉翼,通透粉嫩,让人一瞧就有种挪不开眼睛的感觉。 这也就是阿璇五官未变的情况之下,给碧鸢她们如此大改变的感觉,大抵这种改变,就是出自这皮肤的改变吧。 此时碧鸢从首饰盒子中,拿出一条缀着明珠的银链子,笑着说道:“这珍珠可是同咱们太太那套珍珠头面一样的珠子,以前姑娘从来没带过来,不如今个便带这条链子?” 这可缀着明珠的银链,乃是眉心坠,明珠足有拇指盖那般大,通透圆润,倒是极配如今的阿璇。 阿璇点了点头后,碧鸢便立即给她挽了个清爽的发髻,接着又给她带上了银链子,明珠正好坠在她的额间,难怪这眉心坠她从未带过的。 这样的坠子一样,众人就光顾着看她的额间了,那她的胎记就更加突出了。如今胎记没了,她如此打扮反而是让人眼前一亮。 碧鸢怕她太过素淡,又给她发间戴了一朵蓝碧玺珠花,倒是和身上天水碧衣裳相映成辉,当真是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清纯绝丽之美。 等碧竹进来时,这眼睛险些都要看直了。 “我怎么觉得咱们姑娘就跟换了个人似得,”也难怪碧竹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阿璇脸上的红皮褪掉后,这肌肤犹如焕然重生一般。 阿璇这会越发肯定,季铭给她吃的那些药中,肯定要养颜美服的。她没想到季铭的药性竟是这么霸道,居然将她整个人都换了一张皮似得。 这会她竟是隐隐期待起,自个身上这些红皮褪去后,会是怎样的滑嫩细腻了。 她正出神着,就听碧竹喜滋滋地说:“姑娘,是不是该请季神医过来再给你瞧瞧?” 阿璇正想着季铭的药呢,这会一听碧鸢说,便立即点头,让她赶紧去请季铭过来。 ******** 这会宋寒川已经在院子里头练剑了,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偷香窃玉成功了,这大清早练起剑来竟是格外的神清气爽。 等碧竹匆匆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院子里头打拳。碧竹早被宋寒川吓破了胆子,这会恨不能抬腿往回走。 谁知季铭刚好从自己屋里出来,瞧见碧竹便喊道:“碧竹姑娘,今个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季神医,我们小姐的脸好了,”碧竹也顾不得害怕,就是喜滋滋地跑过到季铭跟前,很是崇拜地看着他说道:“季神医,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小姐脸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如今别提有多好看了。” 轻浮,宋寒川手中的剑狠狠地刺了出去,心底有些恼火。这就好像原本只是他自己知道的小秘密,谁知却被这个小丫鬟嚷嚷地全世界都知道了。 就连顾十三从都窗子探出头,惊喜问道:“你们姑娘脸上的胎记没了?” “没了,没了,这会可是彻底没了,”碧竹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很是高兴地说道。 顾十三翻身就从窗子里出来了,大步走过来,便是笑着说道:“季先生,那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此时宋寒川已经不自觉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朝这边看。而顾十三则很是及时地说:“三爷,也一块去吧。” 宋寒川虽然对于顾十三这种主人态度,很是有些不满意,可这会面上却假装勉强应道:“既然是这样,去看看也好。” 于是碧竹原本只是想请季神医,这会却又带上了两个小尾巴。 待他们到了院子门口时,就听见院子里头吱吱喳喳地鸟鸣声。 等宋寒川进到院子里时,就看见一个穿着天水碧衣裳的少女,正站在廊庑之下,她手臂伸出,掌心上似乎有东西,而盘旋在空中的一只小鸟,竟是慢慢地落了下来,落在她的掌心中,一下一下地啄食她手心里的米粒。 此时她正垂着眼眸,温柔地看着掌心的小麻雀。 待众人走近时,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抵在嘴间,做出一个静声的手势,宋寒川看着她如花般丰泽鲜润的唇瓣,喉头竟是一紧,随后不自觉地滑动了几下。 “你们来了,”待小麻雀飞走后,阿璇抬头看着他们说道。 在阳光之下,站在廊庑下的少女,恍如九天仙女。 宋寒川只觉得有个声音在心中,突然悄声说,就是她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阿璇邀了季铭等人进来坐,只是当视线撞到宋寒川的时候,只见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带着一点笑意。说实话,以往她极少这般打量一个人,可这会仔细一瞧,这人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些。 此时在阳光地下站着,神情依旧冷硬,只是那微抬的眼眸里头,眼尾上扬,似乎看着自己在笑,可这样深邃的一双眼睛,阿璇在汉人里头是极少见的。 她忍不住怀疑宋寒川是不是有异族血统,要不这人五官怎么就能深刻成这样呢? 她朝着宋寒川望,宋寒川也看着她,见她这么满眼都是自个,心里难免有些小得意。 可谁知阿璇朝他瞧了一眼之后,就又转头,领头进了正堂里头。此时碧鸢赶紧去沏茶,而宋寒川则是左手第一个椅子上就坐了下来。至于季铭都在他后面坐下了,顾十三则是紧随着季铭坐。 阿璇并非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其实她自觉察言观色很是厉害,这会见了三人坐的位置,便已是猜到宋寒川的真实身份应该不低,要不然以季铭这样的人,怎会甘愿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 “季先生,先前对您出言不逊,还望先生不要介意,”阿璇这会这身红皮有了消退的希望,赶紧借驴下坡,跟季铭说句好话,软和了态度。 其实她也不是有意朝季铭发火,只是那种情况之下,人的情绪难免激动些。所以这会她脸上红皮褪了,她请人季铭过来后,反而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季铭也立即笑着摆手,“说到底还是季某医术不精,让姑娘担惊受怕了一场。” 阿璇登时不知该怎么回了,只在脸上留下一抹尴尬的笑。 好在此时碧鸢亲自端着茶盘过来,旁边的碧竹赶紧上前给三人奉茶。阿璇立即将话题扯到这茶叶上,她笑着说道:“这明前龙井乃是我们山庄亲自出产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只是喝个新鲜而已。” “顾姑娘客气了,这样的好茶即便是宫里头恐怕都是极少能喝到的,”宋寒川这会是真喝了一口,果真茶汤清澈,细抿一口顿时有股唇齿留香。 阿璇见他张口就是宫里,登时有些好奇,这人啊,但凡有点神秘,就能让人想方设法地想要探个清楚。先前他一张口还不就是,别打探我的事,对你没好处。可是越不让打听,反倒是越想知道呢。 其实面前这三人,季铭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身上自带着饱读诗书的儒雅气,至于顾十三,都不用猜,就觉得他是习武的,一张嘴就彻底漏了底子。 偏偏就是他吧,那一身骄矜之气,再加上那样一副好身材,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就让你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要是他眼皮一敛,微微垂着眼珠子看你,就让你有种你活该跪在他跟前的感觉,太高傲太矜贵了。 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家里头,把他养成这样不拿眼珠子看人。 这里阿璇可不是在贬低他,而是只觉得这似乎就是他的行事作风,他就该这么矜贵,就该这么高高在上,这么不拿眼珠子看人。 这样的人太神秘,也太危险了,阿璇不是富有冒险精神的人。这会她刚将自身最大的问题解决了,正觉得美好的生活等着自个呢。要是他真像自个说的那样危险,阿璇觉得为着自己,也该远离了他。 可心里是这样想着,嘴上却还是要可客气些:“看来宋公子是京城人士?” “自小在京城长大,祖籍倒不是京城的,”宋寒川淡淡说道。 阿璇点头,又转脸问季铭:“不知先生先前给我用的是什么药,效果倒是明显地很。” “姑娘身上的红皮可是全部褪了,”季铭客气地问。 阿璇微微摇了摇头,突然咬了下唇,只觉得有些害羞,要在这些个人面前说起自个其他隐秘的地方。 而此时宋寒川突然转头对顾十三道:“十三,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顾十三这会正等着季铭看病呢,结果三爷突然说这句话,他登时有些不明白地问:“可季先生不是还在看病?” “是季先生在看病,要你在这干什么,”宋寒川不悦地呵斥了他一声。 顾十三登时有些委屈,直觉得三爷最近有些不可理喻,这脾气比天比的还快,说变就变了。 宋寒川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出门了,顾十三心里虽委屈,可也不敢不听他的话,赶紧麻溜地跟了上去。 待两人出门之后,宋寒川也没个目的地,就只是在庄子上随意走了走,谁知就走到了湖边来。这会正是清晨,满池子的荷花都开了,那粉白的莲瓣,大的犹如脸盆那么大,小的也有人脸那样大了。 此时清风一吹,顾十三忍不住说了声:“这一池子莲花,得有多少藕啊。” 宋寒川原本正背着手,站在湖面,享受清风拂面,莲香四溢的美景,就听见这么煞风景的话,他登时什么想法都没了。他只转头瞪了顾十三一眼,嗤地一声,“把你埋进去,估计接出来的藕会更多。” 顾十三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居然引来三爷这样的话。他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似乎是真怕三爷说到做到,真把扔进莲池里头当肥料去。 宋寒川见他这一副怕死的模样,反而是笑了笑,他是个冷情的人。就算对上自己的亲爹,都是这样一副冷冷清清的面孔,所以旁人家的父子天伦之乐,在他身上压根就没有。再加上他爹也不止他这一个儿子,他不亲近他爹,架不住有旁的儿子亲近。 所以他就算在淳王府,也有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就算端午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头,他爹都没想着给在外的儿子捎个信什么的。他在外办差虽说是居无定所的,可他爹的身份,要是真想给儿子捎个口信,就算是海角天涯,底下那帮奴才都能把事儿办的妥妥当当的。 今个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这样的飞思,大概是他身边也就一个顾十三能这样和他没大没小的说笑吧。 他指了指拴在岸边的乌篷船问道:“你会划船吗?” “三爷想游湖?三爷早说嘛,游水、划船我都是行家,我在家就有个名头,叫浪里小白龙,”顾十三咧嘴笑着说道。 还浪里小白龙,宋寒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却是一抬腿就上了乌篷船。他们这些皇孙自小在宫里头长大,皇上时常要亲自管教他们,所以这骑马射箭功夫甚至连游水都样样不敢落下。 他游水也是好手,只不过总是自持身份,不愿像个乡野庄家汉子那样,赤着个胳膊在河里头游来游去的。他若是要下水,定是得周围三里不得有人。 宋寒川坐在乌篷船里头,双腿盘坐着,即便是在这狭小的篷舱里面,姿态都丝毫不乱。只是他心里头还是有些后悔,他不该听了顾十三的胡言乱语的,如今上了这乌篷船跟上了贼船一样,上来就下不去了。 其实顾十三刚开始撑船还撑的有模有样的,也不知是不是后面得意过头了,摇着摇着船直往莲叶堆里钻,后头也不知是不是被水下的荷叶藤蔓缠住了,船撸居然摇不动了。 宋寒川坐在船舱里头,看着外面日头下面,顾十三满头大汗的摇着船撸,可怎么都弄不动。于是他好心提醒:“是不是船撸被水下的莲藤缠住了?” 顾十三一听,便立即欢喜说:“可不就是这样的。” 他趴在船边上,伸手去够,还真在两边船撸上摸到了藤蔓,可他伸手去拽,上头的还好弄,下头的却是怎么都弄不动。 “三爷,下头的够不着,”顾十三哭丧着脸问。 宋寒川悠悠地提醒他,“你不是说你是浪里小白龙的?” 就在此时,只听湖边一声暴呵,喊道:“你们谁把船摇到荷叶里头,要是弄坏了这一池子荷花,我就打算你们的狗腿。” 大概是庄子上的管事,见船摇到了莲叶深处,以为是庄子上的人偷玩,这才忍不住骂道。 宋寒川眉心一跳,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盘着的长腿,说实话这船太小,他这样坐着实在是有些累。 “小崽子,没听见我的话,还不赶紧把船划回来,”湖边的人又喊了一声,结果船还在原地不动。 这会正好有人从湖边路过,见他在湖边暴跳如雷的模样,便忍不住问出了什么事。这人姓常,也是庄子上的小管事,这篇池塘就是他打理的。因着先前姑娘夸了两回,说这湖里的莲花栽地是极好的,还赏赐了他一个银锞子。 所以他这会可是把这一池的荷花看成是宝贝,如今见有人摇了船进了荷花里头,生怕这船把荷花撞没了,难免有些气急。 结果他不管怎么喊,那湖里的小船就是纹丝不动。 宋寒川皱了皱眉头,听着岸边小崽子、打断你的狗腿,狗胆真大这样的骂声,不时眉心一跳,而顾十三则还趴在船边正拽着莲藤呢。 “十三,弄好了吗?”他淡淡问。 顾十三苦着脸回头道:“还没呢。” “你想让岸上那人骂咱们多久,”宋寒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涵养,太宽厚了,对这样的刁民都能这么平心静气。 顾十三吓得身子一哆嗦,居然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溅起的水花都洒到了宋寒川的脸上。他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淡定地朝水里问了句:“浪里小白龙,你没事吧?” “三、三爷,我没事,”顾十三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倒不是冷的,而是吓着了。 此时季铭正准备离开,就见门口有个小丫鬟探头探脑的,碧竹立即不喜,便出去问道:“这是干什么呢,不是和你们说过,不许在院子里头鬼鬼祟祟的?” “碧竹姐姐,季神医的师哥和药童把船划到湖中心去了,常管事这会在岸边跳脚骂人呢,小婵姐姐让我来跟您说一声,”小丫鬟是被小婵派过来的。 实在是小婵没劝住常管事,只得过来请小姐示下。 碧竹一听,立即就进去和阿璇说了,此时季铭正好在旁边听见,脸上那叫一个尴尬的。 要是这事是顾十三干的,他还真是相信,怎么连三爷都跟着一块胡闹呢。 等他们到了湖边的时候,常管事已经被小婵劝住了,没再对着船上的人乱骂,只不过这还是气得不行呢,见阿璇过来,立即就上前告状道:“姑娘,这一池子莲花可是老奴幸幸苦苦地栽的,本想着等姑娘来看呢,结果就让这帮、这帮……” 常管事想骂这帮小崽子的,又听小婵说,这船上的人是贵客,可再怎么贵客也不该这样糟蹋人家的花啊。 等宋寒川站在船尾,摇着船回来时,众人只见微风将他浅碧色的袍角吹起,那样高挑挺拔的英姿,在阳光之下周身就如同度上了一层金光。待人靠近之时,不少站着岸边的,心里头都不由感慨,竟是不知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标致的人。 常管事原本一腔怒火,可在看见这样骄矜高贵的人时,嘴巴张了张,就是没说出话来。 宋寒川将船靠在岸边后,就是一个跨步上了岸,旁边的小厮赶紧上前帮他拉着绳子。 此时他径直走到阿璇身边,脸上带着些许歉意,拱手道:“十三年少贪玩,一时误闯了莲池,我代他像姑娘赔罪,还请五姑娘见谅。” 这会一身湿漉漉的顾十三也上了岸,众人看他这样子就知,他这是掉进了河里,果然是年少贪玩啊。 而这边的宋寒川则是不卑不亢地向阿璇道歉,众人登时心中明白,定是那湿、身少年闹着要到河里去玩的。 宋寒川一脸,不好意思我没管好底下的模样,让众人也纷纷同情他,有个不省事的随从还真是可怜。 她只得笑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倒是不比自责,我也只是担心二位的安危。” “原来你担心我的安危,”明明是人家说的你们二位,这会到了宋寒川嘴边,偏生就成了他的,幸亏他们这会管事和下人站地离他们都有些远,若不然听见他这句话,定然要将他当作登图浪子。 偏偏阿璇不是解风情的人,偏头看着走一路滴答一路水的顾十三,就说:“我看宋公子还是将十三带回去换身衣裳吧。” 等回了院子的时候,顾十三去换衣裳了,季铭和宋寒川则坐在堂屋喝茶。 季铭咳嗽了一下,便试探着问道:“不知徐炎他们还要多久回来?” “快了,应该就这几日吧,”宋寒川不在意地说道,其实他今早又收到了徐炎的飞鸽传书,他应该明晚就会回来。 “顾姑娘大概再过了两三日,就能彻底好了。” 宋寒川眉心一皱,便想,居然只有两三日了。 如今他和她这般朝夕相对,竟是过的这么快,他也该回京了吧。 可这么什么都不做,就回京,他这未免也太失败了些?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阿璇安静地坐在临窗的罗汉床边,好在这窗子是背阳的,这会拉上细竹帘子也一点不热。而屋里左右两角则摆着两座冰山,只因阿璇年岁小,身子娇,这冰山不敢靠的太近,生怕受了寒气。 这会冰山的凉气渐渐四散开来,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丝丝凉爽。 碧鸢正坐在旁边打络子,只见她手指翻飞,如同舞动一般,霎时好看。汉家姑娘多是心灵手巧,这等打络子已是基本的技能,至于女红更是看得极重要。 偏生阿璇不喜女红,说实话她反倒是喜欢看书多些。如今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就是宋寒川送来的话本,不过这书却有意思地紧,封面写着女则二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会还抱着女则在用功呢。 “碧竹人呢,”她看了一会书,眼睛有些累了,便抬头和碧鸢说话。 碧鸢抿嘴笑了一声,只说道:“这丫头去了厨房,待她回来之后,便让她自个同姑娘说。” 此时碧竹已在厨房里头,如今这厨房管事妈妈姓刘,庄子上的人都叫她一声刘二娘。碧竹一进来,刘二娘就迎接了上来,笑着问道:“碧竹姑娘今个怎么这么早?可是姑娘那边吩咐了要叫午膳了?” “这才什么时辰,姑娘哪能这会叫午膳呢,”碧竹笑了笑。 这会刘二娘就朝后面叫了声,就见个小姑娘端了个小碗过来,刘二娘笑着端给了碧竹,说道:“碧竹姑娘,喝口冰镇绿豆汤凉快凉快。” 这会其实也不热,毕竟这还离晌午还远着呢。可是碧竹从院子走了一圈过来,额头上也出了些汗珠子,这会看见冒着凉气的绿豆汤,自然是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待她喝完后,便递给刘二娘,笑着说了声谢。 “姑娘跟我有什么客气的,”刘二娘略带讨好地说道,又问她这会过来有什么吩咐。 碧竹立即便说:“我和碧鸢姐姐想给咱们姑娘办个席面,所以便想过来请二娘您帮帮忙。” “哟,竟是这事,我说呢还让你这么平白跑一趟的,下回这等小事你只管吩咐小丫鬟来说就是了,”刘二娘立即就笑了。 碧竹知道这庄子里头的规矩,便从荷包里头掏出两个银锞子,都是一两一个的。待她要递给刘二娘的时候,只听刘二娘立即便高声道:“碧竹姑娘,你这也太见怪了吧?这要吃什么,你只管吩咐就是,还这般客气。” “刘二娘,您可得一定把银子收着,要不然我该不好意思了,”碧竹笑了两声,便又正色道:“这会主要是我们想给姑娘弄些野味,好弄个别致些的席面,所以才想请你帮忙的。” 刘二娘一听便懂了,只怕是这两个小丫鬟想讨好姑娘,便自个拿了银子给主子置办席面。至于这野味,想来小姑娘们是嫌这鸡鸭鱼肉吃腻了,想尝些新鲜的。 不过她到底也想在碧竹面前落了好,便推脱道:“不过是一席宴而已,刘二娘这点还能做主的,哪能收了你的银子。” 在顾府的时候,因着是大太太管家,一切都是按着定例来,但凡她们二房想多要些东西,都得自个拿了银子。亏得太太和小姐都是手头松泛的人,这才没遭了罪大太太的罪。 所以到了这庄子上,虽是太太自个的产业,可碧竹到底也不想吃人嘴短,赶紧自个拿了银子出来,办的漂漂亮亮些。 待碧竹回来之后,阿璇见她神神秘秘的,便笑着说道:“你可是在外头捡了银子,瞧你笑得那模样。” “奴婢若是真捡了银子,还不得分给姑娘您和碧鸢姐姐,岂能自个独吞了,”碧竹立即笑着说道。 碧鸢立即假装板着脸反驳道:“那可不见得,谁不知你这手指缝可是露不出一丁点来的。” “碧鸢姐姐,”碧竹平素确实是个勤俭过日子的姑娘,这丫鬟虽说不让往妖娆了打扮,不过到底也是年轻小姑娘,平时都爱擦了头油,扑点粉,碧竹可是一丁点都舍不得。 阿璇立即便笑着对碧鸢说:“想来咱们碧竹的银子,都攒着准备当嫁妆呢。” 这话一说出来,碧竹瞪大了眼睛,一张俏脸连着耳朵根都红了,而碧鸢则是笑得乐不可支,捂着肚子就说:“哎哟,我的姑娘,你可真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碧鸢姐姐,姑娘年纪还小,你怎么连在她跟前说这些,”小姑娘到底是脸皮薄,这会被说的简直是羞地抬不起头了。 阿璇看着这样娇羞的碧竹也是觉得好玩,别看碧竹平日里头性子风风火火的,可一提到婚事,却是这般娇羞,可见这古代姑娘都是面皮薄的。 此时碧竹见阿璇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便忍不住说道:“姑娘以后可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若是让外人听见了,又该说闲话了。” “我有什么闲话可说的,无非就是崔家那些事儿罢了,”阿璇一想到崔家,原本兴致勃勃的,一下就变得意兴阑珊了。 这古代的包办婚姻可真是坑人,虽说多是母亲给女儿相看婚事,可偏偏顾家这边,倒是亲爹急不可耐地出手。也不知是不是她这个亲爹,觉得女儿脸上的胎记有碍嫁人,早早给她订下了潜力股,还是真觉得那个崔谨就优秀到,他非要这会就给阿璇定婚事的地步。 反正不管是哪样,如今的阿璇是个有婚约的人。 她忍不住托着腮问道:“按理说我和崔谨的婚事应该只有两家人知道,你说是谁将这事宣扬了出去?” 碧鸢和碧竹相互看了看,这会眼中也起了疑惑。 ****** “娘,你就让我去看看哥哥吧,”何芸搂着母亲陈氏的手臂,便是撒娇说道。 此时陈氏正在看账册,这个月铺子又亏本了,再这么亏下去,只怕她的嫁妆可真的要贴补到公中了。一想到丈夫那样死板不知变通的性子,陈氏便只觉得头疼,如今再经女儿在旁边这么闹,索性合了账册。 她转头便看着何芸,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哥哥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还不都是因着你。你爹爹发了狠要打他,若是我拼死拦着,只怕两条腿都能活生生地被打断了。” “还不都是那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妖怪,竟是抱着哥哥就说是哥哥的相好,”何芸低着头小声道。 陈氏哼了一声,阴沉道:“到了如今,你还以为这事只是意外吗?” “难不成这还是有人指使的?”何芸忍不住问道。 陈氏见女儿还是这般懵懵懂懂的模样,便忍不住去戳她的额头,怒道:“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居然敢学人去害人,也不知是谁借了你胆子,那你哥哥也是的,这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陈氏这会真是气急了,连带这儿子都骂了进去。若不是她之前实在觉得这事蹊跷,又去逼问了儿子一通,还真不知道他们居然拿了她的东西去害人。 这东西本是陈氏娘家哥哥来的,为的就是对付自家后宅的那个小妖精。先前有富商为了巴结何道成,竟是送了个扬州瘦马给他,陈氏一开始也没当一回事,只当是个玩意,就收在了后院。 可谁知她回了一趟京城,给自己娘也就是泰阳伯夫人祝寿,回来一趟,发现这小贱人竟是连孩子都坏了五六个月了,仗着自己的肚子在后宅是兴风作浪。 陈氏算是下嫁给何道成的,先前何道成害怕岳家,不敢宠爱妾室,何家一直相安无事的。结果人到中年了,反倒给她弄出这么一桩风流韵事来,所以陈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给那小贱人下了药,毁了她那张花容月貌的小脸。 谁知这药也不知怎么被何芸知道了,她竟是偷了出去,和何祁两人干出这样的事情。 陈氏先前还想该怎么教导女儿,毕竟这后宅勾当,到底有些手段下作。她本还待她再大些,再教导她这些事,谁知她竟是这般胆大包天。 “娘,你说什么呢,”何芸心虚地往后躲了躲。 “说什么,说你和你哥哥合谋之事,”陈氏见她还在狡辩,便冷冷说道。 她房里的人,早就被她借口支了出去,这会房中只有母女两人。 何芸到底是年纪小,这会被母亲戳破了,慌乱地险些连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娘,我……”何芸眼中含泪,偷偷地朝陈氏瞄了一眼。 此时陈氏见她这样,也忍不住心疼,她拉着何芸的手,柔声问:“跟娘说,你可是喜欢崔谨,才和你哥哥做下这等事情的?” “是女儿不自重,”何芸说了一句,羞愧地低下头,这会是真的哭出来了。 陈氏摸了摸她的发髻,她这样貌美如花的姑娘,走哪儿都是众人的焦点,偏偏从丈夫到这信阳府当官之后,就跟遇上劫难似得。 她也是见过顾家那个五姑娘的,说实话,那模样,就算她这样算是走南闯北的,都没瞧过比她更好看的小姑娘。如今年岁小就有这等美貌,待日后只怕更了不得。 何芸嫉妒她,作为母亲,陈氏也是理解的。 不过若是没崔谨来的话,只怕何芸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可陈氏自个就是从小姑娘时候走过来的,知道这少年心性最是忍不住。 她自个嫁了这样的丈夫,没家世尚且不说,做官也只是平平。所以她自然希望何芸能嫁得好,崔谨模样好,读书也好,又有那样的家世,实在是个难得的少年郎。 “你到底也十三岁了,马上就是大姑娘,你有这样的心思,娘不怪你,”陈氏摸了摸她的发丝,柔和地说道。 何芸本已是湿了眼眶,谁知竟听到她娘这样说,一时眼泪婆娑地看着陈氏。 “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这般鲁莽,”陈氏嘴角扬起一抹淡笑,似乎是在安慰何芸。 何芸原以为娘要骂她恶毒,骂她不知羞耻,这会登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你哥哥这会遭地事儿,应该不是平白无故地遇上的,我估摸着定是有人要败坏你哥哥的名声。不过你哥哥素来同人交好,我想来想去,也只有顾家那个小丫头最可疑了。” 何芸登时震惊:“娘的意思是,这事是阿璇指使的?” “要不然你们这般交好,你哥哥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怎么不来安慰安慰你,”陈氏信誓旦旦地说道。 何芸默不作声,其实她没好意思和陈氏说,自打哥哥有了龙阳之癖的名声之后,就再没人给她送帖子邀她去玩,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她。 所以她有些不相信地说:“阿璇性子单纯,平日只爱看书,没有这些小心思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以前是单纯,可要是她发现那药膏里的秘密,你说她能不嫉恨你,”陈氏哼了一声。 虽知娘是向着自己的,可被她这么一说,何芸还是露出羞愧之情,其实她也不想害阿璇的。可她是真的很喜欢崔谨,从第一回见到他开始,她的一颗心就扑在她身上了。 所以当阿璇偷偷告诉她,她爹竟是给她和崔谨定下婚约之时,何芸心中别提有多嫉妒了,再看见阿璇那有些娇羞的表情时,她便怨,怨为什么不是自己,怨为什么是她抢了崔谨,怨自己的爹爹是个没本事的,要是爹爹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那和崔谨订婚的就是自己了。 这样的妒火犹如毒焰一般,日日灼烧着她的心,直到她将那药膏送给阿璇。 “是不是阿璇,娘也不能确定吧?”何芸疑惑道。 陈氏哼了一声,“这又什么难得,正好马上就要到顾家老太太生辰了,到时候她们肯定会邀请咱们去的,你只要试探试探她就是了。” “那要真是阿璇做的呢?”何芸忍不住问。 陈氏冷哼了一声,只冷笑道:“要真是她的话,……”她没有将话说下去。 反而是温柔地看着何芸,替她理了理发鬓的头发,这才说道:“你不是喜欢崔谨的,娘就让你如愿好不好?”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顾十三看着桌上摆着的膳食,登时张大了眼睛,,待过了一会这才回过神,问旁边的小厮:“怎么今天这么丰盛?” “是姑娘身边的碧竹姐姐吩咐了厨房,在外头买了些野味回来,所以想让三位贵客也尝尝鲜,”小厮是个机灵的,这会笑着说道。 顾十三点了点头,随手拿了一个银锞子出来,打赏给了小厮。这小厮眉开眼笑地接着走了。 而此时在院子中的阿璇,完全没想到碧鸢和碧竹两人会出了银子,给她置办一桌席面庆祝,这会她站在桌子前,心里头涨涨的,显然是有些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你们两个这是存心想让我哭,看我笑话呢,”阿璇嘟囔道。 碧鸢立即便笑了:“我们可不敢看姑娘笑话,只是想和姑娘一块乐呵乐呵,毕竟这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既是这样,咱们便关了院子,让小丫鬟们也一并进了屋子来,咱们今个都好好乐呵乐呵,”阿璇笑着说道。 碧竹听了便也是笑:“原本我还想跟姑娘请示来着,这会好人全都让姑娘做了。” “你放心,我们吃好喝好了,必是忘不掉两位姐姐准备的惊喜,”阿璇立即恭维道。 这会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都知道这事,有吃的又可以偷得半日闲,自然众人都高兴不已。况且自家姑娘这脸上胎记没了,她们作为奴婢,自然也是跟着一块高兴。 此时小婵从外头偷偷进来,碧竹见便问道:“你下午去了哪儿,怎么好一阵没瞧见你?” “碧竹姐姐你们不是要准备席面,我就去挖了我爹酿的桃花酒了,”小婵献宝一样地将坛子举了起来。 阿璇瞧着坛边上还有些泥土呢,看着那模样确实是新鲜的,她以往只喝过顶级红酒和香槟,对于中国的白酒甚少涉猎,更别说这桃花酒了。 她立即便过来,瞧着坛子上的红封,立即便说:“打开让我闻闻看?” 小婵听了她的话,便是一手抱着坛子,一手便要打开,还是旁边的碧鸢阻止道:“姑娘,咱们吃些野味倒也罢了,这酒就不要喝了吧。” 谁知她说完了,不是阿璇不乐意了,就连碧竹都一脸失望。 阿璇知她是怕姑娘们喝醉了,便哄她道:“咱们只让小婵打开酒坛子,闻闻看这酒香不香,要是好酒的话,咱们就留在席面上喝,到时候都只喝一小杯,绝不多喝怎么样?” 碧竹立即维护,“姑娘这法子妥当。” 什么法子,还不是你自个也想喝,碧鸢瞪了她一眼,不过也没阻止小婵打开酒坛子。当坛子封口被打开之后,当真是一阵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种香味完全不同于胭脂水粉地味道,而是淡淡的桃花香,又带着醉人的芬芳,阿璇凑近闻了下,当即便问道:“能倒一小杯让我喝一口吗?” 这会就连最反对的碧鸢都没说话,反而是碧竹赞道:“没想到左管事酿酒的手艺居然这么好?” 小婵抿嘴笑了下,忍不住说道:“这可是我爹专门酿给我娘喝的,都埋在地上好几年了。我娘也就过年的时候,舍得挖一坛子出来。” “那你偷偷挖出来没关系吗?”碧鸢担忧地看着她。 小婵嘿嘿一笑,无所谓道:“顶多被我爹追着打呗,不过放心,如今他可追不上我了。” “没事,你爹要是打你,你只管到我跟前来,我护着你,”阿璇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小婵点头,就将酒放到了桌子上。 厨房那边将所有的膳食都准备妥当之后,阿璇干脆让人在外头摆了一张圆桌,让丫鬟们关了门,一直等到月上梢头了,这才正式开始。 原本小丫鬟们还很是局促,似乎不敢和姑娘一块吃饭。不过阿璇并非是那等一味讲究威严的主子,让她们都坐下之后,便笑着说道:“这席面是碧鸢和碧竹两人置办的,便是我也只是借花献佛,请你们大家而已。” 显然阿璇这一打趣,让只敢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的小姑娘们,都笑了起来。 “今个这些可都是野味,连我都难得吃到,你们可别跟碧鸢她们客气啊,”阿璇招呼众人吃菜。 这会她又注意到旁边的酒坛子,便指着酒坛子说道:“这酒可是左管事亲手为小婵娘酿的,人家逢年过节才舍得喝的酒,今个你们托了小婵的福气,可算是喝到了。” 坐在小婵旁边的琥珀,这会见小姐朝酒坛子看,便知今个大概是要喝这酒了,便立即起身道:“既这酒是小婵姐姐带来的,那就不该让小婵姐姐服侍大家,今个便让奴婢来吧。” 小婵原本是要站起来的,这会碧竹拉着她的手,就说:“左右这会也没个外人在,你且就坐着吧。况且你也是带了东西来的。” 旁边叫珊瑚的丫鬟,立即就接口,“咱们这些两手空空来的,倒是对不住了。还是琥珀聪明,知道抢这斟酒的活干。” “就你话多,”碧竹大概和珊瑚是熟络的,瞪了她一眼,便说道。 阿璇这会盯着酒杯都快望穿秋水了,好在琥珀很快过来给她们斟酒。阿璇特地让碧竹将自己的这套甜白瓷杯子拿了出来,这会清澈晶莹的酒水,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和清冽的酒香,引得人忍不住在杯口又深吸了一口。 “今个在这是为了庆贺咱们姑娘的,”碧鸢带头站了起来。 阿璇瞧着这酒水,闻了半天也没敢喝下去。如今她还吃着季铭开的药呢,怕药性被这酒冲散了,所以只敢闻这味道,却不敢喝。 谁知她端起来的时候,旁边的碧竹手臂却是一动,正好抵在她手肘上,惊得她手里的酒杯一下落下,酒水全都是洒在了衣裳上。 碧竹一回头,便立即拿出帕子来,就要给阿璇擦衣裳:“姑娘,你没事吧?奴婢给你擦擦。” “好了,好了,酒席上难免有些碰撞,”阿璇也没生气,只接过帕子自个擦了擦。 此时另一边的碧鸢便道:“要不奴婢伺候姑娘进去换身衣裳?” “算了,酒席才刚开始,哪有主人先离席的,再说了,今个再的都是自己人,不过是一杯酒罢了,左右我又不出门见客,”阿璇不在意地说道。 此时席间的小丫鬟们,都停了筷子,朝这边瞧着。 阿璇见她们都一副担惊受怕地模样,便说道:“这般光喝酒倒也无趣,要不咱们击鼓传杯,这轮到谁了,谁就得给咱们表演个节目。” “可这也没鼓啊?”小婵呆呆地发问。 阿璇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她在桌子上敲击了两下,“没鼓咱们也可以用筷子,只要筷子声音一停,杯子在谁的手上,谁就得表演节目。” “姑娘,这主意倒是好,”旁边的碧竹立即赞同。 既是阿璇提出来的,众人自然没意见。于是阿璇便拿了筷子,而酒杯则放在碧竹的手中,阿璇喊了声开始后,筷子便在桌子上敲了起来。 谁知碧竹正要递给旁边的人时候,筷子的敲击声戛然而止了。 她回头惊愕地看了眼阿璇,便见她笑着说道:“碧竹,该你表演节目了。” “姑娘,哪有你这样的,”碧竹忍不住道。 “方才这规矩可是说的明明白白,你们自个也都同意的,你们说是不是,”阿璇笑着问众人,小丫鬟们登时齐声说是。 虽说小丫鬟们平时也挺怕碧竹的,可这会有姑娘撑腰,倒是各个都起哄让碧竹姐姐表演个。 于是碧竹只得站起来,唱了个江南小调,调子温柔如水,配上少女清甜的声音倒也可爱。 果不其然,,没一会气氛便热络了起来。周围挂满了灯笼,而头顶则是一轮半圆之月,席间都是姑娘们的欢声笑语。 阿璇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其实这里也不错吧。 待这一坛子酒喝完了,也差不多该散席了。此时碧竹和碧鸢都被灌了不少酒,已是有些醉了。 好在两人酒品还算不错,除了碧竹在小声唱歌之外,都没怎么闹人。 阿璇让小丫鬟们将两人扶回房中,珊瑚便过来问道:“想来两位姐姐今个是不能服侍小姐了,奴婢伺候姑娘回去洗簌吧?” “你们先找粗使婆子,把这桌子收拾了吧,”阿璇淡淡说道。 珊瑚红着脸应了声是,便开门去找人了。 这会阿璇看着洞开的院门,而周围又什么人都没有,便鬼使神差地出去了。自打她来了这里之后,似乎从未一个人单独出门,即便是出趟花园,身后都要跟着两三个丫鬟。最开始倒是有众星捧月的新鲜感,可时间一久了,也想一个人透透气。 此时除了天上那一抹弦月散发的清辉,再没照耀黑暗的光亮。 阿璇只往前走,没一会就听见响亮的蝉鸣与蛙叫之声,待她看见前面波光粼粼的一片时,这才察觉自己已经来到池塘边上了。 这会她顺着河边,看着里面,只见平静地水面上,有些地方散发着银光,可有些地方却又是漆黑一片。这样安静地四周,只有她自己。 亏得这是在自己家的园子里头,阿璇这才安心地在湖边转悠。 此时水面清风吹过,似乎驱逐了周围的闷热,让阿璇也感到一丝凉爽。 “谁,”只听前面树旁冷清地一个声音喊道。 阿璇往后退了一步,试探地往前看了一眼,只瞧见一个极高的黑影,虽瞧不见他的样子,可这样削瘦又挺拔的身影,整个庄子上似乎只有一个人。 “顾姑娘?”对面的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阿璇正惊奇他怎么就能通过影子辨认出自己的,毕竟相较于他这样高大的身材,阿璇这样的身量在庄子也是有不少的。 一团柔和的光亮自前方亮起,阿璇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近,直到他手中夜明珠的光亮,照亮了彼此的脸。 他那样深邃的脸庞,在柔和的明珠光辉下,都柔软了不少,而他的声音似乎更是被这月色笼上一抹温柔:“你喝酒了?” 宋寒川站地离她极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味,似乎还带着些许桃花香。 “喝了,”阿璇并想说没喝,不过这会她独自在这散步,似乎不太合乎规矩,干脆便撒了个小小的谎,“来散散酒气。” “我睡不着,来湖边走走,”宋寒川解释了一句。 阿璇也不知自己该回什么,只闷声嗯了下,便没开口。 “谢谢你的酒席,野味很好吃,”他又说道,说实话宋寒川觉得这会的自己实在是怪,他连跟天底下最尊贵的皇上说话,都没像现在这样。 还有这七上八下的心跳,又究竟是怎么回事,自打遇见她之后,宋寒川便觉得自己就变得举棋不定的,实在是不像他一贯的风格。可这喜欢一个人,他也是头一回遇上,所以这会也就不知该怎么做,怎么说,就完全是个新手,站在人家面前手足无措地。 “不用谢我,那是我两个丫鬟碧鸢和碧竹置办的,”阿璇客套又疏离地说道。 她这么一说,宋寒川心里头就剩下苦笑了。他自个在这忐忑又惆怅了半天,可人家却是巍然不动地,为着什么,还不就是她不动心罢了。不仅她不动心,估摸着她这会只当自己是个陌生人呢,还比不上季铭这个替她看病的。 想想自己堂堂一个皇孙,天潢贵胄,却在喜欢的姑娘跟前,这般举足无措,当真是失败极了。 阿璇也觉得和宋寒川在一块很尴尬,就像是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人硬给凑到一块了。再加上两人站得极近,她又想起那日,他们一块在房顶上的情景,那时候也是离地这么近吧。 就在此时,她正要告辞时,就听见那边的脚步声。她顿时有些慌张,虽说她和宋寒川确实是偶遇的,可这会要是被撞见,她这名声可就毁了。 她正准备往回退的时候,却被宋寒川一把拉住,宋寒川一脚踏进了湖边靠着的乌篷船,便伸手给她说:“上来。” 阿璇正在考虑,是上船更危险些,还是往回走更危险时,手掌就被他拽住。 待她扑进他怀中时,鼻尖正好撞到他坚实的胸膛。 “趴下,”说着宋寒川又拉着她趴下。 此时匆匆路过湖边的人,大概也没注意到船上的动静,即便小船左右摇了摇,他依旧匆匆往前走。 待人走了之后,阿璇正准备起身离开。 就听身旁的人问:“你有晚上划过船吗?” “嗯?”她转头,视线在撞上他如同缀满星光的眼睛时,也看见他身后波光粼粼犹如银河的湖面,这一切都美好地令人沉醉。 “要不咱们一块划船?”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天际一轮弦月,向整个大地挥洒着清辉,四周蛙声一片,却让人感觉到极致的静寂,似乎整个世间只剩下虫鸣蛙叫。 还有面前这人如星辰般的眸子。 宋寒川盯着人家姑娘瞧,可即便有月光照下来,但终究还是暗了些,让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有那一双晶莹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无声地眨了眨。 他心一横,反正问都问了,也不在乎在多问一遍:“月色挺好,我听着池塘里头挺热闹的,要不咱们划船过去看看?” 瞧瞧,这都叫什么话,宋寒川说完,登时在心里头鄙视了自个,当年在乌兰木通的时候,他射杀一头老虎都眉头不皱一下,如今在这江南温柔水乡,反倒是这般筹措。 所以还没等阿璇回话,他就是站了起来,走到船尾,摇起船撸,让船离开岸边。 阿璇这会也站了起来,有些吃惊,只能看着岸边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倒是会游泳,可这会要是跳下去游到岸边,她还怎么回院子? 她登时有些恼火地回头看,不由生气地问:“你这会是趁火打劫?” “打劫?”宋寒川只笑着回问了一声,却再不说话,只听见船撸在水中划出的声音,周围虫鸣越发地响亮。 待船到了荷花深处时,宋寒川便将船停住。他站在船尾看着船头的阿璇,带着些许得意地声音:“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或许是这样的夜晚,连彼此的脸都瞧不清楚,阿璇胆子也大了许多。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代的淑女,对于这么深夜和男子同坐一船,并不害怕。 相反说实在的,阿璇对于自己如今的思维反倒觉得奇怪,处处都以古代大家闺秀的思考方式在行动,不该和外男说话,不该多看外男一眼。 阿璇抬头看了眼宋寒川这个外男,好嘛,眼睛也没瞎掉。 “我会游水的,”阿璇凉凉说道,反正是不太想让他太得意。 “你还跳下去不成,”宋寒川这会是打定主意将不要脸进行到底,这会还嗤笑一声,以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阿璇登时无语,平日里看他一副冷硬的表情,谁知私底下居然还有这样耍无赖的一面。她干脆躺在船舱的木板上,看着头顶的星空。 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古代的空气确实太好,这会她看着漫天繁星似乎都要比以前亮那么多。阿璇对于星座从没过了解,所以只看着天上密密的星星,却是一个都不知。 反倒是那边也躺在船板上的宋寒川,双手枕在头下,遥看着远方的星空。 “草原的夜空要比这里高远多了,”他突然想起在乌兰木通时,他一人骑马出去,待到了一片辽阔的草原,下马后找个小土坡躺着,那时候的星空也这么明亮遥远吧。 “你还去过草原,那你会打猎吗?”阿璇有些好奇地问,说实话当初她堂哥他们一行,还跑到非洲去打猎,她险画面太血腥,从来不敢参加。后来看见他们发回来的照片,还真是够血腥。 她因在美国读书,即便是旅游也多是去海岛,如今想想草原却是从没去过,倒也是极大的遗憾。 宋寒川这会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但凡到了草原的人,谁不参加围猎。要是连打猎这点小事都不敢干,还算个男人吗?” 阿璇听了他的嘲笑没吭声,因为这会她想起宋寒川当初威胁自己的模样,掐着碧鸢的脖子,那样狠辣冷硬,若是自个但凡有一点反抗,他就真能拧断了碧鸢的脖子。可见他连人都敢杀,更别提那些猎物了,估计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阿璇不愿再想这样血腥的事情,反正这会左右无事,就闲着扯家常吧。她是个什么家底,反正他是都知道的,结果自己对他的底细却是一丁点都不知。 “看你也走南闯北,倒是去过不少地方,可你年纪也不大,你这么孤身在外行走,家里头就不担心?”阿璇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宋寒川其实也知道她或许只是好奇地问一句,可还是抵不住心头一软,连嘴角都扬起了笑,这么些年来,虽说他也享受着尊贵,可这样嘘寒问暖却还是头一遭。自从母妃离世之后,就没人问过他累不累,再没人担心过他在外会不会危险了吧。 “不担心,我爹是个闲散人,寻常便不太过问我的事情,”宋寒川淡淡说。 一提起爹,阿璇登时想起顾令璇的亲爹来,可每次一想到顾阶,她这心里就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即便从未见过他,可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亲切,就像她对卫氏那样。 她安慰宋寒川:“我爹在京城呢,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娘肯定会挂念你的,”阿璇忍不住加了一句,这冷硬的人一旦卸下防备,反而更容易激发人心中的柔软。 “我娘很早就去世了,”宋寒川看着星空中的繁星,语气平淡。 还记得母妃刚走的时候,他就被送进宫里头读书。皇上对他们这些皇孙的学业看管的格外严厉,动不动就要体罚。而跟着师傅学骑射的时候也是,年纪小手上被勒住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那会其他皇孙的母妃都会隔几日就进宫来看他们,就他自个没有,他在上书房被先生罚了,也没人诉说委屈。他拉弓的时候手掌都勒出血痕了,也没人心疼。渐渐的,就养成了现在这样,就算打断了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头咽的性子。 因为没人心疼,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委屈该说给谁听,所以干脆就不说。 阿璇原本还在悠然地看着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呢,却突然听到这句话,她慢慢转头,通过乌篷便往对面看。可却瞧见乌黑一片,却看不见他。 她嗓子动了动,想说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都说人死后,会成为天上的星辰,你娘肯定变成星辰,在天上看着你,守着你呢,”阿璇憋了半天,这才说道。 可对面传来一声清楚的嗤笑声,好吧,她这话确实是酸地很。 “日后少看些话本,都是骗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宋寒川好心提醒。 阿璇登时不服气了,她替自个辩驳道:“若不是你送了话本过来,我竟是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呢。” “你知道那些东西是我送的?”宋寒川问这话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飞起,原来他们两也是心有灵犀地很。 “我只是觉得整个庄子里头,这么不请自来的,好像只有你,”阿璇趁机嘲笑他。 此时周围蛙声一片,阿璇却觉得特别地安宁,水波流动,一切都那么美好。 ****** 自从那日发现自己的脸恢复如初之后,阿璇每日最期待的便是清晨,只要早晨起来,便要掀了衣裳,看自个的身上的红皮是否也消褪了下去。 这感觉就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可当她看见自己身上的红皮彻底褪掉时,那感觉就别提多兴奋了。她在床上滚了两圈之后,纱帐外面的碧鸢便忍不住笑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好事?” “碧鸢,我跟你说哦,我身上的红皮彻底褪没了,”阿璇将脸闷在被子里头,欢快地说道。 “真的吗?那可是真是太好,”碧鸢立即欢喜地说道。 不过阿璇这会又想起自己后背上还没瞧见,她素来不好意思在碧鸢她们面前宽衣,就连洗澡都让她们退到屏风外面。所以这会想让她帮着看看后背,咬了半天的唇,这才小心说道。 “那奴婢掀帘子了?”碧鸢倒是没觉得,旁的姑娘让丫鬟伺候洗澡多得是,也就她们姑娘,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竟是这般害羞。 “你等等,”阿璇咬了下唇,将睡袍解开,衣裳顺着肩膀便滑了下来,她嫌这回穿肚兜睡觉太热,所以睡袍里头便再穿,这会光滑滑的一个背部。 她回头看了眼纱帐外头的碧鸢,便说:“你现在打开吧?” 她整个人坐在床榻上,背对着碧鸢,如墨般地长发搭在左肩上,露出光滑的背部。碧鸢一掀开帘子就看见眼前这一幕,按理说她家姑娘年岁还小,可偏偏看她都羞红了脸,这样光裸的背如缎子般丝毫,哪有什么红皮。 没要阿璇说,她仔细瞧了一遍,赶紧便放下帘子。 “姑娘放心吧,后背也没一丁点红皮了,”碧鸢肯定地说道。 而坐在床榻上的阿璇,一下子扑倒在床上,脸压在被子里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 此时在顾家,卫氏看着两个儿子,见一向喜欢吃生煎包的顾应启,一个包子在碟子里头放了半天都没动筷子,便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启哥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包子不合胃口?” 顾应启很是小大人般地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不是包子不好吃,是我想姐姐了。” 卫氏见他这模样,又是想笑却又感同身受,她道:“娘也想姐姐了。” “那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坐在另一边的顾应承立即问道。 “姐姐等变漂亮了,就会回来的,”卫氏安慰儿子,其实她也担心女儿,昨个还派人去看了,回来只说一切都好,至于胎记消没消掉却是没多问。这也是卫氏嘱咐不许问的,要是胎记真消了,阿璇定会告诉她的。 顾应启立即不乐意了,说道:“可是姐姐本来就好看。” 旁边的顾应承也是附和着点头。 “启哥儿和承哥儿都觉得姐姐好看是吗?”卫氏笑着问两人。 “那是当然的,”顾应启坚定地说,他还强调:“比二姐姐、三姐姐、六姐姐都好看,我姐姐最漂亮了。” “好好好,启哥儿的姐姐最好看,那你就好生吃饭,等姐姐回来若是瞧见你瘦了,就该心疼了,”卫氏哄他。 待好不容易将两个儿子哄地吃了饭,便让人送他们去了蒙学。 这边兄弟俩刚走,那边大房就来人请她过去,说是大太太请她有些事情商议。 卫氏看了眼面前的陈有贵家的,只淡淡说道:“如今这家里头是大嫂在管着,一定但凭大嫂拿主意便是了。” “大太太请您过去,是为着老太太寿辰的事情,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得听听您和三太太的意见,”陈有贵家的说地极客气。 卫氏听了只在心里头冷笑了一声,她这个大嫂素来是个拔尖要强的,抓权比谁都厉害。先前她有一回病得有些重,老太太心疼她,便让自个帮着管家,结果不到三天,她硬生生地就好了。 这会让自个去,估摸着又没什么好事。可这么一大顶帽子压下来,她若是不去,还得落个不孝的名头呢。 卫氏让陈有贵家的先回去,略收拾了下,这才跟着带着丫鬟婆子出了门。 “娘,你就让我办一次赏荷会呗,先前周家姑娘可是租了画舫,如今咱们只不过是在家办而已,”顾蕙拉着杨氏的手臂便撒娇说道。 杨氏皱着眉头便道:“马上就到了你祖母的寿辰,我这忙得不可开交,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娘,我和这些姑娘们交际,怎么是给您添乱呢。旁人都是开过诗会邀请我的,我若是不回请,还不得被人笑话,您怎么就不替女儿考虑考虑呢。” 旁边的顾菀,因心里头有打算,这会也帮着顾蕙说道:“娘,三姐说的极是在理,旁人都请了,就咱们不请,岂不是让人轻视了。” 她知道杨氏最是好面子,虽说如今大老爷已经赋闲在家了,可她出门交际还是摆出官家太太的谱来,轻易不能在人前低头。 所以顾菀这句话,倒是让她触动了。 只不过她又说道:“既然你们要请客,那娘也不拦着,只是这请客的事情,得你们自己操办。” “娘,若是放心,便让女儿来操办,也算是让我练练手,”顾蕙见她同意了,便喜不自胜。 待卫氏来了之后,顾蕙给她请安之后,便笑着问道:“二婶,五妹妹去庄子上住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我怪想她的了。” 卫氏一向不喜这个侄女,不过到底是长辈,面子上还得过得去,她笑道:“我昨个还派人去庄子看呢,不过她身子还要多休养几日,估计不会回来了。” “那可真是可惜,我要办赏荷宴呢,五妹妹不在,可真是可惜呢,”顾蕙抿嘴笑了下。 卫氏笑道:“以后多的是时间,左右你们姐妹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 顾蕙这会可不放过,只继续说道:“既是这样,那我就不给五妹妹下帖子了。” 卫氏含笑,说了声好。 ****** 阿璇看着面前的季铭,有些惋惜地说道:“先生,不如再留在庄子上多住几日吧?我觉得自个还没好全呢。”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总有再见面的时候,”季铭含笑说道。 到底是相处了半个月,再加上季铭给自己治好了胎记,她真的还挺舍不得季铭的。偏偏此时夕阳西下,在天际留下一片夕阳红,格外有离别的伤愁。 “那我就不挽留季先生了,”阿璇没说旁的,只又说:“不管先生日后在哪儿,顾令璇都真心祝福先生。” “顾姑娘,请留步吧,”季铭说了一句,便是上了马车。 阿璇看了一眼马车里,没有叽叽喳喳的顾十三,也没有那个冷清的身影,似乎季铭的离开更加寂寥。 她也是季铭提出离开时,才知道,原来宋寒川他们已经先行一步了。 这人还真是没礼貌,竟是说走就走。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湖边的亭子旁,四周都挂着细竹帘子,亭中的石桌上头摆着瓜果,都用白瓷罐子装着,里头摆着冰块,这会冒着丝丝寒气,光是看着都觉得格外凉快。 阿璇坐在亭台的石凳上,看着对面的莲花池子,又瞧见停靠在湖边乌篷船,忽然觉得那晚和宋寒川谈天谈地,放佛就像是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其实那日她没有遇见宋寒川吧。 碧鸢看着自家姑娘盯着湖中心发呆,便是笑着说道:“姑娘,可还要些吃些西瓜?” 此时阿璇转头看了一眼,就瞧见碧鸢手中端着的盘子。阿璇吃西瓜那可真是挑剔,西瓜对半切开,只用勺子挖了中间那一块,旁边的只管赏人便是了。 阿璇点了点头,碧鸢便将盘子端到她跟前,银质小叉子递到她手上,她叉了一块西瓜,又瞧着对面的被微风一吹,摇摆的荷花。 这样安静地生活,可真自在。 “姑娘,”碧鸢小心地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太太,又派人来接咱们回去了。” 季铭离开的事情,卫氏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她也知道阿璇脸上的胎记消除了。若不是大太太那边以老太太寿辰之事,拉着让她离开不得,要不然她早亲自过来看她了。 “碧鸢,咱们就不能再这在住几天吗?”阿璇有些惋惜地说。 碧鸢为难地说道:“太太说了,马上老太太的寿辰就要到了,姑娘不好一直在庄子上住着的,免得旁人说闲话。” 确实也是,祖母过寿的,哪有亲孙女在庄子上躲着不回来的。 再说了,她在庄子上住了这么久,也挺想卫氏和双胞胎兄弟两了,也不知两个小家伙还是不是天天姐姐地想她呢。 于是阿璇放下盘子,深吸了一口气,“好,那咱们过两日就回去。” 碧鸢以为她马上就要回去,谁知居然还要过两日,她当即苦着脸说:“真的只能再过两日。” “你这丫头倒是话多,”阿璇忍不住说道。 顾府如今也忙的热火朝天,虽说这样热的天气,丫鬟婆子也想偷懒,可偏偏再过半个月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要是谁敢出了差错,只怕就不是一顿打这么简单了。 待下了学堂后,顾蕙便朝着顾菀看了一眼,微微抬着下巴,高兴道:“五妹,待会你跟我一起回院子吧,咱们商量一下这赏荷宴该请哪些姑娘来?” 旁边的顾筱正在收拾东西,这节课是书法课,结果她手上微微一动,袖口竟是沾上了墨,她瞧着袖口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顾蕙打量了她一眼,却是往后躲了躲,口中说道:“七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对不起,三姐,”顾筱低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顾菀也是皱眉,却是朝外头叫了一声,这会姑娘们身边的丫鬟才进来。顾筱的丫鬟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姑娘呆呆地站在,袖口上还沾着墨汁。 待顾蕙拉着顾菀离开时候,七姑娘还在收拾袖口呢。 等两人走出院子,一直走到花园边上时,顾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嘲笑道:“五妹,你看见她那蠢样了吗?一听我说赏荷宴,竟是激动地连衣裳都弄脏了。” “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顾菀不在意地说道,完全平日在阿璇面前乖巧妹妹的模样。 顾蕙只拉着她的手臂,笑着说道:“谁让她不自量力,处处想和咱们一样,也不看看她自个的身份。要我说她应该像她四姐那样,最好成日在院子别出来。” “我看难呢,算了,不说她了,”顾菀笑了下,便问道:“三姐,可有想好请哪些姑娘过来?” “周家姐姐肯定是要请的,还有陈家二姑娘、三姑娘,先前她们办了诗会,也请了咱们,”顾蕙随口就说了好几个名字。 顾菀知道这些都是她们惯常来往的姑娘,并不出奇,她眼光闪了闪,便说道:“不如咱们给崔姑娘也下帖子吧?” “崔姑娘,”顾蕙一时没反应,正想问哪位崔姑娘时,就突然想起崔沅来。 此时两人正好回了她的院子,顾蕙一进了院子,就瞧见摆在房间两侧的冰山,便忍不住先抱怨了一句:“回头和娘说说,学堂里摆一座冰山也太少了些,真真是热死我了。” “奴婢给姑娘准备了冰碗子,姑娘赶紧和六姑娘坐下来歇会吧,”顾蕙的丫鬟上前,又有小丫鬟端了水进来,待两人擦了面,洗了手,这才坐下。 顾菀捏着手中的青花瓷小勺,一下下地舀着碗里的水果,而旁边的顾蕙则是一口一口地吃着,没一会就不叫热了。 “三姐,先前周家姐姐在画舫上办诗会,又请了崔姑娘过来,风头极盛,若是咱们这回赏荷宴再请不来崔姑娘,只怕得被比下去了,”顾菀知道她三姐和周家姑娘不对付,这会便挑她在意地说。 顾蕙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立即哼了一声,细声道:“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周月处处和我掐尖,上回弄了个画舫,倒是让她先胜了一筹,这会可如何都不能输。” 顾菀对于姐姐和周月的小过节,丝毫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是姐姐能不能把崔沅请过来。 “既是这样,咱们是该给崔姑娘下帖子,”顾蕙立即说道,不过她也有些担忧,“可崔沅素来难请,先前多少姑娘给她下帖子,她都推了。上回若不是她也去看龙舟比赛,只怕也不会答应去参加周月的诗会。” 顾菀也多少知道,可还是不死心说道:“所以说,要是姐姐你能把崔姑娘请过来,那就不让周月独占鳌头了。” 顾蕙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崔沅下帖子。反正先前也有不少姑娘请崔沅被她推了,就算她请了崔沅不来,那也是礼数,不至于丢脸。 “把何芸也请了来吧,”顾蕙这会说道。 顾菀登时有些不解,只道:“可是先前她哥哥……” “你没听后来又说了,那人就是个疯子,是个男人扮作女人,见了谁都叫相公的。之前是家里头没看好,一时让他跑了出来,”顾蕙立即反驳。 其实顾菀也听说了这事,一开始好些姑娘都疏远了何芸。不过后来却又听说,原来那日她们瞧见的人竟是个疯子,只是因家里头人没看好,让他跑了出来。听说后来又有男人被他抓住叫相公呢,所以大家这才知道何祁是被冤枉的。 “再说了何家哥哥是被冤枉的,请了何芸过来,也说明咱们不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顾蕙大义凌然地说道。 顾蕙只笑着点头。 待两人商定了邀请的名单之后,便又想着当日要准备哪些东西招待这些姑娘。这瓜果肯定是要有的,只是若是太过普通,也显不出她们的出彩来。 于是两人又在这说了半天,最后干脆去了杨氏院子,请母亲出点主意。 待三日之后,阿璇掀起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的庄子大门。小婵就站在马车下面,此时已是泪眼朦胧,阿璇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她对小婵说道:“哭什么,待我有空就回庄子上住了。” “姑娘可要好好保重,”小婵垂头说道。 这会坐在阿璇旁边的碧竹也是转过头,平日她教训小婵比谁都多,可到了离别的时候,反而是最舍不得的。 “好了,别说这样的话,这庄子离信阳府就半个时辰而已,你爹要是进府给太太请安,你就让他也带着你一块来,”阿璇吩咐道。 旁边的左管事一听,便立即拱手道:“姑娘只管放心,奴才日后定带着这丫头给姑娘请安。” 待马车真正行驶起来时,碧竹忍不住哭了,弄得阿璇也泪眼婆娑的。 “这不过是个半个时辰的路而已,倒被你弄得跟生离死别似得,”阿璇忍不住嗔怪道。 碧竹赶紧用帕子擦了擦脸颊,勉强露出个笑脸,“都是奴婢不好,惹得姑娘也伤心了。” 阿璇看着她,半晌才有些伤感地说:“其实我也舍不得的。” 得,一句话,又让车厢里面险些眼泪横飞。 等马车要到顾府门口时,车夫就停了下来。碧鸢还以为已经到了呢,便要扶着她起身,却听外面的车夫喊道:“姑娘,咱们府里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前头让咱们等一会。” 碧鸢当即就奇怪了,只说道:“今个难不成咱们府上请客?可这几日也没什么大日子啊。” 碧竹偷偷伸手撩起了帘子,就朝外面看,就瞧见一个姑娘从车上下来,就被门口的丫鬟接了进去。 “好像来的都是姑娘,”碧鸢有些奇怪地说。 待她们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时候,在门口负责接待的婆子,一瞧是自家的马车,正奇怪是哪个主子呢,就见马车帘子被掀开,碧竹便打头出来。 “原来是碧竹姑娘,可是五姑娘回来了?”婆子一惊,便立即恭维地说道。 碧竹笑着打了声招呼,而马车此时也将车梯放好,就见车里下来一个姑娘。因着是回自己的家,所以阿璇便没带帷帽,这会她弓身从马车里出来,一开始那婆子没瞧见她的脸,待她抬起头时,婆子登时就看呆了。 “姑娘,小心,”碧竹上前搀着她下车,回头瞪了一眼呆在原地的婆子。 待婆子回过神时,这才上前道:“奴婢给五姑娘请安。” “赶紧安排轿子让咱们姑娘回院子,这外头这样晒,”碧竹见她怠慢自家姑娘,当即便不悦道。 这婆子赶紧让人又去准备轿子了,此时站在门口的小厮都忍不住朝这边看,只见台阶之上,他们只能瞧见五姑娘微微侧着半张脸,可一个个都看呆了。 碧鸢也瞧见那边打量的目光,当即就哼了一声。 轿子很快就来了,碧鸢扶着阿璇进了轿子,自个和碧竹则在两边跟着走。 此时花园里头,临水而建的水榭,窗子都被打开了,四个角落都摆着冰山,显然是极凉快的。这会姑娘们都来了,纷纷都落了席位。 水榭里头摆了好些桌子,两人一桌,此时上头已摆上了不少水果,还有两个食盒都冒着丝丝冷气。最特别的,就是每个桌子上,摆着一个用冰块雕成的荷花,倒是和了今日这赏荷宴的主题。 此时顾蕙和崔沅坐了一桌,她得意地环视了周围,便道:“如今要请的姑娘们都到了,咱们这就开席位吧。” 谁知她刚说完,就见有个姑娘,望着窗外便说,“那外头的人是不是今个来参加宴席的姑娘?” 顾蕙惊讶地抬头,她邀请的人都来了,还有谁会来?难不成是二姐,先前顾蓉可就隐约提过,也想来参加,只是被顾蕙拒了而已。 正这般想着时,她就看见河边穿着湖蓝衣裳的姑娘,也不知她衣裳用了什么丝线,走动间竟是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霎时耀眼。 “那也是顾府的姑娘们,”一个姑娘眼热地看着那裙子,便问道。 顾蕙和顾菀都认出了,是阿璇回来了。只是她们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在今日回来。 “那是你们家的五姑娘吧?”崔沅朝那边看了一眼,也瞧出是阿璇来。 不过她嘴角扬起一抹恶意的笑,随后却是亲热说道:“既是五姑娘,何不请了她一块聚聚,说起来咱们在座,好些姑娘都没见过五姑娘呢。” 众人自然都听过顾家五姑娘是个无盐女的传闻,所以这会有些促狭的姑娘,也想瞧瞧这位五姑娘究竟丑到什么境界了,居然被叫做无盐女。 于是旁人也有人帮腔道:“就是,三姑娘,你这赏荷宴请了不少姑娘,怎得连自家姐妹也不叫啊。” 这就是和顾蕙有些小过节的,又贬低了顾蕙,又让她没法拒绝。 顾蕙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五妹这些日子在庄子上休养,她也是今日突然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也请五姑娘过来,同咱们一块赏赏这荷花如何?”崔沅不紧不慢地说。 顾蕙不愿得罪崔沅,只得让丫鬟去请了阿璇,一时间这水榭里的姑娘,都等着看阿璇的笑话,看看这个无颜女会不会过来。 由于顾家规矩,这内院之内,不许乘坐轿子。所以阿璇应穿过花园,回自个院子,谁知这会却被人拦住了。 她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就见水榭里头隐隐绰绰地人影。 “三姐姐,请我过去,”阿璇似笑非笑地问道。 小丫鬟不过是个传话的,这会低着头恭敬道:“三姑娘见您回来,便想请五姑娘你过去,一块参加宴会。” 她这个三姐举办的宴席,估计也是宴无好宴,说不定还是个鸿门宴。 可阿璇瞧了水榭一眼,却淡淡说:“好啊,既然三姐请了,那我就厚颜打扰了。” 此时不少姑娘都勾着头往外面看,只见阿璇从架在水上的平台,往这边走,原本只是个模样的影子,这会却隐隐能瞧见她的相貌。 可谁知她越走越近,水榭里的声音便越来越小。 直到她出现在门口时,一阵清风吹过,带着真真荷香飘进水榭中,萦绕在众人周围,可她们放佛觉得,眼前这姑娘才是踏莲而来。 顾蕙吃惊地看着阿璇,连嘴巴都不自觉地长大,她额角的胎记呢。 而崔沅的震惊则不亚于她,只见她扯着帕子的手,恨不能将这帕子撕了,怎么回事,她不是脸上带疤的吗?怎么没了,怎么就能没了呢。 而其他没见过阿璇的姑娘,却都是紧紧盯着她看,只见她白皙通透的肌肤,此时逆光看去,竟是如同透明一般。 这,这样的姑娘也能叫无颜女?   ☆、第40章 第四十章 精致的水榭亭台之内,竟是鸦雀无声,放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惊醒众人。此时站在门口的人,轻轻抬起绣鞋,便往门内一站。 待她站定后,颔首看了众人一圈,最后才将视线落在主桌的顾蕙身上,“三姐姐。” 这一声三姐姐瞬间将众多姑娘叫回了神,在座不少姑娘都自持美貌过人,加上精心的打扮,原本七分的美貌,生生能打扮成十分的妍丽。可当真看见眼前之人时,这才真正明白,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意。 顾蕙如头一回见到她一般,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比起其他没见过阿璇的姑娘,她的惊讶来地更大,实在是阿璇出去到回来,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就感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从前她也好看,只是那好看中是带着瑕疵的,众人瞧见她第一眼就会往她额角上的胎记看去。所以她的美貌反而落在了后头。 再加上,她也不仅仅是胎记没了,而是整个人的气质放佛一下子便沉淀了下来,再没了从未的畏畏缩缩,这样微微抬头脖颈,颔首看着众人,却不让人觉得她有丝毫高傲之处,反而觉得她就该有这般骄矜地姿态。 “五妹妹,你回来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请你,”顾蕙强忍着心中的惊讶,这会便是起身过来迎接她。 阿璇见她跟自己客气,面上便是摆出和睦姐妹的姿态,只歉意说道:“不过是刚回来,本想给祖母和母亲去请安的,却不曾扰了各位姐姐的雅兴。” “自家姐妹,说什么打扰的话,你能来我自然是高兴极了的,”顾蕙这会可丝毫不见平日里头娇蛮的模样,一副好姐姐的样子,可真是让阿璇感动。 不过还没等她感动结束呢,就见顾蕙随意地看了看周围,有些遗憾地说道:“也不知你要回来,这位置是一早便排好的,要不我现在让丫鬟再拿一张桌子过来,你便坐在我和崔姑娘旁边?” “算了,这里倒是还有个位置,不如我就和这位姑娘做,”阿璇看了一眼这末尾的桌子,只见一个圆脸姑娘孤零零地坐在这里。 顾蕙立即故作惊讶道:“那怎么能行,你怎么能坐在这呢?” “不过是个位置罢了,况且我觉得这位置也好地很,靠近窗子,一转头正好能瞧见外头的荷花,景致也好,”阿璇默默地给顾蕙下套。 因为这会坐在这个位置周围的几个姑娘,脸色已是不好了。虽说这排位确实有好有坏之分,但顾蕙这般大剌剌地说出来,还真是打脸。 毕竟她说阿璇坐不得这个位置,那她的意思就是,如今坐在这里的几个姑娘,活该坐在这样的角落了? 此时顾蕙还不知道自己的态度,已露出这样的意思,让这角落里的姑娘有些不满呢。她还又挽留了几句,本想表现出知心姐姐的形象,只不过她越是挽留,这角落位置的几个姑娘,脸色都越发难看。 还是顾菀终于忍不住,笑着出声道:“三姐,既然五姐想要坐在那里,你便让她坐吧。今个这布置都是你精心准备的,坐哪儿不都是一样的。” 随后她又对阿璇撒娇道:“五姐姐,我看三姐是一瞧你回来了,便想拉着你说话,这才非要让你坐在这边来的。” 这会顾菀已走过来,她吩咐小丫鬟又拿了套瓷器过来,待看着阿璇坐下后,这才又拉着顾蕙回去了。 待顾蕙回了座位上坐好之后,崔沅却是有些鄙夷地笑了下。显然她也察觉到顾蕙方才的疏漏,只是她见顾蕙还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可见是个十足的蠢货。 而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顾菀,见她虽年纪小,可做事倒是稳重,倒是不失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此时阿璇旁边的圆脸姑娘,转头瞄了她一眼,又迅速地转了头。待过了会,又偷偷地别过脸瞄了她一眼。 阿璇只当没瞧见她的小动作,只看着桌上的东西。说实话,桌上不管是果盘摆设,还是准备地吃食都色香兼具,尤其是用冰块雕成的莲花瓣,栩栩如生,霎时好看。更何况,这样的冰雕莲花,每个桌上都摆了一个。 旁边圆脸姑娘似乎也瞧见她在看这个冰雕莲花,小心翼翼地开腔搭讪道:“这个冰雕莲花做的可真好,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呢。” 不过说完之后,她迅速低下头,似乎不敢抬头看她。 阿璇认真地看了眼前的冰雕莲花,也是点头赞道:“我也是头一回见着,雕工确实不错,可惜就是小了些。” “你是顾家的姑娘,也是头一回看吗?”圆脸姑娘似乎对于阿璇的友善有些诧异,不过惊喜之余,又是追问。 阿璇点头,她以为这冰雕是北方特有的呢,谁承想这南方居然也有,而且手艺居然还不错。 “你们家可真漂亮,”圆脸姑娘压低声音说了句,又盯着桌上的冰雕,有些羡慕地说道:“而且用得东西也新奇。” “你叫什么名字,”阿璇见她衣裳虽是新的,可样式和料子都是极普通的,这浑身上下最贵重的首饰只怕就是头上插着的赤金镶珠花簪子,那珠子瞧着也不过是颗普通的珍珠而已。瞧她这穿着打扮,想来只是普通官家姑娘而已,也不知怎么会被请来的。 阿璇似乎怕伤害她,又委婉解释道:“我平日不常出门交际,所以在座的姑娘基本都没见过。” 圆脸姑娘似乎跟她找到共同话题般,立即压低声音,颇有些为她抱不平地道:“难怪呢,你要是常出门的话,外头就不会有那样的风言风语了。” 阿璇立即便猜到她指地应该是说她是无盐女的传言,不过她还是装作惊讶地样子,问道:“外面居然有我的传言?” “可不就是,难怪说这流言不可信,居然说你是无颜女呢,”圆脸姑娘是个没心机的,这会见阿璇虽人美体娇,可性子却一点不娇气,便登时和她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 阿璇露出不敢相信地表情,“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我竟是从来不知道呢。” “想来是你的丫鬟不愿你听到这些话吧,五姑娘你这样好看,居然有人这般诬陷你。若不是我今个亲眼瞧见了,险些也要信了外面的那些话,真是罪过罪过,”圆脸姑娘和阿璇说了半天的话,家门都没自曝呢,就和阿璇颇有点掏心掏肺地了。 “哦,对了,我叫苏画,我爹爹是通判苏大人,”圆脸姑娘这会想起自曝家门了。 阿璇一听她的名字,便觉得有意思,书画、苏画,她爹为她取这名字,倒是怪有趣的。 苏画见她的表情,便知她大概也是同其他人一样,一听她的名字,便联想起了那个书画来,于是她郑重说道:“苏画,姑苏的苏,琴棋书画的那个画。” “这名字倒是琅琅上口呢,我叫顾令璇,”阿璇也低声同她说了名字,这会席上已是热闹了起来,众人嫌这般光是吃东西赏风景没有趣味,便提议联诗。 那边说的正热闹,而阿璇和苏画这边也聊得极是投机。 苏画一脸崇拜地看着阿璇叹道,“你怎么知道北方人会做冰雕,居然还有房子一样的冰雕。我以为雕这莲花已是极难地呢。你可是亲眼瞧见过?”阿璇描绘地冰雕,实在是超过她的想象,这会难免会这般奇怪。 要说冰雕,阿璇还真的瞧过,也是托了她花心的堂哥之福。他有个女朋友,冬天的时候极是矫情地要去长白山滑雪,还要去哈尔滨看冰雕,于是堂哥便领着她一块去,临走的时候还捎带上了阿璇。 于是阿璇便第一次见到那样壮观的冰雕,如城堡一般,还有各色小的冰雕,都是极精致的,配上闪烁的霓虹灯,实在是别致。 所以眼前这冰雕莲花,她只觉得胜在精巧,要说别致,还真是比不上她从前见过的。 “五妹妹,你们聊什么呢,竟是这样开心,”顾蕙坐在离她极远的地方,瞧见她坐在个角落都能和旁人聊得这般投机,登时心里升出一团无名火,便有些挑衅地问道。 阿璇没想到顾蕙隔着那么远,还关心自己这里呢,于是便坦坦然道:“在和苏姑娘聊外头关于我的传闻呢。” 大概苏画也没想到她会这般说,登时有些慌张,而其他的姑娘则是一下子全都朝着她看,只觉得这个顾家五姑娘未免也出挑,居然敢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外面关于你的传闻?”顾蕙见她提起这番,便故作惊讶道:“什么传闻,我怎么不知道,这外头风言风语也值得当真的?” “外面的风言风语确实是不值得当真,不过都说无风不起浪,若是没外面传这些话,我倒是不相信外人就能平白说起,”阿璇淡淡说道。 众多姑娘都不是蠢笨之人,被她这么一提醒自然也回过神,确实也是,她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若不是有人在外面有意破坏她的名声,外头又怎么会传出关于她这样的传闻呢。 “五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顾蕙只觉得阿璇处处冲着自己来,登时便不悦地问。 阿璇微微扬起唇,很是无辜地说道:“三姐这么着急作什么,我不过推测一番罢了。毕竟如今被人传的风言风语地人是我呢。” 这会好些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原先她们也觉得这个五姑娘定是个丑女,要不然怎么从不参加她们姑娘的诗会,从不出门交际。可这会瞧见真人,哪会不知她们都是被骗了,可见人家本就性子贞静不愿出门而已,却被有心之人利用生出这样的风波。 再听阿璇这么一说,登时众人又疑惑地看着顾蕙。不少姑娘都是出身大家族,亲姐妹之间、堂姐妹之间、嫡出庶出姐妹之间,都多多少少有些龌蹉。若是出于嫉妒,散播谣言毁了五姑娘的名声,这些姑娘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此时顾蕙一见不少姑娘,瞧着自己的眼神已是带着不善,便登时火冒三丈,这个顾令璇便是生来同自己做对的是吧?自己好好办的宴会,她不仅横插一杠,如今还要给自己身上泼脏水。 顾蕙素来就是骄横惯了的,平日在学堂里头,也对阿璇和顾筱很是不屑一顾,再加上有个顾菀处处让着她,在这顾家姑娘里头,她便觉得自个是头一份。 这会阿璇不让着她了,她自然有些气急败坏。 不过她还没开口呢,只听旁边的顾菀,淡淡说道:“五姐,你也别着急,三姐也不过是作为姐姐关心你而已。况且你这不过出门一趟,竟是跟变了个人似得,三姐难免会有些心疼。” 变了个人? 这会姑娘们一边看着阿璇,一边压低声音在交头接耳的。 苏画有些着急地看着阿璇,那模样好似生怕她被顾蕙姐妹两人欺负了。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何芸,突然开口问道:“阿璇,你脸上的胎记没了,我也跟你三姐一样替你高兴呢。” 胎记,众多姑娘又转头盯着阿璇看,恨不能在她脸上看出朵花来。可无论她们怎么看,都没瞧见人家脸上有胎记,而且那皮肤好地真是让人嫉妒。 阿璇这会见顾蕙一脸气愤的模样,便大概猜测出,自己的这些谣言和她并没关系。顾蕙不是个会掩饰的人,若真是她做的,只怕这会就不是生气,而是做贼心虚。 “谢谢何姐姐,我也想到会遇到神医,竟是治好了我脸上的胎记呢,”阿璇大方承认。 苏画是离她最近的姑娘,这会也忍不住抬头看她,可阿璇整张脸都光滑细腻,看不出一丝有胎记的痕迹。 “你脸上当真有胎记,我怎么一点都瞧不出来,”苏画离这样近都看不出来,更别提离地远的姑娘了。 阿璇看着顾蕙一副你搅了我宴会的表情,登时便微微笑道:“那自然是瞧不出来,要不然这位怎么能被称为神医呢。况且神医还为我特别开了养肤的方子,说是不仅能让我这胎记再不复发,还能保养肌肤呢。” 其实季铭临走前,确实给了阿璇一个方子,不过这方子美不美白她不知道,季铭只说让她每隔三日煎服一次。 虽说在座都是半大的姑娘,可都到了爱美的年纪。如今一听阿璇说手里有养颜美肤的方子,再看她这个活生生地例子在跟前,哪有不信的道理,登时各个心中火热。 于是宴会就变成了各个姑娘,变着法子地同阿璇套近乎。 不是周家姑娘说,下回再办诗会,请阿璇一定来。 就是李家姐姐说,她家花园里头有个极大的湖泊,不如下回五妹妹一块来游湖如何? 就连崔沅看着阿璇的表情,都没了一开始的嫌恶,只不过是自持身份,不愿上来攀谈而已。 此时顾蕙见自己做东的赏荷宴,最后主角竟成了阿璇,气得险些将手中的帕子扯烂。 而阿璇则是适时地朝对面的何芸看去,两人视线相碰时,她扬起一个笑容,看得何芸有些呆愣。 昨日亏欠我的,我会让你们都还回来的。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此时卫氏早已得知阿璇回来的消息,只是久见她不回来,正要派人去瞧瞧时候,就听丫鬟说小姐身边的碧竹来了。 卫氏一见碧竹便问道:“姑娘人呢?怎么这会还没过来?” “回太太,姑娘路过花园的时候,正要遇上园子里举办的赏荷宴,三姑娘便请了咱们姑娘过去。”碧竹回道。 卫氏这才响起来,三姑娘闹着要办的赏荷宴,确实是个在今日。她一心想见自家闺女,可人却被顾蕙拉了过去,她难免有些气闷。 “姑娘脸上的胎记都没了?”卫氏这会着急地问碧竹,先前她没让人细问,生怕要是胎记没治好,对阿璇打击太大。 可她这越是不敢问吧,心里头就越发地忐忑,生怕这胎记再治不好,那她可真是要心疼死阿璇了。 一提到这个,碧竹便忍不住地和太太报喜,“太太只管放心吧,姑娘脸上的胎记都治好了。” “当真,可是一点痕迹都不留了?”卫氏立即又问。 碧竹立即笑了,“太太只管放心便是,这会是真真好妥当了。” 卫氏听了她的话,心里确实是安心了一大半,可是这会还没瞧见人,还是有些七上八下地,恨不能立即去水榭那边去瞧个究竟。 待阿璇回来时,刚到了院子,就正碰见秦嬷嬷出来,她一瞧见阿璇回来,朝着她脸上看了一眼,竟是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对着里头就喊道:“太太,太太,咱们五姑娘回来了。” “嬷嬷怎么好生生地哭了,”阿璇一见秦嬷嬷哭了,便立即说道。 秦嬷嬷这会抹了抹泪,可是这眼眶子里头挂着眼泪,但脸上却是笑的,“老奴这是高兴,为姑娘欢喜呢。” 说着,她就领着阿璇往屋里头走。 卫氏本就干等着,这会一听秦嬷嬷的喊声,便立即从罗汉床上起身,刚船上绣鞋,就见有人掀了帘子进来,待她抬头一瞧,就瞧见打头进来的阿璇。 当她看到阿璇额角上的胎记,当真是一丁点都见不着时,只颤抖地站在原地,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娘,我回来了,”阿璇上前拉着卫氏的手。 只见卫氏颤着手指,摸上她的额角,只见那里平滑雪白,再也瞧不见从前的胎记。一直以为卫氏都觉得是自己才让阿璇遭了这样的罪,觉得是自己孕中没有好好保养,才让女儿生儿脸上带胎记。 可如今真的看见她好了,她心底地大石头,真的是在一瞬间被炸地灰飞烟灭,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只喃喃道:“好,好,娘亲终于等到这一日了,我的阿璇。” “娘亲,咱们不哭了,不哭了,你瞧我现在都好了,以后可再没人敢笑话我了,”阿璇安慰她。 卫氏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我姑娘如今这般好看,以后那些嚼舌根的再敢胡说,娘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卫氏本生的极美,这会又哭的梨花带雨,却还娇滴滴地说出这么一番狠话,阿璇登时便觉得,难怪顾阶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别说姨娘就连个通房都没有。 “娘亲,不要再哭了嘛,要不然我也该跟着你一块哭了,”阿璇拉着她的手臂撒娇。 卫氏如今见她当真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 顾蕙送走各家姑娘后,一直强撑着的笑脸,就挂不住了,这心里头更是越想越生气。原本想接着赏荷宴好生招待其他姑娘,也好让自己出出风头,可谁知居然全让那个顾令璇抢了风头去。 待她回了院子,小丫鬟正好从门口出来,险些要撞上她。小丫鬟吓得刚要往后退,却见顾蕙恶狠狠地抬起头,盯着她便骂道:“没用的东西,想撞死我?” 说着,她就不给小丫鬟解释的机会,抬起手臂,就是一个耳光狠狠地扇了过去,小丫鬟吓得都不敢捂脸,跪在地上就哭着喊道:“姑娘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姑娘饶了奴婢吧。” “没用的东西,滚,”顾蕙听她细细弱弱的声音,可心中的火气却是越发旺盛,竟是抬脚就踢在她的肩膀上。 她身后跟着的两个贴身丫鬟,都被她这脾气吓着了。虽说姑娘是有些骄横,可是也没到动手的程度。 “姑娘,何必和这小丫鬟一般见识,若是姑娘不喜,便叫粗使婆子过来,教训一顿,再赶出去便是了,”旁边的连环顺着她的话便说道。 倒是另一个丫鬟方胜,见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如今已被姑娘打了一顿,这会要是再拉出去打一顿,赶出去,这责罚未免太重了些。于是她就出声替小丫鬟求情道:“姑娘心善,就饶了她一回吧,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让管事妈妈带回去好好教导了就是。” “让她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她,”顾蕙这会火气冲天,瞧着竟是谁劝都不管用。 待进了屋子后,就一下冲到榻上趴着,一边趴还一边嘤嘤地哭了起来。旁边的连环和方胜对视了一眼,也不知怎么开口说话了。 顾蕙觉得自个是真委屈,明明是她精心办的宴会,可临走时谁都在打探顾令璇的事情。不就是把一个大疤脸治好了,也没多了不起,有什么好炫耀的,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从前是个疤脸不成? 可是越这么想着,她就越生气。原本阿璇生的就比她们好看,二叔又在京城里头做官,听说如今在皇上跟前都说得上话,可她爹呢,赋闲在家,一天到晚附庸风雅,压根就不会管她们姐妹的事情。 人家二叔在京城做官的时候,还给阿璇定了门婚事。虽说她心里头的人不是崔谨,可那样出挑俊秀的少年郎,谁瞧了不心动。 原先她还能安慰自己,阿璇不过是个疤脸而已,以后就算勉强嫁到崔家去,也肯定不会得到丈夫和婆婆的喜欢。 可这会,她把自个的胎记治好了,又成了那样好看的人,顾蕙这心里头简直就要嫉妒地发狂了。 这会大太太也得了消息,说三姑娘在自个院子里发了脾气,打了丫鬟。她一听便带了丫鬟婆子,急急地过来了。这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嘤嘤地哭声。 “我的儿,这又是怎么了?”杨氏一见顾蕙哭成这样,便赶紧上前哄问道。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十指还有长短呢,杨氏生了三女一子,长女已出嫁了,如今膝下剩下顾蕙和顾菀这两个姑娘,还有顾应昌这个心肝。要说最疼的,那自然是儿子,可要说第二疼惜的,那就要数顾蕙了。 虽说顾蕙脾气有些骄横,不过在娘跟前喜欢撒娇,比起小大人一样的顾菀,更让人喜欢。况且顾蕙这脾气和杨氏年轻时一样,模样也是几个孩子里头最肖似她的,所以她女儿里头自然就是最疼她的。 所以这会忙着给老太太祝寿的当口,还准她办什么赏荷宴。 谁知这刚把受邀的姑娘们送走,她就自个在院子里发疯了。杨氏生怕被老太太知道这事,又再罚她禁足,便赶紧过来瞧瞧。 “娘,娘,”顾蕙一瞧见杨氏,就找到了靠山一般,扑在她怀里就哭诉。 “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说这赏荷宴办的极好的,怎么这会又哭上了,”杨氏不解地问。 顾蕙一听到赏荷宴三个字,登时就更伤心了。都是姓顾,凭什么她顾令璇处处都比自己好,她爹官位高,她长得也好看,还有个人人称赞地婚事,她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来抢自己的风头,还要和自己作对。 “你好生和娘说,有什么事儿,娘替你做主,”杨氏哄劝道。 可这等小姑娘心事,又怎么好跟她说。所以她也只是哭,待杨氏哄了好久,这才将她哄好了。 “娘,你不知道今个阿璇有多猖獗,当着众人的面竟是质问我,说外头传她是无盐女的传闻是怎么来的,”顾蕙这会又想到那些姑娘的眼神,便是双手捂着脸,哭道:“女儿的脸面算是丢尽了,日后还怎么在那些人面前抬起头来。” “什么,她竟是这样说的,你们可是嫡出的堂姐妹,”杨氏当即便生气道。 “可不就是,说到底我们都是姓顾的,她这样污蔑我,若是坏了我的名声,她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去,”顾蕙这会就抓住一点不放,只觉得阿璇就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小人。 杨氏先前也听说了阿璇回来的事情,听门口那婆子来回,说是五姑娘脸上的胎记治好了。相比与旁人,她可是知道这个五姑娘有多好看的,即便脸上有那样的瑕疵,可和自己的两个女儿站在一块,还是压了一头。 先前杨氏也见过崔谨的,只觉得那样的少年确实是良婿,她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崔谨的年岁都相配,偏偏她自己命苦,嫁得大老爷是个没上进心的。如今赋闲在家,也不知多疏通疏通关系,只一味地在家吟诗作对。 她倒是试探着问过大老爷几回,看看京里的二老爷,能不能走走关系,好让他早些起复。可每回一说到这个事儿,大老爷便是极不耐烦,一会说二弟做官也不易,不该给他填麻烦,可她在家管着二房一家吃喝,都没嫌麻烦呢。一会又说如今他在家做田舍翁,也乐得自在。 可也不想想,如今两个女儿年纪都大了,特别是蕙姐儿,马上都要十四岁了。若是大老爷一直赋闲在家,姑娘又能有个什么好亲事。 倒也有人过来提亲,可不是最好的也不过是个同知的儿子,不过将将是个秀才,连个举人都没混上呢,就敢来探她的口风,想娶她的女儿。 一想到这些,她就是止不住地头疼。 杨氏这会还得安慰女儿,“好了,她在外头的那些谣言不关你的事儿,娘是清清楚楚的。要是她再敢乱说,咱们就到老太太跟前评评理去。” “可是娘,难不成这会就让我欺负了我去?”顾蕙还是不甘心,抱着杨氏的腰身便是撒娇道。 此时顾菀也听了消息,赶过来就瞧见顾蕙红着眼睛地模样,她有些心疼地说道:“三姐姐,你快别这么生气了。” “娘,六妹当时也在,你若是不信就问问她,”顾蕙见杨氏脸上闪着犹豫地表情,便忍不住向顾菀求救。 顾菀刚来,还不知何事呢,就被三姑娘一把拉到旁边来,说道:“你赶紧和娘亲说说。” 这会顾菀也只得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她说完之后,却又很是奇怪地说道:“其实说来也是奇怪呢,五姐姐自从大病一场好了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仅性子没以前温和了,还时常做些奇怪的事情。” 杨氏原本只当她们是小姑娘斗气,也没当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会听顾菀这么一说,却是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而顾蕙见她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便急着拉她说道:“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娘和我又不是什么外人。” “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五姐姐先前那样贞静一个人,可是自从上回落水大病一场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得,性子也比以前活泼了,端午龙舟那样热闹的地方,她都愿跟着咱们一块去呢。还有,最奇怪的就是她那额上的胎记,我是仔细瞧了的,当真是一丁点痕迹都没落下,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神医,能有这样的手段。” 顾菀极少说这样多的话,可是这会一开始,却是吓了杨氏和顾蕙一跳。 顾蕙忍不住往杨氏身后躲,她脸上煞白地看着,声调都有些不自然了,“六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菀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五姐姐有些奇怪而已。” 这会顾蕙已经忍不住拉着大太太的手臂,眼中闪过害怕和说不出的光彩,“娘,我看六妹说的好像是对的,阿璇她不会被什么脏东西撞上了吧?” “闭嘴,你还是读过书的姑娘呢,难道不知子不语怪力乱神之事?”杨氏当即便斥责她。 可顾蕙这会却跟着了魔一样,扯着她的衣袖就说:“娘,你不觉得奇怪吗?阿璇原先多孤僻的一个人,就算对承哥儿和启哥儿都是爱搭不理的。可现在他们两兄弟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而且六妹说的确实是,她那脸色竟是一丁点的痕迹都没留下,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神医。” 顾菀见顾蕙果真是一惊一乍的,便默不作声,她不过是抛了块砖头而已,就看她三姐能不能兴起风浪来了。 比起顾蕙来,顾菀才是更不受重视的那个,可偏偏二房有个阿璇在,明明两人是一样大的姑娘,可这境遇却是相差太多。阿璇是二房唯一的女儿,是二叔和二婶的掌上明珠,可她只不过是三个女儿中的一个,而且是最不受重视的女儿。 “娘,你说话啊,”顾蕙见杨氏一直在沉默,又扯了下她的衣袖。 杨氏被她扯得,身子都微微晃了晃,可还是一言不发。虽说这不过是姑娘无意说出的话而已,可是偏偏杨氏自个越想也是越发觉得不对劲。 不过她到底也是当家主母,不会因为小姑娘的三言两语,就觉得侄女被鬼怪上了身,这要是传出去,老太太估计是头一个饶不了她的。 于是杨氏又斥道:“这事休得胡言,鬼神之事岂能乱说。还有菀姐儿也是,以后这样的话少说,没得带坏了名声,不然到时候你爹头一个饶不了你。” 顾菀低头,淡淡说了声:“是,女儿知道了。” 顾蕙还要说,却是被杨氏瞪了一眼,她再也不敢多言了。 待到了晚膳的时候,因着阿璇今个回来,老太太也听说了她的胎记没了的事情,便让三房的人都到她院子里头去用晚膳。 其实她倒是只想叫大房和二房的人,只不过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此时阿璇换了一身衣裳,便去了卫氏的院子。刚到门口,就进从里面冲出两个小人儿,一模一样地小脸蛋仰起,冲着她甜笑。 “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顾应启说着就扑了上来,结果还没扑到跟前,却被顾应承拉住了。 顾应承教育他道,“姐姐,刚回来没多久,很累了。你不要这样攀在姐姐身上,她会累的。” “瞧见姐姐给你们带的东西了吗?”阿璇问他们。 “什么,什么东西,怎么没人给我?”顾应启登时就叫嚷起来了。 阿璇拉着他们进了屋子,顾应启就赖在卫氏跟前问,“娘亲,姐姐给我们带了什么东西,怎么没人给我们啊?” “是我让她们不要给的,”卫氏立即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说道。 可她素来宠爱这两个小家伙,这会顾应启不但不害怕,反而是赖在她旁边,撒娇说道,“可那是姐姐带给我们的礼物啊?” “那你得答应娘,拿到之后可不许乱玩,”卫氏和他谈条件。 这会顾应启为了拿到礼物,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卫氏只得让人将阿璇带回来的弹弓拿过来,不过递给他们的时候,又特地吩咐:“可不许对准人打,不然娘就没收了。” “我们知道了,娘,我一定和弟弟好好玩的,”顾应承保证道。 卫氏这才放心。 这会两个小家伙已经摸着弹弓,开始试起来,阿璇看他们两个爱不释手的模样,自然是欢喜。 只是卫氏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样的东西太危险,你下回可不会给他们了。” “他们是男孩子嘛,不都是喜欢弓箭。等他们再大些,就可以拉真正地弓箭了,”阿璇反而不在意。 “等爹爹回来,就可以教我们拉弓箭了,”顾应承听到阿璇这话,便回头看着她们说道。 阿璇顺口便问:“那你们想爹爹吗?” “想,我特别想爹爹,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顾应承也难得撒娇问道。 卫氏见儿子仰起的小脸,只得哄他:“放心,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了,把弹弓让丫鬟们收好,咱们该去老太太院子里了,”卫氏招呼两个小家伙。 顾应承倒是很利索地给了弹弓,而顾应启则是摸了又摸,很是不舍地将弹弓给了丫鬟,卫氏瞧他这模样,便笑了说了声,“没出息的小东西。” 待她们到老太太院子里时,大房的人已经在了,连一向少见的大老爷都在。 卫氏领着几个孩子给老太太请安,等阿璇跟着卫氏站了起身时,就连上首的老太太都一时出了神,更别提这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了。 而坐在旁边的大老爷,则是眯着眼睛打量了这个侄女。他对自己的女儿都只是平平,更别提这隔房的侄女了,先前也觉得这个老五长相不错,就是脸上有块胎记,实在是可惜了。 这会他瞧见这样的阿璇,心中登时复杂了起来,若这是他的女儿,他的仕途之路只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了。就这么一张脸,足可以成为祸水啊。 惋惜过后,他也只是摸了摸胡须。 而周围头一回见着阿璇的,只觉得这个五姑娘不过是出去了半个月,就跟换了个人似得。 这其中最惊讶的,就要属大太太了。虽说先前已听了顾蕙她们说起阿璇脸上胎记已消的事情,可她却不知,一个人可以在短短时间内,改变这样多。 这,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便来禀告,说晚膳准备妥当了。老太太便领着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因着都没有外人,所以也就不拘束男女有别,在花厅里头摆了两桌,大老爷自然是陪着老太太用膳的。 此时阿璇正站在卫氏跟前,忽然就见前头的杨氏转过头,仔细地瞧着阿璇的额角,便是忍不住赞道:“璇姐儿,这胎记可真是消除地干干净净呢,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可见上天还是怜惜咱们璇姐儿的。” 卫氏听了,便淡淡笑着说道:“大嫂这夸赞,她这个小孩子可受不住。不过是神医圣手罢了。” “也不知这是何方的神医,医术竟是这样的高明,”杨氏说着话,就又朝阿璇的脸上仔细看。 而杨氏打量阿璇的眼神,还不像旁人是那种带着羡慕和惊讶,她是用一种狐疑地打量,而且盯着阿璇看了好久都没转头,这可实在不像她平日里头作风。 阿璇作为晚辈,自然不好问。不过卫氏却是有些不客气了,淡淡道:“大嫂,我领着阿璇入席了,那边大哥也等着你过去就坐呢。” 杨氏听出卫氏口中的不喜,便尴尬笑了两声,一撇头就过去坐在大老爷身边。 阿璇这一顿饭吃的可是极不舒服,因为她总感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有几次她抬头后,就瞧见杨氏匆匆低下的头,她心中登时就更加诧异。 要说她和这个大伯母,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只除了上回顾应承他们和顾应昌打架,她可算是见识过杨氏的蛮不讲理。 不过杨氏如今乃是顾家的管家太太,不说她多公道吧,反正他们二房是没怎么被亏待过,倒是三房日子过得极不顺遂。但老太太素来瞧不上三房,所以就算知道大太太苛刻了三房,也顶多是睁一眼闭一眼。 阿璇又瞧了一眼老太太,只见她这会正在喝汤,虽姿态优雅,可嘴角两侧有深深的两条线,看着整个人便有些阴沉刻薄。 说不定就是老太太示意大太太刻薄三房的呢。 既然回了家里来,阿璇自然又要和姐妹们一块上课了。如今阿璇倒是不怕上课,她只是嫌课堂里太热了。 于是早上用膳的时候,她便撒娇说道:“娘,你现在是不是在和大伯母一块管家?” “怎么了?”卫氏给她夹了块山药糕,轻声问。 “你和大伯母说说吧,我们学堂里头能放两座冰山吗?实在是太热了,”阿璇忍不住嘟嘴抱怨。 卫氏见她这样娇滴滴的模样,便是摇头,“你六妹妹和七妹妹都比你小呢,都没抱怨,你作为姐姐可不能这般娇气。” “不过是座冰山而已,娘,你就心疼心疼女儿吧,”阿璇哼了两声,那娇气模样真是让人既无奈又好笑。 卫氏这会也发现,她如今倒是越来越会撒娇了,当真变成一个娇气包了。 “好了,好了,娘和你大伯母说说,不过娘可不是去管家,只不过是马上就要到你祖母生辰了。你大伯母忙不过来,让我和你三婶搭把手而已。” 阿璇一听,眼珠子转了转,露出狡黠地神色,“祖母过生辰,爹爹回来吗?” 不过她也知道,像顾阶这样的高级国家公务员应该是没有时间请假的。她其实还很遗憾不能看见顾阶,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顾阶可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听说顾阶当年可是有机会尚主的,却一意要和卫氏成婚。所以老太太对卫氏也不甚喜欢,只觉得她勾着顾阶,不让他去亲近别的女人,弄得身边连个姨娘都没有。 “说什么傻话呢,”卫氏瞧了她一眼,不过又心疼地问:“是不是想爹爹了?” 阿璇立即认真点头,说真的,她还是真是想见顾阶。 “阿璇要是想爹爹了,可以给爹爹写信的,”卫氏心疼地看着女儿。 阿璇点了点头,其实她只是想见顾阶,对于给他写信的兴趣倒是不大。不过没一会,她又突然问道:“那大哥哥呢?他会回来吗?” “大哥哥要读书,只怕也不能回来呢,”卫氏虽不忍女儿失望,可这会也只能实话实说。 阿璇点头,捧着小碗就将米粥一饮而尽,果真应该化悲愤为食欲的。 待她领着碧鸢出门之后,就问:“碧竹回去了吗?” 碧竹娘这两日身子不好,在家里头休养,阿璇今个便让她回去看望她娘了。 碧鸢点头,说道:“一早起来就走了,原本还想给姑娘谢恩之后再走的。” “她回去看她娘是应该的事儿,这有什么可谢的,”阿璇摇了摇头。 碧鸢一家子是卫氏陪嫁带过来的,碧鸢的娘是卫氏陪嫁丫鬟,所以碧鸢才会被派到阿璇跟前伺候着。而碧竹的娘亲是伺候顾阶的丫鬟,不过顾阶从未收用过任何丫鬟,如今顾阶不在家,卫氏对他从前伺候的人,自然也不会薄待,便让碧竹过来伺候阿璇。 虽说丫鬟们之间也会打趣碧竹,说她是铁公鸡,不过大家也都知道碧竹不容易。她爹先前腿摔断了,当不了差事,底下弟妹都还小,一家子的重担就落在碧竹和她娘身上。如今她娘又病了,家里头都靠在她一个人撑着。 “银子可给她了,”阿璇让碧鸢给碧竹包了五两银子,没敢包多是怕她不要。 碧鸢低头说了声,“她本来不想要的,不过奴婢塞给她了,说是姑娘赏的,她哭了一会就走了。” “碧竹心里有事不好意思和我说,你就多看顾着她点,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只管来和我说。我到底也是你们主子,若是连你们都护不住,还有什么颜面,”阿璇威严地看了碧鸢一眼,认真说道。 碧鸢一听这话,鼻头就酸地,险些落下泪来。都说姑娘年纪还小,可碧鸢是一点一点看着姑娘改变过来的,如今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对身边的人却是都记挂着的,生怕她们受了委屈。 “有姑娘在,咱们怎么都不会受了委屈的,”碧鸢声音有些哽咽,勉强才忍得眼泪。 阿璇也极是感慨的说道,“都说父母兄弟,可是陪在我身边时间更多的,却是你们。所以不管你还是碧竹,我知道都是一心为着我,但凡有我一日,便不会让你们落了委屈的。” 碧鸢低头跟在她后头,这会日头已经起来了,可姑娘却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说实话的,她先前只当姑娘还小,再加上她如今越发地爱撒娇,可如今听到姑娘说这样的话,却比什么都安心。 待到了学堂的时候,上午依旧是陈先生的课。阿璇又是好些日子没来,是以陈先生一进门瞧见她时,一向波澜不惊地脸上,还漏了些许意外。 不过很快,她又抬头朝阿璇瞧了一眼,显是发现了她脸上的玄机。 都说女子心细,阿璇一瞧陈先生这模样,便知她一眼就瞧出自己脸上没了胎记。不过她也没多问,只领着姑娘们又接着昨个学的文章继续。 阿璇跟着她所说的,翻开了书本,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地都写了注解。先前阿璇去庄子上,生怕耽误了读书,还是卫氏拿了好些书给她。待她翻看了之后才知道,这竟是顾阶亲自作地注解。 说起来,顾阶可是难得一见才貌兼备的美男子,当年殿试的时候风采斐然,若不然也不能叫皇上瞧见了,便想配给公主。 如今再瞧着这一手好字,都说字如其人,便是冲着这字,阿璇都坚信顾阶是个大帅哥。只不过他年轻的时候好看,经过这岁月的杀猪刀这么一磋磨,如今还是不是难得一见的美大叔? 此时陈先生正挑了文章里的一句话读了起来,她声音虽清冷,但是读起文章来却又是异常地好听,如一股清风在炎热地夏日吹过,吹散了周围的炎热和烦闷。 几个姑娘当中,顾菀是最有灵性的,也是最得陈先生喜欢的。这会陈先生便点了她起来,解读这句话的意思,不过顾菀站起来,虽解释了起来,可却不在点子。 此时顾蕙低着头,不过嘴角却是上扬的,显是在幸灾乐祸。至于顾筱,她基本就是课堂上的透明人,先前陈先生也点过她几回,不过她每回不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说得词不达意。 陈先生这样的人最是自持甚高,自觉是聪明人,自然就不喜欢笨学生。 于是她淡淡说了句,“五姑娘,请你给其他几位姑娘说说你的见解。” 一听先生点了阿璇,旁边的顾蕙,便立头往后瞧着她,显然是算准了要看她的笑话。而旁边的顾菀则是羞红了脸,捧着书就做了下去。 阿璇最是见不得顾蕙这样的模样,瞧着这书旁密密麻麻地字,便站起了起来,捧着书就读着。 陈先生显然也是极诧异,没想到阿璇能答地这般利落。她微微颔首,示意阿璇坐下,这才夸道:“这读书辩议乃是常理,若是只知读书,而不懂议理,也不过是读死书罢了。五姑娘虽有些日子没来,可是这书本却是没扔下,可见她即便去休养了,也有认真看书。各位姑娘,都该和五姑娘好生学学。” 说完,她还特意瞧了顾蕙和顾筱两人一眼,显然这两人就是她心中的榆木疙瘩。 阿璇因着作弊这才顺利通过,如今白得了一顿夸赞,心里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待下课之后,一向比几个姑娘先走的陈先生,却是留了下来,说了句:“五姑娘,请留一下。” 因着其他三位姑娘还要上别的课,她们便先出来了。 顾蕙拉着顾菀一起走,只是快走出院子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个陈先生最是偏心了。” 顾菀没回她。 顾蕙便拉了她一把,“六妹,你说是不是?” “五姐答地好,受先生看重,自然也是应该的,”顾菀语调平平说道。 谁知顾蕙却是哼了一声,嘲笑道:“她没回来的时候,你可是先生最看重的。瞧见没,到底是二婶做主请进来的,就是和咱们不一样。不过是说对了一句话,就把你给比了下去。” “三姐姐,都是自家姐妹,说这些有什么意思,”顾菀虽强忍着,可脸色到底是不好看了,*地说了一句。 顾蕙瞧了她这模样,就知道其实她心里头也难受地紧,不过是装着样子没漏出来而已罢了。 此时储秀阁中,阿璇恭恭敬敬地坐着,而前头的陈婉清,则是缓缓抬头。说实话,这位陈师傅要说好看,不过是中等偏上而已,比起卫氏那样的绝色美人,却是差了远的。 可偏偏她自带一种清冷孤傲的气质,这样的女子在如今是极少的,所以出现一个便让人止不住地想多了解些。 阿璇不知陈先生将她留下来做什么,只不过是垂头耷眼地恭顺听着。 “五姑娘,你读书是为了什么?”陈先生淡淡问道。 阿璇愣了一下,说真的她还没真仔细地想过这个问题。她之所以坐在这学堂里头,是因为顾家是诗礼传家的大家庭,不仅男丁要读书,姑娘也要饱读诗书。 可这会她想了想,却是闹了个大红脸,说实在话的,她从前学跳舞是因为自个真的喜欢,梦想着有一天能站在最高的舞台上,在所有人面前跳舞。 所以就算是吃再多的哭,流再多的泪,都是咬着牙咽了回去。 可如今呢,她读书不过是应付功课一样的,当真是倒退了回去一般。 “学生辜负了先生,”阿璇微微低头,脸上露出羞赧之色。 陈先生瞧了她一眼,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同六姑娘都是有天分之人,还望你不要辜负了这份天分才好。” 阿璇匆匆赶到的时候,古琴课已是开始了,先生只瞧了她一眼,便让她落座。 这节课阿璇还在想着陈婉清所说的话,就连弹琴时都分了两回心,让教琴的谭师傅点名说了她两句。 这会可是把顾蕙高兴坏了,捂着嘴笑了半天,结果转脸她自个也被谭先生教训了。 ****** 碧竹家就住在离顾府后头不远的地方,这周围都是住着顾家的奴仆。碧竹娘因为是二老爷顾阶从小伺候大的贴身丫鬟,因此得了三间房,不过还是和别人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头。 她一进门的时候,就碰见韩大娘正要出门,她是在顾家侍候花草的,在主子跟前也是露面了人。韩大娘瞧她回来了,便立即支着嗓门道:“哟,原来大丫头回来了,你娘都病了好些时日了,你怎么也不回来看看。” 碧竹垂着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五姑娘在庄子上休养,我在姑娘跟前伺候着。” 韩大娘知道她是姑娘跟前伺候的,这心里头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又说了句,“赶紧回去吧,这几日都是你二妹妹在家管着事儿呢。” 说着,她就扭身出了门。只不过她方才那一吼,倒是让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动静。东边那一家挑起了帘子往外看,而门口正对面的三间屋子里头,也突然有人出来了。 碧竹的妹妹二妞一出门就瞧见,她站在门口,登时就冲了过来,有些要哭不哭地样子,抬头就问她:“姐,你怎么才回来啊。” 待碧竹进了房进了她娘,这才知道她娘竟是病得这样严重。她将姑娘赏赐的点心拿了出来,家里头的弟弟妹妹都不敢伸手拿,还是她娘勉强说了句话:“都吃吧,这可是小姐赏赐的,是你们姐姐的面子。” 不过是一句话,她就跟说得要断了气似得。 待碧竹伺候她娘喝了点水之后,就拉着二丫到外头问,“娘怎么病得这样重,你们怎么不早些送信给我?” “本来想送的,可姐姐你陪着五姑娘到庄子上去,娘就不让了,说是怕耽误你当差,”二丫低着头,抹着眼泪就说道。 碧竹心里头一酸,她娘是伺候二老爷的,虽说二老爷没收用过,可主母难免会猜忌。好在太太不是那样的人,还派她去伺候五姑娘。所以她这份差事当的是谨慎又谨慎的。 “娘到底是怎么病的,”碧竹立即又问。 这会二丫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她一见她这模样,半晌才抖着嗓子问,“可又是因为舅舅?” 二丫没办法,只得点头了。 碧竹气得手都是直发抖,又心疼她娘这会病得厉害,又是怨恨她娘总是这样心软,处处为着她那个没用的舅舅打算,却也不想这一家老小的死活。 当初就是为了这个舅舅,她娘才卖了身进顾府当丫鬟。等得了太太的恩典嫁人时,别的大丫鬟都攒下了上百两的银子,她倒是好,手上一只镯子都还是银的。她当丫鬟那些的月例、老爷太太的赏赐,全都补贴给了娘家人。 好在碧竹的爹是个好性子的,没为这事生气。 “这会又是怎么了?” “舅舅之前跟着人去江西倒卖药材,结果半路上被人劫了,什么都没剩下,好在人是平安回来了,”二丫瞧了碧竹一眼,这才垂着头嗫嗫道:“不过舅舅是借了利子钱去的,这东西没了,什么钱都没赚着,如今人家上门要钱了。” 碧竹这会真是倒吸了一口气,利子钱他也敢借,可她还是勉强出声问道:“欠了多少前?” “六十两银子。” 六十两,碧竹往后退了一步,腿都险些没软。 结果二丫这会又带着哭腔说:“是娘给舅舅做的担保,现在舅舅带着舅妈还有表弟跑得没影子了,人家要钱的人都找到咱们家了。” 碧竹舅舅不过是个没出息的,家里头就头顶的几片瓦值钱,就算放高利贷的人都不会给他银子的。所以他这才拉了碧竹娘去做担保,毕竟碧竹娘在顾府当差,闺女又在顾家五姑娘房里头当大丫鬟。 等这会碧竹知道了,登时吓得眼都直了,止不住地问:“娘跟人家说,我在五姑娘房里头做事了?” 二丫点头,没敢多说。 先前碧竹还一直忍着呢,这会却是一下子哭了出来,只道:“娘这是要干什么,舅舅那样的人,她怎么就能一次又一次地信了他。她这是要让我们全家都跟着陪葬,要是让太太和姑娘知道了,我还能在姑娘房里头当差吗?” 二丫没进顾府,所以不知道府里头的规矩,如今听姐姐这么一哭,登时也慌了神。 碧竹哭了一场,却是抹了眼泪,就问了那群放利子钱的人在哪,她自个去找他们。 二丫一听就要拦着她:“姐,那群人可凶了,你可别去。” “我要是不去,等他们再来,总是要传到太太耳中的,”碧竹心里一横,如今她伺候着阿璇,知道自家姑娘不仅性子好,对她们这些丫鬟也好。 她不愿平白失去这份差事,为今之计,只得赶紧还了这笔银子。毕竟丫鬟家人在外头借利子钱,说出去也是极难听的。 待碧竹问清楚了,就自个去了那帮人常在酒楼。 她出门的时候,正要遇见隔壁二贵赶驴车去街上买东西,她便坐了驴车过去。 待到了地方,二贵便指了酒楼给她看,说道:“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碧竹正说了声谢,要下车时,就见那酒楼里头出来一个人,她打眼一看,竟是陈有贵。这个陈有贵是大太太的陪房,如今他媳妇还在太太院子里头当差,寻常给卫氏传话的,都是他媳妇。 碧竹没下车,反而是远远站着,生怕自己过去被他发现了。可谁知陈有贵刚走了不久,就被身后的人撵上了,那人长得五大三粗霎时粗俗的模样,瞧着就让人害怕。 也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就是递给了陈有贵一个袋子,瞧着像是银袋子。 碧竹一直等陈有贵走了,这才下车往那酒楼走,只是心里头却是疑惑,这个陈有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待她说明了来意,就见楼上下来一个人,竟就是方才给陈有贵银子的人。 “你舅舅一共欠了我们六十八两银子,”那人张嘴就是说道。 碧竹倒抽了一口气,惊道:“不是六十两的?” “你也不看看这都多少天没还了,当初可是说好五月底还钱,结果现在都快到六月底了,”大汉哼着了一声,便说道。 碧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这会强装镇定,说道:“我今个没带足这么多银两,给你二十两。” 待碧竹将零零碎碎的银子拿出来后,那大汉狞笑了一声,便说道:“那还有四十八两什么时候还。” 碧竹梗着脸说了句:“会尽快还的。” “那就好,最好快点,要不然我们可要到顾府门口去要了,”大汉又哼了一声。 碧竹低头没说话。 待她出门之后,也是垂着头往前走,此时一辆马车从她身边路过。 顾十三在荒郊野外枯了好几日,这会一回到城里头,就是掀了帘子往外头瞧,结果一眼就看见碧竹了。 他呀地叫了一声,“这不是五姑娘的丫鬟。” 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人,一下子就睁开眼,就朝着窗外看,只瞧见一抹青色影子过去。 顾十三又看了眼她出来的酒楼,奇怪地说:“她来这干什么?借高利贷?” “你怎么知道这是借高利贷的地方?”宋寒川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便问了句。 结果顾十三便笑道:“信阳府统共这么大点地方,我在这都快一个月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宋寒川忘了,他是个包打听的性格。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真的?让她瞧见了没,”杨氏惊慌地看着旁边的陈有贵家的,急声问道。 陈有贵家的垂着头,嗫嗫地说了声,“许是没瞧见吧?” “没用的东西,什么叫许是没瞧见,瞧见了就是瞧见了,没瞧见就是没瞧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氏登时气急败坏地说道。 也难怪她着急上火,放利子钱是下九流才干的勾当,如今却被侄女身边的丫鬟给撞破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这个大太太的名声可就全都没了,而且关键是在,她放利子钱的本钱可是从府里头的公中账目挪用出去的。 这要是被查出来,实在是太难看。 这也不能怪杨氏,自从大老爷没了官职之后,大房就没了什么进项。大老爷是不通庶务的,当初做官的时候就没攒下什么身家来。等被革职了,就只能靠着府里了。 至于杨氏她爹乃是翰林院出身,当初顾家老太爷就是看中她爹官声,这才给长子求娶了的。翰林院清贵是清贵,可重点就是在于清而不是在这贵。当初杨氏嫁妆也是六十八抬,可多是虚抬,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三千两银子。 至于嫁妆里的田产和铺子,也不过就是两个庄子和一个铺子,不过铺子勉强经营着,要说挣钱却是没有的。 之前长女出嫁的时候,公中给了三千两银子置办嫁妆,可杨氏自个心疼女儿,便想着多给些银子给她傍身,给了三千两的银票,这几乎是掏光了她的家底。 所以陈有贵家的,给她说了这个放利子钱的事情后,刚开始她还自持身份,不愿做这事。可只做了一回,不过一百两银子放出去,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居然给了一百二十两。 于是杨氏胆子越来越大,刚开始只拿自个的私房去放钱,可后头就动起了公中的打算。 如今老太太虽说不管家,可是却还是一季看一回账本。所以杨氏就算想贪了公中的东西,也得先过了老太太这一关。 要不是老太太看得严,她又怎么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这一回屋子里头的人都被支了出去,只留下她的陪嫁赵妈妈,这放利钱的事情赵妈妈也是知道的。 先前她还劝过杨氏,说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该早些收手。可杨氏已尝到了甜头,如何能轻易撒手,毕竟不管是开铺子还是置办庄子,来钱的速度都和这个比不上。 如今常在河边走,到底是湿了鞋子。 杨氏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呐。” “太太,你先别着急,咱们慢慢商量着来,”陈有贵家的这会出声说道。 “混账东西,我说过多少回了,要小心小心,怎么还是让碧竹那小丫头片子撞见了,”杨氏无奈。 陈有贵家的默不作声,其实实话她是没敢说的。陈有贵本来拿了银钱已经回来了,可是发现那人答应给自己的好处钱却是少了二两,又回头去找他,这才和碧竹撞上了。 所以她赶紧说道:“我男人已经打探过了,说碧竹那小丫头片子的舅舅也借了利子钱,要不咱们就拿这个威胁她,让她别到处乱说。” “这有什么用,”杨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又转过头。 这会她又急急问道:“如今最紧要地是赶紧把放出去的钱收回来,即便阿璇那丫头到老太太跟前告状,我也好交代。” 杨氏打定主意赶紧将所有的钱都收回去,结果陈有贵家的苦着脸说道:“先前刚放出去一笔两千两银子的,还需要七八日才能收回来呢。” 杨氏一听,登时觉得胸口一疼,在外头放着三四千两银子,让她一时从哪去凑这笔钱。 而此时碧竹则从家里头回来,阿璇刚练字结束,她端了水盆进来给阿璇洗手。 “你娘的病怎么样了,可请大夫了?”阿璇看着她温和问道。 碧竹扬起一脸笑,便是说道:“姑娘放心,我娘身子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了,你若是要告假回去照顾你娘,你也只管同我说,”阿璇体贴地说道。 碧竹上前替她挽起袖子,就是笑道:“姑娘只管放心吧,我有什么一定同姑娘说的,只盼着姑娘到时候可别嫌弃我事情多。” 旁边的碧鸢也过来了,她拧了帕子给阿璇擦了擦手,便道:“姑娘练了这么久的字也该渴了,奴婢刚让琥珀去厨房要了冰碗子和酸梅汤回来,姑娘想要喝哪个?” “我吃冰碗子吧,酸梅汤就你们分了喝,这天也太热了些,”阿璇随口说道。 两人应了声,碧鸢便拉着碧竹出去端盘子,只听她走开后,便压低声音问碧竹道:“你娘的病真的好了?” “二丫在家里头照料着呢,好地差不多了,”碧竹低声说道,不过这会却是垂着头满腹心事的模样。 碧鸢见她不对劲,让旁边的琥珀端了东西,两人便站在廊下,她焦急问道:“若有什么事儿,你可得一定和我说,别自个憋在心里头,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碧竹点了点头,犹犹豫豫地还是将陈有贵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你瞧见陈有贵在外头放利子钱,”碧竹忍不住有些害怕,陈有贵是深得大太太的信任,如今自己撞破了她的好事,他不会想要对付自己吧。 碧竹这会是一面担心还有那四十八两的事情,一面又担心陈有贵会不会对付自己。 “碧鸢姐姐,你说他会不会对付我,他那么得大太太信任,要是把我赶出府去,可怎么办,”碧竹这会也忍不住害怕。 碧鸢立即安慰她,说道:“怕什么,他要是敢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到时候咱们就把他在外头放利子钱的事情告诉太太和姑娘,我就不信,他还真动了你不成。” 两人说过之后,一进门就瞧见琥珀正端了东西出来,碧鸢立即奇怪地问道:“我不是让你把这冰碗子端进去的,怎么还没姑娘端过去?” 琥珀立即有些窘迫地说道,“我忘了拿勺子了。” 碧鸢低头一瞧,果然是没勺子,当即便笑着说道:“想什么呢,来,盘子给我,你去拿了勺子过来。” 琥珀低头就往外头走,而碧鸢则是端着盘子和碧竹一块进去。待走到拐角时,她才神色复杂从袖子中拿出一柄汤勺,方才她躲在门后偷偷听她们说话,因碧鸢突然进来,这才慌张找了个借口。 晚膳的时候,姑娘去了二太太院子里头用膳,琥珀便找了个借口出去。在花园最东头的小院子里头,刚等了一会就听见外头有动静,她朝外面张望了一眼,就瞧见大太太身边的赵妈妈过来了。 “怎么样?”赵妈妈一瞧见她就问道。 琥珀想了想,就立即说道:“妈妈,碧竹姐姐说瞧见陈有贵家的放利子钱,还说这事肯定和大太太有关呢。这会正和碧鸢姐姐商量着,要告诉五姑娘和二太太了。” 原本赵妈妈还有些侥幸,如今一听她这话,却是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好,这事你做的好,”赵妈妈好不容易按住心头的紧张,赶紧从手腕上头抹了一个金镯子给她,塞到她手中还止不住夸赞道:“好了,这镯子你先拿着,待日后必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琥珀立即推脱道:“妈妈实在是太客气了,奴婢哪能要了您的东西,只盼着妈妈以后千万别忘了奴婢就是。” “好了,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过是只镯子而已,”赵妈妈这会心烦意乱,也没注意就又塞到她手上。 琥珀借着月光瞧了一眼这镯子,这会却是再舍不得推出去了。 不过她收了镯子,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碧竹姐姐的事情,妈妈打算如何处置?” 赵妈妈原以为碧竹自己都是一身骚,必是不会再出去乱嚷嚷的,只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不知死活,当即也不知如何。 “这事不是你该问的,”不过她还是淡淡地瞥了琥珀一眼,显然是不喜欢她这般多嘴饶舌的。 “那妈妈先前允诺的事情,还望妈妈不要忘了,”琥珀低头抿嘴笑了一声。 赵妈妈心里头虽不耐,却还是安慰她:“你只管放心好了,只要把碧竹那小丫头片子赶出去,五姑娘大丫鬟的位置必定就是你的。” 待琥珀走后,赵妈妈看着她便是心思复杂,不过才多大点丫头,心事竟是这般恶毒和复杂,可比她以前要聪明多了。只是这聪明人,一般命都活不长。 阿璇从卫氏的院子里头回来后,便让去准备热水去洗澡。碧竹外去指挥婆子抬热水过来,而碧鸢则是去箱笼里头拿干净中衣。 正巧阿璇觉得有些口渴,便叫了一声,外头的琥珀进来了。阿璇指着对面桌子上的茶盏,便道:“给我倒杯茶来。” 琥珀点头称是,便过去倒了茶,用茶托端了过来。阿璇伸手去接茶盏时候,就见她袖口下面露出的金色,待定睛一瞧,竟是个累丝金镯子。镯子瞧着倒是不宽,只是这工艺却是极难得的。 阿璇也是因为自个梳妆匣里头,有个累丝金冠这才认得的。 她只接过茶盏,便抿嘴喝了一口。此时碧竹从外头出来,瞧见琥珀在房里头,又朝阿璇看了眼说道:“姑娘,热水准备好了,可是这会就去洗。” “不急,我先喝口茶,倒是有些渴了,”阿璇淡淡一笑,眼眸垂下时候,又是朝琥珀的袖子处瞧了一眼。 因着丫鬟做的是伺候人的事情,所以穿地多是窄袖衣裳,这会她手腕处还是露出点金边,看出来她是想将金镯子藏在袖口里头,只是没藏住而已。 “好了,咱们去洗澡吧。” 这会碧鸢也拿了中衣过来,她陪着阿璇去洗澡。而留下碧竹在房内铺床,而阿璇走后,琥珀还直愣愣地站着,惹得碧竹有些奇怪地说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忙自个的事。” 琥珀一低头,这才退了出去。 阿璇素来不喜旁人伺候自己洗澡,所以这会洗浴时,她坐在大水盆里头,而碧鸢则是站在屏风外头候着。 此时周围点着通臂粗的蜡烛,阿璇将自己的腿抬起来,搭在水桶上头,水滴从嫩滑的肌肤上一点一点地滑落。如今便是她自个瞧着,都是满意之际。幸亏季铭临走前,她可是厚着脸皮请他开了美颜养肤的方子。 不愧是神医季家,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她又特洗了一回头,如今她虽年纪还小,可是头发却已是及腰了。乌黑顺滑的头发,放个梳子在上头,直接能从上头滑下去,可见平日里保养地也好。 碧鸢进来在她头上抹了养发的东西,这东西要留在头发上一刻钟呢。阿璇便到屏风外面坐了坐,碧鸢便给她倒了杯茶。 阿璇接过茶水时候,就瞧见她手上带着的银镯子,镯子倒是挺宽不过做工却是极简单。她登时便笑着说道,“碧鸢,你们一个月月银是几吊?” “一吊钱,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碧鸢好奇地说道。 阿璇淡淡一笑,不过她对如今的物价不是很了解,只又问道,“那想琥珀、珊瑚她们那样的小丫鬟呢?” “她们是半吊钱,”碧鸢如实回道。 阿璇知道如今这一吊钱就是一两银子,而十两银子换一两金子,也就是说一两银子换一钱金子。她方才瞧了琥珀手上带着的那个镯子最起码有三钱重,也就是说得三两银子才能买。况且那累丝工艺可精贵地很,所以光是这制作费估计都得比这金子本身贵。 所以说像琥珀这样的小丫鬟,得花了一年的月银才能买这么一个镯子。 呵呵,当真是有意思。 “你们拿了月银是自己留着,还是给家里头,”阿璇好奇地问。 碧鸢也没多想,还以为姑娘是因为碧竹的事情,这才想问的呢,于是便恭敬说道:“奴婢家里头是让奴婢自个收着的。” “那琥珀呢,她家是个什么情况,”阿璇又问道。 碧鸢愣了一下,这才又说:“琥珀其实也是个命苦的,娘亲早早就没了,爹又娶了个后娘的,对她并不好。她每个月的月银都是要贴补给家里头的。” “真是可怜,”阿璇真诚地说道。 所以,这镯子就更不可能是她家里头给的。 而此时赵妈妈伺候着大太太卸妆时,身边的丫鬟都被支了出去。大太太瞧着铜镜里头的人,竟是又老了几分。 “怎么样了?”她这心里虽焦急,可是这会光着急也没用了。 赵妈妈压低声音道:“碧竹那臭丫头正商量着怎么向二太太和五姑娘邀宠呢,只怕这事是瞒不住的。” 大太太当即将手上的梳子惯在地上,上火道:“这可怎么好,这三千两的缺口我如今是万万补不上的。” 赵妈妈心一横,便是压低声音说道:“太太,您还记得六姑娘上回说的话?” 杨氏眉心一皱,却是没想起来。于是赵妈妈立即就说道:“就是上回六姑娘说五姑娘自打落水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 这会杨氏倒是记起来了,不过原先她只当是小姑娘的胡言乱语,并未放在心上。 “要是五姑娘是被脏东西上了身,您说她说的话,还有人信吗?”   ☆、第44章 大哥归来 第四十四章 大太太病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勉强能起身,又过了一日竟是连床都下不了了。顾蕙和顾菀姐妹二人,便立即请了假,一心在跟前侍疾。 待这日中午下学后,卫氏正在房中看册子。卫氏乃是扬州人士,她爹是正平七年的进士,娶得是扬州商贾女儿。不过如今阿璇的外祖乃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离内阁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而已。 阿璇的大舅舅如今在扬州做官,管的是盐务这一块,所以不时会让人送东西过来。 “娘又在看账册?”阿璇好奇地凑过来瞧了一眼。 卫氏点头,阿璇的外祖母乃是出身商贾之家,打地一手好算盘珠子,所以卫氏在庶务也是极精通的。 “不是有帐房先生的,娘何必这样劳累,”阿璇笑着说道。 卫氏当即便摇头,只说道:“即便是帐房先生,他们也有自个的私心。所以做主子的一定要通透,万不可让人蒙骗了去。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不仅得精通琴棋书画,这庶务也该试着去学,万不可去学那些酸儒人家,觉得黄白之务太俗气,便一味地不学。” 阿璇听了她的话,登时觉得其实她娘还是个挺通透的人,不过想想也是,要不然顾阶这些年也不会只守着她一个人。 待到了下午,阿璇午休起来了,便让碧鸢伺候自己去储秀阁。谁知卫氏却是过来说道:“这两日不用上学了,待会你同我一块去瞧瞧你大伯母。” 阿璇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就不上课。 “先前大夫说了,你大伯母这是积劳成疾呢,今个听说病得都下不了床了,所以我便做主给你们几个放假,也好让她安心歇息,”其实是卫氏不想让人觉得,杨氏都病成这样了,阿璇还有心思上学。 因着去探病,所以阿璇也没往娇艳里头打扮,浅草色芙蓉花长褙子,配上一条蓝色嵌银边襦裙,腰间系着一根粉色飘带,在腰间缠了好几圈,而两边则配上蝴蝶模样的禁步。至于头发则是由碧鸢重新挽了垂鬟分肖髻,乌黑的发尾顺溜地垂在肩头,而发髻上则是压着一个累丝海棠花金压发。 卫氏让人拿好了礼物,便带着阿璇去了大太太的院子。等到了门口,只见院子里头鸦雀无声,一进去就看见院子里头摆着两个白瓷大缸。 而大太太院子里头没有树,因此没有蝉鸣,四周连个人声都没有。 不过这边卫氏刚踏进院子里头,就从对面正房出来了一个人,原来是大太太身边的赵妈妈。 “奴婢给二太太请安,”赵妈妈赶紧上前迎接。 “我来瞧瞧大嫂,”卫氏瞧了她一眼,便往正房上头去。 赵妈妈尴尬一笑,便跟在她后面,只是却抬头瞥了一眼阿璇。难怪如今府里头都在传,说家里头五姑娘是天仙女下凡,赵妈妈如今离近一瞧,乖乖,这样小年纪就有这等样貌,这长大了还能了得。 待卫氏进去时,就闻见一股扑鼻的药味,只觉得整个房间极是闷热。而此时顾蕙和顾菀都在,杨氏则躺在床上,额头上带着石青色的抹额,脸上看起来确实很苍白。 “大嫂,”卫氏一瞧她这模样,便是略带哽咽地叫了一声。 而阿璇则是极惊讶地看着她娘,她怎么不知道她娘竟是和杨氏关系这般好了。 此时杨氏艰难地睁开眼睛,瞧见卫氏时,勉强说了声:“弟妹,你来了。” “怎么竟病成这样了,昨个我来瞧的时候,还能好好躺着的呢,”卫氏吃惊地说道,说着竟是用帕子抹了下眼泪。 阿璇清楚地看着卫氏将帕子拿掉后,眼睛里头确实一瞬间就蓄满了眼泪,而表情则是极其地真挚。 顾蕙这会显然也是害怕了,抽泣了一下,只说道:“大夫说娘是劳累过度,这才病倒的。” 此时阿璇一低头,就瞧见站在另外一边陈有贵家的手上带着的金镯子,她当即便愣住,瞧着样式好像和琥珀的那只金镯子是一对儿的。 “大嫂为了咱们这个家真是太辛苦了,”卫氏真诚地说道,“今个娘还问了我呢,说大嫂身子怎么样,更是要亲自过来看看大嫂,只是被我劝住了。” “我做儿媳妇的,哪能劳动娘,”杨氏勉强开口说话,只是她每说一个字都极困难。 顾蕙瞧见了,这会哭着拉着她的手道:“娘,你别说话了。” 卫氏安慰了顾蕙和顾菀,又说了一会话,便告辞离开了,实在是杨氏那模样也应酬不起来她们。 而她们离开时,正巧是陈有贵家的送她们出来,阿璇又瞧了她手上的镯子一眼,还真的和琥珀那个是一模一样的。 等回了院子,阿璇便把碧竹叫了过来,说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陈有贵家的手上带着的一个累丝金镯子,是谁赏赐给她的?” 其实阿璇心里已隐隐猜到是大太太赏赐的,毕竟这样的累丝工艺,胜在精致。若真让这些丫鬟妈妈选,她们宁愿更宽更实在的镯子,也不会要这样华丽工艺的,毕竟镯子够宽,旁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碧竹有些好奇,“姑娘怎么会想起来问她。” 阿璇这才将琥珀的事情说了出来。 碧鸢当即便惊讶道:“可我没瞧见过琥珀带那样的金镯子啊。” “那就说明更有问题,若是正正当当得来的,有什么不敢带出来的。我估摸着她那天之所以带着,是因为刚得来这样好的镯子,小姑娘难免爱美,这才带了出来的。” 经阿璇这么一说,碧竹登时想起,“琥珀十来天没回家了,也没听说她家里头有人过来。她在府里头谁会给她这样好的镯子。” 登时三人都安静了,而两个丫鬟也没想到,这院子里竟有人被买通了。 碧竹得了命令自然出去打探了,平日里头阿璇的膳食都是她领着小丫鬟去拿的,所以在府里头认识的人比碧鸢多。 待下傍晚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阿璇一见她回来,便立即问道:“可是打探出来了?” “不过略问了几句就打听出来,毕竟那样的镯子也不多见,听人说这本是大太太陪嫁的物件,不过被赏赐给了赵妈妈和陈有贵家的。而陈有贵家的刚得了的时候,炫耀了好一阵子,所以不少人都知道。” 阿璇和碧鸢登时面面相觑。 如今陈有贵家的镯子还带在手上,那就是赵妈妈给了琥珀。阿璇没想到这么一个金镯子居然还牵扯到了大太太,要说没大太太在背后,赵妈妈就平白无故地给琥珀一个这么精贵的金镯子。 她可真是一万个不相信。 “姑娘,大太太想做什么?”碧竹是个心直口快地,这会忍不住问道。 阿璇淡淡一笑,说道:“问问琥珀不就知道了。” ****** 晚上的时候,阿璇已散了头发,结果就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她低头拿着梳子,淡淡地笑了一下。 而外头的碧竹瞧见闹起来的人,便是怒道:“吵什么吵,没见着姑娘快睡了。” 先闹起来的珊瑚,立即就告状说道:“碧竹姐姐,不是我想闹,是因为我屋里头出了贼,我幸幸苦苦攒地十两银子没了。” 说着她就嘤嘤哭了起来,周围站着看热闹的小丫鬟也是点头,十两可不是小数目,确实够哭的了。 “好了,别哭了,你再仔细找找,说不定放在旁的地方去了呢,”碧竹安慰她。 珊瑚摇头肯定地说道:“不会的,我就放在柜子里头的,天天都要瞧一遍。结果今天去看的时候,就没了。”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你搜屋子吧,”碧竹为难地说道。 而当琥珀瞧见自己柜子里头珊瑚的钱时,险些连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碧竹姐姐,我没偷,我没偷啊,”琥珀软了腿脚。 碧竹板着脸无奈道:“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咱们去见姑娘吧,让姑娘做主。” 阿璇看着面前跪着的琥珀,又瞧着这匣子里头放着的银子还有几样首饰。她痛心道:“琥珀,这偷东西被抓到,可是要在脸上刺字的,你若是有难处,只管同我说,何必做这样的事。” 琥珀见姑娘一见面,就给她定了罪,便更加人赃并获了。 此时她哭着说道:“姑娘,我真的没偷,没偷。” “可这会都人赃并获了,”阿璇瞧着她哭的模样,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做坏事的时候总没想着结果,如今被抓住了便在这装可怜。 她挑起匣子里头那只累丝金镯,便是哟了一声,惊讶道:“这,这不是陈有贵家的手上带着的那只金镯子,怎么在你这?” “姑娘,您许是瞧错了吧,咱们今个不是还看见她手上带着的,不过我听说这本是一对儿,还有一只被大太太赏给赵妈妈了。” 阿璇一张小脸上登时满是惊讶,她忍不住道:“琥珀啊,你好大的胆子,连赵妈妈的东西都敢偷。” “唉,这事我是管不了,赶紧请了太太过来,让太太定夺吧,”阿璇依旧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此时琥珀被吓得魂飞魄散,连爬了两步,到她面前,便是一直地磕头,哭喊道:“姑娘,奴婢没偷这金镯,没偷啊。” “难不成这金镯是赵妈妈送给你的?”阿璇替她说道。 不过琥珀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连哭声都消失了。登时房中一片死寂,而此时阿璇冷笑了一声:“你若是现在同我说实话,我还保你一条性命。不过你若是打死不开口,那也好看,便把你交了出去,这偷东西可不是小罪。听说衙门里头惩处那些小偷,就是在他们脸上刺字呢。” 阿璇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小脸蛋,摇着头无奈道:“这女子的容貌可是极重要的,一旦被刺了字可就得跟着你一辈子。”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琥珀又恢复了哭喊。 “说吧,让我饶你什么,”阿璇重新坐了下来,淡淡问道。 此时琥珀双腿发软,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心只想着脸上不要被刺字,她宁愿被姑娘赶出院子,宁愿被打一顿也不要刺字。 此时阿璇安静地等着琥珀回话,而周围一片安静,凉爽的内室之中让琥珀感觉一丝寒冷。 “姑娘,是赵妈妈给了奴婢这个手镯,说是让奴婢监视碧竹姐姐,听她有没有跟姑娘说些不该说的事情,”琥珀哭嚷道。 阿璇登时朝碧竹瞧了一眼,而碧竹也是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牵扯着自己。 “还有呢,”阿璇没问碧竹的事情,而是继续审问琥珀。 琥珀摇头,只说道:“没有旁的,只是赵妈妈今个见了我,吩咐了我一些话,只说让我将一些东西埋在姑娘的院子里头。” “什么,”阿璇登时大惊。 待东西挖出来的时候,阿璇瞧着却是奇怪地很。原本她以为杨氏是埋了写着生辰八字的小人,结果挖出来的却是一方帕子和一支金簪。 这算什么? “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琥珀哭着嚷嚷。 其实她敢埋也是看这两样不是什么巫蛊之物,所以才会听了赵妈妈的话埋下去的。 阿璇沉思了片刻,只转头看着琥珀便吩咐道:“还有别的吗?” “没了,没了,这会真的没了,”琥珀立即摇着头,哭喊着说道。 “好了,你暂时还在我院子里头待着,要是赵妈妈找你的话,只管去就是了,”阿璇淡淡一笑。 琥珀见姑娘居然没要处置她,登时一震,不敢相信地抬头,“姑娘还愿让奴婢留在身边?” “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你放心,待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便赏你一百两银子,放了你的身契。” 琥珀一听这话,哪有不感恩的,只拼命地磕头。 待她出去之后,碧竹便是一下子跪在阿璇跟前,请罪道:“都是奴婢连累了姑娘,奴婢罪该万死。” “好了,万不万死你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璇无奈地说道。 她是没想到,如今这事情竟是一波接着一波,放佛没有个了断一般。她没想到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大太太,竟是让她这般对付自己。 待碧竹将陈有贵放利子钱的事情说出来,阿璇叹了一口气,“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真正放利子钱的应该是大伯母了。她这是怕我把她的好事告诉老太太,打算先下手为强了。” “姑娘,咱们该怎么办啊?”碧鸢登时便急了。 怎么办,当然是抱大腿了。 结果第二天,阿璇正在卫氏院子里头,就听见碧鸢匆匆进来,说道:“姑娘,不好了,大太太昏迷不醒了。” 阿璇笑了一声,看来大伯母这是打算出招了。 于是她也不着急,只带着碧竹去了卫氏的院子里头。这会双胞胎正好在她院子里头用膳,阿璇瞧了两人,便笑着说道:“承哥儿、启哥儿。” “姐姐快来坐,吃饭,”顾应启立即便招呼她。 阿璇看着两张可爱的小脸,登时便觉得所有的心烦气躁都可以烟消云散了。这会要是能解决杨氏的事情,她真想着娘亲还有两个弟弟离开这里。 原本阿璇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是此时看着他们两个小脸蛋时,却突然心中一软。对,她要带着卫氏和他们离开这里,去京城,和爹爹还有哥哥一家团聚。 阿璇坐下来陪他们两人用了早膳,三人有说有笑,也不管食不言地那些规矩了。 待卫氏理了理两个儿子的衣裳,这才立即看着他们出了门。 等两人用了早膳,进了东梢间的时候,阿璇便让丫鬟都出去了。卫氏瞧着阿璇严肃的模样,登时便笑道:“阿璇,可是有什么悄悄话和娘说?” “娘,你可认得这两样东西,”阿璇将东西拿了出来,是用帕子包好的。 卫氏好奇地打开帕子,就瞧见里头是一方帕子和一支金簪,帕子只是普通的样式,只是那金簪瞧着却是眼熟地很。 她却是想了半天,都没想想出来这两样东西的来历,她抬头瞧了阿璇一眼,就听她说道:“这两样是大伯母派人埋在我院子里头的。” “什么,”卫氏当即一震,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样东西。 她也是大家出身,知道这后宅阴私甚多,有些家里头甚至用上巫蛊之术害人。只是没想到,杨氏竟是丧心病狂地用这种东西害自家侄女。只是这两样东西实在寻常,上头也没写着生辰八字,若说是害人,实在也牵强了些。 阿璇便将碧竹撞破的事情说了出来,卫氏这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她可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即便是我知道她在外头放利子钱,我也不会去告诉老太太的,”卫氏面色冷厉,原本柔和绝丽的面容,也是不复原本的温柔。 她性子是好,可不代表就是好欺负的,更何况如今欺负到她女儿的头上了,当真是觉得她们孤儿寡母是好欺负的。 “阿璇,你打算如何?”卫氏瞧了女儿一眼,这才发现她的阿璇当真是长大了,遇见这样的事情也能不慌不忙了。 其实阿璇本就想好了对策,只是她生怕卫氏会怀疑,结果没想到卫氏竟是主动问她。 卫氏见她面露惊讶,便是摸着她的发鬓说道:“这后宅之事本就是捉摸不定,娘自然希望你是良善人,可是娘却不希望你是任人欺负的良善人。” 其实卫氏的道理很是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阿璇登时觉得,最起码在三观上,她和卫氏还真是嫡亲的母女。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我也只是知道她在我院子里头埋下这样的东西,还不知她要怎么做呢,”阿璇抿嘴想了想,又问:“娘,你可知道大伯母有什么亏心事吗?” “她做的亏心事可多了去,”卫氏哼了一声,她手里头有银子,别看在府里头不显山漏水的,可是却多得是耳朵。 杨氏连生了三个女儿,老太太给大老爷就赏赐了好些通房,更别提说那些姨娘了。可是大房活下来的庶出,除了庶长子顾应松外,就还有个庶出的姑娘顾蓉了。 这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当初他们的生母陈姨娘怀第一胎时,就是被老太太挪到她院子里头照顾,这才生下了大房第一个儿子。 “娘,你的意思是说陈姨娘是被大伯母害死的,”阿璇记忆中对这个陈姨娘有模糊的印象。 只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极受大老爷宠爱,生了一儿一女,就连大太太都要礼待她三分。结果却在前两年病死了,当真是红颜薄命。 卫氏肯定地点了点头,当初她是知道此事的,只是这到底大嫂房中事情,她一个隔房地管不着。 谁知她竟是本性不改,如今还想害了她的阿璇。 阿璇抿嘴一笑,登时便来了主意,俯耳在卫氏耳边说了几句。卫氏听完,登时也笑了,“你也不怕把你大伯母给吓死了。” “那也没办法,谁让大伯母不想给我这个侄女一条活路呢。” ******** 老太太派了人去瞧大太太,结果回来还是说昏迷不醒。她不顾众人的劝阻,坚持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一进去就听里头哭声一阵,待她进了后,就瞧见两个姑娘在旁边抹眼泪,而大夫则是站着和大老爷说话呢。 “怎么样了,”老太太急急问道。 大老爷沉重摇了摇头,而那大夫则是给老太太行了礼,便匆匆离去。而此时顾蕙则是扑过来,就是抱着大老爷的腿说道,“爹爹,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啊。” “到底怎么样了?”老太太又问。 大老爷说道:“大夫说夫人只是积劳成疾而已,只是如今病情反复,不知为何就是好不了。” 老太太又问了几句,见这里实在是乱得很,大老爷怕她着急上火,便亲自送她回了上房。 等到了晚上,大老爷又来了。 老太太皱眉,惊讶道:“要请道士来家中?这要是传出去该如何是好?” “这道士在江南一带极有名的,再说了家里头有人生病,请道士驱邪的也不止咱们一家,如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大老爷有些尴尬地说道。 他到底是读书人,对这方术不甚相信,只是熬不过女儿的苦求而已罢了。 老太太一听也是叹了一口气,却没再阻止,这后宅请人做法确实不止她们一家。大媳妇这场病生的蹊跷,请人来看看也是好的。 等道士请到家的时候,顾府没敢张扬,只是让他四处看看。结果他走到一处水池里头,就见他手中拂尘一指,便说道:“这水里淹死过人,阴气太重,不干净。” 旁边陪伴着的大老爷,登时一惊。 这道长姓周,是大老爷亲自见过,谈吐行为自然有得道大仙的风范,更难得得是他不张口就能说话,一身通灵术法让大老爷也不得不有些信服了。 “大师,可是这地方在作怪,”大老爷立即恭敬地问道。 只见周道长摇了摇头,却是拎着拂尘就往前去。 而此时碧鸢在屋里头焦急地走来走去,忍不住问道:“姑娘,要不我出去看看?” “先前大房不是派人来说了,让咱们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道长,坏了大事,”阿璇津津有味地看着话本,说真的,宋寒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此时也不知看到什么好笑的地方,她嘴角一扬,不过这会碧鸢走来走去,实在是太打扰她了。 所以阿璇干脆坐了起来,安慰她道:“你着急什么,这道士待会肯定会到我们院子里来的。” “小姐,你就不担心吗?”碧鸢忍不住跺脚道。 阿璇笑了,“担心啊,我担心待会场面太好看了。” 果真没过一会,就听门口传来响动之声。 只见周道长拂尘指着院子门口,便是高呵一声道:“府中的邪祟就藏在这院子里头。” 众人一听,便是面色一变,而大老爷脸色也是不好看,不过当即否道:“不会吧,这院子里头住的可是我的侄女。” “她是不是三个月之内落过一次水,”周道长又问了一句。 大老爷登时不说话了,阿璇确实之前落了一次水。 这会大老爷只觉得这道士实在是厉害,不过瞧了几眼,就能推算出来,全然没想到府里头会有人和他勾结。 “大老爷还请往后退,这东西是从水里头出来的,阴气足地很,”周道长做了个往后的动作,吓得大老爷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此时这道士带来的两个小童子,便是上前,只见一人打开一个黑罐子,当头就冲着那门上扑了过去,只见一阵猩红之后,那门上竟是冒起了浓烟。 “这邪祟最是害怕黑狗血了,你们瞧这狗血一泼,她留在门上的封印就被破了。” 此时众人看着那浓烟,从原先的不信也变成了将信将疑。 周道士领着人进去时,阿璇便从屋子里头出来了,她一眼就瞧见自己院子门上的猩红,便是嫌恶道:“大伯父,这是何意?” 大老爷这会虽说对周道士很是相信了,可听见侄女的质问,也是尴尬不已,这事儿弄得。 谁知大老爷还没出声,就见那道士神神叨叨地围着她院子里头转了两圈,便道:“伤害大太太的邪祟就在这院子之中,只要将东西找出来,老夫再做法驱除了,大太太这病定然能好。” “大伯父,您觉得我这院子里头有害人的东西?”阿璇见大老爷这会不说话,登时语气更加不善。 “璇姐儿,你就让道长瞧瞧吧,”大老爷劝她。 阿璇登时更加无语了,这大老爷还是读圣贤书的呢,难道就不知道近鬼神而远之的道理,居然相信这种满口胡言乱说的江湖术士,难怪会被革职。 “妖孽,本道在此,哪还由得了你胡言乱语,”结果这周道士居然拿过小童子手上举着的桃木剑,指着阿璇便是怒道。 阿璇登时便气笑了,怒道:“你这臭道士,胡言乱语,专门坑蒙拐骗,今个居然敢骗到本小姐头上,看我不收拾了你。” 结果她话音一落,突然就见一声破空之声,接着就是一支箭竟是插在了周道士头上带着的九梁巾上,只见箭羽还颤了颤。 此时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而周道士更是两股战战,只觉得脑门都一股凉飕飕的冷气。 就见一个浅蓝锦袍少年,手持弓箭,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一脸淡然地站在门口。 这少年气质高华,时虽手持弓箭,可身上却丝毫不带一丝戾气。相反他身上带着读书人的儒雅和温润,让人觉得他应该手持书本,而非弓箭这样的凶器。 可这会他微微一抬手,身边的小厮赶紧又奉上一支箭,他将箭搭在弓上,一手握弓,一手拉线,阳光之下那弦折射出银色光芒,而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墨色弓箭上,却又那般相得益彰,只当人觉得即便他此刻要杀人,都是那样的优雅。 阿璇眼巴巴地看着对面院子的少年,她甚至能瞧见他嘴角噙着地一丝冷笑,可偏偏这样的冷笑,都依旧无损他的俊美。 浓墨般的长发整齐地挽在玉冠之中,狭长的丹凤眼将他原本温润的五官,硬生生地拉出了一丝风流之态。 “我妹妹说的是,你这坑蒙拐骗的道士,是该被教训。” 说着,他便是又是一支箭出手,干脆利索地再一次射穿周道士的九梁巾,两支箭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十字架。   ☆、第45章 夜半惊魂 第四十五章 这道士终究受不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似乎是害怕极了。此时周道士再不复方才的仙风道骨之气,脸色煞白地看着对面扬唇浅笑的少年,这样丰姿如仪的俊朗少年,明明温润如玉的模样,可偏偏持弓射箭时,却这样的凌厉和不带一丝手软。 周道士知道今个是撞到硬茬子了。 此时大老爷看着对面的人,先是惊讶,接着脸上便是闪过尴尬,他道:“应衍,你这是做什么?” 顾应衍淡淡扫了大老爷,可是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他手上的弓箭越拉越满,似乎一松手那凌厉的箭矢会再度飞射而来。 “应衍不才,倒是瞧不出来,大伯父这是唱得什么戏,”顾应衍语气虽温和,可是字字相逼,丝毫不对让。 大老爷请这道士过来,也不过是求个安心,如今被侄子当场质问,半是恼火半是尴尬地怒道:“既然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大伯父,有这么同大伯父说话的吗?” “侄子不敢,”可嘴上说着不敢,就在他说完时,手上的箭却是又射了过去,这会竟是将原本那支插在周道士九梁巾上的箭,从当中劈开。 旁边的站着的都是顾家的奴才,素来在内院当差当惯了,哪里见过这样凌厉可怕的一幕。特别是看见第三支箭居然将第二支箭从当中劈开了,登时院子里头一片鸦雀无声。 而原本还想摆长辈的谱的大老爷,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一半箭杆,登时觉得舌尖发苦,再说不出话来了。 阿璇从没想给大哥哥会是这样的人,怎么说,光是看瞧他,便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放着方然贵气,神态怡然,最是无双公子模样。 可偏偏他话不多说,上来就动手,自带一股凌厉霸道之气,即便是身为长辈的大老爷,这会都被他唬地不敢说话了。 此时顾应衍手持弓箭,一步步地走近,而跪在地上的周道士,终是承受不住压力,哭喊道:“饶命,公子饶命,别杀我,别杀我。” “道长是方外高人,我如何舍得杀你,毕竟我们府上的邪祟还等着道长你来除呢,”此时顾应衍已站在周道士跟前,可口吻却是戏谑。 阿璇没想到大哥哥竟是这样促狭的人,若不是好不容易忍不住,只怕当场就要笑出来了。 “不敢,不敢,”周道士见他口吻似乎缓和,不再像方才那般上来就动用弓箭,登时松了一口气。 “方才我听道长,这院子之中埋在害大夫人的邪祟,不知这邪祟在哪儿呢?” “没,没有,小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这个周道士还算个聪明人,见顾应衍这般强势,即便大老爷说的话他都没放在心上,登时就知道大老爷是指望不上的。 他本就是收了别人的银子,到顾家来演一场戏的。如今连小命都快没了,还要银子有什么用呢,所以他彻底否认。 “找,”顾应衍冷冷呵斥了一声,吓得周道士立即噤声。 此时大老爷勉强开口劝道:“应衍,这只是这道士胡言乱语罢了,大伯父如何不信阿璇。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真的,大老爷这会还真的有点想赶紧走,主要是这上门欺负自家侄女的名声,他实在是不敢担了。再说对于二弟这个长子,他还真不敢如何,顾应衍从小素有才名,可真正才名还不可怕,可怕的大老爷觉得这少年的心性实在是非常人所能比的。 当初九岁的顾应衍的一番话,只说的大老爷头皮发麻。当年废太子还在位,江南发生祥瑞之事,他找顾阶一起商议,看看他们能不能也弄出一个祥瑞。当时大老爷并不在信阳府当官,结果顾阶的信送到时,他已经在山东也弄出一个祥瑞之事。 后来果然如顾阶心中所说的,此事万万不能参与。没多久,宫中便发生异变,朝中对废太子的责难越来越多,直到正平二十三年,轰轰烈烈地废太子事件终于拉开了帷幕。 而大老爷当年作为参与制造祥瑞的同党,被革除职位,这还多亏了顾阶的岳父,也就是顾应衍的外祖父在朝中多方打点,他才落得革职这样的处理。要知道很多同样参与祥瑞案的人,有些都是流放到西北去了。 他途径徐州的时候,顾阶当时正在那处做官,他在府上停留了几日。 而当时在书房之中,顾阶便清楚对他说,关于他信上所说的话,乃是顾应衍所言的。顾应衍一听说祥瑞一事,便同顾阶说,这事必是要异,不屑三个月京城必然会生变。 一个只有九岁的少年,平素不过听了父亲提起朝中之事,竟是能分析地这般头头是道。不管是天资聪慧也好,是少年天才也好,都让大老爷忌惮不已。 如今再瞧见他行事这般肆无忌惮,大老爷更觉得顾阶这个儿子早晚要惹出事情来。 顾应衍淡淡扫了大老爷一眼,却是拿着弓箭对准周道士,“还不快去找。” “这,这,”周道士此时恨不能在地上给他磕三个响头,可是却腿软的却不敢动弹。 “道长,这弓箭不长眼,我家的邪祟可还等着你去除呢,”顾应衍笑了笑,淡淡说道。 此时周道士无法,只得勉强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去院子的角落去寻。他来之前,接头人已经告诉他了,东西都埋好了,一共两样,一样是帕子埋在小院东边花坛的下面,而另一样则是一支金簪,埋在小院槐树下。 可他领着童子找过去,装模作样地做法找邪祟后,便让童子在花坛下头挖,可不管怎么挖周围都是干干净净的。 童子有些无奈地朝师傅看了一眼,此时周道士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那长身玉立的少年,此时的弓箭依旧拿在手上,弓弦在阳光之下散发出别样的光芒,似乎只要一弹而过,那里就会射穿自己脑袋的弓。 等他再去树底下的时候,同样什么没有找到。 周道士脑中发懵,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不是说东西都埋好了,不是说他只要找到东西,再装模作样做个法事就好了? 阿璇此时也从门口往前走了几步,正好走到阳光可以照射的地方,她的影子在地上浓缩成乌黑的一团。 “周道长,你方才不是说我是妖孽的?不知你现在还要降妖除魔吗?” 周道长脸色煞白,知道自己这点小伎俩只怕是被看穿了,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落下,身子恨不能缩成一团,放佛那边一瞬就能射过来一支箭。 他慌乱摇头,矢口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姑娘岂能是妖孽,实在是老道胡言乱语。” “道长既是大伯父专门请回来的得道高僧,想来定时道法高强之人,如今大夫人既然病得蹊跷,那说明咱们家肯定还是有邪祟在的,”阿璇瞧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讥讽之色,笑道:“既然这邪祟不在我的院子,那肯定在别的地方吧。” 周道士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说实话他这会才瞧见这姑娘的样子,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如尖尖采荷般,典雅高贵,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可他听着阿璇的话时,总觉得这样充满威胁的话,并不是这样好看的小姑娘说出来的。 可阿璇笑盈盈地盯着他时,他这才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气。 “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周道士止不住地附和她的话,反正如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还是想想保命的法子。 这会周道士心中才是止不住的后悔,原本说只是对付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鬟而已,可谁能想到这对兄妹竟是这样凶悍。哥哥上来就是要杀人的模样,妹妹也是个笑里藏刀的,周道士这会恨不能给这对兄妹下跪求饶了。 可人家压根不要他的求饶。 阿璇挥手往前,做了请的动作,便笑道:“周道长,请吧。” 此时周道士舌苔发苦,止不住的害怕,却不敢不听从阿璇的话,主要他是怕顾应衍一箭就射穿他的膝盖骨。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他这样的软骨头,直接吓得膝盖骨发软。 周道士走在前头,阿璇领着丫鬟走在后头。而走到顾应衍跟前的时候,她看着面前这个已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阿璇,哥哥回来了。” 简单一句话,竟是将阿璇的眼泪生生地逼了下来,自从来了这里,她被人威胁,脸上生了那样的胎记,处处都有算计,处处都要小心。可顾应衍的一句话,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和温暖。 或许这世上就是有人能有这样的魅力,只一句话便可安抚人心。 “大哥哥,”阿璇低头,轻轻叫了一句。 顾应衍看着面前的妹妹,看着她面上的胎记消失殆尽,终究是露出风华绝丽的初容,“我们阿璇,终于长大了。” 这样温柔的话语,真是动听极了,放佛是这世间最美妙的音符,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她的心扉。 这未免也太犯规了些吧。 “好了,咱们跟着周道长一块降妖除魔吧,”顾应衍嘴角上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8 这周道士如今被架在炉子上了,而旁边的大老爷也后悔不已,只觉得万万不该相信这方外术士,实在是太不靠谱。 既然阿璇的院子要搜索,这其他院子就更不该放过了。 此时卫氏带着人匆匆过来,一瞧见大老爷他们从阿璇的院子里头出来,便是止不住地冷哼一声,说道:“大哥,不知阿璇这院子有什么问题,竟是要您亲自带着这道士去吓唬他?” “这如何是吓唬,不过是去瞧瞧而已,况且道长也说了,阿璇的院子没问题,”大老爷被顾应衍逼问了一遍,这会又被卫氏这么一句,只觉得一张老脸真是丢尽了。 “娘亲,大伯父不过也是担心大伯母的安危罢了,咱们作为一家人该是理解,”此时顾应衍出口安慰道。 卫氏这会才瞧见人群中的儿子,只觉得他长高了,也长大了,离家的时候还是个小少年模样,可这会却已朝着大人模样去了。 “应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卫氏走过去,瞧着儿子也是眼眶泛泪,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刚到,不过就撞见这么热闹的场景,”顾应衍轻笑着安抚卫氏。 此时卫氏也是瞧着大老爷,有些不满地说道:“大哥,若是大嫂真是被什么邪祟冲撞,我瞧着不如请这位法师到她院子里头瞧瞧,说不定还能找出些原因,总好过在府里头乱转,弄得人心惶惶的。”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大老爷也无法只得带着人过去了。 卫氏自然是不愿带着女儿跟过去的,她只管带着顾应衍和阿璇离开。待三人回了卫氏的院子,就见她拉着儿子的手,止不住地打量,过了半晌才道:“长高了,不过好像更消瘦了些。你在京城里头吃的可还惯,住的可舒服?身边伺候的人精心吗?” “吃得自然是习惯的,儿子住的也好,至于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娘亲自选的,哪有不妥当的。况且外祖母时常让人接我去家中,所以儿子一切都好,”顾应衍一点也不觉得卫氏问的问题琐碎了些,一一回答。 卫氏听到儿子的回话,倒是安心了不少。 此时顾应衍看着旁边安静的阿璇,便是笑道:“阿璇怎么都不关心关心哥哥?” 这温暖又迷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刺激耳膜了,阿璇登时觉得耳朵通红,竟是害羞地不敢抬头。 这实在是,阿璇咬了唇瓣,无奈想着。 “咱们阿璇如今越来越好看了,”顾应衍感慨地说道,偏偏他连说这话的时候都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迷惑。 “今日是怎么一回事?”顾应衍转头便有些严肃地问道。 卫氏叹了一口气,这才将杨氏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伯母当真是过分了,”顾应衍说道。 卫氏也是极气愤,“都是一家人,她有必要这般毁了你妹妹的名声。要阿璇真是被冤枉成邪祟上身,她就能一手遮天不成?” “不知母亲有何计策,”顾应衍淡淡一笑。 卫氏这会可是笑,只狡黠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只管去问你妹妹。” 阿璇没想到,这会卫氏居然能将她出卖了。不过她却撒娇道:“等待会再告诉大哥哥。” 顾应衍摇了摇头,却没继续追问。 此时大太太院子之中,三个姑娘原本在门口瞧着,这会瞧见那边挖出东西,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好像是陈姨娘的遗物,顾蓉当即便朝那边跑过去。 她一把夺过小童子手上的帕子,瞧着上头的花纹,便是哭着将帕子抓在手心里头,便是哭着对大老爷说:“爹爹,这真的是姨娘的帕子,你瞧。” 可当二姑娘再次将帕子打开时,所有都看见那帕子原本绣了鸳鸯戏水的粉色帕子上,竟是出现了血字。 二姑娘顾蓉当即一惊,帕子随之便落在了地上。 而大老爷弯腰捡起帕子的时候,就瞧见那帕子有个血色红字,竟是个冤字。 顾蓉不敢置信地看着帕子,终究是忍不住嘤嘤哭了出来,问道:“爹爹,是不是姨娘在天有灵,给我传信来了,说她死的愿望。姨娘,姨娘。” 这会丫鬟、婆子都瞧见了这一幕,明明在小童子手上的时候,那帕子上还什么都没有呢,怎么到了二姑娘手上就出了字,这会也有一两个是认字的丫鬟,瞧见那上头竟是写了个冤,登时便相信这是陈姨娘显灵了,告诉二姑娘她死的冤枉啊。 顾菀咬着牙看着大老爷手中的帕子,那鲜红的字真的就是在一瞬间出现的。 到了晚膳的时候,顾府谁都知道这件事了,这些鬼神之事本就骇人,如今还是在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谁心里头不怵地慌。 而在卫氏院子里头,阿璇也终于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顾应衍,他登时便失笑,竟是不知道他这个素来安静的妹妹,如今竟这样有魄力和有计谋。她居然能想到用姜黄水在帕子上写字,只要接触帕子的人手上抹了碱水,就可以在这上头显出鲜艳红字。 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道:“不过这点手段,只怕还不能让咱们大伯母得了教训。” 阿璇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不过顾应衍却是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我也保密。” 阿璇登时后悔了,哪有报复心这样强的啊。 此时顾应承和顾应启兄弟两人也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大哥,两个人扒着顾应衍的腰就是不放。 “大哥哥,你可算回来了,”顾应启除了是姐姐脑残粉之外,也是大哥哥的脑残粉。在他心目中,姐姐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那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哥哥不仅写字写得好,读书也厉害,还有拉弓和骑马呢。 “大哥哥,”顾应承这会也没了平日在顾应启面前的哥哥模样,只抱着顾应衍的腰身。 “好了,哥哥给你们带了礼物回来了,”顾应衍哄着他们放开自己之后,就让丫鬟把他带的礼物带了回来,竟是和他今天所拉的弓箭一模一样的小弓箭,尺寸比他那个要缩了一半左右,正是适合顾应承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玩。 卫氏一瞧他竟是送了这样珍贵的弓箭,当即便无奈道:“你们就宠着他们两个吧,阿璇上回回来给他们带了弹弓回来,这院子不知多少东西都祸害在他们手里头了。如今你给他们这样的弓箭,我看整个府里头都逃不过去了。” 可这会双胞胎抱着自己的小弓箭,简直是爱不释手,摸了又摸后,顾应承这才认真问:“是和大哥哥的弓箭一样的吗?” “都是黄杨木做的,大哥哥请了京城里头最好的弓箭师傅做的,我们阿承和阿启也到了可以学射箭的年纪了。”顾应衍摸着他的脑袋认真说。 “太好了,大哥哥以后就教我们拉弓吧,我要和大哥哥一样厉害,”顾应启得陇望蜀地说道,这弓箭刚拿到手里,就盼着超过大哥了。 下午的时候顾应衍就去给老太太请安了,不过因着家里的事情,老太太劝慰了孙子几句,便让他回去歇息了。 这会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地吃饭,卫氏光是瞧着儿子的脸,就觉得格外开心,更是不住地给他夹菜。 二房这边是一片祥和,可大房却有些风雨欲来的意思。二姑娘哭着求大老爷替陈姨娘做主,气得大太太险些能这病都装不下去了。 可偏偏大老爷还煞有其事的安慰她。 待晚上的时候,赵妈妈正送顾蕙和顾菀出去时,就听见外面一声惨叫。 待她们出去时,就瞧见院子里头竟是漂浮着一团绿色火焰,一个丫鬟此时还在惊叫,而其他人显然也是吓得面无人色。 “鬼,鬼,鬼火来了,是鬼火,”有个丫鬟追着那团火焰惊恐地说道。 而那团鬼火竟是放佛活了一般,那丫鬟走,它也飘,那丫鬟走的快,它竟然也跟着飘地快了。 “不会,不会真是陈姨娘的鬼魂吧,”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只将在院子里的人都吓得面无人色。 顾蕙何曾见过这般可怕的事情,登时便惊叫起来,丢了魂一样地往屋子里头跑。 当大太太亲自出来看着院子里,飘着这团鬼火时,下午赵妈妈描绘的那一幕又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登时眼睛一翻,彻底吓昏过去了。   ☆、第46章 仇人见面 第四十六章 大房那边因为大太太昏倒又是一片混乱,请大夫的请大夫,抬人的抬人,而大老爷过来的时候,还瞧见那一团绿色鬼火在空中漂呢。 饶是大老爷读了这样多的书,都被吓得腿都软了。 此时在卫氏院子之中,顾应衍端了一杯茶给她,此时玉瑶匆匆进来,便将大房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卫氏。而卫氏端着手中的甜白瓷茶盏,抬头瞧了眼对面笑得像只狐狸的儿子,还真是跟他那个狡猾的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等玉瑶出去了,她才没好气地说道:“这事可是你做的?” “娘亲说的什么话,儿子这才刚回来呢,”顾应衍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却是突然笑了一声。 他脸上带着惋惜的表情,摇头说道:“没能看见大伯母那见了鬼的模样,还真是可惜。” “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卫氏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顾应衍看着卫氏,放下手中的水杯,突然托腮看着卫氏,“儿子在京城的时候,很是挂念母亲你们呢。” “娘也想你,生怕你爹爹照顾不好你,让你受了委屈,”卫氏每回不止给丈夫写信,还会给儿子写信,不过都是些细碎小事。 “儿子如今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顾应衍笑着安慰她。 卫氏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极是聪慧。就算自己爹,那样古板的人,甚至都喜欢他甚与自己的几个孙子。 “娘,阿璇脸上胎记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应衍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和卫氏密谈,就是为了这件事。当初顾阶收到信之后,便让管家从书院叫了自己回去。 卫氏一听他提起这个,登时便是眼眶一热,在阿璇跟前她作为娘亲自然不能软弱,是一心安慰女儿,生怕她一时想不开。毕竟之前落水的事情,她可是没敢和丈夫说呢。 这会儿子回来了,卫氏登时心里头也觉得找到了靠山。其实她是想报复何家那小贱人,可是她到底是内宅妇人,手上没个人手,无人帮忙,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况且何芸的外祖家乃是京城的泰阳伯府,即便如今泰阳伯府日渐衰落,可是这些京城的勋贵豪爵,哪家不是姻亲联谊,即便再落魄,这破船还有三千烂钉呢。 所以没有完全的把握,卫氏是不会出手的。 所以这会她把崔沅强行闯进后院,阿璇落水,一直到后来阿璇发现何芸给自己的膏药里头竟是掺着害人的□□,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应衍,娘亲是个没用的,竟是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护不住,崔家这般欺负你妹妹,我也只能哑巴吃了黄连往肚子里头咽。至于何芸那小贱人,小小年纪就这样恶毒,偏生她又有泰阳伯这个靠山,”卫氏是越说越伤心,只觉得是戳到了伤心处。 “母亲,”顾应衍看着卫氏哭得梨花带雨,也是极不忍心,在他印象之中,娘亲是温柔又美丽的女子,在父亲的保护之下,从不曾像这般哭过。 “等我将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明年乡试结束之后,就带着娘亲、阿璇还有承哥儿和启哥儿去京城,”顾应衍向她保证说道。 卫氏听了更是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你爹可有同你说什么,”卫氏用帕子拭了拭,这才轻声问道。 顾应衍只道:“父亲已同我说过了,此间之事都交由我全权负责,儿子不会让阿璇白白受了欺负的。” 卫氏点头,对于顾应衍说的却是丝毫没有怀疑。虽然她的儿子不过才十六岁,可是她相信只要是衍儿说过的话,就从来没有实现不了的。 不过这会顾应衍又问道:“崔家对妹妹的态度不好吗?” 卫氏叹了一口气,要说崔谨这个准女婿,她是一点都挑不出毛病的,这模样也是万里挑一那般出挑的,品性也是极好,读书更是用功,在官家子弟之中是难得的出息少年。 可偏偏那个蒋氏对阿璇却是不冷不淡,崔沅那样闯进阿璇的院子,让阿璇生了一场大病,她也不过是派人送了薄礼过来。不管是蒋氏还是崔沅,卫氏对她们都极是不满,对于这门亲事也十分不满意。 “这成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你父亲只瞧见崔谨这少年有出息,却不知这后宅之事。蒋氏是个心高气傲的,瞧她那模样应是觉得你妹妹配不过她儿子吧,纵地女儿这般无法无头,若是你妹妹真嫁过去了,岂有安生日子过。” 顾应衍虽不关心后宅妇人之事,可在听到卫氏说,蒋氏许是瞧不上阿璇时,登时便冷哼了一声:“这事儿母亲也不用担心,若崔家真是这般想的。这样的亲事即便不做也罢。” 卫氏没想到儿子竟是这样的果决,她又有些犹豫了,“若是退了亲事,只怕对你妹妹名声有碍,这还是得慎重。” “母亲怕什么,咱们阿璇那样的容貌和性情,只有她挑选这世间男子的权利,哪有旁人挑剔她的资格。况且她现在年纪还小,待退了亲事之后,过了四五年再寻一门好亲事,又怎么会妨碍。” 卫氏似乎被他说动了,脸上也是露出赞同之事。 “况且这退亲本就要当机立断,若是一味地拖延,待过了两年到了阿璇及笄的年纪,只怕对她才是真正有碍呢,”顾应衍看问题本就是极通透的,这么三言两语就把卫氏说服了。 这会卫氏总算是想起顾阶来,“这门婚事到底是你爹爹同意的,你说他会同意吗?” 顾应衍不在意地一笑,“爹爹不是也说了,此间之事全权交给儿子来负责。” 其实顾阶只是回来让他对付何家的,谁知顾应衍竟是准备把崔家之事也一并处理了。自家的妹妹,能嫁给姓崔的,已是他祖上积德,竟是不知死活还敢挑剔。 “不过这事也还得听听阿璇的意思,”顾应衍突然说了一句。 卫氏却是有些好笑,只道:“你妹妹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她又懂些什么?” “母亲,可千万别像那些古板夫人一样,只觉得婚事由父母定,而女儿家不该说些什么。毕竟这婚事乃是阿璇的婚事,以后这日子也得阿璇自个过。咱们能做的,如今咱们虽能帮她做主,不过也听些她的意思,”顾应衍虽是读儒家书,却不像那些迂腐的老夫子一般。 而卫氏到底是心疼女儿的人,一心想让阿璇一声顺遂,偏偏事不如意,如今一波又一波的磨难。 “别担心,有爹和我在,定不会让阿璇受苦的。” ****** 清脆的鸟鸣声响起时,阿璇在帘帐里头翻了个身,外头的碧鸢立即便轻声问道:“姑娘,可是起来了?” 阿璇没回话。 碧鸢立即有些着急地说道:“姑娘,今个该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你该起来了,要不然就晚了。” 阿璇是个畏热的性子,好在她这屋子乃是朝南的,冬暖夏凉,又加上每晚都有专门的冰塔放在屋子里头,所以一夜睡过,极是好梦。 此时阿璇动了动脚,朝天竖起,如今这身子的柔软度可真是好,那天她试了一下,劈叉做起来可是丝毫不废功夫的。 阿璇喜欢跳舞,从前她学的是芭蕾舞,踮起脚尖跳舞虽美,可是脚趾头却遭遇着非人的折磨。如今顾家没有教舞的先生,可能是这舞蹈并不像其他琴棋书画那般受人重视吧。 不过她却心心念念着还想学舞,虽说不能像从前那样在舞台上表演,不过可以学到和芭蕾完全不同的汉族舞蹈,阿璇还是很向往的。 “奴婢伺候姑娘洗簌吧,”阿璇下了床,碧竹便过来扶着她到旁边去,此时白帕子和铜盆都摆好了,还有漱口的用具。 阿璇瞧了碧竹一眼,只见她面带红光,眼中含笑,竟是说不出的高兴,便好奇地问了声:“你这是有什么好事儿呢,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姑娘,昨个大太太被她院子里头的鬼火吓昏过去了,”碧竹本就有心想说,如今她一问,自然是跟献宝一样,就说了出来。 “鬼火?那是什么东西?”阿璇一时不知这是什么,便问道。 碧竹神神秘秘地说道:“就是一团绿光一样的东西,一开始就在大太太院子里头飘啊飘,等大太太出来瞧时,那鬼火冲着她就去呢。” 这会她又刻意地压低声音:“人家都说,这是陈姨娘的鬼火来找大太太报仇了呢。” “还有这事?”阿璇登时惊讶。 陈姨娘的事情,自然就是阿璇出的主意,而卫氏着手让人办的。卫氏这些年在顾家虽不显山漏水,也不愿和大太太争什么管家之权,可她手里头有银子,在大太太院子里有一两个钉子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二姑娘顾蓉,则是卫氏亲自找的她。顾蓉如今都十五岁了,大太太还拘着她不替她说婆家,不就是生怕替她说了一门好亲事,就会给二少爷,也就是顾蓉的亲哥哥带去助力。 毕竟大房的庶出长子顾应松都十六岁了,而大太太自个的儿子才八岁,她如何能不忌惮。 所以卫氏答应顾蓉,只要她帮忙办成这件事,便由她出门向老太太和大老爷说情,早些给她找婆家。顾蓉本就恨大太太,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整治大太太,又能解决了自个的婚事,如何会不同意。 于是便又昨个那一幕捉妖遇到的奇景,明明帕子在小童手里什么都没有,到了二姑娘手里就有了通红的血字。那是因为阿璇事前就在帕子上用姜黄水写了字,又让二姑娘在手心里抹了碱水,姜黄水遇上碱水就会呈红色。 不过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而已,那个姓周的道士估计是看出来了。可是顾应衍那么一吓唬他之后,他如何还敢说别的。 阿璇一想到这,就觉得她大哥哥简直就是从天而降,来帮助自己的人。 经过下午那事,晚上出现鬼火,这会大太太院子里头早已是人心惶惶的了。 “可不就是,如今咱们府里头都传遍了,听说老太太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呢,”碧竹幸灾乐祸地说道。 阿璇隐约猜到这鬼火是谁的手笔,嘴角也是扬起一抹坏笑。 因着今个心情格外的好,所以碧鸢问她今个穿什么时,她特意挑了自个喜欢的浅碧色衣裳,颜色既不十分出挑鲜艳,也合她自个的心意。 待到了卫氏的院子里头,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个人已经迷迷糊糊的等着了,因要给老太太请安。所以他们起得比往常都要早,这会两人一左一右地搂着顾应衍的腰,竟是不松手。 “哥哥,今天送我们去蒙学好不好,”顾应启撒娇说道。 “我也想要哥哥送去,”顾应承也附和弟弟的话。 他们两上蒙学都是由车夫和管事送去的,旁的同窗有些时候便是由自家爹爹或哥哥,骑着马送去的。说实话,小孩子都有比较的心思,双胞胎走哪儿都是焦点,偏偏上学这事却不能这般风光。 因为爹爹和哥哥都不在,而娘亲和姐姐都不能送他们。所以怨念很深的两人,在哥哥回来的第一天就立即撒娇求哥哥送他们去蒙学。 “应承、应启,不许这么和大哥哥这样,哥哥刚回来,你们该让他好生歇息,”卫氏一听便阻止两个小儿子撒娇。 “大哥哥,”顾应启抬起头,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直看得人心都能化掉。 “等待会给祖母请安回来之后,哥哥就送你们去,”顾应衍对这两个小家伙也是有求必应,这会立即便同意了。 今个老太太院子里头的气氛也不是很好,大房的姑娘都没来,听说顾蕙因受吓过度也病倒了,而顾菀则忙着去照顾大太太。至于顾蓉昨个在院子里头哭了一晚上,说是陈姨娘死的冤枉,早上便被丫鬟发现发了高烧。 老太太瞧着二房和三房齐整整的人,再瞧着大房一个都没来,这心里真是不是滋味。特别是她瞧见三太太满面红润,又瞧七姑娘顾筱穿了件鲜艳的衣裳,当即便冷哼一声,怒道:“当真是没良心的东西,如今家里头一团乱,还穿红戴绿的。” 这在场唯一穿红色的就是顾筱了,她知晓老太太这是指桑骂槐呢,当即羞地垂下头,不敢辩驳一句。 而旁边的三太太虽心疼女儿,可是却不敢反驳老太太一句话。 好在这会小丫鬟过来说膳食已摆好,顾应衍当即起身,便是走过去扶着老太太,笑道:“孙儿许久未在家,今个便让孙儿服侍祖母一回。” 老太太瞧见他,脸上便是由阴转晴,开怀道:“你在京城里头读书,是给咱们顾家争光。祖母只盼着你好好的。” 这顿饭吃得还算好,顾应衍虽话不多,却能在老太太说话时,迅速转移话题。一顿饭下来,三太太看顾应衍的眼神,别提多感激了。 待顾应衍送了双胞胎去上学,阿璇便回了自个的院子。而卫氏则依旧留在老太太院子里头。 老太太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有些疲倦地瞧着底下的二儿媳妇,无奈道:“这家里头乱糟糟的,如今你大嫂病着,到底该交给你来管了。” “大嫂身子一向康健,待过些时日,只怕就会大好的,”卫氏推脱,只因她实在是太了解大太太的性子了,那就是只进不出的,她把家里头的管事权抓的这样紧,是一分一毫都不愿漏给自己的。 卫氏又不指望通过管家捞钱,自然是瞧不上这管事权。 “这家里头人心惶惶的,可怎么办啊,”老太太又说了一句。 此时卫氏倒是说了,“我瞧家里头也确实是不太平。上回阿璇身子不好,媳妇在广宁寺请了高僧回来诵经,若是真有冤魂,也只能请大师以佛法消除了。” 老太太也是信佛之人,这会卫氏说请高僧回来诵经,她也是点头的。 于是这事便由卫氏去办。 其实卫氏哪有这样的好心,家里头根本没有什么邪祟。不过她请了高僧回来,在大嫂院子里头念上七天七夜的经,到时候这谋害陈姨娘的名声,即便没有,她也能硬生生地给她按上。 卫氏走到园子里,抬头瞧了一眼不远处大太太的正院,只淡淡一笑,还敢使这样的损招算计阿璇。如今她就让大太太名声扫地,瞧她以后还敢不敢在自个跟前,摆出大嫂的谱。 顾应衍送了两人到蒙学,又亲自站在马车下,一个接一个地把两人抱了下来。 顾应承和顾应衍两人都穿着蒙学的青色儒生袍子,头上带着顶小帽子,一模一样地小脸眼巴巴地瞧着他们,别提有多可爱了。 “待你们下学了,哥哥再来接你们。” 两个小家伙果真是立即笑了起来,一边往蒙学里头走,还一边回过头冲他挥手。 待两个小家伙彻底进了蒙学,旁边的车夫这才小心问道:“大少爷,咱们现在回去吗?” “自然不回,去集贤亭,”顾应衍上车后说道。 今个集贤亭正有诗会,崔谨本极少凑这样的热闹,今个却是被好友拉了来。不过这集贤亭在信阳府可是极有名的,当初顾阶便是在这集贤亭一战成名,又成了信阳府的解元。 这些儒生学子虽说饱读诗书,可也是极迷信的。所以这集贤亭隔三差五就会有聚会,而这会的诗会却是较为隆重的。 何祁到的时候,就见不少人朝他望了好几眼。虽说他上回的事情,最后推给一个疯子,可这话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的。 况且何祁本就有才名,自古文人相轻,如今他身有污名,自然有人瞧他不上。 所以他坐下之后,周围便是没人坐了。而何祁却是一片我心坦荡的模样。 此时诗会筹办人,瞧了一眼众人,便笑道:“看来人已是到齐,那咱们这诗会便开始吧。” 可他话音刚落,就瞧见又是一辆马车朝这边驶过来。 众人纷纷朝那边看,就见这马车在集贤亭外停下。此时河岸边微风吹过,马车檐下的飞燕吹起,而一只手掀起车帘,只瞧那手修长白皙,是一双极好看的手,让人忍不住想一探这手的人究竟是谁。 当车中之人出来时,亭子之中显然是有些沸腾。 “是顾应衍,竟是他回来了。” “他不是上京了?怎么这会又回来了。” “咱们今个可实在是太幸运了,竟是能同他一起参加诗会,”有人在听到顾应衍的名字时,当即便同身边的同伴说道。 而崔谨则是有些不解地看着正在下马车的人,说实话,这样风姿卓越的男子,即便是他都忍不住看地有些呆住了。 “顾某不请自来,还望海涵,”顾应衍见了诗会主人,便是歉意说道。 “要是知道应衍兄回来了,韩某必定是亲自登门拜访,邀你过来,”诗会主人韩公子立即笑道。 待韩公子请他坐下时候,众人纷纷盯着他看,就见顾应衍径直坐在了何祁身边。 而何祁当即便是吃惊,随后又是惊喜,却在最后露出一片苦笑,“玉堂,我实在不愿牵累与你。” 顾应衍故作惊讶,问道:“不知何兄何出此言?” 何祁简单地将他遭遇疯子,被人误认为性好男色之事说了出来。 顾应衍当即正色道:“我想此事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 “多谢玉堂信我,我这心里可真是好受多了,”何祁当即说道。 顾应衍淡淡一笑:“你对我照顾良多,我如何能不记挂着你。” 何祁还以为他这是替自己说话,却又是感恩戴德。而顾应衍则是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河水,波光粼粼的河面之上,显得平静又安详。 所以,这就要回来报答你了。   ☆、第47章 相见恨晚 第四十七章 崔谨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未来大舅子。他有些好奇地朝顾应衍瞧了一眼,父亲先前也曾对他提及,顾家长子应衍,只说若是自己一定要和他竭力交好。 当时崔谨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同五姑娘的婚事,这才让父亲如此说。可今日瞧见如谪仙一般的顾应衍,他多少是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此时瞧着对面的顾应衍,只见他眉眼之间似乎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一片浅碧的衣角再次在他的心头荡漾。 自从端午真正见到令璇之后,崔谨在多少深夜时,心头那一个倩影久久无法散去。好在这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只要耐心等待,他终有一天会挑起她的盖头。 何祁瞧了一眼身边的顾应衍,心头甚是复杂。一方面自然是感激顾应衍替自己的解围,一面却又是嫉妒顾应衍,他如今身有污点,出来交际旁人对自己都是不冷不淡的。可顾应衍一出现,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不过何祁心里头虽五味杂陈,但是对着顾应衍时,却还是温和笑道:“玉堂,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若是知你回来,定是上门拜访的。” 顾应衍立即客气笑道:“我也是刚回来而已,是听说这里有诗会,又想着许久未见老友们,便过来叨扰。” “说什么叨扰,你能来咱们可都是高兴极了的,”何祁立即说道。 不过他这主人公般的态度,却是让旁边的人看不下去,旁边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的圆脸书生,立即笑道:“泽佑兄,咱们可都是和玉堂是同窗,你可不能一人霸着他啊。” “就是,就是,”旁边的人立即附和。 “自从玉堂去了京城之后,咱们也是极想念的,每次聚会只觉得都少了些什么似得,”旁边穿浅蓝色袍子的少年也是如此说道。 这亭子里头坐了十来个少年,都是趁着今日春光好,来参加诗会的。只是大家都不曾想到,居然会遇到顾应衍前来。 崔谨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诗会,虽觉得顾应衍气质高华,长相也是极出众,却是不知他终究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众人这般推崇。 “当年在集贤亭之中,曾有一个扬州出身的进士游历至此,说咱们信阳的状元街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结果他与玉堂兄比试,却落败了。” 崔谨听着旁边俞升给自己解释,当即便有些傻眼。眼前的顾应衍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的模样,那当年的话年纪就更小,却能力挫一个进士出身?难怪众多学子对他这般推崇,他们这些聚会人中,即便是举人的都少,大多都不过是秀才之身。 若说举人乃是千军挤过独木桥,那进士就是万人去挤这独木桥了。有些人汲汲营营考了一辈子,一直到白发苍苍之时,都中不了进士呢。 就说崔谨吧,他爹乃是景阳侯府嫡次子,当初也是受了家中荫庇而进入官场。而顾应衍的父亲顾阶则是走正经科举进入官场的,所以崔谨的父亲这辈子是没什么入阁拜相的机会,但是顾阶则就有这个可能。 顾阶当年是二甲第六名,被皇上钦点为庶吉士,在翰林院熬了好几年才外放出来。如今又在京城深受皇上恩宠,是京中极有前途的年轻官员。 顾应衍环视了亭中众人,便是一声感慨,“我离开信阳不过两年而已,一路上看着两边的景致,都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不过如今见到各位同窗,却依旧是亲切。” “那是自然,到底还是家乡,”旁边点头。 此时诗会主人韩茂,突然将手中的折扇一合,便是敲了敲面前的石桌,朗声笑道:“原本还在想今日诗会的主题,如今玉堂倒是送了一个主题来。” “什么主题,”众人登时转头看他,而有些心急地已是问出口。 “游子,”韩茂轻轻吐出两个字。 当即便是有人立即附和赞道:“这个主题好,我祖父当年即便在京城做官,都心心念念着咱们信阳。” 不少人也是附和。 而此时河上远处竟是飘过一艘画舫,顾十三站在船上,手上拿着东西朝着河岸上瞧着。待看了一会,旁边的明宝便是急不可耐地说道:“我说十三,你能让我瞧瞧吗?你都看了多久了。” 顾十三却是斥道:“去,去,等一会,我还没看够呢。” “我的十三爷,你就给我瞧瞧吧,”旁边的明宝不敢和他僵着来,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当即便笑着求道。 顾十三将眼睛贴在圆筒里头,朝着河岸上瞧,竟是连河边上挑着单子的船夫都瞧了个清楚,这东西可真是神奇。 他自然知道这东西叫望远镜,不过这东西在京城里头也是好东西,就算在他们顾家,也只有他爹和两个叔叔才有,他们这样的小辈就算再眼馋,平日里头连边都摸不着。 也只有出去打猎的时候,他爹拿出来瞧猎物,他才能趁机摸过来多看两眼。 可谁知在江南,这样的望远镜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可见江南这几年外洋的货物可真不少,而这些远洋的商船大多是从福建和浙江上岸的,所以信阳地处福建又靠近舟山,这些蛮夷奇巧物件还真是不少。 这会明宝在旁边哀求个不停,顾十三嫌他实在是太叽叽喳喳了,便将望远镜塞进他手心里头,大方说道:“看吧,看吧。真不知道三爷怎么不嫌你聒噪的。” 明宝此时拿了望远镜,便是白了他一眼,废话,要是在三爷跟前,他敢这样聒噪? 这画舫外面装饰的却不是富丽堂皇,可是一入了里头,却极其精巧华丽。此时案桌上的香炉冒着袅袅香烟,坐在椅子上的宋寒川却是在一支玉笛,这乃是一根极品冻玉所制,底子的外形仿竹,寓意乃是君子、气节。 此时宋寒川细细地擦拭着玉笛,放佛这乃是天地之间最重要的事情一般,他脸上露出的认真,让顾十三在一旁都不敢轻易打搅了他。 好在没过多久,宋寒川便擦拭的物件,用手细细地抚摸玉笛之后,便是放在唇瓣,即兴吹了一段。 顾十三是学武之人,并不懂乐理,只觉得这声音说不出的好听,那样的清脆婉转,透着无尽地风流一般。偏偏这样的美妙的声音,却是由这样面容冷硬的吹出来,这样极致的对比,却让顾十三一时看呆了。 此时集贤亭的人也听到河面上传来的一阵乐声,一时间所有的都闭口不言,竟是在认真听这笛音。 待一曲罢后,众人醒过神都是有些意犹未尽的,只见韩茂朝后面瞧了一眼,便是忍不住说道:“这乐声当真是动人,不知这吹笛之人是谁?” 这样清脆婉转的笛声,都让人不自觉地认为,这是一个极是貌美的姑娘在吹笛。 此时明宝正拿着望远镜朝着河边看,就瞧见这亭子里头坐着好些锦袍少年,这望远镜着实是厉害,就连他们脸上的表情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呢。 此时明宝看着其中一人长着嘴巴,显然是被自家王爷的笛声惊呆了。 于是他献宝一样地跑进船舱里头,此时宋寒川已是停下,却是又拿起桌子上擦拭笛子的物件小心地护养玉笛。 “三爷,您方才吹笛子,岸上可是有好些人都看傻了呢,”明宝得意地说道,别看他家三爷平素低调,不过却是什么都在行的,骑射在一众皇孙里头那也是拔尖的,如今就算是随便吹个笛子,都能惹得这些人这般失神。 “让我瞧瞧,”顾十三被他这么一说,又要伸手夺他的笛子。 此时宋寒川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一大清早就吵地我头疼,再敢废话,就都把你们扔到河里,自个游回去。” 顾十三一听,伸出去准备抢明宝手里望远镜的手,也悄无声息地缩了回来。 至于明宝则是哭丧着脸讨饶道:“奴才不会游泳,主子饶命。” “既还知道求饶,就少说两句,”宋寒川瞪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擦他手里头的玉笛。 顾十三看了一眼可怜的明宝,又瞧着宋寒川低头擦着玉笛,脸上却是柔和的表情,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竟是还比不上一支死气沉沉的笛子,当真是可怜。 宋寒川这会低着头,周围一片安静。这两人只有一个人在自个身边伺候的时候,宋寒川还能忍受他们的聒噪,可要是两个凑到一块来,他还真是有灭口一个的打算。 今个他本就是烦躁,便让徐炎租了一条画舫。如今他们已是找到了当初舟山总兵杀平民充作倭寇的证据,只是又发现舟山竟是不只这一个问题。 除了杀平民当作倭寇之外,舟山总兵竟是胆大妄为到,将朝廷拨给水军的武器,私下里头卖给海盗。这几年福建和浙江一带,前往远洋的商船在回来的时候,有不少就是被这帮海盗所杀害。 难怪如今商船上头,光是招揽的护船人就有上百之多。 宋寒川如今在这信阳府,也不全是因为要调查,还有一部分是他手上的人手折损不少。张子周已将皇上出来时,交给他们的密旨派人送给了江南总督,不管是浙江总督还是福建总督,宋寒川都不敢相信。 此时画舫上的船夫到了门口,明宝立即呵斥道:“不是说让你不要到船舱里头来的?” “公子,河岸上头有人叫你们,需要我靠岸吗?”船夫说道。 顾十三登时奇怪了,他们在信阳人生地不熟的,谁会叫他们。 这会明宝主动将望远镜递给宋寒川,他没出船舱,只在里头的窗户,朝着岸边瞧了一眼。待过了一会,他才淡淡道:“让船夫靠岸。” “三爷,是咱们认识的人吗?”顾十三凑上来问道。 宋寒川转头瞧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这才说道:“是你的老相好。” “三爷,我,我可没什么老相好,”顾十三以为宋寒川逗他呢,当即有些结舌地否认。 “何祁在岸边,你就别下船了,”宋寒川吩咐顾十三。 他一听登时面红耳赤,虽然当时他表演地十分投入到位,可是回头想想,还真是丢人,实在是有损他十三爷的光辉形象。 他嘟囔道:“还不都是五姑娘出的馊主意,让我这样出丑。” 宋寒川听到五姑娘这三个字,便是一愣,不过片刻之后,却是哼了一声,“我看你倒是你自个挺投入的。” 此时船已向着岸边靠拢,顾十三还想辩解,可谁知宋寒川却是扔下他出了船舱。 而身边的明宝则是得意地说道,“十三爷,我跟着我们三爷去了。” “滚吧,滚吧,”顾十三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登时心烦意乱。 而明宝亦步亦趋地跟着宋寒川,待船靠岸时,还伸手要去扶他。 岸边垂柳依依,随风摆动着柳条,湖边的亭子上或站或坐不少少年,乍然瞧去都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当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可是这会这些少年却目不转睛的瞧着从船上下来的人,一身浅碧色斜织纹竹长袍,腰间紧紧束着白玉腰带,腿长腰线高,越发显出挺拔如松的身姿。而他姿态从容,缓缓地从船上下来,步伐稳当,不见丝毫紊乱。 而当他走近时候,众人才瞧见他的面容,若是说顾应衍是英俊风流的面容,那他的五官便是如雕刻一般,斜飞入鬓地剑眉,眼眸深邃,墨玉般的瞳子不断有光华流动,而挺拔的鼻翼更是增添了五官的凌厉,这是个让人瞧了一眼,便再不会忘记的美人儿。 此时因为宋寒川还未走近,站在崔谨旁边的俞升,便是忍不住说出众人的心声,“这样的男子,当真是瞧人汗颜。” 崔谨盯着那走过来的人,只觉得他瞧着异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时。好在他记性不错,没一会就想起,是在端午那日,在酒楼与五姑娘相遇时,也瞧见过这人。 当时他身边的少年,还出言讽刺了妹妹。 虽说崔谨也觉得妹妹当日确实过分了些,可这会对来人印象还是差了些。 宋寒川过来后,韩茂作为主人当即便拱手道:“公子在湖中泛舟,韩某贸然邀请,还请海涵。” “无妨,我素闻信阳集贤亭乃是信阳学子交流之地,如今能侥幸参与,才是三生有幸。” 宋寒川虽神色冷硬,可是说的话却是异常客套,因此众人也就客客气气地跟他行礼。这见了面自然是要相互介绍自己了。 于是宋寒川便道:“鄙人姓宋,字东廷,乃是宜州人士,如今游历大江南北,初到信阳。” “原来是东廷兄,幸会,幸会,”韩茂立即说道。 待韩茂自我介绍时,在他介绍到何祁同崔谨时,宋寒川都是别有深意地瞧了他们两人一眼。不过在介绍到顾应衍之时,他露出微微惊愕之意。 他自然是知道阿璇的两个弟弟,一个叫顾应承,一个叫顾应启,而她还有个哥哥在京城。虽说顾家有三房,可瞧见面前的顾应衍,这等气度与容貌,只怕就是阿璇的亲哥哥了。 对于自个随便游个船,都能遇到未来的大舅兄,宋寒川认为,这大抵是老天爷都在想方设法帮着他。 宋寒川虽寡言,可他自开蒙以来,身边的师傅各个都是当朝大儒,在翰林院都是有赫赫才名之人。所以想在这些人当中出彩,那自然是极简单的。 不过这聊地越多,他倒是对顾应衍就越发刮目相看,心里还真的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显然顾应衍也感到宋寒川若有似无地亲近。 当诗会要结束时,何祁便感慨道:“不知何日才能与诸位相聚。” 众人自然纷纷安慰,不过顾应衍却是歉意一笑,“我此番回来便是为了祖母寿辰,过两日我就要陪着母亲去广宁寺,为祖母点长明灯,只怕近日实在是抽不得空。” 何祁心中当真一振,他已是许久未见到阿璇的。上回又听妹妹说起,阿璇脸上的胎记已是全部消除了,早已是心痒不已,想要去见她。 可偏偏妹妹却是如何都不愿再约阿璇,说阿璇如今是刻意冷落她,不愿再热脸贴着冷屁股。再加上阿璇在家中深居简出,何祁即便是想偶遇,也没这个条件。 今个见到顾应衍,原本还想借着去他家拜访的机会,碰碰运气呢。 谁知顾应衍竟是说了这话,既然他同顾二夫人都去,那五姑娘定然也会去吧。 何祁明明心中高兴至极,偏偏还装作无奈地样子,安慰道:“无妨,待老太太寿辰,咱们也到府上去祝寿。” 而此时和他有同样心情的还有另外两人,崔谨自然也是那个想要偶遇阿璇却苦于没有法子的人。况且他还没有帮手,如今崔沅一提到阿璇,便是冷嘲热讽,他如何敢把自己的心思同妹妹说。 至于宋寒川,则是冷冷地看了何祁和崔谨。这个姓何的,癞□□想吃天鹅肉,当真是将旁人都当作傻瓜呢。 不过正好,他去的话,肯定会带上他那个恶毒的妹妹,正好就替那小丫头报了这仇。 而崔谨,宋寒川则是淡淡瞧了他一眼,便是婚约又如何,不过是口头的约定罢了。 待顾应衍到家时,卫氏正等得有些着急,见着他便道:“送他们去上学怎得这么久?” “正好去见了见何祁,”顾应衍不在意地说道。 卫氏一听这名字,当即便露出急色,“你可是和他说什么了?” “娘,儿子岂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儿子只不过是去漏了点风声罢了,”顾应衍说道。 待顾应衍告诉卫氏,自己已将过几日去广宁寺的消息漏给了何祁,如今只要商量着如何对付何芸便是了。 等他让人将阿璇叫过来时,阿璇这才知道,哥哥已打算为自己报仇了。 事到如今,她和何芸之间是再不必做什么好姐妹了。何芸既是害她,便该想着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 阿璇不是那等心慈手软之人,自然当即点头。 “你可想好要她如何吗?”顾应衍温和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本就是丹凤眼,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璇看时,放佛盛满了柔情。 阿璇好想捂住心口。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她想让我毁容,我也让她尝尝容貌尽毁,受尽世人白眼的滋味。” 卫氏本还不想让女儿知道这些事情,可听到她说到,受尽世人白眼之时,便是再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而阿璇倒是淡然。 因为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第48章 大戏开锣 第四十八章 老太太的寿辰是在七月初六,原本这府里头的事情是由大太太主持的,可这会大房病的病,吓的吓,大太太自个更是卧病在床好些天了。老太太无奈,只得先让二夫人卫氏掌管了家事。 这日卫氏跟老太太禀明,要去广宁寺给她点长明灯,顺带着到寺庙中去请大师回来诵经,好早些将府里头这些怨念驱逐走。 这件事也是老太太的心头病,这后宅妇人有几个是手里头干净的,大太太被吓病了,老太太心里头也跟敲鼓一样地。所以卫氏一提这个事情,她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不过到下午的时候,顾菀便到了卫氏的院子里头的。 “六姑娘也想和我们一块去广宁寺?”卫氏瞧见面前的六姑娘,这大房里头也就这个六姑娘,卫氏是瞧得上的,读书用心也有天分,陈先生也夸赞了好多回。姐妹之间相处,她也是懂得礼让的。 顾菀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忧虑和伤心,“娘亲和姐姐都被这府里头的事情吓着了,我便想着去广宁寺亲自帮她们祈福。如今二婶正好也要去,便想请二婶带我一块前去。” “都是一家子,说什么请不请的,你既是有这份孝心,二婶便带着你就是了,左右你和你五姐姐一块,路上两人还可以说说话,解解闷,”卫氏笑道。 顾菀点头,又是谢了谢,这才告辞。 待她走后,站在卫氏旁边的秦嬷嬷,便忍不住道,“这六姑娘还真不像那位生的,性子通透不说,待人也是极好的。” “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这虽说是一个爹妈生的,可到底是各有不同。”卫氏淡淡点头。 待第二日的时候,阿璇同卫氏给老太太请安之后,才去二门上头坐车。顾菀也同她们一块过来的,而顾应衍自是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卫氏怕外头太毒辣,便没让他骑马,同她们一块坐车。 于是卫氏带着丫鬟坐一辆马车,而阿璇则是与顾菀坐一辆,顾应衍也是单独坐一辆车。 “五姐姐,”顾菀上车之后,便乖巧地叫了阿璇一声。 阿璇也是淡淡地应了声,一时间车内竟是安静极了。倒不是阿璇对顾菀有什么意见,只是知道大夫人这般对付自己,再瞧见顾菀,她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疙瘩的。 所以干脆就安静待着,大家都没说话。 这会上广宁寺,一是给老太太添一盏长明灯,二就是请寺中的大师,再到家里头做法。 当然请大师做法,无非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不管是卫氏还是阿璇都知道,其实这所谓的邪祟,不过就是她们吓唬吓唬大夫人而已。 所以这会阿璇也不想找什么话题,同古玩商上演一场姐妹情深。 “六姐姐,”就在阿璇发呆地时候,顾菀适时地叫了她一声。 阿璇淡淡回过头,瞧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疑惑。而她如浓墨般地眸子,在看向顾菀的时候,带着一种摄入人心的美。 顾菀突然觉得自个,能理解三姐姐每回看见顾令璇时,那种忿忿不平的念叨了。因为她都是在嫉妒,明明是一样娇美年华的小姑娘,可偏偏顾令璇就能美得让人惊叹,而其他人站在她旁边,就会变成衬托她的绿叶。 她永远是娇艳欲滴的鲜花,而别人也永远是绿叶。可没有人是甘愿当绿叶的,没有人不想自己也能这样美得惊心动魄。 阿璇看着顾菀,便是淡淡一笑,问道:“六妹,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问问五姐姐,给你看病的那位神医究竟是谁,”顾菀惊叹地看着她的额角,原本在那里应该有一条长条状地鲜红胎记,可是这会再看时候,胎记真的彻底消失不见了。 阿璇没想到顾菀也会关心这个问题,她还以为这个姑娘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不过她莞尔一笑,“说来也是神奇,这位神医是游历到咱们信阳府的,之前还在城中的同善堂坐馆了几日。所以娘就请他到庄子上,帮我瞧瞧这胎记可是能治好的。” 说道这里,她眸光之中似乎也是点点星光,放佛被感动一般地说道,“没想到,居然真的治好了。” 等阿璇低着头,用帕子假装擦拭眼角泪珠时,她心中忍不住感慨,自个当真是演技越发精湛。可见这生活如戏,当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这要是再练两年,阿璇毫不怀疑,自个真的能角逐奥斯卡去了。 “这位神医的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顾菀真心地赞赏道。 这话题一打开,两人自然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因着阿璇心里头存着事情,所以两人说话时,她总是露出几分迟疑。而顾菀是个心思敏捷的,自然瞧出了她的不妥之处。 广宁寺是顾家女眷经常来的,因此此时顾家的车马刚到,便有知客僧在门口等着。这知客僧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僧人,而他旁边则站着一个年纪只有七八岁模样的小和尚,这小和尚长得清秀可爱,穿着青色僧侣袍子,双手合十说起阿弥陀佛来,却也是极可爱的。 阿璇朝着小和尚看了两眼,便是抿嘴一笑。 既然来了佛寺里头,这拜佛自然是少不了的。虽说顾应衍对神佛并不相信,不过到底是要心存敬畏,于是便陪同母亲和妹妹一块拜佛。 这拜佛自然是拜的,至于到了后面便是求签了。阿璇上回来广宁寺,是为了还愿,又加上被宋寒川吓唬了一回,自然没有这求签的雅兴了。 这会她见好些女子都在排队求签,便是好奇地往前头看了一眼。而站在她前面的两个小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说话。 只听其中一个稍显年轻的姑娘,有点担忧地抬头瞧了前面一眼,着急道:“王家姐姐,你说我今个能排到吗?” “我估摸着该是能的吧,”旁边稍微有些胖的女子也是踮起脚尖看着前面,有些叹气说道:“咱们都赶早过来,谁知居然还有这样多的人。不愧是广明大师啊。” “都说大师解签最是灵验了,我真想问问大师,我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年轻小妇人担忧地说道。 此时顾菀也站在阿璇旁边,一听这小妇人说起怀孩子的话,就是羞地要躲到一旁去,临走前,她还问道:“五姐姐,我想往那边去看看,你去吗?” “我想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排到大师的签,”阿璇笑了下,便是婉言拒绝了。 顾菀也不勉强她,只带着丫鬟往另一边去了。 阿璇手上已经拿着一支签子,是方才她在另一边求的,这会也跟着这些女子一块排队。这队伍里头竟是一个男子都没有,不过也是,求签一向是女子爱干的事情。 这会前头陆续有人离开,只是走的人,有些是满面红光,显得极是高兴,而有些人是面露愁苦,显然是所解得签意并不附和她的心意。 有人求姻缘,有人求子嗣,有人求发财,每个人都各有所求,可阿璇看了看她手中的签,竟一时不知所谓何求。 队伍一直前进的挺慢,碧鸢生怕她无聊,便道:“姑娘,要不咱们让个小丫鬟在这里排队,待到了您的时候,再让人去通知咱们。” 阿璇点头,碧鸢过去叫了两个小丫鬟过来。 此时顾应衍扶着卫氏从殿中走了出来,而卫氏旁边站着的是个穿着红色袈裟的中年僧人,瞧着应该是寺中德高望重之人,想来卫氏已是将为老太太的长明灯点上了。 这会顾应衍瞧见她们,便是招手让她们过去。 “这寺庙可逛了,”顾应衍温和地问道。 阿璇摇头,指着那个长龙一样地队伍,笑着说道:“大哥哥,我等着解签呢,你要不要也求一支签,听说那位大师很是灵验的。” 顾应衍笑道,“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求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此时站在卫氏身边的红色袈裟大师,此时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应衍一眼,便是对卫氏双手合十恭敬道,“贵府公子当真是通透豁达之人,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不过是简单一句话,却是多少人看不透参不破。” “顾应衍不敢当大师如此称赞,”顾应衍立即还礼。 阿璇站在一旁却是抿嘴笑,却不说话。一直到那红色袈裟大师离开后,顾应衍这才转头,瞧着她,摇头笑问,“你笑得这般古怪做什么?” “大哥哥,你当真觉得那大师是陈赞你吗?”阿璇嘟嘴笑着问他。 顾应衍无奈一低头,便道:“那你说呢?” “我看那位大师是嫌你多事呢。” 顾应衍奇怪地看着她,问道:“这又是为何?” “那边解签,普通的僧侣只要十文钱即可,可是广明大师却要二十文钱呢,若是人人都像大哥哥你这样看得透参得破,你说这寺庙里头还怎么赚钱,” 她一说完,顾应衍当即便哈哈大笑,阿璇有些傻傻地看着他。 随后,就见他抬起头,在她脑袋上敲了个不大不小的毛栗子,假装斥责道:“佛门重地,可不得这般无理。” 此时卫氏便招呼他们两个过去,待阿璇走到跟前时候,她便说道:“咱们去院子里头休息休息吧,你六妹妹人呢?” “可是娘,我还没开始逛呢,而且六妹也带着丫鬟去寺里头逛逛了,”阿璇一听又要去院子里头枯坐着,只觉得这和在家有什么两样,当即便不愿。 她又举起手中的签子说道:“况且我还要请广明大师解签呢。” 卫氏是经常出入广宁寺的,所以对这位广明大师也是了解。她瞧了顾应衍一眼,便道:“既是如此,玉堂,你便陪着你妹妹一块逛逛吧,待会把你六妹妹也带上,不过别让玩得太疯。” 待卫氏离开后,阿璇才转头,一脸惊讶地说道:“哥哥,娘亲为什么叫你玉堂?” “这是外祖给哥哥取的字,”顾应衍笑着解释。 “玉堂,顾玉堂,”阿璇在嘴里念叨了两遍,便是突然笑着说道:“一听便是美男子的名字。” 顾应衍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便有心逗她问道:“那什么名字一听便不是美男子的名字?” “铁头啊、二狗、栓子啊,”谁知他问完,阿璇还真的说的头头是道的,不过她最后又默默添了一个,“寒川啊。” “寒川,哪个寒川?”顾应衍听着前头的名字,还真不是美男子的名字,只是听到最后一个时,却又奇怪了下。 “没什么,就是个名字而已,”阿璇顿了下,却是伸手去拉顾应衍,说道:“咱们去后头逛逛吧。” 而此时何芸看着当空的太阳,便有些烦躁地说道:“哥哥,咱们还是回院子里头待着吧?” 不过她说话的时候,就有个小厮从外面匆匆进来。何祁听到后,便是点头一笑,过来哄她说道:“咱们去前头逛逛吧,今个可是广明大师解签,哥哥特让人在前头给你排了个位置。” 何芸自然也听说过这位广明大师的名号,这会听到哥哥这样的安排,登时便高兴不已,也不再抱怨天气闷热的事情了。 待何芸带着丫鬟,跟着何祁到了佛殿时,竟是瞧见阿璇了。她还有些发愣呢,而何祁却已是领着自个就往他们那边去了。 此时何芸才注意到,阿璇身边站着的少年,竟是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那样的丰姿仪态,在这庄严的佛殿之中,竟是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玉堂,没想到竟是在这遇到你们了,”何祁上前打招呼。 顾应衍看着他摆出一副假装遇到的模样,心中虽讥讽不已,可却是拱手道:“确实是巧,我今日陪母亲和妹妹过来上香。” 何祁立即笑道:“我妹妹也是听说今个有广宁大师解签,非闹着要来,我便陪她来了。” 明明是哥哥要来,如今却是拉着她做筏子,何芸心中虽吐槽,可面上却还是一片笑意。 特别是这会,她上前拉着阿璇的手,便是嗔怪道:“阿璇,自打你去了庄子上,咱们快一个月没见了吧?” “我也极想芸姐姐你,只是我祖母生辰快到了,连着我娘都要帮着大伯母管事,所以没法子请芸姐姐到家里头做客,”阿璇笑着回道,也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何芸此时将视线落在阿璇的额头上,脸上是既欣慰又真诚的笑,“阿璇,你的胎记总算是好了,我可真的是太高兴了。” “这还多亏了姐姐的膏药呢,给我医病的那位神医说了,要不是姐姐赠的那膏药,我这胎记只怕还好不了呢,”阿璇也是一脸真诚地说道。 这会何芸脸上虽笑着,可心中却是止不住地慌乱。 怎么回事,哥哥不是说那药是让阿璇胎记更加严重的药? 难不成是哥哥弄错了? 此时广宁寺外又来了一行马车,而此时在广宁寺佛塔上的两人,只见一人手持铜质望远镜,朝着山门口望去,在瞧见马车上的标记时候,登时便笑出来了。 顾十三看着马车上写着的崔家,转头就跟宋寒川献宝一样的说道:“三爷,今个可真是热闹,不仅何家那对恶毒兄妹来了,连崔家这兄妹两也来蹭热闹呢。” “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三爷只管放心,十三哪回让你失望过。”   ☆、第49章 甜蜜与报复齐飞 第四十九章 何芸此时还在打量着阿璇的额头,她的眼神中带着的迷惑,渐渐都藏不住了。此时周围的香火气息越发地浓厚,都是从前面飘过来的。 “风向变了,别站在风口,待会烟灰都飘到身上了,”说着,顾应衍便是将阿璇拉到一旁,而阿璇顺势也放开了何芸的手。 顾应衍站在阿璇跟前,宽厚的背则是将她挡地严实,也挡住了对面何祁的眼神。 “阿璇,你是不是也要给广明大师解签?咱们一块过去,”何芸这会一心想弄清楚阿璇脸上的胎记,究竟是怎么没了的,便招呼她一块到前面去。 阿璇知道顾应衍打算在今天动手,但他没说究竟会怎么做,所以这会也不知是答应她好呢,还是拒绝。 “阿璇,你方才不是让丫鬟去排队了,”顾应衍听到何芸的话后,便温和问道。 阿璇点头,不过却是瞬时弄清楚了大哥哥的意思,于是她冲着何芸娇娇笑道:“芸姐姐,我也让我家丫鬟去排队了呢,不如咱们现在一块过去。” “好啊,”何芸见她答应了自个的邀请,也是欢喜异常的模样。 说着,两个小姑娘便挽着手往解签的院子里头去,而留下的两个哥哥也是相视一笑,颇有些认命地跟了上去。 何祁这会正在和顾应衍打听京城书院的事情,顾应衍也是知无不言,而再加上他本就是善辩之人,这会说起来北方风景,更是让人心生向往。 此时前面的两个小姑娘也是说不完的话一般,何芸看着阿璇的脸,艳羡地说道:“阿璇,你现在可真是太漂亮了。” 今个阿璇穿了一件洋红色百花穿蝶长褙子,红色本就容易衬人,再加上阿璇肤色本就是白皙莹润,如今被这红色一衬,本清纯可人的小姑娘,越发娇艳欲滴。 何芸眼中的羡慕并不似作假,这样一副容貌只怕是让天底下所有女子都羡慕不已吧。 此时解签堂前的人已是少了许多,而碧鸢此时已看见顾家的两个丫鬟,便是同领着两位姑娘一块过去。 何芸踮起脚尖朝着前头看了两眼,有些好奇地说道:“也不知如今解到第几签了,听说这位广明大师,一月只解一次签,而且每次都只解三十支签。所以不少人一大清早就来排队呢。” 阿璇有些惊讶,不过心底也只是笑笑而已,只觉得这个大师的个人营销倒是做的不错。 崔沅急急地往前走,待跨过门槛时,又转头朝着身后的崔谨催促道:“哥哥,你快些,要不然我就赶不上了。” “出门的时候,我等了你足足一刻钟,那会你不着急,如今倒是晓得着急了,”崔谨笑话她。 崔沅见他这么说自己,便是一跺脚,撒娇道:“你若是这样说我,那我可就回去了。” 崔谨今个愿意带妹妹过来广宁寺,本就是存了私心。那日听到顾应衍说,这几日会带着母亲过来请长明灯,他便带着五姑娘大概也回来吧。 他知道今天乃是佛诞,又是广明大师一月一解签的时候,便哄着妹妹带她过来解签。 这会进了佛殿里头,虽说没四处张望,可眼神却已经打量开了。他自从端午节,见到阿璇之后,便已是心心念念。若阿璇只是个和他没有关系的姑娘,他自然是会守礼不敢越轨一点。 可是明知她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心里头的一波接着一波的涟漪,就在没有消散过。 偏偏崔沅是个心急的,不愿浪费时间在拜佛上面,拉着崔谨就往后头的解签堂去。待到了之后,她瞧见院子里头排着的长队,便是忍不住叹了一声,“竟是这样多的人。” 崔谨也无奈,一见着这些人,便说道:“你让两个丫鬟在此处排队吧,咱们到别处去逛逛如何?” 他知道崔沅最是没耐性的,他又着急见阿璇,便想在寺庙中四处转转,看能不能和她撞上。 可谁知,这会何芸正好往这边看,就瞧见崔谨和崔沅站在院子门口。崔谨一身竹叶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虽还是少年模样,可已显出挺拔的身量,站在娇小的崔沅面前,显得高大又挺拔。 “阿璇,你瞧那边的是不是崔姑娘,”何芸有心和崔沅打招呼,可是她一向同崔沅不熟,这般贸贸然打招呼,只怕被人瞧出了少女心思。 于是她便拉了拉旁边的阿璇,指着不远处的崔沅说道。 阿璇抬头望过去,却是一下与崔谨的视线对上了。 原本崔谨因为崔沅嫌热不愿跟他四处逛逛而无奈,谁知就瞧见对面的姑娘撇过来的淡淡眼神。他没想到老天爷竟是这般垂怜自己,竟是让他在这里遇见她。 此时崔谨竟是一下看痴了一般,初见她时,只远远地看着,当时那一片浅碧色就撞进了自己的心扉。如今再见她时,一袭红衣,明眸皓齿,欺霜赛雪的面颊,比之前那淡雅宁静的模样,更添了一分热烈。 “哥哥,”崔沅见崔谨回自己,便是抬头看他,却瞧见他正呆呆地看着前面。 她顺着崔谨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那里都是姑娘。不过随后她就明白,崔谨是在看谁了。 阿璇本不愿过来的,只是何芸非拖着她一块过来同崔沅打招呼。 “崔姑娘,你也来求签吗?”何芸过来温言招呼道。 而崔沅小嘴一嘟,不过还是没有失礼,回道:“是啊,过来求签,你同顾姑娘也是一块来求签的?” “倒也不是,我同阿璇是寺中偶然撞见的,没想到今个还能遇见崔姑娘你,可见这广明大师的名声确实大,”何芸虽口吻忍住了,不过阿璇却还是听出她正竭力讨好着崔沅呢。 此时崔沅突然一笑,亲热问道:“你们排队排地如何了?” “不如我的位置让给崔姑娘你吧,左右我去年就在大师这里求过一支签了,如今再求,只怕也还是那些话,倒也不浪费这位置,”何芸听出崔沅口中的意思。 此时崔谨这才开口道:“哪能麻烦二位姑娘,我已让人为沅儿排队了。” 崔沅原本因为崔谨开口,还想发火呢。此时听到他说的话,便是娇娇地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是最好了。” 说罢,她还挑衅地朝阿璇看了一眼。 阿璇瞧了她幼稚的模样,心里头不屑,以为就你有哥哥啊,我也是有哥哥的好吧。 其实人家崔沅是向她挑衅,我哥哥对我是最好的,就算你日后嫁到家里头也只能排在我后头。可阿璇压根就没将崔谨当作未来夫婿看,还以为崔沅这是在向她炫耀自己哥哥呢。于是崔沅这示威,完全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既然崔姑娘有人排位置了,那咱们就不打扰了,”阿璇客气地笑了笑。 崔谨想挽留她,可旁边有妹妹,还有这位何家姑娘,他一颗心跟在油锅里头煎熬一样,明明想开口挽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顾十三站在塔顶,正无聊地看着周围。而他旁边的宋寒川拿着千里眼,正定定地朝着一处看去。这样的遥远的距离,可偏偏却放佛都在眼前一般。 宋寒川冷冷地看着相对而站的崔谨和阿璇,心里头的翻腾,他在这干着急有个什么用,可这姑娘这会头顶可是写着别人的媳妇,这几个字。 顾十三偏偏还是个不知死活的,这会笑着问道:“三爷,你瞧见五姑娘了吗?” 可他刚问完,旁边的宋寒川收了手上的千里眼,冷冷说道:“咱们下去吧。” 顾十三撇嘴,没敢再吱声,跟着宋寒川就下去了。 而此时终于轮到阿璇和崔谨解签了,何芸站在一旁陪着她们。而阿璇将自个的签子交给广明大师,正要坐下时候,就听啪嗒一声。 阿璇的签子竟是被广明大师扔在了地上,后面的人瞧见这一幕登时都呆了。而旁边的崔沅和何芸也是有些看傻了眼。 等阿璇正要开口问时,就听广明大师苍老地声音响起,“姑娘,你还是回去吧,你这签老衲解不了。” 碧鸢见自家姑娘的签这般丢弃,一时没忍住,便道:“大师,为何旁人都解得了,我家小姐的你就解不了了。” “姑娘,你签的主人并非是你,你又何必来凑这热闹,”广明大师说完便不再看阿璇。 而阿璇则是心中大惊,朝着广明看去,此时对他再不敢有一丝一毫地轻视。碧鸢弯腰捡起地上的签子,阿璇只淡淡地说了一声,“咱们走吧。” 何芸这会上前,拉着她的手,“阿璇,你别生气。要不我陪你去逛逛吧。” “算了,你还是陪崔姑娘在这里解签吧,我想回去找我娘了,”阿璇推脱。 何芸好不容易巴结上崔沅,自然是不愿轻易离开她,这会听阿璇这般说,只得无奈道:“那你自个回去没问题吧?” “有碧鸢在呢,我没事,”说着,阿璇便往外头走。 而此时解签队伍里的人,都瞧着她指指点点的。 阿璇只觉得心头烦乱,此时更不愿去见卫氏。她以为自己的秘密,这一世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可是这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 碧鸢跟在后头,有心安慰她,却又不知说什么,只得跟在她后面往前走。 待阿璇一直走到广宁寺的后山的林子里时,这才发现自个竟是走了这样远。此时碧鸢突感一阵肚子疼,虽拼命忍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同阿璇告假。 阿璇立即道:“你赶紧去吧,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碧鸢瞧这四周没什么人,心中还算安定,只道自个即去即回。 阿璇见她越走越远,便是一人往林子里头去了,这样的林子都有溪水流过,待她没走多久,就瞧见从山上留下的溪流。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 她一回头就瞧见有些羞赧的崔谨,她当即有些防备的问道:“崔公子。” 崔谨见她防备的眼神,当即便摆手,解释道:“五姑娘,你别怕,我只是见你一个人进了林子,怕你遇见危险,这才跟过来的。” 崔谨本就是带着书卷气的公子哥模样,如今这样手足无措地模样,反倒是让人心神一松。 不过这会阿璇还是板着脸,客气又疏离地说道:“崔公子,咱们到底是男女有别,还请你速速离去吧,要不然让人瞧见我同你在一处说话,只怕对我名声有碍。” 崔谨并非是登图浪子,这样尾随一个姑娘,也是头一回干。如今被人家姑娘这样平白呵斥了一顿,顿时心头有些不安,想了半晌,这才说尴尬说道:“五姑娘,我知道沅儿之前对你多有得罪。她性子虽有些娇蛮,不过本性却是不坏的,只要你同她好生相处,便知她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此时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可在阿璇听来,就像是丈夫夹在妹妹和妻子中间,无奈站出来调节一般。 阿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崔谨有这样的误会,让他觉得可以同自己说这样的话,当即便冷下脸,不客气地说道:“我同崔姑娘并没有误会。所以崔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但是这样的话,还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若是崔公子喜欢这处景致,那我便先行告退了,”说着阿璇便往前走,显然是想离开崔谨。 而崔谨也没想到阿璇对自己的抵触竟是这样大,一时也无奈极了,只得连声说道,“五姑娘,崔某这便离开了,还请你不要生气了。” 他低声下气道:“我本不是想惹你生气的。” 阿璇见他这模样,也就不好再冷着脸。况且这是顾令璇的未婚夫,如果她还在的话,未必会这样对他吧。所以这会她心中对崔谨也升出了淡淡的歉疚,她终究是不喜欢崔谨的,所以这婚事必是要推掉的。 而瞧着他的模样,想必对这门婚事,是充满期待的吧。 十四岁的少年郎,瞧着如天仙一样的未婚妻,心中涌现起无限美好的遐想。偏偏他真正的未婚妻早已是香魂消逝,而留下来的阿璇,留给他的,只会是失望。 待崔谨走后,阿璇看着面前从山上奔腾而下的溪流,那叮叮咚咚的清泉之声,这样的悦耳和动人心弦。 不过在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阿璇以为崔谨又回来了,转过头正要发作,就瞧见对面朗如星辰的挺拔男子。 “是你,”阿璇看着来人,淡淡说道。 宋寒川瞧着她的眼神,竟是不知为何,讽刺之声便脱口而出,“不是方才的那位崔公子,让五姑娘失望了?” 可当着阿璇绷紧的小脸时,他就后悔了。好不容易才见着的人,何必要同她为了旁人而起了争执。他如今心里已是将阿璇看着自己未来王妃的人选,他虽说是他爹的三儿子,可却是正经的嫡长子,再加上宫里头皇爷的喜欢,谁都知道这淳亲王的王爷,是逃不出他手里头去。 说真的,他不是那样矫情的人,既是知道自个喜欢这姑娘,那就打定主意娶了人家。他可不想像他爹一样,三心二意的,光是王妃都能换了三拨。自打他记事以来,他爹对他娘就不是温柔体贴的,所以宋寒川觉得他娘那么早去世,就是因为在王府里头活得憋屈。 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了,若是他要娶王妃,就要娶个自个喜欢的,只一心一意地对他。既然女子能从一而终,男人比女子强大那么多,怎么就不能从一而终了。 所以宋三爷这么想着,就在不经意间,遇到他心里头的这个一心一意。 “既然宋公子知道,那就请便吧,”阿璇一张嘴,就要活生生把人气死的样子。 宋寒川冷哼一声,不过心里却打定主意,自个大丈夫不和她这个小女子计较。他看着阿璇,神色尽量露出温和一面,不是都说女子喜欢温柔的男子,“我听说你家里发生的事情了,你别害怕,我会帮你解决的。” “宋公子,既然方才我与崔谨的话。你都听见了,那我也不妨同你再说一遍,若是让旁人瞧见,你我孤男寡女在这一处说话,只怕与我闺名有碍,”阿璇这会已经开始后悔,原本是听那老和尚的话,一时觉得心头烦乱,想过来走走,散散心。 谁知这些人竟是一个两个都凑过来,让她不得片刻安宁。要是这样,方才就该和碧鸢一块去净室的。 宋寒川这会听她冷冰冰的叫自己宋公子,只觉得从心底开始冒火,只想狠狠教训她一顿。可是又怕自个面色冷硬下来,真将她吓着了,这会还是竭力忍耐。 他哄道:“我过来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再过几日,我就要回京城了,只怕咱们短时间是再见不着了。” 阿璇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之前崔谨低声下气地说话,她心里就升出歉疚来。这会听到宋寒川又这样说话,只觉得心头滑过淡淡的酸涩,竟是说不出方才那样冷硬的话了。 “那就祝宋公子一路好走,”阿璇想了想,也只有这样的话对她说了。 宋寒川有些期待地说道:“你就没别的对我说吗?” 阿璇看着对面的人,也是有些呆愣,她还有什么别的可以和他说吗? “以后你少和崔谨说话,”宋寒川也不知怎得,就是想起崔谨看她那痴迷的眼神,他便觉得烧心的慌,便是一阵叮嘱。 而这句话便是让阿璇炸毛了,那个崔谨也是,说什么一堆她要和崔沅好生相处的话,而这会这个宋寒川就更过分,他以为自个是谁? “我同崔谨说话还合乎规矩,同你说话,那才真叫不合规矩呢,”阿璇彻底冷了脸,看他的眼神锋利地如同刀子般。 偏偏她说的话,宋寒川还真是一句都反驳不得额。她顾令璇还真是一根头发丝,都跟他扯不上关系。宋寒川长这么大,虽然亲娘早早地没了,可谁敢他苛责他一点,什么好东西不是往他跟前送。这世上只有他不想要的,就没他要不了的。 可这会瞧着顾令璇这姑娘,他突然还真就发现,这世上还真有姑娘瞧不上他,真有是他想要没法要的。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而阿璇也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她的脚后跟已是站在了边缘,身后就是数米高的深沟,泉水自山上叮叮咚咚地欢悦而下。 当他挽住阿璇的腰身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可我喜欢你。” 阿璇回过神,正要推开他时候,就见他的脸突然凑近,猝不及防下,她就感觉到温热的唇在她的额上落下。 只听他有些得意地说道:“现在你和我有了肌肤之亲了,你这样重规矩的规矩的姑娘,该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吧。” 阿璇心中大惊,她嘴里一口一个规矩,哪是什么重规矩,不过是想借着规矩打发了他们而已。偏偏这个宋寒川,竟是这样,这样恬不知耻。 “我也是从一而终的,所以你日后也要对我负责任啊,”宋寒川看着她笑着说道。 一直到宋寒川离开后,阿璇都还没回过神呢。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直到碧鸢找过来,抱怨道:“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奴婢方才不见了姑娘,别提有多担心呢。咱们赶紧回去吧。” 阿璇点头,便跟着碧鸢一块回去了。 此时何芸也正好和崔沅出来了,何芸好不容易同崔沅巧遇,自是百般讨好。可偏生崔谨却不在近旁,而崔沅说了几句就是要告别。 待两人刚分开后,待到拐角的时候,何芸就瞄见一个衣裳不整地往这边跑,她正要让过去,却被那男子拽了一把,往前一推。 而何芸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是一阵剧痛从左脸上传来,而对面的女子见自己的金簪竟是划到不相干的人,显然也是害怕至极。 那女子一把推开何芸,就是夺路而逃。 而那男子见她闯了祸,也是骂道:“你这善妒的臭婆娘,这会闯了祸了,我看你不如跳崖吧,省的被人抓住坐牢。” 说着,他也是骂骂咧咧地往那边追去。 而何芸捂着脸,只感觉到一阵剧痛,实在是太疼了。她旁边的丫鬟,更是被吓得呜呜直哭。这会还没走远的崔沅,可是亲眼瞧见这一幕□□,便是急急地跑了回来。 可是在看见何芸满手鲜血时,崔沅竟是忍不住扶着丫鬟的手,撇到一边吐了。 而赶过来的何祁,看着妹妹满脸鲜血,只捂着自己的左脸。 何芸勉强睁着一边眼睛,可是在看到哥哥绝望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彻底毁了。 顾应衍只瞧见何芸和崔沅在,却没看见阿璇,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就是往回跑,可当他刚转身时,就听见身后一声:“哥哥。” 他转头看着树林边上,亭亭玉立的人时,忍不住上前两步,便是将她揽在怀中。 “你去哪儿了,差点将哥哥吓死了。”   ☆、第50章 夜探香闺 第五十章 阿璇被顾应衍揽在怀中,她睁着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锦缎纹路,以及他身上若隐似无的淡淡清冽之香,原来这就是被保护的感觉。 此时她心里再没有对顾应衍的隔阂,她就是顾令璇,是大哥哥的妹妹,是娘亲的女儿,是应承和应启两个小家伙的姐姐。 对面的惊叫、恐惧的哭喊声,连绵不绝,而此时她听到何祁震天彻底的怒吼,以及何家家丁往远处奔跑的脚步声。 “少爷,咱们还是给大小姐找大夫吧,”何祁还在怒吼着要抓住凶手时,就听到旁边的管家提醒。 此时何芸依旧捂着脸,却发出绝望的哭嚎声,阿璇就站在不远处。虽然她被顾应衍揽在怀中,可是那一声又一声的嚎叫声音,让阿璇听的都浑身发颤。她不知道何芸的脸怎么样,可是光是听着她绝望的声音,她都不想去看。 阿璇紧紧握紧自己的手臂,而此时崔谨也从远处赶来,他看着前面混乱一片,一眼就瞧见了被顾应衍护在怀中的阿璇。随后他才跑到崔沅跟前。 崔沅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被吓着了。 这会她抓着崔谨的衣袖,便是哭哭啼啼道:“哥哥,太吓人了,都是血,她的脸上都是血。” “别怕,别怕,有哥哥在呢,”崔谨赶紧安慰妹妹。 他又问了旁边的丫鬟,好在丫鬟还算是个胆子大的,这会还能说出话来。 原来是一对夫妻吵架,妻子似乎知道丈夫在寺中与人私会,便寻了过来,拿着金簪就追了过来。而何芸就是被那丈夫拉过去挡了妻子一下,没想到那女人竟是下手毒辣,一下子就划了下来。 这会两人往后山跑去了,何家的家丁也往那边去了。 寺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很快主持便赶了过来,而此时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何祁抱着何芸就要离开,而此时住持则是急急走到他跟前,说道:“这位施主,我寺中有僧人通晓医理,不如在大夫来之前,就让我寺的僧侣帮这位女施主看看吧。” 何祁此时满眼通红,恨不能杀光这些臭和尚,都是这寺庙之中藏污纳垢,这才害了妹妹。所以这会看着住持的眼神都是不善的。但广宁寺离山下甚远,若是抱着妹妹下山,她流了这样的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地住。 “少爷,那对夫妻跳崖了,”就在此时,何家的家丁急急回来禀报。 何祁没想到竟是会这样,登时气疯了一般,怒道:“去找,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弥陀佛,”主持大师双手合十,口呼佛号,一日之间,这庄严的佛寺之中,竟是连死了两个人,还伤了一个姑娘的脸。 这会突然有个人被拽了过来,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何家的管事立即说道:“少爷,这女人就是那男人的姘头。” “不关我的事儿,真的不管我的事儿,我就是个寡妇,是那个李三强迫我的,他非逼着我来广宁寺和他幽会,谁知就被他女人知道了,”此时女子的头发凌乱,衣裳不整,还是被人从地上拉过来的。 众人一听更是议论纷纷,而此时广宁寺的诸多僧侣也是一脸气愤,他们乃是信阳府的第一佛寺,今日名声竟是被这一对狗男女给败坏了。 “把她给我绑了,”何祁怒声吩咐道。 女人尖声叫道:“凭什么绑我,为什么绑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呸,没有羞耻心的婊、子,如今见姘、头死了,就说自个是被逼的,当初被压在身下□□的时候,怎么不说,”一个村妇模样的中年妇人,朝她吐了一口吐沫后,鄙夷地说道。 这妇人说的实在是粗俗,可是在场的多是女子,却是纷纷点头。 崔沅听的面色通红,崔谨见她们越说越不像话,便是将妹妹带离。 而此时何祁也抱着何芸,在寺中僧侣的指引下,去了厢房。 阿璇被顾应衍带回卫氏的院子时,就见玉瑶已是在门口等着了,见她们回来,又是惊喜又是露出谢天谢地的表情,“外头好像出了乱子,夫人着急地派人去找大少爷和五姑娘呢,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玉瑶看着阿璇苍白的小脸,登时便心疼道:“姑娘的脸色怎么这般差?” 阿璇没说话,顾应衍半抱半扶地将她带进屋子里头。 此时卫氏也没坐在榻上,正朝外头张望呢,就瞧见兄妹两人回来了。 “阿璇,”卫氏一见她脸色白地有些吓人,立即上前来,担心地摸着她的脑袋。 阿璇安慰她,“娘,没担心,就是刚才人吵了些,我有些吓着了。等我缓一缓,就好了。” 此时碧鸢倒了一杯水过来,她端着水杯一口喝下,待温热的茶水进入胃里时,原本虚浮的两条腿似乎有了些力气,还一直在颤抖的身子,也松懈了下来。 “哥哥知道你头一回见着这样血腥的事情,别害怕,”顾应衍坐在她旁边,将她按在自己怀中,安慰道:“哥哥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看见这些的。” 听到顾应衍的话,她立即摇头,生怕顾应衍觉得自己是不赞同他的做法,“我只是觉得心里头有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就像是明明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可不仅不能报复她,还得和她虚与委蛇,假装成亲亲热热的好姐妹。如今何芸终于毁了容,阿璇心里头也是说不出的感觉。 “好了,别想这些了,待下午我请住持大师过来,商议一下请哪位大师到咱们家里头诵经,咱们便下山去吧,”卫氏淡淡说道,眉间也是淡淡的疲倦。 顾应衍说了一声,便是又道:“我去何家那边看看,毕竟这会也至于他们兄妹两人在。” 卫氏点头。 待顾应衍离开后,卫氏问阿璇,“你是不是累了,我让玉瑶伺候你到里间睡一会?” “不用,我就想和娘亲说说话,”阿璇娇笑道。 等顾应衍回来时,阿璇已经睡着了。卫氏坐在一旁,看着枕着靠垫睡着的姑娘,一脸笑意。 “那边怎么样,”卫氏淡淡问道,说话的声音也是极小的。 旁边的丫鬟给顾应衍端了个凳子,他坐下后,这才说道:“从眼眉一直划到下巴,大夫说日后肯定是要落疤的。” 卫氏冷哼一声,“就是要她落疤才好,小小年纪就这样心思歹毒,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想让阿璇毁容,我就先毁了她的容貌。” 卫氏并不是心思狠毒之人,她爹是个刻板正直的人,因为她娘给力连生了三个儿子,所以压根就没想过纳妾的事情。因为卫氏在家的时候,后宅也是极平静的。 不过她没经历过后宅的阴私,可不代表她就是心慈手软,任人欺辱的。 顾应衍瞧了一眼睡着的阿璇,突然压低声音道:“母亲,我本安排了人在山下动手的。” 卫氏大惊,便是问:“所以今天的事情不是你派的人?” “不是,”顾应衍摇头,眉头紧锁,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难不成真是巧合不成?” 谁知卫氏却是突然高兴起来,欢喜地说道,“可见是老天爷见她这般恶毒,亲自惩罚了她。这广宁寺的菩萨果真是灵验,善恶终有报,是佛祖显灵了。” 顾应衍见母亲这般高兴,便再也没说话。不管是巧合还是人为,反正他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待下午时候,卫氏带着兄妹两回家时,就听说何家人已经上山,将何芸接了回去。而崔家的兄妹两人,也早早下山了。 顾十三是个无肉不欢的,在寺里头吃了一顿斋菜,虽说口味不错吧,但是实在是太素了,就连油腥都是极少见的。 所以等顾家马车离开后,他就闹着要下山。 宋寒川瞪了他一眼,斥道:“若是你再这样,日后我只带明宝出门了。” “别呀,三爷,我错了,”顾十三在宋寒川跟前,压根就是没皮没脸的,这会一听这话,赶紧求饶。 宋寒川此时站在后山的崖边,数十丈高的地方,下头是葱葱郁郁的树木,人若是掉下去,那肯定是粉身碎骨的。 “都处理好了吗?”宋寒川问道。 顾十三嘿嘿一听,立即说道:“放心吧,今晚就送那女人离开。” 不过随后他又是唏嘘道:“这女人狠起来还真是厉害,居然亲手把她相公推下山崖了。” “要是她不杀了那男人,岂有活口,”宋寒川冷笑一声,不过心底却觉得这女子不过是个斗字不识的妇人,可是看得却极通透。 她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就是将自己推到了绝境,所以宋寒川才会放她一条生路,不会怕她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他们出来时,徐炎亲自过来驾着马车来接他们。待上了马车之后,顾十三在外头驾车,他们两人坐到里面。 “三爷,江南总督已派人过来接咱们了,估计不出三日就会到信阳,”徐炎一面要保护宋寒川,一面还要保护千辛万苦找来的证据,如今得知援兵即将到了,这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宋寒川一听,便是问道,“咱们何时回京?” “到时候从京杭大运河走水路,直接回京城,”徐炎回道。 宋寒川应了声,“我知道了”,当他头撇到一边去的时候,眼神中却是说不清的复杂。 待到了住处时,明宝就迎了上来,伺候着宋寒川坐下后,便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他止不住地下笑道:“三爷,王爷派人给您送信来了?” 宋寒川神色微微一动,脸上还带着些许惊愕,不过还是说道:“把信拿来吧。” 待他看完信之后,却是止不住地冷笑,他这个父王,年轻的时候风流成性,如今倒是玩起了一往情深的戏码了。 “三爷,怎么了?”旁边的顾十三瞧着他脸上止不住地冷笑,便是问道。 宋寒川将手中的信重新折了起来,说了声:“拿火来。” 明宝赶紧拿了火折子过来,宋寒川亲自点燃,将信烧成一团黑灰。周围的三人都是沉默不语,倒是他自己烧完之后,说道:“父王已禀明了皇上,给大哥赐婚了。” “工部从五品员外郎沈宏的嫡长女,”宋寒川说起时,嘴角便是闪过一丝不屑。 虽然他大哥只是侧妃所出,可到底是淳王府的长子,如今又在军营中任职,在皇室宗亲中也算是有为青年,可偏偏父王却给他定了这么一门鸡肋婚事。 从五品员外郎的女儿,京城那地方,从神武门砸下一块砖头,估计都能砸中两个三品大员。即便这沈宏的女儿再是端庄贤淑,难道这京城就没有其他端庄的贵女了? “这身份未免也太低了些吧,”顾十三立即说道,随后他便是神色古怪地说:“这真是王爷亲自选的?” 在场的人,都对淳王府的家事有所了解,知道如今的这位王妃,是位心大的,一心想要自个的儿子继承王府。可是也不想想,她儿子不过才是十岁,上头就三个哥哥,还有宋寒川这个嫡出的哥哥。 如今看来,这位王妃娘娘还真是手段了得,居然给淳王府的长子选了这么一门婚事。 “三爷,要是她插手你的婚事可怎么办,”顾十三立即着急说道。 宋寒川星眸微沉,原本就冷硬的面容,越发地冷峻,他这般拼命地办差,就是为了不让自个被人控制。想插手他的婚事,也要看看皇上答不答应了。 “无妨,就看她如何蹦达了,不过看来她是打算撕了这层脸皮了,”宋寒川无所谓地说道。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都知道淳王府这表面的平和算是要结束了。这外头二王爷和三王爷人家也是闹得热火朝天的,可人那是为了天底下只有一把的椅子,偏偏这会淳王府也闹了起来,却就是个王府世子的位置。 说来说去,还得说这位王妃,眼界太窄。 等到了晚上,宋寒川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站起来走走。等出了门,就瞧见顾十三从小厨房里头出来,顾十三手里头一半西瓜,也没切开,直接用勺子挖了。他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瞧着头顶的月空,好不自在的模样。 所以这会宋寒川出来时,他也有些晃神了,居然举着西瓜,呵呵干笑了两声,问:“三爷,您要吃吗?” 宋寒川借着月色,看着他吃的嘴角还沾着西瓜籽呢,登时便没了兴致,只说道:“我出门走走。” 顾十三瞧着他推门出去,左想右想,觉得不该任三爷一个人出门。 于是也跟着上去,结果两人左拐右拐,也不知怎得,就到了顾家。 顾十三看着顾家门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问道:“三爷,要进去吗?” 宋寒川双手背在身后,却是没说话。 此时阿璇也没睡觉,她都能听见守夜的碧鸢略有些大的呼吸声。四周静悄悄一片,只剩下远处的一盏未灭的烛火。 原本是该吹灭的,可是阿璇今日却没让碧鸢灭掉,因为她觉得只要四周一黑,她耳畔就能回响起来何芸绝望的惊叫声。 她一点都不后悔毁了何芸的脸,只是到底是做了好人二十年,头一回这样的害人,难免会心跳腿软。她盯着头顶的纱帐,却是一点都不敢睁开眼睛,却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宋寒川。 想起他落在自己额头上的吻,竟是说什么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她要对他负责任。她没把他当登图浪子,也是网开一面了,他怎么还敢说出这样的话。 就在此时,阿璇随意往里面一撇,竟是瞧见纱帐上一个巨大的人影。她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正要大叫,便感觉一个巨大的冲力,那人隔着纱帐竟是掩住了她的嘴巴。 阿璇吓得连心跳都快停止了,可当目光透过纱帐落在来人的脸上时,突然眼眶一热,眼泪就止不住地留下来了。 宋寒川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她吓成这样,便立即低声哄道:“你别哭了,我不是有意吓你的。只是我马上就要离开信阳了,所以我想着怎么也要和你说声。” 可他越说话,阿璇的眼泪越是止不住,没一会眼泪就是浸湿了纱帐,连带着他的手掌都湿湿一片。 “你别哭了,”宋三爷虽一身威严,可这会完全不管用,反而是手足无措起来,像极了初尝情字的少年郎,这会再看他,倒是十足的十七岁少年。 而阿璇这会伸手掰开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不过宋寒川却不敢松开,只道:“你可别叫,我真不是有意吓唬你的。” 显然这会他完全抓错了主题,气得阿璇狠命瞪他。 “你这个登图浪子,”待阿璇终于掰开他的手后,便是忍不住怒道。 “我就是想来和你告别,”宋寒川皱着眉说道,其实按着他的想法,好像不该这般发展,可如今这样,他也有些困顿。 阿璇见他不仅不知羞愧,反而还觉得自己委屈,登时气得心肝疼,这世上怎么就有这样的人。 “就算是道别,有你这样私闯别人房间的吗?”阿璇这会依旧是眼泪汪汪的,就算竭力做出生气的模样,可还是纸老虎模样。 所以当她落在宋寒川的怀抱中,听他说:“可不是这个法子的话,我就见不着你啊。” 你见过一个极冷硬的人,用这样柔软的语气说话吗? 阿璇在这一刻,被他柔软温和的语气击中,放佛身上的气力,一瞬就被抽离。   ☆、第51章 赤子之心 第五十一章 不过阿璇最后,还是红着脸推开了宋寒川,只有一盏幽暗的烛台在远处亮着,四下寂静地要命,两个人的呼吸,都如战鼓一般在耳畔响起。 “你以后别这么唐突,”阿璇似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一开口,只觉得心脏噗通噗通地拼命乱跳,放佛她多说一句话,就能从嘴里跳出去。 这会她只觉得浑身发热,脸颊更是烫得烧手,根本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而这会宋寒川站在床榻旁边,低头看着阿璇,都说灯下观美人,此时朦脓的烛火之下,她越发地眉眼如画,竟是看得他心口发烫,恨不能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在手心里头给她。 他想起那日朦脓的月光之下,他们游湖泛舟,一切都美好的让人心头发颤。这一世,他还从未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人,光是提到她的名字,心里就像是猫爪在挠。 “顾令璇,你……”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可是话头到嘴边了,却又不知怎么说下去一样,他该说什么呢? 今天他不是没说过喜欢的话,可她呢,瞧他的眼神都是那样不善,放佛是什么甩不开的脏东西。这会宋寒川又自怨自艾起来,干脆有点破罐子破摔地问,“你有没有点待见我?” 这叫什么话,阿璇抬头看他。 可细细那么一想,好像也是对的。她是个姑娘家,而且还活了两辈子,前一世只觉得自个年纪还小,一心只想着跳舞,想着有朝一日登上最高舞台,对于那些追求者是正眼都不瞧一眼的。 所以两辈子才遇见这么一个,瞧着就是个心肠冷硬的人,却偏偏会用这样软和地话哄人,要说不待见,她那日就不会跟他一块游湖泛舟了。 可要让她说待见,阿璇不是不知自个如今的状况的,身上背着婚约还没摆脱呢,又是这样的深闺小姐,别说是婚事自己做主,就算是提一句都是不应该的。 她突然有些无奈地想着,若这会是在现代,这样的他出现在自个跟前,她应该是没法子拒绝的吧。 “你让季神医给我看病,这样的恩情我是记在心里头一辈子的,”阿璇垂着头,不轻不重地说道,可是说这话的时候,连舌根都是发苦的。 宋寒川虽说预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可是心里头还是凉飕飕地,只觉得原本火热的心,一盆冷水就给浇灭了,就连深夜前来见她的兴奋,都熄了一般,难免有些心中惶然。 此时阿璇身着睡衣,青丝披散在肩膀上,只轻轻低头,柔软的头发便披散下来,将脸颊挡住了。 “你若没事的话,便快些走吧。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只怕我唯有一死了之了,”阿璇木着脸说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错误的时间遇见错误的人,是一场闹剧。 如今这么一个讲究规矩礼仪的年代,她连个外男的面都是不能的,可不就是错误的时间。要是搁在现代,不管成不成,只要心里头动心了,两个人就能携手往前走。 至于错误的人,按着如今的情形来看,他可不就是错误的人,出现的晚不说,除了名字之外,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呢。 一想到这,阿璇内心就更加坚定了,脸上的殷红已是慢慢退散,留得心中清明。 “你过几日走,我肯定是不能送你的,所以在此就祝你一路顺风,日后鹏程万里,”阿璇知道他必是出生富贵人家,所以挑了好话说了两句,只觉得这人走了之后,日后大概是再见不着了。 不过等她来了之后,或许还可以孙女或者外孙女那么唏嘘感慨一番,你祖母年轻那会,有一个长得极俊俏的小伙子,可是喜欢了,哭着闹着说喜欢我,不过啊,我是守规矩的人,自然是不会搭理他的。 到了那时候,他依旧还是她心目中那个俊俏无比的小伙子,说不定还成了她心里头的白月光。 这么一想,心里头好像也松快了些。 可偏偏有人却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她,宋寒川目光盯着她,心里头却是划过万千想法。真的就此这么放手?只要他离开信阳,两人之间就真的是天各一方了。 她如今身上还背负着婚约,若是他就此放手的话,那么她就会那个崔谨的妻子,他突然想起今日树林之中,他远处用千里眼,看着他们站在一处说话,那样登对的模样,竟是刺地他心口生疼。 “我不要你记我一辈子的恩情,”他说的极慢,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我要你喜欢我一辈子,我要你一辈子都待在我的身边。” 她只是同别人站在一处,他就更受不了,他更不能想象,若是有一天别的男子,站在她的床榻前,看着她这样娇艳宁静的模样。 阿璇见他还要纠缠不休,心里头又是恍惚又是烦扰,不得不说道:“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所以请宋公子不要再纠缠不休了。若不然让别人知道了,我真的要青灯古佛常伴一生了。” 此时宋寒川似乎彻底想清楚,即便如今她不喜欢自己又如何,只要自己时时地在她跟前,让她瞧见,让她看见,他就不信他会得不到她的心。 所以这会自己把自己说服之后,他便是好性子地同阿璇道:“你父母那处无需担心,至于你的婚事,我也可以帮你退掉。” “你凭什么,”阿璇就是见不得他这样理所当然地模样。 宋寒川伸手一只手,只见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将阿璇垂在脸颊一侧的秀发撂在耳朵,指尖擦着耳垂而过,如短暂地电流从耳垂处滑过,让阿璇不自觉地往回一缩。 “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我的身份,是因为我此番来江南,乃是受皇上所派遣办差来的。所以之前没法子告诉你,如今我要走了,自然不想自己在你心中只是个没名没姓的人,”宋寒川解释道。 他坐在床榻边上,两人坐的并不算近,可阿璇却顺时觉得这床榻未免也太狭窄了些。 “我的姓名你已是知道的,我表字东廷,乃是皇上亲赐,”他低头瞧阿璇,却见这姑娘一直垂着头,便是继续往下说,“我父王是皇上的第六子,乃是淳亲王,我是淳王府的三爷,也是嫡出长子,我母妃是第二任淳王妃,不过已在十年前过世。” 阿璇听着他的话,似乎要将这一生都说话。 待他停住声音之后,房间中安静地不像样子。 “如今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平白逗弄你玩的,”宋寒川轻声说道。 而此时阿璇的一心却是久久都不能安定,这时候她应该拒绝他。可是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因为这个少年把自己的一颗心捧到跟前,放佛在对她说,喂,你要还是不要。 “我知道了,你快些走吧,”阿璇想来想去,唯有这样的说法。 她自然也希望自己以后能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她到底骨子里头还是现代人,希望自己的丈夫是自己喜欢的,也是喜欢的,这样在新婚之夜,他掀起大红盖头时,她的脸上才会留下的笑容,而不是苦涩。 可现在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未来有太多定数,她没法子因为宋寒川这样的几句话,就下定什么决心。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一再拒绝,会让他死心时,就见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掌,塞给自己一个东西,便是压低声音道:“一定要等我。” 说着,他真的就转身离开了。 此时烛光摇曳,外面碧鸢呼吸声似乎小了下去,四周静地什么都听不到。直到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居然是一枚玉佩。 她手掌一抖,玉佩便是落在床上,羊脂玉佩在烛光中越发晶莹。这是一枚圆形玉佩,上头刻着是骏马奔腾地图案,待阿璇再拿起时候,就看见玉佩上面刻着四个字。 “吾儿寒川。” 她忍不住摸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滚烫滚烫,烫的她指尖都在抖动。 ****** “姑娘,姑娘,”当阿璇翻了个身时,就听见旁边碧竹的声音。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只瞥见外头亮堂的模样,登时就惊坐了起来,反倒是把叫她的碧竹唬了一跳。 碧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忍不住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过她又奇怪,哪有这大清早做噩梦的。 阿璇一条腿支起来,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竟是摸到一头的冷汗,方才她被碧竹这么一叫,还以为宋寒川被她们瞧见了,竟是一下就吓出了一身的汗。 “姑娘,”碧竹又轻声叫了她一声。 阿璇这才缓缓说道:“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渴地厉害。” 碧竹一听赶紧过去给她倒了杯水,回来后先是将水杯递进去,才伸手将纱帐拉起来,用两边的挂钩勾住。 阿璇一口气便将一杯水喝了下去,这才觉得没那么口干舌燥了。如今瞧着这外头大亮的天光,只觉得昨晚就好像做了一个光怪陆离地梦。 她掀开身上的薄被,让碧竹伺候自个洗簌。 待碧竹出去时,阿璇便立即将枕头下的玉佩拿了出来,将它缩进梳妆家的小盒子里,这盒子装着的是她最名贵的首饰,钥匙也只有她自个有。所以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等挑选衣裳的时候,碧竹给她挑了件鹅黄色长褙子,阿璇瞧了便是摇头,道,“还是挑件颜色不那么鲜艳的。” 碧竹有些不解,阿璇便道:“昨个何姐姐在广宁寺遭了那样的大难,我同她也是好姐妹一场,今个无论如何都是该去瞧她的。” 碧竹点头,她昨日虽没跟着姑娘一块出去。可顾家那么多丫鬟婆子跟着去了,所以她自然知道何家的大姑娘,昨日在广宁寺被一个悍妇用簪子划伤了脸,而那个女子后来也拉着丈夫一起跳崖死了。 这事可不是件小事,特别是这个何姑娘被毁容了,还真是让人很是唏嘘不已。毕竟她可是贵女,如今容貌毁了,只怕日后是再难嫁出去了。 碧竹明白,便是又去给她挑了月白色素面妆花褙子,又给拿了一条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搭配,这一身颜色虽有些暗,不过却阿璇却胜在肤色莹润白皙,容貌绝丽,就是挑了普通的衣裳,都掩盖不住她的美。 所以碧竹替她挽了发髻之后,不消她吩咐,就挑了简单朴素的珍珠头。不过待打扮妥当之后,碧竹看着自家姑娘的样子,还是觉得吧,姑娘若是去看何姑娘,只怕她心里头更难受了。 卫氏今日带着她去给老太太请安,而大房的姑娘居然也都在。顾蕙见阿璇进来之后,便是止不住朝她打量。 待坐下后,老太太便开口问道:“何家姑娘的事情,可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昨个阿璇和应珩就在当场,不过阿璇是在何家姑娘被划伤之后,才过去的,但也把她吓得不轻,”卫氏心疼地说道。 老太太不知何芸和阿璇之间的恩怨,这会听到一个好好的小姑娘毁容了,便是忍不住地说道:“冤孽啊,这好好的姑娘家,竟是就这么毁了容貌。” “何姑娘,面容损伤地可严重吗?”此时顾蕙忍不住问道。 阿璇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显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着急地问。不过她自然把自己撇干净,只说道:“我当时也没瞧见,我是在何姐姐被人划伤之后才到的,原本想过去看的,可是大哥哥不让我去看。” 顾蕙显然是没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略有些失望地嗯了一声。 卫氏这会适时提到:“昨个我也在寺中,所以我便想今日去何家拜访,瞧瞧姑娘的怎么了,毕竟阿璇和何姑娘也是闺中密友,若是有我们能帮得上,也好尽一份心意。” “二婶,你也带我一起去吧,”还没等老太太发话呢,顾蕙就急急说道。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她看,她也登时明白,自己有些无理了,只得尴尬替自己辩解道:“我同何姑娘已见过好些次了,如今她遭了这样的事情,按理也该去看看的。” 阿璇瞧见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却是扬起一抹笑。 都说物极必妖,看她这个三姐姐如今这模样,就知道了。   ☆、第52章 少女心事 第五十二章 “三姐,你又何必跟着去凑热闹,”在离开老太太院子的时候,顾菀忍不住说道。她极少抱怨顾蕙,可这会明明何芸和她没什么交情,她又何必淌这趟浑水呢。 一个姑娘的脸被毁了,旁人躲还来不及呢,她倒是好,拼命地往上凑。 卫氏也曾说过,大房的女眷里头,别看顾菀是个不显山漏水的,可她却是最聪慧的那个。至于顾蕙,则就是个全然没有心机,又被大太太养得极刁蛮任性,若不是卫氏了解底细,都忍不住要猜测顾蕙是不是大夫人亲生的了。 而此时顾蕙微微抬了下手,显是极厌烦头顶的太阳。所以这会她没好气地转头看着顾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六妹,你说这话我可当真是听不懂了,什么叫凑热闹去?何姑娘好歹也同我们相熟,这会她遭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去看看,不是应该的吗?” 顾菀被她这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被唬住,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可谁知顾蕙不仅没收敛,还摆出长姐的姿态,教训道:“六妹,这种捧高踩低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该做的。” 说完,她便是一脸得意地离开,气得顾菀留在原地浑身发颤。 旁边她的丫鬟春菱一瞧自家姑娘这样,当即便是摸着她的背劝道:“六姑娘别气了,三小姐就是这样的性子,也不是针对你的。” “是啊,三姐就是这样的有口无心,天真烂漫,我活该就要受着她这些阴阳怪气的话,”顾菀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是生气,只是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顾蕙离开的地方,看得旁边的丫鬟都心疼不已。 春菱无法,又说了好些安慰的话。顾菀再没开口,只是站了一会,便往自个院子里头去了。 这一路上,主仆间默不作声,春菱朝她看了好几眼,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要说她家姑娘也真是可怜,这都是嫡出的姑娘,可三姑娘就比六姑娘要受宠,更别提还有个四少爷。若不是大房还有个更不受宠的二姑娘,只怕她家六姑娘真就太可怜了。 都说幺儿幺女最受爹娘喜欢,春菱也是见惯了六姑娘和太太说话的样子,坐的规规矩矩的,一句撒娇的话都不知道说,反观三姑娘还比她大两岁呢,可哪会在太太跟前,不是抱着太太的手臂撒娇。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家六姑娘啊,就是吃亏在太过端庄了。 而此时阿璇也跟着卫氏进了院子,秦嬷嬷跟着进来后,卫氏便是问道:“让你准备的补品和药材都准备妥当了吗?” “老奴昨个就开了库房清点了一些,都是上好的药材,人参都是挑了六七十年份的,”秦嬷嬷说道。 卫氏点头,笑道:“那就好,把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咱们待会就去何家吧。” 待秦嬷嬷出去之后,卫氏便拉着阿璇,叮嘱道:“原本不想让你跟着我一块去的,可你到底才是和何芸交好的那个。不过咱们过去也只是走个过场,我估摸着何芸如今是不敢见你的。” 卫氏也是容颜绝丽的女子,最是懂得女子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脸,若是脸毁了,简直比她杀了她还难受。 阿璇点头,“娘亲说的我都明白,何芸受伤之后,估计也不会再愿意见人,到时候我同她远了,也就不怕她再害我了。” 卫氏打量着阿璇的脸,这孩子一出生的时候,就是一头乌黑的头发,接生嬷嬷都夸赞阿璇是她接生过最好看的孩子,就是额角上有淡淡的痕迹。 不过那会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接生嬷嬷都安慰她,说这样的胎记不碍事,随着年岁长了就会慢慢淡去。 可谁知这中间却有这样的波折,如今再看着阿璇的脸,连她自个做娘亲的,都不免要惊叹,这孩子还真是挑了她和顾阶的优点长了。 待马车准备妥当了,卫氏便带着阿璇一块去了,而顾蕙也是换了一身衣裳,只不过卫氏瞧着她穿着的品红色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长褙子,登时眉头一皱。 这三姑娘知不知道自个是去探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上门炫耀的呢。 可卫氏到底不好说出口,而顾蕙则是笑着迎了上来,道:“二婶,今个便让五妹同我坐一辆车吧,我们姐妹两人也好说说话。” 卫氏瞧了阿璇一眼,见她点头,这才说道:“那既是这样,你们姐妹便坐在一辆车吧。” “谢谢二婶,”顾蕙上来就拉着阿璇的手,极是亲热的模样。 顾蕙也给何芸带了东西,此时她的丫鬟亲自看着摆在后头的马车上,这才跟着上车伺候姑娘呢。 阿璇极少同顾蕙这般单独在一处,只觉得相对无言。倒是这会她这个三姐,却是极亲热地攀着她的肩膀,语调惋惜地说道:“昨日我听菀姐儿说,何姑娘伤地极重,五妹你可瞧见了?” “方才在老太太院子里头的时候,我不是已经同三姐姐说过了,何姐姐被划伤之后我才过去的,当时大哥哥见我被吓着了,便是不让我过去瞧,所以自然是没看见,”阿璇说的倒不是假话。 她确实被顾应衍拦住了。 顾蕙似乎没得到自个想要的答案,便是悻悻地,坐在一旁,再不和阿璇搭腔。而她虽然不说话,可阿璇却反倒是觉得轻松了。 从顾府到何家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卫氏早让人送了帖子过来。此时门房上有人过来通传,而何夫人陈氏则还在何芸的院子里头,正哄着她吃药。 此时何芸即便躺在床上,可脸上却还带着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小丫鬟进来通传,说顾家的马车已到了门口,何芸就是一挥手打翻了旁边丫鬟手中的药碗。这会正是夏天,本就穿的少,一碗药汁打翻,全都溅在了丫鬟的身上。 而陈氏则是立即坐下,拿着帕子便急急道:“让娘看看,可有洒到你身上。” 何芸此时哪还感觉一丝的疼痛,此时犹如有人拿着刀子割着她的心一般,直到现在她都不敢拿镜子瞧自己的脸,她只能感觉到脸上的疼痛,钻心一样地疼。 “娘,我毁了,我毁了,”何芸扑在陈氏怀中,就是止不住地哭喊道。 陈氏心头的痛楚,又何曾比她少一点,都说伤在儿身,痛在母心上。如今何芸的脸被人划伤了,她恨不能这是划在自己的脸上,也好过让她受尽折磨。 “娘,你让她们滚,我不要见她们,不要见,”何芸忍不住地摇头,她才不要被顾令璇看见自己这幅样子。 此时她忍不住想起那天,崔沅再看见的脸后,扭头到一旁呕吐的样子。虽然那时候她痛的险些昏过去,可是她还是瞧见了崔沅脸上的嫌恶,以及她扭过头呕吐的模样。 自己如今究竟是丑成什么模样了?她不敢看,也不想知道。 陈氏赶紧安慰她说:“好好好,娘不让她们来见你,你先把药吃了。” 待陈氏好不容易将何芸安抚好了,这才急匆匆地往前厅去。此时卫氏已带着顾家两位姑娘坐在了前厅,管事已让人准备了茶点。 阿璇自然是不敢喝何家一点东西,茶盏端了起来,也不过是在嘴边做了做样子罢了。 待陈氏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过来时,卫氏便立即起身,她赶紧过来歉意道:“倒是让你久等了,我方才在哄芸姐儿喝药,没能过去迎你们,实在是失礼了。” “哪里的话,如今芸姐儿才是最紧要的,我带着蕙姐儿和阿璇过来,也是为了瞧瞧芸姐儿,”说着,卫氏就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哽咽道,“昨个我也在广宁寺,谁曾想竟是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陈氏似乎也被她牵动了心头的难过,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好妹妹,我知你是个心善的,也难为你这会过来了。我家芸姐儿命苦。” 说着,两人都哭了起来。 而一旁站着的顾蕙和阿璇,则是有些面面相觑。而阿璇则是在心底更是佩服她娘,这说哭就哭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会两人身边的丫鬟赶紧劝解,这才好不容易劝住两人。 只见陈氏抹了抹帕子,泪目道:“都怪我,白让妹妹陪我哭了一场。” “陈姐姐,快别这么说,芸姐儿和阿璇是手帕交,我也是极喜欢她的。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更是心里头难过了好久,恨不能将那害人之人千刀万剐了,”卫氏一边摸着泪,一边狠狠地说道。 陈氏咬着牙,恨道:“芸姐儿昨个被送回来,我一瞧她脸上的血,也是恨不得找了那害人的人出来。” “只可惜,听说那对夫妇跳崖了,”卫氏瞧了陈氏,试探着问道。 陈氏扯着帕子,怨毒道:“便是跳崖了,也该好生找一找,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使得金蝉脱壳的法子。” 阿璇原本还没想到,这会听陈氏一说,只觉得心里头一漏。顾应衍并未对她说,这对夫妇不是她安排的事情,是以她一直以为这对夫妇是大哥哥安排的。如今陈氏这样说,她便开始担心这两人会不会被抓住,会不会把他们供出来。 顾蕙显然就是个作陪的,这会听着卫氏仔细询问何芸的伤势,也有些百无聊赖,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她端坐在椅子上,只那手指头玩弄着手上的帕子。 “虽说被划伤了脸,不过多寻些治疗伤口的药,肯定会消褪疤痕的,”卫氏宽慰陈氏。 此时陈氏心中苦笑,也不知是那女人下手太狠毒,还是芸姐儿命苦,那女人的金簪从她的眼尾开始划过,一直划到唇瓣,这划的伤口实在是太长了,而且伤口极深。 昨个来的大夫,都多少和她透了底,说这样的伤口肯定是会留疤痕的。 陈氏虽心中有了准备,可是听到大夫这般说,还是忍住哭了出来。 所以这会再听卫氏的话,心里头只剩下苦涩了。 不过在她瞥见坐在下首的阿璇时,瞧见她脸上的胎记当真是消失地无影无踪。先前何芸回来同她说过此事,当时她还不相信,只觉得不过是芸姐儿太过夸张了。 可如今这么当面一瞧,她也是愣住了。她可是见过阿璇额角上胎记的模样,那样红的颜色,又足有小手指粗,居然真的全没了。 所以她抹了抹眼泪,便是问道:“先前我听芸姐儿说,阿璇脸上的胎记没了,如今一看当真是好全了。伯母也真是为你高兴呢。” 阿璇见她同自己说话,也是一笑,轻声道:“多谢伯母关心。” “不知阿璇额角上的这胎记是如何没了的?”陈氏直接便问道,如今她家何芸脸上这把了,她自然是恨不能将全世界治疗伤口的药膏都寻了来。 此时卫氏便接话道:“先前同善堂来了一位姓季的神医,听说对于养颜上很是有一套。我便想着阿璇这胎记能不能消了,就请了他到庄子上替阿璇治病。没想到,居然就真的治好了。” 陈氏闻言,脸上露出微微错愕,又追问了一句:“可是同善堂?” 卫氏点头,又是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这秦嬷嬷的独家药膏倒是好用,这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 “这位季神医如今还在吗?“陈氏又问。 卫氏摇了摇头,惋惜道:“这位季神医本就不是信阳人,他也不过是游历至此。如今听说已是离开信阳了。” 陈氏虽心里也是遗憾,不过却升出一点希望,毕竟只要一丝希望,她只管派人出去找,还愁找不到这人。 没一会,阿璇便提出想去瞧瞧何芸。陈氏自然是满脸的痛心,只说,何芸如今不愿见人。 “我就在门口同何姐姐说几句话,”阿璇把好姐妹的模样可是表现地十足。 陈氏也不好再婉拒,便让丫鬟带着她去了,而顾蕙也是跟着一块去。 谁知两人刚走到花园的时候,就碰到了何祁。何祁不但没回避,反而是上来,只见她眼底发青,似是一夜未睡好。 “三姑娘、五姑娘,可是来看望芸姐儿的,”何祁行礼说道。 阿璇只点头,而不出她所料,顾蕙抢先宽慰道:“何大哥,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事儿不怪你,你可要保重身体。” 此时阿璇要是再看不出顾蕙的少女心事,那她简直就是笨蛋。 只是她没想到顾蕙居然会倾心何祁,此时她也抬头打量了何祁,只见他一身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并不是贵气打扮,却越发衬地他一身清隽书生气,再瞧他的脸,倒也真的配得上白面书生的称号。 如今他神色颓唐,也添了几分忧郁气质,瞧着顾蕙那模样,只怕是更加心疼了。 阿璇忍不住头疼,她可不愿和何祁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做亲戚啊,只盼着顾蕙能将这份喜欢藏在心底就好。 “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姑娘了,我如今要去书房了,”何祁淡淡说了声,便是让开路子。 阿璇脸上依旧是稀松平常地模样,反而是顾蕙此时微微垂着头,连耳根都泛着红。 其实何祁就是专程过来见阿璇的,他同妹妹两人费尽心机,谁知不仅没让阿璇喜欢上她,也没能坏了她的亲事。如今还搭上何芸毁容,何祁也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而顾蕙陪着阿璇走了几步之后,便是突然捂着肚子,有些娇滴滴地喊道,“五妹妹。” 阿璇自然也是配合她,有些惊讶地问道:“五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肚子有些疼,”顾蕙似是不好意思,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 阿璇立即便提高声音道,“五姐姐,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回去找我娘?” “不必,不必,”顾蕙立即低声说。 “可怎么办啊,”阿璇似笑非笑地问道,只是这会顾蕙一心想着别的事情,却是没瞧见阿璇的表情。 “我去一去净房,便是没事了。” 阿璇瞧顾蕙这样子,显然是没打算将这份喜欢藏在心里头了。她只得在心底默默叹一口气,说真的,她是真不愿和何祁做亲戚。但凡顾蕙喜欢上别人,哪怕是崔谨,她都没这么反感。 “那三姐姐早去早回吧,可千万别迷了路啊。”   ☆、第53章 厨房有鬼 第五十三章 阿璇刚走进何芸的院子里,就听见对面屋子传来的巨大声音,是瓷器被摔在地上的清脆响声,她没想到居然会撞到这一幕。 此时领着阿璇过来的丫鬟,显然是有些尴尬,不过却还是带着她往前走。 不过这会从屋子里头匆匆出来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裳的丫鬟,只见她头低着便冲了出来,可是在跑了两步之后,就抬头看见对面的人。她显然是没想到,会被顾姑娘撞上,当即便又是低头,但是捂着脸颊的手臂却放了下去。 阿璇自然认得她,这是何芸的贴身晴慧,只见她这会左边脸颊肿的老高,还有明显的手指印,一瞧便是被人打的。 而这会从房里又追出来一个丫鬟,原本她应该是想追上晴慧的,谁知一出门就看见阿璇站在门口。 “五姑娘,您来了,”这是何芸的另一个丫鬟晴茗,饶是她是个八面玲珑的,如今这样尴尬的一面,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阿璇瞧了晴慧一眼,便是抬脚往对面走去。 此时房中的动静似乎还没停下来,又是一声巨响,阿璇原本是该让自己的步伐停下来的,可是偏偏她却一直走到廊下,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了。 此时晴茗从身后赶过来,有些无奈地看着阿璇,小心地说道:“五姑娘,我们小姐如今不愿见客,您看……” “我知芸姐姐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心情烦乱,你们这些做丫鬟地要好生伺候着,”阿璇吩咐道。 而此时晴茗脸上露出苦笑,低声应了句,“奴婢谢五姑娘提点。” “你们给我滚,给我都滚,”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房中响起,这声音虽耳熟,可是语调却全然不像以前的何芸。 阿璇如今还记得,她初见何芸时候,她娇娇地笑着,亲热地拉着她说话,脸上带着小女孩的天真与活泼。其实真正的顾令璇一直到临死,都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憋屈吧,明明有着绝世的容颜,可偏偏因为这些小人的陷害,只得顶着那样的脸,在自怨自艾之中,如同被掐断了根茎的牡丹,渐渐地失了水分,没了生机。 所以她不后悔这么报复何芸。 她抬头看着那扇窗子,从今天开始,这个人就将成为过去。 而此时的何祁正在走向前院书房,他刚刚去看了妹妹,可是妹妹却是一言不发,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怨怪。 若不是他执意要去广宁寺,想要顾令璇制造偶遇,妹妹只怕也不会被毁了容貌。所以他心里自然也是歉疚不已,恨不能自己代妹妹受过,所以方才看见阿璇时,他也没了往常的欣喜。 只是他还没走多远,就被身后一个轻柔地声音叫住了。 “何大哥,”一个细柔的少女声音从身后传来。 何祁一转头,就瞧见穿着鲜艳红衣的姑娘,只见她略有些娇羞地看着自己,在自己转身时,她脸上还闪过一丝羞赧,微微垂了下头。 原来是顾家的三姑娘,因为顾何两家还算有些交情,所以两家有个宴请,都会相互发帖子。何祁因为何芸和阿璇交好的关系,倒是见过顾家的几位姑娘。他知道这位顾三姑娘是大房嫡出的姑娘,相貌也是娇美可爱,只是在五姑娘身边难免有绿叶之嫌。 “三姑娘?”何祁淡淡叫了一句,极是矜持有礼的模样。 顾蕙瞧着他这般疏离的模样,不仅没觉得自己被冷待了,反倒觉得他是谦和有理,这会再瞧他眼底的青黑色,心里便是扬起淡淡的心疼。 “何大哥,”顾蕙也是叫了一声,而站在她旁边的丫鬟却是在心底暗暗焦急,这姑娘叫住人家何家少爷,要是被人瞧见了,只怕回去太太就该打死她了。 可丫鬟此时也不敢说话,她也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 “三姑娘,有事吗?”何祁温言问道。 顾蕙被他这么一问,更是面红耳赤,一时竟是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话。 何祁并不笨,相反他很是善于观察,这会自然瞧出顾蕙的不对劲。一个小姑娘不顾礼仪,拦住一个外男,还这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自然明白顾蕙的意思。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没见过这个顾三姑娘几回,她居然会对自己芳心暗许。 他这会又想起阿璇来,自己当真是机关算尽了,可是却没能得到她的一次回眸。如今再想想端午节那日,观龙舟之时,她偏头看得应该不是自己吧。 “三姑娘,可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让丫鬟带你们回去吧,”何祁此时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远远地站在并不过来,就连顾蕙的丫鬟都在心底暗暗感激他,还真是庆幸这个何少爷是个守礼的性子。 反而是顾蕙听了他的话,立即抬头道:“不是,我只是想同你说,何姑娘的事情只是意外,你别太自责。” 她昨日就听了顾菀讲述了在广宁寺发生的事情,如今再见他这般神色萎顿,便觉得他肯定是为自己没照顾好何芸而自责呢。所以才会忍不住寻过来,想要安慰安慰她。 何祁没想到,最后竟是她会这样安慰自己,虽说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可这么一个家世出众,相貌姣好的姑娘喜欢并且关心着自己,怎么都是让人觉得心头一甜。 阿璇自然是没见着何芸的,她也不愿强求,在门口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带着碧鸢回去了。 而她刚出了何芸院子的门口,就瞧见顾蕙带着丫鬟回来了。 “三姐姐,如今可好了,”她迎上去,笑着问道。 顾蕙脸上也不知是晒红的,还是旁的,红扑扑地还真是好看。阿璇瞧着她的模样,心中不知是惋惜还是可怜,何祁并非是良配,即便他面容再清朗,气质再儒雅,可是为了得到一个女孩,就要毁了她的容貌,这样的人注定是自私且不折手段的。 阿璇和顾蕙没有什么姐妹情深,但是她也不愿何祁日后顶着顾家女婿的身份,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怕自己吃吐了。 待两人回去之后,卫氏便带着她们告辞了。 “三姐姐,你身子没事吧,”待上了车后,阿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是温和地问道。 此时顾蕙满脑子都是何祁,哪听得出她的试探,只笑道,“没事,不过是去了一趟净室而已,五妹,你就别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三姐姐你身子娇贵,若是有不舒服地,可得早些说啊,”阿璇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此时顾蕙只推脱说没事,倒是她旁边的连环,听着五姑娘的话,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可是她又不敢说别的,是以这会只是默默不出声。 过了三日,广宁寺便来了人。卫氏为着这事又是亲自跑了一趟广宁寺,又是筹备了好几日,如今来了人,自然是重视异常。 而这次来做法的大师,就是上回阿璇生病时前来的广源大师,这位大师颇得信阳百姓的爱戴。每个月他都会开法座讲课一次,听说每个月轮到他讲课的时候,广宁寺可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阿璇听到丫鬟在讨论这位广源大师,就立即想起那位很是傲娇的广明大师,当众扔了她的签子,还说那不是她的。 那就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服气来咬她啊。 阿璇很恨地想玩,又是用银叉子戳了一块梨子塞进嘴巴里。不过说起这个广宁寺,这营销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啊。阿璇觉得他的这些营销手段可以推广到全国佛寺去了,有一个广明大师是解签极其灵验,还每月只解一回签。 好嘛,每个月到他解签的时候,大家都上山等着他来解签。当然这既然上山了,也不单单只是解签吧,还要给佛祖烧柱香,给寺里添点香油钱。 然后呢,又有一位广源大师,专门弘扬佛法,超度众生。可人家也一个月只讲一会经,所以不管听懂听不懂,先上山听一回再说。这一上山了,又得给佛祖烧柱香,再给寺里添点香油钱吧。 因着阿璇最近把琥珀打发了出去,临走的时候,阿璇让碧鸢给她封了一百两银子,也算是封口费吧。 所以瞧着柜子里头的银子一下子少了大半,她这会也有点抓心挠肺的,虽然知道自己未必能用上银子,可这手里头没银子不硬气啊。 你没瞧大太太为了银子的事情,硬生生病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其实阿璇如今怀疑,大太太一直这么称病,是怕她娘查出她亏空公中银子的事情。毕竟她后来请大哥哥外出查了,只怕大太太在外头放了好几千两的银子呢。 待阿璇换算了一下银子,发现搁在现在也不过就几十万而已。这会她想到她上亿的基金还没用,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没了,但是钱没用完的痛苦。 也不知道是广源大师真的十分之灵验,还是大太太自个觉得,要是再不好回来,只怕整个家都要给她娘亲管住了,居然第二天就传出好转的消息。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她就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头见着大太太,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但整体气色却是不错,毕竟人家前一段时间才传出来病危的消息。 老太太一瞧她好了,也是心情不错了,连吃饭的时候都没要她伺候着。 再过半个月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所以大太太这会刚好利索,就让人把对牌和账册都要了回去,当然美其名曰,是生怕卫氏累着了。 阿璇一直没敢将宋寒川的那枚玉佩拿出来,连那小抽屉的钥匙,她都放在荷包上,天天在身上放着,生怕丢了。 “不过是去厨房拿个冰碗子而已,怎么去了这么慢,”阿璇听着外头碧竹低声问道。 金珠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便忍不住对碧竹抱怨道:“碧竹姐姐,厨房的人也太过分了,咱们太太不过才两日不管事,她们就这样怠慢咱们。” “这又是怎么了,”碧竹立即问道。 金珠的语气本就快,这会说出来,就跟小鞭炮一样,“谁都知道咱们姑娘爱吃黄桃,自打夏天以来,每天都要一份黄桃冰碗子。可我刚刚去了,却说黄桃已经被用完了。” 碧竹登时便支起了眉毛。 金珠还说:“而且厨房里的薛婆子,还说黄桃不是公中的份例,咱们姑娘日后要想吃,恐怕得自个给钱了。” 阿璇听她们在外头说的热闹,就让碧鸢把她们叫了进来。 金珠见姑娘叫自己进去回话,便把在厨房里头受的委屈,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阿璇一听登时便笑了,她知道顾家是这样的,大家在公中吃饭,不过每餐饭都是有定例的,要想吃个新鲜的,就得自己出银子。 阿璇虽然最近出了一笔银子,可没到吃不上一碗冰碗的地方,只是她可笑这家里头的规矩,怎么之前她吃的没朝她要钱,这会大太太回来,就开始作怪了。 说实话,大太太这会害她的事情,她如今觉得简单吓唬她一回,是不是有些轻了? “好了,把东西拿过来吧,我瞧瞧今个厨房给我准备了什么,”阿璇笑了笑。 此时金珠把食盒盖子打开,从里头捧出一个小盅,她一掀开盖子,就瞧见上面鲜果藕、菱角,还有些杏仁,这料倒是足,不过就是少了她一向喜欢的黄桃。 她轻轻端起小盅,又拿了旁边的白瓷勺子,谁知小盅刚拿起来,就瞧见盅底上原本被小碗压着的纸条,她砰地一下将盅碗又放了回去,只是放得有些急,听起来像是在发脾气。 “姑娘,可千万别和那些眼皮子浅的人计较,要是姑娘想吃黄桃,奴婢这就让人拿几个大钱去买就是,”碧鸢还以为她发脾气呢,立即便说道。 阿璇摇头,只说道:“没事,不用了。” 她又和碧鸢她们扯了两句,就让金珠下去了。待金珠出去后,她又用了借口让碧鸢帮她拿了样东西,这才敢重新端起小盅,将压在盅底下的纸条拿了出来。 她放在袖子里头,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地拼命乱跳,一直到碧鸢回来时,她手还在微微颤抖呢。 就算没打开纸条,她却立时就猜到,这是谁玩的手笔。 她只是没想到,他不仅能在顾府进出自如,如今这手居然还能伸到厨房里头,还真不愧是龙子凤孙,手底下果真有的是人帮他做坏事。 阿璇这会一边埋怨着宋寒川,可又想要赶快打开纸条看看。 等她终于找着机会打开字条时,就瞧见他笔锋极锐利的字迹。 “京城有变,我后日便启程回京,明日长润园,盼卿能来。” 盼卿能来,阿璇的眼睛在这四个字上来来回回地扫视,这样锐利的笔锋却写下这样柔软的字。   ☆、第54章 讨好小舅子 第五十四章 阿璇看完纸条后,就将她收在荷包里,和那枚钥匙放在一块。她托着腮看着窗外,此时正值夏日日头最盛烈的时候,光是看着院子里头的地面,都有一种烤焦的感觉。 而此时她觉得自个心里头,也快要被烤焦了吧。其实按理说,她见着这种纸条,应该很果断的撕掉,然后据不理会。 可是阿璇一想到宋寒川,却好像这样的决心就下不来。特别是那天,他坐在她的床榻旁边,那样温柔地和她说话,明明是个冷硬的人,却在那时候柔和地不成样子。一想到这里,阿璇便觉得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看着窗外的院子,可脑海中却是再想着,要不要去呢 她应该去的吧,毕竟他的玉锁还在自己这里。那枚玉锁看起来就不像是他这个年纪会用的东西,反而是像小孩子的物件,想必是他年幼时,就带在身上的物件吧。 所以阿璇不愿把这样珍贵的东西留在身边。 所以她应该去吧。 可是此时又有一个念头,又在说,不要去,千万不要去。 因为这就像是你明明知道前头有万丈深渊,但是你却还是止不住那深渊里传来的诱惑声音,那声音在迷惑着你往前走。可是你往前走一步,却不会明白前头究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阿璇并不是个富有冒险精神的人,她不知道宋寒川这个变数一样的人,对自己究竟是什么影响。 窗外树上的蝉鸣声又响起来了,她听见碧竹站在廊下,气气地说道:“天天让你们黏蝉,天天让你黏,就是不听,若是吵着姑娘,就都把你们赶出去。让你们到外头院子里头,当洒扫的小丫鬟,我看看你们还敢不敢。” 大概是被碧竹骂的怕了,小丫鬟在外头可怜兮兮地同她求饶。没多久,阿璇就看见长竹竿子伸进了树冠里头,不时还有几片飞叶从上头打着旋儿地飘下来。 “碧鸢,碧鸢,”阿璇突然朗声叫了两句。 碧鸢从外头匆匆进来,瞧着她这般兴奋的模样,便是有些诧异,只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跟我去娘亲的院子里头,”阿璇让她过来帮自己挽个简单的发髻。 因为她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头发绑成麻花辫子。这会要出门,自然是要重新梳头的。 “姑娘,这会要去太太的院子吗?”碧鸢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院子里头的人都知道阿璇苦夏,这下午的时候,是怎么都不愿出门的。 谁知今天这外面日头这样大,她居然要去太太院子里头。 “别废话,赶紧过来帮我梳头,”阿璇有些着急地使唤她说道。 碧鸢点头,不敢再问旁的,便是立即过来,扶着她进了内室,重新给她梳了头发,衣裳倒是不许再换了。 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阿璇却是改了主意,就是往前院的书房去。如今蒙学正在放假,所以这两个小家伙,这几日都是在家中跟着顾应衍一块读书呢。 当她到了前院的书房里头时,就看见两人一人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大声地读书,而顾应衍却没在书房中。这还真是正中阿璇下怀,当即便蹑手蹑脚地进了书房。 “应承,应启,姐姐来看你们了,”阿璇以很是惊喜地方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两个小家伙在这样的夏日里头,本就静不下心读书,这会瞧见阿璇来了,一下子就是把书都扔掉,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就是一边一个拉住她的衣裳。 “姐姐,你怎么来了,”顾应启眨着眼睛,看着她笑嘻嘻地问道。 而旁边的顾应承显也是极高兴的,小腿蹬蹬蹬地往一边跑,把一旁冰镇的瓜果盘子端了过来。站在阿璇身边的碧鸢一见,赶紧上去接过来,嘴里还止不住道:“五少爷,让奴婢来端着吧,你可别砸到自个了。” 可顾应承却是阻止道:“我要自己端给姐姐吃。” “来,姐姐给你端,”阿璇也生怕他砸到自己,就是接过水果盘子。 她瞧了瞧冰镇的水果,倒真是种类繁多,就连她最喜欢的黄桃也是有得。 “姐姐,吃这个,”顾应承一把就挑出了黄桃来。说实话,阿璇最喜欢吃的就是黄桃糖水了,大概是小时候生病时,外婆给她吃了一回,所以那种甜蜜的味道,还一直记在心里头。 “你们热不热?”阿璇左右看了一眼,只在房间另一端,发现一座鎏金小塔,那里头应该是放着冰块的,只是这冰块放的未免也太远了些。 顾应承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大哥哥说了,心静自然凉。” 阿璇见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正是想要笑呢,谁知旁边的顾应启就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姐姐,我热。” 阿璇瞧着他额上的汗珠子,便是一阵心疼,赶紧拿了扇子过来,就是给他们扇风。 “怎么不放冰塔啊,”阿璇问他们。 不过她又想起顾应承方才说的话,不由摇头,看来顾应衍还真是位严厉的大哥哥。 此时顾应启吃了好几口西瓜了,因为西瓜是放在冰块里头冰镇过的,阿璇生怕他吃多了待会再闹肚子,就要阻止他。 不过比她还快的,自然就是顾应承了。他瞧着弟弟嘴角的西瓜汁,就是从袖子里头拿出帕子,温柔地给弟弟擦了擦西瓜汁后,又接过他吃剩下的瓜皮,“不能再吃了。” “哥哥,再吃一块,”顾应启和阿璇一样,都是个苦夏的,这会刚吃的爽快了,自然死缠烂打的。 不过顾应承却是极有原则的哥哥,这会瞧着他,就是摇头,“不行,大哥哥临走的时候,就说过,西瓜不要吃超过三块的。” 阿璇低头瞧着面前的西瓜,顾应启还真的吃了三块了。于是之后,任顾应启怎么撒娇,顾应承还是让碧鸢把水果盘端了过去。而阿璇则是默不出声,直到顾应启眼巴巴地转头盯着她看。 “不行唉,姐姐也要听大哥哥话的,”阿璇无奈地说道。 顾应启大概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怜,居然连想吃个西瓜都不行,就开始委委屈屈地说:“可是我热嘛,还渴。” “你若是渴的话,哥哥让人给你倒茶喝,”顾应承很是爽快地说道。 不过阿璇看顾应启这会真的要哭了,这孩子是家里头最小的,上头虽然有个双胞胎哥哥,可顾应承沉着稳重,在他跟前就是个小夫子模样,所以他简直家里头食物链的最低端。 顾应启大概也是觉得,生命太过沉重,他竟是有些承受不住,一把扑到阿璇怀中,便是嘤嘤嘤地哭。 “好了,应启不哭了,不哭了,”阿璇没怎么哄过小孩子,这会还颇有些束手无策。这会她摸着顾应启的小脑袋,便是哄道:“姐姐,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出府去玩吗?”顾应启霍地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她。 阿璇愣了一下,而顾应启见她没说话,反而更加兴奋地说:“姐姐,陈正跟我说,外头开了一家新的铺子,专门都是卖舶来品的,咱们去看看吧。” 这事大概是藏在顾应启心里头好久了,不过之前却没敢说。顾应衍是个看起来温和,但是管束弟弟却极严格的长兄,而顾应承则是比大哥哥还要古板的小夫子,所以他只能将一腔希望全都寄托在姐姐身上了。 之前端午节的时候,姐姐还带他一块下馆子了呢。 “咱们还可以再去长润园吃饭,那个白斩鸡我喜欢,”顾应启念念不忘地说道。 阿璇有些无奈地看着顾应启,怎么都觉得他就是宋寒川派来的小奸细,可他这会笑得不见眼睛,似乎一颗心早就飞到外头,长润园的白斩鸡似乎真的再和他招手呢。 明明她是觉得自个待得实在不耐,才想着过来找他们两个小家伙说说话排解心中的烦闷。可谁承想,居然还有顾应启这样的神助攻。 “你们想出门?”卫氏上下打量了阿璇一眼,又瞧着旁边站着的小家伙。 此时顾应启作为代表,立即挺身而出,脆生生地说:“马上就是祖母的生辰了,所以我央着姐姐带我出门去,听说街上新开了一家专卖舶来品的铺子,所以我们想去给祖母买祝寿的礼物。” 卫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姐弟三人,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应启如今不仅有孝心了,连说话都这般有条理,娘亲可真真是欢喜。” 阿璇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这话是她教顾应启说的。不过这话说的太文绉绉的,确实不像顾应启平时会说的话。 所以卫氏下一刻便是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弟弟玩心重,你也跟着他们一块瞎胡闹。” “娘,我这怎么能叫瞎胡闹呢,马上就要到祖母的寿辰了。女儿总不能年年都送绣品吧,所以我便想着今年送个稀奇的,”阿璇立即坐在卫氏旁边,挽着她的手臂撒娇。 对于撒娇这事,顾应启也是格外的得心应手,蹭蹭地就窜到罗汉床上,恨不能趴在卫氏身上,“娘,你就让姐姐带我们去吧。” 卫氏被他们闹得没法子,又见顾应承一直没说话,她知道顾应承素来就是稳重的,不像应启这样贪玩,便问他:“承哥儿,你想去吗?” “想,”顾应承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浪费,就是干脆点头。 卫氏登时无奈,没想到,这姐弟三人是串通好了,才来的。更没想到,连应承都被他们拉拢过去了。 所以顾应衍得着消息的时候,卫氏已经准了他们三人出门。 “可是我明日有事,恐怕不能陪着他们去,”他皱着眉头,看着桌子上的其他三人。 顾应启还是有些怕大哥哥的,所以这会抬眼偷偷地瞧阿璇。 所以阿璇立即正色说道:“大哥哥,没事,有我在呢。上回端午的时候,我也他们上街逛过,他们都很乖,很听话的。” 卫氏只抿嘴笑,却是不说话。 “好吧,那你们两个可要认真听姐姐的话,”没想到顾应衍这般轻松地就同意了。 其实卫氏对于阿璇出门这事,倒看得不是那么在意,她如今也不过才十一岁的小姑娘,年纪也小,出门倒也无碍。想当初她在家中当姑娘的时候,还不是时常换了一身男装跟着三个哥哥出门去。 况且真等阿璇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卫氏就真的不会答应让她出门了。 于是姐弟三人,居然就在一路绿灯下,很是意外地出门了。阿璇这会特地连自个压箱底的银子都带上了,她还没去过专卖外洋舶来品的铺子呢,有银子在身上才是最紧要。 这会她特意穿了一身男装,头上束着玉冠,手上拿着一把尺寸略小的折扇,还真有点富贵少年郎的气度。 所以一出门,他们就往新来的铺子去。待他们到了,一下车后,阿璇就抬头看着铺子的牌匾,写着南北码头四个大字。 顾应启一下车就往铺子里头奔,生怕被人抓回去一般。阿璇不得也只有跟上去,他们一进去,南北码头里的人都往这边看。 就连在买东西的客人,都看得是目不转睛,实在是这进来的三个小少年实在是太俊俏了。最大的那个穿着银灰锦袍,头戴玉冠的少年,自是不用说了,美得已是穿越了性别,在场的女子瞧见她的脸,都是自惭形秽。 而被他拉住的两个更小的公子,却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粉团一样地可爱,这会一进来就被铺子里头的东西吸引住,撒欢地往前跑。 南北码头的掌柜,这会赶紧从柜台后面出来,迎上去便是恭敬道:“三个小公子,可有什么想买的?” “家中祖母寿辰,想买些祝寿的礼物,”阿璇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她便是细声细嗓的,在外人看来,那也是因为年纪小。 掌柜一听是给祖母买祝寿的礼物,当即便觉得,大生意上门了,脸上那笑,别提多灿烂了。 此时顾应启已经到柜台前开始看着了,说实话,这家南北码头还真是厉害,琳琅满目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顾应启已经跑到柜台前,就让小二将身后乳白色的小盒子拿过来。那小二一见,便是笑道:“小少爷,当真是好眼光,这个音乐盒子不仅会响,上头还有小人儿跳舞呢。” 那小二打开盒子,就见盒子里面是光滑的镜子,而里面摆着两个小人儿。顾应启伸手就要将小人儿摆在上面,就听叮叮咚咚的乐声从里面响起来。 说实话,这个音乐盒和阿璇在现代看的,还真是差了不少。可是这会在两个小家伙眼中,可真是太神奇了。顾应启还特地蹲了下来,看盒子底下是不是撞了什么东西。可谁知不仅什么都没有,音乐声音也一直没停。 顾应承看着阿璇满带微笑的看着音乐盒,便是转头问她:“姐姐,你喜欢这个盒子吗?” “喜欢啊,姐姐喜欢这个叮叮咚咚的声音,”阿璇看着音乐盒,只觉得曾经的事情并不是一场,在几百年的那个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的。 一会,顾应启又发现一个船舶模型,不过这个做的极是逼真,竟是仿照着真船的比例来做的,听说放在水里还能往前航行呢。这个对小男孩来说,简直是太诱惑了。于是顾应启哼哼唧唧地抱着不松手,阿璇最后只得让顾应启拿着。 “你们可别忘了,咱们是给祖母来买祝寿礼物的,”阿璇见他们两个的注意力,完全被小帆船吸引了,便郑重提醒他们。 不过这会谁都不搭理她了。 阿璇无法,只得继续四处看看。外洋的东西确实是不一样,阿璇居然还瞧见了蕾丝阳伞,这个可真是太有趣了。当即便让小二也拿了一柄,随后想了想,还是买两把吧。 “公子,您里面请,”身后又是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 阿璇正盯着悬挂着鸟音笼,就听见旁边淡淡地声音响起,“喜欢这个?” 她一转头,突然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有力而宽厚的手抓住,这只手并不是养尊处优的细腻,反而是有些粗糙,手心上带着厚厚的茧子。 宋寒川就站在她的身后,却探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他们的四周并没有人,原本陪着阿璇的那个小二,被两个小家伙缠着问东问西,都是在说小帆船在水里会不会翻了。 “你松开,”阿璇压低声音说道。 可宋寒川却看着架子上的鸟音笼,这个笼子乃是用镀金铜丝打造,笼子的底座还镶着珠宝,笼子里头不仅有两只鸟,还有花卉以及停在花上的蝴蝶,而旁边的山石下还有水。他在宫中见过鸟音笼,不过比这个要精致地多了。 他上前一步,将上弦扭动,就见原本两只安静的小鸟,不时发出鸟鸣之音,身子还往两边抖动,而花卉上的蝴蝶则开始扑扇着翅膀。至于山石上的溪水也开始潺潺流动,原本静态的东西都发生了变化。 阿璇睁大眼睛,显是被这鸟笼的神奇给逗乐了。或许她惊讶的原因是在乎,她把这个时代想的太落后,却不知人们已制造出这等精巧的机械玩意。 “喜欢就买,”宋寒川似乎瞧她瞠目结舌的样子,甚是有趣,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笑意。 阿璇赶紧闭上嘴巴,她怎么能像个没见过市面的人呢,她是谁啊,她可是顾令璇,可是上过山下过海,还敢从八千尺高空跳下来的人。怎么就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会动的鸟笼子这么惊讶呢,可是她眼睛却还是不自觉地瞄向了笼子。 真是太神奇了。 此时顾应承他们也被这个鸟笼子吸引过来,长着嘴巴瞧着,而掌柜这会略是得意地说道:“两位公子,这鸟音笼可是我们南北码头的镇店之宝,你瞧瞧这上头还镶着宝石呢。” “哥哥,你看这个还会动呢,”因为笼子挂的太高,顾应启不得不踮起脚尖。 顾应承没瞧见他看的地方,顾应启更加着急地指着,可是顾应承还是没瞧见。而就在此时,宋寒川却是走到他身后,一下就把小家伙举了起来,让他在自己怀中看笼子。 顾应启显然是没想到会别人抱起来,待回头看见是个长得好看,但看起来有些严肃的大哥哥时,居然一点没害怕,反而是甜甜的笑道,“谢谢哥哥。” 此时顾十三站在不远处,看着三爷居然抱着别人,登时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宋寒川指着鸟音笼,还细细地给他指了指,有趣的地方,阿璇都不忍心看顾应启脸上的一副痴汉表情了。 而站在的一旁的顾应承虽然没说话,可是表情还是露出羡慕。就在阿璇想着,要不她也把承哥儿抱起来时,宋寒川已经把顾应启放下来,又抱起了顾应承。 他又给顾应承说了鸟音笼的神奇之处,说了两遍相同的话,他不仅没觉得厌烦,眉宇间反而没了平日的冷漠。 阿璇偷偷看了他一眼,谁知就这一眼,就被他抓住了。她慌乱转过头,心里是噗通噗通地拼命在乱跳。 很快,阿璇便买了东西,准备带两个小家伙离开。 不过阿璇这会已从袖子里头拿出玉锁,她不想再去长润园了。她现在发现宋寒川这人太可怕了,她觉得若是想忘记这人,真正该做的不是什么说清楚,而是彻底远离他,不见他。 “这个还给你,”阿璇不由分说的塞进他手里。 宋寒川也知她给自己的是什么,却没有塞回她手中,反是沉吟了下,“我出生时,身子便不好。这是我母亲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得的玉锁,就是想锁住我的命。” 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只是说了一半,可偏偏他却再没往下说。 “长润园来了一个京城的大师傅,听说以前在王府当过差,最会做的就是烤鸭,”不远处的顾十三得意地对双胞胎说道,此时他斜视了他们一眼,有些不屑道:“你们吃过京城烤鸭吗?那可比白斩鸡好吃多了。” 顾应承他们出生以来就生活在江南,哪吃过什么京城烤鸭啊。 这会被顾十三这么一说,眼睛里头满是艳羡。 所以阿璇连回府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见两人一边一只手拉着自己,着急说道:“我们想吃京城烤鸭。” “姐姐,去吧,”顾应启摇着她的手臂。 阿璇回头看了一眼宋寒川,只见人家已经抬脚出了门,只余下袍角在空中欢快地打了个旋。 果然是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只怕吃货队友。 阿璇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们两个。   ☆、第55章 玉锁锁心 第五十五章 “姑娘,你就别在这闹事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谁知他们出了南北码头,就见小二正拦着一个姑娘不许她进去铺子里头。 只见那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眼是极清秀的,不过这会表情却很是倔强。即便店小二呵斥,也不退后一步。 “这是我们家的铺子,我要见你们掌柜的,”小姑娘还拉着一个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少年,却是一步都不愿往后退让。 那店小二似乎有些不耐烦,挥手就是推她,嘴里还念念道:“就知道来找碴,我们掌柜上回给了你五两银子,还讹上瘾了不成?” 顾十三是个爱打抱不平的,见他伸手去推那姑娘,便是立即上前制止,“你怎么回事,好好说话,别动手。” 店小二见他是店里的客人,便讨好地笑道:“公子,您是不知,这两个小要饭的,是讹人的,经常到我们铺子门口闹事。” 顾十三转头看了那姑娘和她弟弟,穿着确实是普通了,可两人穿得干干净净的,脸上手上也极是干净,看不出一丁点是要饭的模样。 而此时那姑娘也是怒了,小脸绷紧,极是生气道:“你才是要饭的呢。上回那五两银子,我根本就没拿。我只想要回这间铺子。”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似是有人认出了这姑娘,对着铺子就是指指点点。 阿璇本拉着顾应承他们离开的,可两个人却站在门口,盯着这热闹的一幕。阿璇也只得陪着他们听了一耳朵,这才了解,原来这姑娘的父亲从前是信阳有名的大富商,只不过后来跟着人一块弄了一队商船去外洋,结果回来的路上,商船遭了海盗。 不仅这姑娘的爹没了,整个商船都没了。所以这姑娘的后娘,把家产卷卷都跑了。这间铺子本来就是姑娘家的铺子,而且是姑娘亲娘的陪嫁铺子,结果被后娘投了契书,卖给了这间南北码头的老板。 姑娘自然是不服气的,时不时就要过来闹一场。 阿璇看着这个虽比自己大几岁,却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姑娘,很是同情。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太艰难了,如今她家财全无,还带着这个半大的弟弟。 掌柜的一出来就看见她,便立即苦着脸上来:“我说夏姑娘啊,你怎么又来了?” “这铺子本来就是我的,我怎么不能来,”这姑娘板着脸,*地说道。 掌柜立即摇头,劝道:“可夏姑娘,这铺子的过户手续可是办的齐齐整整,你若是说这样的话,可就没道理了。” “一千两银子能买得好,地界这么好,面脸这样大的铺子吗?”夏姑娘不屑地说道。 此时掌柜被她的句句逼问,也是弄出了火气,只听他冷声道:“夏姑娘,你若是再这样,那可就是存心捣乱了。” “捣乱,我看你们才是欺负我们孤儿呢,这铺子本就是我家的铺子,是我娘的嫁妆,我那后娘偷偷卖了这铺子,这样低的银子,你们也敢接手,还不就是存心的。” 阿璇此时倒是佩服这姑娘,丝毫不胆怯,说起话也是头头是道。她虽不知道如今这物价是个什么样子,可是这样上下两层的铺面,又在这样好的地界里头,确实是不止一千两。 想来这买铺子的人,知道这铺子来路不明,不过不仅不怕,反而爽快地将铺子买了下来,可见这后头也是有些势力的。 掌柜的招呼了两个店小二过来,又是对着四周看热闹的人拱手,道:“各位都是邻里邻居,我们这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可这位夏姑娘一直胡搅蛮缠,挡了我做生意,小店也不过是小本经营,小老儿也是替主家做事的人而已,这掌柜当得着实是难。” 掌柜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饶是周围的人都听着点头不已。 “夏姑娘,那就请吧,”掌柜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旁边的两个小二便是扑过去,一左一右像是提着小鸡崽一样,把两人提了起来。 此时夏姑娘拼命护在她弟弟跟前,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压根挡住面前的店小二。 顾十三看到现在,见他们居然这样欺负一对弱小的姐弟,便是上前就是挡在她们跟前,“欺负弱小,你们算男人吗?” “就是,这姐弟的命可真是苦啊。” “这后娘可真是天杀的,应该抓起来才是。” “这位公子,还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掌柜的开口说道。 顾十三是横惯了的,走哪都是小霸王,所以对他这笑话一样的威胁,压根就没看在眼中,只是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店小二的手臂,就是将他胳膊拧得反转了过来,疼得那小二惨呼连连。 “恐怕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呢。” ******* 马上外头的叫喊声源源不断,而马车内的沉默却是持续着。阿璇看着对面坐着的夏家姐弟,怎么都没想到,明明这人是顾十三救下来,最后却坐在了他们的马车里。 阿璇瞧着对面的姑娘,笑着开口寒暄道:“夏姑娘,你们如今住在什么地方?” “我在葫芦大街那赁了两间房子,带着我弟弟住在那里,”夏姑娘如今虽然穿着打扮都普通,可到底从前也是千金小姐,这会说话温温和和的,没了方才据理力争的模样。 阿璇点头,又关切地问道:“那洗衣做饭呢?” “都是我自己做的,”夏姑娘又是点头,不过这会她弟弟却是偷偷伸手将她拉住,显然是有些害怕。 而顾应承和顾应启这会也是好奇地看着他们姐弟,显然他们极少见到这样的人,特别是这个姐姐,看起来好凶啊。 顾应启觉得,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姐姐。 “问了这么多,竟是还没问夏姑娘的闺名,我姓顾,名令璇,这两个是我的弟弟,左边的叫顾应承,右边的是顾应启,”阿璇给她解释道。 对面的姑娘有些好奇地看了这对双胞胎兄弟,显然这样好看而且还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可是极少见的。 不过她也说道:“方才让顾姑娘见笑了,这家道中落也就顾不得那些规矩礼仪了。我姓夏,名九歌。” 夏九歌,阿璇一听她这名字,就觉得像极了那些江湖侠士的名字,极少有爹娘会给自家姑娘娶这样的名字。 而夏九歌大抵瞧懂了阿璇脸上的诧异,便是低声笑道:“我这名字乃是我娘取的,旁的姑娘都是温柔婉转的名字,偏偏我有这么阳刚侠义地名字。” “我觉得你娘没给你取错名字,你可比一般姑娘都要厉害,”阿璇真心实意地说道。 待到了长润园时,阿璇便带着几人下车。谁知顾应启一下车,就瞧见对面的稻花香,此时排队的人并不多,想来也是因为这会正值午膳时候,所以买糕点的人少了。 顾应启非要过去买糕点,阿璇今个只带了个几个小厮出来,连碧鸢她们都没带,便是让小厮陪着他们去买糕点。而夏九歌瞧着弟弟朝那边看,便是拽了拽他的手。 阿璇最见不得小孩子这模样,便是温和道:“你也跟着他们一块去吧,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夏九歌立即摇头,“这,这如何是好。” “没事,不过是盒糕点而已,小孩子喜欢,”阿璇安慰她。 结果夏九歌亲自带着弟弟一块过去了。 此时车夫正要将车往后头赶,竟是只剩下阿璇一人。 而早已经到了长润园的顾十三,此时已在二楼,趴在窗户,冲着楼下便喊道:“这位小公子,还不赶紧上来。” 阿璇上去时,店小二都开始上凉菜了。 顾十三一见他进来,就是窜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此时宋寒川已坐在桌子旁边,见她还站在,便是含笑问:“怎么不坐?” 阿璇没回话呢,就听他又说,“难不成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这会阿璇总算是明白,那句千万别让老实人耍流氓,可她看着宋寒川,这人怎么都不算老实人吧。 阿璇坐在他对面,一时间房中气氛有些凝结。 “阿璇,”对面的人突然出声叫她。 他的声线有些低沉,说起来还带着几分娓娓动人的味道,而阿璇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这么叫出来,竟是这样的动人。 “我即日就要离开信阳,只怕咱们日后相见,便是极难的了,”宋寒川是个极懂人心,从前他不用这些手段,那是因为从没人值得他这般费尽心机。 可如今,这个叫顾令璇的姑娘,让他升起了非她不娶的念头。他自然是如何都不会放手的,所以这会不管什么手段,都要使在她身上。 示弱,他从前不屑做的,如今也是信手拈来。 况且这姑娘极是吃这一套,宋寒川便觉得自己这开头就没说错,因为阿璇原本紧绷的脊背,如今已微微放松了。 “那就祝宋公子一路平安,”阿璇想了想,干巴巴地说道。 显然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原本坐在对面的人霍地起来,没等阿璇反应过来,他已走到椅子旁边,而阿璇眼看着他把玉锁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面,只听他说道:“这玉锁乃是我母亲为我所求,很是灵验。如今你便好生收着。” “这既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自己便该好生收着,这样才对得起你母亲,”阿璇将玉锁推到他跟前。 可站在旁边的人,根本没看玉锁,反而是瞧着她,说道:“我母亲说这玉是最有灵性的,当年她是靠着这个玉锁锁住了她最重要的东西,而现在我也想锁住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这,这人…… 方才在南北码头的时候,他已说过,这是他母亲给他锁命用的玉锁。他的命对他母亲来说,自然是最重要的。他说想要锁住最重要的,阿璇垂着头,可却暴露了她已红透的耳朵根。 “我不能收,”阿璇最后还是艰难说道。 可此时外头已传来声音,她听见顾应启大声说道,这个红枣糕是姐姐最喜欢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可宋寒川丝毫没有拿回玉锁的打算,反而是双手反剪在身后,一副气定神闲之态。 阿璇一把抓住玉锁,捏在手心中,而此时应声被推开的门。宋寒川往门口走去,笑着对顾十三说道,“回来了。” 顾十三没想到三爷会到门口迎他们,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还将顾应启给他的糕点,捧到他面前,讨好地说:“刚在稻花香买的糕点,三爷,要吃吗?” 宋寒川看了一眼,油纸包里的翠玉豆糕,便伸手捏了一块。翡翠色糕点,被捏在他修长又白皙的手指间,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我母亲当年想锁住的是我的命,而现在我想锁住的是你的心。   ☆、第56章 火烧连船 第五十六章 此时阿璇手心里还捏着玉锁,而肇事者却坐在她对面,极是怡然地品尝着手中的翠玉豆糕,他虽是用手指捏着豆糕吃的,可是吃相还是极优雅。 这人虽时常冷着一张脸,可骨子里就是天潢贵胄,又加上那样一副惊人的容貌,不经意间都能流露出贵气。 “做零碎伙计,到底不是长久之计,”顾十三有些可怜她。 此时他转头瞧着阿璇,便是说道:“五姑娘,你家家大业大的,安排下这么一对无家可归的姐弟,总不是问题吧?” “嗯?”阿璇此时正在看宋寒川,被他这么一问,有些迟疑地转头,似乎没听懂他说的话。 “我说夏姑娘这般可怜,不如你就收她入府,给她个活计,好让她养活她弟弟啊,”顾十三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怎么能行,”阿璇立即摇头,不过随后她又察觉自己的语气太过果决,她只得委婉解释道:“并非我不愿收留夏姑娘,只是进我们顾家多是要卖死契的,我怕夏姑娘太委屈了。” “如今家世全无,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夏九歌低头苦笑道。 阿璇瞧着她一眼,又看了看顾十三,而对面的人此时已将手中的翠玉豆糕吃完,似乎味道不错的样子,眉眼都带着浅笑。 此时顾十三在一旁煽风点火道,“都说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你就帮帮她呗。” 方才在南北码头时,阿璇见夏九歌同掌柜的据理力争,便已是极喜欢这个姑娘。所以这会顾十三这么说,她心里头自然也是愿意的。毕竟她不是没有能力帮夏九歌,只是把一个陌生人带进府里,到底是不妥当的。 “进府就算了,我娘在信阳府的大街上有个绸缎铺子,里面也有买些荷包和帕子这些绣活的。左右夏姑娘也有刺绣的手艺在,只要有我在一日,夏姑娘你就不用担心,”阿璇保证道。 顾十三似乎还想说话,不过这会旁边的宋寒川,却是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谢谢五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夏九歌没齿难忘。” 阿璇一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想到今个出门,不仅玉锁没还回去,居然还做了一回大善人。看着夏九歌拉着弟弟给自己磕头的时候,她心里头还真是说不出的难过。 可是她没想到,在自己上了马车,回头瞧了一眼,在看见宋寒川站在长润园的门口的台阶之上,那样意味深长地朝自己看时,她的心竟是被针扎一般难受。 一想到和这个人,也许再也见不着了,她扭过头,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在顾家的马车离开之后,宋寒川这才瞧了眼身边的夏九歌,淡淡道:“我救你的目的,想来你如今也明白了?” “三爷只管放心,夏九歌既是受了三爷的恩惠,就不会让三爷失望,”此时的夏九歌依旧是柔柔弱弱地模样,可是眼神中却透着坚毅。 此时顾十三已牵了马回来,宋寒川站在台阶之上,双手反剪在身后,转头淡然地瞥了夏九歌一眼,这才说道:“很好,很快夏家被你继母卖了的家业都会回来,但是你想要重新得到它们,就得好好地保护她。” “我知道三爷是看中我舅父的能力,你放心,我舅父已经赶了回来。只要有他在,顾姑娘不会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夏九歌颔首道。 原来真正救了夏九歌的是宋寒川,而他之所以救夏九歌,就是想从她口中得知前任漕帮帮主韩问天的下落。韩问天就是夏九歌的亲舅舅,只是他自觉身为草莽,生怕连累了嫁入富贵人家的姐姐,平日从不登夏家的门,即便和姐姐也只是秘密联系。 这次宋寒川查出舟山不仅有杀平民冒出倭寇和强盗的事情,甚至还和强盗勾结,将朝廷水军的武器卖给强盗。而接收这批强盗的头子,就是韩问天曾经在漕帮的好友。 不过他后来才发现,韩问天之所以离开漕帮,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女子,为了和她长相厮守,便退隐江湖。所以韩问天自然是不可能涉及到海上强盗之事。 顾十三牵着两匹马,在一旁等着,而宋寒川在听完她的话后,便走下台阶,跨马而上。 两人直奔着城外而去,其实他们今日便要从水路离开京城。 这次他抓住关键证人押解回京,在朝中牵连到舟山之事的人,自然是心急如焚。所以他们此番回京的路并不安全,所以他以身饲虎,亲自做诱饵,将所有的追杀都引到自己身上。 等上了船之后,明宝及一众侍卫已是在船上等候。 宋寒川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江南之行,不过三月而已,可他离开之时,却已觉得自己对这片土地竟是格外不舍。 而顾十三这会坐在船舷上,看着旁边的宋寒川,河风吹过,将他袍子的一角吹起,但他依旧站地纹丝不动,犹如在冰雪之中傲然挺立的松柏。 “三爷,你为了五姑娘做了这么多事情,她如果不知道怎么办?”顾十三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其实瞧了这么久,他算是看出来了,三爷是真的喜欢五姑娘吧。 你瞧,这会他不过提了五姑娘的名字而已,他眉眼已如冰消雪融,染上了浅浅笑意。 “为什么一定要她知道,”宋寒川瞧了他一眼,神情中还带着鄙夷,显然是瞧不上顾十三的模样。 这会或许是傍晚的河面异常地平静,又或许是从河面上传来的风异常地宁静安详,让顾十三的胆子也比平常大了不少,“她不知道的话,那您做的这些岂不是白费了,她是承了你的情,可你却连个谢字都得不到。” 宋寒川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那似笑非笑地眼神,直看得顾十三毛骨悚然,结果半晌之后,三爷才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你是顾十三,而她是顾令璇。” 等宋寒川走进了船舱里面,顾十三都没回过神呢,他比五姑娘差很多吗? ******** “娘,你找到那个神医了吗?找到了吗?”自从知道有个季神医之后,何芸就没有一日不问的。 原本陈氏还信心十足,可这么多天下来,却是音信全无。她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茫茫人海。她原本还想打听到季家所在,打算带着何芸亲自找过去。可谁知竟是没人知道季家的具体位置所在。 陈氏安慰她,“你放心,娘肯定会帮你找到的。” “不会的,肯定找不到了,都这么久过去了,肯定找不到了,”何芸摇着头,绝望地说道。 如今已经半个月下去了,还这么音信全无,难怪何芸会绝望。特别是她终于忍不住挑开脸上的面纱,对着镜子瞧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又陷入了绝望。 那样长的一道疤,看起来那么狰狞。 此时她突然抓紧膝盖上的裙子,保养得当的手指甲都险些被戳断。她霍地抬头,眼睛中露出疯狂和嫉恨,她抓着陈氏的手,因为太用力,手腕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娘,你帮我报仇吧。肯定是顾令璇那个贱人害我,娘,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一个正值最美好年华的姑娘,却生生被毁了容貌,她不甘心。 “芸姐儿,”陈氏看着女儿这幅模样,面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将何芸抱在怀中,安慰道,“娘会查清楚的。” “还查什么,肯定是她知道那药膏有问题,然后就派人来毁了我的脸,肯定是她,只有她,”何芸已有些疯狂之态。 陈氏只得细声安慰她,心底却是止不住地痛楚。 待陈氏离开之后,何芸失望地看着什么都没说的母亲,可眼中的恨却是一点都没减少。没多久,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便是将晴慧叫了过来。 “你去瞧瞧我哥哥在家没,若是不在家,便让人盯着,等他回来,就即可告诉我,”何芸吩咐道。 晴慧点头,便是立即出去,不敢耽误片刻。自从姑娘受伤之后,性子越发地暴躁,对丫鬟也是动辄就打扮,就连晴慧都险些被一碗滚烫的茶水泼到。 何祁回来的时候,就被垂花门上等着的丫鬟,请到了妹妹的院子里。 其实自从何芸受伤之后,他就极怕来何芸的院子里头。他觉得何芸会被毁容,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是他带着妹妹去了广宁寺,还没看护好她。 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是自责不已。 “哥哥,坐,”他进来时,何芸正坐在罗汉床上,神色倒是平静。 何祁稍稍有些安心,便坐了下来。 “哥哥这几日在忙些什么?”何芸让丫鬟给他倒了杯茶,便是笑着问道。 何祁知道何芸这些日子,性子极是暴躁,连带着她院中的丫鬟都遭了罪,可如今见她这般淡然,他反倒有股凉气从背后蹿起来。 何祁低头喝了口茶:“在书院里读书而已。” “如今我的脸毁成这样,哥哥倒是有闲情逸致读书,”何芸终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 何祁脸色一凝,却是没说出话来。 “哥哥,当初是你让我帮你的,如今这报应都应在了我一人身上,哥哥心里头就不觉得亏欠我的?” 何祁见她这般步步逼人,也是忍不住烦闷地反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让顾令璇比我要惨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当她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时,何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而此时一直平安无事的船队,终于要到天津口岸了。船上的人也稍微放松了些,只要到了天津上船,再派人保护他们,就不怕再有暗杀了。 宋寒川今日洗了一回澡,头发也洗了披散下来,之前熏地半干,这会正靠在榻上看书。外面极安静,连船都行驶地极平稳,今晚河上没有风浪。 就在他房中的烛火跳了跳,终于燃尽了最后的灯油,彻底黑了下来。 他正起身,就听到外面一阵凌厉的声音,旁边的船板上好像被插上东西。宋寒川从六岁在上书房读书开始,就跟着大内侍卫开始习武。 再加上皇上每年围猎,他都有份参加。所以对于这样的声音,极是熟悉,那是箭声,数不清的利箭射过来的声音。 没等他多想,甲板上已是响起脚步声,“找掩护,找掩护。” “不行,对面的箭太多了。” 跟着而来的,便是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显然是刚出了船舱,没有防备就被对面利箭射中的人发出的。 宋寒川寒眸凌然,他凭着记忆力,找到自己放夜明珠的地方。他此时只穿着中衣,他赶紧船上袍子,系上腰带时,门口就传来顾十三的声音,“三爷,你没事吧。” “外面情况怎么样,”宋寒川声音冷静。 “伤亡严重,”顾十三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低声说道。 片刻后,房门便被打开,顾十三就接着朦胧的明珠光芒,看见了满脸冷厉地宋寒川。 “三爷,你别出去,”顾十三忍不住说道。 “立即找人去船舱,让掌船的人加快速度,他们攻势虽然凌厉,但是估计支撑不了多久,”宋寒川冷静地分析形势,这会又道:“千万不要让他们上船。” 当宋寒川走出船舱,天上连一片星光都没有,乌云早就遮盖住了月亮,不过此时船上已竖起火把。 他一见火把,便是怒道:“谁让你们点火的,把火把扔掉,扔掉。” 侍卫一听,不敢犹豫,立即将火把扔到了水里。 他冷笑一声,便喊道徐炎。 此时徐炎正在指挥人进行抵抗,此时听他唤自己,急急从船头跑了过来,“三爷有什么吩咐?” “我不是让你准备了松油在船上的?”宋寒川问他。 徐炎有些着急地点头,此时对面的利箭的攻势,还是不见丝毫减缓。所以他有些不解,三爷这会关心那么几桶油干什么。 “让人把油都抬出来,倒进水里,”宋寒川冷静吩咐。 原本徐炎还在不解三爷为何吩咐,要买油在船上,可如今听到他这样吩咐,岂会还不懂他的意思。 “三爷,你是想……” 宋寒川看着此时一点也不平静的湖面,“今晚正好吹的是东风。” 不过为了防止对付的察觉,他们倒油在江面上的时候,也是悄悄的,甚至连船速都刻意放缓了下来,让对面无数的小舟可以靠近。 当对面的小船已经靠到他们的大船,而有人已经开始登船时,宋寒川便下令全速开船。 待大船开出十几米后,他拉起弓箭,此时箭头上带着火,只见松手之后,利箭径直往前飞,直到飞出去很远之后,才落在江面上。 可在箭落在江面的一瞬间,整个江面便是火光冲天,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之后,站在大船上的人,就看见对面最起码几十艘小舟,在火光中打着转儿。 “三爷,英明,居然能想到他们用小船攻击咱们,还提前让属下准备了松油,”徐炎看着对面小舟纷纷着火后,兴奋地说道。 而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宋寒川,却身形晃了晃,徐炎转头发现他的异样时,及时扶住了他。 可此时,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57章 顾家大姑娘 第五十七章 “这彩绸再往左挂一挂,”管事着急地对小厮喊道,而站在梯子上的小厮,便往左拿了拿。 谁知管事瞧了,又是不满道:“太左了,再右拿一点。” 这样的情形在整个顾家都是寻常的,厨房里头一早就运了五头刚宰杀的猪过来,“赶紧把这些猪都放到运到冰窖里头去,可不能让它们都坏了。还有送猪的人走了没?赶紧把他叫过来,我还要十只羊呢。” 一听到这样的话,小厮赶紧又往厨房专用的角门跑,想把那杀猪的屠夫给叫住。 “这外头怎么这般吵嚷?”顾蕙有些不悦地往外面瞧了一眼。 七姑娘顾筱反倒瞧着热闹,朝外头看的时候,脸上止不住地开心。阿璇支着手臂,也顺着视线往外瞧,不过这会窗子上都蒙上了细竹帘子,连带着门口都挂上了竹帘,这会光听着外头的热闹,却是瞧不见的。 因为这几日丫鬟小厮要布置园子,而姑娘们又在储秀阁里头读书,所以杨氏不放心,生怕有人冲撞了进来,就让两个婆子这会在门口守着。 老太太的正经好日子是八月初五,如今不过才七月底而已,就这样张罗起来。无非就是大太太想要借着老太太六十整寿的日子,好生地表现表现,也好让人知道她这个当家太太是如何地能干了得。 先前大太太还会请卫氏和三太太唐氏一块商量着,如今却是什么都自个拿主意。阿璇她娘自然是不愿出这样的风头,既然她不请自己,那就得来轻松。至于唐氏在家里头,从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 “五姐姐,你说老太太过寿辰会请云喜班来吗?”顾筱坐在后头问道。 阿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应该问三姐姐和六妹妹吧,毕竟祖母寿辰的事情,都是大伯母在准备。” 顾筱有些怵顾蕙,所以只管问坐在自己斜后面的顾菀,“六姐,今次祖母过寿会请云喜班吗?” 顾菀有些为难地说道:“七妹,这个娘还真没和我说过,不过到时候肯定是极热闹的。” 前头的顾蕙嗤笑了一声,“这可是咱们祖母的六十大寿,不说祖父旧时同僚会来送寿礼,就连我爹的那些旧同僚旧同窗都派人来送礼。到时候整个信阳府的贵人都会到咱们家来做客,一个戏班子而已,也值当说。” 她这话一说,登时有些安静。 阿璇忍住低头一笑,说实在的,她还真是有些顾蕙的本事,一张嘴就能噎地所有人说不出话来。不过也不奇怪,有人天生就是圆滑会说话的,自然就有人天生就是来噎人的,一张嘴跟刀子似得,嗖嗖嗖地往人心窝子里头插。 此时顾菀立即出来打圆场,她笑道:“听说要摆三日的流水席呢,到时候应该是要请戏班子来的,七妹,你可是爱听戏?” 顾筱点头,“先时在外祖家中听过一回云喜戏班,里头的花旦唱的是好极了。” 顾筱的娘亲唐氏只是个出身商贾之家的,虽说是家中嫡女,可是娘早早没了。自打后娘进门之后,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了后爹就有后娘。所以就算出嫁,也不过是一千两打发了,陪嫁竟是连个铺子都没有,只有信阳府城外的一百亩旱地。 所以杨氏很是瞧不上唐氏,杨氏的陪嫁虽然不丰厚,可她爹是翰林院里的,在读书人心里头那可是清贵极了。 而顾蕙真是学足了杨氏的做派,平日里头在学堂,对顾筱动辄便是轻蔑羞辱,有几回连阿璇都瞧不下去了。 不过顾筱这姑娘,也不知是心大,还是真的能忍,顾蕙那样阴阳怪气的模样,她居然回回都能忍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陈先生就来了,几个姑娘也不说话了。 谁知等到了下课的时候,就瞧见大夫人身边的赵妈妈过来,“几位姑娘,大姑娘和大姑爷回来了,老太太请几位姑娘到上房去呢。” 顾蕙一听,便是惊讶道:“不是说大姐姐后天才回来?怎么这么快。” “可不就是,先前大姑娘的车到门口的时候,门房上的来回禀,咱们太太也是吓了一跳呢,”赵妈妈笑着说道。 阿璇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自从知道就是这个赵妈妈让琥珀,将那帕子埋在自己院子的时候,她就对赵妈妈厌恶至极。如今瞧见她,更是都不带多看一眼。 她最后别再落到我手里,要不然阿璇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既然大姑娘回来了,她们自然都得去上房了。 待几个姑娘到了门口,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的。大姑娘嫁到杭州府下头的余姚去了,顾家的大姑爷乃是大老爷同窗的儿子,当初大太太是不愿女儿嫁那么远的,谁知大老爷已经和人换了信物。 当阿璇初次听到这个事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到自己了。她爹去京城的时候,因为老太太生病了,便让卫氏在家帮他孝顺老太太。谁知她爹到了京城,同当年的同窗重逢,就给她定下了同崔谨的婚事。 所以如今阿璇是越发肯定,千万别让男人插手婚事,说真的,都是添倒忙。 当她们进了屋里头,就听见一个惊喜地声音道:“你们可算是来了,都过来让大姐姐瞧瞧。” 这声音爽朗明快,让人一听上去,便觉得她是个性子也明朗的人。待抬头看过去时,就瞧见老太太身边,坐着一个穿着大红织锦如意纹妆花长褙子,细眉高鼻,一双朱唇小巧玲珑,当真是个美人儿。 待阿璇瞧见这位大姐姐的长相时,这才有些诧异。说实话大老爷的长相还算不错,不过如今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大腹便便。至于杨氏,就更不用说了,容貌只能称得上中等,离美人儿还有一段距离呢。 平日再和卫氏那样的绝色女子坐在一处,那就更加不起眼了。 谁承想长房的大姑娘竟是这样好看的女子,只怕她是长房姐妹三人当中,长相最出众的了,明艳如火一般的感觉。 “大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是天天盼着你呢,”顾蕙上前一步,就是撒娇说道。 如今在学堂里头读书的几个姑娘里头,顾蕙是年纪最大的,所以时常在她们跟前摆起长姐的架子来。谁知这会见着真正的长姐了,她反倒是头一个撒娇的。 大姑娘拉了她过去,仔细地打量了之后,便是点了点她的额头,“咱们蕙姐儿如今说话真是越发地讨人喜欢了。” 阿璇登时无语,不过她也佩服顾蕙佩服地厉害,当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她怎么就不怕串戏了啊。 顾菀也上前给大姑娘见礼,不过她说话一直温和有礼,就算这会表达对大姐姐的思念之情,也是温柔婉转的。 不过相较于顾蕙那种千面人,顾菀这样小小年纪就心思这么深沉的,阿璇也觉得实在是奇怪。可说这人的性子,当真是奇怪,即便吃着同一锅里头的饭,性格都能千奇百怪的。 等大姑娘看向阿璇时,这心里头简直叫一个惊涛骇浪,她看着阿璇的眼神,都有些发直。虽之前也知,这个五妹自小就长得冰雪可爱,可是没想到如今不过才十一岁,就有这样的美貌。 她还真是不敢想,待她长成之后,会是怎样的倾世绝丽。 此时坐在一旁的顾家大姑爷黄立暄,在看见阿璇的时候,也是微微怔愣,没想到顾家居然还有这等好看的姑娘。他也不过是先前迎亲的时候来过一回,顾蕙和顾菀,他自然是有印象的,只是没想到头一回见到这位五姑娘。 不过随后想想,那也是,若是他有这样美貌的女儿,也定是要好生藏住,不让她轻易示人。 大姑娘止不住地打量着阿璇,说道:“五妹妹如今真是了不得,竟是生的这样好。只怕咱们信阳府的美人,见了我家五妹妹都得自惭形秽。” “大姐姐,”阿璇故作娇羞地说道,而垂头的瞬间,嘴角微微掀起。 待到了顾筱的时候,大姑娘不过是略说了两句,七妹妹长大了,还真是亲疏有别呢。 老太太让人做了好些大姑娘爱吃的饭,所以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都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说道:“还是祖母最疼我了,知道我就爱吃肉。” “可不就是,你小时候到了我这,红烧肉能吃一小碗,每回都是吃得肚子滚圆地回去,”老太太笑道。 听老太太这么打趣,大姑娘登时便娇羞道:“祖母快别这么说了。” 此时众人都看着大姑爷,因着都是一家骨肉。所以男桌和女桌中间,就没让人摆上屏风。这会对面的大姑爷,也是一脸笑意。 待用完了午膳,大老爷自是把大姑爷叫到书房去了,顾应衍作为陪客也一块去了。而杨氏则是急不可耐地,拉着女儿的手回了自个的院子。 顾蕙倒是还想和姐姐说话呢,可是却被杨氏哄的离开了。 “让娘好生瞧瞧,”大夫人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就见她面容姣好,气色也不错的模样,登时便有些放心。 “娘,”大姑娘顾怡一下把杨氏抱住,就是扑在她怀中,原本脸上的高兴和爽朗不见了,只剩下哀怨和愁闷。 杨氏见她哭,也是有些慌乱了,登时抱着她便急急问道:“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你便同娘说。” “娘,我的命真是太苦了,”别瞧顾怡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我生活幸福,夫妻和睦,此时只有了杨氏,她就是说不出的愁闷。 “你有什么委屈,就和娘说,娘一定替你做主,”杨氏立即说道。 顾怡这才抹了抹眼泪,委屈道:“自从我嫁到黄家之后,我那婆婆见我就跟仇人一样。从早到晚都要立规矩,不仅如何,她还说相公读书辛苦,身边该有个体贴的人伺候,竟是拨了两个貌美的丫鬟给相公。” 杨氏一听这话,如何还能忍得了,便是一拍桌子,怒道:“这老妖婆,竟是这般对你。难不成她还让先生出庶子,弄个嫡庶不分来?” 此时一说到孩子的事情,杨氏又问她,“那你肚子就一直没消息?” 顾怡这会更加委屈了,“相公之前会试落榜,回来后就日日在书房用功读书,便是回我房中,一月都不过六七回罢了。” “那他可收用了那几个丫鬟?”杨氏着急问。 顾怡摇了摇头,咬着唇道:“那倒没有。” “那就好,说明姑爷还是个知道读书上进的,你们是少年夫妻,我儿又生的这般美貌,只要你好生哄着他,早日生下嫡子,这才是正经事。” 那边大房的母女在谈心,这边二房里头,卫氏看着丈夫让人从京城送回来的,是给老太太祝寿用的贺礼,有他让人专门在长白山弄回来的名贵草药,也要各种名贵的皮子,不过其中最名贵的,就是檀木所雕刻的,半人高的观世音像。 “这都是父亲给祖母准备的寿礼?”阿璇知道顾阶从京城送了东西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竟会送这么多回来。她爹不过是个正四品的文官而已,他哪儿来的这么些银子啊。 卫氏此时正在看顾阶的信,阿璇也要看,却被卫氏挡住。 她坏笑着说道:“是不是爹爹给娘写的情信?” “你这孩子如今当真是没大没小的,”卫氏扭头训她。 她理所当然地说:“还不是娘宠的。” 卫氏一副被你打败的表情,不过信还是没让她看。 “阿璇,娘问你,”卫氏开口问道,可是说了一半,却又顿住了。 阿璇见她欲言又止,便是问:“什么,娘你要问我什么?” “你想去京城吗?”   ☆、第58章 包打听 第五十八章 去京城? 这句话犹如炸弹一般,在阿璇耳边炸开,直让她有些发懵。她半晌才开口问:“我们能去京城吗?” “你这傻孩子,娘自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如何不能去京城了,”卫氏虽然官话讲得极好,但却不带一点儿京片子口音,是以阿璇时常会忘记她是京城人。 如今她的外祖已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了,那可是正二品的官职,就差一只脚就能踏入内阁,成为众人艳羡的阁老了。 所以卫氏想要回京城,自然是有原因的。就像蒋氏一直觉得阿璇配不上她的儿子,无非就是觉得她不是自幼长在京城的闺女,信阳虽不是什么乡野之地,可京城比起来,到底是不足的。 因此蒋氏心心念念地想要自家儿子,能娶得京城的贵女。况且崔谨是景阳侯府的嫡孙,虽然他爹日后继承不了景阳侯府,但他的身份到底在呢,娶个侯府或是国公府的贵女,又是什么难事。 阿璇细细想了想,竟是觉得卫氏这个提议甚好呢。她若是真的和崔谨取消婚约,在信阳估计是再不找到同她相配的人了。可去了京城就不一样了,不会有人知道她和崔谨订过婚,就算崔家日后回了京城,崔谨想要寻亲事,也不会主动提起这门已经无效的婚约。 所以当这个想法,在阿璇脑子里形成的时,她竟是怎么都止不住心中的激动。 “那祖母和爹爹会同意咱们去吗?”她有些期待地问。 当初卫氏和三个孩子之所以会被留下,就是因为老太太病了,身子不好,需得在南边静养。 卫氏摸了摸她的发鬓,淡淡笑道:“不是都说事在人为。” 阿璇看着她娘笑得跟这狡黠模样,登时背后一凉。说实话,她至今都没搞清楚,卫氏究竟是小白兔呢,还是老狐狸。说她是小白兔吧,上次整治大夫人,若是没她,阿璇还真是束手无策。 可要说她娘是老狐狸呢,可她在阿璇跟前可不是落了一会泪,那娇娇柔柔的模样,当真是想让人将她揽在怀中,好生疼爱一番。 大姑娘回来没两天,顾家的二少爷,也就是长房的庶长子,一直在苏州白鹿书院读书的顾应松也回来了。 不过顾应松回来,自然没有像大姑娘回来那般大张旗鼓。大姑娘回来的时候,可是给每个姑娘都送了礼物,顾应松也送了礼物,只不过相比大姑娘送的金镯子,他送的乃是苏州那边的小玩意而已。 虽说不名贵,不过瞧着新鲜。顾应承他们就格外喜欢顾应松给带的鲁班球,而阿璇则拿着他送的九连环,在房中玩了好几日。 所以顾应衍进来的时候,她还皱着眉头,盯着九连环呢。 “从左边解,”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把阿璇吓地连手上的九连环都险些丢下了。 阿璇抬头见是顾应衍,登时有些惊喜地问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哥哥不能来,”说着顾应衍就在她旁边坐下,将掉落在她膝盖上的九连环拿了过去。 阿璇的这个九连环,乃是花篮形状的,框柄乃是梅花形,所以又比一般的条形九连环更加复杂精密。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拿着铜制九连环,就是飞快地解了起来。即便阿璇仔细盯着他的手指,可是他手指翻飞,穿梭来去,直看得她眼花缭乱。 没一会,套在框柄上的九环,居然就被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阿璇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应衍,要知道自从顾应松送了这个九连环过来,她都已经琢磨了三天,才刚刚理出一丝头绪来呢。 顾应衍见她张着嘴巴,等着眼睛看自己,便是摸她的头,柔声说道:“这个九连环没什么意思,下回哥哥送你个更复杂的。” 阿璇立刻就感觉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这就是智商上的彻底碾压啊。 阿璇可怜地看着被彻底解开的九连环,半天才问:“这个可以重新组回去吗?” 顾应衍愣了一下,不过却又将九连环捡了回去,于是梅花在他手指间穿梭,没一会就能见一个精巧的小花篮重新出现。 如果说方才阿璇还只是微微张着嘴巴,那现在她连眼睛都看直了。 所以这就是高智商的优越感吧,因为人家不仅给你拆了,还能给你组装回去。 待顾应衍将小花篮递到她手上的时候,阿璇瞧着他清俊至极的脸,微微低着头,“谢谢哥哥。” “傻瓜,和哥哥说什么谢,”顾应衍淡淡一笑。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撞击到阿璇心头一样,让她有些幸福地不知所措了。 “哥哥,这些日在忙什么?”阿璇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因为顾应衍最近真的地十分忙,她不仅平时看不见他,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极少能看见。 而根据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的证词就是,大哥哥现在都只是检查我们功课而已。 此时碧鸢端了水果上来,都是用冰块冰镇了半天了,这会还瓜果皮上都冒着丝丝寒气呢。 顾应衍亲自用银叉,给她戳了一块桃子,“帮娘处理些铺子上的事情。” 阿璇知道卫氏在信阳大街上有三间铺子,有买胭脂水粉的,有买绸缎庄子,还有专卖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的。 “娘要卖掉铺子?”阿璇有些惊讶地说道。 顾应衍倒也没打算埋着她,说道,“娘的庄子倒是还留着,毕竟庄子上的左管事是娘的陪房,是个可依靠的。只需每年将庄子的出息交到京城就好。但是这铺子变数有些大,所以我便劝娘卖掉铺子。” “可铺子到底是钱生钱的地方,我记得那间买胭脂水粉的铺子,每年都要两千两进账呢,”阿璇有些疑惑地问道。 反倒是顾应衍,听到她说的头头是道的,这会也是有些惊讶。原以为他这个妹妹是个才女,只一心读书,不喜打理这些庶务呢。如今看来,倒是他走眼了。 “胭脂铺子是盈利的,自然没买,只是那间买笔墨的铺子一直在亏损,我这次便处理了这个铺子,”顾应衍解释。 阿璇点头,卫氏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虽说平日里头也有看账册的,但铺子亏空了,她除了换掌柜的,也没有别的法子。正好这次他们打算离开信阳,顾应衍干脆就替她娘买了铺子。 “姑娘,姑娘,”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慌乱地声音。 待碧竹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坐在自家姑娘身边的人,此时皱着眉转头看着她。碧竹没想到大少爷居然会在这里,当即就吓呆了。 “奴婢给大少爷,给姑娘请安,”她慌忙给两人请安。 顾应衍并不是苛责丫鬟的人,可见碧竹这样匆匆忙忙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板着脸,“在姑娘跟前当差,也能这般慌慌张张的?” 碧竹自知理亏,不敢辩驳分毫。 而旁边的阿璇也乖乖地听着顾应衍说完,这才问道:“你这般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可这会碧竹却有口难开了。 “哥哥又不是外人,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阿璇说道。 谁知碧竹却是面色一红,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方才奴婢去帮姑娘给二少爷送谢礼,谁知就遇见两个丫鬟,结果,结果其中一个丫鬟……” 阿璇见她结果了半天,都没把结果说出来,不由也有些着急。 “结果那丫鬟吐了,”碧竹终于把结果说出来了。 阿璇一脸无语,“不过是吐了而已,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的。” 碧竹此时已经羞愧地垂下头了,而顾应衍则是一脸沉重,开口追问,“你可知道那丫鬟是哪房的?” “奴婢仔细瞧过了,她们穿的衣裳并不是咱们府上丫鬟穿的,”这也是碧竹这般慌张跑回来的原因。 既然不是府上丫鬟穿的衣裳,那就说明这两人是其他府里的丫鬟,可如今能住在顾家的别家丫鬟,就只有大姑娘带回来的人了。 “是大姐姐的丫鬟,”阿璇想了想,结果这会才突然明白过来,碧竹说的吐了是什么意思,她立即惊呼道:“大姐姐的丫鬟怀孕了?” 顾应衍见她这慢半拍的模样,又是笑了。 阿璇瞧出他是在嘲笑自己,立即就说,“不许笑话我。” 顾应衍立即板着脸,似乎很给她面子,可是眼尾却是上扬,眼底藏不住地笑意,所以还是在笑话她嘛。 不过大姑娘身边丫鬟怀孕的事情,可不是小事,顾应衍又问了一遍,“你可看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 碧竹又是羞愧地低下头,坦白说道:“其实是奴婢偷听她们说话了,因为旁边那个丫鬟劝那呕吐的丫鬟,说让她早些和少爷坦白。” 好吧,阿璇一直知道碧竹是个包打听的,只是没想到她听墙角的功力也是这般强。 而在大少爷跟前,接二连三丢脸的碧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虽说她对大少爷没有非分之想,可是在这样光风霁月的少爷跟前,这么暴露自己爱打听的性格,任哪个少女都会有种生无可恋地感觉吧。 “先前大伯父考究了咱们这位姐夫的文章,我还奇怪他是如何考上举人的呢,”顾应衍摇头,略带嘲讽地说道:“合着心思都用到别处去了。” “那咱们怎么办?”阿璇问。 他转头看见阿璇亮晶晶的眼神时,就立即在她脑门上打了个脑瓜崩,“小姑娘家家,不许听这些是是非非。” 不过她还是趁机说道,“虽然我很同情大姐姐,但是大伯母真的很可恨,还有她身边的那个赵妈妈和陈有贵家的,简直是十恶不赦。” “哥哥帮你报仇,怎么样?”顾应衍见她这样气呼呼的,就是说道。 谁知阿璇却是一下捏住手,淡淡一笑道:“这种小角色,如何能劳动哥哥?” 顾应衍看着她脸上狡黠的笑,只觉得似曾相识。 而此时在天津口岸之中,周围已是有大量官兵出现,几乎将整个河岸都拦住了。此时着急卸货的船工,只能远远地看着。 而从天津上船,准备离开的富贵人家,其实因上不了船也是有些着急。其中还有管事,说他家老爷是什么徐州知府,家中女眷需要从天津乘船回徐州,还请行个方便。 可却被为首的人一把推开,“金吾卫当差,闲杂人等,再敢上前,杀无赦。” 这么一吼,还真没人敢上前了。 终于在湖面的另一端,出现了一艘大船。此时所有人都朝着那大船看,只想瞧瞧是谁到了,居然这样大的派头。 顾十三看着快到了的天津口岸,也是松了一口气。 而当船停在岸口时,一直等在岸上的统领,就是领着两个穿着石青色官服的官员往船上去。 此时徐炎已认出来人乃是金吾卫统领陈方,陈大人,两人相互见礼之后,陈方便立即说道:“皇上听说三公子遇袭,便甚是担心,派我同两位太医前来。” 徐炎这才知道,跟着他身后来的两人,竟是太医,便急急将人请到了船舱内。 不久之后,岸上就瞧见大船重新开动,瞧着方向应该是从京城离开。 待傍晚的时候,京城的运河边上,还是人声鼎沸,往来的商船上还有不少货物等着运呢。可不管后头多少船只等着,另外不远处的码头都还是空着的。那可是为官家准备的码头,寻常商船根本不能停。 不过就算是官家码头,一般官员离京也是不能用那码头的,偏偏今日就有船停在上头。就连搬货的船工,都勾着头朝这边张望呢。 “这淳王府的三爷,当真是风光,回京居然能劳动金吾卫亲自去接。” 不远处,一行人骑在马上,为首之人手中拿着千里眼,而旁边的人感慨道。   ☆、第59章 职业女间谍 第五十九章 阿璇正在东边的书房里头练字,临窗的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笔洗、臂搁等文房用具。此时旁边的鎏金小塔里头放着冰块,就搁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自打上回她到书房瞧见顾应衍写的字,再回来瞧了自己的字,当真是羞愧至极。所以她虚心求教陈先生,如何能练好字。 其实顾令璇的一笔字在女子之中,还属不错。毕竟她从前不愿出门,日日将自己关在院子之中,无非就是练字与看书。 如今她脸上胎记全无,再没了从前的禁忌,在练字上花费的功夫和精力就远不如从前了。先前陈先生就曾说过,顾菀的字本是赶不上她的,但是在顾菀勤练不辍,如今反倒是阿璇不如她了。 是以阿璇主动向陈先生请教时,她自然是知无不言的,极是耐心地指点与她。 因为女子腕力不足,所以不少姑娘的字都是绵软无力的,陈先生特地教给她一个小窍门,那就是练字时在手腕上绑上沙包。 此时阿璇已经练了半个时辰,因手上绑着沙袋,她额角的汗珠感觉随时都能滴落。碧鸢先前还在她身边给她打扇子,后来阿璇就不会她们在自己练字的时候打扰。 等她放下笔,揉了揉快要麻木的肩膀,这才叫了碧鸢进来。 结果进来的却是碧竹,阿璇瞧她便是笑道:“可是打听回来了?” “不仅打听回来,奴婢还带来一个好消息呢,”碧竹神神秘秘的说道。 阿璇见她这般神秘,便是笑问:“什么好消息?” “原来赵妈妈一直想将她女儿送给大姑爷当妾呢,”碧竹站在旁边细声说道。 此时阿璇惊讶地抬头,谁知袖子竟是不慎带到了笔,毛笔在她写的大字上滚动了两圈。她顾不得心疼自己刚写的字,就是问道:“这事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姑娘你不是经常这般教导我们。这个赵妈妈还真是长了颗贼胆,自从大姑爷来了咱们府上,就一直在前院住着。所以赵妈妈时常在大太太跟前撺掇,让太太送些东西到前院。结果每回她都是让自个的亲闺女过去送,而且那个宝芝这些日子描眉画笔,一副妖妖娆娆的模样,她们母女打得什么主意,谁会不知道啊。” 碧竹一口气说了这么些,听得阿璇瞠目结舌的。 “这赵妈妈可是太太的心腹啊?她怎么就敢?”阿璇登时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 碧竹则一副见怪不怪地模样,“这有什么可稀罕的,有些太太为了笼络住老爷的心,还会将自个身边的丫鬟开脸呢。” 阿璇登时笑了,碧竹只比她大了两岁,可瞧着模样,却是什么都懂。她点头,“咱们碧竹可真是什么都懂啊。” 碧竹这会反应过来,姑娘是拿自己打趣呢,就是闹了个大脸红,别过头羞道:“可不带姑娘这么戏弄奴婢的。” “我哪里舍得戏弄我们碧竹,”阿璇哄她。 “宝芝素来就是个心大的,仗着她娘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除了姑娘们,别的丫鬟她可是一个都瞧不上呢。她如今都十七了,日后就算赵妈妈求了恩典,也不过是配个管事的儿子罢了。” 阿璇点头,别说姑娘们的结婚对象有限,其实这丫鬟的结婚对象就更有限了。一般主人家,都是在丫鬟到了岁数之后。直接拉出去配小厮。若是能配个有能力的,那日子还好过些,可要是配个好吃懒做的,简直是没法活。 碧竹娘亲当年还是顾阶的丫鬟呢,丈夫也算个勤快的,可摔断了腿,一家的生计都得碧竹和她娘来操持。 所以对于那些心大又自觉美貌过人的丫鬟,自然不甘心就配个小厮。所以一般她们都会瞄准男主人,但很不幸的是,顾家大老爷被大太太管束着,就是身边多只母苍蝇都得被打死。谁要是不怕死又不嫌弃大老爷岁数大了,倒是可以试一试。 至于三老爷,日日在家中读书,是个典型的礼教教养出来的读书人,岂肯跟丫鬟厮混。 而顾家的小辈们,也就只有大房的二少爷,和二房大少爷,还有三房的三少爷超过十五岁了。可大少爷和二少爷平日里都在外读书,三少爷则是被三老爷拘束着在前院读书。 所以顾家这些正值妙龄的丫鬟们,就算有美貌,可却找不到爬床的对象。所以来了一个大姑爷,不少人心里头就开始有想法了。 “这个赵妈妈,上回她让琥珀在我院子里头埋东西,我还没找她算账呢,”阿璇缓缓往走出去,待穿过正厅时,就来到东梢间,此时碧鸢已经让人准备了水。 碧竹赶紧上前帮她挽起袖口,又将帕子浸湿,递给她。 “那个丫鬟呢?真的怀孕了吗?”阿璇问道。 碧竹抿嘴一笑,便是说道:“我按着姑娘教我的法子,跟她路过的时候,在她肩膀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果真就捂着自己肚子呢。而且我也打听过了,这丫鬟是大姑爷贴身伺候的,是黄家太太,也就是大姑娘的婆母赏赐的。” 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不过短短一天,就让碧竹打探到这样多的消息。说实话,阿璇觉得她当个丫鬟实在是太委屈了,这要是搁在现代,她准是个王牌女间谍。 如今她也没法子确定那丫鬟有没有怀孕,只能找些法子测试一下,让碧竹找个机会撞她肚子,就是为了判断她下意识的反应。只要她下意识的去护住自己肚子,那就应该是怀孕了。 不过这法子到底还是不稳妥,她总该再想想如何确定。 但这会碧竹则是一脸兴奋地看着阿璇,问道:“姑娘,如今咱们该怎么整治那赵妈妈啊?” “你这脑瓜里头都想着什么呢,赵妈妈可是大伯母跟前得力人儿,我怎么能整治她啊,”阿璇抿嘴一笑。 碧竹自然是见过自家姑娘这般笑的,因为每次她这样笑,就是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阿璇本不愿多事的,毕竟这是长房的事情,也是大姑娘的事情。但是谁知也不知怎么的,卫氏铺子被卖了的事情,居然被大太太知道了。不仅她和大姑娘两母女,在老太太很是说了一通,什么还没分家,二叔就拿了银子在外头买铺子,这是不把家里放在眼中。 可这铺子乃是卫氏自个的嫁妆,但就算这么说,卫氏还是被老太太叫过去,一通责骂。老太太本就不是宽善的性子,里外又是念叨卫氏不容人,弄得顾阶身边竟是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后来竟不知为什么,老太太居然要将自己的丫鬟赏给顾阶,还说什么过几日就把人送到顾阶身边伺候,免得他在京城受了委屈。 若不是当时老太太将卫氏叫住,没叫她过去,只怕她当场就能和老太太争吵起来。 碧竹知道阿璇心里头气什么,便是说道:“大姑娘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如今居然管到咱们老爷的事情,当真是不知羞。奴婢瞧着,她还不如多关心大姑爷些,别等庶长子都生出来了,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碧竹这丫头说话就是个不饶人的,按理说阿璇该管教她的。不过有些话阿璇不能说,如今听碧竹说,也算是让她过过瘾。 “那你就去告诉那个丫鬟,说大太太已是知道她怀孕的事情,让她早些做打算,”阿璇吩咐道。 碧竹立即诧异,“姑娘这是要救她?” “那是自然,少说也是一条小生命,不是说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的?若是让大伯母知道,只怕这丫鬟连命都保不住呢呢,”阿璇惋惜地说道,放佛已看见那丫鬟被活生生打死的场景。 大姑爷黄立暄这次是陪着大姑娘顾怡回来的,就是为了给顾家老太太祝寿。因为顾怡几次三番在他提起,她小时候是在老太太跟前养着的,所以他特地陪着顾怡早回来几日。 他的丫鬟习秋,也就是碧竹先前撞见呕吐的,这会正收拾了东西,往外头走。大姑爷晚上读书迟,她都要到小厨房亲自给少爷做些夜宵。 不过前院的小厨房,只能做些简单的东西。此时小厨房就她一个人在,可谁知她出去找了鸡蛋回来,就发觉厨房的灯火一下子就灭了。她正要叫人,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捂住嘴巴。 “习秋姑娘,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习秋拼命挣扎,可是这女子力道却是极大,只听她说:“大太太知道你怀孕了。” 登时习秋就不敢挣扎了,在黑暗之中,她睁大自己的眼睛,恐惧从心里头升起。她可是知道大少奶奶是什么性子的,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和孩子还有活命的机会? “如今她们正商量着在老太太寿辰那天,人多手杂的时候,害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是无意中得知这个消息,只是不忍心,所以才来通知你的,信不信由你。” 说完之后,习秋就感觉身后的力道松了,待她回头只瞧见一个黑影从门口窜出去。 而待习秋追到门口时,院子里头已经没人了,她扶着门板就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她偷偷让人偷偷换了大少奶奶给的避子汤药,谁曾想居然真的有了,如今她真是又忐忑又不安。 没想到居然真的让大少奶奶知道了,她扶着门框,心中已是排山倒海。若是以大少奶奶的性子,知道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要闹起来的,可谁知她居然隐忍下来,看来那人说的话是真的了。 大少奶奶真的不打算留自己了。   ☆、第60章 贵女打架 第六十章 都说人到六十耳顺,可是顾家老太太却是越发地独断,为着她寿辰之事,连大太太都险些被训哭过好几回。 不过终于到这天,顾家的大大小小早早换上了喜庆的衣裳,一早就给老太太来贺寿。小辈们自然是要给老太太磕头的,孙辈儿在顾应衍的带领下来,按着年龄顺序依次排开,给老太太磕头。 而老太太身边的妈妈将早准备好的红包,也双手递上。 待孙子们磕完头之后,就轮到孙女们了,在大姑娘顾怡的带领之下,姑娘们也依次跪在锦垫给老太太磕头。 等这些祖慈孙孝的场景都结束之后,一家人总算是坐了下来。此番老太太过寿,除了远在京城没办法回来的二老爷顾阶之外,顾家的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老太太环视了一圈,原本严肃的脸总算露出柔和的表情。 而此时顾家外头已是开始热闹起来,大门一早就挂上了彩绸和彩缎,不少百姓已经在门口聚集起来了。因为这大户人家做寿,总是会发些寿包和寿碗给看热闹的人,所以大家都等着看看能不能领到寿包。 等顾府的人都严正以待之时,顾家庄田上和铺子里的管事比其他客人先到了,都是趁着今日老太太寿辰,过来送寿礼,也好露个脸的。 今日寿宴分为两处,一处自然是摆在前院,由大老爷领着顾家的一众男丁作陪,而另一处则是专门招待女眷的,大太太将宴席摆在了花园里头,请人搭了专门的天棚,周围摆上冰块,湖边的风一吹,别提多凉快了。 今个似乎连天公都作美,这会的天气正是凉爽,来来往往还有凉风吹着,把这夏日的炎热也驱逐出一半去了。 待头顶的太阳渐渐升起,顾家的第一波客人终于到了。虽说如今老太爷不在了,大老爷又是个被革职的,可顾家到底是信阳的大户,顾家老太太这场寿宴,但凡请的客人就没人不给面子的。 因为前头来了男客,于是大老爷领着顾家男丁,就去了前院待客了。 从巳时开始,客人就陆陆续续地来了。女眷从二门上坐着小轿进来,领到老太太的上房里头,给老太太白色拜寿之后,就在上房先坐着。待到了寿宴开始的时候,再到花厅去。 阿璇作为顾家人,自然要在上房坐着的。 这会有些无趣,无非就是看着这些官太太来来往往的,带着自家的闺女给老太太来祝寿,小姑娘家说几句逗趣的话,老太太给个红包。 正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有些身份不那么贵重的女眷,连在正房的位置都没捞着,被人带到了偏厅坐着。 而蒋氏带着崔沅和崔谨兄妹两人进来的时候,房中先是出现一刻安静,随后便又热闹起来。 上回大太太过寿时,蒋氏就带着两个儿女过来了。这会顾家老太太的六十岁大寿,她自然是怎么都不会缺席的,况且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瞧瞧这个顾令璇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了。 “来来,把这红包拿着,”老太太笑着让人把红包给她们递了过去。 而此时蒋氏已是瞧见站在老太太身后的一众顾家媳妇和孙女,顾蕙和顾菀她都是认识的,自然就是一扫而过,而当她瞧见站在顾菀身边穿着银红绣茶花穿蝶刻丝长褙子的姑娘时,便是面色一凝。 若论长相这姑娘,活生生将旁边娇俏可爱的姑娘,衬托地姿色平庸起来。她就像是那璀璨星光,而顾菀不过是微弱萤火之光罢了,别说同她争辉了,就是在她旁边,都只有衬托的份儿。 此时众人显然也发现蒋氏的目光有些定格,而很快众人就瞧见这位顾家五姑娘了。如今能在正房坐着的,不是同顾家是亲故,那就是信阳府的官太太,平日和顾家太太姑娘都是有来往的,这乍然多出一个长相这般绝美的小姑娘,众人自然是疑惑。 先时众多太太都不好问,不过多是以为这小姑娘是老太太的外孙女什么的,这会瞧见蒋氏的目光,不少人登时反应过来了。原来这就是顾家的五姑娘啊。 所以众人再看向阿璇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不是说五姑娘是无颜女的?不是五姑娘长相丑陋,就是靠着二老爷同崔知府是同窗,她能同崔谨订婚的?不是说五姑娘脸上有好大一块胎记的? 都说谣言不可信,不过这些太太又都觉得自己是千年的老狐狸,相信什么无风不起浪的话。这会瞧见顾令璇,当真是被活生生地扇了响亮的耳光。 这姑娘何止是好看,只怕她若是说自个是信阳府第二好看的姑娘,还真没人敢称第一了。 她大大方方地同众多堂姐妹站在一处,并没有因为众人多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故作那娇羞模样,这样端庄大方的行事,让不少人都心生好感。 “崔夫人请坐吧,你能来我已是极高兴的了,”老太太自然也知道这些女眷都在打量谁,所以她不但没打断看,反而让她们看了个够,毕竟顾家姑娘可不是外头人随随便便就能那般折辱的。 蒋氏这才收敛住眼中的惊疑,自从上回她见过卫氏之后,心底已是有些不信这顾令璇又能丑到哪里去。如今一瞧这真人,就更加确定了。 再听崔沅几次三番跟她说,哥哥一见到那个顾五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她微微撇过头,瞧了儿子的眼神,果真是带着几分痴迷。她当即便道:“谢老夫人,既然谨哥儿已经给老太太拜过寿了,就去前院吧,那里都是各家少爷在,让他们一处玩着,也总好过陪我们。” 正厅中的人是越坐越多,而阿璇站地也是越来越累,不过旁边这么多人看着,脸上还得带着温和的笑意。 所以等老太太准了她们坐下的时候,阿璇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说话,旁边的顾筱年纪比她还小,已是忍不住了,偷偷拿手捏自己的大腿,一张小脸已是快挂不住笑了。 好在终于等到人都来齐了,老太太领着一块去花园里头看戏。大夫人这回确实请了信阳府最好的戏班,也就是顾筱心心念念的云喜班,还没走到花园呢,就听见那边锣鼓喧啸的声音。 待走到了跟前,顾筱就忍不住惊喜地对她说道:“五姐,你看,是云喜班唉,你瞧瞧那上头的人,扮相可真够好看的。” 阿璇一转头,就瞧见此时台上已有人在上头转悠,但是并没有开腔唱歌。 旁边的顾蕙听见她的声音,便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训斥,“小声些,别让人听见了。” 顾筱撇了撇嘴,虽然她在老太太跟前不受宠,可到底也是三房的嫡女,这般被顾蕙训斥,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呢。 “你最喜欢云喜班里的人,”阿璇低声问她。 顾筱看了顾蕙一眼,也压低声音回道:“薛大家,他在整个江南都是极出名的呢。” 阿璇点头,瞧着她脸上的兴奋,像极了现代追星的小姑娘。可见不管古今中外,大家对偶像都有一种狂热和骄傲。 此时碧鸢正陪在阿璇身边,而碧竹则是没见了踪影。 待所有人坐定之后,大太太就亲自捧了册子,让老太太这个寿星公点戏。老太太点了一出喜庆的合家欢,而大太太又请崔夫人蒋氏点了一出,她点了麻姑献寿。 待后头的夫人们,都点了关于祝寿的戏。 因着官家女眷的娱乐活动极少,所以这听戏就成了其中不错的消遣,再加上今日进来的云喜班确实是信阳最好的戏班子,所以众人听的津津有味。所以到寿宴开席的时候,众人还是意犹未尽呢。 这会照例是姑娘们单独弄了个地方,让顾蕙和顾菀姐妹领着一众贵女们,单独开了席面。 这吃席吃到一半的时候,阿璇就找了个借口去净房。谁知顾筱见她要走,便是也跟着她,不过阿璇是去办正经事,如何能带着她。 偏偏这姑娘今个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跟五姐亲近起来了,所以变着法子地跟着她。 阿璇实在甩不开她,只得带着,也不知碧竹这会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 宝芝是赵妈妈的女儿,这样好的日子里头,她自然不可能在院子里头闲着,这进进出出的,也不知忙活什么呢。 结果她得了她娘的令,回院子里头将大太太惯用的东西拿过来。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窜出来一个丫鬟,两人撞到一处去,宝芝立即骂道:“哟,该死的小蹄子,没长眼睛啊。” 她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就瞧见地上躺着的一个纸包,瞧着像是拿药时用的。小丫鬟顾不得被骂,一个箭步就把纸包拿了起来,揣在胸口,瞧着宝芝那眼神很是警惕。 宝芝原本还只觉得这丫头冒失,可现在一见只觉得她鬼鬼祟祟的,当即便呵斥道:“你手里头拿着的是什么?” “这是大姑爷身边的习秋姐姐让我帮她去抓的药,”小丫鬟虽然将纸包拿住了,可人却很老实,一股脑地就说了。 宝芝一听习秋的名字,登时柳眉竖起,她和她娘如今盯上了大姑爷。她娘如今隔三差五就在大太太跟前念叨,说什么大姑爷如今身边有这般美貌的丫鬟,太太是不是也该提点提点大姑娘,给大姑爷物色两个美貌丫鬟,好把大姑爷的心拉回来。 宝芝自觉这顾家的丫鬟里头,自个就算不是头一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她娘是太太跟前的可靠人儿,怎么看她都是可靠的。到时候太太真动了心,让大姑娘挑两个丫鬟带走,那宝芝就是十有*的了。 所以如今她已是把习秋当作是潜在对手,一听是她让抓的药,就不管不顾地问道:“府里的规矩不知道吗?没经过主子的准许,怎么就敢到外头抓药?” 说着她就伸出手,“把药给我。” 她见这小丫鬟年纪小,有意吓唬她。 可谁知这丫鬟却突然猫着腰,就从她旁边窜出去了。宝芝被她这一举动弄得,一时没回过神,等人都跑出去十几米远了,她才跟着追了上去。 因为这会席面都开了,所以丫鬟们都在花园里伺候着,这处是偏角,来的人反而少了。 习秋是被人叫过来的,她原本在院子里头一刻都不敢离开的。可前头来了个顾府的小厮,说大少爷喝酒时弄脏了衣裳,让她准备一套衣裳前去换着。 结果她被那小厮带着绕来绕去,就绕到这边来了,可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突然又想起昨个晚上那人给自己的示警,这会跟在小厮身后,心头忐忑极了。结果她正想着要怎么摆脱这人时,就瞧见那边桥上过来一人。 她拿着包袱说也不说,就是跑了过去。 可谁知她刚跑过去,那小丫鬟撞着她就窜了出去。宝芝追到这里,已是有些跑不动了,就看见习秋在这,只当她是和那丫鬟约好在这碰头,当即就是说道:“好了你个习秋,背着人做出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看你今个还跑得了,走,跟我去见太太。” 习秋一听太太两个字,登时就往回走,可宝芝如何能放开她。就是上前拉她,可两人站着的小桥,那桥梁只到两人的小腿上,所以推让间,习秋就被宝芝推下河了。 而原本领着习秋的小厮,这会跑了过来,看着水里头扑腾的习秋,就开始喊救命。 “五姐,咱们怎么啊,”顾筱没想到她们不过出来吹吹风,都能遇见这么精彩的一幕。 那个宝芝她是认得的,是大太太身边管事赵妈妈的女儿,至于那个习秋则是大姑爷的侍女,结果这两人打起来了。 “还能怎么办,赶紧走啊,就算待会闹起来,你也只当不知道,”阿璇看了这么一出戏,就是拉着她往回走。 谁知没走多远,居然遇见崔沅了。 崔沅身边居然连个丫鬟都没有,她看着远处小河里扑腾的人,就是面带嘲讽道:“五姑娘,这么慌慌张张做什么,不会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阿璇低声对旁边的顾筱说道:“你先走。” “可是五姐,”顾筱这会是又怕又急,生怕崔沅将那个丫鬟掉在水里的事情,诬陷是她们推的。 “赶紧走,”阿璇低声斥责道。 随即她又吩咐碧鸢带着顾筱离开,崔沅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就商量着逃跑的事情,当即就怒道:“看来真是做了亏心事,才会这么心虚地准备逃跑。” 可这会碧鸢已经领着顾筱她们准备离开,崔沅就是上去挡,结果去被阿璇一把推开。她往后连退了几步,脸上带着错愕的表情看着阿璇,似乎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自己动手。 “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的,”崔沅就是扑过去。 这会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顾筱,又停住了脚步,阿璇怒道:“快走。” 碧鸢一咬牙,就把顾筱拉走了。 等她们都离开之后,阿璇可算是不用伪装,便是又狠狠推了崔沅一把,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你就有教养了,你这个蠢女人,我忍你很久了。” 崔沅是个纸老虎,虽然年纪比阿璇大,可是真正论动起手来,她如何有阿璇这般果决。若是崔沅今天没出现,待会出丑的就只有大房了,不过她既然来了,阿璇也不打算忍了。 她又动手推了崔沅一把,脸上止不住地嘲讽道:“无缘无故地闯进别人的院子,这就是你们崔家的教养?当众扯了别人的面纱,这也是你们崔家的教养?我看你比这里的任何都没教养,都蠢都笨,因为别人至少还知道表面掩饰一下,你连装都不会装,我瞧我家的丫鬟都比你聪明。” 阿璇虽然没骂一个脏字,可却把崔沅贬低的一无是处。 崔沅长这么大,还头一回被人这么骂,当即眼眶都红了,便是怒道:“你居然敢这么骂我,你等着我一定让我娘和你家退婚,你这辈子也别想嫁到我家去。” 别说崔沅是没受过委屈的,阿璇活了两辈子,那也都是娇宠着长大的。以前在学校,她可是万众瞩目的校花,再加上家世优越,女生和她交好,男生恨不能给她当牛做马。她又何曾说受过闲气,可这个崔沅,三番两次地对她不友善,上回她扯了自己的面纱时,她就存了想教训她的心思。 如今这四下都没人了,她也横了一条心。 “我嫁不嫁到你家去,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到时候我进了门,你还得叫我一声嫂子呢”,阿璇嘲讽道。 崔沅八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气,终于是跳起来拉扯阿璇。阿璇虽然年纪比她小,可是身形灵活,又不愿和她多纠缠,只拿脚尖去踢她的小腿,一脚下去,崔沅惨叫一声。 此时阿璇干脆扯了自己的衣裳,夏天的衫子本就轻薄,袖口一下子就被扯破了半边,歪歪扭扭地挂着。 此时崔沅恨不能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小腿,可又不愿让对面的小贱人得意。 就在此时阿璇听到有脚步声,于是她尖叫一声,就是往回跑。结果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将她抱住,只听他焦急问:“阿璇,你怎么了?” “别打我,别打我,呜呜呜,”说着她就是凄凉地嚎哭起来,顾应衍虽抱着她,可是眼神却恨不能杀了对面的崔沅。 而此时崔沅看着赶来的一众人,有她娘,也有她哥哥崔谨,还有顾家的大太太以及好些她不认识的人。 顾家大太太瞧着趴在顾应衍怀中的阿璇,便是用一种惊讶地表情问,“哟,这是怎么了,打架了?” 不过此时众人表情精彩,毕竟崔沅身上衣裳齐整,连头发都没乱一点,而五姑娘这会可是连袖子都被扯裂了一半。 这是打架,还是单方面地殴打,大家可是清清楚楚的。 此时在众人眼神下,崔沅终究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第61章 鸡飞狗跳,闹得欢 第六十一章 “崔姑娘,我看这时候还不是你哭的时候吧,”顾应衍抱住怀中的妹妹,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崔沅。 此时蒋氏已经走了过去,而崔谨则是有些尴尬地看着顾应衍怀中的人,看着她身子一抖一抖地,似乎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埋在顾应衍的怀中。 杨氏不得不开口作和事佬,“应衍,想来崔姑娘只是和阿璇闹着玩,并不是故意的。” 顾应衍一手搂着妹妹,一手将挑起阿璇手臂上被扯断的一半袖子,便是冷声问道:“大伯母,你觉得这是再闹着玩?若是崔姑娘这般和顾蕙还有顾菀两人这么闹着玩,大伯母肯定是不心疼的?” 杨氏没想到顾应衍会这般出口讽刺自己,当即便是冷下脸,显然是觉得他太不识相了。 此时蒋氏自然听到顾应衍这番话,可偏偏理亏的是自家姑娘,她脸上虽竭力忍耐,却还是止不住地滔天怒火,显然是对崔沅的行为失望极了。 这会崔沅才哭哭啼啼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打她,是她打了我。” 她不说这话还好,结果她一说这话,顾应衍的脸色已是能阴沉地滴水,而杨氏也是面色古怪,只觉得蒋氏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就能生出这样的姑娘来? “妹妹,不要再说了,”崔谨忍不住低声斥道。 此时崔沅只觉得小腿骨还是疼地厉害,结果她什么都没做,却被顾令璇陷害,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打了她。 “都是她,她打了我,那袖子已是被她自己扯破的,她就是为了陷害我,”崔沅一心想给自己辩解。 “好了,”蒋氏终是忍不住,怒斥了一声说道。 崔沅被母亲一声斥责,吓得不敢再说话。 此时蒋氏看着大夫人以及顾应衍,便是说道:“我教女无方,给顾夫人你添麻烦了。小女情绪不佳,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说着,她便是拉着崔沅的手,准备离开。 而杨氏则是堆起一脸笑,无奈道:“这宴席还没结束呢,要不我安排个房间让崔小姐歇息歇息。” 听到这话,顾应衍当即冷哼一声,鄙夷之情自然是表露无疑。 而蒋氏面色坚毅,此时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日淡然端庄的模样,冷冷笑道:“谢谢大夫人的好意了,只怕不需。” 大夫人一开始或许还有息事宁人的想法,不过这会瞧蒋氏这端着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嫌恶。这个蒋氏仗着自己是从京城来的,就觉得自个比旁人高人一等,想当初她家老爷没被革职之前,那也是从三品的官职。况且她也是从京城来的,无非就是这两年在信阳住着而已。 所以她这会可不着急送蒋氏母女离开,反正就算宣扬出去,也是她们顾家有理,旁人只会说蒋氏自个不会教女,纵地女儿居然敢对别家姑娘大打出手。 杨氏瞧了顾应衍的模样,看来二房这会和崔家是不能善了了,只是这崔家还和二房有姻亲关系呢。她一想到卫氏那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的精彩,这会心头别提多畅快呢。 “崔夫人,崔姑娘方才可是说自个被打了,如今阿璇瞧着也受了伤,不如我让人请了大夫过来,给两个姑娘好生瞧瞧,不知您觉得意下如何?”杨氏表面热情,却包藏祸心地说道。 崔沅一听这话,反倒是拽着蒋氏就道:“娘,咱们就在这等着她们找大夫过来。” 蒋氏哪里会像她一样单纯,就算最后真的是两个姑娘打架,可是顾家请来的大夫,岂有不向着顾家的道理。到时候说一句顾令璇身上的伤势比崔沅严重,那顾家完全就可以说成是崔沅先动手打人,阿璇只是被迫还手的。 到时候经过大夫这么一宣扬,那崔沅的名声可就真毁了。 就在蒋氏打算强行带着崔沅离开时,就见后面吵吵嚷嚷地来了一行人。杨氏一见是自己家里的婆子,便是喝止她们道:“今个是老太太的寿宴,你们吵吵嚷嚷地成何体统?” “回太太,是大少爷身边的习秋姑娘落了水,咱们抬着她去找大夫,”为首的婆子赶紧说道。 她们把人捞上来之后,发现她竟是下身开始出血了,这些婆子各个都是生过孩子的,一眼就瞧出来,这可是要小产了啊。 所以赶紧把人抬了过去,想先找个干净地方,再回了主子,赶紧请了大夫过来,毕竟这可是大姑爷身边的丫鬟,这如今怀了孕,那就是大姑爷的子嗣。 大夫人点头,就是避开了来,就在这些婆子抬着习秋过去的时候,崔沅却是突然指着地上惊道:“娘,你看,是血,血。” 她素来就怕血,这会乍然见着血了,突然眼睛一翻,整个人就晃了晃,还幸亏旁边的崔谨把她扶住了。 大夫人显然也瞧见了,当即便问道:“这,这不是落水了,怎么还有血?”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皆是不敢开口,惹得大夫人又是怒问道:“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回太太,只怕这位习秋姑娘是有孕了,这会落了水,只怕要小产了,”婆子回道。 而一直趴在顾应衍怀中的阿璇,只觉得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让她只能听见嗡嗡嗡地声音。 而此时蒋氏脸色也露出讥讽之意,方才杨氏对她步步紧逼,还想着坏了崔沅的名声。结果这不过一会,就风水轮流转了,所以她不清不淡地说道:“大夫人,我看你还是给你女婿这位爱妾找个大夫吧,这子嗣问题可是大事,免得到时候孩子在老丈人家没了,你让您亲家可怎么想啊?” 杨氏此时险些被气疯了,好不容易抓住了蒋氏的把柄,谁知这会家里头就出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她当即就道:“赶紧把她给我抬下去。” “看来大夫人如今也有的忙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蒋氏说道。 待蒋氏走后,顾应衍搂着阿璇,便是对大夫人说道:“既然大伯母如今要忙,那我就带阿璇先回去了。” 等兄妹两人走了好远之后,顾应衍才闲闲道:“还装。” 阿璇这才抬起脸,有些无奈地说道:“大哥哥,你能不能稍微不那么聪明些?” “那真不好意思,不能,”顾应衍板着脸说道。 阿璇吐了下舌头,回头看了眼身后,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个习秋姑娘不会有事吧?大伯母不会不给她请大夫吧?” 顾应衍这会还是板着脸,“如今知道厉害了?” 结果这边将习秋抬到院子里头,婆子虽没得了吩咐,但也不敢任由她就穿着这么一身湿衣裳,就是给她换了一身衣裳,结果一扒了她的裤子,那婆子就喊道:“哟,竟是大腿被刮伤流了这么多血,合着不是怀孕啊?” 旁边的婆子也过来看,几人又是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太太回话。 可等她们给习秋换了一身衣裳后,女大夫就被请了过来,而大夫人领着大姑娘也过来了。两人面色凝重地看着女大夫,几个婆子被大夫人身边的奴婢赶了出去,她们都是伺候花园的粗使婆子,可是没资格在大夫人跟前站着。 所以几人也再不敢多嘴,灰溜溜地出去,只盼着这只是虚惊一场。待大夫人知道那贱丫鬟没怀孕,一高兴就不追究她们了。 可谁知她们刚走没多久,那女大夫就报喜道:“回太太,这位姑娘确实是怀孕了。” 顾怡心里头原本还存着侥幸的,这会听到这话,就是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着习秋的头发,就是将她拖起来,说也不说,就是左右开弓,那巴掌打地啪啪啪作响。旁边的大夫都被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待习秋一张脸都被打成猪头了,大姑娘自个也打的气喘吁吁,一双手掌竟是红肿地不行。 大夫人一瞧她的手,就是心疼不已,忙是叫人给她拿了冰块来消消肿。此时习秋也不敢哭,只跪在地上,哀求道:“大少奶奶,饶命,饶命啊。” “你这贱人,是不是仗着自个是太太赏的,就敢在我跟前弄虚作假,赏你的避子汤居然敢不喝。好、好、好,”大少奶奶这会气得脸色绛紫,眼眶子都红了,“既然你心大,那就我赏你一碗打胎药,到时候再好生和太太说说,这究竟是谁家的规矩,少奶奶都没怀孕呢,一个贱婢就敢抢在前头了。” 此时房中除了她的嘶吼外,再无旁人说话。 “我看谁敢让她喝打胎药,”这会门就被人从外头踹开了,大姑爷黄立暄一脸惊怒地闯进来。 习秋终于等来了大少爷,等他一到跟前,就是连爬了几步,到他面前,止不住地求饶:“大少爷,你救救奴婢,救救您的孩子吧。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大少奶奶若是真的容不下奴婢,等奴婢生下孩子后,就任由大少奶奶处置。可是千万不要伤害我和大少爷的孩子啊。” 黄立暄本就是个多情种,这个习秋是他母亲伺给他的,不过再没正式赏他之前,习秋便时常给他松些东西。再加上她是府中少有的识字丫鬟,所以自从黄家夫人将习秋赏给他之后,他就让习秋做些□□添香之事。 如今听她一口一个孩子,黄立暄立即就是不忍了,虽说习秋也有错,可她腹中也确实是自己的孩子啊。 顾怡千防万防,就是没想到居然会栽在一个丫鬟手里,居然还让她有了身孕。如今她自个都还没怀孕,如何能容得下这么个心大的丫鬟。 于是她当即便吼道:“黄立暄,她敢偷偷换了我赏的避子汤,本就是心怀不轨。如今还妄图生下这个贱种,你当我是死的。” 原本大姑爷还有些歉疚,可是一听她说贱种二字,当即也是怒道:“你口中的贱种,那也是我的子嗣,你身为嫡母怎么能这般不慈?” 大夫人一听立即也是怒了,当即就帮着女儿说道:“大姑爷,都说黄家是诗礼传家,如今你这所作所为可不是读圣贤书的人该做的。这丫鬟留不得,你得给我女儿一个交代。” “岳母,此事是小婿之错,可这到底是小婿的子嗣。如今小婿已是二十二岁,膝下却还是空虚,竟是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请岳母体谅小婿,”大姑爷立即说道。 这话实在太诛心了,顾怡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浑身都在颤抖,半晌之后才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吼道:“黄立暄,你不要脸。你天天不回房,说是读书,却是日日在前院和这些丫鬟厮混,如今你反倒埋怨我不生孩子,今个我就一头撞死,我让你称心如意。” 说着,顾怡就是要死要活的,吓得大夫人抱着她痛哭流涕。 这一场闹剧,一直到大老爷带着顾应松过来,将他们夫妻劝开之后,才算暂时结束。 等宴席散了之后,老太太知道了,气得险些抄起拐杖,要去揍黄立暄。 结果晚上的时候,习秋就指认了推她落水的人,就是大夫人房中的宝芝。而宝芝可是大夫人得力助手赵妈妈的女儿,习秋一口咬定,宝芝就是故意推她落水的。 这一下,黄立暄又不干了,丈母娘谋害女婿的子嗣,那还了得,所以他当即便要带着习秋还有其他黄家人离开。 结果好说歹说,被大老爷拦住了。 现在大家都去上房老太太那里,卫氏却推脱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过问出嫁侄女的事情,况且阿璇今个还被崔沅欺负了,她得陪着女儿。 所以二房只去了顾应衍一个人,他毕竟是顾家的嫡长孙。   ☆、第62章 各自精彩 第六十二章 阿璇倒是想代替她大哥去见识见识,可她娘如何能放她去。这会卫氏拉着她的手,还在一个劲地问:“她打你哪儿了?你同娘亲说,娘这回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其实这事是阿璇占了便宜,狠狠地贬低了崔沅不说,还踢了她一脚。那一脚她可一点没心软,估摸着她回去小腿该青了。至于她自己就是损失了一件衣裳而已,所以她这会大方地劝着卫氏:“咱们何必和那样的人一般见识,您消消气。要是把我娘气坏了,我才叫不放过她呢。” 卫氏见她这般古灵精怪,又是笑又是心疼。若不是她知道这事的时候,蒋氏已经带着崔沅离开了,她定是要去理论的。 原本她还舍不得让阿璇背上退婚的名义,结果阿璇这会还没进她们崔家的门呢,崔沅就敢在顾府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阿璇。要是日后阿璇真嫁过去,只怕得日日受这对母女的磋磨。 所以卫氏也是下定决心,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退了亲,再不能拖下去了。 而阿璇看着卫氏变换了好几次的脸色,心里也是暗暗点了点头,看来她这会的助推,应该让卫氏下定决心了吧。 要不然她这顿表演可就白费了,毕竟这样的好机会也不是回回都有的。 原本阿璇还想等着顾应衍回来,听听那边究竟是个什么光景。毕竟这位大姑爷如今在顾府,那可是人见人唾弃的负心汉,自家大姑娘这样的美貌,他居然还去宠爱那个豆芽菜一样的丫鬟,当真是瞎了眼的。 卫氏不许她过问这些,所以没等顾应衍回来,就让人伺候着她回去了。 等到了院子里头,阿璇就把碧竹叫了进来,仔细问道:“今个没人看见你在周围吧?” 阿璇不过是想在老太太寿辰上闹起来,让大太太和大姑娘母女两没脸,再不没闲心思管他们二房的事情,顺便剪除大太太身边的那几个爪牙。 “奴婢就在旁边盯着呢,她一落水就立刻叫人去救她了,不过也活该她倒霉,居然被水里头的东西划伤了大腿,”碧竹也是无语,姑娘生怕真出了人命,让她在暗处盯着,可她已经即可叫了人过来,谁知人一拖上来,那个婆子就喊她小产了。 碧竹也是被唬了一跳,着急上火了半天,这才从那几个婆子嘴里探听到,她根本就是被划伤了大腿,不是小产。 不过这会碧竹也是忍不住说道:“这男人可真不是东西。” 阿璇转头看着她,便是笑了,“你还懂男人?” 碧竹就是这么一说而已,虽说她也不喜欢大姑娘,可是那个大姑爷真是太不是东西了。 “你觉得那个丫鬟做的不对?”阿璇问她。 “那是自然的,若是愿意当少爷的通房,那就谨守本分,居然敢偷换了少奶奶的避子汤,还在少奶奶前头怀了孩子,这心也退大了。也就是大姑爷是个是非不分的,若是守规矩的少爷,岂能容下她,”碧竹说的头头是道。 大概是碧竹娘当年就不是那种一心爬上少爷床的丫鬟,所以连带着把碧竹都教得这般本分。 阿璇支着手臂便是认真问她:“那若是你呢?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相公?” 碧竹脸色一红,立即板着脸道:“姑娘怎么能问奴婢这些事儿,这可不合规矩。” 阿璇无语地看着她,一个包打听小能手,一个能和职业间谍相媲美的丫鬟,居然和她说,姑娘这说这话不合规矩。 所以阿璇悠悠地盯着她看,看得碧竹有些恼火,忍不住又说:“姑娘,你若是再这样瞧着奴婢,奴婢可真生气了。” “我怎么看着你了,”阿璇认真问她。 碧竹无语。 ****** 宋寒川被定妃娘娘在宫里留膳了,定妃如今已经快五十六岁,不过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才是四十出头的美人儿,依旧风韵犹存的模样。 此时长春宫里头已经开始传膳了,不过定妃还是拉着他在东头明间里的罗汉床上坐着。定妃是淳亲王的母亲,也就是宋寒川嫡亲的祖母。自从宋寒川回京之后,就一直在淳亲王里头养伤。 不过皇上和定妃都赏了好些珍补药材给他,再加上他在船上本就休养了一段时间,所以今个就进宫给皇上谢恩来了,而定妃就是留了他用膳。 “这气色还是不够好,回去了也别急着办差,在家好生休养休养,”定妃看着他的模样心疼地说道。 宋寒川小的时候,就没了亲娘。那时候定妃怕淳亲王照顾不好他,又怕好好的嫡孙给人害了,就赶紧把孙子接到了宫里头养着。 后来皇上又接了好些皇孙到宫中,在空旷了许久的皇子所住着,一块在上书房里头读书,那几年的皇宫可是热闹极了。就连御花园都不只那些小妃嫔在争奇斗艳,多的是太监宫女跟在后面追赶的狼狈之态。 不过从那会开始,定妃就发觉宋寒川性子很是沉稳,极少会甩开太监宫女自个去玩。一开始她只觉得孙子是天生就聪慧稳重,所以高兴地不得了。 可后来听伺候他的老太监说,其实他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他觉得自己若是闯祸了,不会有父王和母后特地进宫来给他求情,所以他就不愿和其他小皇孙一样调皮。 定妃在后宫浸淫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的铜皮铁骨。虽脸上时常带着笑,可一颗心早就刀枪不入了,可听到自己的小孙子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至此她对宋寒川要比其他孙子疼爱地多,即便是如今这位淳王妃生的一对儿女,都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所以宋寒川在回京的路上遇袭受伤,她一听到就急的不得了,都哭了好几回,淳王进宫来请安,她见他脸上一点担忧之色都没有,还狠狠地骂了一通。 “娘娘赏了那样多的东西给我,如今竟是气色还不好,倒是辜负了那些补品,”宋寒川笑着说道,冷硬的表情难得融化开。 定妃已习惯了他叫自己娘娘,可他越是这样叫,定妃心里头就越发难受,只觉得他太过小心翼翼,事事都依照着规矩来。 “不过都是些药材而已,如何比得上我孙儿贵重,”定妃笑着说道。 宋寒川此时神色越发地放松。 难得他有今日说了这样多的话,这会正给定妃介绍江南的风光呢。定妃是蜀川人士,后来又入宫为妃,年轻的时候倒是随着皇上去过几回草原,可年纪大了,就不爱出去走动了。 如今听宋寒川说起江南星罗密布的湖泊,那小桥流水人家,也是听的滋滋有味。而宋寒川说到自己在信阳的时候,一个人大晚上的去划船时,定妃立即便笑问:“你自个还会掌船?” “是江南那边的乌篷船,瞧着别人划过几回,瞧过就会了,”宋寒川笑着回道。 而此时外头就传来嘹亮的通报声,竟是皇上来了。 定妃和宋寒川俱是立即站了起来,此时皇帝已是走了进来,庆隆帝虽露出老态,就连头发都花白了一半,可是精神依旧矍铄,见他们祖孙都站了起来,便笑道:“方才就听见你们在说话,都说些什么呢。” 定妃上前扶着皇帝,待三人重新坐下之后,定妃才不紧不慢地将宋寒川一个人划乌篷船的事情说出来。 这皇孙都是金尊玉贵的人物,走哪不是一条腿出,八条腿迈的。庆隆帝倒还真没听说过,谁会自个去划船的,当即便笑了。 此时定妃又夸道:“我们东廷就是聪明,打小就是这样,什么东西只要一瞧就能学会了。” 宋寒川有些无奈地,低头浅笑。至于皇帝大概是早已经听惯了,定妃这般夸赞宋寒川,此时也点头道:“乌篷船确实是有趣,朕从前去江南的时候,还在上头吃过煮青豆。” “皇上竟也坐过乌篷船?”定妃当即微微惊讶地问道。 大概是她的惊讶很是恰到好处,所以即便她这样的年纪,看起来却是一点都不突兀。 而这话题大概也引起了皇帝的兴趣,他便是畅谈起当年去江南时候的事情,有时候宋寒川搭了一句,还恰巧就勾起了皇帝的回忆,三人又说又笑,一直到那边膳食都摆好了,过来禀告,皇帝都不愿起身呢。 宋寒川在宫里待地快到下钥才出宫,此时淳王府的马车都在外面等了好些时辰。定妃娘娘身边的大总管,又让人将成堆的补品搬到马车上,他这才离去。 等到了淳王府的时候,他刚下马车,那边就有人通报给了淳王妃。 这会她正在看册子,过几日就是郑国公府国公夫人的生辰,她让人拿了册子过来,瞧瞧送些什么东西合适。 所以门房上的人过来传信时,她看着册子好久都没说话,还是她旁边的岳嬷嬷,冷不丁地说道:“定妃娘娘未免也宠这位了吧。” 淳王妃想起自己上回带着女儿和儿子进宫,结果定妃娘娘不过略问了几句,就让人带着他们下去玩了。 如今他一回来,就巴巴地招进宫里头,还到这会才回来。 “王爷在哪儿呢?”淳王妃问道。 “还在书房里头呢,”岳嬷嬷说道。 淳王妃让人准备了解暑的吃食,正准备让人送到书房去给淳王,就听人又来说,王爷把三爷招到书房去了。 登时,房中一片寂静。   ☆、第6章 胆敢嫌弃 第六章 “别杀她,我都听你的。” 果不其然,那只如玉雕般的手掌松懈了下来,碧鸢的脖子虽还在他手中,但脸色却没了方才的紫红色,气息也顺畅了许多。 “进屋子里去,”身后之人说话,又对碧鸢冷冷威胁:“不许叫。” 说完,他便放开了碧鸢的脖子,碧鸢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又因阿璇还在对方手中,哪里还敢叫救命。 阿璇被他一直推着往前走,偏偏他又贴地极近,如今都是五月了,身上的衣裳这般薄,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都能感受到那烫人的热度。 虽说阿璇并不是真正的古代淑女,可是在现代的时候,她就年岁不大,加上家教极严,从未交过男朋友。她又一心扑在舞蹈上,对于男生都是敬而远之,谁曾想这竟是她两辈子和男生贴最近的时候。 待她们一进屋子,就看见碧竹被衣裳绑在椅子上,嘴上还塞着帕子,一副动弹不得地模样。她一见碧鸢和阿璇也落在别人手上,呜呜呜地叫了好几声。 此时阿璇心中也害怕,但是看见碧竹被绑住,她反而是稍微放松了些。毕竟这人没杀了碧竹,而只是绑住她,大概不会杀了她们吧。 “好汉,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可以给你钱,”阿璇竭力表现地淡然,可是她说话时,微微颤抖地身体,还是漏了自己的底。 更何况,身后那人贴得她如此紧。 此时夕阳西下,从窗棂便洒进最后一抹余晖,门口站着的两人姿态亲密,以至于投射在地上只有一抹长长的影子。宋寒川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怀中的姑娘在瑟瑟发抖,即便她假装镇定地跟自己搭话。 可即便是这般,他扣在小姑娘脖子的手,却依旧没有松懈。只是他手掌之下的皮肤却滑腻异常,特别是他略带着薄茧的手掌搭在上面,粗糙与细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今阿璇一心想着活命,哪顾得上这等小节。 倒是宋寒川看着对面两个惊惶地丫鬟,冷声道:“我只是借你们院子暂避,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阿璇一听这话,小脑袋便点啊点,只是她点头的时候,下巴又是触碰到宋寒川卡在她脖颈上的手掌,将他的手将脖子下面又推了推,竟是碰到锁骨处。 “张嘴,”当宋寒川低沉好听地声音又响起时,阿璇就乖乖张嘴了。 结果下一秒,她的口中就多出一粒糖丸一样的东西,甜甜的,含在嘴里满满融化了。待阿璇反应过来,这可是身后人塞给她的时候,就想往外吐,结果他手掌又捏住她脸颊两侧,她能感受到那药丸一直在融化。 等她彻底将那药丸咽下去时,身后的人也彻底松开她了。只听他声音冷酷说道:“想要活命的话,都按我说的去做。” 阿璇委屈道:“你不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身后的宋寒川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姑娘虽害怕瑟瑟发抖,可脑子倒是清楚地很。待此时她转身时,宋寒川就看见她眸中含泪,一张小脸苍白,泫然欲泣地模样,如同经历着暴风雨无情击打的娇花般。 阿璇性子本就娇,如今又是死后灵魂穿越,又是被人喂了不知是什么的药丸,那种怕死的心又占据了上风,方才竭力表现出现的淡然全都风吹云散了。 所以她这会是真的害怕了,原本含在眼中的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是死过一回的人,当机长告诉她遇见气流的时候,她颤颤巍巍地拿出纸笔想要写下遗书时,那种等死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原本以为遭一回罪就罢了,谁承想换了个身体,竟是还摆脱不了等死的命运。 阿璇登时觉得老天爷对自己真是太不好了,给她一张这么美的脸,非要给她留个疤。既然让她重活了一回,又为何非要让她又受这样的罪。 宋寒川看着面前瓷娃娃一样的姑娘,她皮肤实在是太细嫩,她微微颔首时,就露出脖子上通红的指印。嫩白的皮肤和通红的指印,这样刺目的视觉效果,让宋寒川也明白他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看着这姑娘年岁也小,不管是气度还是打扮,想必都是出自大富之家,别人娇养的闺女被他这么吓唬,难免会害怕。 要是有宋寒川熟悉的人,听到他这番自白的话,只怕会惊得掉了眼珠子。 不过宋寒川这人怜香惜玉,和他是一点都不沾边的,这会他也顶多看阿璇还是个孩子,便好声道:“别哭了,待我走的时候,会给你解药的。” 阿璇此时正哭的伤心,哪耐烦他的话。 而旁边的碧鸢见姑娘还在哭,而对面那魔王脸已露出不耐烦,她想上前劝慰姑娘,可是腿肚直打颤,真的是害怕极了。 而这一句话放佛也用劲了宋寒川的耐心,只见他眉头微微皱,低头看着面前小声啜泣的人,立即便不耐道:“别哭了。” 结果,阿璇还是不搭理他,其实她现在哭,也不单单是哭被喂了□□的事情,就是一时悲从中来,便停不下来了。 “你要是再哭的话,我就……”宋寒川正要威胁,就见原本哭的正起劲地人,突然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着她,眼眶红通通的,可怜巴巴的模样。 此时旁边的碧鸢终是鼓足了勇气,将阿璇拉住就是远离宋寒川。而宋寒川看着碧鸢视他如猛兽的模样,也不多做解释,只冷冷说道:“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来。” 阿璇自然是不用去的,至于碧鸢她脖子上还带着明显的手指印,于是碧竹就被解救了出来。 原本碧鸢想让阿璇到里屋住着的,可是宋寒川没发话,谁都不敢动弹。宋寒川则是毫不客气地坐在屋内摆着的八仙桌旁边,对面的碧鸢则是扶着阿璇站在一旁。 对面的阿璇这会也抹了抹眼泪,将心里的委屈哭完了,她自然也得打起精神来。等她这会不哭时,才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她原以为那样宽阔的肩膀,那样高挺的身量定是个男子,可仔细看了对面的那张脸,会发现他还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 这人一身玄色锦袍,便是看这衣裳打扮,便不觉得他是杀人越货之人。特别是他两道浓眉,剑眉星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郎朗如星辰,可偏偏他出手狠辣,即便对她们三个弱女子,也丝毫没有手软。 “你们来寺中做什么?”此时宋寒川也抬头看向对面,正好碰上阿璇悄悄打量她的目光。 宋寒川的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额间的红色胎记上,不过他的神色并没有像旁人那般,露出可惜的神色,他只是淡淡地将视线又移向旁出。 阿璇偷窥他,却是被他正好撞上,所以这会便低下头,但总感觉那道灼热地视线在她脸上扫视。一直到这种刺目灼热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她才敢稍稍抬头。 碧鸢见阿璇一直不回话,便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阿璇看着他的脸,说实话他实在是生的太过俊美,即便是安静坐在那里也是尊贵无华。所以阿璇这会反倒是没了之前那般害怕:“我们是来寺庙中还愿的,所以要在寺里住上几日。” 宋寒川又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姓什么,家住何处?” 阿璇正要说话时,就见这人突然将一把匕首放在桌子上,虽然他动作幅度并不大,可是阿璇和碧鸢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宋寒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一句虚言,可就别怪我不信守承诺了。” 阿璇想起他那句,不想伤害她们的承诺,便乖顺的点头。这会和他硬来,吃亏的总是她们。所以即便说了又何妨,于是她就直言道:“我家乃是信阳顾家……” 待阿璇说完之后,宋寒川便有些苦恼了,原本想着挟持一个人,到时可跟着她家的车马一块下山。谁知这姑娘竟是大户出身,想来到时候肯定还有护院,宋寒川此时腰腹还是剧痛无比。若不是他强撑着,再加上这三个姑娘一时被挟持太过慌张,只怕他是强弩之末的事实就瞒不过去了。 没一会碧竹便提着食盒回来了,她将饭菜摆好后,也退到一旁,三个姑娘站在一处,恨不能抱成一团。 谁知宋寒川还不放过她,对着她就道:“你,过来。” 阿璇不愿过去,可又不敢随意违抗他的话,只得磨磨蹭蹭地在他对面坐下。这八仙桌四周摆着的是长条凳,阿璇只在长条凳的边上虚虚地坐下。 宋寒川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模样,不由地嗤笑一声。当然他这轻蔑的笑声,阿璇自然是听到了,不过阿璇同样在心底蔑视了回去。 “你先吃,”宋寒川将放在面前的米饭推到她面前。 阿璇美眸瞪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过随后她也是一声冷笑,就是夺过他面前的筷子,狠狠地刨了一大口米饭。接着她又依次吃了面前的四道斋菜,就连冬瓜汤都当着他的面,都喝了好大一口。 宋寒川看着面前吃得毫无仪态地人,依旧面无表情,让阿璇登时有种一拳打在石头上,丢脸的还是自己的感觉。 不过等她吃完,放下筷子之后,这才发现,碧竹这姑娘实在是太实诚了,居然就真的拿了一副筷子,一个汤勺。 显然宋寒川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可他只是蹙着眉将碗筷拿回自己面前。他从不碰别人用过的碗筷,自然也不允许自己的碗筷被人用,可如今再让丫鬟去拿,他自然是不愿节外生枝。 阿璇以为他真的要用自己用过的筷子,便立即惊慌阻止道:“你……” 宋寒川抬头看她,而阿璇自然不好意思将间接接吻这种话说出来,于是她支支吾吾了半晌。 直到宋寒川让碧竹找了帕子过来,慢条斯理地用帕子将筷子从头至尾擦了好几遍。他每擦一遍阿璇就火冒一丈,他每擦一遍阿璇就有种冲动,所以他这是在嫌弃自己咯? 虽说阿璇也不愿他用自己用过的筷子,可是她出口拒绝了,和他擦筷子完全是两种意思好吧。 结果等宋寒川开始吃饭后,他吃了几口斋菜后,便停了下来。 “这寺庙中的斋菜果真不错。” 阿璇气的心火都上来了,当然不错了。这可是我娘捐了一千两银子,才能有的斋菜。   ☆、第63章 报应来了 第六十三章 六王爷看着面前儿子,说了声:“坐吧。” 宋寒川也没和他父王客气,撩起袍子,就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了。六王爷瞧他这模样,心里头还真是说不出的感觉,这府里头吧,不管是老大还是老二,哪个见着他不是毕恭毕敬,偏偏就是这个老三,面冷心更冷。 他清了清嗓子,便是问道:“进宫见着你皇上和定妃娘娘了?” 宋寒川瞥了他一眼,还是强忍着,这才没送他一个您这不是废话嘛的眼神。他也是不紧不慢地咳了下,这才淡淡回道:“回父王,儿子进宫先是到勤政殿见了皇上,又去长春宫给定妃娘娘请安。” 他寥寥两句说完之后,房中便是一片沉寂,六王爷瞧了他半晌,都想不出下面要继续说什么。要是关心他在江南的差事办的怎么样吧,他刚回来的时候,自个已经去问过一回了,结果人家淡淡回了一句,父王儿子此次前去江南,乃是秘密任务。 哦,秘密任务啊,那就是连亲爹都不能告诉的。 六王爷表示理解啊,虽然他就是顶个闲差,整天就是养养鸟逗逗狗听听曲,可说真的,他好歹也是个王爷,自然知道秘密任务那就得保密。 可这么想完了,六王爷就更加意兴阑珊了。说实话,对于这个儿子吧,他是有歉疚的。他统共就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侧妃生的,就只有三儿子和四儿子是嫡子,至于三个女儿吧,大女儿和二女儿也是庶出,只有顶小的三闺女是嫡出女。 可这么多孩子,还偏偏就宋寒川没了亲娘。六王爷那会刚没了老婆吧,也是一腔热血地想好好养这个嫡子,毕竟这嫡子,特别是王府嫡子,身份上就和旁人不同了。 偏偏他在皇宫里的娘,对他是极不信任,生怕亲孙子被他养死了。老婆刚走了没多久,儿子就被抱进宫里头养着,接着就是跟着其他堂兄弟一块在上书房里头读书。 六王爷也经常进宫看儿子,可每回他不是在上书房,就是去练骑射去了,说真的他还真没瞧见过几回。而有些时候,父子两人见面了,宋寒川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父王,生生把六王爷伸出想把他揽到怀里的手缩回去了。 儿子是真聪明啊,也是真懂事啊,可是懂事地太快,让他还没和儿子亲近,他就一下子长大了。 如今宋寒川从江南回来,还带着一身伤,听说当时那箭头可是当胸扎进去的,他听着消息也是真害怕啊。 于是他开口问道:“东廷,你如今也十七岁,来年也该十八了,当初父王就像是你这么大的时候大婚的。” 六王爷大概也觉得,和这个儿子实在是不够亲近,如今插手他的婚事,自个都觉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宋寒川没想到,他爹一开口就会说这事,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虚心地说道:“儿子如今年纪还小。” “小什么小,我十九岁就生了你大哥了,你要是明年娶媳妇,后年正好就给我抱孙子,”六王爷一拍旁边的桌子,就是大声说道。 宋寒川看着对面挂在墙壁上的画,那是唐朝的仕女图,六王爷虽然办差的能力一般般,可是无论是那一手字还是一笔画,都是极出众的。 他先前走的时候,他爹墙上还不是挂着这幅画,回来倒是又换了一幅。所以等他欣赏完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父王,儿子觉得你这话应该和大哥说说,毕竟他如今婚事已经定下了,马上就要大婚了。” 六王爷一听他意有所指的话,当即便有些恼火,登时便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爹已经老糊涂到这种程度了,你大哥的这门亲事,那是他自个愿意的,你以为是我强逼着他的吗?” 宋寒川:“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哥的婚事只要父王瞧着就好了。” 六王爷这会是真的被这个儿子给气着,怎么都觉得他是孺子不可教也,当即冷哼,“放心,只要你不愿意娶的王妃,我一定不会逼着你娶,也好让你知道,你大哥究竟是不是自个愿意的。” 其实六王爷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爹来着,谁家爹有他这般开明,老大那个媳妇身份那般低,就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若不是老大自个瞧上了,他都不知道上哪个犄角旮旯给他这么个媳妇呢。 他还生怕老大被人耻笑媳妇身份太低,腆着脸进宫,让他自个的亲爹给下了一道圣旨,这赐婚听起来也气派不是。当然难免被他皇帝亲爹骂一通,说什么怎么就能给长子娶这么个媳妇。 其实他去见母妃的时候,就听出母妃话里话外的意思了,无非就是觉得王妃没安好心,专给她孙子挑了个家世不显的姑娘,而自己也任由王妃胡作非为。 可这还不是老大自个瞧上了,最后拍板愿意的。 不过王妃挑了这些家世不显的姑娘,也让六王爷有些生气,不管老大愿意还是不愿意,左右她就是心术不正的那个。 宋寒川见他爹脸色变幻了好几轮,这才淡淡说道:“那儿子在此就谢过父王恩典了。” 等六王爷回过神,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儿子坑了啊? ******** 原本老太太欢欢喜喜的六十大寿,就在这么腥风血雨中度过。顾家早就说过要摆上三日流水席的,所以余下的两天,不管大太太心里头如何扎着血,都得一脸微笑地招呼前来的亲戚和朋友。 大姑爷也不太出来了,还时刻派人看着习秋,显然是生怕大姑娘真的一冲动,就让人强行灌了打胎药。毕竟这可是顾家,大姑娘的娘家,说不定随便一个意外,那样脆弱的肚子就能立即没了。 大姑娘在院子里头,而顾蕙和顾菀自然是陪着姐姐,好生劝阻她,让她不至于太过伤心难过。可是这夫妻之间的事情,岂是旁人三两句话就能劝住的。 顾怡在房中,哭天抹泪的诅咒黄立暄和习秋,恨不能手刃了这一对贱人。这姐姐如此凄凉的模样,看得两个姑娘心里头也怪难受的。 顾蕙的感觉就更大了,毕竟她都13岁了,待过了年就该相看婚事了。从前她还觉得大姐姐和大姐夫鹣鲽情深,可谁知这内里居然是这样的不堪。 所以两位姑娘回去时,她有些悻悻地问:“六妹,大姐可真是可怜,好生生地居然被一个贱婢骑在了头上,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做。” 这会外面还是热闹地很,今天是最后一天的流水席了,云喜班在顾家连唱了三天,锣鼓喧啸的喜庆,还真是讽刺至极。 “若不是赵妈妈和宝芝从中捣乱,娘亲和姐姐又如何会这般被动,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奴才心大,”顾菀淡淡说道。 顾蕙难得同意她的观点,狠狠地点头,就是气道:“那个赵妈妈打着什么心思,晾着没人知道是吧,连我院子里的小丫鬟都知道,宝芝仗着给大姐夫送东西的机会,在他跟前搔首弄姿来着。” 之前黄立暄得知是大太太身边的丫鬟推习秋下河,就咬定肯定是大太太母女两人指使,要害了他的子嗣。这丫鬟换了避子汤怀孕,本该是黄立暄心虚,可谁知这会因为这事,反倒是弄得顾家有些措手不及。 大太太自然是咬死不认,可黄立暄也咬定顾家有人要害习秋。 大老爷最后只得拿了赵妈妈和宝芝母女两人审问,结果就把宝芝趁机勾引黄立暄的事情给引了出来。当时大太太那脸色,跟吃了狗屎差不多,简直就没法看了。 所以赵妈妈和宝芝母女,当场就被打了一顿,接着去抄家的时候,居然在她家发现了好些金银首饰,这可不是一个妈妈能有的。当时连大夫人都震惊了。 老太太立即就是震怒,要查查这些刁奴是不是贪了顾家的银钱。可大夫人自个是知道顾家的底子,若是真能贪这么些钱,她又何必顶着风险去放贷呢。 但她又生怕赵妈妈真被别人问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毕竟她做的好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赵妈妈可都是知道的。所以她立即要求,亲自审问赵妈妈。好在这几天要忙着老太太的生辰,所以大太太借口先将赵妈妈母女关在柴房里面,等老太太寿宴过后再审问。 大太太特地派了好几个粗使婆子看门,这些婆子听着前头的热闹,一想到自个要在这里看着赵妈妈母女,登时便觉得晦气极了。 “听说在前头伺候的孙富家的,昨天有位夫人随手就赏了她一两银角子呢,”婆子们这会也在闲唠嗑,瓜子吐得满地都是。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羡慕不已,其中一个婆子看着柴房里头,就是骂道:“要不是这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咱们也可以到前头伺候着呢。” 结果没一会就有个丫鬟提着食盒过来,还带了两壶酒,说是老太太生辰宴会上掉下来的菜,是前头管事瞧她们在这看管太幸苦了,就让拿过来给她们吃酒。 几个婆子一听自然是极乐意的,拎着食盒到了里头,就是关了院门,在旁边的杂物间里头吃起酒来了。 等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就见外头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而赵妈妈母女因为已经被饿了一整天,所以看着从窗口扔进来的馒头时,连滚带爬的摸了过去。 外头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赵妈妈想了又想,便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老太太的寿宴过去了,大太太日日催着大老爷给亲家写信,让黄立暄的父亲出来主持公道,毕竟这可是大老爷的同窗。 大老爷不愿因为这小事和黄老爷闹起来,便是拉着黄立暄同他谈心。 可谁知这边还没解决呢,一直被关在柴房里的赵妈妈也不知怎么的,竟是从柴房逃了出来,居然还跑到老太太的院子门口。 “老太太,你要给奴婢做主啊,那些金银并不是奴婢的,是大太太暂时藏在奴婢家中的,”赵妈妈在外头呼号,这一叫唤可是让不少丫鬟都听到了。 等老太太让人将她捂了嘴拖进来时,好些人都听见了她喊的话。 此时老太太的正房里头,坐着面色铁青的大老爷,和有些神情略有些慌张的大太太,而卫氏则是和顾应衍坐在他们夫妻对面。 所以赵妈妈一被带上来时,杨氏见她视死如归的表情,心中不知多忐忑。她还特意吩咐看管的婆子,不许给她们母女吃食和水喝的,结果还是出了事,早知道她就不该心软,该早些动手弄死这对母女的。 “老太太,那些金银首饰真不是奴婢的,那都是太太让奴婢收着的,”赵妈妈口齿清楚地说道。 杨氏登时就怒道:“好你个刁妇,如今居然敢攀咬主子了,看来是我太心慈手软了。来人,立刻把她给我拖出去打死。” “大嫂,何必这么着急,你若是冤枉的,母亲和大伯定会还你清白的,”卫氏不咸不淡地说道。 赵妈妈知道自己一家子的生死,可就在今天了,就是一股脑地说道:“都是太太的主意,她拿了公中的银子出去放利子钱,有些人家还不了钱,就会拿这些珠宝首饰抵债,她怕被人发现,就让我带回去藏着,等日后再卖出去换成银票。” “这些日子我忙着老太太寿辰的事情,就没来得及换成银票,所以就被搜了出来,奴婢真的没有贪顾家的银钱,奴婢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动得了账面上的银子啊,”赵妈妈又是磕头,又是发誓。 “胡说八道,”大太太咬着牙怒道。 结果赵妈妈又把她在外放利子钱的帮手赵有贵供了出来,连那帮放利子钱的人姓名都有。 “娘,她都是在污蔑我,我一心为了这个家操劳,你可是看在眼里的啊,”大太太慌张地说道。 此时卫氏只冷冷地看着她,却是没说一句话。 赵妈妈见大太太还狡辩,便干脆一咬牙全都招供了出来,“赵有贵去茶楼跟放利子钱的人见面,被五姑娘身边的丫鬟碧竹瞧见了。大太太怕碧竹走漏了风声,就上演了一处闹鬼的事情,想污蔑五姑娘是被鬼上身,这样就算她说出大太太在外头放利子钱,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杨氏,你好恶毒的心,竟是这样害自己的亲侄女,”卫氏虽然早就知道了,可是这会再听一次,还是忍不住怒气上头。 大太太见大势已去,早已是面无人色。 可偏偏赵妈妈,此时就算没人逼迫她,她都全都招供了,:“原本在大太太院中埋着的帕子,太太吩咐我找人埋在五姑娘院子中,我不敢不从,就让人埋了,可最后却是在大太太院子里头找到。” “肯定是二姑娘的姨娘显灵了,显灵了。”   ☆、第64章 提出分家 第六十四章 分家? 老太太看着在左边坐着的顾应衍,掷地有声地说出分家两个字时,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怒上心头,高声呵斥道:“我这还没死呢,你们,你们分什么家啊?” “祖母,这话本不该由我这个做小辈儿的来说,可是您老人家也听到了。不过就是我妹妹身边一个丫鬟撞破了她的好事,就下了狠手这样害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呢,”顾应衍说的不客气。 如今顾阶不在家,那他就是二房顶门立户的男人,要是这会他不站出来保护家中母亲和妹妹,难不成还真的任人宰割不成? 老太太没想到一向温和的顾应衍态度这般坚决,当即也有被扫了脸面的不悦。可是这又能怪得了谁,还不是杨氏自个作妖,一家人非把自己事情做绝了。 如今让她替杨氏说话,老太太都拉不下这个脸面来。可要是不说话,还真的能眼看着分家不成,这不就成了笑话。 反正老太太是死活不愿分家的,要是顾应衍再说,她就捂着心口,她就不信顾应衍还真的能做绝了不成。 此时大老爷也知道,到了自己该说话的时候,可他能说什么。难不成和顾应衍一个小辈赔礼道歉不成?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杨氏,怒道:“你看看你身边的这些好奴才。” 这句话简直就是给了杨氏提醒一般,她哗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是噗通一下地跪在地上,那膝盖骨砸在地上的声音,听的卫氏身子都缩了一下。 “老太太、老爷,这刁奴在外头干了诛心的事情,居然这会推到我身上来,我实在是冤枉啊,”杨氏此时一边为自己喊冤,一边掏出帕子开始给自己抹眼泪。 这会老太太被他们这吵吵嚷嚷地,弄得头都疼,她忍不住问道:“大媳妇,你说这奴才是诬陷你的?” “娘,可不就是,我实在没想到我待她这样好,她居然会这么回报我,肯定是她自个在外头放了利子钱,被抄家发现了这么多不义之财,这才会诬陷我的。” 说着,杨氏竟是扑到赵妈妈身上就是又拉又扯,赵妈妈虽说被人说服了,在此时说出实话,可面对杨氏的打骂却是不敢还手。她只往后面躲,而杨氏此时逼红了眼睛,显然已是急极了。 这要真是坐实,她都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惩罚,所以她这会不能认,也不敢认。 “你这刁奴,我今个就亲自打死你,让你污蔑我,让你血口喷口。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说这些话的,”杨氏一边拉扯她的头发,一边怒问。 此时赵妈妈只能躲闪,这会终于是还口道:“太太说的事情又何必不承认,哪有什么人指使我。我不过是想求老太太饶命罢了。” 卫氏看大太太一个贵妇人,这会和个下人撕扯在一块,实在是难看地很。所以她便冲着对面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大老爷说道:“大伯,我看你还是让人赶紧扯开大嫂吧,这样和下人厮打,成何体统。” 杨氏若不是被逼上了绝路,又怎么回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举动。可见这些贵妇人,平时里头一个个都是端庄贤淑,真等到绝望的关口,谁还会在意仪态和体面这回事。 大老爷成日以斯文人自居,如今见到老妻跟个泼妇一样,和下人撕扯在一起,也不知是受地惊吓过度,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到现在都没说话呢。 等卫氏这么提醒一声,他好像才如梦方醒一般,屁股都从椅子弹了起来,指着大太太和赵妈妈就冲着旁边站着的丫鬟喊:“快,快,分开她们,赶紧分开她们。” 丫鬟将两人分开的时候,连大太太头上的发髻都乱了,原本带在头上的赤金如意嵌绿松石金簪,这会都松松垮垮地挂在头发上,一丝长发从额角落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被谁扯下来的。 这实在是太斯文扫地了,大老爷坐在对面,大口喘气,似乎还在平复心情。至于老太太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大媳妇,你,你好好说话。” “娘,不是儿媳妇不愿好好说话,方才你也听见,这刁奴那可是受了旁人的唆使,这才会如此污蔑我的。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自从我嫁进顾家之后,为顾家开枝散叶不说,还要管着一家老小的吃吃喝喝,这么一大家子人,我劳心劳力地时候,也没瞧一个人夸我一句。如今倒好了,瞧着好来了,就各个要踩在我身上,”大太太连喘带嘘的说道。 卫氏本来就是存着看她笑话的心思,可这会一听她这话里有话,意有所指的样子,当即便是一拍桌子,怒道:“杨氏,我原本不想和你扯破脸面的。既然如今你说有人害你。那好,咱们就把赵有贵和他那口子叫进来,好生询问询问,要是您还是不承认,就去把那帮放利子钱的抓起来问问。” ………… 登时房中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盯着暴怒的卫氏,就连大老爷都有些看直了。 这美人之美,即便是生气,那也让人挪不开眼睛。 “你也不用在这样哭天抢地地喊冤,你做没做,咱们在场的人都是清清楚楚的。方才应衍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今个这家是怎么都要分的,我即可就发信给京城的二爷,我想二爷听到这事,也会同意分家的吧。” 大概是卫氏和顾应衍都态度强硬,且没有一丝转折的余地,最后连老太太都露出疲倦之色。 待顾应衍陪着卫氏离开上房时,走到院子外头时,她突然腿上一软,脑子里头至今还是一片空白呢。 “娘,”顾应衍扶了她一把。 卫氏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太高兴了,连腿都在发软。” 顾应衍:“……” 大概他是真没想到,他娘会这么诚实,还以为他娘要说些什么,实在是太生气了这样的话呢。 “好了,咱们得回去好好商量商量,”卫氏压低声音说道。 顾应衍虽没说话,可心里头却是明白的,他娘这会是真的想分家了。如今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自然就不会放过。 大老爷看着旁边的大太太,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女婿那边还没解决掉,她又给自己整出这一出丢人现眼的戏码来。 “你当真是……”这会大老爷气得都不知道骂她什么好了,居然去陷害一个晚辈,还是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大老爷一想到,自己居然领着那个装神弄鬼的老道士,在府里头乱走,听着他的鬼话连篇,这会看着大太太的眼神,那叫一个精彩啊。 “爹,您别声娘的气,肯定是赵妈妈那个贱奴使坏,”顾怡这会也顾不上自己的事情,就忙着劝慰大老爷。 大老爷只觉得自个胸口像是堵住一块石头,压得沉甸甸的,再瞧面上的疲倦,似乎一下已是老了十岁。 “今日幸亏只是应衍在家,老二不在,要是以老二的性子,只怕活吞了你的心都有。老二把他那个闺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应衍现在吵闹着分家,要不然真追究起你来,只怕非得把你送到庙里头不可,”大老爷说完叹了一口气。 杨氏和顾怡听了他,俱是一惊。大太太没敢说话,顾怡却立即说道:“爹,我娘为您生儿育女,您可不能不管她啊。” “我是想管她,可你看看她做的这些事儿,我还脸面在应衍和你二婶面前,替她说好话吗?”大老爷无奈道。 顾怡私心也觉得她娘做的太过分,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她怎么都得站在她这一边不是。所以她出主意道:“二房不是想分家嘛,我看他们早就这么想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就分家呗。” 长房的嫡子顾应昌如今才八岁,这些事儿压根拿不了主意。所以顾怡也不避讳自己出嫁女的身份,替她爹出主意。 “分家岂是容易的事情,你祖母还在呢,这会就分家,人家还以为我趁着老二在京城,迫不及待分家产呢,”大老爷立即否认道。 “分家也是二房提出来,咱们怕什么,”顾怡不屑道。 大老爷瞪了她一眼,又是上火道:“要是你娘没做这事儿,二房会提分家的事儿吗?” 顾怡立即就噎住了,而大老爷看着这个长女,只觉得她如今还真是远不如在家的时候可爱,就连聪慧都比不上从前的一半。这会再想到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女婿,他又是一阵窝心火。 顾应衍说分家的时候,房中可是有好几个丫鬟在的,后来就渐渐漏了出来。连着顾蕙和顾菀两位姑娘都知道了,顾蕙一听这事,登时就喜上眉梢:“分家才好呢。” 她自觉她爹是长子,就算是分家,那也该是她们大房拿大头的。如今所有人都在府里头住着,每年都要从公中拿银子养这些人。 反倒是顾菀担忧地说道“若真的分家的话,那以后爹爹起复的事情,二叔不会不管了吧?” “怕什么,爹爹那样多的同窗和旧时同僚,还怕找不出几个帮爹爹说话的人,”顾蕙不在意地说道。 顾菀看着她这个天真的姐姐,心中止不住地冷笑。都说人走茶凉,之前祖母过寿,之所以来了那么多的人,还不就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如今二叔在京城做着官,听说在皇上跟前都是有名讳的,眼看就要一飞冲天,自然是有烧热灶的人,。 三房自然也听着消息了,三太太唐氏还特地跪了跪菩萨,只求真的能分了家。虽说她家三爷是庶出的儿子,可怎么着也能分个铺子和庄子吧。到时候他们出了府单过,再也不用受老太太的气。 她当天午膳的时候,都多吃了半碗米饭。 至于二房,那就是更加平静了,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个小的,每天只管上学,反正这些也不需要他们操心。 至于阿璇,这分家的导火线就是她烧起来的,她自然就是隔岸观火。反正有哥哥在,她们怎么都不会吃亏就是了。 所以碧竹跟她说,夏九歌在二门上等着见她时,阿璇还有些奇怪呢。 待夏九歌进来时,碧竹站在一旁后,她就恭恭敬敬地给阿璇行了个礼,说道:“见过五姑娘。” “夏姑娘,你我无主仆关系,你无需这般客气,”阿璇立即说道。 夏九歌不卑不亢地说道:“姑娘是九歌的救命恩人,九歌见了姑娘行礼也不为过。” 阿璇愣了下,还是请她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 她不知夏九歌进府见她有何事,就是同先问了她近日怎么,一切可还算顺利。 “其实我进府是想同姑娘商量一件事的,”夏九歌开口说道。 阿璇安静地看着她,一副您请开口的表情。 “其实我是来跟姑娘借银子的,”她开口时,却意外地发现阿璇脸上并无太多惊讶的表情。 而旁边的碧竹倒是盯着她看了好久。 “你继续,”阿璇见她闭口不说,便是请她继续说道。 夏九歌点头:“想来姑娘也知道,我们夏家是经商的,只可惜我爹的商船在外头遇到海盗,这才弄得血本无归家破人亡的结局。我自幼跟在我爹身边,可以说对做生意是极了解的。” 阿璇点头,却还是没说话。而夏九歌则是继续说道:“我同我继母打官司,已将我娘的嫁妆要回来了,只是还了我爹在外头欠的债,只剩下一个在南大街上的一个小门面了。” “所以呢,”阿璇总算开口。 “我如今连进货的银子都没有了,所以我想请姑娘借五百两给我,”夏九歌说道。 她又补充:“这算作姑娘入股可好?”   ☆、第65章 散财姑娘 第六十五章 好还是不好呢? 阿璇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说实话她一个姑娘家,在外私自弄产业实在是不像话。可是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而且她瞧着夏九歌,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她是个女强人一样的人物。 毕竟人家亲爹在海上没了,后娘席卷着家产跑路了,她还能带着弟弟活了下来,可见就是个心志极其坚定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成功的几率比别人高多了,所以阿璇对于夏九歌还真抱有一种盲目的信心。而这种盲目的信心,如今就支撑着她开始思考这个出银子参股的计划可不可行。说句中听的,那就是要是今个在她跟前的不是夏九歌,张嘴就敢跟她借五百两银子,她非得让人把她打出去不可。 如今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过才五两银子,这五百两足够养活一家人一百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太太这样的贵夫人不是还为了几千两,愁地上串下跳,还要害她这个侄女。 所以碧竹这会眼睛都瞪圆,就看见这个夏姑娘怎么好意思和自家小姐提这事。她要是张嘴借五十两,碧竹倒是还能理解她,可是这五百两,就是把她姑娘的家底都掏翻了,估计都凑不够啊。 碧鸢和碧竹这样的贴身丫鬟,是管着姑娘衣裳首饰这些贵重东西的。所以姑娘有多少银子,她们还真是门清。如今阿璇每个月的月银就是五两,这还是嫡出姑娘的银子呢,像庶出的姑娘只有四两银子。 不过姑娘在府中生活,这衣裳首饰公中都有定例的。不过公中的衣裳每个季度就那么六套,首饰也就两件而已,而且都是凡品。所以阿璇如今柜子里头,但凡特别名贵的衣裳首饰,那肯定就是卫氏私下补贴给她的。 就像是她如今夏天爱穿的烟笼纱,这等料子一尺就要十两银子,不是一般的人家还真用不起。这就是卫氏的哥哥派人送来的,所以阿璇有得穿,而顾蕙她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而姑娘虽说不用在衣裳首饰上头花银子,但是在这样的大家族生活,打点下人是少不了的。所以阿璇每个月的五两银子,多是用来打点下人去了。 至于她箱底攒下的那些银子,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卫氏还有顾阶给她的压岁钱。其中又以顾阶的手笔最大,她爹基本上一出手就是百两的银票。 阿璇如今箱底还藏着十几张一百两银票呢,还有些十来锭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她没具体算过自己有多少私房,不过看来多多少少也该有两千两左右吧。 所以她仔细想了一下,五百两她是可以拿出来的,不过,“你这么空口无凭地跑来跟我借银子,我可是连你的铺子在哪儿都没瞧见呢?” 夏九歌脸上立即露出高兴的神色,显然阿璇这么说,那就是有戏的意思。 于是她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从里头仔细地拿出了一张纸,郑重地摆在阿璇跟前。 阿璇有点傻眼,这是干什么呢? 她低头一瞧,这才勉强看出,这是一份房契。好嘛,她就说自个没看错夏九歌,果然她是有备而来的,阿璇立即被自己内心的话给激动着了。 此时夏九歌轻声道,“若是姑娘还不信,可拿着这张房契到衙门里头去查。这房契写着的是我弟弟夏博的名字,他如今年岁还小,便由我代为打理这间铺子。” 阿璇沉默,可旁边的碧竹明显是着急了。 因为她也看出来阿璇是心动的,毕竟这可是五百两银子啊,再外头都能买下一个铺子了,何必拿出去和这个夏姑娘做什么劳什子的生意呢。 但阿璇却很冷静,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兴奋,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她就活得束手束脚的。因为大家闺秀的身份,所以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明明知道谁是自己的仇人,可却不能明明白白地去撕了她们,反而谋划这个谋划那个。 所以当有个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她竭力克制自己,想别那么激动。 “夏姑娘虽家逢巨变,却从不轻言放弃,就冲着姑娘的这份精神,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阿璇点头。 再说了,她是官夏九歌是商,这古代士族和商户的门第相差,那可是天源地别。所以她不怕夏九歌骗自己,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楚,“都说在商言商,我虽然敬佩姑娘,但是该说清楚的地方,还是得说清。” “姑娘,请说,”夏九歌说道。 “这五百两银子是姑娘你的本金,算是我投了姑娘的生意一股。你做什么生意我不干涉,只要合法就行。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我虽说没什么本事,但是一定竭尽全力帮你解决。不过分账,我要八二分,我八你二,”阿璇淡淡说道。 碧竹这下是真的张大嘴巴,自家小姐还真是敢说啊。 这可真是,她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对面的夏九歌,想看看她会有什么答复。可夏九歌看了阿璇一眼,又抬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碧竹,坚定说道:“那自然可以。” 这会轮到阿璇意外了,其实她内心的底线是七三分,她七夏九歌三,毕竟人家以后是在外头东奔西跑的人。 “五姑娘这五百两银子,都可以在信阳府最繁华的大街上买个稍微偏僻的门脸了,如今您能看在我的面子,平白给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去做生意,我自然是不会辜负姑娘的,况且,”夏九歌轻笑了一声,“若是我赚了一万两银子,就算是八二分,我也能拿到两千两。” 碧竹倒吸了一口气,一万两银子啊,这个夏姑娘还真是敢想呢。 阿璇问她几时要银子,阿璇沉思了一会,便道:“三日之后,我给你银子吧。毕竟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我也要稍微筹措一番。” 夏九歌点头,表示理解。 待她告辞离开的时候,阿璇又让碧竹给她装了一盒点心带走,都是稻花香的点心,要二两银子才能买到呢。 “姑娘,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您就这么答应她了啊,”碧竹还是忍不住说道。 碧竹的月银是一吊钱一个月,她要是光靠月银的话,得不吃不喝四十年才能攒到。她知道自家姑娘,相较于别的姑娘来说,小金库还是很充裕的,可是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败的啊。 “那不然怎么办,答应都答应了,”阿璇笑着说道。 碧竹真是替她急了,“要是亏了,那五百两可就没了啊。” “可要是赚了,我就有八千两银子了啊,”阿璇笑着哄她。 碧竹还真被这八千两唬住了,半晌没说话,等她回过味来的时候,这才觉得不对劲,“你怎么就觉得她能赚一万两银子呢?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岂是她张嘴就能赚来的。” “那万一要是赚了呢,”阿璇问她。 碧竹登时说不出话了。 此时碧鸢正巧回来,进了房内,就问,“什么赚了,姑娘和碧竹说什么呢。” 先前她不在房中,一直到夏九歌走了才回来。这会碧竹看着她,就是拉着她的手,将夏九歌跟姑娘要了五百两银子做生意的事情说一遍。等说完了,碧竹也吓了一跳。 “姑娘真打算借吗?”碧鸢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她知道阿璇手里头有银子,可也没想到姑娘手上这么散漫,这五百两随随便便就给出去了。好在她比碧竹要懂事些,没多说,毕竟这是姑娘自个的私房银子。 结果还没等阿璇出门给夏九歌送银子呢,顾应衍就让人套了车,带上顾阶的帖子,去崔家了。 他和卫氏在家等了三天,谁知崔家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也不愿再耽误下去,干脆自个找上门去了。 所以崔沅在蒋氏的房中,就听到门房来传,说是顾家大少爷来了。她们住的是信阳府的官衙,所以离信阳府府衙离地不远。 崔沅一听顾应衍来了,便是冷哼一声,怒道:“他最好是替他妹妹来求情的,要不然她那个妹妹,我才不同意让她进门呢。” 蒋氏立即斥道:“这也是你一个小姑娘能说的?” “娘,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您也不是没瞧见她把我腿给踢成什么样子的,那青紫淤痕今天还没消除呢,”崔沅可怜巴巴地说道。 阿璇那一脚踢的确实是狠,所以蒋氏回来看见女儿腿上的伤势后,就彻底明白她们都被顾家那个小丫头片子给耍了。蒋氏心里头不知多生气,可偏偏崔沅的伤势在腿上,她总不能把崔沅的腿掀给别人看吧。 所以就算她和崔沅亲爹说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家闺女又去惹人家顾姑娘了,而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顾姑娘会出手伤人。 这几日崔谨一直在催促蒋氏准备礼物,到顾家去赔礼道歉,说什么是妹妹出手打人了,被就不对,应该和人家道歉的。 而蒋氏这才发现,自家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顾家那小妖精迷住了。如今这还没进门呢,就一心偏向着她,要是日后进门了,儿子眼里头还有她这个娘亲,还有崔沅这个妹妹吗? 一想到这,蒋氏就恨不能立即和顾家退亲。 “什么,你要退婚?”崔文龙今日在府上,这也是顾应衍特别挑选了今日前来的原因。   ☆、第66章 秘密小金库 第六十六章 崔文龙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对面的顾应衍,不过他到底是混迹官场良久之人,片刻震惊之后,便是淡淡笑道:“玉堂,这两家婚事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取消的,想来你父亲还不知道吧?” 他对顾阶很有信心,不相信顾阶会这般冲动地就取消他们之间的婚约。所以这要是顾应衍的自作主张,他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顾应衍也淡然道:“如果我父亲在得到崔姑娘对我妹妹做的事情之后,只怕退婚的态度比我还坚决。” 崔文龙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实在是自家闺女太过分了,这一次又一次的,他都不好意思说她不是故意的。更别提回来之后,蒋氏居然还包庇崔沅,说顾家姑娘先打了崔沅,而崔沅根本没动手。 可崔谨当时也是在现场的,顾家姑娘衣袖都被崔沅扯坏了,所以崔文龙自然是相信儿子说的话了。他这几日正准备让蒋氏带着礼物,去顾家赔礼呢,结果人家就追上门来了。 他心里头这会不仅是恼火,自然还有丢人。 上回崔沅闯进人家顾家姑娘的院子,险些就闹起来,这会又当众打了人家。 所以他态度缓和道:“小女年幼,有些不懂事,还请玉堂和尊母见谅。你只管放心,日后我定会让夫人,好生管教小女的。” 崔文龙自觉姿态已是放得极低,毕竟对方不过是个小辈而已。 可顾应衍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只怕伯父这话说错了,崔姑娘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 虽然顾应衍没继续往下说,但是崔文龙却是已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崔沅都十三岁了,可不算小了,这会说什么好生管教的话,不是徒让人笑话嘛。 崔文龙方才还觉得自己已是放低了姿态,这会又被顾应衍这么一嘲讽,登时也有几分真火上来,他面色一冷,说话间已是带着斥责的意思:“玉堂,这婚事乃是你父亲和我亲自定下的,若是退婚也该由你父亲亲自来提,还不是你一个小辈在此处指手画脚。” 顾应衍淡淡一笑:“我早就同伯父说过了,若是我父亲知道此时的话,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上回崔姑娘闯进我妹妹的院子,惊吓地她大病一场,我父亲已是极生气的。” 一直等到顾应衍离开许久,坐在椅子上的崔文龙突然一扫桌子上的茶盏,瓷器落在地上巨大的声音,立即惊得外头守着地人大吃一惊。小厮相互瞧了一眼,却是谁都不敢上前。 惊吓地大病一场?崔文龙此时眉头紧锁,先前他也觉得崔沅行事太过骄纵,可是今日顾应衍的一番话,反倒是让他开始考虑这个顾家五姑娘了。 要说先前崔沅闯进她的院子,虽是有些无理,可也不至于大病一场吧。 待他到了后院的时候,崔沅正在蒋氏的院子里头,见他进来了,便立即起身给他请安。蒋氏也是起身,将他迎到榻上坐着。待丫鬟上茶的时候,她才试探地问道:“听说顾家大少爷过来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崔文龙眉头就皱地更深了,脑门上纹路都深陷,面容看起来格外严肃认真。 “沅姐儿先回自己院子去,”崔文龙开口说道。 崔沅虽有心想打探地多些,可是父亲开口让她离开,她自然不敢说旁的,只得带着丫鬟离开了。 而等她离开之后,崔文龙又让蒋氏身边的丫鬟退下,这才说道:“那个顾应衍当真是无礼地很,一个小小晚辈,居然敢和我说退婚。” 退婚?蒋氏心中大喜,但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得小心问道:“顾家为何要突然提出退婚?我们谨哥儿这样的人才,难不成他们还嫌弃不成。” 其实蒋氏心里头知道顾家为何提退婚,这会倒是对卫氏高看了两眼,可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顾令璇配不上她的儿子。 崔文龙也一向以崔谨为骄傲,他当初未能中进士,已是生平憾事,如今一心想让儿子中进士。当初若不是看在顾阶乃是出身耕读世家,家中连着三代都有进士出身,他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这么婚事。 如今顾家竟是这般不知好歹,还嫌弃他的儿子。崔文龙冷哼了一声,怒道:“当真是不知所谓。” “老爷,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啊?”蒋氏仔细地看着他说道。 崔文龙好久没说话,蒋氏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他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愿同意退婚。要她说,自己的儿子是景阳侯府的嫡孙,又这样会读书,待日后高中进士了,什么名门贵女娶不到,何必非要娶这个顾家姑娘。 她又说:“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如今不是咱们要提退婚,而是对方不愿再继续这门婚事。不如就此算了,要不然这日后真娶进门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究竟是娶亲呢,还是娶仇呢。” 崔文龙和蒋氏也算是夫妻和睦,但凡家中有什么事情,也都是两人有商有量地来。如今蒋氏这一番话,也让他忍不住思考。又联想起方才顾应衍说的话,他也渐渐觉得顾家五姑娘并非是佳媳人选。 不过这门婚事到底是他和顾阶定下的,若是真退婚了,他也得和顾阶通信之后再商定。毕竟他可不是蒋氏那样的内宅妇人,崔顾两家的婚事,并不是单单的婚事,更多的是要承载着联姻的作用。 如今顾阶在京城身受皇上信任,外加他有个得力的岳家帮扶着,他从自己的消息渠道已是听说,他将不日出人吏部侍郎。这个位置可不单单是正三品那么简单,因为吏部有六部之首之称,掌管着天下百官的监察和考选,他们这些地方官的升迁和调任,可都掌管在这些人手中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崔文龙不愿意和顾阶生分,甚至是闹翻了。 ****** 阿璇不知道顾应衍去了崔家的事情,反而因为夏九歌的到来,将自个压箱底的银子都拿了出来。 其中有半箱子的银锞子,听说都是过年的时候,顾阶和卫氏给她玩的,也是让她赏人用的。不过显然她赏人的速度,可赶不上他们给银子的速度,所以这么些年来居然存了小半箱子。 她带着两个丫鬟在屋子里头数银子,结果三人数了一刻钟才数完,因为有些是四钱的银锞子,有些是八钱的,还有一两的。阿璇先让三人把银锞子按着重量分了个大概,再数数一共有多少银子。 待数完之后,阿璇又拿了金簪在桌子上验算,看着旁边的丫鬟一愣一愣地。等她算完之后,才吃惊地说道:“这里头居然有六十二两银子。” 两个丫鬟也是吃了一惊,随后两人把银子装进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里头,四钱的银锞子用粉色荷包装着,八钱的银锞子用蓝色荷包装着,至于一两的银锞子就用红色荷包装着。 等收拾完这些银锞子,她又让碧竹她们把自己最贵重的箱子拿过来。这里头就是装着她的银票和银元宝,这箱子还挺重的,两个丫鬟得抬着箱子过来。 阿璇这才发现她用来装银子的箱子,居然很繁复的锁,听说这箱子是顾阶给她的,她就用来装银子了。此时她看着最古老的密码箱,只有将大写的数字捺对了,才能打开箱子。 她沉思了一会,这才很是慎重地开始按密码,好在第一回就对了。 等她数着银票的时候,这才发现居然有十六张一百两的银。而箱子里头不仅有十二锭十两纹银,还有五锭金元宝,如今一两金子换十两银子。所以这五锭十两的金元宝,那就能换五百两的银子呢。 至于那些平日赏人用的铜钱,她就没再管了。因为那个铜钱足足有满满一箱子,平日里头阿璇让碧鸢和碧竹打赏人的话,她们都是随便抓一把,就赏给小丫鬟了。 “姑娘,您再仔细想想?”碧竹见她抽出六张银票之后,就是又忍不住劝道。 阿璇抬头瞧了她们一眼,就是凑个箱子里头,随后拿了两锭银子,给她们一人分了一锭,就是吩咐道:“好了,你们现在拿了我的封口费,这事可不许跟别人说。” 碧鸢和碧竹苦着脸看着手中的纹银,她们本来不敢要的,姑娘非要塞进她们手里,这会又说是什么封口费,哪有这样强迫旁人的。 “姑娘还是赶紧把银子收好了,我们是姑娘的丫鬟,就算没拿银子,也不敢把姑娘的事情随便出去乱说的,”碧鸢把手里的银子还回去,就是说道。 “就是,姑娘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碧竹也是将银子放回去。 阿璇瞧着她们两人富贵不能淫的模样,立即就笑了,“逗你们玩的,姑娘我平时也没给你们什么好东西,所以这会难得大方一回。再说了,给什么都没有给银子实在。” “姑娘待咱们的好,又岂是能用银子衡量的,”碧鸢立即甜嘴地说道。 阿璇立即便说:“那好,你们就把银子拿好了。” 最后,两个丫鬟还是将银子拿着了,就没见过阿璇这样非要赏人的,你不拿她还不让。 好吧,阿璇这会把银票整理出来了,还让碧鸢给她准备了账册子,这可是她的秘密小金库。所以得单独弄一本账册,而且她日后她要是私底下得了什么好东西,就登记在这个册子上头。 碧鸢和碧竹两个丫鬟都是识文断字的,虽说写诗还差得远了,但是登记个账册却是没问题的。 “你们放心,等姑娘我日后发达了,必是忘不了你们的,”阿璇一副咱们富贵不相忘的姿态,直让两个丫鬟笑得花枝乱颤的。 大姑娘顾怡的公婆终于赶到了信阳,她公公本来是在四川做官,可因为身子不好,去年卸了职务就回了江南休养。如今儿子在岳家闹出这等事情,他自然也亲自赶过来了。 他和大老爷是同窗,如今小辈弄出这样的事情,也颇有些相顾无言。 后来也不知怎么商量的,顾怡就跟着黄家人一块离开了。 而在顾蕙一次得意的炫耀中,阿璇这才知道,当初解决的办法就是,待生了孩子之后,留子去母。 简单四个字,却是用血写成的。   ☆、第67章 又分家又退亲 第六十七章 阿璇原本是想亲自把银票给夏九歌送去,再瞧瞧她想做什么生意,她也好出个主意什么的。可谁知还是没能出门,最后只得让碧竹借着回家的借口,将银票送了出去。 崔家同意退婚了。 因为崔家的人上门了,老太太这才知道这事。她当即没气昏过去,这又是叫大夫,又是把顾应衍和卫氏两人叫过去。 卫氏穿得极素淡地就过去了,可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头捶胸顿足地喊道:“这可都是什么冤孽啊,大姑娘的事情刚过去,璇姐儿又闹这么一出,这不是存心不给我这老太婆活路。” 在外头的卫氏一听,眉心就拧在一块了,老太太这话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什么不给她活路,她这个当亲娘的还没哭天抢地呢,她在这操什么劳什子心。 虽说她明面上不会反驳婆婆,可是心里头该吐槽的时候,是一丁点都不会嘴软的。所以就算只是在心里头过过干瘾而已,她也乐得轻快。她在门口顿了一会,就是抬脚进了内室。 此时大夫已经开始写方子了,杨氏在旁边守着,而老太太则是躺在床上,脑袋上帮着个松香色抹额,她方才听她骂人骂的中气十足的。这会看这气色,并不像是重病之人。 不过就算心里明白,她还过去,就是给老太太请罪道:“都是儿媳妇不好,这事儿本该和娘亲您商量着来的。” 其实卫氏这话也没说错,可是听在老太太耳中,那可就是不一样了。这意思就是,还得退婚不是? 你,你,老太太指着她,气得半天都没说话。 此时杨氏便开口劝道:“弟妹,要我说这退婚可不是小事,如今这一家子的堂姐妹都还没出嫁呢。要是璇姐儿贸贸然地退婚了,那日后蕙姐儿和菀姐儿的婚事要怎么办哦。” 卫氏如今连面子情都不愿给她,只讽刺道:“这马上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了。我们阿璇就算退婚了,应该也碍不到蕙姐儿和菀姐儿的事吧?” 杨氏没想到她这时候,还记得分家的事情呢,当即就噎住了。 此时老太太也是恼了,自个生病呢,这个儿媳妇还提什么分家,这不是明摆着没把她放在眼里头,“璇姐儿订婚也是你们做主的,如今退亲也是你说的算,你们眼里头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这话说的虽然膈应人,但你还真的挑不出错来。毕竟自家祖母过问孙女的婚事,谁都不能拦着不让她管不是。 可是要问她们眼里头有没有老太太,卫氏自然不敢说没有的。 “母亲,崔家的那个姑娘当众打了我们阿璇,大嫂也是亲眼瞧见的,这可是做不得假的。如今阿璇还在家当姑娘呢,她就敢下狠手打她,这要是真嫁到她家,还有好日子过吗?”卫氏一边说,便开始抹眼泪。 她这会哭的是真伤心,所以老太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退婚也是大事啊,既是崔家那小丫头的事情,你们就崔家人领着她过来赔罪,”老太太理所当然地说道。 卫氏边抹眼泪边解释道:“我先前也是这样想的,还让玉堂去崔家找了崔大人,想好生说说这位崔家姑娘的事情。可谁曾想,今天就等来这个消息。” 反正老太太又不可能真的和崔文龙对峙去,所以她就算把白的说成黑的,别人又怎么知道。 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听就更加生气,只不过这会她开始骂崔家,“我以为出身京城侯府的,会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呢,居然是这样不晓得好歹的。” “老太太只管安心就是,儿媳妇一定好生处理着,”卫氏趁机说道。 好在这会老太太一阵闹过之后,总算是往正题上扯了,“你和你大嫂到底是一家子,这打着骨头还连着筋呢。况且我也仔细问过了,原来那个放利子钱的勾当,是赵妈妈和陈有贵背着你大嫂干的。你大嫂也是个糊涂的,日日忙着打理府上的事情,这才让两个刁奴得逞了。” 要是先前崔家的事情,卫氏还有心情和老太太演戏,如今一听说杨氏的事情,她脸上就是止不住地恨意,赵妈妈都招成那样了,老太太这会居然还有心情帮着杨氏说话,可见在她心里头,就只有大老爷是她亲儿子,她家二爷就是抱来的吧。 卫氏心里头存着气,说话也*的,“玉堂已经写信给二爷,这分家不分家的事情,如今也不是我说了算,只等着我家二爷回信就是。” 老太太脸色一冷。 而卫氏反正是不怕的,这会都撕破脸皮了。况且出了杨氏的时候,老太太还指望她们一家和杨氏相亲相爱,这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等了半个月,顾阶的信从京城回来了,不仅卫氏有,阿璇有,连老太太都有。 阿璇虽然没看过老太太的信,不过估计也就是一个主题,那就是分家,立即分家,马上分家。 老太太听说在院子里头又发了好几回的火,但卫氏去了,只管好生伺候着,一点都不关心她为什么又发火了。 至于学堂里头,几个姑娘之间的气氛也是格外的怪异。顾蕙倒是想刺阿璇几句,可是阿璇一提起杨氏来,顾菀就先把她拉回去了。 说到底,还不是她们的娘做的太绝了,如今走到这一步,也只怪杨氏眼皮子太浅。 大老爷又劝了老太太好几回,反正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话,这分家的人家多着呢,也不是只有咱们这一家。有些人家连老太爷在世的时候,都敢分家呢。 可老太太好面子,在顾家宗族里头那也是响当当能说的上话的人。先前顾家旁系的亲戚里头,也有兄弟闹起来要分家的,那会她好生教训了一顿,活生生把一对闹翻了的兄弟,给劝回来了。 所以这会轮到自个家里头要分家了,她怎么都想不通啊。 况且卫氏打着什么主意,以为她看不出来嘛,等一分家之后,只怕她就带着孩子上京了吧。 老太太一想到自个都这把岁数了,居然还管不住媳妇,登时就火从心里头窜。 可谁知没过几天,顾家宗族就来人了。顾家本家在信阳府下头的小县城里头,当初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嫌老家太偏僻,生怕耽误了孩子。所以就把家安在了信阳府,每年大老爷会回家祭祖一趟,要是顾家本家有个什么事儿,也会让人送信过来。 “七叔,您怎么来了,”大老爷亲自去门口迎的,他口中的七叔是他爹的亲堂弟,也是如今的顾家的族长。 七叔公身体很是硬朗,这会是个两个儿子一块来的。没一会就被接到老太太正房上头请安去了,虽说是嫂子和小叔子,可两人都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了,也就没那么多忌讳。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说了没几句,都不用老太太自个打听,七叔公就说出来意了,人家就是为了这分家的事情来的。 “什么分家,”老太太脸上一僵。 七叔公登时有些诧异地说道:“不是老二写信回来,说是家里头要分家,请我这个族长过来主持主持的。” 老太太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这心里头算是一下子恨毒了顾阶,他这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她这个做娘的留啊。 其实七叔公知道,老太太根本不愿意分家。可他这会装傻也实在是没法子的,顾阶说了,只要他能办成这件事,不仅会举荐他大儿子做官的事情,等他孙子进京赶考,也会不遗余力的指点。 顾家就是靠着科举才发家的,可偏偏这几十年来,出的进士都在这一房里。先是他大堂哥中了进士,接着又是他的两个儿子,别家顶多也就是个举人。 所以七叔公一听顾阶说,愿意提携自个的孙子,就拍板决定管这桩闲事了。 因为七叔公的到来,老太太总算是勉强同意分家了。不过这怎么分,那可是个大问题。因为老太太还在呢,所以这家里头得有单独一分产业给老太太养老。 还有就是大老爷是长房,按理是该多分的,可二房家也是嫡子,况且顾阶还有三个嫡出的儿子呢,可大老爷就只有顾应昌一个嫡子,这要是算起孙子辈的话,分家又不是这么个分法了。 不过这会老太太算是彻底恼了顾阶,一心就帮着大房争产业。反倒是顾应衍和卫氏,两人也不在意顾家这点钱,弄得杨氏心里头别提有多憋火,只觉得二叔这些年在外头做官,肯定是捞了金山银山了。所以分家的时候,压根就不在意。 是以她真是一分钱都不想分给他们。 不过顾应衍后来也发现,自己这不太在乎的态度,似乎让大房越发地得寸进尺。于是他干脆联合三房,又推翻了大房的话。好在三老爷早就听了三太太的话,知道他们要是拿不到什么好铺子的话,只怕他自己日后读书都是难的,这会就是卯足了劲。 而卫氏则是已经开始让丫鬟收拾行李了,只要分家一结束,她们就去庄子上住。 阿璇还有些担心地问:“那两个弟弟上学可怎么办?庄子在城外呢,总不能让他们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吧。” 卫氏笑道:“那就让他们在家里读书,让你哥哥看着请个先生回来。反正等明年乡试一过,你哥哥考上了举人,咱们就可以去京城了。” 阿璇这才明白,她娘打的是什么主意。 顾应衍这些日子是真忙,这边要分家,那边还要和崔家谈退亲的事情。好在之前定亲,也不过就是给了信物而已,双方退还了信物,大概这亲事就能退掉了。 崔谨看着对面的崔文龙,绝望地说道:“父亲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答应呢?”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须你多问,”说着崔文龙就是恼火地将他赶走。 等到了花园的时候,崔沅正领着丫鬟在玩,见崔谨远远过来,就是上去笑着喊道:“哥哥,你这是往哪儿去啊?” 崔谨没回她。 崔沅登时就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道:“哥哥,你怎么不回我话啊。” “现在你高兴了吧,”崔谨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崔沅不解地问:“我高兴什么了啊?” “现在我退婚了,总算是如了你的意了。我这么疼你,”崔谨脸上似绝望又似怨怪,可是看着她的表情,却突然泄气道:“你称心如意就好,反正她也不在意我。” 崔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68章 再无瓜葛 第六十八章 崔文龙正打算选个日子,正式把这婚事退了的,可谁知顾家就开始分家了。因为顾阶在京城,所以二房只有顾应衍在全权处置,所以双方的事情也暂时耽搁下来。 崔谨这几天情绪不佳,连身边的同窗都瞧出来了。这些十四五个左右的少年郎,最是胆大妄为的时候,见他不高兴,便是想着法子地给他庆祝庆祝。 谁知这一去,竟是就跑到酒楼去了。而其中有个纨绔子弟叫薛灏的,居然还叫了两个歌女过来,据说是青楼楚馆的清倌人。因为楚灏的面子大,这才能带了她们出来的。 这些少年平日里头多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因此单单这两个歌女在对面唱歌的时候,就有人酒杯端洒了,被旁边的人骂了一声没出息。 崔谨在一旁猛地将一杯清酒都喝尽了,旁边的人见他这样爽快,便是叫了声好,接着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而此时前头抱着琵琶的歌女正在边弹边唱着歌,似乎是一首江南小调,温柔婉转。 崔谨突然想起在广宁寺那天,她那样警惕又冷冷地看着自己,连说出的话都是那样的冷冰冰,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被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又喝了一杯酒,因喝的太急了,似乎一下呛住了,咳嗽了好几声。此时旁边的人见他情绪不对,又赶紧劝他少喝些。 而薛灏则是对正在弹古筝的女子招了招手,笑道:“光是弹曲子有什么意思,你过来。” 虽然这两姑娘都是清倌人,不过到底是青楼出身,即便是弹曲时,也会陪着客人喝两杯。如今这些客人又是普通少年郎,她自然是娇笑一声,便是从琴后缓缓地站了起来。待她坐下后,就见薛灏指着穿着明蓝锦袍的崔谨,道:“今个你就负责陪好这位少爷就好。” 待这歌女坐下时,崔谨就是眉头一皱,他闻到一股劣质的香粉问道,太过甜腻太过刺鼻,是以他立即低声道:“坐的离我远些。” 那歌女露出委屈的神色,看得旁边几个少年又是一笑,忙劝着,结果崔谨就在这时候又喝了好几杯。 等他上了马车的时候,一直到家,整个人身上都是浓烈的酒味,以及夹杂着劣质香味。他身边的小厮,都快被吓死了,生怕被太太或是老爷瞧见了。 这会一进门,就赶紧扶着少爷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谁知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正好碰到来找到他的崔沅,原来是崔沅想在重阳节的时候登山,便过来找崔谨,想让他帮着劝劝她娘。 谁知一打照面,就闻见崔谨身上冲天的酒味,她当即便帕子掩住口鼻,便是嫌弃道:“哥哥,你在哪里喝酒的?爹爹若是知道你出去喝花酒该是要揍你了。” “你让开,”崔谨本就头疼地很,便是不耐烦地说道。 崔沅见哥哥这些天对自己不是爱搭不理,就是阴阳怪气的,当即就说道:“哥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说完呢,崔谨就推开她往前走。可越是这样,崔沅就越是追得紧,还不停地说道:“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才让你们退婚的,我早就跟你说过,是那个顾令璇踢了我。我腿上的伤,娘亲也是看见的。” 旁边的丫鬟小厮都不敢抬头,只能听着大小姐在这口无遮拦地说着。 而此时崔谨,却是突然推开身边的小厮,整个人在原地摇晃了下,却还是转头瞧着面前的崔沅,便是冷笑一声,问道:“所以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 崔沅没瞧出他的不对劲,为自己辩解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上次我真没对她动手,是她自己撕了自己的袖子,我腿上还被她踢地青紫了好些天呢。” “所以,闯进她的院子也不是你的错,伸手拉下别人的面纱也不是你的错咯,”崔谨嘲讽地说道。 这会崔沅是真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当即就是泪眼朦胧,只觉得哥哥如今怎么待自己这么不好,不过就是个女子而已。 她憋着气说道:“就算我真的做了又怎么样,你们没缘分就是没缘分。哥哥你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为什么非要选她。” “关你什么事,”崔谨借着酒劲,忍不住怒道,“关你什么事。” 崔沅被他连着的两个关你什么事,给吓得有些懵了。她又是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不知后头怎么了,她就是脚崴了一下,最后整个人往旁边歪倒了过去。 当崔谨看见崔沅右半边脸都是血的抬起来时,旁边的丫鬟已是尖锐地喊了一声,便是扑过去,“姑娘,你怎么样,来人啊,来人啊。” 崔沅只觉得右眼前热热的,随后就觉得眼前红通通的,她伸手抹了下,就瞧见白皙的手掌心中全是血迹,“我,我……” ****** 顾府在忙着分家,不仅家得分,就算是奴才也得分。阿璇房中的碧鸢和碧竹,自然是要跟着她走的,可是外头洒扫的丫鬟婆子,可就有些前途未卜的感觉了。 之前琥珀之所以轻易地背叛了自己,还不就是因为对大太太是管家太太,觉得她手中权势唬人。就冲着这点,阿璇对院子里头的人,就有些膈应。 更别提那些粗使婆子了,手脚虽然利索,但是不少嘴巴太碎了,不管姑娘什么好的坏的,都往外头说。 不过等到这会分家的时候,不管是丫鬟还是婆子,倒是都突然擦亮眼睛一般,觉得跟着二房才有肉吃呢。毕竟大房如今大老爷不当官,那声势早就被二老爷比下去了。以前还是一家子的时候瞧不出来,可这会真要分家了,底下丫鬟婆子的心思简直是一个塞一个的。 珊瑚见碧鸢进来,便是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过去就把桌子上的茶盏端上,“碧鸢姐姐,这茶水我倒着凉了一会,这会正是温着的,你喝口润润喉。” 这里是丫鬟们带着的耳房,里头放着吊炉,烧着热水。要是姑娘那边要热水的,就是从这边提过去的。 碧鸢喝了一口就问道:“这是泉水?” 府里的主子喝水都是从西山上运回来的泉水,而下人就是喝井水,所以这泉水和井水可是一喝就能喝出味道来的。 “这不是姑娘先前喝剩了点,新的泉水又送了过来,我就想着用这泉水给两位姐姐煮点茶水,”珊瑚不敢瞒着她,老实说道。 碧鸢点头,又道:“虽说这事是姑娘准了的,不过日后还是不要越矩。” 碧鸢虽然看着和气,可是规矩比碧竹还要板正呢,院子里的小丫鬟犯了错,她不会像碧竹那样去骂,但是会矫正她,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连阿璇都夸过,说她适合去教孩子。 珊瑚忙是点头,又忍不住问道:“碧鸢姐姐,咱们这回分家,姑娘有没有说带哪些人啊?” 在她们这个小院里头,众人已是默认了碧鸢和碧竹肯定会都跟着走的,估计连带着碧鸢一家子和碧竹一家子都会跟着离开的。可这余下带谁离开,那就没个定数了。 珊瑚不是第一个找上碧鸢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最后碧鸢都没个准话。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碧鸢正在给阿璇擦头发,而碧竹则是将抿嘴笑着进来。待她一进来后,阿璇见她笑得这般开心,便问道:“有什么喜事?” “今个大太太跟前的陆妈妈过来找我,”碧竹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的表情。 阿璇想了想陆妈妈,这才有点印象,先前赵妈妈在的时候,她一直是跟着赵妈妈的。她有些奇怪地问:“她找你做什么?” “那自然是想跟着我们二房走了,”碧竹笑着说道。 阿璇愣了一下,连身后给她擦头发的碧鸢都有些呆住,两人偏头看她,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连大太太跟前的人都来投诚了。 “赵妈妈一家子被发卖了出去,府里头谁没瞧见。想当初赵妈妈在大太太跟前是何等威风,可就是这样都没落个好下场,如今谁敢在大太太跟前敬忠啊,”碧竹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会她凑到阿璇跟前,就是笑着说:“姑娘,您是不知道,那个陆妈妈今个瞧见我多客气,还非给我这个呢。” 说着,她就将袖口一拉,露出半个小指头宽的银镯子,上头还镶嵌绿松石,瞧着做工也不错的模样。她从手腕上撸了下来,便是放在旁边的小炕桌上。 阿璇视线从这银镯子上转到了她脸上,问道:“你没给她承诺什么吧?” “您瞧奴婢是那样嘴上没把门的人吗?我可是一句话实话都没给她,”碧竹笑着说道。 阿璇将手镯往外推了推,笑道:“既然是她给的,那你们就留着呗。” 此时卫氏正在院子里头,对面的顾应衍喝了一口茶,这才歇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着实是忙乱地很,不过他这会有些头疼地说道:“我听说崔家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卫氏一听就紧张地说道。 虽说崔家也答应退婚了,可到底这婚事还没真正地退掉,只要拖着一日,她就一日不得安心。如今一听儿子说崔家,她这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顾应衍也是今日才知道的,这两日他正忙着和大房扯皮,因为先前卫氏答应给二姑娘解决婚事的。如今趁着分家这回,他让顾应松到大太太跟前提了一句,而大太太终于也想起,家里头还有这么个待嫁女呢。 按理,这姑娘要出嫁的话,应该从公中出银子,虽然二姑娘顾蓉不过是个庶女,可置办嫁妆也有两千两呢。所以这会大太太正在四处张罗着她的婚事,打算即可定下来,这样又能从公中先多套出来两千两呢。 “听说崔家姑娘受伤了,”顾应衍淡淡地说。 原本卫氏脸上还有些担心,如今一听却是缓了一口气,又奇怪道:“如何受伤的?在家受伤的吗?” 要说崔沅受伤,那真是人自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她那日崴脚摔倒后,右边额角居然磕到了一处凸起的石头,当即鲜血直流。后来就算找了大夫过来,都说伤口太深,只怕要留疤。 待蒋氏问清楚两兄妹吵架的缘由,崔谨的头都不敢抬了。 不过他这回就心里头什么想法都不剩了。 崔文龙大概也是不想再等了,让人自库房寻出当年顾阶给他的信物,双方找了人作证,写下了双方各自婚嫁再无瓜葛的文书之后,算是彻底退婚了。 而在京城的宋寒川是半个月,知道这个消息的,明宝看着自家三爷从未这样开怀的笑颜,便忍不住地问:“三爷,有好事?” “天大的好事,”宋寒川畅快地回道。   ☆、第69章 赚钱小能手 第六十九章 秋风萧瑟,树上泛黄的叶子,正在打着飘地往下落。抬眼望过去,不远处的孤山,此时早没了夏日的郁郁葱葱,而是枯黄一片,远远看去与这初冬越发地相称。 庄子上种了不少树木,夏天的时候还郁郁葱葱地遮挡阳光,这会只剩下零星的枯黄树叶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一阵北风吹过,又是挂掉了几片落在水面上。 江南的冬天多是潮湿阴冷的,因尚不到数九寒冬,所以湖面并没有结冰。此时北风一吹过,整个湖面荡起一波又一波地涟漪。 此时穿着青绿色小袄的婆子,拿了簸箕和扫帚赶紧过来将湖边的落叶又扫了一圈。如今太太立下的规矩严整,这自己的活计没干好,是要被惩罚的。 而庄子上的一个小独院里头,正传来朗朗读书声音。要是从窗子外头往里看,就能瞧见里面两个穿着同样衣裳,连长相都一模一样地小少年,正在认真地摇头晃脑。而坐在他们对面的男子,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花白的头发,胡须老长,不过也都白地差不多了。 阿璇正在自己院子里头待着,这样的天气起风了,一出门风就刮在她的脸上,像是刀子切在嫩豆腐上。所以这样起风的日子,阿璇就不爱出门。这会待在房里头,榻上早就铺上软和厚实的垫子,不远处的鎏金铜炉里头摆着银霜碳,烧起来一点都没起灰。 “姑娘,你瞧这个颜色怎么样?”碧鸢正在给阿璇分线,这会挑到一个颜色挺正的红色,便拿过来给她瞧。 阿璇点了点,赞道:“不错,这个可以用来绣字。” 不过随后她又想起,问:“乡试的时候,带进去的书袋应该不能带字吧?” 碧鸢被她这么一问,也是愣了下,随后笑着回道:“奴婢也不懂这些事情呢,要不姑娘回头问问太太?” 阿璇点头,是该问问她娘。 碧竹掐着点进来,就是问道:“姑娘,咱们是现在叫膳还是去太太院子里头吃?” 先前在顾家的大宅的时候,阿璇还没这样的感觉,可这会到了庄子上,感觉整天考虑地就是三个字,吃什么? 自从搬到卫氏的庄子上后,日子就像进入一个平稳的时期,平淡又透着温馨。哥哥一直在书院里头读书,不过每隔五日就会回来一会,而顾应承和顾应启兄弟两人,因为年纪还小,卫氏又心疼他们,就请了先生到家中来读书。 至于阿璇,原本教顾家姑娘的陈先生本是卫氏请来的,可是她们临走的时候,卫氏找了陈先生详谈了一次,她选择了留下。因为大太太答应她,不管二房出多少钱,她都愿意多给银两。 卫氏不愿再这无谓的事情,和大太太再闹起来,便没有为难陈先生。 三房比他们要后搬走,三太太拿了全部的积蓄才在信阳府里头买了一座两进的宅子。虽然宅子比从前少了许多,可是他们三房一家住,反而是更加宽敞了。 “姑娘,想叫什么膳食?”碧鸢问道。 自打来了庄子上之后,阿璇登时发现自己的日子太过了,这其中最紧要的就是,再没人管着她的膳食了,简直就是想吃什么就能点什么。 于是阿璇迅速地将现代的一系列快餐食品带到了这里,也迅速地得到了顾应承和顾应启兄弟两人的捧场。 这两人不知多喜欢吃鸡米花,小小的鸡肉丁在酱料里头腌制一个时辰,在裹上一层面粉,放进油锅里头炸的滚烫脆黄,再陪上一小碟酱料,别提多好吃了。 不过这种油炸食品,在现代的时候,家长就不敢让小孩子多吃。在这里,阿璇自然也不敢让他们多吃,好在她如今是止不住地新花样子,他们吃得多了,有时候也会忘记。 “今个风这么大,好想吃火锅啊,”阿璇托着腮看着外头,这会风刮在窗棂上,吹的呼呼地直叫,要是下雪天的话,那就更适合了。 碧鸢有些诧异:“姑娘想吃锅仔?“ 南边不兴吃火锅,北方才时兴呢。这边多是会吃锅仔,就是一盆菜做好了,下头弄个小炉子煨着,这样菜就不会冷了。 所以头一回阿璇说吃火锅的时候,碧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等阿璇稍稍解释了后,她便了然地说,原来是锅仔啊。于是在阿璇殷殷期盼着,古代的火锅会是个什么模样的时候,就见丫鬟端着高炉子进来,后头跟着的丫鬟则端了个略大些的炉子,待她看清了之后,这才发现这锅仔是就是她在现代吃过的锅仔。 她原本还以为这会江南的火锅,就叫锅仔呢。 所以阿璇立即说道:“就是火锅,不是锅仔。” 碧鸢这会又想起了先前闹得笑话,立即便是笑着说道:“那姑娘是要吃鸳鸯火锅,还是清汤的?” 阿璇自从上回吃了火锅之后,就找了匠人,特制了鸳鸯锅来,拿到厨房的时候,和大师傅一说明用法,连师傅都感慨五姑娘果真是心思精巧,竟是能想出这等奇妙的吃法。 不过她家中的师傅终究是做惯江南菜的,弄出的来红汤锅瞧着红通通的,挺有食欲的,可是吃下去总觉得了少了点味道。 好在家中其他人都是清淡口味的,所以吃着倒是还觉得好,所以阿璇正犹豫着要不要专门请个川菜厨子。 “姑娘,咱们今天吃火锅,”此时碧竹见她发呆,又问了一句。 “算了,等下回下雪的时候再吃吧,”阿璇淡淡说道,随后就听她吩咐道:“让厨房弄个炸鸡柳条,这回配个香辣酱,再弄个干丝配鸡丝锅仔,再弄个两样炒菜。到时候让都送到我娘的院子里头,我今个过去吃饭。” 昨个夏九歌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新到一些皮子,问她需不需要拿些,若是想要的话,她可以派人送来。阿璇一听说是皮子,就好奇都是什么料子。 可来人送了信就走了,她也没能问清楚。所以她就想明个进城去,正好哥哥明个回来,她打算顺道把哥哥接回来呢。 “外头风大吧?”卫氏也是一个早上没出去,瞧着女儿披着一领斗篷进来,便忙让丫鬟上前给她拿了下来。 阿璇回道:“应是还好,不过瞧着这立冬了,连风刮地都比平日里头厉害。” 母女说了会话,卫氏就提到,她亲爹又从京城寄了好些东西回来。自从她们搬了家之后,她爹就跟生怕她们在外头受了委屈一般,几乎是半个月就派人送东西回来。 而顾应承和顾应启居然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小弓,自打他们得了弓箭之后,周围农户的鸡鸭可是遭罪了,他们带着小弓追着那些鸡鸭能跑出好几里地来。也幸亏他们还射不准,要不然那些鸡鸭还真的逃不出他们的手掌。 卫氏怕他们闹腾地太厉害,居然就农户的鸡鸭都买了回去,把这些鸡鸭在自家院子里头放着,他们要是追着玩,就让他们去就好。 结果前几天的时候,顾应承终于在顾应衍的指导下,第一次射死一只鸡,他兴奋地拿着自己的猎物回来给她娘看的时候,卫氏险些被吓昏过去。 待到了午膳的时候,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终于回来了,他们一进来就闻见屋里头的香味,只顾上急急地叫了一声娘和姐姐,眼睛就溜溜地往那边膳桌上瞧。 等卫氏领着他们坐下后,两人眼睛盯着那盘鸡米花,果然古今中外就没有小孩能抵挡得住油炸食品的魅力。 好在每回厨房也知道分寸,连鸡米花的数量都是数着端过来的,两人一人一小碟放在面前,沾着酱汁吃,顾应承还知道用筷子夹呢,顾应启恨不能直接拿手沾酱了。 “这炸鸡米花虽说好吃,到底油大了些,”待吃过饭之后,卫氏让人拿了石蜜丸子让他们两人吃,生怕他们两腻着了。 谁知两个小家伙一人捏了一颗丸子吃下去,还挺回味地问道:“姐姐,咱们下回吃鸡肉卷吧?” 这也是阿璇照着肯德基鸡肉卷做出来的,让人摊了薄冰,将大葱切成细丝,放上生菜和炸好的鸡米花,再裹成卷子,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所以他们惦记着那个也是惦记地很。 阿璇哄着两人一会,就是让丫鬟带着他们休息会,下午还要继续跟着先生读书呢。 “娘,我想明个进城一趟,夏姑娘的铺子又进了新皮子,我去瞧瞧,”阿璇说道。 卫氏好奇地问:“她那铺子不是做绸缎生意的,怎么还兼做皮子生意?” “这些皮子听说是他们到边境特意进来的,很是精致,听说在扬州的时候,就买了一部分,只带了小部分回信阳来卖,”阿璇说道。 卫氏知道夏九歌这姑娘,家里头突逢大难,却自强不息,如今带着弟弟在外头讨生活。当初阿璇哄她说,自己同这位夏姑娘是偶然遇见的,见她身世可怜却又自强不息,像极了陈先生。 虽说陈先生没跟着二房到庄子上,可卫氏却也不怪她,毕竟陈先生有自己的考虑,再说她们到底是住在城外,不像大房是在城内那般方便。 “既然你想去看,那就瞧瞧吧,正好你哥哥明个也要回来,你一并同他回来就是了,”卫氏想到这里,点头同意,她又道:“娘给你些银子,你若是喜欢什么,买了就是。” 说着,她就要玉瑶把自己的箱子拿过来。 阿璇知道她娘手里头有银子,但还是阻止道:“我不过是随便去看看罢了,何必带这样多的银两在身上。若是真喜欢,让夏姑娘派人送到庄子,到时候再给钱也不迟啊。” 待第二日的时候,她一早就乘着马车进了城内,不过卫氏也生怕这路上不安全,特意多派了两个庄子上的护卫陪着她一块去。 等到了夏九歌的店铺时,她一下车就瞧见里头热闹地很,待进了铺子里头,就见环肥燕瘦满满一堂的。 “哟,这灰鼠皮子可真好,做件披风倒也是够的,”就听一个桃红撒花袄的妇人对旁边的说道。 阿璇没想到铺子里的生意竟是好成这样,所以店里帮闲的小二发现她时,已是过了好一会。夏九歌本来在柜台后头收账呢,这会见她过来,也只得先让人带她去了后堂,这会是实在腾不出招呼她。 待阿璇等了好久之后,这才见夏九歌从前头进来,她一进来便笑道:“姑娘,见谅,这前头实在是太忙了。” “忙是好事,说明生意好不是,”阿璇笑道。 夏九歌点头,“新进的这批皮子卖的确实不错,这才三天都快卖了一半了。” 阿璇也是惊讶了下,毕竟这会才刚入冬呢,要是再等一个月到了年关的时候,只怕会卖的更好吧。 所以她问:“那年关的货可备妥了?” “我舅舅也不知道这皮子卖的这般好,这不回来没几天,昨个就走了。就是打算在年前再押一趟货回来。”夏九歌解释。 阿璇也是听了夏九歌的话,才知道皮子、虎骨、鹿茸这些在江南这边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的东西,在那边便宜地很,满大街都是的。江南的商队过去,只需要拿江南出产的茶叶、盐巴和丝绸换取就可以。 听说那边一斤茶叶就能换一张上好的银鼠皮,这银鼠皮要真是拉到江南来卖,十两银子一张都多得是人抢着买呢。江南本就富裕,又因为与海外通商,所以江南富商估计比全国其他地方加起来都多。 “你舅舅当真是辛苦了,待今个年底结账,若是要盈利的,我便从自个这里拿出一层银子作为他的酬劳,”阿璇立即说道。 夏九歌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当即便有些吃惊,不过她不是那等贪小便宜的人,立即就道:“当初咱们已经和姑娘说过了,我舅舅他们商队走一趟货,咱们是按次数给银子的,怎么能让姑娘你再私底下给钱呢。” 阿璇立即摇头,便道:“给押镖的人银子,那是咱们生意上的事情,给舅舅银子那是我的一点心意。如今虽天下太平,可这走南闯北毕竟危险,更别提塞外那等民风彪悍之地,来往毕竟是有危险的。” 夏九歌虽知阿璇这举动是为了安抚她舅舅,可到底还是心头感动。舅舅从前虽说是个漕帮头子,可那到底是江湖上混着的,在这些官家眼里头,比商户还不如呢。 后来为了舅妈退隐了江湖,谁知舅妈只留下一个小表弟,就没了。如今舅舅又要照顾他们兄妹两,又要带着小表弟,现在又跑起了商队,她虽知舅舅以前在江湖上的名头,可这走南闯北的,难免还是让人担惊受怕。 “那我就替舅舅谢过姑娘了,”这毕竟是顾姑娘给舅舅的,她也不好太推迟,只等着舅舅回来再商量吧,他若是不愿要,就自个推了便是。 这会夏九歌便和她说道:“头一趟去边境的时候,我就拿了姑娘给的五百两银子,在江南买了好些茶叶、丝绸、盐巴还有各色咱们这里的东西,结果就换了这么几大车的东西。” “先前我舅舅途经扬州的时候,就将其中两车皮子、虎骨还有药材卖给了当地的商户,人家统共给了两千两银子,还有三车货物就带回来卖了,这几天的皮子是买的最好了,不过才三天就进账七百多两银子了,”夏九歌说了个大概。 阿璇听的连气息都险些要粗重了些,这可是她头一回赚银子。不过拿出去五百两而已,这会都进账两千七百多两了,要是等全部的货买了,大概也得有个五千两银子。 她当初答应,商队出去一趟就给他们五百两银子,他们统共二十个人,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赚旁人两年赚的银子,所以就算是去边境也多的是人愿意去。阿璇特意叮嘱夏九歌,一定要找身手好的。 听说夏九歌的舅舅都是找的原本漕帮里头的,已经从江湖里头退隐了的人。这些人都是老江湖,所以这么些货物也能护得住。 “我估计这趟货物卖出去大概有五千两银子,除去交的税和给我舅舅他们的银两,大概还有三千两左右的银子,”夏九歌这还是保守估计的。 这都不需要阿璇心算,她一下就知道自己能赚两千四百两,就算除去方才答应给夏家舅舅的一层银子,那她能拿到两千一百两。 况且这还只是一趟货赚得银子,这夏家舅舅又去了边境一趟。 她立即说道:“咱们信阳到底是小了些,我怕这趟货再回来,这么多皮子,信阳府只怕是吃不下。所以九歌你看能不能请舅舅看看,在苏州、扬州还有金陵这些地方看看,先散了一部分货。” 夏九歌点头,“五姑娘这话说的对,待我估算着时间,派人去和我舅舅说一声。” 此时又来了客人,夏九歌只得又到前头接客去了。 而坐在位置上的阿璇,突然就站了起来,双手狠狠捏着,银子啊银子。没想到不过才三个月,她就要赚到顾令璇前十几年攒的银子。 她先前攒了那些年,也不过才两千两百多两银子,结果这会一趟货就能赚到了。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哟,真疼啊。   ☆、第70章 反被打脸 第七十章 等用过午膳之后,便是铺子里头比较悠闲的时候,夏九歌特地陪着阿璇在铺子里头,看了看这些皮子。 皮子这些东西都是娇贵东西,稍微放久些不处理,就怕会坏了。好在夏九歌进皮子之前,就请教了信阳府最好的毛毛手艺人,学了好些怎么打理和存放皮子的法子。 如今这些皮子都毛光四射地摆在货架上,这会店里头已没了之前的人头攒动,也只有店小二正在整治货架。 “这个银鼠皮子是卖得顶顶好的,做个裙子那可是漂亮极了的,”夏九歌是当家掌柜的,这会介绍起这些皮子来,也是说的头头是道的。 阿璇瞧着这些皮子都是极好的,不过她天生就忌讳鼠,就算知道这个银鼠并不是真正的老鼠,但是听着也膈应的慌,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除了银鼠皮子之外,也有不少狐皮还有狸子皮,她瞧着这些皮子。不过又问道:“那从塞外带回来的虎骨、鹿茸,你是怎么卖的?” “城里头的药房都需要这些东西,所以一拉回来,我就亲自上门谈了。我给他们两个法子,一个是把东西寄在他们铺子里头卖,到时候给他们银子,还有一个就是直接卖给他们,不过价格照市面上的稍微低点,”夏九歌如今说起生意来,头头是道。 阿璇点头,也觉得她两个法子都挺好。所以这会她又发现夏九歌极是灵活,做生意从来不会只认死理,一层不变的。 “那也是可以,不过我觉得咱们的铺子还是太少了些,”阿璇说道,因为毕竟如今才一个铺子,还是夏家的铺子。 夏九歌瞧了她一眼,就见她一边看柜子上的皮子和绸缎,一边说道:“这一间铺子显然是不够的,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此时夏九歌是有些发懵的,就在她要说话时,就见外头又停了两辆马车,店铺的帮闲赶紧上去,在里头就听见他嘹亮地声音,“两位姑娘慢些下,这边请。” 阿璇此时正在摸一个银白色的皮子,这毛皮细腻又舒服,着实不错。 “五姐,”她正低头时,就听见对面突然喊道。 阿璇一抬起头,就瞧见站在对面一红一蓝俏生生的姐妹花,此时顾家两姐妹脸上的面纱都还没取下呢。 “三姐,六妹,”虽说分家了,可到底是堂姐妹,阿璇自然不会见面了还无视她们。 顾菀依旧是个不和人结怨的性子,虽站在原地未过来,却还是笑着问:“五姐,你也过来看皮子?” 顾家姐妹两人,是前两日参加宴会时,瞧见一个姑娘穿着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着实不错,刚好席间几个姑娘都在说这间铺子买的皮子货,不仅是城中料子最全的,而且价格也要比别家低呢,听说是因为他们亲自到边境进货的原因。 所以杨氏今个有事没来,就顾蕙和顾菀两姐妹过来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看到阿璇。 此时顾蕙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阿璇一眼,只见这姑娘穿着洋红柿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袄,原本白皙粉嫩的小脸,此时愈发白如凝脂,一双明眸犹如皓月星辰般明亮,而峰鼻挺翘秀丽,虽还梳着小姑娘才梳的垂髻,可容貌却美得让人险些要忘记她的稚龄。 偏偏她这会漫不经心地打量了自己一眼,那眼神看得顾蕙直接便是火冒三丈,她登时不阴不阳地问:“五妹,按理说咱们虽然分家了,可到底是姐妹。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你们回府里头看望祖母她老人家。” 此时夏九歌有些担忧地看着五姑娘。 而旁边的顾菀则是一言不发,显然也是打算隔岸观火了。 “前日我娘不是才让人送了一车礼进府,怎么三姐没收到,”阿璇将手中的皮子放下,便是慢慢地走过去。 她如今虽只有十一岁,可是身量并未比十三岁的顾蕙矮多少,再加上她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反倒让身后的顾家婆子不敢小看这位五姑娘。 “不过送了一车东西回来而已,”顾蕙冷笑。 “那上个十八日,我娘的那车东西没送到府上?”阿璇登时诧异地问道,她当即冷着脸便是责道:“看来我家的下人,连一点差事都办不好,这么一大车东西送到哪儿去了,合着三姐是一样没用,一点没吃了?” 顾蕙平日不理这些庶务,如今被顾令璇当着众人的面,这样下脸子,她登时一张俏脸染上一层红,显然是被臊地厉害。 阿璇就差点名骂她,吃了用了别人的,这会在这装无辜,谁不会装啊。 顾菀虽然知道顾蕙一直不是五姐的对手,可这会连打嘴仗都输了,她三姐还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 于是她立即上前拉住三姑娘,“好了,三姐,你不是一直说想来买皮子的,既然来了,就先看看吧。” “五姐,你也要买皮子是吧?要不和我们一起看看吧,”顾菀立即说道。 此时顾蕙哼了一声,“算了,还是咱们先看吧,免得像有些人那样,光看不买,没见人家老板都不耐烦了。” 阿璇眨了眨眼睛,所以她是那个光看不买的?呵呵,她心里冷笑两声,不过却没立即反驳,反而是在旁边走了两步。 此时夏九歌听顾蕙讽刺正要帮阿璇说话,却突然瞧见对面的阿璇冲她眨了眨眼睛,接着便说道:“夏老板,你就先陪两位姑娘看看吧。” 顾菀也知道这个夏姑娘,主要是她们聚会时,席上闲来无事,就有人提到这位夏姑娘,如今当真是信阳府的传奇姑娘。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却因为父亲的海船出事,弄得家破人亡。 可如今人家却自己开起了铺子,自立自强起来。虽说姑娘在外头抛头露面,对她们这些官家姑娘来说是大忌,可是这样的姑娘反倒是让人心生钦佩。 不见那些父亲被贬官了,一家妻小登时连生活都成了困难。 这两姑娘也不知是为了在阿璇跟前表现,还是如今大房真是银子多的没处花了,顾蕙一人就挑了三件皮子,加起来也有四十两银子了,至于顾菀倒还好些,只看中了一件。 待两位姑娘又给大太太和老太太分别挑了一件,这才让夏九歌包起来,好让她们带走。 等她们挑完了,顾蕙见阿璇还在四处闲逛,似乎并没有买下皮子的意思。她当即便娇笑道:“五妹妹,是不是出门的时候,忘记带荷包出来了。不如你四处瞧瞧,若是看中了,三姐便做主送你一件,毕竟咱们好歹也是堂姐妹。总不能我在这锦衣玉食的,看着你吃糟糠菜吧。” 阿璇立即笑着反问:“三姐说这话可是当真,”不过她又做了个恍悟的表情,“三姐既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的,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阿璇有心戏弄她,指着自己先前就看好的皮子,就是指着说道:“这件狸子皮,这件狐狸皮,对了,还有这个水貂皮给我来两件。” 她一口气点了数十件,夏九歌早就示意店小二在旁边伺候着,但凡她要的就拿出来,结果店小二一个人险些抱不过来。 此时顾蕙脸上可真笑不出来,她真没想到阿璇这样不客气。 正在她想着如何推脱时,就听见阿璇朗声道:“把这些都给我包起来,待会夏掌柜你派人送到我府上去吧。” 夏九歌也是高声回道:“五姑娘放心,保证一件不少地给你送过去。” 结果她说完之后,又突然问道:“三姑娘,这些皮子要和你们买的那些一块结账吗?” 她一问完,整个铺子里头呈现一种诡异的沉默。顾家姐妹带来的丫鬟婆子,可是每一个人敢说话的。 而顾蕙更是尴尬地,连脸都白了,唇瓣颤了颤,似乎想说又说不出口。 这会顾菀也有些忧心地看了阿璇一眼,生怕她真让三姐给这些钱,三姐出门带了多少银子,她可是多少有些数的,恐怕也只够付她们身上买的这些东西。虽说也可以让夏掌柜送回去再结账,可要是让娘知道,三姐为了和阿璇逞能,花了这么多银子,非气死不可。 只见阿璇突然从怀中掏出两张轻飘飘的纸张,在空中划过后,便笑着对后面已经赶过去来的夏九歌说:“这两百两银子,你瞧瞧看够不够?” 夏九歌这会也跟着她表现地格外夸张,只笑道:“哟,这些都够了,还有好些余头呢。” “余下的就不要找了,就先留在账上吧,反正以后我还要经常来呢,”阿璇盯着顾蕙的脸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此时顾蕙脸颊一抽,似乎是想说话,可到底又没说。 而阿璇则是凑近她们姐妹,笑道:“这点银子我还给得起,就不劳烦三姐费心了。” 一直在旁边的店小二,突然笑出声来。可是这扑哧一声,非但没让气氛更加轻松,反而更加凝重呢。 阿璇摇了摇头,哟,这可怜见的,口袋里头没几两银子就敢出来充大爷了。   ☆、第71章 塞丫鬟 第七十一章 远在京城的宋寒川自从知道阿璇退婚之后,那一颗心当真是叫乱窜,就是想着找机会再去江南一趟。 可他刚回来三四个月,又是受了那样重的伤势,所以不管是皇帝还是淳亲王都不愿他在出去办差。反正京城里头也多的是差事,何苦要到外头去风吹日晒,还冒着生命危险的。 所以这些日子,他愣是一步都走不开。 如今二王爷和三王爷两人闹得那叫一个热闹,虽然台面上,还勉强是兄友弟恭,可是这私底下却是斗得不可开交。 所以内阁诸位大臣,一再劝说皇上,赶紧立了太子的人选。要不然日后两方争斗,恐怕会引起朝廷动荡。 可皇上听了是听了,就是迟迟不下决定,特别是今年皇上召太医的次数都比从前多了。这宫里头的一举一动,那可是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如今皇上成年的三个儿子里头,就算看似置身事外的六王爷,家里头都不是那么风平浪静的。 此时一直在宫中修书的大公子回来了,因为宫里头藏书足够多,所以这会他们进宫修书,干脆就住在宫里面。修纂组里头有些大人都六十多岁了,颤颤巍巍地都还在那翻文献,找资料呢。 大公子宋泰詹的婚事是定在明年五月,到那时候他都二十一岁了。好在如今皇室普通在十八岁以上成婚,所以这个也不算太晚。 宋寒川自从回来之后,就极少见到他大哥,每回瞧见了,人家就匆匆忙忙进宫修书去了。说实话,他和上头两个哥哥的关系都还不错,宋泰詹是宗室子弟里头少有能埋头读书的人。所以这会修书,皇上让他跟着一块去修书,他别提多高兴了。 “大哥,”宋寒川想了想,还是自个去了他院子。 宋泰詹刚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见他进来,便道:“进来吧。” “这宫里头什么都好,就是我们待得那屋子太冷了,我们待的那房间里头,生了多少炭火都不顶用,”宋泰詹刚坐下来,一见他过来了,就招手让他坐下,又赶紧让人上了热茶过来。 宋泰詹瞧了他一眼,便摇头道:“先前没时间和你说说话,你看看你出去一趟到底是不同了。” 宋寒川只轻笑,却没有说话。 宋泰詹立即正色道:“到底外面还是危险,你也不要去办差了,跟着我们一块修书。这可是名垂千古的好事,正好你读书一直也不错,这会修书的主编就是你的师傅林治大学士。” 宋泰詹虽不是在上书房读的书,不过就算在王府里面,六王爷也还是给他请了京城中的大儒。结果人家还真有敏而好学的名声,不过也不知是这书读的太多,还是天生就这么耿直,他实在是像老夫子一样古板,处处以圣贤标准要求自己,而且都不要别人提醒,他自己就时刻谨记,我是个庶子,不应和嫡子相争,这样可以促使王妃的安定团结。 他亲娘是韩侧妃,当年也算是当过王爷的宠妃,可生出这么个儿子来,也是无可奈何。 宋寒川干笑了两声,只得谢过他的好意,“大哥你读书素来就好,就连我师傅都夸过好些回,我读书不如大哥你好,还是算了吧。” 宋泰詹立即脸就板了起来,拿出长兄如父地架势便道:“怎么就能算了,想当初在上书房的时候,二伯家和三伯家的那几个有谁能赶得上你。如今你再看看他们,在京城里头那都是赫赫有名的。” 这会宋寒川是真确定了,他大哥吧,不是天真,是真傻。二伯和三伯一心盯着皇上屁股底下的那把龙椅,如今更是全家总动员,拼命在皇上跟前刷好感,那几个他还能不知道,无非就是收买点文人墨客,在外头宣扬宣扬自个是如何低礼贤下士,是如何地敏而好学。 他也不想和宋泰詹说那么多废话,这人的性子又岂是一日两日就能板正过来的。 “大哥,我先前在江南,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赐婚呢,”宋寒川这会一本正经说话,面容清俊又优雅,原本冷硬的表情在这时候也是一片柔和。 宋泰詹是这个家中,对他有最大善意的人,所以从小到大他和这个大哥的关系都不错。 大概是因为提到婚事了,就算宋泰詹都不由面色一红,笑道:“咱们自家兄弟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等你二哥从西山大营回来的,咱们兄弟三人好好喝一杯。 虽说六王爷是个闲散的性子,可偏偏生的三个儿子都很是不错,最起码宋寒川如今已能办大案子了。这舟山的事情,如今在朝廷被讨论可是很激烈,大理寺已经开始审问他们抓回来的人证了。 这也是皇上为什么要他待在府里的原因,如今他抓着了人,要真审问出来,那得牵扯到多少人。所以如今外头想要宋寒川小命的人,简直是如过江之鲫。说不定此时就有眼睛正盯着淳王府呢。 宋寒川低头笑了一声,便轻声问:“咱们兄弟什么时候都有喝好吃好的机会。” 宋泰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三,你要小心点些,日后咱们这个家可是要靠你撑起来的。” 月色朦胧,在外头待了一整天的六王爷,总算是回来了,不过一到家的时候,就被王妃派人接走了。 韩侧妃朝着外头张望了许久,等瞧见小丫鬟一人回来时,登时就不高兴地问:“今个大少爷回来了,王爷还不愿意过来用膳?” “回娘娘,是王妃娘娘派人把王爷请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小丫鬟害怕地低声说道。 此时韩侧妃凤眼一斜,露出微微怒容,“她倒是一点也不还害臊,专门弄这些伎俩,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是吧。” “母妃,”此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宋泰詹立即阻止她,接着又语重心长低说道:“王妃娘娘找父王想必是有事,儿子陪母妃不也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韩侧妃看着他立即不高兴低念叨,“上回老三回来,又是到外头专门请了厨子过来,又是叫上全家一块吃饭,别提多隆重了。” “那怎么能一样,三弟是在江南办差回来,我是从宫里头回来,”宋泰詹劝她。 此时韩侧妃看着他,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只觉得这个儿子不是自个亲生的吧。 她教训道:“你和老三关系好,他把你当大哥吗?” “母妃再说这话,儿子当真要和不高兴了。我和三弟乃是嫡亲的手足,再说了他不仅是嫡出还是弟弟,父亲重视他也是应该的,”宋泰詹有理有据地说道。 韩侧妃只觉得自个被噎住了,当即便拿了帕子就想假哭,可是瞧着儿子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又没心情表演起来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要真装哭,他只会更认真地说,儿子也并没说错,我本就是庶子,这家中嫡庶分明才是礼法所在。 别家的庶出生怕亲爹待自己不好,可他倒是好,明明白白地摆清自己庶出的身份。 “好了,好了,吃饭吧,”韩侧妃无奈道。 此时王妃的正院之中,淳王刚坐下,便问道:“请本王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瞧王爷说的这话,我和王爷是夫妻,难不成非得有事才能请王妃过来,”淳王妃如今三十都不到呢,她十六岁时就被选为淳亲王继妃,进门一年就生了女儿,第二胎就得了儿子,当真是三年抱两。 旁人都说她和淳亲王鹣鲽情深,说实话,王爷对她也确实是好。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这种话有些不真实。 所以此时,她揣度着待会要和六王爷说的话,便是有些忐忑,索性让人摆了桌子用膳。夫妻两人坐下后,王妃伺候着六王爷吃了些东西。一直到扯了席,她都没说旁的。 等六王爷露出点不耐烦,她这才试探着问道:“王爷还有事儿?” “老大今个不是回来了,我打算去看看他,”六王爷这亲爹吧,虽说是当得糙了点,可是孩子回来了,这总得去看看吧。特别宋泰詹在宫里头都快两个月没回来,就算有时候缺了衣裳,也是派身边的小厮回来拿的。 他自个是闲云野鹤,可是瞧着儿子出息了,自然也是高兴地很。 此时王妃一听,轻笑了两声,这才说道:“我真要和王爷说这事呢,马上大爷就要成婚,这身边的人似乎少了些。按理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哪能缺了伺候的人。还有我瞧大爷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好像年纪都大了,是不是该给个恩典,让她们嫁人了。” 六王爷平日就不太管府里的事情,这会听王妃说宋泰詹身边的丫鬟,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问道:“都多大年纪了?” “都超过二十了,这样的年纪可不好拖了,按理说去年就该配人的,”王妃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他的表情。 六王爷点头,“既然你是王妃,这府里的事情就该你说了算。老大在外头当差忙得很,你就该上心点。” “我已经挑了合适的丫鬟过来,不过我想着既然给了大爷,就不好不给二爷和三爷,毕竟我这个做嫡母的,一碗水也该端平了吧,”王妃娇笑地说。 六王爷点头,似乎很着急走的模样,说:“你看着办吧。” ****** “大少爷,这两位是王妃娘娘赏赐给您的丫鬟,”当王妃身边的嬷嬷将两个杨柳腰芙蓉面的丫鬟带到宋泰詹跟前的时,他瞧着这两个姑娘,怎么看都觉得她们两实在是轻佻。 至于宋寒川,这会也收到了王妃的好意,两个肤白貌美的丫鬟,虽说只有十五六岁模样,可是那胸前却是鼓鼓的,身上穿的小袄似乎刻意收了收腰身那块。他立即就体会到了王妃娘娘的良苦用心了。 而宋家二爷则因为在西山大营没回来了,所以送给他的两个丫鬟,虽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可也只是便宜了院子里的小厮。 明宝和旁边的明喜虽低着头,却是脸上带着笑。 “明宝,你带她们两个下去吧,”宋寒川一手持书,眼睛都没抬起,就吩咐道。 而此时两个丫鬟虽眼中竭力隐藏着,可在看到这样俊美的人之后,脸上还是露出欣喜的表情。 等三人出门之后,明喜给他倒了一杯茶,就是低声道:“三爷,您说王妃娘娘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哪一出,反正是好戏,”宋寒川如今无所事事,整日在家里头读书。 六王爷大概也觉得儿子发奋图强了,拿他和宋泰詹两人当了正面例子,在府里老四,也就是王妃生的小儿子跟前说了好几遍。 这才哪到哪儿就忍不住了,宋寒川嘲笑地摇摇头。 这位王妃,还真是叫人高看不了他一眼。她要是打定养歪他们的主意,就该从他们十二三岁开始让人带歪他们。这会他都十七了,大哥更别提都二十一了,她整这出还有什么用?难不成大哥那样古板的人会碰这两个丫鬟,还是他会看上这两个丫头。 他又是嗤笑了一声,可翻页的时候,突然想起顾令璇来。有她这样盛丽的容颜在,旁人都不过是清粥小菜吧。 可如今再绝艳的容貌,他都瞧不见。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会还真低估了六王妃。   ☆、第72章 新的一年 第七十二章 宋寒川的院子乃是整个王府之中,除了王爷和王妃的院子之外最好的。当初他在宫里头住到十三岁才回来,平日回来小住就跟走亲戚一般。 从前的时候王妃待他可是客气至极,毕竟肖王妃那会也才在王府站稳脚跟。她不过是正六品小官的女儿,若不是被淳亲王自己看中,又算了她的八字说和淳亲王极合适,这正一品的亲王妃位置,可轮到她。 可这人心总是会变得,当你刚从底层爬上来的时候,会诚惶诚恐看着面前这些,你从前从来不会见识到的奢华美好。可当你发现,这些真的成了你的东西,你就开始想要占据,接着你的诚惶诚恐就会消失,从而欲念越发越大。 肖王妃刚嫁进王府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她处处给自己儿子谋划王府世子的位置。那时候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如何坐好这个王妃。 至于宋寒川,他在上书房里读书,就明白学会了肉弱强食的道理。明明都是皇上的孙子,明明都是王爷的嫡出儿子,可是二伯家的堂哥就敢让太监为难他的小厮,就是因为二伯深受皇上器重。 “那两个丫鬟安排好了?”宋寒川正坐在榻上看书,见明宝进来,便问道。 明宝见自家三爷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便干脆问道:“三爷,这哪是两个丫鬟,这分明就是两个探子。” 还是王妃亲手安插在他们院子里的探子。 宋寒川冷眼扫了他下,吓得明宝身体往后缩了缩,这几天顾十三回家了,没人在前头挡着,他这个小厮当真是可怜。 “你好生看着她们,要是出了一点事情,就拿你是问,”宋寒川冷声道。 他院子里头有明宝明喜两个贴身伺候的,外加一干在院子里头伺候的小厮,几乎找不到一个女子。不过这也是因为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定妃派来伺候他的宫女,都是比他大上十几岁的。 所以他身边压根就没有丫鬟。 至于他大哥,身边倒是有两个样貌寻常的丫鬟。而他二哥,整天舞刀弄剑的,连带着他院子里的小厮都是五大三粗的。所以府里几乎没有丫鬟愿意去二爷的院子,因为听说去二爷的院子,连丫鬟都要搬刀剑这些东西的。 所以第二天的时候,宋家二爷宋绅尧正好从西山大营回来,他因为自幼就习武,所以自然比文弱的大爷更加健壮,皮肤也没有宋家人特有的白皙,因常年在外晒着,所以有些黝黑,还真有点武学世家出来的架势。 他刚回了院子,手里头的马鞭还没扔下呢,就瞧见从屋里头走出来两个穿着石青色小袄的姑娘,梳着都是丫鬟的发髻,不过两人都涂了些粉,脸颊两边微微泛红,恰是人面桃花,当真是一处好风景。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宋绅尧面色一凝,就是粗着嗓子问道。 这两人大概也没想到,宋家二爷是这样粗野的汉子,当即吓得微微往后一缩。而此时留在院子里看守的小厮,立即将这两人的来历说了出来。 所以等到宋寒川和宋泰詹两人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丫鬟正在搬着兵器架子,这架子本就是实木打的,又笨又重,连着插在上头的红缨枪还有其他兵器,少说也有三四百斤,这两个丫鬟如何能搬得动。 宋泰詹一进去,就瞧见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挺地盯着这丫鬟,便问道:“老二,你这是干什么呢?” “让她们搬点东西,不管丫鬟还是小厮来了我这院子,都得这么搬,”宋绅尧说道。 宋泰詹虽然不喜欢王妃给的两个小丫鬟,可是吧,也只是放在院子里头,哪像宋绅尧这样的,一来就让人干力气活。 这会两个丫鬟正在搬东西,宋寒川看着她们两人,低头扬眉一笑,可是再抬头的时候,又是一副深沉的模样,但是原本背在伸手的手指已经垂在身体两侧,他手指间轻轻一动,一个银色物品就从他指尖弹出,靠近宋绅尧边上的丫鬟,便是小腿一歪,手上的劲道松懈了,整个人趔趄了下,竟是一下子扑到了宋绅尧的怀中。 此时整个院子里头一片安静,所有人看着这个变动,宋泰詹脸上抽了抽,当即就甩下一句:“不知廉耻。” 宋寒川本不想在这会落井下石的,可是听到他大哥义正言辞的斥骂声,当即咳了两声,也掩住自己快要憋不住的笑声。 “你们这是干嘛呢?”六王爷肯定是不想说,自己是故意过来看儿子的。 可谁知这一瞧,就看见两人抱在一处,当真是伤风败俗。他见没人答应自己,又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父王,那个丫鬟是王妃赏赐给二哥的,想来是头一回见到主子,欣喜坏了吧,”宋寒川淡淡地替他二哥解释了下。 不过旁边的宋泰詹,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他立即说道:“父王,这婢女当着是不知廉耻,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对二弟投怀送抱,企图引诱二弟,这等心术不正的丫鬟,如何能留在二弟身边。” 六王爷又看着对面的二儿子,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将人推开,只是力道稍微重了那么几分,那丫鬟一下子摔在地上。 等丫鬟回过神,便开始求饶道:“王爷,奴婢没有,奴婢只是不小心摔倒了,并非有意靠在二爷身上的。” “信口雌黄,当真是无可救药,”宋泰詹一甩袖子,宋寒川竟是从他身上,看到他以前在上书房读书时候,那些师傅的影子,大哥同那些大学士在一块修书,竟是连甩袖子的动作都这么快学上。 宋寒川正摇头,就听六王爷喊他:“东廷,这究竟怎么回事?” 他赶紧敛起脸上的表情,脸上是惯常的冷漠表情,“正如父王所见,这丫鬟对二哥投怀送抱。” “当真是荒唐,”六王爷气得怒骂道。 他一甩袖子就离开了,宋寒川往回瞧了一眼,正是去王妃院子的方向。 宋绅尧让小厮把这两个丫鬟带下去,就是看着对面的宋寒川,“自从你从江南回来之后,二哥就一直没时间好好和你切磋。听说你在江南办了大案子,看来身手应该有进步。” 宋寒川一直觉得他二哥是该多读写书,这办案子和身手有什么进步,若是要问他在江南最大的收获,只怕就是她了。 没过多久,就听说王爷在王妃院子里头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可王妃最后也只将宋绅尧的那两个丫鬟要了回去,另外两个人的只当不知道一般。 ****** 阿璇没想到,她居然会收到宋寒川送来的信,就夹在她平日里头看的书里面。如今天气冷,她就爱在榻上坐着,一本书放在小坑桌上,一手捧着暖炉,一手翻着书,旁边再摆上一盘稻花香的点心,别提多舒服了。 她没想到这本游记里面竟是夹着信纸,是以当她兴致勃勃翻页的时候,吓得一下用袖子压住。好在旁边的碧鸢和碧竹正在榻旁打络子,这会碧竹倾身问碧鸢,似乎在讨论如今什么络子正时兴。 阿璇一边压着信,余光瞧瞧盯着旁边的两人,便是慢慢低将信纸展开,明明旁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她却在看宋寒川的信。 这种当着别人面的偷偷摸摸。刺激地阿璇心脏险些要蹦出来。她一打开信纸,就瞧见那力透纸背的笔迹,他写的一手字当真如他人般,犹如出鞘的利剑,棱光四射,让人无法直视。 而他笔下的每个字,都像是烫在她的心头,她突然又想起那晚他闯进自己的卧室,坐在她的床头,轻声细语地同她说话。 这是他回京之后,送来的第一封信,阿璇四处看着,又在猜想这份信是如何夹在她书中的。她想了想这几日,进了她房间的除了碧鸢和碧竹,还有就是她院子的珊瑚和金珠两个二等丫鬟。 宋寒川在信上写了他回京时,因为遇到追杀,受了轻伤,所以回京之后在家中休养了两个月。 看到此处,阿璇又是眉头一拧,若是轻伤,哪里需要休养是两个月之久。可偏偏这人也不说清楚,又说了些在京城的事情。 等她看到东廷两个字落款时,脸上竟是露出些微妙的表情,竟是这么快就结束了。 明明是写了整整两页纸,可怎么就结束了呢。 她又从头看了一遍,旁边的碧鸢还在和碧竹讨论络子的事情,只是这会碧竹问道:“要是咱们明年去了京城,你说那边的时兴的衣裳首饰,会不会和咱们这里相差很多?” 待她回过头时,阿璇一愣神,信纸就这么暴露在碧竹眼前。 “姑娘,你说咱们明年能去京城吗?” 卫氏并没有从顾家要多少人,只要了几房够伺候的,如今在庄子上的人都知道,只要明年大少爷考完乡试,她们就可以去京城了。 庄子上除了年纪大些的人去过京城,像碧鸢和碧竹这样年纪的,都是没去过,如今一想到就要到天子脚下,登时就是一阵激动。 “大哥哥很厉害的,乡试的时候肯定能中榜吧,”阿璇安慰她们。 碧鸢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那可是有皇帝老爷的地方,要是咱们大少爷参加会试的话,就能见到皇上了吧。” 阿璇是从现代过来的人,习惯了西方那些民主自由的论调,况且她还见过希拉里,除了觉得她的确优雅异常之外,并无太多感想。毕竟希拉里那样的身份,若是在古代的话,那就是前朝皇后一样的人物。 所以她对于皇帝并没有多少兴趣,况且宋寒川的身份是皇帝的孙子,以宋寒川的年纪来计算,他爷爷如何都得快七十了吧。 她想了想又是宋寒川,登时便是笑了下。 日子总是在不知不觉低中就流逝,待她回过神时候,不仅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放假了,就连一直在书院读书的顾应衍都回来了。 家里头登时热闹极了,顾应启非要闹着买炮仗放,可这会还没到过年,卫氏便拘束着他。偏偏他有阿璇宠着,抱着姐姐的腰身喊两句,阿璇就让人到城中买了好多回来。 不过阿璇也说了,这些得等到大年三十才能放。 所以顾应启虽然心痒低很,却也点头。 过年要忙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卫氏让人去了银楼一趟,专门让人大了六钱和一两的银锞子,听说是要今年给下人发的新年利是。 碧竹都拐着弯地问了阿璇好几回,她也没瞒着,干脆地点头了。所以扫灶的时候,庄子里头上上下下,那叫一个焕然一新。 因为顾阶没在家,所以今年写对联的事情,就全是顾应衍的事情。他带着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在书房里头写对联,庄子的面子不小,院子也多,所以要写不少对联。 顾应承的字要比顾应启稍微好点,但是也不是那种能贴到门上的。所以两人在顾应衍的指挥下写了不少福字。 所以阿璇去前院看的时候,就瞧见两人衣裳上都沾了墨汁,顾应启见她过来,特别兴奋地喊他过去看自己的成果,谁知一激动,放在旁边的砚台竟是被他弄翻了。 顾应衍没来得及心疼自己的砚台,就看见墨汁全浸在红纸上头,登时便火冒三丈道:“顾应启,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啊。” 顾应启也不知是觉得放假了,可以不听哥哥的话,还是因为这几天玩的,连胆子都大了,拎着纸就是要窜到阿璇身后。 可顾应衍是个身高手长的,一下就拉住他衣领后脖子那里,他写了好久的对联了,手本就冻的特别凉,伸到顾应启的衣裳里头,把他冰的哇哇大喊,哥哥饶命。 而卫氏是个母不嫌儿字丑的,把他们兄弟两人写的福字贴的整个院子都是。阿璇私以为,等顾应承和顾应启长大之后,肯定会后悔的。 好不容易到了大年三十晚上,这天是要守夜的。 顾应衍也不知从哪儿弄了一盏走马灯,顾应承平日让着弟弟的人,都非要争着要玩。等阿璇哄着他们两人看下人炮竹的时候,两人这才稍微消停一会。 可是没等她家放炮竹呢,就见对面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居然一声接一声响起了爆炸声,随后就是五彩烟花在天空中燃烧。 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被这声音吸引地跑出来,最后就连卫氏都被人扶住出来了。漫天遍野的烟花,是这新年里头,最好的礼物。 “这是谁放的烟花啊,真好看。”顾应启扬起小脸,傻乎乎低说道。 是啊,真好看,就像是最盛大的典礼般。   ☆、第73章 再起风云 第七十三章 等对面的烟火再不升起时,顾应启意犹未尽地说道:“姐姐,还有吗?” 阿璇有些为难地说道:“姐姐也不知道呢,应该是没有了吧。” 这烟火放的太突然了,方才众人看得入迷,待这会烟火结束了,旁边有个丫鬟这才惊诧道:“那边是山啊,没有住家,怎么会有人放烟火呢?” “就是,就是,那边除了山就是田地了,怎么有人在那里放烟花啊,”旁边的丫鬟也奇怪地附和道。 明明只是一场和她无关紧要的烟花,可偏偏在这一刻,阿璇只觉得有一股血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一张脸只觉得热地慌,口干舌燥,她忍不住舔了舔唇瓣。 就在此时,对面突然又一道红色划过天际,待众人的视线随着它上升时,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烟花在天空炸出一个圆,而当烟火落下时,放佛流星划过般,将天际都照映地半亮,所有人都没见过这样的烟火,美地放佛不应该存在。 阿璇曾在香港参加过一次跨年,可是即便是维多利亚港湾的烟花,都不能和面前的这个想比较。 是你吗?宋寒川。 “东廷,”与宋寒川隔着一个人而坐的宋泰詹,绕过旁边宋绅尧的后背,拉了拉他们的衣袖,此时皇上正在最前方举起酒杯。 皇上即便快七十了,可依旧身体矍铄,此刻说起话来,都是中气十足。他端起酒杯时,所有人都举起酒杯,遥遥冲他举起。 旁边的宋绅尧是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主儿,这会宫里头的这点小酒杯简直不在他话下。 今天大年三十,宫中自然是要举行家宴的,三位王爷被皇上恩赐着坐在了后妃旁边,而王爷家的这些儿子女儿就分别住在两处。 二王爷家还好,一桌上有三个儿子,而另外的三王爷家就有些惨了,居然就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如今也不过是八岁而已。 听说如今二王爷派攻击三王爷,已是牵扯到他的子嗣问题,因为他不仅子嗣单薄,至今连个嫡子都没有。这唯一的儿子,还是个庶子。 所以等到了宫宴的时候,还真就看出来,一顺排开,居然是淳王府的儿子最多,而且光是嫡子就有两个。 没过多久,宫里头也开始放烟花了,他盯着烟火看了半天。内务府的那帮工匠都是乖觉的,这样的手艺可是从来不传人的。好在他有几分薄面,让人做了一个,赶着送去了江南,也不知她有没有收到。 ****** 烟花看完了,顾应启就闹着要自个放,不过阿璇怕太危险,就拘着不许他们靠近。偏偏前头看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场烟花盛宴,如今再看自家买的这些,未免有些不够分量。 因此顾应启就闹着要亲自点,觉得这样才有趣。 所以就在姐弟两人扯皮时,顾应衍已经拿着火上去点了第一个烟花,这个是小玩意,点了火之后就是嗖地一下飞了起来,在空中火花四溅,看得别提多有趣了。 这也是江南今年新推出的烟花,听说是从苏州那边传过来的,小孩子哪里见过这样有趣的,当即便又是拍手又是跳起来。 “哥哥,你管管他们啊,”阿璇见拉不住这两个小家伙,便是立即冲顾应衍撒娇。 谁知一向沉稳的顾应衍,不仅没应她的话,反倒是将手中的火折子伸出来,问他们两个:“你们谁想先试试?” “我。”顾应承立即大吼。 “我要,”顾应启不甘试后地跟着喊。 “你们得有一个人先把姐姐抱住,然后哥哥让你们轮流玩好不好,”顾应衍又笑道。 阿璇没想到顾应衍居然当着她的面使坏,所以她故意示弱,哀怨道:“姐姐也是怕你们受伤,你们不要这么对姐姐好不好。” 可谁知她刚说完,顾应启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将她撞地往前走了一步,牢牢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身,到底是八岁的小男孩了,本身个子就快到了阿璇的胸口,这会再牢牢抱住她,她竟是一点都挣脱不得。 亏得她还一直盯着顾应承,打算防备他扑过来呢。 而顾应衍则是不慌不忙地叫顾应承,如何点火,点火之后赶紧离开,待他将火折子递到顾应承手中时,还鼓励说:“好了,别害怕,哥哥在旁边看着你呢。” 顾应承照着哥哥说的,上去点了引线,小蝴蝶一样的烟花,又是嗖嗖嗖地转了起来,此时连旁边的丫鬟都兴奋不已,纷纷拍张叫好。 顾应承原本就是个小大人,之前又因长辈怕他们受伤,从不敢让他们点这些烟花,如今头一回尝试,兴奋地脸颊都涨红了。 旁边的小厮在大少爷眼神的示意下,赶紧又摆了一个,这会是稍微大点的烟花,点了引线,连珠炮一般地响声就炸开,犹如一条线的烟火直奔天际而去,最后在黑幕之中炸成一朵美丽的烟花。 等顾应启等的不耐烦了,顾应承便过来抱着阿璇,让弟弟去玩。 阿璇见他们兄弟两人配合地这么默契,又见有大哥哥在旁边看着,干脆也不管了。不过她可不打算让这两个小家伙就这么好过,她很是伤感地垂头看着面前的顾应承,声音刻意带着一分沙哑,道:“承哥儿,姐姐也是怕你受伤,你这么对姐姐,姐姐好伤心。” 也不知是她演技太过关,还是顾应承本就内疚,这会听她这话,手臂上的力道松开了大半,又是说道:“姐姐,你就让我们玩一回吧。” “姐姐,就算不让你们玩,你们也都玩过了啊,”阿璇无奈说道。 此时旁边的顾应启已经笑得快前仰后俯,要不是顾应衍在旁边看着他,差点就摔倒了。 所以等他们回卫氏院子的时,刚到了东梢间,卫氏瞧见他们,便问道:“哪里来这样大的烟火味道?” “娘,大哥哥带着承哥儿和启哥儿放烟花,而且还让他们两个自己点,”阿璇立即告状。 卫氏当即一惊,便问:“没事吧。” “娘看我们有事吗?”顾应衍无奈地看了阿璇一眼,这才说道。 结果就在阿璇要过去坐在卫氏旁边时,顾应衍突然拉住她,便是将她箍在怀中,微微带着薄怒道:“原本还想说今晚便将礼物给你,看来我们阿璇是不想要了。” 阿璇立即惊喜问:“什么礼物,难道大哥哥你还给我准备礼物?” 顾应衍对她算是彻底无奈了,先前在他面前明示暗示了好几回,说什么过年光是收红包真是太单调了,应该有些旁的礼物。 结果这会她自个倒是先忘了。 “那便算了吧,看来我这一番心意,是没人领了,”顾应衍语带惋惜地说道。 说实话,阿璇之前对这个大哥哥,都是仰望为主,毕竟这样活生生的学霸男神兼武力值爆表的高富帅,简直就是行走的奇迹。 所以此时被他箍在怀中,阿璇脸颊两侧再次飞起红晕,偏偏此时已经爬到榻上的顾应启,转头看过来,指着她又是笑又是奇怪地问道:“姐姐,怎么脸红了?” “姐姐肯定是害羞了,”旁边的顾应启补充。 经他们这么一调侃,阿璇本就是泛红的脸颊,更是连着耳根都红了。偏偏顾应衍还不放开她,居然歪着头俯身看着她,说道:“是吗?让我看看。” 此时顾应衍英俊的脸近在眼前,一脸温柔宠溺的笑容,那笑似乎要让将人溺死在其中,眼睫微颤,深邃的眸子放佛盛满了星光。 阿璇觉得自己此刻的心脏,简直要爆炸开了。她霍地推开逗弄自己的顾应衍,恼火地喊道:“哥哥。” “好了,好了,这就生气了,”偏偏此时顾应衍还是一副,你怎么样我都宠你的表情和语气,让阿璇的一颗心简直是苏到极致。 顾应衍这样的少年,才十六岁,都已是这般妖孽。要真等他长成了,只怕整个天下的女人,只要他略伸手,都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他。 若是单轮容貌,宋寒川或许还比他更胜一筹,可宋寒川没有他这双招人的桃花眼,他的眼睛带着骄矜,让人看了一眼,不敢再直视第二次。 “你们兄妹闹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咱们今晚要守夜的,”卫氏招呼他们两个过去。 顾应承和顾应启到了睡觉的点,就东倒西歪的了。阿璇虽也困的眼皮在打架,可还能勉强撑着。最后撑到了子时,卫氏心疼他们,便让都散了。 好在这会不是大家族住在一块,所有一切都是卫氏说了算。 等到了第二日,他们一早就都被叫醒了。阿璇一起床,就感觉到枕头下面似乎垫着硬物,她掏出来,竟是用红纸抱着的硬糕。 “祝姑娘步步高升,”碧鸢和碧竹两人在外头,瞧着她拿着硬糕,便是跪下来笑着磕头说道。 阿璇立即笑着回道:“我就知道你们是要哄我给红包呢。” “咱们给姑娘磕头,那可是真心实意的,就算姑娘不给红包,咱们还能不磕了?”碧鸢立即上前来扶她下床。 阿璇笑话她:“今个碧竹没说话,倒是你抢着了。那好,待会我就给碧竹,可不给你了啊。” “姑娘只管给就是了,最好把碧鸢姐姐那一份也给我,”碧竹立即笑道。 待她们伺候着阿璇更衣之后,就见碧竹过来帮她梳头,待打开首饰匣子后,便挑了一支赤金牡丹簪头嵌红包的簪子,说道:“姑娘先前年纪小,这样的簪子带着显老气。如今姑娘长了一岁,这簪子上头又有红宝石,不如今个就带这个吧。” 阿璇点头,碧竹赶紧给她插上。 等她到卫氏院子里头时,正赶上顾应承和顾应启跪在地上给卫氏磕头呢,待磕完头后,两人小手都伸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接了卫氏的红包。 不过等他们坐到椅子上时,顾应启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红包了。 这会轮到阿璇给卫氏磕头了,她说了好些吉利话,卫氏似乎也感动不已,说道:“你去年遇到好的事儿,也遇过小人,不过娘亲相信,我的阿璇往后会越来越好。” “谢谢娘亲。” 待卫氏又让人去打赏了庄子上的人后,这才让人套了马车往顾府。虽说是分了家,可老太太到底还在,总不能老死不相来往吧。 卫氏对于杨氏自然介怀不已,不过她更介怀的是,老太太明明知道杨氏的所作所为,却一点都没过要惩处她。 所以她离开之后,就算平时让人一车一车东西往顾府送,但自个就是没去过一趟。这会也就是过年,实在是拧不住了,她才不得不去一趟。 等到了顾家,三房早已经到了。 “弟妹,外头路不好是吧,连三弟妹都来了,”杨氏迎上去的时候,便意有所指地说道。 卫氏淡淡回她:“三弟妹到底是住在城里,比不得我们住在城外,路途遥远。况且我们哪比得上大嫂你舒服,住这样大的宅子。” 杨氏呵呵笑了两声,便将他们领进去了。 顾蕙一见阿璇进来,那眼神简直要盯死她一般。之前在夏九歌的铺子里头,阿璇的一番举动,让她丢尽了脸面。 所以这堂姐妹见面,反倒更像是仇人见面一把。 老太太如今就算看见顾应衍,都是不冷不淡的。先前顾应衍一力要求分家,她可是记在心里头呢。都是人是越活心胸越开阔,这老太太反倒是越活心眼越发地比针眼小了。 待老太太让她们堂姐妹到旁边屋子玩时,阿璇以为顾蕙又要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呢。 谁知她居然客气地问:“五妹妹,你元宵来城里看花灯吗?” 阿璇正要摇头时,就听她又说:“听说今年的花灯特别好看呢,若是你想来看,我便让人提前准备院子,待看完花灯,你也不用再赶回去。” 阿璇怔了下,又看了顾蕙一眼,只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不过后来证明,顾蕙不是疯了,而是另有目的。   ☆、第74章 反误卿卿性命 第七十四章 新年总是喜气洋洋的,就连平日里的那些裂痕和沟壑,都似乎在这样喜气的日子里,消弭不见了。 顾蕙不仅对阿璇极客气,就连三房的顾筱,都在她这里收获到了,多年未曾见过的甜蜜微笑。显然她的心情很是不错,所以堂姐妹坐在暖和的屋子,不仅没有阿璇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反而是和气容容。 可见这分家也并非全都是不好,毕竟还有好的一面,比如距离有了,紧接着就产生了美。 如今顾蕙和她之间居然也产生了美。 “七妹,元宵节你也会上街逛逛吧,要不咱们一块逛吧,人多也热闹些,”顾蕙见阿璇这边始终没有松口,又转头劝顾筱。 顾筱从前在顾家的时候,就是极不起眼,阿璇不给顾蕙面子,可她却是被顾蕙欺负到大的。所以这会听到顾蕙这样的邀请,当即面色一僵,为难地说道:“三姐,我娘之前一直念叨元宵节外头人太多,不许我出门。” “三婶也真是的,”顾蕙一撇嘴,丝毫不顾顾筱的脸色,就是抱怨:“这元宵节是咱们难得能出门的日子了,那样的热闹一年也就这么一两回而已,多派些丫鬟小厮护着,不就好了嘛。” 在场的姑娘都沉默了,而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二姑娘顾蓉,突然开口道:“七妹妹不愿去就算了吧,到时候我和六妹陪你一块去,不也一样热闹了。” 顾蓉这姑娘在长房一向沉默,阿璇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时候说话。 可偏偏顾蕙却像往常那般反驳她,又或者是,她脸颊微微抖了下,想说的话却又忍了下来。 阿璇随手用叉子戳了一小片香瓜,便是低头轻声一笑,可见自从顾蓉订婚之后,在家中的地位都明显提升,连顾蕙都不敢轻易给她脸色看了。 等到了吃团圆饭的时候,一向严肃的老太太,瞧着脸色也温和了许多。大老爷领着大家给老太太敬酒,自然是祝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 “娘,你为什么答应大伯母一块看灯会啊,”阿璇一直到坐上马车,都有些疑惑,她还真没想到卫氏竟是同意和大房一块看灯会。 卫氏应酬了一整天,似乎有些倦了,不过语气还是温和,“到底是一家人,你爹爹如今不在家,咱们该好生和大房相处,看灯会不过是小事而已。” 阿璇知道在古代当官,是很注重私德的,有些官员就因为对父母不孝,就被罢免了官职。有些勋爵之家就因为兄弟之间争夺爵位,生生被皇帝夺了爵位的也是不少。 而像顾阶这般饱读圣贤书,以科举进阶官场的,就更不能在私德上有任何纰漏。 阿璇如今也只得泄气道:“好吧,顶多到时候我让大哥哥带我们到别的地方玩,不和她们凑热闹。” 卫氏也点头:“到时候娘多派些人跟着你们。” 因着二房住在城郊,所以来庄子上拜年的人并不多。倒是夏九歌带着她弟弟和表弟一块来拜年,卫氏特地给他们封了好大的红包,又是夸赞夏九歌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弄得夏九歌极是不好意思,觉得这巾帼英雄的担子可真是太重。 不过待碧鸢出去端点心时,就听夏九歌突然压低声音道:“五姑娘,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阿璇见她这般慎重的模样,便立即笑道,“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能不能说的。” “过年前,我去了广宁寺一场,是为了给我爹娘点长明灯。结果就碰到顾家,也就是你大伯那一房的女眷也去上香,”夏九歌稍微停顿了下,才又继续往下说道:“结果我就碰到顾三姑娘和一个男子偷偷见面。” 阿璇听了,眸子微睁,立即又追问:“你可瞧清楚了?” “之前三姑娘在我店里买了皮子,我是见过她的,况且她那日穿着的披风就是用我们铺子里的皮子做的,”夏九歌肯定地说道。 “那你认识和她见面的那男子吗?”阿璇问道。 夏九歌摇头,不过而后便是一笑,“我虽不认识,却跟着他走了一路,见他进了一处院落。就找了寺中小师傅问了下,听说那是信阳同知何大人的家眷。” 何祁,阿璇脑子里立即想到这个人。 她先前便知道顾蕙对何祁有意,没想到两人还真的偷偷勾搭上了。她叹了一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五姑娘,”夏九歌见她叹气,有些担心地出声询问。 “他们只是见面吗?”阿璇还是忍不住问道。 夏九歌摇头,如实道:“顾三姑娘似乎给那位何公子一样东西,我离地太远,没瞧清楚。” 阿璇点头,虽然不知这两人是何时勾搭上的,不过如今可以肯定应该是勾搭上了。随后她突然想起初一那天,顾蕙很是热情地邀请自己去元宵灯会。 这灯会上可是人山人海,几乎是全城百姓都出动,到时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她眸子一深,便是一下就想到。 倒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何芸给她的教训实在是太大了。就因为自己相信她,就因为自己容貌比她长得好,她就可以拿那样歹毒的东西害人。 所以阿璇可不相信,何芸在自己的脸被毁了之后,会一直无动于衷。如今她的脸被治好了,何芸的脸反而被毁了,只怕她会更加嫉恨自己吧。 一想到这里,阿璇便暗暗觉得,这元宵灯会只怕真的会有意外发生。 她面色严肃,原本精致玲珑的脸庞,此时也格外的端庄肃穆。夏九歌如今开着铺子,也算是做着迎来送往的生意,可不管她见过多少姑娘,都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 有时候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她,夏九歌都忍不住想问,她平日用些什么面膏,为何即便是寒冬腊月,这皮肤都这般细腻好看,当真是那比那羊脂还有莹润呢。 “九歌,你舅舅最近在家吧?“阿璇立即想起夏九歌的舅舅韩云天,听说她舅舅能有这个名字,就是前任漕帮帮主替他取的,乃是赞他义薄云天。 夏九歌点头。 阿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只怕我这会又要麻烦韩先生了。” “五姑娘,你只管说便是了,我表弟如今能上蒙学,可多亏你帮忙才行呢,只要你说一句,我舅舅可是义不容辞的,”夏九歌笑道。 先前韩云天想送自己儿子上学,可人家蒙学可不仅仅有银子就能进,若是普通商户倒也好,偏偏韩云天那是混江湖的人,就是传说中的下九流。蒙学的山长是如何都不收他儿子,最后还是阿璇请了顾应衍出面,这才让山长勉强同意呢。 所以为着这事,夏九歌之前特地带过她表弟到庄子上来磕头。 士农工商,也正是至今阿璇才发现这四个之间的巨大鸿沟。想进入士一族,最容易的就是科举考试,可是如今的科举考试,在你考童生时,就要检查你家的背景,审核极是严格。 “我想请韩先生帮我查查,何祁最近的动静,最好帮我看看,他最近和什么人见面,又或者他身边的人和什么人见面,”阿璇说道。 夏九歌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阿璇又接着说:“还有元宵节那日,我想请韩先生能不能跟在我左右,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请韩先生多请几个身手不错的人回来帮忙,酬劳我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五姑娘只管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舅舅身上了,”夏九歌点头。 待夏九歌离开之后,阿璇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去灯会的,可如果她这次躲过去了,难保就没有下一次了。都说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她若是日日提心吊胆的,倒不如主动出击。 她估计何家兄妹真有害自己的打算,那也肯定会用意外。所以希望韩先生这几天能打探出来,看看何祁到底跟什么人见面。毕竟要真是在灯会动手的话,这几日他应该会和那人见面吧。 阿璇正在想着问题时,就听外面有丫鬟在喊,“下雪了,下雪了。” 等阿璇到外头廊下时,就看见漫天鹅毛大雪飘落而下,纷纷扬扬地,似乎有种要将整个大地都覆盖住一般。 待第二天的时候,阿璇一起床,就听见外面的嬉笑声。她掀开帘帐,喊道:“碧鸢,外面是谁在闹?” “回姑娘,是大少爷带着五少爷和六少爷在门口堆雪人呢,”碧鸢笑着回道。 等她穿戴齐全了出门,一出院子,就瞧见前面的空地上,一大两人正在滚雪球。顾应衍见她出来,便是从他自己滚的雪球上,捏了一小团下来,便是砸在她红色披风上:“阿璇,过来和我们一块堆雪人。” “就是,姐姐快过来,我们都把爹娘堆好了,现在要堆大哥哥了,”顾应启欢快地喊。 而旁边的顾应承已经将雪人头滚好,正喊顾应衍让他把雪人身子摆好呢。 “姐姐,快把那个胡萝卜拿来,”顾应承自个把小雪球搬到大雪球上面后,便回过头指挥她去拿东西。 阿璇上前将胡萝卜递给他,顾应承痛快地插在雪人的鼻子中。 待所有雪人都堆好之后,阿璇看着这一家六口连大带小的雪人,便是笑了起来。 顾应承很是好奇转头盯着她问:“姐姐,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两个连个嘴巴都没有,”阿璇笑得更加开怀了。 不过她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顾应衍,毕竟那天去灯会的时候,不仅有她,还有两个更小的。阿璇不担心自己,却担心这两个小家伙。 所以顾应衍听完之后,认真问她:“你确定要去?” “那是自然,若是他们真的敢对我做什么,我一定不会再心慈手软的,”阿璇镇定回道。 顾应衍非但没有因为她这句话皱眉,反而笑着夸赞道:“我就知道我的阿璇不是任人欺负的。” 待到了元宵节那日,一大清早,卫氏便带着他们进城了。因为今晚要看灯会,所以要在顾府暂住一晚,大太太已将客房都收拾妥当了。 等用完晚膳之后,大太太便让人套好了马车。这会阿璇对顾蕙也极是热情,连马车都非要和她一块坐,“今日我便同三姐姐一块看灯会,三姐姐可千万别扔下我。” “咱们一块看就好了,”顾蕙笑着说了句。 坐在她们对面的顾菀,则是看着这两个有些不对劲的人,最后也只是垂头并不说话。 元宵节果真是热闹至极,信阳府最大的坊市已不让马车通过,前头摆着木栏杆,但凡要过去的人,都得下马车。 等她们下车时,朝里头一瞧,就见整条街道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人。而街道的两旁则是扎着各色花灯,江南本就是富裕之地,所以这花灯会为了吸引人注意,不少商家更是一掷千金,就是为了让自己铺子的花灯能更加吸引人。 待下车后,众人便问去哪里逛最好,顾蕙立即娇声道:“自然是去最热闹的地方了,我听说今年南北码头要在门口摆上一座灯山呢。” 杨氏和卫氏都陪着老太太出来了,不过老太太年纪大,如今能到那样热闹的地方,若是被挤着喷着了,那可就是大事。 所以杨氏立即说道:“好了,蕙姐儿,不许淘气了。咱们陪着老太太好好逛逛。” 最后还是老太太发话,让这些姑娘少爷自个逛自个去,不过丫鬟小厮得跟着,不许自己跑,要不然这人挤人可真是太危险了。 此时顾蕙便笑着问阿璇,“五妹妹,咱们要去南北码头那条街逛逛,你去吗?” “好啊,”阿璇爽快答道。 顾蕙还在想着怎么劝她呢,谁知她就这般爽快答应了。 在往那边的时候,阿璇就特别注意了周围,在她们下车后到进了这条街,就有好几个人带着虎皮面具的人跟着她们。 这是她之前和夏九歌约定好的,只要是她舅舅找来的人,就会带着这样的面具。这回来的十来人都是跟着韩云天去过边境的商队护卫,不仅身手好,也是极可靠的。 有这些人,她心里也算是安心了不少。 谁知过了没多久,竟是碰见了何祁了。何祁旁边站着一个裹着银鼠皮子披风的姑娘,瞧着像是何芸。 “哥哥,她过来了,”何芸看着顾家过来的一行人,一眼就瞧见了阿璇,虽然她此时带着面具,可是她披着一袭红色披风,娉娉婷婷而来,每一步都走得那样好看婀娜。 等过了今晚,你便让你和我一般,从此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何芸藏在面具后面的脸,此时笑得已是扭曲。 顾应衍在碰到何祁的时候,眸子一暗,但面色却还是惊喜,“泽佑,你也出来观灯会?” “这样热闹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错过的,”何祁温和一笑。 阿璇微微瞥了眼旁边的顾蕙,她在看见何祁时,便已羞得垂下了头,旁边的灯光映衬地她面若桃花,当真是娇艳至极。 “既然遇见了,那咱们便一块逛逛吧,”何祁笑道。 顾应衍点头。 此时阿璇往旁边看了看,就瞧见站在对面摊子上的夏九歌,而她旁边站着一个带着虎皮面具的男子,高大健壮的身量,即便在人群中都极是醒目。 走了没多久,竟是遇到了皮影戏,顾应启和顾应承两个人当即便停住不走了。阿璇笑道:“那哥哥就陪他们两个看一会,我们先去南北码头,哥哥待会再来寻我们。” 顾应衍只得点头,又笑着对何祁道:“那就麻烦泽佑照顾一下她们了。” 可没走多远,就见前面锣鼓声震天,接着便是彩旗队伍和跳舞的人在前头开道,而正中间便是一个极大的荷包灯,只见那花瓣已经打开,只见上面站着一个人,而灯下大概是有轮子的,所以前头两个人拉着,那灯内的女子,手上捧着两盏莲花灯。 因着莲花队伍来的太突然,阿璇她们一行人就被前头人冲散了,阿璇眼疾手快地抓住顾蕙。而旁边带着虎皮面具的几个人也是立即围了过来。 何芸被何祁护在怀中,谁知顾蕙竟是一下摔倒了,她摔倒之前大喊了一声,旁人或许没听见,可阿璇却听的清清楚楚,“泽佑。” 而何祁大概也听到,他不得不伸手抓着顾蕙。 可就是他一伸手,就感觉身后有人撞了他一下,等他回过神,怀中的何芸已是被撞得离开他,中间隔着两三个人了。 此时阿璇和何芸正站在一处,而异变陡然升起,一个人从侧面窜了出来,手中已亮起了寒光。就在他要靠近阿璇时,阿璇旁边的虎皮面具人,一下就把她拉了过去。而那人身后也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穿着玄色斗篷的男子,竟是抓着他的手就刺了过去。 那人犹如他手中傀儡一般,竟是一下子将刀□□了何芸的胸口。 不过只两三个呼吸间的事情,周围已是一片混乱。而何芸被刀子□□胸口时,还能低头看眼自己的胸前,刀刃都□□去了,只留刀柄。 而此时玄色斗篷男子已然消失在人群,只留下同样吓傻了的人,他握着刀柄的手突然松开,猛然喊道:“不是我,不是我。” 阿璇只感觉到有几滴水溅到自己的脸侧,当她回头时,就看见何祁疯狂的表情,以及顾蕙捂着脸哭的表情,旁边的顾菀依偎在她身边,而此时顾家的家丁也都围了过来。 她身边的虎皮面具人也消失了。 周围迅速散开一片空地,何芸躺在地上,胸口早已经被鲜血染红。她脸上带着的面具已经掉落,露出的那一张脸上,有着一条清楚而狰狞的伤疤。 她身子不停在颤抖,因为她看见了那个玄衣男子的手,那只手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 她还当面夸赞过那双手呢。   ☆、第75章 头名之争 第七十五章 锣鼓声还没远去,此时周围的尖叫声已是此起彼伏了,所有人都在往后退,人群犹如退潮的海浪般,一波一波地往后,直到这附近被彻底空出来。 何祁都不敢伸手去碰她,只大声喊道:“大夫,快去找大夫。” 阿璇看着何芸想要抬手去抓何祁的手,她的眼睛还盯着那里看,而旁边已经赶到她旁边的夏九歌,忍不住劝道:“五姑娘,别看了。” 可她的眼睛却还是直勾勾盯着,直到一双虽然温热却又带着奇异冰凉的手,在她身后将她的眼睛蒙住,“不要再看了。” 冷酷而坚定的声音,阿璇从未听过顾应衍这样犹如冷冰冰的声音,他一向温和又风趣,嘴角时常擒着一抹笑意,一双桃花眼能让人溺毙在他温柔的眼神中。 阿璇被顾应衍带着离开时,感觉自己腿都是僵硬的,是麻木地迈着步子。她被顾应衍半抱在怀中,没一会只觉得身上搭上一个异常暖和挡风的衣裳,她身子一颤,连头都不敢抬。 一直等到了马车上时,阿璇这才敢睁开眼睛。马车里头有小暖炉子,又因为周围都是密封起来的,所以一进来就有股扑面的热情,似乎能驱逐掉从外面带进来的寒冷。 顾应衍在马车上倒了杯茶递给她,轻声:“喝点茶,驱驱寒。” 阿璇头也不抬地接过,顾不得仪态,一下就全部喝了进去。这茶一直煨着,这会也是极烫的,阿璇一时不察,竟是全都喝了下去。 顾应衍也没想到她这般痛快,见她表情扭曲地将滚烫的茶水咽下去,一时又心疼又好笑,只摇头道:“活该。” “哥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茶水烫的,她声音听起来异常沙哑。 她垂着头,“谢谢你,哥哥。” 顾应衍没想到她会说这话,方才一路上她趴在自己怀中,抖了又抖,他都怕她把自己抖散架子了,可是这会一杯热茶喝下去,居然和他说谢谢。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可看着她精致的发髻,一时手僵在那一会,随后才慢慢地往下移。 他用拇指将阿璇脸颊上的血擦掉了,阿璇看着他手指上的血迹,突然又是叹了一声。 “承哥儿和启哥儿他们呢?”阿璇问道。 顾应衍声音不紧不慢,“估计这会在看猜灯谜吧,待会这事就不要告诉他们,省的吓着他们。” 阿璇点头。 没一会,顾蕙和顾菀姐妹就回来了,顾菀扶着顾蕙上来时,她哭的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阿璇伸手也给她倒了一杯茶,结果她光顾着哭,没时间喝。 阿璇只得把茶水又递给旁边的顾菀,顾菀伸手拿住,便是点头,“谢谢你,五姐。” “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谢谢呢,”阿璇疲倦地说道。 待没人说话时候,整个车厢里头只听到顾蕙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说老太太她们都回来了,顾家的马车这才赶紧回去。 等所有人都在老太太院子里头集中时,顾蕙还在哭,这会她用帕子遮住脸,但哭的声音都带着嘶哑了。 杨氏见她哭成这样,赶紧搂着她哄了好久,可顾蕙还是不见好转。而旁边的顾菀也被吓着了,可这会却只能和母亲一起安慰姐姐。 老太太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是这会也唏嘘不已,问顾应衍说:“可瞧是什么人下刀子的吗?” “孙儿当时并不在,所以没看见,”顾应衍回道。 此时老太太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阿璇,便说:“璇姐儿,可瞧清楚了?” “变故来的太快了,我只觉得自己被挤来挤去,什么都没看到,”阿璇略有些颤抖的摇头。 此时卫氏见女儿这般,以为她也是被吓坏了,当即便说道:“娘,我瞧几个姑娘都被吓坏了,不如让她们都回去先歇着吧。” “何家这个姑娘,当真是命里带煞,去年被人用簪子划伤了脸,今年连命都没保住,”老太太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此时屋里头顾蕙哭的声音,当真是让人压抑不已。 等卫氏带着阿璇回了院子时,顾应承和顾应启正在玩猜灯谜赢回来的花灯。顾应承手中拿着的是个做工精致的兔子花灯,可以在地上拖着走,而且拖的时候,头上的耳朵还会不停地动。 顾应承见他们回来了,就是拉着兔子灯过来,笑着跟阿璇说:“姐姐,你看,我给你赢得兔子灯。” 阿璇看着兔子的身体是被掏空的,里面放着一盏琉璃杯,此时火光摇曳,倒也是精巧可爱。 “承哥儿真的好厉害,你是不是猜灯谜赢回来的?”阿璇又问。 顾应承点头,虽竭力忍着,可还是忍不住露出骄傲的小表情。 顾应启也应了一盏灯,不过却没阿璇这个好看,是个做成美人模样的灯,他拿给卫氏看,还恭维她说:“虽然没娘亲好看,可好歹是儿子的一点心意。” 若是平日里卫氏瞧着他这样可爱的模样,肯定是笑得前俯后仰。不过今日发生了这事,她心里头也挺沉重的,哄了两个儿子,就让丫鬟带他们下去睡觉了。 “阿璇,你吓坏了吧,”卫氏一直没机会安慰女儿,如今四下只剩下顾应衍和她们母女了,她就伸手将阿璇揽在怀中。 阿璇看了顾应衍一眼,却还是点头,“发生的太快了,等我看见时候,她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好了,没关系,那都是她的命,”卫氏安慰她说道。 阿璇点头,这回却没有说话。 夏九歌回去的时候,就是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拿给了韩云天,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舅舅,他们不会走漏消息吧?” “放心吧,这些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带他们去边境,”韩云天说道。 夏九歌点头,不过又问道:“你看见是谁下刀子的吗?” 既然他们的人没动手,那也不会是何家兄妹派的人动手的,当时太混乱了,她光顾着护着五姑娘,根本没看见是谁动手的。 韩云天沉默了下,却还是如实和夏九歌说道:“是个穿着玄色斗篷的男人,从身后抓住何家派来那人的手,直接刺进她的胸口。他出现的太突然,脸上又带着面具,我不知道是谁。而等他离开的时候,我怕五姑娘这边再出事,没敢追过去。” 夏九歌没想到现场还会有第三方人,当即就是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趟,“三公子走的时候,我可是跟他打了包票的,如今离五姑娘去进城最少还有四个月,咱们得小心谨慎啊。” 韩云天虽没见过宋寒川,却知道他的身份。说实话,这样的人可不是韩云天这样的江湖草莽能接触的,况且如今还受了人家的恩惠。他本就是别人帮我一分,我就还他十分的性子,这会对于保护阿璇的事情,早已经不是当初那样任务一般的了。 第二日,卫氏就带着他们兄妹几个离开了。 听说何家灯火通明了一夜,但是最后何芸下葬也是悄悄的。因为她是死于非命的,又是未婚姑娘,所以根本不能葬在家庙里头。 “好了,你也别想了,如今人死如灯灭,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卫氏见她这几日都精神不振,便又趁着她来请安的时候,特地开解她。 其实阿璇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勉强笑道:“娘您也别担心,我过两日就好了。” 好在庄子上的生活一直是宁静的、平和的,每日虽做着同样的事情,却也不觉得无趣。 都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如今已是新年了,春天就更加不会远了。 当碧鸢问她要不要将将冬天的衣裳都拿出去晒晒,再放在箱子里时,阿璇这才发现三月已是悄无声息地来了。 如今庄子上很是宁静,顾应衍如今鲜少去书院读书,多是在自己院子的书房看书。就连顾应承他们两都知道,哥哥马上要参加乡试了,很重要的,所以平日玩闹的声音都小了。 卫氏就更加紧张了,自从秦嬷嬷在她跟前念叨了好几回,吃什么补什么的理念之后,她居然真的要让厨房炖了猪脑给顾应衍补充补充。 弄得顾应衍自个都哭笑不得地问,他看起来真的那么需要补脑子? 阿璇立即打翻了她娘的这个想法,而她的理由也是极充足的,她跟她娘说,你看这个猪多笨啊,要是吃了它的脑子,还能聪明得起来吗? 卫氏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不过她也一直没放弃给顾应衍补身子的念头,一直到顾应衍在她面前喝了一回汤,直接吐出来之后,她才稍微消停了些。 不过很快,她就开始烧香拜佛,天天早上一炷香,晚上一炷香,从不间断,一直到顾应衍上考场那一天。 这考试一考就三天,是脑力和体力的极限。因为是去考场,顾阶又不在,卫氏便是想去送他都不行。 所以卫氏难得允许阿璇穿着男装,带着两个弟弟送他去考场。 等到了考试的贡院时,已经有不少考生都来了。这会是考举人,阿璇掀开帘子看了一会,发现也有不少三四十岁的考生。 接着,她居然看见她三叔了,这才想起来顾三叔如今也还是个秀才身份呢。 顾应衍下车和顾三叔打招呼,三叔瞧着从车里下来的侄子和侄女,也没不好意思,反倒是笑着说:“你爹不在家,就你们三个来送你大哥,不错。” “谢谢三叔,也祝三叔和大哥哥一起蟾宫折桂,”阿璇笑着拱手,她穿着男装,头上带着紫玉冠,倒是个偏偏小公子模样。 顾家三叔听了她的话,便是哈哈一笑,“三叔承你吉言了。” 说着,叔侄两人就跟着一块进考场,就在他们排队让监考官验明正身时,何祁也过来了。 他看见阿璇了,却也只是扭头往考场走去,待走到顾应衍身边时,这才叫了他一声。顾应衍没想到这时会遇到他,也是颔首一笑。 待两人进了考试里头,要分别去往各自的监舍时,何祁扭头对他说:“只怕这回要让玉堂你失望而归了。” 顾应衍淡笑问他:“不知泽佑兄,这是什么意思?” 何祁面色苍白,似乎是长期身体病弱,整个人也比过年时遇见更加瘦削。不过眼睛却藏着太多东西,此时那黑眸犹如深渊一般,看得人触目惊心。 “都说玉堂你乃是不世出的天才,可这次解元之位,只怕要让你失望了,”何祁声音有些冷。 顾应衍不在意一笑,只留下一句:“咱们还是考场见真章吧。” 阿璇他们一直在门口站到,所有考生都进场,连门口的监考都撤了,都还没离开呢。阿璇瞧着这两个小家伙脸上,难得的严肃和认真,就逗他们,“你们就好了,等以后进考场,最起码还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哥哥那么厉害,肯定会考上的,”谁知顾应承转头就给她来了这么一句。 她再看着顾应启,就见他也是严肃,“哥哥,肯定能考上的。”   ☆、第76章 启程京城 第七十六章 春天一来,顾家庄子后头的整片山都变得绿油油,远远一看就是透着勃勃生机。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都已经闹着要去郊游好几遍了。 不过卫氏这几天生生都在烧香拜佛,只求儿子能高中。连带着阿璇都虔诚地抄写了几卷经文,不过顾应衍得知,还是笑她是临时抱佛脚。 再过几天就是放榜的日子,一家人在一块用午膳的时候,卫氏还特地安慰顾应衍,让他不要太紧张。 可谁都能看出来,真正紧张地是她自己。 等真正放榜那天,卫氏一早就让人车夫拉着小厮去城里,就为着等消息。阿璇还从来没瞧过古代放榜是个什么情况呢,便是缠着卫氏,让她陪着哥哥一块去。 卫氏有些为难,:“这谁家少爷不是个自己在家等着,让家中小厮去看榜的。” 可旁边不仅阿璇跃跃欲试,就连顾应承和顾应启他们都想去。毕竟这也算是读书人的一大盛事,他们两个小读书人也算是提前感受一下。 于是说去就去,顾应衍亲自带着他们去看榜了。 等到地方,阿璇只偷偷掀开帘子的一角,就瞧见外面竟是那样多的人,有得勾着头朝里头张望,有些则是三五成群地在一块说话。 “这榜好像还没张贴出来呢,”阿璇看了看,见人群并没有挤在一处,是呈四散的状态,有些可惜地说道。 顾应衍听她这口吻似乎是急不可耐,便安慰她:“总会张贴出来,咱们等等便是了。” 他也没有下车的打算,索性兄妹几人就在车上坐着。没一会,顾应启就靠在她身上,撒娇问道:“姐姐,你说哥哥能得第一名吗?” 对面的顾应衍听他这么一问,便是似笑非笑地转头看着他,而阿璇生怕他刺激到大哥哥的敏感神经,便是立即哄道:“待会张榜不就知道了,你想吃话梅吗?姐姐带了些过来。” 于是两个小家伙,迅速被话梅给哄住了。 就在他们吃话梅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声音突然变大,随之就有好些人兴奋地喊道,放榜了,放榜了。 阿璇一激动,扭头就要往外面看,谁知扭地太快,一下子磕到车厢板上,她眼角一下就湿润了,当真是太疼了。 “姐姐,我帮你吹吹,”顾应启就是跪了起来,伸出软软的小手按在她的头上,就要帮她吹吹头。 “头名解元是顾应衍啊,这,他这才十六岁吧?”刚好在车旁有个声音大声说道 旁边的人附和道:“可不就是,不愧是顾家弟子啊,十六岁就能中头名解元,只怕明年会试必也是榜上有名。” “非也,非也,这头名解元不过是咱们小小信阳府的而已,要知道这会试那可是全国的举子一块考试,到时候人才辈出,只怕顾应衍就不够看了。” 阿璇在车里面听到,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就是捏紧拳头,恨不能冲出去替顾应衍报不平。 结果顾应衍却是伸手摸了摸她撞到车壁的额头,轻声笑道:“生气做什么,哥哥不是得了第一名嘛。” 很快信阳府的大街小巷就知道了,顾家大少爷顾应衍成了信阳最年轻的解元。 老太太知道这事之后,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虽然顾三叔中了第二十六名,让她有些不高兴,不过这完全被大孙子考了第一的喜信给冲淡了。 老太太吩咐让人准备好粥和馒头,打算在门口施舍给穷苦百姓,也算是庆祝顾应衍考了这样好。 不过杨氏却是万分不高兴,在房里头就抱怨道:“如今都分家了,二房考中了,凭什么让我们花银子替他们做好事啊。” 虽说杨氏已经吩咐厨子开始做了,可是到底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身边的曲妈妈立即便讨好道:“您就当是为了哄老太太高兴吧。” 曲妈妈是赵妈妈被发卖了之后,新近在杨氏跟前出头的妈妈了。虽说赵妈妈一家子被发卖的下场着实是惨,可当初在她家里抄出来的那些金银首饰,可是在下人里头都传遍了,那可真是真金白银啊。 所以就算知道日后一旦出事,杨氏会毫不犹豫抛弃自己,可这些妈妈谁不是绞尽脑汁地想在她面前露脸,当真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算了,就是几十两银子而已,我就当是随了份子钱了,”杨氏无奈说道,这会心里头又是忍不住后悔,同样是儿子,怎么老二家的儿子就那么出息呢。 杨氏一想到自家的顾应昌,只怕连那对双胞胎兄弟都比不上。 可谁知这边刚施粥结束,卫氏就亲自上门了。她是为了顾应衍杏林宴而来的,既然考中了头名,就该设宴款待亲朋好友。远的不说,书院的先生和同窗就要请,还有在信阳府的这些亲朋。 不过如今他们住在庄子上,虽说有地方办宴席,到底是不方便。所以她就来问问老太太,能不能借着顾府的地方,办儿子办这请客宴。 老太太自然是百般同意的,就算卫氏不自己来说,她都有这意思。虽说这宅子如今让老大一家住着,可顾应衍可是她的嫡长孙,老太太美地直乐呵,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不过请客的这笔银子,卫氏自然让大房出,她让人送了三百两银子给杨氏。 杨氏得了银子,又知这事是老太太同意的,就算心里头再如何不愿意,还是让人好生办了宴席。 而卫氏回去之后,就开始指挥人整理东西,带着各自要用的东西,准备上京了。自从去年分了家之后,她就心心念念地要上京。若不是怕来回折腾耽误儿子,她恨不能去年就走。 虽说之前碧鸢和碧竹已经带着收拾了,可是真到这会,才发现远远不够。 一会碧鸢就问:“姑娘,这宝蓝锦被是你冬天盖惯了的,咱们要带着吗?” “这个鎏金铜炉如今也用不上了,还是先放到箱笼里头吧,”碧竹又出了个主意。 结果两人带着几个小丫鬟,忙的团团转,感觉也没整理什么东西,最后就收拾出来五六个箱笼了。这会阿璇才发现,她的衣服到底有多多,光是冬天的那些棉袄、裙子,各种皮子、裘衣,就装了有四五口大箱子。 宴会那天,阿璇也跟着一块去了,不过都是在后院里头没走动。如今再看这些姑娘,听着她们说着今年江南流行的首饰衣裳,她竟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这人一旦有了奔头,心就跟收不住一般。 虽然她知道从信阳去京城,就算走水路也得一个月,可是这会她就忍不住想象到京城之后的场景。京城里头有亲爹,还有外祖一家,还有他。 其实人就是这样的奇怪,先前在跟前的时候,她不理不睬,还一个劲地将人往外面推。可是当他真正离开后,就连练字时,脑海中都能不经意地浮现他的模样。 剑眉星目,那样俊美无俦的一个人,虽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可说起软话来,却又让你不忍拒绝。 顾菀见她在发呆,便是笑着问道:“五姐,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们说的可真有意思,”阿璇敷衍说道。 顾菀也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却不生气,反而是有些不舍道:“五姐,等这次请宴结束之后,你们就该去京城了吧。” 也不知是她声音说的有些大,还是不经意被旁边姑娘听见了,当即就有人问:“是谁要去京城啊?” 阿璇摇了摇头,就是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六妹妹说笑而已。” 却不知被这话题一岔开,姑娘们却开始说起京城的事情,不过也都是些道听途说而已。倒是顾蕙嗤笑一声,不屑道:“我外祖家就在京城,我舅舅年年让人送些京城的土仪过来,我瞧着也不过如此而已。” 顾蕙这话可是得罪了不少姑娘,毕竟方才不少都在夸,京城是天子脚下,如何地地大物博呢。 “我们可比不上三姑娘你眼光高,居然连京城都瞧不上,”旁边有个姑娘捂着帕子轻笑一声,偏偏不仅她一人笑,又有两个姑娘紧跟着笑了起来。 阿璇和顾菀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不过很快,只怕就剩下顾菀一个人无奈了。 等真正登船的时候,阿璇扶着碧鸢的手,顺着搭在船头和码头的木板,一步步地往船上走。走到正中间时,她忍不住往回望了一眼岸边。也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没来由地涌上一阵不舍。 似乎她这才是她最后一次看这个地方,以后再也不会这样的机会了。 崔谨知道顾家是今天登船去京城,明明不想来的,可是他一人骑着马,却还是转悠到了这边码头。此处是信阳唯一一个大型船只靠岸的码头,果不其然,他远远就看见那只朱红大船,而此时站在岸边正准备上船的姑娘,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她真的回头了。 微风拂过,她的衣衫飘飘,他心中似乎又想起那一串清雅悦耳的铃声。 就是从一串铃音开始,他才真正将她放在心上。可是明明他才是最有机会拥有她的人,如今却一切都已是过往。 崔谨不甘心地盯着那只船,可最后只能看着它渐渐在视线中变得极小,就在那船要消失后。崔谨突然策马就沿着河岸一直往前跑,大船的船身再次清晰。 此时阿璇正陪着顾应承和顾应启在外头,两人从没坐过大船远行,这会兴奋不已,趴在船舷上就是看着河岸边。 “姐姐,你看那有人骑马追咱们呢,”顾应启指着岸边策马而来的人,天真地说道。 阿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不是追咱们,他只是在骑马而已。” 当崔谨的马跑到河岸的尽头,看着那只大船汇入大江之中,再一次在自己眼中变小,直到彻底的消失不见。 船上的生活也不过就新鲜了两天,幸好不管是卫氏还是阿璇都没出现晕船的事情。顾应承他们两人在新鲜了两天之后,就被顾应衍带着开始在船舱里面读书了。 阿璇几乎每天做绣活时候,都是伴随着他们朗朗读书声。 至于她做绣活,也实在是因为想着,马上就要见到亲爹了,总不能连个像样的荷包都拿不出手吧。 再加上船上实在是摇摇晃晃的,她也不想多看书,干脆就做绣活。在碧鸢的带领下,阿璇的绣工可算是突飞猛进,路上才走了三分之一,从卫氏到顾应衍以及顾应承两兄弟,都得到了阿璇的新荷包。 等到了京城的时候,她瞧着自己绣的荷包,她感觉把这一辈子的荷包都绣完了。 而船只真正停靠在京城的码头时,小丫鬟们兴奋地趴在船窗边上,看着外头的一切,明明人还是那些人,可瞧着就是和信阳不一样。 阿璇重新穿戴一新,这才出来。 等船板搭在码头上时,却不知船上的人先下来,而是船岸的人上船来了。 卫氏看着丈夫,虽带着帷帽,可眼眶一切还是湿润了。她低头对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说道:“不是天天念叨爹爹的,怎么这会爹爹来了,反倒不叫了。” 大概真的是太久没见到了爹爹,顾应承和顾应启抬头打量了好久,还是顾阶笑怒道:“怎么连爹爹都不认识了?” “爹爹,”两人异口同声地喊着,就扑了上去。   ☆、第77章 京城重逢 第七十七章 阿璇的记忆之中,对顾阶只有模糊的印象,她只记得他是个极好看的男子,是个儒雅博学的人。可当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却是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顾阶穿着藏青色团花纹暗纹锦袍,一体式样的袍子更是衬地他身高肩宽,他和顾应衍长得有五六分像,只是气质更加沉稳儒雅,此时两个小孩抱着他,他也是低头温和一笑,挨个问两个儿子。 顾应承和顾应衍两人每个月都能收到爹爹的信,他们也会写信给爹爹,可是到底不是真人在跟前,这会真见着人了,两人脸上那种欢快和惊喜,让所有人都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顾阶哄了两个儿子一会,便是领着他们走到卫氏跟前,两人虽隔着帷帽,但顾阶还是柔声说道:“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卫氏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同丈夫说,可是这船上都是人,周围又有儿子和女儿,她就算有万千相思,此时也一句说不出。 顾阶转头看着站在卫氏旁边的阿璇,便是一笑,似感慨又似无限思念,:“爹爹的阿璇真的长大了。” 他走的时候,女儿还是个刚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可这会似乎真的长高了不少,有了大姑娘的模样了。 “爹爹,”阿璇低低地叫了一句。 先前她还想着以卫氏这样的美貌,到底能有什么样子的男子能配得上她,可看见顾阶的这一刻时,原来天作之合这个词应该用在这里啊。 阿璇领着双胞胎上了后面一辆车,顾应启还有些不解地问:“姐姐,为什么我们不能和爹爹一块坐马车,我想和爹爹一块。” 旁边的顾应承虽没说话,也是一脸的期待。 阿璇有些尴尬,这人家夫妻重逢,你们两个小鬼头添什么乱子啊。可偏偏这会阿璇总不能这样说吧,于是她安慰两人说道:“等待会到家了,你们就可以跟爹爹说话了,到时候爹爹说不定还要考你们功课呢。” 顾应启登时睁大眼睛,求救一般地看着旁边的哥哥。这在船上虽说他们也读书了,可到底不如在家读书认真。再加上船到了山东的附近的时候,顾应启还发了高烧。卫氏心疼他,就留着他在船舱里头住了七八天,没让他读书。 此时在第一辆马车的夫妻两人,玉瑶和玉露两个丫鬟原本是要跟上马车伺候的,谁知顾阶却吩咐她们:“你们坐后面的马车吧。” 卫氏一听这话,简直是羞得抬不起头,一直等马车启动了,她才含羞带娇地说:“你让丫鬟到后头,旁人可怎么看?” “咱们夫妻久别重逢,我若是让丫鬟上来,那才叫不像话呢,”说着顾阶便是凑了上来。 他本就是生得眉目清朗,丰姿如仪,这两年在京城官场浸淫,整个人不仅连气质都越发地稳重高华,就连容貌似乎都未曾见老一分,反倒是越发英俊。 卫氏转头似乎不想看见他灼热的目光,可是顾阶在船上就想拿掉她带着的帷帽,待此时帷帽掀下,他看着卫氏倾城绝丽的容颜,忍不住想起洞房花烛时,他用喜秤挑起红盖头时,看见她娇艳之极的容貌,便已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世只疼爱她一人。 顾阶伸手轻捏她的下巴,便是附身而上,他今日特地选了这样两厢宽座的马车,外头有一截车厢原本是给丫鬟坐着的,如今丫鬟不再,自然他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别,外头有人,”卫氏此时又羞又热,虽两手攀着他的肩膀,可到底怕外头车夫听见。 顾阶是个极挑食的人,既有了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自然对寻常人不屑一顾。如今娇妻在侧,他若是再忍下去,那就不是男人了。 他压低身子,在她耳边忍不住道:“为夫都忍了两年了,难道夫人就不心疼心疼我。” 卫氏一听他这话,心里又燥又热,再生不起推拒的心了。 因为码头离主城还挺远的,所以走了快半个时辰,阿璇才听到车外传来的吆喝声,卖豆汁的,卖小馄饨的,卖糖人的,卖糯米糕的,这一路上叫卖声音简直是连绵不绝。 顾应启早就听的心痒,恨不能掀开帘子就往外看看。不过顾应承却是看穿了他的意图,认真说道:“阿启,不能掀开帘子,不能让外面的人看见姐姐的。” 也不知是卫氏在他们跟前念叨多了,还是这两人自个就有这想法,如今顾应承和顾应启走哪儿都是,我姐姐长得太美,不能让外面的人瞧见她。 阿璇虽然心里头美滋滋的,可是这会听他这么认真的说,难免还是有些面红耳赤,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了。 “阿启,咱们先回家,过两天就让大哥哥带着你出来逛逛好不好,”阿璇见顾应启有些失望,便哄他道。 顾应启这才开怀的点头,小孩子就是这点好,容易哄。 如今顾家在京城的宅子,在朱雀大街附近。虽说这处没法和更靠近皇宫的那些地界相比,毕竟那里不是住着王爷就是住着国公,都是皇上赐的宅子,传承了上百年的世家大族。 不过这周围也都是从江南来的官员,能在这买个三进宅子得到一万两银子,所以住在这周围的都是有些家底的。 待马车停下来后,碧鸢先行下车,阿璇紧跟着下车,就是站在车下让他们两个小心些。谁知从前面马车下来的顾阶,却是大步跨过来,一把抱住顾应承,将他放在地上,接着又是抱住顾应启。 两人又看见爹爹了,眼底那高兴怎么都藏不住。 古人将就抱子不抱孙,可是顾阶却不是那等刻板之人。这两个都是小儿子,又生的这样玉雪可爱,他就算疼还疼不过来呢。 “咱们到家了,”顾阶看着两个儿子便笑道。 虽说这宅子还是靠着卫氏亲爹的面子买下来的,当初这主人家卖宅子的时候,可不是顾阶一人想买,不过到底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面子大,这才能在合理价格下买下这座宅子。 顾应衍是骑马回来的,此时下人拉着马下去,他也过来陪着爹娘一块进去了。 都说南北建筑有极大的不同,可阿璇看着花园里头,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那飞翘的廊檐,实在是太像江南建筑了。 顾阶见她一脸诧异,便是轻声解释道:“这宅子的风格本就是照着江南建筑建造的,当初爹爹也就是看中这点才买的。” “爹爹真好,”顾应启大声捧场。 所有人都低头看他,顾应启还不自知地问:“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就会哄你爹爹开心,”卫氏瞪了他一眼,可眉梢却是泛着娇羞。 一家子人刚到家,不过顾阶也没多说,便让他们先回院子里头歇会,左右这会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呢。 阿璇是被一个穿着水红比甲的丫鬟领着回院子的,这丫鬟虽一路上话不说,可态度却客气地很。 待到了院子时,早在院子里头等着的丫鬟婆子,赶紧给阿璇请安。阿璇瞧了水红比甲的丫鬟一眼,她立即解释道:“回姑娘,这是您院子里头伺候的丫鬟和婆子,一共四名二等丫鬟和八名打杂的丫鬟婆子。” 二等丫鬟,阿璇瞥了众人一眼,只淡淡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她便是进了屋子里头,水红比甲的丫鬟跟在碧鸢和碧竹身后,也一块进来了。 “辛苦你了,”阿璇朝水红比甲的丫鬟看了一眼,便是笑着说道。 那丫鬟立即行礼道:“伺候姑娘,奴婢不辛苦。” 此时碧鸢上前,从袖子里头拿出一个荷包,便是递给她,这丫鬟忙是推脱。 还是阿璇又开口道:“既是给了你,就收着吧。” “谢姑娘,”水红比甲再不敢推脱,立即低声说道。 待她走后,碧竹立即出声说道:“姑娘,奴婢方才进来的时候,都快被吓死了。” 她虽说的有些夸张,其实阿璇心里也比没比她好到哪儿去。这里虽然是自己的家,看她到底是第一次来,又有这样的丫鬟婆子看着,她都怀疑这些人是想给自己下马威了。 碧鸢倒是往后瞧了一眼,便说:“也不知咱们的箱笼什么时候送过来。” “算了,这时候也打水给我洗个脸,这外头有些热,”阿璇也不知是真热的,还是紧张的,只觉得身上都汗湿了些。 好在她先前吩咐碧鸢带了两身衣裳,在随身的包裹里面,这会正好拿出来。 碧竹出去要水,此时院子里的人已经散了,不过旁边屋子里的小丫鬟见她出来,也是立即出来问道:“姐姐,是要热水吗?” 碧竹瞧了她一眼,便笑道:“你倒是聪明,姑娘想洗漱一下,不知这热水要在何处要?” “咱们小院就有热水,我帮姐姐去领吧,”小丫鬟机敏地说道。 等碧竹拎着热水桶回去后,便是当着阿璇的面,夸这这个丫鬟实在是机灵。 阿璇点头,说道:“我这院子里头,珊瑚和金珠两个丫鬟是二等的,娘之前说我这边二等的还要再补两个,你们便帮我看看谁适合吧。” 待她洗漱好,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又挽了头发,这才叫了院子里的人进来。 好在之前她就让碧鸢她们准备了荷包,里头装着的都是银锞子,四个二等丫鬟给的是二两的银锞子,而八个打杂的丫鬟婆子,则是拿得一两银锞子。 等打赏了院子的丫鬟,碧鸢问她要不要歪着歇会,阿璇还是摇了摇头。 既是待不住,就干脆去找娘亲。 不过她也不知卫氏的院子在何处,碧竹就找了方才的小丫鬟五福过来。她一听是姑娘让她带路去太太院子里头,当即便是连声答应了。 阿璇的院子是在花园的西边,一打开窗子就能看见满塘荷叶,微风一吹夹裹着真真莲叶清香。而卫氏的院子则是顾府的上房,她一路走一路瞧着周围的景致,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也不知设计的,山石上还有汩汩水流涌下。 待她走到垂花门处时,便问道:“这是连着前院的垂花门吧?” “回姑娘,是的,”五福立即点头,她又说道:“如今前院就追着大少爷和老爷。” “爹爹一般都住在前院的吗?”阿璇好奇地问。 五福点头,又说:“太太和姑娘都不在,所以后院都没主子住的。先前为了太太和姑娘,老爷还让人买了好些人进来伺候呢。” 阿璇抿嘴一笑。 可谁知就在她们要顺着垂花门到走到另一边时,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垂花门而过。阿璇以为是顾应衍,便抬头要叫他,谁知和来人正是四目相撞。 “宋先生,”还没等阿璇说话呢,旁边的碧鸢就忍不住喊道。 宋寒川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却是止不住地思念。 而阿璇没想到,她回京第一日,宋寒川便是杀上门来,这人当真是不管不顾的。 “五姑娘,好久不见。”   ☆、第78章 寸步不让 第七十八章 宋寒川看着面前的阿璇,显然是惊讶至极,一双明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看起来迷惑又可爱。不过半年不见,他只觉得面前的人似乎长高了一点,容貌又张开了些。 想到这里,宋寒川不由在心底微微一冷,如今她在京城,可不是信阳那个小地方,她这样的容貌可是了不得。若是自己一时没看住,让旁人瞧见了,只怕又是要徒生波折。 可她偏偏如今才十二岁,他便是想娶她,也还要再登上三年。 “五姑娘,你也来京城了,”宋寒川神色有些冷漠,口吻也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似乎也只是客气地寒暄。 而碧鸢则是有些激动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这位宋公子是季神医的师兄,季神医可是帮自家姑娘治好胎记的恩人,这一到京城,都遇见老熟人,她心底也是有些欢快。可她转头看了眼自家小姐时,可姑娘脸上并不是高兴的表情。 阿璇其实神色很复杂,她没想到宋寒川居然会在自己家中出现。 这会她回过神了,忙是敛目垂头,轻声道:“宋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季先生同你一块来的?” 宋寒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是淡淡说道:“我是过来向顾大人请教文章上的事情,谁知到了才知道,今日是你们从江南到京城的日子,多加打扰,还请见谅。” 阿璇低头没说话,不过心底却在想,他为何来请教爹爹文章,难不成爹爹如今是他的师傅不成? 她知道宋寒川皇孙的身份,正想着难不成是他自己求了皇上,让爹爹当了他的师傅。 可谁知对面之人,却淡淡解释了句:“左都御史卫淮卫大人乃是我的师傅,只是先前在卫府偶遇到顾大人,我对大人的学识十分仰慕,便时常来府上讨教。” 宋寒川知道顾阶乃是正经科举考出来的,自然是喜欢一心向学的少年郎,正好他自从去年回来之后,就没什么差事再办,就一心跟着先生读书。卫淮虽是他的师傅,可到底身兼都察院的差事。 所以一次他在去卫府,和顾阶‘偶遇’后,当即就对卫大人的学识赞不绝口。而顾阶也没想到宗室子弟之中,还有这等敏而好学的,对他也甚至喜欢,当即便表示,他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只管到府上便是。 结果宋寒川还真没把这句话当成客气话,得空便来顾家请教,不过他每回也不空手,有时候是带个淘来的集锦墨,有时候是京城望仙楼特制的水晶猪蹄,这家馆子那可是吃饭都得预约的地方,宋三爷就是面子大到能在这顺手打包一分带过来。 于是在阿璇还没到京城的时候,宋寒川已经迅速在顾阶跟前,落了个好印象。 阿璇点头,只得又问:“那你如今是要去何处?可是走错了地方?” 这垂花拱门是连着前院和后院的,宋寒川过来只怕是不妥。阿璇虽知道这人连闯入她闺阁的事情都做过,可是这会却不好把他一棍子打成登图浪子,还在这帮他辩解呢。 “我在书房一直等先生,喝了好些茶,”他说到一半,就是抿嘴没继续往下说。 碧鸢一向有些害怕这位宋公子,觉得他和旁人都不一样,就算简单地站在一处,身上都带着一种让人畏惧的气势,所以这会即便听到这话,心里头想笑也只敢憋住。 倒是阿璇原本垂着的脸,此时突然抬起,瞥了他一眼之后,又低下头去了。她方才瞧见他脸上那打趣的笑意,便知道他是逗自己玩呢。 可凭什么只能他逗弄自己。 阿璇转头对旁边的五福说道:“五福,这位宋公子是我爹爹的贵客,大概是没找着官房,你找个小厮带他去吧。” 五福先前还没听懂宋寒川的话呢,这会听到小姐的吩咐,先是脸上露出惊讶,接着才连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你啊你,”宋寒川摇头,似乎是在笑她这股不低头的劲,自己逗她一下,她就非要争回这个面子。 这会他可不愿真在这等着什么小厮来带自己去什么官房,况且旁边又有她的丫鬟在,就算要诉什么相思之情,这会也不合适。 待他转身离开走远后,碧鸢才看着她好奇地问:“姑娘,你说宋公子怎么来了咱们府上了?” “他方才不是说了,来家里请教爹爹学识上的问题,”阿璇极官方地说道。 碧鸢明显不相信,可是又没多问。 阿璇到卫氏院子的时候,才知道并不是只有自己在这里,顾应承他们早就过来。他们兄弟两人的院子是在前院,就在顾应衍的隔壁,不过这会他们显然更喜欢赖在卫氏身边。 “怎么不睡一会,不累吗?”卫氏温和问她。 阿璇立即摇头,说道:“我不累,所以就来过来和娘说说话。” 卫氏点头,顺手就叫手里头拿着的单子递给她,阿璇低头一瞧,是明日去外祖家送礼的礼单。 卫氏乃是卫淮的嫡女,上头有三个哥哥,不过如今也只有卫大老爷是在京中当官。但阿璇看了看还有另外准备地一份,当即有些奇怪地问道。 卫氏这才说道:“娘亲还有庶出的妹妹,如今她嫁到武宁侯府,乃是正二品的武宁侯夫人,所以这一份礼物是为她和她的女儿绮姐儿备上的。” 阿璇一直听她娘说起三个亲舅舅的情况,却是没想到,卫家还有庶出的姨母呢。 不过这个庶出的姨母居然是个侯夫人,这可当真奇怪。不过顾阶如今已是从三品的吏部侍郎,他升任侍郎也就是今年二月份的事情。以他这样的年纪能到从三品的位置,也着实是前途不可限量。 阿璇先前就听说过,这些钟鸣鼎食之家,外头瞧着是富贵荣华,可是这内里就未必了。 待到晚膳的时候,就摆在顾阶特地让人摆在花园的花厅里头,整个花园都挂上了灯笼,大概有几百个之多,一片灯火辉煌,将整个花园照得犹如仙境一般。 待一家人坐下之后,顾阶也很是高兴,说了好些话,便是领着大家喝了一杯,不仅阿璇被允许喝一小杯,就连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个人,都用筷子沾了沾,只是虽说是花酿,可还是有些度数,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小脸,把大家笑地前俯后仰的。 这一顿团圆饭可谓是吃得尽兴,吃得开心。就连平日里为了保持身材的阿璇,都吃了好几口酱蹄子。 等回了院子,碧竹领着珊瑚和金珠两个人已经将箱笼整理出了一小部分,而她的首饰盒子已经被摆在梳妆台上,明日去外祖家的衣裳也拿出来熨了一遍。 ****** “姑娘,该起身了,”粉色纱帐之外,碧鸢正轻声叫唤。 阿璇又翻了一个身子,这才模糊地睁开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外面的碧鸢似乎说了个时间,可阿璇连眼皮都还没抬,也没听清楚,不过碧鸢又叫了一声后,她霍地一下坐起,长发在在空中飞了起来。 碧鸢大抵是见惯了她这般强迫自己起床的方式,便在外头又说道:“那奴婢把帐帘掀起来了。” 阿璇起身只觉得自己昨个睡得特别沉,这会头都有些疼,她吩咐让碧竹只倒冷水过来。待冷帕子在脸上敷了敷,她会彻底清醒过来。 “姑娘,咱们今个要去外老太爷家,你可得好生打扮一番,”碧竹见她坐在梳妆镜前,便多嘴说了一句。 阿璇抬头瞧着面前的水晶镜子,里面的少女一头乌发随意披散着,身上穿着浅碧色彩绣长褙子。自从拥有这么一张容貌,阿璇这爱美之心就没断过,再加上卫氏又有银子给女儿折腾,所以她的衣裳可是不断的。 先前离开信阳的时候,卫氏还让人给阿璇赶制了八套春衫呢,就是怕到了京城,那边的绣娘手艺不如江南的好。 而她自个也觉得浅碧色最称自己,所以极是爱穿这颜色的衣裳,显得又清雅又秀丽。既然这衣裳穿的素淡,所以她头饰上就稍微隆重些,去年冬天的时候,卫氏给她在玲珑坊里打了一顶红宝石莲花金钗,那红宝石足有小拇指那般大,光是一颗红宝石就有好几百两银子呢。 待阿璇穿戴整齐之后,她看了看自己,又是找了唇膏在唇瓣上稍微抹了点,果真整个人看起来都娇艳鲜活了不少。 卫氏一瞧她今日的打扮,便是满意极了。而吃早膳的时候,就连顾应承都忍不住夸姐姐好漂亮。 待一家人用过早膳,顾阶便送他们去卫家,再到衙门去。 顾阶早就派人送了帖子过来,所以卫家也知道,在江南的大姑奶奶今个回门来了。所以他们车马一到,门口婆子就迎了上来。而门房上的管事,也派了小厮赶紧到老太太院子里头报信了。 阿璇到了卫家,走了一路这才发现卫氏就是典型的北方建筑,大气磅礴。而卫氏都没一个建筑是超过两层的,就连京城顾家的花园里头,都有一座两层绣楼。 等到了老太太院子,里头就有婆子出来迎着了,这一瞧见卫氏便止不住地说道:“大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从昨个开始,就盼着你呢。” 都说亲人见面,那是泪眼汪汪。卫氏给老太太磕头的时候,就忍不住要哭了。卫老太太一瞧她这模样,便是拿帕子抹泪,连连道:“赶紧都起来,让孩子们也都别跪着了。这是到外祖家来,都别跪着了。” 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是在江南出生的,压根就没来过京城,所以见卫家人也是头一回。 卫老太太看了卫氏身边的这几个孩子,顾应衍自然是她最熟悉的,阿璇她也是见过的,只是那会她还是个小娃娃呢,这会都长成这般好看的大姑娘了。 这会不仅卫老太太盯着阿璇看,坐下下首几个女眷,也是忍不住打量了又打量。她们都是在京城交际惯了的,这好看的小姑娘是不少见,可是好看成这样的姑娘,还真是少见了。 “这就是璇丫头吧,”卫老太太问了一声,便是招手,待阿璇上前时,她又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赞道:“我这外孙女当真是生得好。” “娘,你可别这么夸她,小姑娘面皮薄,”卫氏在听到旁边有人笑时,赶紧替阿璇解围。 老太太从外面丫鬟手里拿过荷包,塞到她手里便说:“这是外祖母给你的见面礼。” 阿璇捏了下荷包,摸着像是纸,不会是银票吧。 待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个人过来时,卫老太太拉着他们两个,那叫笑得开心,只说道:“这样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我可没瞧过。我外孙孙还长得这么好看,”说着她拍了拍顾应启的小脸。 顾应启是个嘴甜的,立即大声道:“谢谢外祖母夸赞。” “你瞧瞧,你瞧瞧,”卫老太太立即就笑得乐开怀。 顾阶也给丈母娘见了礼,这就请罪先离开,毕竟这衙门还是得去。 因为只有卫家大房在京中,所以阿璇见过大舅母之后,又和表姐卫璎相互见礼,还得了卫璎的一个荷包。不过这个卫璎瞧起来,便极是高傲。 不过待到了左边第二个位置上坐着的,瞧着四十来岁的女眷时,阿璇听了大舅母的介绍,这才知道这竟是外祖的妾室庄姨娘。 虽说她是外祖的妾室,但也只是个妾罢了,阿璇这样的身份并不需要向她行礼。反倒是庄姨娘起身向阿璇行了半礼,柔声道:“妾身见过表姑娘。” 嗯,表姑娘,阿璇一听庄姨娘这称呼,就觉得她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她这是在提醒自个表姑娘的身份? 这时就见外头又来了人,丫鬟还没通报呢,她自个就踏进了正房,待走到这边,正瞧见庄姨娘给阿璇行半礼呢,她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了阿璇一眼,笑道:“这便是大姐家的璇姐儿吧?” 待阿璇回头瞧时,就见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夫人,头上梳着繁复的发髻,不过这插着的一支极是华贵的累丝凤钗,外头阳光照射进来,这凤钗便是闪烁着金光,当真是耀目至极。 “我是你小姨母,”卫姨母大概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会没要旁人说话,就自个介绍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庄姨娘的亲女。 如今有一个侯夫人的女儿,难怪庄姨娘能在这屋子里头,有一把椅子坐呢。   ☆、第79章 表姑娘之争 第七十九章 武宁侯夫人卫氏,乃是卫淮的庶出幼女,当年因她姨娘深得卫淮的宠爱。所以卫淮亲自为她说定了武宁侯嫡幼子的婚事,武宁侯有三个嫡子,是以这幼子的婚事就稍微低娶了些。 可谁能想到,不过才十来年过去,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武宁侯嫡长子病重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而没过两年嫡次子居然也没了,还是自个出去骑马摔死的。 这爵位谁都没想到的落到了嫡幼子,也就是卫姨母丈夫头上。如今她凭着谁都没法羡慕的运气了,成了武宁侯夫人,就连庄姨娘在卫家的地位都水涨船高了。 不过如今卫淮年纪也大了,都是做老太爷的人了,自然不会再做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 “绮儿,这就是你大姨母家的表妹,就比你小了三个月,你该叫妹妹的,”陈夫人笑着说道。 陈绮儿早就听说大姨母要回京了,她如今才十二岁,所以卫氏离京的时候,她都没怎么记事呢,自然是对大姨母没什么感情。今个一早,娘就把她带到外祖母家,心里有几分不喜呢。 可谁知瞧见面前的阿璇时,眨着眼睛瞧了几眼,便是忍不住说道:“竟是这样好看的妹妹。” 阿璇方才瞧着卫璎那般高傲的姿态,还以为又要来一个傲娇表姐呢,可谁知陈绮儿却是这样天真模样,不过她这样的倒是更像十二岁的姑娘。 “我这姑娘就是随了我,就是喜欢这些漂亮小姑娘,每回瞧见了哪家漂亮姑娘,就拔不动腿了,”陈夫人笑着说道。 不过她说这话实在是新奇,哪有姑娘喜欢飘落女孩的,要喜欢也该是少爷公子喜欢啊。所以众人都是笑了起来,陈绮儿被她娘这么一打趣又是娇羞又是跺脚的。 卫老太太瞧着这样热闹的场景,便是笑道:“如今还早,就让璎姐儿带着她们表姐妹到园子里头玩玩,阿璇还是小时候来过外祖家,如今该都是忘光了吧。” 旁边双胞胎两人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就连顾应启都比平日乖了许多,卫老太太别提多喜欢这两个了,如今瞧他们这么怪便说道:“让承哥儿和启哥儿也一块去玩,别拘束她们孩子。” 不过卫氏却是立即说道:“启哥儿昨个夜里受凉,这会还有些咳嗽,就不要让他们出去玩了。” 顾应启这会微微嘟起嘴,显是有些不乐意。老太太见他这样,便笑道:“那就让人带他们到旁边吃些点心。” 卫璎得了卫老太太的令,便是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娉娉婷婷地给祖母和诸位长辈请安之后,就是领着两个表妹出去了。 陈绮儿显然是瞧上了阿璇这个新来的表妹,这才刚出院子,便忍不住说道:“偏生今天两个表哥都没在家,璇妹妹你没瞧见,三表哥可是有趣极了。” “哼。” 一个明显的嗤笑声从前面传来,阿璇抬头瞧了眼前面的卫璎,这姑娘已十四岁了,身材高挑,肌肤白皙通透,杏眼樱口,实乃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只是这美人的脾气似乎是有些高傲,就算这会是领着令带两个表妹逛花园,可自个却一个劲地走在前面。 陈绮儿听到这一声冷笑,可是一点没客气,当即就说道:“有些人啊,偏生没个自知之明,知道三表哥不待见,还非要往跟前凑,这不是笑话嘛。” 阿璇这会正盯着前面的卫璎看呢,只见她身形一顿,似乎真被陈绮儿刺激到了,可是却什么话都没说。 她一个劲地往前走,阿璇也不知要去哪儿,只得跟着她继续走。倒是旁边的陈绮儿,显是对江南极好奇,问题接连不断,“璇妹妹,江南那边如今流行什么首饰啊?京城有家玲珑坊,里头的首饰都极好看,听说它就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 阿璇想了想,捡自己知道的说。不过这么一说才发现,有些江南前两年就流行的,京城也只是刚流行开。 陈绮儿有些羡慕地说道:“都说江南乃富庶之地,果真是不假。若是有机会,我也能去江南就好了。”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卫璎突然停住,她转过身,打量了两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两位表妹,想来也是走累了吧,我们去旁边的亭子坐坐可好?” 阿璇转头瞧了一眼,临水而建地朱红色八角飞檐凉亭,不过这湖就小了点,最起码比他们在信阳庄子里的那个湖都要小。 不过这样寸土寸金的京城,家里头花园能带个湖已是不错的了,毕竟这也是正二品京官的宅邸。 待丫鬟们铺上坐垫之后,三位姑娘这才坐下。卫璎吩咐人上了点心过来,陈绮儿便是吩咐道:“让厨房给我上个紫玉卷来。” 卫璎见她这般不客气,当即便笑着问道:“表妹,可是在家中没吃饱?” 明明她这句话是在讽刺陈绮儿真不怕自个当外人,可谁知陈绮儿眉眼一横,娇笑道:“可不是没吃饱,就念着外祖母家的紫玉卷呢。” 这两人显然也不是头一回斗嘴,卫璎听了她的话便是撇过头,再不看她一眼。至于陈绮儿则是转过头,亲热地和阿璇说话。 阿璇现在也算看清楚了,陈绮儿未必有多喜欢她,不过这会她有自己说着话,对面孤零零的卫璎就显得有些备受冷落。 不过卫璎先前已是摆出了高傲姿态,阿璇也没兴趣做什么亲善大使。所以这会便和陈绮儿聊天,左右她是在京城长大的,对京城的事情不算了如指掌,也比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璇妹妹,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如今是春天,这赏花宴、春宴,可是多极了。这几日我光是收到了帖子就有五六封呢,若是你想在京城结交些贵女,我也可以带着你一块去,”陈绮儿极热情地说道。 不过如果她没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刻意看了卫璎一下,那么阿璇还真的要感动与她的热情。所以这算不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阿璇如今虽没到需要四处交际的年纪,不过有个三两好友却还是有必要的。古代贵女圈子本就小,多是自家堂姐妹、表姐妹在一块玩,如今陈绮儿既然主动示好了,她自然也没必要推拒。 她点头笑道:“谢表姐好意,只是我初来京城,只怕还要表姐多带带我呢。” 陈夫人虽说运气极佳,成一个个庶女翻身成了侯夫人,可是偏偏在这儿女缘上却不尽如人意。至今她也不过就生了陈绮儿一个女儿。 陈绮儿在家素来看不上那些庶出的弟妹,可是到了她母亲也是庄姨娘的独女,好在大舅母家的两个妹妹待她还算好,特别是三表哥是个跳脱有趣的人,所以她还算挺喜欢来外祖母家的。 就是这个卫璎,陈绮儿瞥了卫璎一眼,不过是个庶出而已,臭显摆什么啊。一想到她在京城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陈绮儿便是一阵恼火。 待茶点端上来了,陈绮儿正要拿紫玉卷吃,一阵风刮过来,对面的卫璎竟是开始咳嗽起来。她就坐在风口,虽是背着她们咳嗽,可是她们却是坐在下风口的。 陈绮儿立即丢下筷子,当即跳起来,指着她便怒道:“你还恶心不恶心,你这么咳嗽,旁人还怎么吃东西啊?” “合着在表妹心里头,我的身子竟是连这点吃食都不如,”卫璎一转头,眼眶都逼红,似乎是委屈极了。 陈绮儿这会也自知说错了话,而阿璇方才和她那般亲热,这会自然也坐视不理,毕竟表姐妹之间最忌墙头草了,她立即说道:“表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让丫鬟先陪表姐回去歇息吧,若是严重,我这就回去和外祖母说,让她老人家请大夫过来。” 这会被她一提醒,陈绮儿立即也说:“哎呀,表姐,你就原谅我的有口无心吧。你若是不舒服,我这就亲自和外祖母去说,给表姐你请大夫回来。” 卫璎深深地看了阿璇一眼,却还是捂着胸口,说道:“没事,我回去歇着就好了。”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而旁边她的丫鬟则是立即上前。 待她走好,陈绮儿便立即对旁边站着的丫鬟说道:“赶紧把这些东西都端下去,换新的上来。” 她嫌恶地看了一眼,却在转头看阿璇时,立即亲热地说道:“刚才多谢表妹仗义执言,要不是你这么一提醒,她肯定又要到外祖母跟前告状。” 阿璇笑了笑,却亦有所思地问:“瞧着表姐的样子,似乎身子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还不就是跟着她那个娘有样学样,装着娇滴滴的模样,就等着大舅父去关心,”陈绮儿厌恶地说道,一说到这里,她就想起自己家中的那个。 卫璎一回院子,坐下后就是在旁边炕桌上狠狠拍了一下,怒道:“陈绮儿这个没教养的东西,当真是……” 到底是诗礼教导出来的姑娘,这贱人两字都到嘴边了,却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旁边的丫鬟瑞珠端了茶盏过来,便是劝道:“姑娘,何必和表姑娘一般见识,她那样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 “那我就该受着她的气不成?”卫璎狠狠瞪了她一眼。 瑞珠登时不敢说话了,卫璎在外头是高傲的大小姐,可是伺候的人都知道,她性子极敏感,稍微有点小事就能发一通火。 所以她们这些伺候久了的丫鬟,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 此时苏姨娘得了消息过来,一进来就瞧见卫璎坐在那生闷气,她当即便过来,搂着她就说道:“我的儿,你这又是生哪门子气呢?” “姨娘,”卫璎有些讪讪地叫了一句。 苏姨娘瞧了几个丫鬟一眼,众人忙是退到外间,将里头留给了苏姨娘。 “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跟着太太去见大姑奶奶一家子了,可是新来的表姑娘给你气受了?”苏姨娘立即问道。 卫璎想了下阿璇,那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就连高傲如卫璎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姑娘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她想起阿璇说话时那清清淡淡的口吻,随口提了句外祖母,就让她落荒而逃。 她摇头便是安慰母亲,“她有什么气可给我受的,无非就是表姐妹而已。况且她和陈绮儿更说得来。” 苏姨娘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微微睁大,叮嘱道:“姑娘,你可千万不能和顾家表姑娘生分了啊。” 卫璎有些烦躁,强忍着怒气说道:“不过就是个表妹而已,难不成还要我处处捧着她不成?” “姑娘,你如今可十四了,”苏姨娘此时面上微微发苦,她身受卫家大老爷的宠爱,偏偏却不是个有福的人,如今也不过才生了一个女儿而已。 卫璎更加不耐烦,自己十四岁和跟顾表妹处好关系有什么联系,姨娘当真是越发糊涂了。 可这会苏姨娘抓着她的手,却是越来越紧,她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虽说顾家表姑娘和你没什么关系,可是你别忘了,顾家大少爷和你就差了两岁,而且今年还中了解元。你爹爹可不止在我跟前念叨过一回,说咱们家的这些哥儿可都比不上顾家大少爷。” 卫璎一听到顾家大少爷这五个字,当即便面红耳赤,她如何会忘记呢。还记得第一次见大表哥的时候,自己才十二岁,他也不过十五岁,可他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表妹,竟是让她在梦中都忘不掉。 她没想到苏姨娘居然在这时候,提到大表哥。 她当即羞道:“姨娘和女儿说这些做什么,”说完,她的头还往旁边微微一撇。 苏姨娘登时急道:“你以为陈表姑娘这般讨好她为什么,还不也是存了这心思。”   ☆、第80章 谁家少年 第八十章 卫璎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她当即颤声反问道:“可她不是一向和三哥玩的好吗?” 苏姨娘不屑地笑了声,神态皆是尽在掌握的自如,她说道:“你也不瞧瞧她是谁的女儿,就冲着庄姨娘如今还在老太太跟前杵着,你觉得老太太会允许亲孙子娶她?” 庄姨娘年轻的时候是卫淮的宠妾,当然卫淮自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可当年庄姨娘受宠的时候,难免也会有那么几分嚣张,好在卫老太太也是个有手段的,这才压着她,没让她翻了天。 再加上她自个也没生出儿子来,如今岁数大了,蹦跶不起来,又知道女儿和外孙女往后是要靠着老太太生的儿子们的,所以很是做小伏低。 可这正室哪有喜欢妾室的,当年在自个眼前戳着,恶心了一辈子,如今难不成还继续恶心不成? 苏姨娘一提到庄姨娘,就忍不住有些自哀,她和庄姨娘是一样的,都没生儿子的命。纵使老爷在她房中留宿的日子,可比太太多,可人家照样生了两个儿子,而她只有一个女儿。 所以这人啊,还真是不得不信命。 可庄姨娘人家生的女儿能当侯夫人,苏姨娘虽是心比天高,可也得瞧瞧这现实条件不是。虽说卫璎的祖父是正二品大员,可她说到底就是个庶出的姑娘,能嫁进公侯之家那已是高攀了。 当初陈夫人的婚事,那是卫淮亲自出面的。 可如今苏姨娘瞧着大老爷那性子,他未必就会为女儿舍得下脸面啊。 “娘,你也别太担心,爹爹那样宠我,总不会让我受了委屈吧,”卫璎低着头说道。 苏姨娘见状,也不好说太多,只是叮嘱她:“好在顾表姑娘也是刚回来,对京城有好些不熟的。你不是经常参加些宴会,你多带带她,多指点指点她,何愁她不领你的情。到时候就算你大姑母,也少不得高看你一眼。” 苏姨娘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卫璎又一想,方才陈绮儿不就是用这些手段和阿璇交好的。她当即懊悔地咬了下唇瓣,只恨陈绮儿心机实在是太深沉了。在自个面前表现出和三哥要好的样子,如今看她一见顾表妹,就表现的那般亲热,这心里头想着的,说不定还真被姨娘说中了。 ****** 因着老太太要和卫氏说些私房话,就让众人都先回去了。而庄姨娘同陈夫人母女两,一坐了下来,庄姨娘就忍不住问道:“可有消息了?” 小卫氏无奈摇头:“没呢,前个月事刚来,”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为了求子,她真是什么罪都受了,什么苦都愿意吃。可是不管怎么烧香拜佛,就是怀不上,所以她这心里头就算再着急上火,可就是不管用。 旁边的庄姨娘赶紧安慰她:“别着急,永成候的侯夫人不是四十还怀有身孕了,你如今还年轻,这儿女缘想来是还没到。” 这话陈夫人听的太多,她感觉自个都腻了,可是却不能反驳一句。如今她家里头的那个见天作怪,还不就是人家生了两个儿子。 都说女人嫁人之后,娘家和儿子是自己的依靠,什么丈夫的恩宠那都是虚的。当年陈夫人新婚也其实琴瑟和鸣,可如今呢,只见新人笑,谁能听到她这个旧人哭。 况且她身为正室,得端庄得大气,就算想哭也不能在人前哭,只能在背地里偷偷的哭。 “我听说苏姨娘娘家给她找了个偏方,专管生儿子的,等哪日我和她要过来,给你试一试,”庄姨娘想了想说道。 陈夫人登时不耐烦,说道:“姨娘,你别和那个苏姨娘走得太近,不过一个妾室而已,也就大哥如今还顾念她几分,要不然你以为她能在大嫂手下蹦达多久。不知量力的东西。” 其实她这话骂的是苏姨娘,可心里头想着的却是自家林姨娘,那个的腰杆子可比苏姨娘硬多了,如今武宁侯府的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 这些姨娘都不是好东西。 可她一抬头就瞧见旁边庄姨娘红着眼眶,她立即意识到方才自个的那番话,只怕是伤到庄姨娘,她立即拉着她说道:“姨娘,你快别伤心了。我只是在说苏姨娘而已,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庄姨娘勉强笑了下,说道:“我知道你的难处,只可怜你投身到我的肚子里头。若你能托生到太太肚子里,如今又何必担心那个小贱人。” 虽说庄姨娘没能在卫家掀起什么大风浪,可是卫老太太对陈夫人也只是淡淡的,连带着嫡系的几个哥哥对这个庶出妹妹也是可有可无,反正他们是又不指望武宁侯府。可陈夫人如今的处境,却又必须依靠这几个哥哥。 如今卫淮还在世,在朝中还很有分量,所以她和陈绮儿在武宁侯府依旧没人敢怠慢,可这日后她若是一直生不出儿子,到时候父亲万一又不在了,那她可真是没有依靠了。 若说陈夫人从前没出嫁的时候,还觉得嫡母对自己是这个也不公平那个也不公平,自己的姨娘当真是可怜。 可如今她也切实体会到宠妾这两字的时候,她看林姨娘生的那两个,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她自问是做不到当年嫡母那般对自己的,可见这立场变了,想法也就变了。 所以现在她再回卫家来,对嫡母也比从前恭敬许多。 “算了,我到底是正室,那个贱人就算生了儿子又怎么样,这府里头又不是她一个人能生,”陈夫人冷哼了一声。 庄姨娘瞧了她一眼,有些忐忑地问:“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林氏生的那两个都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就算我抱过来养着,估计在心里头还是觉得他们亲娘亲,不如再生一个,我打小就养着,”陈夫人压低声音说道。 庄姨娘没想到她竟是打得是这主意,当即便颤声道:“可,可这到底不是你自己生的?” 自从陈夫人出嫁之后,才知道自己当初想得有多天真,她一直觉得自己虽是庶女,可一点也不比嫡女差,可真到她管家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先前学的那些琴棋书画压根一点用都没有。这一大家子的人都张着嘴等吃饭,你总不能弹弹琴写首诗就让他们饱了。 好在她婆婆一点点地教她,她这才将管事理清楚。 如今就说这生儿子的问题上吧,庄姨娘一味地鼓励自己去生,陈夫人先前倒也听她的,可是呢,却眼睁睁地看着林氏生了两个儿子,在后宅慢慢坐大。 还不如大嫂给她出的这个主意呢,按着老爷喜欢的样子,在外头找个好生养的女子抬进来,一来能分了林姨娘的宠,二来要是生了儿子,她就抱到跟前来养。 “我是他们的嫡母,就算不是我养的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还敢对我不孝?”陈夫人不屑地说道。 庄姨娘支支吾吾的,显然是觉得这主意不好,她还是觉得自己生养的,那才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再劝说的时候,陈夫人这才认清,姨娘的见地到底是不能和正室比较。 ****** 此时卫氏正在陪着老太太和大嫂说话,原本大太太朱氏是想让她们母女说说心理话的,不过卫老太太却让她留了下来。 卫老太太也有好些年没见着女儿了,不过到底是嫡亲母女,一点生分都没有。此时卫氏正在说起她三哥,卫三老爷就在扬州当官,每年都要给她送来不少东西。 “如今你回来了,娘就比什么都安心了,”卫老太太是真担心,当初听说女婿要到京城来,她别提多开心了。看谁知女儿却被婆婆留了下去,饶是她这样宽厚的性子,都免不了在背后痛骂了顾家老太太一顿。 卫氏笑了笑,三人又一块说着话。 不过卫老太太却突然又问:“先前信阳那边送来了两个丫鬟的事情,你可知道?” 卫氏一听这个,便是扬眉一笑,“自然是知道的,是我那个大嫂在老太太跟前进言,怕二爷在京城没人照顾。” “没规矩,哪有大嫂管起兄弟房中事的,当真是不要脸,”自打女婿来了京城之后,她就生怕女婿因为女儿不在身边,再弄出什么宠妾来。 谁知他自己洁身自好,去年居然从信阳送了两个过来。 卫氏赶紧劝她:“不过就是两个丫鬟而已,况且相公连碰都没碰她们一下,如今这两个也只是丫鬟而已。” 卫老太太登时大喜,夸赞道:“我早就说过润生是个守规矩的,这两年在京城里头,那是一心做事,就连皇上都夸过两回呢。” 旁边的大嫂朱氏也略羡慕地说道:“可不就是,我瞧这整个京城,也就咱家的大姑奶奶才有这样的好福气。” 没一会外头有动静,小丫鬟进来通报:“老太太,是两位表姑娘回来了。” 卫老太太立即笑道:“让她们两个赶紧进来吧。” “外祖母,”陈绮儿一进来便是坐在卫老太太旁边。 阿璇并没凑上去,她在卫氏旁边坐下。而此时朱氏朝外头瞧了一眼,便是怪道:“你们表姐呢,不是让她带你们都园子里头四处逛逛的。” 陈绮儿就等着朱氏问这话呢,立即说道:“表姐带我们在凉亭里面坐了一会就离开了,说是身子不舒服?” 卫老太太看了朱氏一眼,而卫氏则是瞧了阿璇一眼。 阿璇这才缓缓说道:“表姐咳嗽了一会,似乎是身子真的很不舒服。” “你回头找个大夫好生给璎姐儿看看,虽说小姑娘身子娇贵是有的,可这整天病病歪歪的,哪里像话,”卫老太太沉下脸。 朱氏爽快地答道:“都是媳妇不经心,总想着她跟着自个亲娘,总比我这个做嫡母的照顾要精心些。” “苏氏自个就整日病歪歪的模样,如今又把女儿养成这般模样,你可要好生教养璎姐儿,”老太太显是不放心,又说道。 陈绮儿这会瞧了左右,便问道:“外祖母,我娘人呢?” “我让她陪着庄姨娘回院子说说话去了,”卫老太太说道,接着她又问道:“你可要去找你娘?外祖母让人你带你去如何?” “我才不去呢,外祖母这里的点心才是最好吃的,我就要在这,”陈绮儿立即否认道。 卫老太太显也是极高兴,就又让人上了点心。不过朱氏见她已经吃了两块,便劝道:“少吃些点心,待会午膳又该吃地少了。” “舅母你放心吧,我胃口好极了,我在家的时候,我娘就拘束着不让我多吃,”陈绮儿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朱氏立即便惊讶道:“怎么不让你吃?” “我娘说女孩儿要纤细苗条才好看,她怕我吃多了长胖。” 卫老太太立即摇头,“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让吃。待会等你娘回来了,外祖母说说她。” 旁边的卫氏立即出声:“绮儿这样能吃的才叫好呢,我家阿璇也是个胃口小的,平日里就吃那么一点饭。昨个她爹爹还见她吃了那样少,私底下还和我说来着。” 阿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躺着中枪。 朱氏正外头看呢,就听外面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的声音正响起呢,就有人已是掀起了门口的帘子。 阿璇一转头,就瞧见进来的少年。 两人正对视,就瞧他展颜一笑,问道:“这是谁家的妹妹,竟是这样好看。”   ☆、第81章 无处不在 第八十一章 他一说话,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连带着阿璇是恼火也不好,娇羞也不好。不过她倒是大大方方打量了对面的少年,瞧着十三四岁的样子,带着少年特有的单薄和消瘦,可模样却是好看的。 他很是唇红齿白,一瞧便是富贵人家养着的小公子。阿璇瞧到现在,只觉得卫家人生得都好,不管是卫氏还是陈夫人,又或者是卫璎,她们三个都是卫家姑娘,生得都比一般闺秀要好看地多。 更别提卫氏那等貌美之人了。 倒是旁边的陈绮儿,她和小姨母长得倒不是像,反正脸盘子就没遗传到小姨母的瓜子脸,她这会还有小姑娘的婴儿肥,所以看起来是圆脸。可阿璇知道这会小姑娘的骨骼都还没张开呢,你瞧那些童星为何会长残,还不就是因为小时候脸蛋小小眼睛大大,看起来就可爱。 等真正经过青春期的发育,脸蛋上的骨骼一发育,原本的小圆脸变成了方脸,那能好看地起来吗? 而她这会又瞧见卫家的男孩时,这才觉得卫家人生得是真好看。 “不许这么和你表妹说话,没个正形,”朱氏见小儿子一进来,就这般调笑阿璇,生怕让人觉得他轻浮,赶紧斥责道。 她又说道:“还不赶紧过来给你姑母问安。” 卫瑄走过来站定后,便很是像模像样地拱手给卫氏行礼,“侄子见过姑母。” “瑄哥儿如今竟是这般高了,我走的时候,他才这么一点,”卫氏比划了一下,只是她把人比划地还没一尊花瓶高呢,让对面的卫瑄极是没面子。 卫老太太还笑着说道:“可不就是,你临走的时候,他还不是抱着你腿哭,说往后再没人给他买陈记的果馅顶皮酥吃了。” 长辈聚在一块的时候,总爱说些小辈们小时候的趣事,这会卫瑄被祖母掀了底子,忙是讨饶道:“祖母,璇姐儿好不容易回来,我这哥哥的威风还没立起来呢,你就这般快拆我的台了。” “还想耍哥哥的威风呢,”卫老太太指着他便笑道。 没一会,一直在旁边歇着顾家双胞胎就被带过来了,卫瑄还真没瞧见过双胞胎,如今看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连穿的衣裳都是一个样式的,若不是脖子上挂着的金项圈是不同样式的,他还真是分不出来了。 “姑母,有没有认不出出来的时候?”卫瑄只觉得双胞胎真是太好玩,这会便笑着问道。 卫氏瞧了他们两个一眼,便是开口说道:“从前不会说话的时候,还会有些分不出,不过等会说话了,自然而然就能分清了。” “是不是他们说话声音不一样,”卫瑄好奇地问。 卫氏抿嘴一笑,便是摇头,只道:“这哥儿一会说话,就能显出性子来。所以哥哥是个沉稳模样的,弟弟却是个话多的。” 原来竟是这样,卫瑄在心里头转了一圈,待想明白了,就要带着两个表弟到外头去玩。如今这会正是不冷不热的天,再加上外头吹着风,放风筝、玩陀螺都是小孩子喜欢的。 卫瑄自个也有差不多大的弟弟,可那是姨娘生的,所以他也不是很喜欢,寻常也只是个面子情而已。 可这表弟就不同了,这是嫡亲姑姑家的表弟,可是连着骨血的姻亲。况且顾应承他们两个是长得真好,都说儿子像娘亲,他们两脸盘子是完全承了卫氏的脸,眼睛和嘴巴也都像,就是鼻子像了顾阶。 所以卫氏那样的美人儿,怎么都生不出丑孩子出来。 谁都喜欢漂亮孩子,卫瑄自然也不意外。所以他就说道:“不如我带承哥儿他们出去放风筝吧,这会外头风正合适呢。” “启哥儿昨个夜里受了凉,这会正咳嗽呢,今个就别出去放风筝了,”卫老太太还想着顾应启咳嗽的事情,便不让卫瑄带着他们出去玩。 顾应启好不容易来外祖家一趟,可这会除了在屋子里坐着吃些果子茶点,居然连门口都出不得,他当即便说道:“外祖母,我已经好了,不咳嗽了。” 他还抓了抓旁边顾应承的手,说:“哥哥,你快跟外祖母说说,我是不是都好了。” 顾应承在卫老太太的目光下,只得点头。 朱氏看出来他们是想出去玩,便替他们说话:“好在外头风不是很大,就让他们几个到园子里头放风筝吧,刚好前个三公子刚送了些风筝过来,我让人把风筝拿过来,你们挑自个喜欢的放。” “我也想去放风筝,”陈绮儿见还有这样有趣的,便是立即说道。 自然她也没忘拉上阿璇,“璇妹妹和我们一块去吧。” 阿璇因听着朱氏顺嘴提的一句三公子,而微微愣神。她知道卫淮是皇帝指派给宋寒川的师傅,先前宋寒川出现在她家里头,也是因为打着去请教问题的旗号。 她让碧竹出去打探了几句,别看碧竹刚到府里头才一天,可她是阿璇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所以没人敢不买她的面子,自然什么话都说的。 都说这位宋公子先前来过家里好几回,好像是老爷的学生,多是跟着卫家大少爷一块过来的,这再多的下人就不知道了。 不过就算是这点,阿璇也算是大概知道了。如今朱氏一说风筝是三公子送来的,她便自然想到了宋寒川。 朱氏怕卫瑄玩起来是个没人能管的,特别把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派过来跟着,再加上少爷小姐各自的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十几人到了院子里头。 花园有个开阔地上头都是种着草,旁边是太湖石堆起来的假山群,还有一条五彩鹅卵石子铺成的小路。等几个丫鬟将风筝拿过来,陈绮儿看了一眼,便立即惊讶道:“这风筝竟是细纱糊的,做的可真精致。” 阿璇也看了一眼,却是一眼就瞧见其中一只蝴蝶风筝,色彩斑斓的可真是好看,况且还极大,瞧着快有阿璇人那般高了。可就是这风筝在这些风筝里头,都不算是顶顶大的,还有一个鲤鱼跃龙门的风筝,长度只怕比旁边卫瑄的身量还要高呢。 顾应承他们也喜欢放风筝玩,可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风筝,当即就高兴地挑选起来。 阿璇顺手就拿了那个蝴蝶风筝,她一个还有些拿不住,旁边的碧鸢和碧竹赶紧上前。碧鸢见这风筝实在是大,便立即说道:“姑娘,让奴婢先帮你放吧,待会让您自个牵线。” 大户人家的姑娘最是将就仪态,就算是放风筝,那也是丫鬟放好了,小姐牵牵线就好了。可这般又有什么意思,所以阿璇自然是不愿意,就是让碧竹和碧鸢拿着风筝,她在前面跑,两人在后面托着风筝。 可不知是风太小了,还是风筝太大了,阿璇绕着空地都跑了两圈,还是没能把风筝放上去。 而此时旁边的卫瑄的风筝早已经在天上飞着,而且渐渐地从脸盆那么大,变成糖饼那么大,阿璇见他还在不停地松着手上的线,有些后悔太着急,应该先瞧瞧人家怎么放的。 卫瑄这会一边悠然地转折手中的线筒,转头就冲着她笑说:“璇妹妹,你要帮你放吗?” 卫瑄这人也是个嘴甜的,虽说是表兄妹,可到底不熟悉,可他上来就叫璇妹妹,连口吻都叫的那般亲热,还真是个自来熟惯的。 偏生那边的陈绮儿到如今也没放好风筝呢,丫鬟要帮她,她偏要自个来,如今见卫瑄已经放好了,便是拿着风筝一路提着裙子小跑过来,风筝被她拖在地上东拉西扯的,细纱上都蒙了一层灰。 “三表哥,我帮你牵着风筝线,你帮我把我的也放到天上去吧,”陈绮儿扬唇甜笑道,她嘴角有个梨涡,一笑就露了出来,原本只是清秀的中等面容,这会也有三分醉人的甜。 不过卫瑄一向对这个表妹不太热情,别看他带着她玩,可这心里他还是分得清清楚楚。陈绮儿的亲祖母,如今可就住在西边的小跨院里头,虽说长辈的事情他们晚辈说不着,可是能跟谁亲热,该和谁远着,他心里头就跟明镜似得。 所以这会他懒散地说道:“你身边那样多的丫鬟,你只管叫她们帮你放就是了。” 陈绮儿一跺脚,便是撒娇喊道:“三表哥,你就行行好帮我放呗。” 谁知卫瑄便是露出雪亮的牙齿,笑着说道:“那可真是不巧了,我刚答应帮璇表妹放风筝呢。” 阿璇这会也看出来,陈绮儿只怕对卫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至于她可是真不愿和卫瑄来个亲上加亲,先不说喜不喜欢,这光是只一条他们是亲表兄妹,她就过不了这关。 所以她立即说道:“表哥,你还是先帮绮表姐先放风筝吧,我自个会放。” 说着她就又是拽着线往前跑,后头的碧竹和碧鸢也跑得卖力,方才她们虽站得远,可却听的分明。 谁知也不知是阿璇这会心诚所至,还是她逆着风跑的法子对了,她叫了放手之后,风筝在低空晃晃悠悠的,却没像头几回那样掉下来,反而是慢慢地升了起来,她一点点放开转动手中的线筒,看着自己的风筝慢慢变成井口那么大,变成脸盆那么大,最后只能似乎是有碗口那么大点。 而此时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的风筝也放起来,结果他们非要跑过来,结果他们一过来,就和阿璇的风筝缠在一块了。 旁边的顾应启忙喊着:“姐姐,快分开啊。” 阿璇叹了一口气,这风筝在天上缠在一处就最是难分开呢。结果她手上正在拉着线时,就听旁边的卫瑄一把伸手接过去:“让我来弄吧。” 那边的风筝线已经被顾应承拿着了,卫瑄让他没动,他只前后移动,也不知怎么弄的,风筝居然就分开了。 旁边的顾应启很是给面子,拍着手掌喊表哥好厉害。 卫瑄假装抹了下额头,便是笑道:“这可是宋三爷给的风筝,你们也敢弄坏了,小心他知道,剥了你们的皮子。” 阿璇原本就在猜测朱氏口中的三公子是不是就是宋寒川,可这会卫瑄说出来时,她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 在江南的时候,只觉得这人就是天边上的人物,连个名字都听不见。 可这刚到京城两天,不仅连人都见着了,就连名字都时不时地听人提起。这可当真是有趣极了。 此时宋寒川正从宫里头出来,皇宫都是红墙黄瓦,阳光照射在琉璃瓦上,整座宫殿都璀璨异常。他在前头走着,身后就是跟着个小太监,手上还提着个食盒。他进宫一趟,皇上赏赐了宫里头做的点心,说是让他尝尝鲜。 他打小就在宫里头住着,什么样的点心没吃过。 待他走在宫道上头,一抬头就瞧见天空上一个小点儿在飘,应该是宫里人在放风筝,还真够有闲情逸致的。 等出了宫,等在外面的明宝进来,将小太监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就随手递了一块碎银子给他。小太监虽没低头看,可是摸在手心里实沉实沉,他一摸就大概估量了下,得有五两银子吧。 明宝上了车便笑着问:“三爷,皇上又给您赏赐糕点了?” 宋寒川点头,他都不知是自个在皇上心里头是个什么印象,怎么他见天见了自个就赏吃食,是怕他在淳王府饿着不成。 “这会还要给卫大人送吗?”明宝问道。 自打皇上给各个皇孙指派了师傅之后,宋寒川对卫淮这个师傅,那叫一个毕恭毕敬,逢年过节必是少不了送礼,就连在宫里头得了一盒点心,他都能送给先生尝尝。 外头都道他这是尊师重道。 不过宋寒川自个心里却是清楚,他这是等着摘果子呢。   ☆、第82章 各种存在感 第八十二章 明宝得了令,自然是不敢迟疑,可是这车马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却突然朝着外头喊道:“去卫府。” 外面的车夫一听这话,便是勒住马,又转了个方向。其实淳王府就外皇城外面不远的地方,若不是皇宫外面不许有高建筑,要是在淳王府建座三层小楼,站在上面就能看见皇宫大门了。 至于卫家发家晚,如今的宅子也是皇上赐的。不过卫家在京城也不止这一座宅子,只是自从卫淮当了左都御史之后,皇上就赐了这座府邸,也算是对他的恩赐。皇上赐宅子这可不一般的荣宠,虽说只能住到一代而已,可到底也是荣耀不是。 如今卫家的宅子就在南长街上头,所以先前车夫赶车回淳王府,这会就该转头了。好在这马车代步走得都不远,不过一刻钟就停了下来。 此时明宝垂目看着面前的雕红漆九攒食盒,这可是内造的物件,估计这会里头点心都还热乎着呢。 他忍不住问道:“三爷,奴才这就下去送了?” 宋寒川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难不成还要我送你?” 明宝立即干笑两声,说道:“那哪儿成啊。” 说着,他就提了食盒下车了。待到了门口,他敲了敲旁边的侧面,里头就出来一个穿着青布褂子的小子,看着明宝这一身穿着,立即便躬身笑道:“大爷,您这是找哪位?” “我是淳亲王府三公子跟前的小厮,特得了公子的命,来给卫老大人送盒点心,”明宝见这小子不认识自己,少不得自我介绍一番。 门房小厮一听他这来头,立即脸上讨好地笑就更盛了:“原来是明大爷,您里面请吧。我们家老太爷没在家里头呢,要不我立刻让人去跟老太太通传一声。” 这会卫淮是该在都察院衙门,所以没在家那是正常。明宝一听他说去请老太太,便赶紧道:“算了,算了。不过是我家三公子在宫里头得了盒点心,便想着孝敬孝敬先生,这才命我送过来的。” 小厮低头瞧了眼那盒子,哟,这竟是宫里头的东西,难怪这盒点心也要巴巴地送过来,这可真不愧是王府的少爷。 他赶紧接过去,又道:“明大爷还是进来坐会吧。” 明宝如今提着一盒点心就送过来,也实在是不知自家三爷这一出的意思,这会哪敢进去坐,他忙是摆手便道:“我就不进去坐了,三爷还等着我回话呢。” 说完,他就把点心塞进那门房小厮手里,头也不回地就转头走了。 带他上了车,宋寒川见他着急忙慌地样子,便往后瞧了一眼,戏谑问道:“后头有饿鬼追你?” “三爷,这平白无故地送一盒子点心过来,您说卫老大人心里头会不会多想,”明宝忍不住说道。 宋寒川撇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漠然,看得明宝头往后缩了下。他只觉得明宝话太多,有时候不该说的也说了一通,若不是碰上他这样好性儿的主子,他这般嚼舌的,早就拖出去乱棍打死的。 所以宋寒川看着明宝缩在那里,当真贪生怕死的模样,便是嘴角一勾,冲着外头喊:“去忠毅侯府。” 外头车夫得了令,便是扬鞭驾车离去。而此时在车里的明宝,脸色却更加苦涩了,这,这居然是要去忠毅侯府,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头埋进裤裆里了。 宋寒川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又不是让你送死,何必做出这个模样来。” 谁知明宝这会,却是低头闷声道:“三爷,您这是要奴才生不如死啊。” 宋寒川嗤了一声,可心情却是畅快了些。 而此时卫家老太太正吩咐大儿媳妇,多做些女儿爱吃的,她又细细问了阿璇还有双胞胎的口味,待听完之后,便笑着夸道:“幸亏你大嫂是个考虑周全的,早早地就请了江南厨子回来,待会不仅让他们尝尝咱们京城的菜,也做些江南菜,免得他们一下子吃不惯。” “还是娘和大嫂疼他们,”卫氏立即笑着说道。 这会陈夫人已经从庄姨娘房中回来,姐妹两人也算是好不容易坐下说回话。从前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卫氏是嫡出女,而陈夫人是庶出女,说不对付吧,也就那么回事。 等如今出嫁了,都体会到了当人家媳妇子的不容易,反倒是和自家姐妹亲热起来了。此时陈夫人也不掩自己的羡慕,便说道:“要我说大姐姐的福气也太好了些,有了嫡长子,还又生了一对嫡出的双胞胎,这福气便是放在京城都少见的。” 要是这夫妻,特别是这些大户人家的夫妻,像卫氏这般夫妻琴瑟和鸣的,还真是少。别人家的夫妻和睦,那也顶多是相敬如宾,你敬着我嫡妻的体面,我敬你一家之主的尊重。 所以陈夫人如今虽是侯夫人,可真正这日子的舒服,还真是远远赶不上卫氏的。 卫氏知道她如今膝下只有一个绮儿,这女人没儿子,腰杆子就先软了一半,不过她还是说道:“你既是有了绮儿,那生孩子定是没问题的。可见这孩子缘分还没到,如今最紧要的是放宽心。” 陈夫人点头,这才对卫老太太说道:“母亲,我打算在外头买两个好生养的进来伺候我家侯爷了,先前是女儿自个想岔了,多谢母亲教导。” “咱们这家里头都是盼着你好的,”卫老太太见她总算是想开了,这才满意的点头。 结果没一会,外头丫鬟就进来说道:“老太太,门房上来人了,说淳王府的三公子让人送了盒宫里头的点心过来,问这东西是送到前院还是送到老太太您这里。” 旁边的朱氏立即惊讶地问:“送点心的人呢?” “奴婢瞧着只有门房上的人,想来送点心的人已经回去了。” 卫老太太一听便立即说道:“当真是糊涂,你去把人叫进来,我亲自问问。” 自打皇上将卫淮指给了宋寒川当先生之后,卫家人对这位淳亲王家的三公子就没有不熟悉的。刚开始见过的人都说,这位三公子果真是天家威仪,那通身气派让人看着就心生敬畏。 可如今宋寒川处处尊敬卫淮这个师傅,就连皇上都赞了他两回,说他尊师重道,又难得能沉下心来读书,实在是难得。 卫氏坐在旁边听着,却不知这位淳王府三公子是谁,不过瞧着母亲着急的模样,她也没开口询问。 待门房的管事被叫进来,看着这一屋子的太太和姑奶奶,就立即一一行礼,连头都不敢抬,生怕眼睛不受控制的乱瞄。 老太太虽说亲口询问,可这会开口问话的还是朱氏。待她问了是谁送了点心过来,说了些什么话。 管事立即回道:“是门房的小子接到的,来人是宋三爷跟前的贴身小厮明宝,说这点心是皇上给赏的,想叫我们老太爷尝尝鲜,这才使人送过来了。” 朱氏立即又问:“那怎么没把人留住,怎么也该带到我和老太太跟前啊。” “回太太,我也问了接了食盒的小子,他说门口停了辆马车等着,明宝着急回去复差,这才没进来。” 朱氏见问不出别的,就让他下去了。 这会屋子里头的几位贵妇都瞧着这点心,还是陈夫人看了眼,问道:“这是内造的食盒吧。” 卫氏瞧了眼上头的内造印记,她未出阁的时候,卫淮可还只是正四品而已,家里哪得过宫里头的赏赐啊。 还是后来她出阁之后,卫淮在皇上跟前有了些脸面,逢年过节这才能得了些宫里头赏赐的东西。 如今这平白无故就能得宫里头的点心,她看得也不由在心底轻笑,到底和从前不一样了。 “娘,这点心怎么办?”朱氏一时没主意,问旁边的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反倒是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就是个盒点心而已,既是三公子送来孝敬老太爷的,那就留着,带老太爷回来,同他说一声。” 可谁知等放了风筝的少爷姑娘们回来了,顾应启算是解放了天性,再没了刚来时候的拘束,趴在卫氏旁边,就说表哥方才是如何如何厉害,风筝都缠在一块,都能叫他分开了。 卫老太太见他们表兄弟感情融洽,也是高兴极了,就问他饿还是不饿。 顾应启还没摇头呢,就见老太太指了指桌子上的糕点,便让丫鬟打开食盒。先前老太太她们也没看过盒子里头放的点心,待打开之后,这才瞧见九瓣攒盒里头,每个小盒子里头都放着四块糕点,每一份糕点都不尽相同。 阿璇打眼一瞧,就看见一个粉嘟嘟有些透明的点心,瞧着竟是水馒头。还有旁边的盒子里摆着的是一个螺旋状点心,乃是粉白色点心,头顶上点着殷红圆点。至于其他盒中装着的点心,也都是卖相不俗。 “这点心都是宫里头的吧,”陈绮儿立即说道。 陈夫人等了她一眼,低声道:“就你话多。” “是你外祖的学生送来的,就先让你们两个小家伙尝尝鲜,”卫老太太让人拿了甜白瓷盘子过来,就要给他们挑了点心。 旁边的卫氏立即说道:“娘,这到底是三公子送给爹享用的,如今爹都还吃,哪能让他们两个先吃。” “不过是一盒点心罢了。” 就在老太太这么说时,阿璇只觉得耳朵里头嗡嗡嗡直响起,这人如今竟是走哪儿都能听到。昨个还在她家里头出现,今日就又派人送了点心过来,他,他想要做什么啊。 阿璇这会再看那盒点心,依旧色香味俱全,可她这心里头却是异常复杂。 若是从前他没出现,阿璇还能否认这个人的存在感,假装不在意。可如今他人还没做什么呢,就是简单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周围人多提了两回,她这心里头便砰砰砰地,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反正她两辈子都没体会过。 而此时宋寒川到了忠毅侯府,门口的小厮见他一来,便赶紧过来。他低头问道:“你们少爷呢?” “回三爷,我们少爷在房里头歇着呢,之前刚和九少爷练剑回来,”小厮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 宋寒川进去就看见躺在罗汉床上的人,跟没骨头一样,一点和这忠毅侯府的刚正硬朗的家风不符。 旁边的小厮又过来,端了茶盏过来,又担忧地看了眼旁边躺着的人问:“少爷,要不我帮你去请跌打的师傅过来给你揉揉肩。” “滚滚滚,要是让九哥知道,非他娘的又得笑话我,”罗汉床上的吼道。 宋寒川慢条斯理地端了茶盏,听着旁边的人痛苦的呻吟,“侯夫人生辰,你想办法请阿璇还有她娘过来。”   ☆、第83章 下作手段 第八十三章 等到傍晚时分,卫家老太爷和大老爷回来了,而顾阶因和大老爷的衙门靠的极近,两人是一块回来的。 而消失了一整天的顾应衍,则是和卫家大少爷卫珏一起回来的。等一家人见礼时,老太爷显然也是极喜欢顾应承他们两,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考究他们的书上的问题。 他先是问了两个小家伙都学到哪儿了,顾应承是哥哥,自然便回答。他头头是道地说已经开始读孟子了。 等卫老太爷考问完了两人,这才让人拿了一盒墨以及一方砚台过来。他给了顾应承砚台,给了顾应启墨,就教导他们说道:“外祖给你们一人砚台,一人墨,是为了让你们明白,你们两个就像是这砚台和墨,谁都不能离了谁,所以你们要好好相处,兄友弟恭。” 顾应承和顾应启双双恭恭敬敬地接过东西,还给老太爷磕了头。待一家人在一块用晚膳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被叫到男桌去坐着了。 卫老太太原本想留女儿一家在府中住两日的,不过卫氏安慰她,如今他们也回来了,时常有见面的机会,还在乎这点时间。老太太这才让他们回去,不过临走的时候,朱氏又将早就准备的东西都搬到了卫家车马上。 顾应衍因为今晚陪着外祖父多喝了两杯,卫氏便让他不要骑马,于是他就坐在第二辆马车里面,跟着阿璇他们一块坐着。 待马车回去时,卫氏看着丈夫面色微微泛着酡红,知他并不是海量之人,便心疼问道:“可是方才喝多了,你且忍忍,待到家了,我就让人准备醒酒汤。” “柔儿,你就是我的良药,”顾阶的身子往前探了探,温热地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卫氏往后躲了躲,便是娇嗔道:“一股子酒味,可不许再靠近我了。” “我不亲近你,还能亲近谁啊,”说着顾阶便是一口要在她的耳垂上,轻咬之后便是吮了吮,让卫氏登时瘫软成水。 此时后面的马车之中,顾应启好奇地问顾应衍:“大哥哥,你今天去哪儿了啊?外祖母给我们荷包了,你可没拿着。” “哥哥以前拿过外祖母荷包了,”顾应衍摸了摸他的脸,让他靠在自个的身上。 不过阿璇也是好奇,就是问道:“哥哥,你今个去哪儿了啊,是和大表哥一块去的吗?” 顾应衍点头,不过却还是说道:“大人的事情,小丫头可不许过问。” 阿璇轻哼了一声,显是不满他的说辞。好在顾应启这会转移话题了,他问阿璇:“姐姐,外祖母给你的荷包里头是什么啊?” “姐姐还没看呢,”阿璇其实早就看过了,是两百两银子,不过这也是表面给的东西而已,卫氏方才就跟这她说了,外祖母还给了一盒首饰给她,只不过有陈绮儿在,就没直接拿出来。 顾应启果然好奇起来,就要帮阿璇拆荷包,一直没说话的顾应承赶紧劝他:“阿启,你不要拿姐姐的荷包了。待会哥哥把自己的给你。” “我没想拿,我就是想帮姐姐看看里面是什么,”顾应启很认真地说道。 阿璇生怕他们两个为了这点小事闹矛盾,就将荷包拿出来让他们去看。当顾应启扯出里面的两张银票时,便是张大了嘴巴,显是没瞧过一样。 阿璇见他这样,便哄他道:“你和哥哥一人一张。” 顾应衍一听这话,登时就摇头:“你倒是个大方的。” “我不要,”顾应承立即摇头,他随后就从袖子里头掏出一样东西,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是外祖让我回家之后,再给姐姐的。” 先前见礼的时候,阿璇就得了外祖还有舅舅的礼了,这会瞧见也是异常好奇。 待阿璇接过小福袋,打开一看,竟是发现里头都是宝石,有黄豆大的红宝石,也有指甲盖那么大的绿宝石,还有粉色宝石,瞧着像是水晶。 “这是外祖让你给我的?外祖什么时候给你的?”阿璇瞧着这一小袋子好东西,当即就惊讶地说道。 顾应承抿嘴一笑,“就是外祖偷偷给我的,谁都没看见。” 阿璇也是惊讶了,这话她还真是信了,毕竟顾应启成天和顾应承在一块,可外祖愣是能绕过顾应启这个小喇叭,和顾应承单独接头,这祖孙两人还真是厉害。 她看了顾应衍一眼,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倒是顾应衍笑道:“这肯定是外祖自个的私房,你悄悄拿着就是了。” 阿璇点头,不过这么一小袋子宝石,若是拿去嵌在珠宝上,别说一套头面了,估计打上两三套都够了。 等到了家里头,卫氏就让孩子们都回了各自的院子里头,她同顾阶刚到院子里头,没一会厨房就送来了醒酒汤。方才在马车里头,虽说没做的太过分,可顾阶到底也是占足了便宜,此时喝起醒酒汤来,那叫一个豪爽畅快。 而此时武宁侯也知卫家大姑奶奶今日回去,晚膳的时候自然也去了。如今一家三口便是坐着马车回来,陈绮儿一个劲地在夸顾家两个小表弟可爱,还问道:“娘,咱们什么时候设宴请姨母一家来咱们府上玩啊?” “都是亲戚,哪有那么多礼数,你若是愿意,明日下帖子请璇姐儿来也行,”陈夫人笑着哄她。 武宁侯陈霁瞧了陈绮儿一眼,便笑道:“绮儿觉得顾家表弟好玩是吧?” 陈绮儿欢快地点头,顾家这对双胞胎当真是走哪儿都讨人喜欢,况且两个人儿虽小,却是彬彬有礼的,一口一个绮儿表姐,她自然欢喜。 可谁知陈霁见她当真喜欢,便鼓励她道:“绮儿自个不是有亲弟弟,往后你多跟弟弟们在一处玩,就不用羡慕旁人了。” 陈夫人脸色一下子冷下来了,她没想到陈霁当着她的面,就对女儿说这样的话。可偏偏她还不能反驳。 而陈绮儿脸色一下子僵住,她是喜欢顾家的小表弟,可那是表弟,自己家中的是庶弟,这如何能一样。 她没回话,陈夫人适时地冷哼了一声,整个车厢的气氛都一下冷下来了,陈霁原本的一脸笑意也僵住。 一直到马车停下,都没人再说一句话。等马车在外头停下,陈霁先下了车,陈夫人和陈绮儿随后才下车。 陈霁正准备去书房时,陈夫人捏了捏陈绮儿的手,她便立即娇娇问道:“爹爹,你要跟我们一起回院子吧?” 他转头瞧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当即便点头。于是母女两人都心中一喜,一家人就往陈夫人的上房去了。 可走到二门处的时候,他们刚走近,就瞧见前头有个提着灯笼的丫鬟,一见他们过来就是往后躲。陈夫人正要让丫鬟去看看是谁,旁边的陈绮儿已是呵斥道:“是谁?鬼鬼祟祟的。” 那提灯笼的人一见她呵斥,当即就慌慌张张地上来,瞧着侯爷竟是和夫人一块回来的,当即就行礼,带着几分着急道:“奴婢给侯爷、夫人还有大小姐请安。” 此时陈霁认出来这是林姨娘身边的丫鬟念枝,当即便眉头一皱,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院子里头有事儿了?” 他这一口吻问得有些着急,愣是让旁边的陈夫人听得是一口酸气冒了上来,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这贱人又想男人了,竟是不知廉耻,派人到这里来截人。 “林姨娘身子不舒服,奴婢见太太不在家,就想着过来让人去请大夫回来,”念枝低头说道,灯火之下她腰身纤细,微微低头却露出一抹娇怯,看得便是楚楚动人。 陈霁借着廊下的灯笼,将这丫鬟打量了一遍,他竟是不知林姨娘院中还有这等娇嫩的丫鬟。 旁边的陈夫人早已将陈霁的眼神看在眼中,她当即心中冷笑一声,便是恭恭敬敬说道:“侯爷,既然林姨娘病了,那我同你一块去瞧瞧吧。毕竟她这院子里头还养着两位少爷呢,这小孩子最是娇贵了,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陈霁虽觉得她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可她到底是当家太太,自己岂有阻止她理由。而陈绮儿也是立即说道:“我也去看看弟弟。” 待他们到的时候,陈夫人没让人通报,就直接进去了,可谁知到了里头就瞧见丫鬟们各个都面色大惊,她一进去就瞧见林姨娘正躺在罗汉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纱一样的衣裳,里头的肚兜可不是若隐若现,而是都能看见了。 后头的陈霁进来时,陈夫人便是霍地一下转过身,对着外头就怒道:“把大姑娘给我带回去。” 此时林姨娘也没想到夫人会跟着一块过来,便是惊慌地是从榻上拿了锦垫过来,便要挡在面前。 陈夫人转头冷着脸问道:“侯爷,这就是林姨娘所说的她身子不舒服?” 林姨娘和陈夫人斗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在她跟前这般狼狈,她当即便起身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看起来极是楚楚可怜:“夫人,妾身有些发热,这才穿地有些单薄,还请夫人恕罪。” 陈霁一瞧她身上这穿着,心里明白她这是做的什么妖,却还是帮她打掩护道:“不过就是在自个院子里头穿得单薄了些,夫人,你也别生气,当心身子。” 陈夫人瞥了她一眼,怒道:“我瞧她不发热,是发骚吧。” 说完,她便是甩手离开。 她回院子时,陈绮儿瞧着后头,见陈霁没回来,便是忍不住问道:“娘,你怎么把爹爹留了下去啊。” “你爹的魂儿都让人给勾了去,你说他还能回得来吗?”陈夫人怒地拍了旁边的桌子。 她虽是庶女,可到底也是出身富贵人家,何曾见过这等下作的手段。难怪这个林姨娘能这般得宠,合着都是用这些下贱的手段。 陈夫人摇着咬着牙便怒道:“先前是我轻视了她,如今我可不能再让这贱人好过了。” ****** 陈家的这些风云,阿璇还是很快就知道了。因为第二天,陈绮儿就来家里头做客,一个劲地抱怨林姨娘手段下作,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不过阿璇倒是觉得这个林姨娘,可真不是简单的人物,都生了两个儿子,人家还能舍下身段,这也算是豁的出去吧。 “过两日忠毅侯府的侯夫人要够生辰,阿璇,你应该也去吧,”陈绮儿问她。 阿璇摇头,如实说道:“我也不知呢。” “没事,到时候忠毅侯府应该会给你下帖子的,毕竟如今姨夫在京城可是极厉害的,”陈绮儿对这官场上的事情,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 两人说了一会话,陈绮儿便要看她的衣柜,说是想瞧瞧江南流行的衣裳。而当她瞧见阿璇用烟笼纱料子做的衣裳时,也是忍不住惊叹:“这料子可真好看,京城可有没有这样的料子。” 阿璇立即便有些诧异,她问道:“京城没这样的烟笼纱吗?” 陈绮儿便是摇头,一脸艳羡道:“京城流行的都是端庄华贵的料子,所以这样的料子不怎么流行呢,不过江南果真是富庶之地,这料子当真是好。” 阿璇见她这般喜欢,就送了两匹给她,她先前也一共就买了十匹带回来了。陈绮儿知这料子肯定极贵,便是推脱。 “日后表姐得了什么好东西,再给我也就是了。” 见阿璇这般说,她才收了下来。 而等陈夫人离开之后,她才知陈夫人今日就是来邀卫氏去参加宴席的。原是忠毅侯夫人就是想请她去参加宴会,可两家又没什么交际,怕贸贸然上门,显得唐突,这才请陈夫人出面的。 阿璇当即奇了,自家和忠毅侯府应该没什么交际吧,为何她突然邀请? 不过隔日,忠毅侯府的帖子就送上门来了。   ☆、第84章 这里是我家 忠毅侯,光是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一家肯定是满门忠烈。忠毅侯府也算是传承数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历任忠毅侯都是武将,整个家族的男人都是能武善战之辈。 二十年前,镇门关外的鞑靼纠集其他游牧部族,共计三十万大军,要入侵中原。皇上派先任忠毅侯为统帅,带领五十万大军前往。 而经历了那场战争的人,至今都不愿提起。忠毅侯府不仅老侯爷为国捐躯,沙场阵亡,连带着整个侯府出征的十五嫡出一系,竟是只回来了五人。 如今的这位侯爷就是当年从回来的五人之一,所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可想而知有多高了。如今边境平和,久未起战事,再加上忠毅侯府在京中一向低调,是以不少人都不曾了解这一门当初是何等英烈。 顾应启是个喜欢爱动的,回来没几天,就要让顾应衍教他练射箭。所以顾应衍给他们讲了忠毅侯府的英勇事迹之后,他听的眼睛都直了,脸上洋溢着崇拜的表情。 如今忠毅侯府的侯夫人过寿,京城但凡有些脸面的家族,都要来贺寿的。卫氏刚回来不久,还未在这样的场合中露面,如今这也算是宣告她重回京城上流圈吧。 她自小在京城长大,自然是有不少手帕交了,如今这些交情都不好断了。所以趁着这样的场合,她也可以和重新有交情的人重新联系起来,毕竟当年的小姑娘,如今不少可都是侯府、伯府的夫人或是少夫人了。 忠毅侯府的宅子可是住了上百年了,加上后来的不断赏赐,如今这面积可是极大的,便是在京城那也算是数得上的宅邸。 卫家也算是全体总动员,顾阶和顾应衍是骑马前往的,而卫氏带着其他孩子坐着马车。虽说选了最大的马车,可是光是住着的四个主子便是有些拥挤了,卫氏也只留了玉瑶在车上伺候,阿璇的丫鬟只能随着别人坐在后面的马车。 卫氏虽说对两个小儿子的教养十分放心,但是也难免会担心他们淘气,于是便叮嘱他们说道:“到了之后,可要跟紧大哥哥,不许随便淘气,知道吗?” 顾应承立即点头,眼睛晶亮,显是认真极了。倒是旁边的顾应启有些心不在焉的,卫氏最担心的也是他了。 她又叮嘱顾应承要好生看着弟弟,不能让他欺负人,当然更不能被人欺负了。顾应承又点头保证,惹得旁边的阿璇听地直笑。 卫氏忍不住有些担忧,见她笑,忍不住捏着帕子点了点她的额:“你还笑,待会你也不许淘气,要不然娘以后可不带你出门。” 阿璇立即摇头,正襟危坐:“娘,您放心吧,我什么时候给您丢过脸。” 卫氏瞧着女儿这样的面容,姑娘家长得好看是好事,对日后的婚事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可长成她家姑娘这样的,那可是少见的。 她自个当初就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不说提亲的媒人险些踏破了门槛,就是那些暗地里使着计谋想逼迫她嫁了的,也有不少。好在父亲并非那种卖女求荣的人,一心给她找了这么一门实惠的婚事。 其实她和顾阶那也算是门当户对,她公公未去世时,可也是从二品参知政事,而她父亲当初不过是个从三品而已。 所以这门亲事也算是卫老太太精挑细选的,如今看来她没嫁进这些公侯之家,而是嫁给顾阶当真是修了福气的。 偏门上早有轿子在等着,一到了门口,男客和女眷便是要分开走。阿璇跟着卫氏坐着轿子往后院去,而顾阶等人则是被领着去了前院。 忠毅侯府四处都是花团锦簇的,连花枝上头都帮着各色绉纱,待渐渐走了一段就闻见花香,阿璇知道旁边有婆子在跟着,所以没好意思掀起帘子往外头看,可这花实在是香,她闻着都忍不住想往外头看看。 好在这轿子也不是一路坐着的,待到了地方,婆子就请她们下来。 婆子有些歉意地说,这二门里头不许有轿子走动,所以余下一段要太太和姑娘自个走。卫氏自然不会挑剔这个,她自个就是大家出来的,当是知晓这些规矩的。 前头丫鬟带路,阿璇跟着卫氏往前走,沿着抄手游廊走时,就见两旁有假山流水,还有繁茂树林。如今正是春日,百花盛开的时候,这两边多得是争奇斗艳的花卉,再瞧瞧这些雕梁画栋,当真是富丽堂皇。 好在阿璇自小就是在锦绣堆里头长大,打小就出入那些高级场所,再加上她本就在国外的时间多,所以比较偏好国外的古堡城楼。不过这样活生生的中国古代建筑,也是极引人的。 她们是被婆子直接带到侯夫人的上房来,人还没到里头,就听见里面喧哗之声,似乎已经坐了不少人。 待她们进了院子后,就见前头迎面而来一个二十六七岁左右的贵妇人,她仔细打量了卫氏,便是难免面上的惊讶,问道:“你可是卫家姐姐?” 卫氏打量了她几眼,似是一时没认得,她便是立即自报家门说道:“卫姐姐,我姓纪啊,我姐姐当初和你可是手帕交啊。” 卫氏一听姓纪当即就想到一人,她立即惊喜道:“你是薇姐儿?” 对面的女子立即点头。 卫氏当即便笑道:“可真是巧啊,你姐姐如今还在四川呢?” 女子点头,笑道:“我姐姐跟着我姐夫从北到南去了不少地方,如今卫姐姐你回来,我竟是不知道呢。” 卫氏解释道:“我也不过是刚回来而已,你也是今个来参加宴会的?” 她瞧着纪薇这模样定是嫁人了,只当她也是来参加寿宴。谁知她笑着解释:“今个是我婆母的寿宴,所以我在这帮着招呼招呼来客。” “你竟是嫁到忠毅侯府了,”卫氏微微惊讶,不过随后又无奈笑道:“你嫁人的时候,我都离开京城了,这一转眼时间过的可真快。” 此时从后面过来个丫鬟,恭敬说道:“大少奶奶,夫人请您将客人带到正堂里呢。” 这会她又是转头,笑道:“乍遇卫姐姐你,我竟是欢喜坏了,咱们赶紧进去吧。好在如今您也在京里头,咱们有的是机会见。” 卫氏点头,也是欢喜道:“可不就是。” 屋内可是极热闹的,屋子极宽阔,瞧着是打通的,只用了多宝格和屏风这些物件,作为隔断之用。此时左右已做了不少人,阿璇因是低头进去的,所以只能瞧见她们裙摆,都绣着极繁复的刺绣,而脚下猩红毡毯绣着富贵如意花纹,从门口一直绵延到屋子的另一端。 忠毅侯夫人一瞧这母女两人,只觉得眼生,旁边的大少奶奶赶紧上前介绍了两句,一听顾阶和卫淮,忠毅侯夫人可算是明白这是谁啊。 别说忠毅侯夫人知道这是谁,就连旁边正打量着她们的夫人,可算都知道这位是谁了。 要说卫氏虽没在京城,可也算是在这些贵妇人圈子里头小有名气。当然这也得益于陈夫人的宣扬,每逢说的命好的女人,她都要把自己的这个嫡姐拉出来宣传一下。 如今这些贵妇人在瞧卫氏,不认识的人自然是觉得,长这样的难怪人家命好。至于那些和卫氏算是旧识的,这会心里头当真是炸开了花,旁人年岁渐大,都是熬成了黄脸婆,脸上就算抹再多的粉,都掩不住一条条细纹。 可瞧瞧卫氏这模样,说是三十几岁,可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再看她肌肤细腻白润,当真是好气色,这可不是什么补品能吃出来的,这得真正生活舒心才能养出来的好气色啊。 “原来是卫家妹子,我同你嫂子可是打小就一处长大的,况且咱们两家都姓顾,说不定两百年前还就是一家子呢,”侯夫人钱氏立即笑盈盈地说道。 阿璇这才惊讶,原来忠毅侯府也是姓顾的。 上首的钱氏瞧了瞧她旁边的阿璇,便是问道:“这旁边的姑娘是你家的闺女?” 卫氏立即让阿璇上前给钱氏祝寿,阿璇恭敬行礼,便是给侯夫人祝寿。 侯夫人受了她的礼,旁边便有个丫鬟捧了托盘过来,她将上头的绣囊拿出递给阿璇,又夸赞道:“我一瞧这孩子,还以为观音娘娘旁边的童女呢,这模样多水灵,不愧是江南好山好水养出来的。” 这种话阿璇自然不好回,卫氏赶紧说了几句自谦的话。而钱氏也知她们是刚回京的,和这在座的不少女眷都不认识,便替她介绍了一番。 阿璇只听见不是哪个国公府的少夫人,就是什么伯府的世子夫人。女眷之间见礼,卫氏负责出银子,阿璇就负责行礼,一阵下来她只觉得晕头转向,就连腿都隐隐作痛。 等终于见过礼之后,阿璇拿了不少荷包,都是旁人给的见面礼。待卫氏领着她坐下后,她可是强忍着才不紧不慢坐下的。 没一会旁边的女眷都过来搭话,卫氏本就是善交际的,从前在信阳,因顾阶不在家,所以她才不便出门。如今和旁人说起话,那叫一个滴水不漏,极是圆润。 等没多久之后,就听外头有个丫鬟来通报,说淳王妃来了。 这会连钱氏都亲自站了起来,淳王妃一出来在门口,她就走了两步迎接。在座的女眷也都纷纷站了起来,阿璇还没休息够了,就又要起来行礼。她心底叹了一声,却听旁边的人说:“淳王妃怎么来了?” “侯爷是淳王府三少爷的师傅,这师母过寿,淳王府哪能不来人啊,”旁边又一个女眷压低声音说道。 阿璇立即抬头瞧着进来的女子,说实话要说这淳王妃如何貌美,还真不是。在阿璇看来,她也顶多就是算清秀有加,貌美不足吧。反倒是她旁边的姑娘,虽年纪还小,可样貌却是极好,杏眼圆润,娇俏可人,身上打扮也是极富贵,头上首饰倒是不多,不过却件件是精品,那杏核大小粉珍珠,莹润柔亮。 待淳王妃介绍时,众人才知道她带来的两个女孩中,一个是王府嫡出女,一个却是她娘家侄女。 “还以为是淳王府的庶女呢,”旁边女眷掀起唇,笑着说道。 这有女子的地方,那就有八卦。卫氏正在和另一边的人说话呢,阿璇就已是将这边的八卦都听了个遍,就连淳王妃给王府三个少爷塞丫鬟的事情都知道了。 “嫡母赏的丫鬟,能不要吗?”貌似知道很多的女子,嗑着手心里的瓜子,一边吐一边说道。 阿璇正听的精彩,正准备喝了口茶再继续听时,旁边正在更换茶果盘子的丫鬟,正端着蜂蜜谁知手一歪,半盏都洒在阿璇手上了。 阿璇轻叫了声,旁边卫氏赶紧转头,当即皱眉:“这是怎么弄的?” 卫氏这么一问,这小丫鬟生怕她嚷嚷起来,让管事发生,忙是跪下认错。阿璇不知是不是自己方才端茶时,不在意间碰了人家,便立即说道:“算了,娘,只是弄在手上而已。” 不过蜂蜜黏在手指间,当真是难受。 卫氏瞧了眼,却是没弄到衣裳,就低声道:“娘让人带你去净手吧。” “夫人,让奴婢带姑娘过去吧,”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赶紧说道。 卫氏看周围都是人,她若是贸贸然起身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况且这会淳王妃还在和侯夫人说话呢,她点了点头。 阿璇便起身跟着小丫鬟出去,两人出了院子,就是往花园里头去。待走上了抄手游廊,阿璇见两旁来来往往的丫鬟,也没多想,一直跟着她往前走。 可这越走却越是往偏僻去,她有些不解地问:“不过是个洗个手而已,怎得要这么远?” “回姑娘,我们府上的官房都在偏僻的地方,还请姑娘再走一会吧,”小丫鬟利索地说道。 阿璇听她说是要带自己去官房,也不好再说别的,只得跟着继续。可越走越偏僻,她登时觉得这不像是去官房,她登时就停住了脚,说什么都不愿再往前走。 小丫鬟见自个劝不住她,竟是自己跑了。阿璇立即便傻眼了,这左拐右拐的,她如何记得回去的路,若是贸贸然地走,再遇见不该遇见的人,她可真是得冤死了。 索性她就站在原定,反正卫氏见自己久久不回去,肯定会派人找她的。 “你倒是不害怕,”谁知她刚打定主意,站在这等人来找,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她一回头,就瞧见一个锦衣玉冠的少年,正笑盈盈地盯着她看,她指着他便是连声道:“你,你……” “我,我,我什么呀,”顾十三嘴角含着坏笑,得意地看着她。 不过他心底还是有些失望的,原本还想着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呢,谁知这丫头倒好,自个就站在这了。 阿璇憋了半天,才问道:“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我家,我当然得在这了,”顾十三得意地说道。 “你家?”阿璇登时就觉得荒唐至极,眼睛睁得滚圆,显然是真的惊着了。 顾十三见她这模样,是真的得意地笑了起来,连声说:“没想到吧,嘿嘿,吓了一大跳吧。” 阿璇立即板着脸,连宋寒川都能是皇上的孙子,他是侯爷的儿子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她只恨这帮人把人当猴耍,一个个觉得是好玩还是有趣啊。   ☆、第85章 把妹高手 第八十五章 顾十三见她一下就冷了脸,忙赔笑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啊,五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谁生气了,我可没这闲工夫,”阿璇哼了一声,反呛回去。 顾十三讪讪笑了下,显然是没想到阿璇会生气。他还以为阿璇是因为方才那丫鬟,想了想又解释道:“那丫鬟是我让她引你出来的,要不然院子里头,那样多的夫人,我可见不着你。” 阿璇一听他这话,立马便是打住道:“顾十三,你这样行吗,要是被旁人知道,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事私情呢。” 顾十三抖了两下,只觉得从后背升起一股寒气。五姑娘人长得漂亮,他是一点不否认,可是让他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他还真是害怕。 所以他赶紧笑道:“五姑娘,是我不会说话。不过你也没别生气,咱们毕竟也算是老相识了。” 阿璇叹了一口气,便道:“你若是没事,就赶紧让人送我回去吧,要不然我娘该派人来找我了。” 顾十三朝外头张望了一眼,就站在月亮门,就冲着她喊道:“五姑娘,要不你先进来说话吧,这院子很少有人来的,不会有人看见咱们的。” 阿璇这会又是瞪了他一眼,还说让她别生气,他说的话还真够让人浮想联翩的。不管顾十三想干什么,阿璇可不愿冒险。 “我不去,我现在就要回去了,”阿璇扭头就要往前走。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优雅地声音:“你想去哪儿啊?” 阿璇一听这声音,身子一僵,虽心里头也有猜想,可真听见声音,还是难免有些惊讶。她咬住下唇,可脸颊上一波又一波的热气,还是清楚明显。 身后的顾十三长吁了一口气,“三爷,你总算来了。” 宋寒川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显然是心情不错。顾十三见状,赶紧准备撤退,不过临走前,还不忘邀功:“我这会可算是幸不辱命啊。” 宋寒川见他太得瑟了,脸色微微冷下来,顾十三赶紧抬头跑了。而前面的阿璇还僵在这里呢,宋寒川走过来,便是牵起她的手,吓得阿璇连连往后退。 “你别怕,”宋寒川见她犹如受惊的小鸟,便出口安慰道。 阿璇哪里是怕他,而是他一步步地靠近自己,她只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腔蹦出来了,噗通噗通地乱跳,她怕两人一靠近,他都能听见自个的心跳声。 “前几天见你,旁边有丫鬟,也没好好和你说话,”宋寒川放低姿态,柔声说道。 他身为宗室子弟,在京城何处不受人尊敬,可偏偏就在阿璇跟前,这般放低姿态可不是头一回了。宋寒川这等容貌和家世的少年郎,那就跟唐僧肉差不多,外头多得是小姑娘盯着,可偏偏他就中意这一个。 阿璇咬着牙,心思在脑海里过了过,这才淡淡回道:“我同三公子之间要说的话,只怕在信阳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过年的烟花,你喜欢吗?”宋寒川如今也不去逼她,只双手反剪在身后,白玉腰带束在腰间,越发显得腰窄腿长。 阿璇立时便回头看他:“过年的烟花是你放的?” 虽然之前阿璇已有猜测,可当他亲口说的时候,这种欢喜却还是掩不住。哪个姑娘会不喜欢惊喜,还是这样的惊喜,明明他人在京城,却还派人到江南给自己放烟花。她自个是从信阳府坐船到京城的,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辛苦。 她垂头忍不住说道:“谢谢。” “就只有谢谢,”宋寒川似笑非笑地反问,似乎还想再听见点别的话。 阿璇无奈,大概是没想到看似冰冷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却是让人无语。所以她垂目看着自己鞋履上的珍珠,因着是双鱼戏莲的花样子,这才在鞋子上钉了珍珠。 宋寒川见她没说话,就是抬头,这才发现她,这会居然在瞧着鞋子上的珍珠。 此时他朝前走了几步,高大颀长的身材将大片阳光遮住,连带着将阿璇都被罩在里头了。他这会才细细上下打量了阿璇一番,不过才半年没见,小姑娘似乎又变了一圈,比之去年稚嫩的面容又更加精致好看。 “我并不是要听你说谢谢,”他沉声说道,表情带着坚定和无惧,目光如炬,盯在阿璇脸上,似乎都能烧出两个洞来。 阿璇这会心脏还是跳的厉害,可却只能强自按捺,说道:“三公子,人活一世,莫不都是守着规矩过日子。你我这般相见,实在是不合规矩。于你不过是风流韵事一桩,于我却是名声扫地,所以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做了。” 宋寒川这人颇有些手眼通天的模样,阿璇知道若是他想,只怕日后自个参加的宴会,他都能做出这样那样的手脚。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这会她是好运没被旁人瞧见,要是再有个下回呢,他能保证回回都不让人瞧见吗? 宋寒川没想到她说这话,当即便是失笑,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若是真被人瞧见了,我就进宫求皇上赐婚,到时候你只管等着嫁我就是了。” “谁要嫁你,”阿璇两辈子都没嫁过人,如今更是面红耳赤。 他宽厚坚实的胸膛就堵在面前,阿璇忍不住想往后退,却是被他一把抓住手。他的手又宽大又温热,还带着微微的粗糙感,竟不像是养尊处优之人的手掌。 他低头问:“下月是端午节,到时候有赛龙舟,你会过来替我加油吧?” “你赶紧松手,我真的要回去了,”阿璇想挣脱,可他的手抓得牢牢的,却是怎么都挣不开。 “你会来的吧?”他又是轻笑一声,很是笃定的问道。 阿璇算是怕了他,只得赶紧说道:“会的,会的。” 可她都说完了,宋寒川却还是没松手,阿璇忍不住抬头看他,眼神似有质问。谁知这人却又笑着说道:“我可没说过,你答应我,我就会松手这话。” 阿璇登时气闷,憋到现在的气算是彻底忍不住,当即嗔怪道:“没想到堂堂淳王府的三公子居然是这样不守信用之人。” 宋寒川瞧着她撅起的小嘴,那般嫣红,似那盛开的娇花引得人采撷。宋寒川知道这里不是适合的地方,忍了又忍,这才忍不住亲她的冲动。 “好了,今个就早些放了你,待会在花园里头有比试,你也可以过来瞧瞧,”宋寒川看似不在意地说,可说完却又瞄了她一眼,又不经意地加了一句:“到时候你可以在心底给我偷偷加油。” 阿璇一见他放开自己了,便是低声说了句,我走了,提着裙摆逃跑似得离开。 她顺着游廊一路往前走,宋寒川在身后看着,却是突然笑着摇头,这丫头是当他吃人不成?跑这样快。 没一会,顾十三又从后面出来了,扶着月亮门的石壁,四处张望了两眼,问道:“三爷,五姑娘走了吧?” 宋寒川回头看了他一眼,凉凉道:“走了。” “我觉得我最近最好还是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的好,”顾十三心有余悸地说道。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如何见得着,”宋寒川嗤了一声,冷冷道。 顾十三一见他这口吻,立即就笑着转移话题:“三爷,前头可来了不少人,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要不待会找不到咱们,该着急了。” 宋寒川点头,便是背着手往前走。 也不知是阿璇运气好,还是怎么得,她走了一会就遇见两个小丫鬟,问了侯夫人的上房在哪儿,她们两便自告奋勇地带自己过去。 待回去后,卫氏立即转头过来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阿璇自然是不敢说的,只找了借口说道:“没什么,那丫鬟带我去了官房,离得比较远。” 卫氏点头,便没再说。 没一会,女眷这边似乎都到的差不多了,侯夫人怕众人闷,便赶紧请大家到院子里头听戏。听说这会忠毅侯府特请了江南来的戏班子,听说一水的全是小姑娘,就连唱老角的都是小姑娘,所以大家都想瞧个稀奇。 这会众人起来往外头走,先前的顾大少奶奶就是领着个小姑娘过来,笑着对卫氏道:“卫姐姐,这是我家顶小的小姑子岚姐儿,和璇姐儿是一般大,待会就让她领着璇姐儿玩吧。” 顾岚先前就瞧见这姑娘,她生平最爱的就是好看小姑娘,若是让她碰见好看的姑娘,就拉着人家不撒手,所以每回钱氏都要骂她,说她是投错了胎,该生作男人才是。 偏偏人家就有理,只觉得臭男人可配不上她这样的好皮囊。所以先前卫氏领着阿璇来时,她就想上来搭讪了。 好不容易挨到这会,自然是要过来好生亲近小美人儿了。 “我叫顾岚,今年十三岁了,你瞧着应是比我小吧,”顾岚极热情地上前,就是同阿璇说话。 阿璇见惯了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姑娘,如今就喜欢这样爽朗性子的,所以立即就说道:“我比姐姐你小一岁。” “原来是璇妹妹啊,那真是太好了,”顾岚叫璇妹妹这三个字的时候,舌尖都是打着转儿的。 顾岚挽着阿璇的手走在后面,股大少奶奶和卫氏则是走在前头,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是去了花园那边搭着的戏台子。 “我素来就不爱听戏,待会咱们去投壶玩吧,”因着顾家是武学世家,家中弟子射箭骑马那都是个中好手,所以姑娘也爱玩投壶这些,对于那些咿咿呀呀的戏,反倒是不喜欢呢。 阿璇倒是喜欢听黄梅戏,不过听顾岚说去投壶,她还没玩过,便是很有兴趣。 “不过咱们两个玩倒是没去,待会叫上其他姑娘一块吧。” 顾岚到底是主人家,一说想去玩投壶,不少姑娘都附和表示也想玩。最后就连淳王府的二姑娘宋妍都表示想去,她爹是亲王,虽说如今还没请封,可未来她少不得是个郡主。 所以她一站起来,基本上所有来参加宴会的姑娘,都是起身了。 顾岚原本没想叫这样多人,可见大家都兴致勃勃,便让丫鬟回去拿了她的箭过来。旁的姑娘平日拿得都是针啊线的,即便是刀箭,那也都是自家兄长才有的东西。如今一听顾岚还有自己的箭,当即就讨论个不停。 阿璇骑术是不错的,可却不会射箭,她知古人骑射厉害着,可在奔跑的马上,百步穿杨。 待顾岚的丫鬟拿了箭和投壶过来时,终有姑娘忍不住问:“岚姐姐,你能将你的箭借给咱们瞧瞧吗?” “这有什么的,”顾岚如今见这么多小美人儿围着自个,旁边还个绝色的,只觉得当皇帝也不过如此,便是心中大悦,让丫鬟将箭递给她们看。 小姑娘多是好奇,只见那箭头锋利,而箭尾则刻着岚字。 待比赛要开始了,顾岚便笑道:“若是光玩游戏倒也无趣,不如咱们弄些彩头如何?” “什么彩头?”立即就有人问。 “这贴身的物件就算了,不如就给些银子吧,”顾岚笑道。 诸位姑娘想想便是,纷纷慷慨解囊,就是拿了银子出来,最后规定每人三支箭,中最多者得彩头。 姑娘们各个闹地厉害,可真到了投壶的时候,一个个都不行了。第一轮中箭的也就只有阿璇、顾岚、宋妍、还有一位姓杨的姑娘。 待到了第二轮,姓杨的姑娘被淘汰了。 谁知到了第三轮,第一个投的顾岚就失利了,只剩下阿璇和宋妍了。 阿璇瞧着因箭插在里面,而变地有些窄的瓶口。下一个应是她投,因瓶口有其他箭堵着,所以谁先投胜算就越大。所以阿璇暗暗吐了一口气,便摆好姿势,站在她两边的姑娘都忍不住为她加油。 她掷出最后一支箭,却觉得自己的手肘被人打了一下,因着手臂的方向改变,箭往左边偏了过去,离投壶可是差了好远。 她当即就转头,瞧着站在自己右边的姑娘,是个穿着粉色长褙子的姑娘,眉眼瞧起来就有种说不出的厉害。 阿璇皱眉问道:“这位姑娘,你为何碰我?” 粉衣姑娘立即吊起眼尾,讽刺道:“投歪了就说是旁人碰你,你是输不起还是如何。” 阿璇见她伶牙俐齿的,便是轻笑一声,说道:“我投壶的时候,别人离我最少有三步之远,可你却靠我这般近。方才我投壶的时候,就觉得手肘被人撞了下,是以我的箭才往左边偏。我的右边可就是你站我最近。” 阿璇也并不吵闹,说话有理有据的。 而粉衣姑娘这会见其他人因为她的话,都朝自己看,登时便不高兴,立即驳道:“空口白牙的诬陷人,你说我撞了你,那我就真的撞了你吗?你有什么证据。” 这话说的实在是无理,方才大家都瞧着阿璇投壶,还真没注意她的动作。所以这会也没人能为阿璇作证。 阿璇这会才想起这个粉衣姑娘是谁,就是一直站在宋妍身边的肖洁云,据说是她表姐来着。她既是认出了人,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所以她轻声一笑,便说道:“肖姑娘,你既然说没碰我,那我就当你方才是无意撞我的吧。下面就请宋姑娘投吧。” 她说着就退后了一步,将肖洁云留在了前面,而此时站在她旁边的宋妍,听到这话,眉眼一跳。 果不其然,其他姑娘都被阿璇这一句话提醒了,合着你为了让你表妹得第一,就这么妨碍别人。大家虽说不敢对亲王府的小姐如何,可是肖洁云不过是沾着宋妍的光,才能站在这里,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姑娘们虽没说话,可眼睛里头的鄙视却是一点没藏着掩着。 宋妍此时心头又厌表姐多事,又恨那个顾姑娘实在是多嘴。好在还是有和她交好的姑娘立即出来打掩护道:“妍妹妹,现在该你投了。” 宋妍拿了箭便站在原地,对准壶口就是投了过去。 可谁知她用劲大了些,箭直接越过壶口,飞了出去。 众人又是一阵惋惜,这会竟是没分出胜负。 顾岚赶紧出来说道:“没关系,既是这轮平局,那咱们就再玩一局,还是投三回,胜了的人拿彩头。若是拿了彩头的,可得请我们吃茶果子。” 姑娘们被她的话逗了,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此时顾岚退到阿璇身边,便是立即笑道:“看我待会帮你把彩头赢回来。” 阿璇愣了下。 等第一轮过了之后,阿璇就被淘汰了。 结果,宋妍和肖洁云都投进了,两人都不约而同朝阿璇看了眼。 谁知到了第二轮,肖洁云就被淘汰了,最后只剩下顾岚和宋妍。 原本应该是顾岚先投,谁知她竟是让给了宋妍。宋妍倒也不客气,直接便投了,可是箭头却歪了十万八千里去,竟是和上回的阿璇一样。 可有了方才阿璇的事情后,谁都不敢站地离投壶者太近,生怕影响了人家。谁知顾岚还是歪成这样。 她面色一红就是退后,轮到顾岚上了。而她毫不意外地将箭投进去了。 待她拿到彩头后,就是往阿璇手里头一塞:“瞧,我这不是把彩头给你拿回来了。” 阿璇瞧着手里的荷包,低头便是笑着说道:“谢谢岚姐姐。” “没事,我就喜欢看美人儿笑,”顾岚豪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璇登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在后宫当宠妃是不是就这滋味?   ☆、第86章 大出风头 第八十六章 在场的闺秀平日里少有这样的活动,因为玩了一轮,大家尤嫌不够,非要接着再玩。所以众人又纷纷给了彩头。 此时陈绮儿刚到,她远远就瞧见阿璇和顾岚站在一块说话,便是急急地过来,喊道:“表妹,你在这呢,我正四处找你呢。” 阿璇见她来了,立即便招呼她过来。 “你们在玩什么呢,”陈绮儿瞧着旁边姑娘兴高采烈的,就是好奇地问道。 旁边的顾岚和她也是见过几回,又知她是阿璇的表姐,当即热络解释道:“我们在玩投壶呢,陈姑娘要玩吗?出了彩头就行。” 陈绮儿一听有彩头,兴致大起,当即就表示要参加。 结果这一轮还是让宋妍赢了。 这边姑娘们投壶玩得尽兴,那边少爷们则是在忠毅侯府的练武场,也是热闹非凡。今日二王爷和三王爷家也都来人了,一干皇室子弟自然备受关注。 宋绅尧是忠毅侯爷收的关门弟子,自是要称他一声师傅,所以师母过寿,他岂有不到之理。至于宋寒川,当年在宫里头学骑射之时,皇上便命忠毅侯交一干小皇孙骑射功夫,所以三位王爷家的少爷,几乎都要喊忠毅侯一身师傅。 宋绅尧如今在军中历练,和诸多顾家子弟都极为相熟,反观其然人除了受过忠毅侯的教导,倒是和顾家子弟没那么熟悉。 宋寒川跟着顾十三过来的时候,顾家九少爷转头看着就皱眉问道:“你跑哪儿去了?” “我陪着三爷四处逛逛,”顾十三不在意地回道。 顾九哼了一声,显是不相信,宋三爷来顾家都多少回了,还要你领着逛呢。不过身为哥哥,就算弟弟说胡话,也只能点头认了。 “老三,你也来了,”二王爷家的老大宋文麒打招呼道。 宋寒川点头,淡淡喊了声:“大哥。” 皇室这两代子息都不太繁盛,皇上生了六个儿子,最后成年的就三个。至于这三位王爷家里头的,也就娶了三个老婆的淳亲王生了四个儿子,三王爷膝下更是只有一个儿子。 而如今这一辈皇孙当中,也就宋文麒已经大婚了,连世子的位置都定下了。去年皇上小病了一场,二王爷就把宋文麒的世子位置求了下来。所以京城但凡有些想法的人,都知道,二王爷向皇上表示呢,他王府安定,长幼有序。 毕竟三王爷家就有一个八岁稚儿,虽取名叫宋菩,可还不知这菩提能不能护佑得住他呢。 原本众人提议射箭的,这公子哥凑在一处,自然也想比试一番。姑娘爱都诗,他们却喜欢武斗,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诗做的好不好,那是人定的,谁都说服不了谁,还不如干脆痛痛快快武斗。 “唉,我刚从花园里头过来,瞧见那帮小姑娘正在投壶呢,要不咱们也玩这个?”顾家十一少爷因从园子那边过来的,所以瞧见好些姑娘围在那里玩得热闹。 顾九当即嗤笑,:“十一弟,投壶那是小姑娘才玩的东西,我可不玩,要玩你去玩。” “好你个九哥,嘲笑我是小姑娘是吧,”顾十一当即就要撸袖子。 顾家如今有三房,当年老侯爷带着顾家子弟征战沙场,死的死伤的伤,所以侯爷顾念着大家,一直没分家。谁知这一辈,三房加起来居然有十五个儿子,顾十三是大房最小的儿子,三房还有两个比他还小的。 “算了,算了,十一哥,你知道我九哥就是这嘴,你就饶了他吧,”顾十三赶紧上前拉架,不过这拉得却是偏架,嘴里头全是向着顾十一的。 气得顾九当即指着他的鼻子怒道:“顾十三,你少废话,皮子又痒了是吧。” 他们兄弟吵吵闹闹惯了,旁人完全没当一回事。可顾十三却一点不怕,往宋寒川旁边一站,顾九摸了摸鼻子就忍了下来。 “待会还要吃宴,不如咱们今日也玩投壶,射箭弄得一身臭汗,到时候又要沐浴又要更衣,却也是麻烦,”宋寒川开口说道。 他这话还真说中好些人的心思,毕竟这些到底是公子哥,平日里骑马涉猎也就是算了,这来参加师母的寿宴,待会再满身臭汗的坐着,这叫什么事儿。 顾十三自然知道宋寒川心里的想法,当即就道:“反正姑娘那边有投壶,咱们借了她们的来。” “听说姑娘那边还有彩头呢,都玩了两轮了,”顾十一也是兴致勃勃的说道。 经他这么一说,众多人就更是有兴趣了,这姑娘们平日里头都是吟诗作对,娇滴滴的模样,如今玩起投壶,倒是让人好奇。 如今京城风气也还算开明,出来参加宴会,男女之间或多或少都能见面。那边的姑娘和这边的少爷,多少都是扯着关系的,有亲兄妹的也有表兄妹的。 所以姑娘们看着那边来人了,更是有些惊讶。 顾十三因为年纪小,所以被派来借投壶。顾岚一听这话,当即便吃惊道:“可我们还在玩呢?” “那要不你再帮我去找个,”顾十三立即给这个妹妹出难题。 顾岚翻了下眼睛,便是忍不住道:“十三哥,你随便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头找个花瓶,再拿几支箭过来,不就好了。” “怎么能随便呢,”顾十□□驳道。 顾岚见他当真是难缠,而此时旁边有姑娘瞧见那边好些少爷站着,不说顾家这些少爷,单是宋寒川以及宋文麒等宗室子弟,已是极醒目的。 虽说这些宋家子弟,如今身上没什么爵位众人也只是少爷少爷地叫着,可人家以后的前程那可是不用说的。 特别是宋寒川和宋文麒,这两人可是如今宗室子弟里头顶顶受人关注的。去年宋寒川带人微服到舟山调查水军舞弊及杀良充敌一案,不仅找到了关键证人和证物,更是在回京之时,为了保护证人,以自己作诱饵,着实让皇上,让朝中大臣都刮目相看。如今这案子因牵连甚广,还在大理寺查着呢。 所以如今再提到宋寒川,谁不恭敬地称一声三爷。 如今不少姑娘朝那边一看,却是一眼就瞥见了宋寒川,不说别的光是他那样貌,便已是占尽了眼光。 阿璇并未见过宋寒川父母,却觉得他是个有心机的,就连样貌肯定都是尽挑父母的长处长的,这么多清骏端方的公子中,偏偏他就是别人一眼就能看见。 就连脸上略显冷漠的神色,如今在诸多闺秀眼中,那都是神采内蕴,气度高华的表现。更何况他本就身材颀长,腰间束着的玉带,又显地他肩宽腰窄。 阿璇便是奇了怪,按理说以宋寒川的年纪,他的身材更应该是偏与那种少年的单薄感,可偏偏他一点都不单薄,反而是那种一瞧就极好的身材,宽厚的腰间,修长的腿,每一处是不好看的。 就连阿璇都要感慨,上天果真是不公平,有些人就如同尽得天地灵气那般生长,而有些就随便长长。 顾十三狐疑地看着阿璇的眼神,忍不住问道:“你瞧我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阿璇施施然说道。 顾十三不敢和她大喊大叫的,只得遵了顾岚的提议,让人去自己的院子里头拿了弓箭和投壶过来。 此时顾岚却是突然喊道:“九哥,我先前已是输了一局,要不你帮我来投,若是赢了,彩头咱们分。” 对面的顾九还没说话,顾十三当即就暴起,他怒道:“你十三哥就站在跟前呢,你叫他干什么?” 而旁边有个快言快语的姑娘,当即就笑道:“顾姐姐这样厉害的都要找帮手,那可不行,我得找我哥哥帮忙。” 于是这姑娘也叫了自己的哥哥。 前头有这两位姑娘开了先河,众多姑娘还真的找了各自的哥哥过来,就算没亲哥哥的,也找表哥过来。 顾十三见阿璇半天都没叫人,就笑着说道:“要不我帮你比,待会得了彩头,咱们两人分。” 顾岚一见顾十三找阿璇搭话,还以为他瞧阿璇长得好看,当即驳道:“我帮璇妹妹来比试。” “就你?”还真不是顾十三瞧不起她,只是周围这些有好几个可是拉弓都有好几石的,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还真不够别人一个手指头的。 阿璇突然轻笑一声,提醒他:“我家承哥儿的手下败将,也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 顾十三:“……” “什么手下败将,说来听听,”顾岚这会算是看清楚了,她的璇妹妹根本就是和十三哥认识嘛。 这会那边几个人已是重新设定了规则,同样是每人三支箭,不过却将投壶放在五丈外。要知道若是用箭,便是十丈也不怕,可如今单纯凭手臂力量,五丈的距离可是极远了。 姑娘们这会也是又激动又兴奋,毕竟能这般近距离地瞧见这些少爷们比试,那可是极难得的。 也幸亏忠毅侯府是武官世家,相较于那些文官世家,就没那么多规矩。是以这会虽是少爷姑娘凑在一块玩,可到底人多,也不会掀起什么闲言碎语。 阿璇没看见自家哥哥,所以就算想找帮手也找不到人。而宋寒川也参加了,不过帮宋妍比赛的却是宋绅尧。宋寒川也没说帮谁比赛,但是他既是要比赛,谁还能不准。 待众人都各自拿着箭站好,一一开始投壶。 因参加的多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所以第一轮除了两人之外,其余人都投中了。可是这第二轮却没那么容易,因为第一轮投进的箭太多,将原本就窄小的壶口堵住一半,所以到了第二轮,纷纷落马。 待第三轮投完,竟是只有宋绅尧、宋寒川以及顾九和顾十一还在。 宋寒川瞧了对面的投壶,看了众人一眼,便提议道:“不如咱们这一轮再后退三步,若是没决出胜负,下一轮便再后退三步,一直到决出胜负如何?” 这提议就跟滴进滚油里头的水一样,噼里啪啦,大家都是议论纷纷,自然有赞三爷艺高人胆大,当然也有说他太倨傲,这般成竹在胸,若是待会第一个就被淘汰了,只怕失了颜面。 可在场比试的四人,却是都点头。 宋寒川当即后退三步,一箭便是掷了出去,箭干脆利索地进了投壶,带出叮当响声。 “好,好。” “厉害。” 旁边的鼓掌声立即响起。 顾九和顾十一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顾十一先上了,结果箭尖在瓶口打了下,就是飞弹到了旁边,失败了。 惋惜之声也是立即响起。 而接下来的顾九也失了准头,众人以为宋寒川要夺了彩头时,宋绅尧的箭却是稳稳当当地落进壶内。 “二哥,”旁边的宋妍紧紧抓着帕子,见他投进了,便是立即笑着出声。 倒是肖洁云笑着睨了阿璇一眼,得意道:“表妹,左右不管二表哥赢了,还是三表哥赢了,这彩头都是你的了。” “可不就是,”左边一个姑娘也是惯会捧着宋妍的,当即附和。 宋妍瞧着左右这些姑娘,虽说都有哥哥,却没一个比得上她家哥哥的,她心里头又得意又高兴,下巴都仰起,恨不能叫全部人都瞧见。 姑娘都爱这样出风头的事情。 双方虽是亲兄弟,不过这会却是认真极了,都各退了三步。旁边的人又呈了箭过来,宋寒川笑着转头对宋绅尧说道:“这回该轮到二哥先请了。” 他神态虽不见多热络,却比方才的冰冷要好多了,如今这般怡然自得地模样,当真叫姑娘看了心动,男人看了羡慕。 宋绅尧没和他客气,便是先射了过去。 可这箭头都在瓶口转了两圈,却最后还是脱力掉落了下来。旁边人纷纷惋惜不已,倒不见他自个有多可惜。 轮到宋寒川了,他手指极是修长好看,此时手上却带着扳指,这是长年射箭才留下的习惯。只见他长臂一挥,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竟是一下子从正中心□□了瓶口。 这赢得也太干脆利索了,以至于旁边喝彩的人都迟疑了那么一刻。 宋寒川此时总算露出点笑意,他这人太过骄矜,脸上时常面无表情,如今露出这么一点点笑意,旁人看得都欢天喜地的。 不过他看着红漆托盘放着的彩头,零零散散的银子,便是又笑了。他打小就知道隐忍,极少这般出风头,可偏偏今日却没忍住。 他偏头正好撞上了阿璇的眼神,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交汇。 他喊道:“十三,过来。” 站在阿璇旁边的顾十三赶紧跑过去,他吩咐道:“拿个绣囊将这银子装了。” “三爷,既是赢了彩头,总该请咱们喝酒吧。” 大概是这会气氛太好,所以不少人都敢和他开玩笑。 前头要开席了,便有小厮过来叫这些少爷去坐席,而戏台那边也散了,准备在后院开席了,也有丫鬟过来叫。 这样一处玩着本就是机会少,如今这已是长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再没人敢嫌不够尽兴,赶紧散开了。 而此时阿璇手心攥着顾十三塞过来的福袋,还挺沉的,想来就是方才宋寒川赢得彩头。她没想到他居然给了自己。 好在今日她穿的是宽袖衣裳,即便手心里头攥着福袋,都没人瞧见。 这会姑娘们正拱着宋妍在前头走,有个姑娘艳羡地说道:“今个宋姑娘可是得了两回彩头呢,当真是厉害。” “哪有两回,只得了一回而已,”宋妍谦虚道。 “三表哥既是得了彩头,还不就跟你得了一样,回去三表哥肯定会给你的,”旁边的肖洁云一口气说道。 宋妍这会却是没再开口否认。 阿璇又捏了捏手中的福袋,只觉得这银子还真烫手。   ☆、第87章 一心人,不相离 第八十七章 席间,顾岚极是照顾她不说,还连着说了好几遍,让她日后来多家里玩。说实话,顾岚也是不容易,忠毅侯府三房加起来有十五个少爷,可女孩却只有那么几个,论起嫡女的话,就她一个。 虽说她颇有些众星捧月,可成长的岁月中,周围光是男人,顾岚也很是觉得人生寂寞如雪啊。 阿璇同顾岚也颇有些意气相投,毕竟这样爽朗大方的姑娘,谁都会喜欢的。所以就连陈绮儿都酸酸地表示,她们两个就顾着自个说话了。 阿璇这会才有空问她:“表姐,你们今个怎么来的这么迟?” “别说了,还不是家里头又有人出幺蛾子,”陈绮儿不屑地撇嘴。 旁边的顾岚忙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就我家那姨娘,一大清早说肚子疼,丫鬟又说她月事没来,我爹高兴坏了,非要在家等着请大夫过来,”陈绮儿说道,脸上都有一种憋不住的笑。 顾岚一瞧她这表情,就觉得肯定是有好玩的事情,连忙追问道:“赶紧说说是什么事情啊?” 陈绮儿便是轻笑,压低声音同她说道:“我娘嫌是家丑,不让我到处说的。不过我就同你们两个说,这个真是太好笑了。” 顾岚被她逗的心痒难耐,一个劲地问。 原来是林姨娘先前因为被陈夫人撞破了,被好生收拾了一顿,而陈霁大概也觉得被下人瞧见了,很是没面子,好几日没去林姨娘的院子。 再加上陈夫人如今也算是想开了,便是连着给两个丫鬟开了脸,都是身段不错样貌也好的,再加上十五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可比林姨娘有吸引力多了。 所以这几天陈霁很是冷落了林姨娘,从前林姨娘在武宁侯府能这般风光,还不就是仗着自个生了两个儿子。又因为陈夫人看管陈霁跟看犯人一样,但凡身边有点姿色的,都看得死死。 如今她自己撒开手了,林姨娘就慌了手脚。 于是林姨娘今个早上,特地在陈夫人要出门的时候闹了一出。原来是她见自个月事迟了好几日,症状又颇像从前怀孕的样子,就让丫鬟来禀说自己怀孕了。 待陈霁满脸欣喜地冲过去时,林姨娘自是娇滴滴的,百般矫情。陈夫人已因此耽搁了,谁知大夫来了,这脉是左把右把,就是没说话。 最后还是陈霁催促,他才为难道,这位姨娘没怀孕啊,身子骨也好着呢。 陈绮儿说道这的时候,捂着嘴直笑道:“你说她丢人不丢人?” 此时三人一块来了净房,阿璇在这里洗了手,陈绮儿则是和顾岚说话。阿璇瞧着她们两个,就觉得又像是回到了现代的时候,要好的女同学都是约着一块上洗手间。 旁边顾岚的丫鬟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手,又放下她挽上去的袖子。 阿璇瞧了旁边的人一眼,此时顾岚肯定地点头,支持道:“可真是丢人,我看她往后该没脸折腾了吧。” 顾岚也是嫡出女,所以对姨娘通房有一种天生敌视感觉。不过她这般毫不犹豫地支持,还是赢得了陈绮儿的好感。 陈绮儿忍不住抱怨说:“你是不知那个林姨娘,脸皮比城墙还要厚,都不知做了多少事情,若不是看她生了两个……” 她说到这里却是顿住了,可见也是知道这其中的轻重,毕竟陈夫人自个没儿子。林姨娘生的那两个如今就是武宁侯府的命根子。 “算了,表姐,咱们不提这些扫兴的人了,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哪值得咱们费心,”阿璇立即说道。 顾岚也点头,她热闹也听了,却不好随意说些别的,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家事。 反倒是阿璇如今当真觉得陈夫人这亲娘,做的实在是失败。即便她再不喜林姨娘,可她作为正室,想要惩治一个姨娘还不是有千百种手段,何必在女儿跟前一味地抱怨。如今弄得陈绮儿都把林姨娘这么一个玩意一样的妾室当作了敌人。 待到了宴席要散的时候,几个姑娘要告别了,顾岚这个也不舍,那个也不舍,说了好几遍回去要记得给她发帖子,或是她发了帖子,阿璇她们要过来玩。 阿璇点头保证。 古代姑娘难怪喜欢办赏花宴,诗宴的,若是像阿璇这般只有一个姑娘的,在家除了和丫鬟们说说话,竟是连个姐妹都没有。 顾阶是个严父,眼瞧着两个儿子这几天在京城的花花世界里头玩得太开心,就要把他们扔到书院去读书。 谁知他们两跟商量好了似得,哭着喊着说爹爹还没带着他们去逛过京城呢。 可京城这么大,别说逛一天了,就是逛三天都逛不完。好在顾应衍作为大哥,这会站出来主持公道了,说是带她们到京城的街上见识一番。 阿璇一直没说话,却是在关键时候眼巴巴地看着顾阶。如今顾阶一从衙门回来,头一句问的就是,姑娘在太太院子里头吗? 若是没在,他肯定是要派人叫阿璇去卫氏院子里头,三人一块说话。以至于顾应衍淡淡笑着对顾应承他们说,要认真读书,要不然爹爹就只疼姐姐了。 好吧,顾阶对儿子那是十足的严父,就像顾应衍这回中了解元,他也不过是夸了两句。可阿璇就是给他送了一个只绣了青竹的荷包,他都能捏在手心里头夸赞半天,总体就是说,我闺女的女红当真是出色。 所以阿璇一看他,顾阶便是咳了一下,说道:“既是去逛街,把你妹妹也一块带着吧,人多热闹了。况且阿璇也没逛过京城呢。” 卫氏在旁边瞧了他一眼,想说话却没好当着孩子的面说。 待孩子们都回去,只剩下夫妻两人时,卫氏这才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瞧阿璇如今还是少出去的为好。” “这又是怎么了?”顾阶立即惊诧地问道。 卫氏横了丈夫一眼,都说男人是在外头做大事的,所以这些细枝末节上的事情,他考虑的就是没自己清楚。她低声分析道:“我是怕咱们女儿这样貌太招,若是在外头惹上不该惹的人……” 世道对女子太苛责,若是真惹上什么事情,即便阿璇什么过错都没有,这风言风语流传出来,也只会说是阿璇红颜祸水。 顾阶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合着夫人是在担心这个,他当即便表示道:“好了,你别担心了,我还能护不住咱们的女儿。你这是在质疑你相公不成?” “哪有,”卫氏强自按下心中的不安,便是请推了他一把,笑着摇头。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有我在,一定会护住她的,”顾阶保证道,他本就是一诺千金之人,如今听到这样的话,卫氏自然是对丈夫深信不已的。 卫氏因着要忙着家里的事情,就没有陪他们一块去。况且这回有顾应衍在,她心里头自然也是放心的。 阿璇今日特地穿了嫩黄的颜色,这样的颜色极是挑皮肤,好在阿璇的肤色本就白皙,而且是那种特别莹润健康的白中透粉。一向是姐姐脑残粉的顾应启,在看见她时,都忍不住长大嘴巴,惊呼姐姐好美。 顾应衍领着他们离开,卫氏本要给儿子银子的,不过他却是没要。 至于阿璇则是带了银票,前几日宋寒川赢得那一袋金子又被她锁进箱子里头。她一分都没动,说实话,那天拿到福袋的时,那种惊讶中带着激动的心情,可是至今都记忆犹新。 “哥哥,咱们去哪儿玩啊?”顾应启问道。 顾应衍本就对京城比较熟悉,今日又是专程带他们出来玩的,自然是直奔地方了。顾应衍特地选了今日,就是为了带他们去逛相国寺庙会。相国寺在京城有皇家寺庙之称,每个月有两次庙会,每次到了庙会都是极热闹的。 等马车到了附近,就听见旁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小孩对这样的声音最没有抵抗力了。顾应启手指偷偷掀了帘子的一角,朝外头看得津津有味。 好在没多久马车就停下了,在下车之前,阿璇正要带帷帽,却见顾应衍拿出一个蝴蝶面具,笑道:“帷帽反倒不安全,若是想要不被人瞧见脸,倒不如带面具。” 帷帽的轻纱太长了,每回都要拖到脚边,是以阿璇欢喜地接过蝴蝶面具。 等一行人下车后,顾应启瞧着旁边玲琅满目的摊子,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的了。周围的小厮生怕小少爷乱跑,又早得了大少爷的吩咐,务必要看好小少爷,所以是一步都不敢离开。 阿璇也听说过古代拐人的事情,现代尚且有那么多孩子被拐卖呢,这样资讯不通的古代,要真的出事,可是不得了。所以她也让亲自抓着顾应承,而更难缠的顾应启则交给顾应衍看管。 好在他们过来不是为了拜佛,而是为了逛庙会,所以几乎是在每一个摊位上都停下了。 古代没有这样那样的添加剂,所以阿璇也不拘束他们两个,但凡瞧上眼的都可以买了吃。 走了没一会,就瞧见相国寺了,只是门口却有一颗树冠极其繁茂的大树,瞧着那粗壮的树干,阿璇目测了下,觉得最起码得要五个成年男子合抱才能抱住吧。 “姐姐,树上挂的那些是什么?”顾应承瞧着挂得满枝满桠的红带子,便是好奇地问道。 阿璇也是头一回来相国寺,不过瞧那样子,应该就是为了祈福的吧。 好在旁边的顾应衍适时地说道:“这是人们为了心想事成,所以扔在上面的。” “扔个红带子在上面就能心想事成吗?那好,我也要扔,”顾应承欢快地说道。 阿璇见他兴致不错,便带着他过去。等进去之后,才知道这红带子是要亲自买的,若是要写字的话,要在功德箱里头捐钱,才能写呢。 顾应衍带着阿启进去买红带子,阿璇领着顾应承在树下看,两边的小厮却是拼命护着不让人靠近。 可顾应承非要往前,想要看看树上红带子都写了些什么。阿璇见他兴致挺高,便领着她去看。 顾应承看完了这边,还想看大树后面,阿璇无法,只得让小厮带着他过去,自个留在原地。 就在她盯着树后看时,却没瞧见旁边已是站了一个人。待她转身时,就看见宋寒川认真地侧脸,他眼睛盯着大树上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阿璇不知他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脸色的惊讶便是没掩不住。 此时宋寒川不紧不慢地转头,笑道:“这还是我头一回做这样幼稚的事情。” 说着他就一扬手中的带子,阿璇立即压低声音惊讶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只想求佛祖圆了我的心愿罢了。” 谁知他又将带子递到她跟前,笑问:“你要看看吗?” 阿璇一低头就瞧见,红绸上只有一行字,一心人,不相离。 “听说相国寺的这棵树很灵验,我从来没求过别的,如今只此一求,只愿佛祖能成全。”   ☆、第88章 拳头无眼 第八十八章 相国寺周围香火缭绕,人声鼎沸,说不清的乡音俚语在周围叫喊着,可阿璇似乎只能听到宋寒川低沉温雅的声音。 他往前走了两步,因为大树的树冠太过繁茂,再加上树上太多的红绸压着,整个树冠都异常低。所以他靠近时,垂下的树叶都低地能触碰到他的束发的玉冠。 他将手中的红绸往上一抛,红绸便是挂在枝桠上。等宋寒川后退回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祈福树,他忍不住笑了,摇头无奈道:“真想不到我会做这样的事情。” 阿璇也没想到,她转头看他:“谁教你的?” 宋寒川愣了下,微微撇过头,就是看着另一边,却还是回答了她的话:“顾十三和我说,这棵树挺灵验的。” 其实相国寺主持大师慧能,经常入宫为后宫诸位娘娘*,而定妃就是其中之一。宋寒川幼年便是身受定妃照顾的,所以和慧能大师很是熟悉。至于这可祈福树,还记得他第一次来相国寺时,看着周围的百姓虔诚地扔上红绸的模样,还嗤笑不已。 只觉得这些百姓竟是将心愿寄托在一棵树上,着实是可笑。 当时慧能大师便是但笑不语,年少的宋寒川还不是太懂收敛起自己的高傲的姿态,下巴微微抬起,便是问道,大师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慧能大师温和笑道,不过是为求心安而已。 当时宋寒川并不能理解,何谓心安。 可如今当他自己亲手将红绸扔出时,才明白慧能大师当初所说之事。他转头看着阿璇,她的脸被挡在面具之后,他轻声说道:“我也觉得他挺灵验的。” “哪里灵验了,”阿璇红着耳朵斥道,谁是他的一心人啊。 宋寒川双手背在身后,瞥了她一眼,轻笑:“那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阿璇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面具,还好好地带在脸上呢,他怎么就看出来自己脸红了啊。 宋寒川见她当真去摸自己的面具,越发起了兴致,老神在在地说道:“别摸了,耳朵根都红了。” 阿璇也不知何时染上了容易脸红的毛病,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只觉得脸上热的更厉害,直想掀面具透透气。 还好此时顾应承看完跑了回来,扯着她的袖子,就是激动说道:“姐姐,这个树真的好大好大,”说着他还张开手臂比划了几下。 显然顾应承对这棵树的兴趣可是大多了,以至于旁边的宋寒川他都没注意。此时顾应衍他们也从远处过来了,不过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个人。 顾岚一眼就瞧见了带着面具的阿璇,上来便是笑着说道:“璇妹妹,你果然也在啊。” 宋寒川在听到这一声亲切地璇妹妹之后,低头看着她,眼睛中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可见顾岚这一声亲热的叫法,真是为他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阿璇也惊喜地问道:“岚姐姐,你们怎么也在啊?” “今天是相国寺的庙会,热闹地很,这丫头一个劲地求我带她出来玩,”顾十三抢先说道。 顾岚鄙夷地看了一眼,拉着阿璇就说:“别提我十三哥说话,我原本不想来的,是他自己非想来玩,如今又拉着我做筏子。” “我信岚姐姐的,”阿璇立即说道。 顾十三当即哼了一声,便是阴阳怪气道:“你们才认识几天,就好成这般,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想当初……” 他正要说话,却听到旁边一声轻咳。 其实顾十三是想说,咱们两多熟悉啊,你跟顾岚才见过一面,就和她这个丫头一头,当真是伤透了他的心啊。 阿璇抬头看了眼相国寺,却是突然想起在信阳时,其实也就是去年端午节的时候,顾十三居然穿着一身女装帮她去折腾何祁。如今想想,他还真是愿赌服输,豁得了脸面。 毕竟人家也是侯爷的儿子,妥妥的高富帅,阿璇心里登时有种对不起顾十三的感觉。 “对了,阿璇,你要许什么心愿啊,”顾岚特地把她往旁边拉了拉,显然是一种,咱们不要和这些臭男人为伍的意思。 顾十三哼了一声,又小心看了眼宋寒川的表情,生怕顾岚表现的太热情,让三爷不高兴。不过随后他又笑了,毕竟顾岚也是个姑娘,三爷总不至于吃她的醋吧。 可顾岚把阿璇拉到一旁说悄悄话时,宋寒川的心情还真不是十分的愉悦。显然他如今想见阿璇一面,可是不容易,这好不容易见着了,还没说几句话呢,人就被拉走了。 阿璇仰头看了眼面前的大树,有些奇怪道:“自然是父母身体健康,希望大哥哥明年能高中,还有也希望承哥儿和启哥儿茁壮成长。” “你自个呢,”顾岚哪里想知道这些啊,她就是想知道阿璇的心愿。 阿璇愣了一下,刚好一条红绸在她眼前晃过,希望我和大春子明年能生个儿子,显然是请了寺中识字的师傅代写的心愿。 她轻笑了一下,姑娘家的心愿,她说道:“希望我明年变得更漂亮吧。” 顾岚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惊道:“你都跟个天仙儿似得了,你还要变漂亮,你可给我们这些姿色平庸的姑娘一条活路吧。” 阿璇愣住了,随后就是伸手去捏她的脸,假装怒道:“我看你才是说胡话呢,就你这样的还叫姿色平庸?我瞧着就没好看的姑娘了。” 这姑娘在一块,就喜欢相互夸对付漂亮,这会两人笑笑闹闹的,引得旁边侧目不已。不过好在这处本就是热闹的地方,就算她们再笑,旁边人也没觉得奇怪。 那边顾应衍接了寺庙的地方,趴着写了红绸,可谁知旁边的大婶见他写的好,就问能不能帮忙给自己也写一下。他随后答应了,可后头要求写的却是越来越多。 阿璇见顾应承他们忙的不亦乐乎,干脆就和顾岚两人进了庙里去瞧瞧。她虽是无神论者,可如今这状况却也让她不敢说完全不信神佛。她前世活得逍遥自在,就连死的都是富贵死法,只盼着这一世可千万要寿终正寝。 顾十三和宋寒川也跟着进来,宋寒川顺着相国寺走了几步,四处打量着,倒是和他几年前来的时候,还是一样的香火旺盛,烟雾缭绕。 “你要拜佛吗?要不咱们去后面求签吧?”顾岚提议道。 一说到求签,阿璇便是摇头,先前在信阳的时候,她可在求签的时候,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所以她不愿在经历一遍。 顾岚没想到她居然会不热衷与求签,当即便是微微惊讶,不过随后还是肯定的点头,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咱们就四处逛逛吧。” 不过她又有点担心地问道:“你带着面具不热吗?要不把面具拿了下来吧。” “不用,我不热的,”阿璇立即摇头。 顾十三见顾岚一直缠着五姑娘说话,旁边的三爷虽然脸上还没露出来,可已经往这边瞄了好几眼了。 所以他赶紧上前,笑着指着对面说道:“三妹,你先前不是说想拜佛的,要不我陪你去那边看看,听说姑娘家都爱去那边的,求姻缘特别灵验。” “十三哥,你皮子又痒了是吧,和我说这样的话,小心我回去和娘状告,”顾岚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满他挡在阿璇和自己跟前。 宋寒川跟在她旁边,此时前头又过来一行人,他赶紧挡在前面,显是怕旁人撞着她。 顾十三趁机在顾岚耳边说道:“你怎么就那么没眼力见啊。” 顾岚惊讶地看了宋寒川,又瞧着阿璇跟个小媳妇似得,跟在他身后,岂还会瞧不出来。她可是惊讶极了,这两人怎么看都扯不到一起,怎么就,就…… 她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你不要管,反正是好事,”顾十三得意地说道。 此时阿璇正停在一座佛像前面,而旁边高大的宋寒川则是微微低头正同她说话。虽然顾岚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可那样温柔的表情,啧啧,顾岚也算和宋寒川是认识好久,可却是头一回瞧见他对一个姑娘这般耐心和温和。 阿璇也没想到宋寒川会对寺庙里的菩萨这般熟悉,她不过因人多,在这里停下,他却是将面前的一排佛像都介绍了一遍,可见对佛法也是十分了解的。 宋寒川当然知晓她心中的诧异,说道:“我从前在宫里头住,时常会帮定妃娘娘抄写佛经。” 阿璇点头,宋寒川又说道:“定妃娘娘乃是我父王的生母,也就是我的祖母,是个极和善的人,”他抿了下唇:“日后你也会有机会见到她的。” 这人说话还真是没羞没臊的,可阿璇这次却没有否认。有些甜蜜早依旧犹如一颗种子,落在了心头,原先还不觉得,待看清时才发现已长出了枝桠,让人回避不得。 “走吧,咱们再去后面看看,”宋寒川说完,便率先走在前头,宽厚的脊背挡在阿璇身前,让她格外的安心。 阿璇跟在他身后,左右的人还是那样多,可她却没了先前的狼狈,待走出佛殿时,头顶的阳光照射,他的影子将阿璇整个人罩在其中。 待他们回来时,顾应衍他们却不见了,阿璇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后来还是宋寒川叫了身边的侍卫过来,这才问清楚,原来他带着双胞胎两人到前面的茶楼歇着了。 “哥哥,你给你捏捏手吧,”阿璇一见包间,就听见顾应启讨好的声音。 待她看着顾应衍,竟是说不出的好笑,她可从没见过顾应衍这样狼狈的神情,他抬头瞧阿璇在笑,便恼怒道:“还敢笑,若不是为了给你们写红绸,我岂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不过说完,他自个也是无奈摇头,可见这会当真是狼狈了。 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多的香客请自己写,他这样的性子既是答应了一个,却不好再拒绝别的。所以这才有了好些人排队等着他写字的场景出现,若不是后来寺中僧人出面,他至今还没脱身呢。 可旁边双胞胎可不觉得这是苦差事,特别是顾应启,见他们来了,一个劲地开始夸赞哥哥有多厉害,“他们都排队等着哥哥写呢,爹爹就说哥哥写字好看,要我跟哥哥学着呢,”他这会显然也是发现了哥哥的厉害,点头便说道:“我要跟哥哥一样,好好练字。” 阿璇见他兴致勃勃的,便是鼓励道:“咱们承哥儿好生练字,日后也让人求着你给写字好不好?” 顾应启点头,欢喜道:“好的,到时候姐姐不用求,我就给姐姐写。” “你弟弟好会说话,小嘴儿真甜,”旁边的顾岚一听这话,当即就笑了。 在茶楼坐了一会,顾应承他们就又被楼下的热闹吸引了,非要下去买麦芽糖吃。阿璇让顾应衍在楼下歇会,自己下去买。 宋寒川这会正和顾应衍在说话,顾应衍和顾十三的九哥关系不错,如今他们也算是正式。顾应衍自然知道面前这位就是淳王府大名鼎鼎的三爷,早有耳闻,如今见面,果真是芝兰玉树般地人物。 所以阿璇要陪着他们下去买东西,宋寒川自然不好跟着。旁边的顾岚跟着下去了,他们又带了小厮。 等到了楼下的时候,刚出门顾岚就说道:“璇姐儿,你这面具都带了一路了,该热了吧,要不就摘了?” 阿璇摇头,还是没要。 顾应承他们精力旺盛,这会两人在前头,沿着沿街的铺子买过去,正到了一间卖糕点的店铺前,等着买点糕点时,就从后面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一进铺子,就将在铺子里吃东西的人赶走,这店铺本就不大,里头统共也就摆了三四张桌子,他们几个人一进去,就是左踢右踹,板凳和桌子全都被推到了,桌上清凉的绿豆汤全洒在了地上。 顾应启正等着喝绿豆汤呢,却瞧见他们这样,立即便指着问道:“姐姐,你看他们在做坏事。” 此时店里只有一对母女,显然害怕极了,那母亲将小女儿护在身后,大着胆子问道:“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欠债还钱才是王法,你男人借了我们一百两银子,现在好久没还钱了。我告诉你,要是十天之内再不还钱,这铺子我们可就收了,”为首的人得意洋洋的说道。 阿璇皱了下眉头,便要让小厮带着顾应承他们离开,可旁边的顾岚却不愿走,生气道:“这帮人当真是不要脸,这么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我还要问问有没有王法呢?” “姑娘,你可小声点,”旁边一个正在卖香花的老婆婆,立即低声说道,她瞧了里面一眼,又是压低声音说:“这些人可厉害极了,连京兆尹来了都不怕的。” “这么厉害?”顾岚自小在忠毅侯府长大,骨子里头就有一股侠义之情,这会还偏不信这邪,当即就又问:“他们还能通天不成,我看不过都是群纸老虎罢了,只会欺负女人和孩子。” “姑娘,还别说,他们这背后可真有人,”那老婆婆是经常在这里卖花的,所以对这些人的来历很是清楚。 此时里面的人又冲着外面吼道:“都别站在外头看了,赶紧滚,拳头无眼啊。” 这会有个穿着石青色衣裳的人,已是开始上前抢了老板娘的钱箱子,可是这买绿豆汤和糕点,收的不过都是铜钱而已,他哼了一声,就是将钱箱子扔在地上,哗啦啦的铜钱落在地上的声音,撒的周围全都是的。 此时两个小厮将顾应承他们带回去了,而顾岚非要落下来看,另外两个小厮只得护在她们两边。 “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顾岚伸手就要撸袖子了,她也练过一点防身的功夫,可那都是花拳绣腿。再加上忠毅侯夫人怕她整天舞动弄棒的,以后不好说婆家,便是怎么都不愿让她再学武。 这会她气得只能干瞪眼,阿璇还得安抚她,生怕她一个不慎冲出去。 “肖大爷,你来了,赶紧进来坐,”此时又来了个穿着锦袍的男人,瞧着二十岁左右,模样不算丑,可是却没什么精气神,眼底那青黑,瞧着便像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肖昆瞧了这小门面,当即就不高兴道:“就这么点小门面,你们也该借给他一百两银子。” 说着,他还伸手将扇子打开,可见是不高兴至极了。 对面的人赶紧说道:“肖爷,您可别看这门面小,要是没个两千两银子可拿不下来,这毕竟是在相国寺前面不是,这地界的铺子都是旺铺。” 这会两人已经开始讨论铺子的价值了,旁边的老板娘却只能抱着孩子嘤嘤地哭。 肖昆点头,听他这么一说显然也是满意的。 此时顾岚终是忍耐不住,骂了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当真是不要脸。” “哟,你这姑娘人虽美,可是脾气却不好嘛,”肖昆一转就瞧见是个小姑娘再骂她,他也是有点眼力见的,这会瞧着这姑娘的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他又看了旁边的姑娘,带着面具瞧不见脸,他往前走了两步,就是笑道:“姑娘,你说这话,我可是不高兴了。” 谁知他手上的扇子却突然伸了过来,就是要挑阿璇的面具,阿璇忙是扭头,可面具还是被带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两个小厮当即挡了上去,怒道:“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动我们家小姐。” 此时肖昆却是说不出话了,虽然这两人挡在面前,可他还是看见了阿璇的脸。他这一辈子也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一想到自己往常捧的那些人,当真是庸脂俗粉,这样的才叫真正的绝色姑娘嘛。 旁边围观的人也瞧见了这一幕,当即就有人呀道:“这姑娘长得跟天仙儿似得。” “可不就是,我可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 顾岚这会也急了,而阿璇则是赶紧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具,又匆匆带在脸上,她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先回去吧。” 顾岚虽爱打抱不平,可也知道是非轻重,知道阿璇这脸太招人,要是还在这里,只怕真要惹出事情。可这会她们想走,却又走不了了。 肖昆将扇子收了起来,在手上点了点,用自认风流倜傥的姿态说道:“姑娘,别急着走嘛。” 他身后的人就要堵上来,这时候后面却也来了好些人,他正伸手指着阿璇呢,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子,咔嚓一声,整个手腕就断了,他杀猪一般的叫声简直是响彻云霄。 好在顾应衍将阿璇护在怀里,没让她瞧见这一幕。 肖昆疼得都要昏过去了,待要仔细看眼前是哪个不要命的时,就看见宋寒川正一脸冷酷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可不像是看活人的眼神。 “三,三爷……”肖昆一瞧见他,腿肚子就软了。 宋寒川这会是真怒到了极点,上来就断了他一只手,这会伸脚就是扫过他的膝盖,肖昆一下跪在了地上。宋寒川将他的手迅速反身背在后面,又是咔嚓一声,胳膊也被卸了。 连顾十三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不忍的表情,那痛苦就不像是在对待人啊。他赶紧让人护着顾岚他们回去,而顾应衍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也是立即带着阿璇离开。 宋寒川把肖昆的两只胳膊都卸了下来,膝盖一下子踢在他的脊背上,这会肖昆真是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这会肖昆的那些手下才反应过来,就是上前。可这些小喽啰哪用得着宋寒川动手,旁边的王府侍卫立即上前,这些都是个草包,两下就能摆平。 “去,找京兆尹的人过来,就说这里有人敲诈,”宋寒川冷着脸吩咐,侍卫得了令赶紧去找人了。 待回了茶楼,顾岚有些歉意地说道:“阿璇,都是我连累了你。” “没事,若不是我打不过他们,我都想上去揍这些人了,”阿璇安慰他说道。 等宋寒川回来时,她看着他一脸余怒未消,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好在宋寒川和顾应衍说话时,态度还算温和,他说道:“你先带他们回去吧,余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顾应衍知道这会欠了宋寒川一个人情,当即点头,表示:“下次有机会,定请三爷喝酒。” 宋寒川回府的时候,刚到了院子,明宝就迎上来了:“三爷,先前王爷派人来找您。” “说了什么事了吗?”宋寒川淡淡问道。 明宝摇头,不过他还是担忧地说道:“下午的时候,王妃的娘家人来了,后来王爷就派人来找您了。” 肖家人居然还有脸来告状,肖昆就是肖王妃的娘家侄子,而且还是她嫡亲哥哥的唯一儿子,如今却被宋寒川卸了两只胳膊,手腕又被折断了。 “伺候我更衣吧,”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就是吩咐道。 此时王妃院子之中,宋妍正端着碗,哀求道:“娘,你就喝一口吧,你从下午开始就水米未进了,这样怎么吃得消?” “我吃不下,你端下去吧,”肖王妃摇头,一脸苍白,显然是憔悴极了。 此时外面有人掀了帘子进来,六王爷进来后,看着她这样的脸色,当即便道:“不过是个侄儿而已,我已经让人寻了太医,给他好生看看了。” “王爷也别哄我了,昆儿现在还在京兆尹大牢呢,哪来什么太医给他看病啊,”肖王妃说完便是低低地哭了起来。 “娘,你别哭了,”宋妍放在小碗,显然也是要跟着她一块哭了。 六王爷见她们母女都哭了,赶紧哄道:“我已让人去保他出来了,回去好生将养两个月就好了。” “王爷这话的意思,就是昆儿这顿打是白受了的,他可是我大哥唯一的嫡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我爹啊,”肖王妃又开始哭道。 宋妍虽然瞧不上肖昆这个表哥,可是到底是亲表哥,如今三哥当众打了表哥,那就是扫了娘的面子,她如何能忍,当即也是哭着附和道:“娘,你别这么伤心,爹爹肯定会给您主持公道的。” 六王爷听这一屋子的哭哭啼啼,就是忍不住怒道:“难不成我还要让东廷给肖昆赔罪不成?” 他哼了一声,有些不耐地甩了下袖子:“东廷的脾气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我已经问清楚,还不是肖昆先欺压百姓的。肖家还有脸找你哭诉,我看他们是胆子肥了啊。” 先前肖王妃无非也就是仗着六王爷给自己脸面,才会这样哭诉,如今六王爷拉下脸了,她一下子就顿住了。 六王爷又道:“这事若是没闹到皇上跟前还好,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我看你大哥这官位都难保了。” 说完,他就甩袖子准备离开。 可这脚还没踏出门外呢,就听宋妍突然惨呼道:“娘,娘,你醒醒啊,醒醒啊。” 肖王妃昏过去了。   ☆、第89章 危在旦夕 第八十九章 宋寒川要出门的时候,宋泰詹着急燎火地跑过来,平日稳重儒雅的风姿也不见分毫,袍角飞起,显然是赶得急了。 “老三,你这是要出门?”宋泰詹见他一身宝蓝锦袍,腰间银白腰带闪烁着点点银光,头上带着紫玉冠,乌发如墨,当真是俊美无俦。 宋寒川脸色淡然,如常道:“不出门,只是父王派人来找我。” 宋泰詹一听这话,当即急色就涌到脸上,他把宋寒川往边上拉了拉,赶紧说道:“我就是来跟你说的,这会可千万别去,王妃昏倒了。” 宋寒川看了他大哥一眼,说实话,宋泰詹真的是宋家的异类,或者说他是上下四千年皇族里头的异类,虽然出身皇族,可他恨不能以圣人标准要求自己。就拿他们兄弟之间吧,宋泰詹当真是做到兄友了。 不过这会他一撩袍子便是笑道:“既是王妃娘娘病了,那我也该去看看。” “唉,我说老三,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计较呢,”宋泰詹忍不住劝道,他平时对王妃这个嫡母也是尊敬有加,并不轻易议论她的是非,只是今日这事瞧着是不能善了了。 宋寒川瞧了他一眼,似有不解,反问道:“大哥这话说的,我何时同她一般计较了?” 宋泰詹见他装傻,索性便说开了,“那肖家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又何必和他一般计较呢。如今你把肖昆打也打了,人还给弄到京兆尹大牢里头关着了。王妃的脸面算是被你踩了,那咱们就退一步,就当是敬她这个嫡母。” 大家族里头向来没有秘密,王府也是一样,这么大个王府,可谣言要传起来,只要半天,就能谁都知道了。 更何况肖家太太是哭哭啼啼来的,到了王妃院子里头,还没到里头呢,就扑通跪下了。这里外的丫鬟都瞧见了,就算是想瞒都瞒不住。 所以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三爷把王妃侄子的两条手臂被弄断了,还把人给扔进京兆尹大牢里头去。 谁都知道这府里的少爷,王妃娘娘只怕瞧着最不顺眼的就是三少爷了,也没别的,就因为三少爷也是嫡出少爷,而且人家还是在宫里头被定妃娘娘抚养长大的。 别看王爷如今还没请封世子呢,可谁都清楚,这世子之位多半就是三少爷的。可是如今一切都还没定下来,想让肖王妃死心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出了这么个事情,肖王妃可算是抓住了宋寒川的把柄。 再怎么说,肖王妃也是嫡母,她的娘家那就是宋寒川正经的外家,肖昆再不是个东西,那也是宋寒川的表弟。如今他在大街上一出手,就要把肖昆往死里弄,肖王妃能不着急上火嘛。 所以这也是宋泰詹火急火燎过来的原因,无非就是想劝宋寒川别硬顶着来。就算他再有理,可这孝道为先,肖王妃就占着先机了。 “大哥,王妃既是病了,我去看她也是应该的,你要一起去吗?”宋寒川露出温和地笑容,他这人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难得这般温和。 宋泰詹见他坚持,便是摇头,却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 待到了王妃的院子的时候,这才发现韩侧妃,温侧妃都在,韩侧妃是宋泰詹的亲娘,一见他来,就是拼命使眼色,想让他别淌这浑水。 不过宋泰詹却跟没瞧见她的眼色一般。 至于温侧妃,人如其姓,性子温和与世无争。不过她养的二少爷宋绅尧却和她性子相去甚远。 此时两人都在外头坐着,而六王爷则是坐在罗汉榻上,显然是神色忧虑,旁边坐着的便是四少爷宋寒远,他今年九岁了,足足比宋寒川小了九岁,更是比宋泰詹小了十一岁。 “父王,母妃会没事吗?”宋寒远在看见两个哥哥进来之后,身子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担忧地看着六王爷问道。 “放心,没事的,”六王爷随口安慰他。 而一旁的韩侧妃见里头久久没动静,便是忧虑道:“王爷,要不妾身进去瞧瞧?” 谁知她刚说完,就听里面宋妍大哭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好几声呼喊,显然是想将肖王妃叫醒。 六王爷从榻上一下子跳了起来,就是往里面去,原本靠在他身边的宋寒远被推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进去。 韩侧妃见六王爷进去了,扯了扯帕子也跟着进去。 倒是宋寒川目光深沉地看着内室被不断掀起的帘子,虽说肖王妃如今日益针对他。不过宋寒川并没有和她起了冲突,大家到底还是顾全着脸面,没有撕破脸皮。 可是今日他看见肖昆用扇子,轻佻地挑来阿璇脸上的面具,他便是怒从中来,而且也不想隐忍一分一毫。他乃是习武之人,出手本就重,再加上他有心废了肖昆,那几下可谓是狠毒至极。 可要问他后不后悔,他自然是不会后悔的。谁敢动他在乎的人,他就敢废了他。都说他们这些宗室子弟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他还算什么天潢贵胄。 “老三,”宋泰詹见他面色深沉,便是忧心地叫了一声。 此时一旁一直低头转着佛珠的温侧妃,则是抬头瞧了旁边两人一眼。 六王爷看着吐了一口血的肖王妃,惊得眼睛瞪地老大,指着太医就怒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而跟着进来的韩侧妃,脸上登时闪过一丝惊喜,不过她随后就低下了头,生怕被人瞧见这样大不敬的神色。 一直在旁边照顾肖王妃的宋妍,显也是被吓坏了,这会眼泪跟断了线般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这会太医显然也是被吓傻了,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他来之前没听说肖王妃有什么大病,还以为只是偶感风寒之类的小病症呢,可这会怎么就一下子就吐血了呢。 待他再把脉时,脸色刷地就白了,肖王妃的脉搏之象,可是衰弱至极,这可是不好的症状啊。 此时六王爷见太医不说话,又忍不住提了嗓门问道:“问你话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就吐血了呢?” 太医也想问啊,对啊,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吐血了,而且这脉搏怎么瞧都是像将死之人的脉搏啊。 宋泰詹在外头听见六王爷的怒吼,脸色也是一变,就是问旁边道:“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宋寒川并不说话,神色却变得凝重。 ****** 卫氏还在因为阿璇今日之事生气呢,待顾阶回来时,就忍不住抱怨,这天子脚下竟还有这等流氓,当真应该被关在大牢里头再不放出来。 顾阶听她这么说,自也是异常生气,又好生哄了阿璇,生怕她心里头落了阴影。好在阿璇面色还算寻常,并没有特别害怕。 她反倒是觉得那个被宋寒川教训的人,应该异常惨吧,她虽没亲眼瞧见,可是却听见旁边人的议论声。她们离开的时候,宋寒川的脸色都不好看,阿璇也没机会亲自和他说谢谢。 等顾阶第二日到了吏部衙门,就听见两个官员正凑在一块说话。顾阶同他们打了招呼,笑着问道:“这一大清早,两位大人聊什么呢?” “顾大人,想来你不知道吧,昨个淳王府连着请了三名太医进府,最后连院判都被请去了,”因着顾阶是他们两的直属上司,所以其中一人也不隐瞒,赶紧说道。 淳王府? 顾阶立即想起了宋寒川,外头都只知宋三爷的大名,道他办差厉害,小小年纪便沉稳有谋,却不知他与读书上也是异常认真。自他拜了老岳丈为师之后,时常上门请教,就连自己,他都行半师之礼。 京城就没什么秘密,不过一天的功夫,谁都知道淳王府的王妃不行了。 不过自然也有人不信的,这不是笑话嘛,前两日德宁长公主办了花宴,肖王妃还去了呢,在场的贵夫人可都瞧见了,她面色红润举止如常,哪里像是将死之人啊。 如今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自然就有追根究底的。没多久,就又传出来,肖王妃是被府上的三爷给气病的。因为宋三爷在相国寺教训了欺行霸市的肖昆,他可是肖王妃的亲侄子,肖家人去王府告状,王妃叫了宋三爷过去教训,然后就被气着了。 可是这也说不通了,因为肖王妃不是病了,而是要死了啊。她堂堂一个王妃,不至于为了一个被打了的侄子,就活生生把自个给气死吧? 一时间,淳王府就在京城的风口浪尖了。 好在那天肖昆挑弄阿璇的事情,并没有宣扬起来,毕竟百姓瞧见他是想去霸占人家店铺。所以这传闻就是宋寒川看不惯他欺行霸市,所以教训了他。 可顾阶知道自家闺女是在相国寺被欺负的,回去细细一问,才知道他们当天确实和宋寒川遇到了。 此时卫氏也听到了外头的风声,幸亏这会传闻是宋三爷只是见他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这才出手的。这要是传闻是为了自家的阿璇,卫氏真不能亲手打死肖昆。 “好了,你也不要担心,如今传闻是这般,可见跟咱们阿璇没关系,”顾阶安慰她说道。 卫氏忍不住哀叹了一声,“我还想着要借着机会,让你把宋家三少爷请到家里来。毕竟他救了咱们阿璇,可如今这外头这样传他,当真是让人心里头难受。” “这话从何说起,”顾阶没想到她这会还替宋寒川抱不平了。 “那肯定是啊,这明眼人一瞧,不就是肖王妃为了给自家侄子出气,故意在外头败坏三少爷的名声,这后娘就是后娘,没一个好东西,”卫氏义愤填膺地说道。 顾阶见她这样生气,便又开始哄她。 而卫氏这次却是猜错了,如果说肖王妃一开始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可如今她确实是生命危在旦夕。 徐炎匆匆进了院子,就被明宝领到了书房。宋寒川正在练字,知道他进来了,却还是没抬头,只问道:“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如今外头的传言只是在说,你是瞧不惯他欺负孤儿寡母才出手的,并没有涉及到顾姑娘,”徐炎说道。 宋寒川点头。 待他一篇字写好后,便是将毛笔放下,看着对面的徐炎又问:“季铭找到了吗?” “我们已经在联系了季神医,想必这两日就有下落,”徐炎有些凝重地说道。 “我不想再听到想必、尽量这些词,三日,我只给你们三日时间,把季铭给我带回来。” 此时宋寒川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又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第90章 牛郎织女 第九十章 淳王府乃是御赐的宅子,当今圣上只有三个儿子成年了,所以这赐宅子的时候,也没小气,手一挥,一整片房子就全都是淳王府的。 如今淳王府光是下人便有数千人,再加上守护王府的侍卫,可如今这王府之中,却透着一股怎么都挥散不去的压抑。 此时肖王妃的院子之中,丫鬟们都守在各自的位置上,别说交头接耳,就连多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半天。 宋妍自打肖王妃病重之后,不仅成日愁眉苦脸,就连整个人都变得戾气十足。今日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就因为倒的水热了点,就被连盆都掀翻了,一盆人泼的满身都是。 六王爷这会正是恨不能把头发都给抓掉了,要说肖王妃是那种气量小的,他也确实有点这么认为。可要说她先这般模样,是被气得,他怎么都不愿相信。 可如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都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病。若说是中毒,可谁也说不出个究竟。他已经发过好几通火气,将太医院的太医都骂了一顿。可就算这样,肖王妃还是这样要死不活的。 他在书房里头坐着,对面就是坐着宋寒川兄弟三人。这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连成天在军营里头的扎根的宋绅尧都回来。 “父王,你也别太担心,若是太医院的太医看不好,那咱们就张榜,寻遍天下名医就是,”宋寒川见他这幅唉声叹气的模样,便淡淡说道。 旁边的宋泰詹立即点头,附和道:“这天下名医之多,未必太医院那些不知道的,旁人就不知道。咱们只管请了名医过来,总会有人见多识广的。” 六王爷被他们这么一安慰,到底心里好多了,抬头瞧着对面的儿子们,可见这儿子多,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遇着事儿能一块商量着。 倒是旁边的宋绅尧一直没说话,不过他素来比宋寒川还要沉默寡言,旁人也没在意。 等六王爷觉得倦了,就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三人起身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待宋寒川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六王爷。六王爷是个富贵闲散人,如今皇上就剩三个儿子,其他两个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可他就是悠闲地过自个的日子,也有说他这是做样子而已。 可宋寒川知道,他爹是真没野心。 当晚徐炎就回来了,宋寒川正在罗汉榻上看书,他一脸兴奋道:“三爷,季神医进京了。” “带我去见他,”宋寒川立即便是说道。 徐炎大惊,问道:“可马上就要宵禁了。” “带上我的腰牌,”说着,他自个就起身了,立即从罗汉榻上下来。明宝赶紧跟上,谁知宋寒川却回头瞥了他一眼,吩咐道:“你在院子里头看紧了。” 明宝知道自个又被留下看院子,虽心中有些哀怨,可也不敢违抗三爷的命令。 如今淳王府就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千层浪,更何况宋寒川这还是深夜出门。六王爷自然是最先知道的,不过也只是挥挥手让管事的下去。 至于韩侧妃也知道了,不过她却是冷笑一声,跟身边的丫鬟说道:“别看咱们家这位三爷平时不显山漏水的,可这关键时候,可不是个心软的。” 旁边的丫鬟听了这话一惊,低声道:“可王爷还在呢,三少爷也不敢怎么样吧。” 韩侧妃没说话,不过她却是哼了一声,她虽也不喜欢宋寒川,可相较于王妃生的这个,她倒是宁愿三少爷掌了这王府。 想到这,她就觉得心口疼,她生的那个到底还站着长呢,可人家倒是好,行为做事处处向圣人看齐。左右她是没有这个觉悟的,倒不如气死她算了。 因着温侧妃这两日身子也不舒服,所以宋绅尧便是寸步不离左右地陪在她身边。只是等丫鬟们都下去了,温侧妃捂着胸口,眉心露出微蹙,显是胸口还是觉得闷呢。 “娘,要不我帮你请了太医过来吧,”宋绅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说道。 温侧妃立即阻止道:“如今府里头王妃娘娘病重,已是弄得人心惶惶的,我就不要跟着添乱了。” “什么叫跟着添乱,你既是身子不适,就改叫太医来,我看谁还敢说什么不成,”宋绅尧立即皱着眉说道。 温侧妃见他动了怒,赶紧伸手按住他的手背,温言安慰道:“谨小慎微,总是没错的。如今这家里头,不太平啊。” 宋绅尧瞧着母亲这样,却是终究忍不住,微微咬着牙,面色有些狰狞道:“总有一日,儿子总是会让母亲风风光光的。” “娘都这个年纪了,还在乎什么风风光光,”温侧妃笑了下,可随后却又说了句,“她如今躺着,我反倒是安心了。娘只盼着她日后别碍到你的婚事。” 母子两人相对一眼,却是没再说话。 此时街道上早没了白日的喧嚣,宋寒川坐在马车之中,入目之声都是车辙滚动以及马蹄的哒哒声音。 徐炎亲自保护他出来,季铭被安排在了宋寒川的别院。等到了别院门口,徐炎按着约定的敲门方向,敲了三下停顿了一息之后,就又拍了一下门。 季铭这会正在屋子里头坐着,院子外头全是带着刀的侍卫,顾十三正坐在他旁边嗑瓜子,一边嗑一边和他聊天。 当然主要是他说,季铭听着,等季铭听到肖王妃下午还好好的,晚上就不行的时候,却是隐隐猜出宋寒川这会找自己的原因了。 也幸亏他最近在河北找一味药,离京城不愿,坐马车一日就能到,而骑马快的话,估计时间还能缩了一半。 所以宋寒川进来的时候,顾十三正说到宋寒川如何冲冠一怒为红颜,活生生地卸了肖坤两只手臂。季铭在宋寒川推门进来时,忍不住瞧了眼他的手臂,他是大夫,可是知道活生生被卸了手臂,是怎么个钻心蚀骨的疼。 “十三都把事情和你说了吧,”宋寒川直奔主题地问道。 旁边的顾十三有些手足无措,显然是怕宋寒川觉得自个嘴太快,守不住秘密。不过季铭既是他请来给肖王妃治病的人,那说给他也是应该的吧。 季铭点头,迅速说道:“我怀疑王妃是中毒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看那帮太医也有人瞧出来了,只是谁都不知道这是哪种毒,所以谁都不敢说,”宋寒川哼了一声,显然是打心底觉得太医院在推诿。 季铭又奇怪道:“可按着肖王妃那样的情况,可见这□□性极强,但我听说王妃如今已经稳定了?” 宋寒川点头,神色冷漠道:“太医院也不尽是庸医,院正孙方奇开了药,暂止稳定了王妃的病情,不过到底治标不治本。所以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救王妃的。” “三爷,你救我一命,我也答应你,可以无偿为你救三个人,如今你确定要救肖王妃吗?”季铭从顾十三的言语中,就能知道宋寒川同这位继母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宋寒川轻笑一声,显然是对他这个问题表示轻视。他道:“我既是找你来,自然就是为了救人。” “那好,我明日就进王府,不过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并不敢有十分的把握,”季铭矜持说道。 宋寒川知道他们这些大夫看病之前,都不会把话说满。即便瞧了病人,就算有十足的把握,也只会说五分。 不过他还是点头。 ****** 阿璇在家等了好些日子,还是没听到肖王妃好转的消息。她倒不关心肖王妃,只是宋寒川也一直没有消息,所以她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说到底那天,要是肖坤没有拿扇子挑了自己的面具,估计宋寒川也不会对他下那样的狠手。如今肖王妃出了事,她生怕有心人将这件事都推到他的身上,所以如今这心里头忐忑不安,生怕再生出些意外来。 她左想右想,最先想到的就是顾岚,她是顾十三的妹妹,应该对淳王府的事情,知道的比她多吧。 所以从卫氏院子里头回去,她就写了帖子给顾岚,想邀她到自己家中做客。 顾岚因为之前的事情,被忠毅侯夫人给训斥了一顿,不许她再出府。所以这一收到阿璇的帖子是又高兴又惊喜,见她邀自己去她家中做客,更是当即就去求了母亲钱氏。 “顾家姑娘,可是吏部侍郎顾阶顾大人的千金,”钱氏略想了想问道。 顾岚点头,便是揽着她的手臂道:“母亲,你不是一向希望我同大家闺秀结交的。你先前不是还夸赞阿璇行为举止都是端庄大方,说她教养极好。” 钱氏确实是当着女儿的面,这般夸奖过阿璇。不过她却是还有话没说,那就是这位顾家姑娘,样貌未免太好了些。这寻常姑娘样貌姣好,与亲事上有益,可这位顾姑娘却生的太好,若是顾家护得住那还好,若是护不住的话,只怕红颜易损啊。 旁边的大少奶奶纪氏正坐在,听小姑子要去顾家玩,她便帮着说道:“这位璇姑娘的母亲卫姐姐,乃是我娘家亲姐姐闺中密友,性子也是顶好的。想来如今教养出来的姑娘,定然也是不差的。” “就是,娘,你瞧连大嫂都这般说呢,”顾岚撒娇地玩着侯夫人的手臂,瞧着是怎么样都想去的。 钱氏最后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得同意了。 ****** 六王爷没想到宋寒川说在外头找大夫,却是这么快就有了动作。原本太医院对季铭这般年轻的后生,很是怀疑,还明里暗里让六王爷可千万不要轻信这些江湖郎中。 不过在他们得知季铭是季家传人之后,脸上多少露出了些了然。 就在季铭要进入王妃内室的时候,就见一直在里面的宋妍却是突然走了出来,便是挡在门口,脸上满是倔强的说道:“不许进,我不准他进去。” 六王爷见宋妍这般无礼,当即便训斥道:“妍儿,不得无礼,这是你三哥特意请来的名医,你让季先生进去替你母妃瞧瞧病症。” “这么多太医都看不好,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有什么资格,”宋妍哼了一声,便是不屑说道。 六王爷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乖巧可人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对旁边的丫鬟怒道:“还不赶紧把姑娘带下去。” “我看谁敢碰我,这是我母妃的院子,我不愿让他给母妃看病,我也不准,”宋妍怒道。 而站在六王爷身边的宋寒川,在看见这一幕时,并没出现惊讶或者是震怒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宋妍的歇斯底里。 倒是季铭这会淡淡一笑,开口道:“我进去不过是给王妃把脉而已,就算开了药方子,也有几位太医在此。若是我所开方子有一点不妥当之处,诸位太医毕是不会帮我隐瞒半分的,所以姑娘又何必担心呢。” 六王爷岂会不知宋妍的意思,无非就是看季铭是宋寒川找回来的,就觉得宋寒川是没安好心。可他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相较之下,六王爷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儿子。 “好了,妍儿,不要再闹了,”六王爷对旁边站着的嬷嬷使了眼色,嬷嬷们赶紧上前,便是要将她劝回去。 可谁知宋妍却是一把抓住门框,很恨地瞥了宋寒川一眼,怒道:“谁要是敢进来,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此时站在一旁的太医,早就已经垂着头不敢再看了。可就算是这样,不该听的还是一句没少听。 六王爷这会是真怒了,指着她便骂道:“你看看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日后你可是我淳王府的郡主啊,你这般模样如何当得起?” “当不起便当不起,总之今日我不许他进去,”宋妍这些日子一直在肖王妃可能会死的恐惧之中度过,弟弟还小,外家又是一点依靠不上,如果母妃真的出事,她真的不知日后该怎么办。 所以她没办法让宋寒川带来的人进去,此时她再看向宋寒川的目光,已是充满防备和怨恨。 六王爷见这边实在是闹得不像样子,便让人先带着几位太医和季铭到一旁休息,而宋寒川自是陪着他们过去。 待房中只余下父女两人时,六王爷语重心长地说道:“妍儿,父王知你心中害怕,可如今你母妃迟迟不能苏醒,太医院又这般束手无策。就让这位季神医进去看看,万一就有了转机呢。” 宋妍被他劝了又劝,总算是态度松动了些。 而另一旁的几位太医,即便旁边放着的茶,可是一两一金的顶级大红袍,可这会谁都没心思品茶,全是在小心翼翼地瞧着一边的宋寒川。 如今京城里头,关于淳王府三爷的谣言,那可是满天飞。不过谁都说这会肖王妃的病倒,和他有莫大的关系。可若是单单只是因为他收拾了肖昆,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好在这些太医,知道这些王府的宅子里头,都有些或多或少不能说的秘密。 旁边的季铭瞧了宋寒川一眼,却是笑了,只怕这屋子里如今最坦然平静的便是他了,这会还有品茶的闲情雅致呢。 等六王爷再让人来请他们时,宋妍已经不在了,也不知是被捆走了,还是自个愿意离开的。 季铭进了内室之后,肖王妃的床榻前早已架起了一扇屏风,待侍女将她的手腕轻轻拿出来,放在锦垫上时,季铭便开始给她请脉了。 “如何,季先生,”虽说六王爷对季铭的医术也是半信半疑,可到底是儿子亲自请回来的人,是以他也客气地称呼一声季先生。 季铭原本还神色如常,可渐渐脸上没了方才的平静,眉心微微蹙起,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严肃起来。 宋寒川没往里面看,此时他只瞥了一眼季铭的脸色,不过心中也起了波澜。他是这在场之中,最了解季铭医术之人,不管是当初巡抚张大人的伤势,还是阿璇额头的胎记,都是被季铭医好的。 但如今瞧他的神情并不轻松,可见这次着实是棘手。 其实宋寒川不是没想过中毒的问题,甚至从一开始,他怀疑肖王妃便是中毒。这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情,他上午刚教训了肖昆一顿,这到了晚上肖王妃就中毒了。 若是她真的中毒,这幕后之人下的是什么毒,又是如何投毒的,而幕后之人的阴谋又是什么。 如今他还没查出来,不过若是季铭能查出肖王妃究竟是病还是中毒,或许他就能找出这一切的真相。 ****** “你这香膏可真够香的,”顾岚低头闻了闻手中的盒子,笑着说道。 阿璇让碧鸢拿了支白玉簪子过来,用簪尾一端便是轻轻挑起一点,抹在顾岚的手上,她自己用指腹在手背上轻轻涂抹,竟是一点颗粒都没有。 “不仅香,药效也好,”顾岚忍不住说道。 阿璇见她喜欢,便说道:“若是你喜欢,我这里正好还有几盒,便送你两盒好吧。” 顾岚一听这话,哪还好意思,当即就摇头,将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这哪能到你家里头,就伸手朝你要东西呢。” “上回岚姐姐赢了彩头,还不是痛快给了我,如今这不过是一盒面膏而已,”阿璇不是小气的人,遇见自个也喜欢的姑娘,也是顶顶大方的。 此时顾岚还要推脱,阿璇便不给她机会,连说道:“我这好不容易送你一回东西,你可千万别推脱了,要不然日后我可不好意思再收你的东西了。” 顾岚见她这般说,便也是笑着说声不客气了。 此时顾岚看了她屋子的摆设,整个屋子的家具全都是整块黄杨木雕的,她们这会住着的罗汉床,四周都磕着雕花,贴着螺钿贝儿,榻上摆着的锦垫都是鼓鼓的,一摸又软又滑。她这会瞧见几个动物模样的锦垫,便伸手拿了一只,发现是只黑白相间的猫,只是这猫的模样过于怪异了些。 这会阿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顾岚,她今日请顾岚来,也不过为了什么姐妹之谊,她只是想知道如今宋寒川究竟怎么样了。她自个目的不纯,这会连看顾岚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歉意。 可谁知就在她正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出时,顾岚便是托腮淡淡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十三哥这几天忙里忙外的,我今日让他送我过来,他都没空呢。” 阿璇心底微微一颤,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十三少爷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随后也觉得这话问的未免冷漠了先,这才让碧鸢她们都下去,干脆大大方方地问:“不知现在淳王府如何了,听说淳王府因为那日的事情病了,我这心里头一直觉得歉疚。” 她说完便是微微低头,因今日在头上插了一支步摇,滚圆珍珠顺着发鬓垂了下来,在耳畔晃悠了好久都没停住。 阿璇一直没等到顾岚的回话,待抬头时,就瞧见她似笑非笑的模样。她有些意外,可片刻之后却又似乎明白了一般,顾岚这是在等着自己问呢。 她登时觉得被看穿了,有些上火,可心底却又带着羞赧,干脆撇过头。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也不过是逗你罢了,”顾岚立即笑着哄她。 那日她便瞧出阿璇和宋寒川之间的不对劲,可怎么看这两人都不该被凑在一块,不说一个人从前在江南,一个人是自小在京城。可怎么看他们都象是旧相识,顾岚虽好奇,却一直没问。 “他去年在江南办差的时候,我救了他一命。后来他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便请神医替我治好了我额头上的胎记,”阿璇也没想着隐瞒顾岚,况且她也是顾十三的妹妹,怎么看都是可靠的人。 顾岚没想到她们之间竟是这般曲折,想了半天,才说道:“那你们不就是牛郎织女?” 救命之恩,分隔两地,再次重逢,这戏文里头唱牛郎织女,可不就是这个套路。 阿璇一愣,等着顾岚久久没说话。 能不能换个有美好结局的故事啊?   ☆、第91章 豁然开朗 第九十一章 窗外的台阶上摆着数十盆香花,因着窗上早糊上了避蚊虫的薄纱,所以丫鬟早就将全部窗户打开了。此时外头清风一吹,便是带着一阵花香进来。 阿璇和顾岚是坐在靠墙的罗汉床上,两人中间摆着的梅花朱漆小几上摆着一个银架子,上头放着好几层盘子,里头都是摆着切好的瓜果。 这银子是照着英式下午茶的点心架子打的,方才碧竹一端上来,顾岚就说这摆样可真漂亮。两人跟着各自放了一个小碟子,里头放了银叉子,若是想吃什么,只管自个戳便是。 只是这会谁都没了吃水果的心思,阿璇正低着头想顾岚的话。说实话她倒是没想到古代姑娘这般性子疏朗,不是说她们羞涩地连提婚事不敢提的。 又或许顾岚的性子本就不同于一般闺阁姑娘,又是这样的年纪的姑娘,已是到了知晓情事的年纪,说起来这些难免会比别人更放肆些。 一想到这,阿璇自个反倒是先笑了。枉她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姑娘呢,如今到了这,反倒成了墨守成规的姑娘。却是连一步都不敢走错,还真是可笑至极。 顾岚也瞧见她脸上的笑意,便是狐疑道:“阿璇,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笑自己罢了,”阿璇摇头,她刚开始是害怕改变,生怕自己变化太大,而引起别人的怀疑,把自己当妖怪处理了。 可后来却是怕自己行事太过出格,影响了自个的声誉,可怕来怕去,反而要失去最重要的人。 她忽然发现,自她和宋寒川认识以来,似乎都是他在努力,他在向着自个靠近。而她则是被动地站在原地,既不看也不听。 若说先前她身上背着婚约,才不得和他有所牵连,那么如今呢,她婚约已除,日后已是自由身。 这古代都是盲婚哑嫁,她若是不嫁人,不仅连她就是连顾阶夫妇只怕都被人笑话。可若是真的让她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或许真的得到洞房花烛夜才能瞧见自己丈夫,到底是圆还是个扁的。 所以这自然也不是她想要的。 可她喜欢宋寒川吗,她此时偏着头看了眼窗外,花盆被放在廊下,有些花长得极高,此时风一吹,两边摇摆。 顾岚这会还在疑惑她方才的话呢,就问道:“你笑自个什么?” “如今肖王妃还没苏醒吗?”阿璇转了话题,开口问道。 一说到这个,顾岚也是摇头,不过却是宽慰她道:“我听十三哥说,三爷已派人去请了神医过来,说这神医可是厉害极了。估计到时候就能治好肖王妃吧。” 阿璇听到神医二字,当即愣了下。不过宋寒川认识的神医,应该就是她认识的那位神医吧。 这么一想之后,阿璇登时便来了精神,若是季铭也来了京城,那就好了。她自个就是季铭医治好的,对他的医术自然是百般信任。 阿璇点心,略放心地说、:“若是季神医来的话,那王妃应能被治好吧。” 可顾岚此时却是撇嘴,不屑地说道:“若不是这会有肖昆的事情在里头牵扯着,要我说三爷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地替她找什么神医,只管让太医院那帮人治着便是,若是真治不好了,也怪罪不到旁人身上。” 阿璇明白顾岚的意思,宋寒川教训肖昆并无没什么可非议的,那肖昆欺行霸市,可是有目共睹的。可若是肖王妃这会真的病逝了,那日后谁提起来,估摸着都会说,与宋寒川有关系。 如今是孝义治天下,皇上若是不孝,都有文武百官等着死谏呢。若是宋寒川真沾惹上一点不孝的名声,别说日后淳王府不可能让他继承,只怕在京城他都无立锥之地。 “你是不知道那个肖王妃有多恶毒,三爷自她进门之后,可都是在宫里头跟着定妃娘娘生活,逢年过节才会回淳王府呢,可就这样,她还想着法子地给三爷塞丫鬟,想引地他往歪路上走,”顾岚因为哥哥顾十三是宋寒川的脑残粉,是以自个也是半个宋寒川拥簇。 “塞丫头?”阿璇吃了一惊,是没想到肖王妃做的这般明显。 谁知顾岚以为她吃醋呢,连忙说道:“阿璇,你可别误会,三爷从来没碰过那两个丫鬟的。我哥说那两个丫鬟一进了院子之后,就被拎着做打扫的活计,就连屋子都不能进。” “我误会什么,又和我没关系,”阿璇虽说心里头想通了,可到底姑娘家脸皮薄,这会听到这话,赶紧撇清了自个。 不过她也不会怀疑宋寒川这一点,毕竟肖王妃送去的丫鬟,就算是天仙儿一样的人物,只怕宋寒川都不屑一顾的。 这姑娘家在一块就是说不完的话,阿璇想了解宋寒川,所以同顾岚聊天时,话题总是有意无意会往那边带。 不过顾岚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可不知,我头一回见三爷是在我们家宴会上,他跟着二王爷家的两位少爷一块来的,他们都是我爹教的,所以我爹过寿,他们自是要来。我头一回见他的时候,就和我堂妹一块蹬直眼睛了。我堂妹至今还说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呢。” “他?”阿璇便是笑着捂嘴,倒不是她觉得宋寒川不好看,而是一提到美男子总是想到宋玉潘安这等温文尔雅的人,他那样冷冰冰的人,冷着一张脸看你时,只怕把人都能看僵了。 顾岚赶紧点头,这会都不用阿璇引着话题,她自个就说得停不下来了:“三爷虽说性子是冷了点,可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咱们京里头还不知多少闺秀,心里头暗暗喜欢着他呢。” 此时顾岚伸手便是轻轻推了阿璇的肩膀,娇嗔道:“所以你适当拿着点,可别太过了。要不然到时候被别的姑娘得了手,我看有你哭的。” 阿璇见她越说越离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过也不能光是她被打趣,她笑着靠在引枕上,笑着问道:“你可别光打趣我,若是论年龄,你比我还大呢。到时候等你说亲,看我不天天笑话你的。” “好啊你,我刚和你说了三爷的事儿,你这就转脸不认人,还敢笑话我,”顾岚故意狞笑了一下,便是起了身,跨过两人之间的小几,扑到阿璇身上,威胁道:“还敢不敢了?” 她伸手挠了阿璇的脖颈,痒的她只顾着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闹腾够了,两人的发鬓都乱了,娇颜微红。顾岚这般近距离看阿璇的脸时,才发现她的肌肤当真如羊脂白玉般,又细腻又滑嫩,这会两颊酡红,便是最上等的胭脂都点不出这样的粉嫩。 待顾岚走时,她也算和阿璇是心照不宣了。她安慰阿璇道,会经常给她写信来的,要是有什么事儿也会及时通知的。 阿璇点头,又亲自送了她到门口。 ****** 肖王妃醒了。 在喝了三日季铭开的药方之后,她总算是苏醒了过来。等她再瞧见六王爷时,这才发现一向温文儒雅的丈夫,两鬓间竟是生出了点点华发。 “王爷,”她轻轻喊了一声,想要伸手,只觉得浑身乏累,连睁开眼皮都是极困难的,更别提伸手了。 六王爷赶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好了,你也是刚刚醒来,不要说话了,我让人给你弄些吃食来。” 肖王妃这些日子一直在昏迷之中,只能用人参吊着,六王爷握着她的手腕,只觉得细得惊人。 此时丫鬟早就出去准备了,不过站在屏风外面的季铭却是提醒道:“不要弄太过油腻的,最好清淡些。” 丫鬟点头,赶紧出去了。 而此时宋妍站在后面,也是带着哭腔叫了声母妃。 肖王妃盯着她看了几眼,又转头似乎还想找别人。六王爷问她:“你是不是想见见寒远?” 她因不能点头,只得眨了两下眼睛。六王爷又赶紧让人去把四少爷带过来,此时屋子里头除了宋妍微微的啜泣声,便剩下六王爷的柔声细语。 说实话,这些天来他心中的担忧日渐加深,当初他第二个王妃,也就是东廷的母妃没了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害怕外人流传的克妻是真的。所以他没有选择名门贵女,而是选了肖氏就是因为她命格和自己最合,也是最不怕自己克的。 这数十年下来,肖氏当真一点事情都没有。六王爷心中也开始暗暗窃喜,觉得旁人说的话都是错的,他根本就不是克妻。 可当肖王妃毫无征兆的病倒之后,他隐藏心底数十年的恐惧又再起升起,没人会希望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克了自己的妻子。 宋妍欢喜的出去时,就看见坐在外面椅子上,表情平静的三哥。自打那日她当着宋寒川的面,坚决不让季铭进屋之后,她就开始害怕看见他。 当宋寒川的视线转过,在她身上落了一下后,便有平静地转向别处。 可宋妍只觉得腿软发颤,自己那么对他,他都毫无反应,他太可怕了,太深沉了。 母妃说的对,这府里最该提防的就是这个三哥。   ☆、第92章 暗潮汹涌 第九十二章 端午佳节,包粽子、赛龙舟,本该是热闹至极的节日。偏生淳王府却安静地很,就连往常发给下人们的粽子,今年也是直接发了红包。 不过因为王妃娘娘从昏迷中苏醒,六王爷大手一挥,便是给下人发了双倍的红包。这可比每年的二斤粽子实惠多了,如今府里头谁不在说,王爷对王妃娘娘是真的好。 韩侧妃听着外面的动静,便是有些不耐地叫了丫鬟进来,问道:“这人都去哪儿了?” “回侧妃娘娘,前头通知咱们院子里头的人去领赏银呢,”贴身丫鬟回道。 韩侧妃哼了一声,便是立即道:“谁来通知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家里头还有一点规矩没?” “娘娘,是温侧妃让人通知的,”丫鬟知道她的脾气,低着头不敢说话。 韩侧妃一巴掌排在桌子上,便是怒道:“王爷可是说让她和我一块掌管家务,她倒是好,自个就给定下来了,竟是说都不跟我说一声,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旁边的丫鬟不敢说话了。 韩侧妃霍地站了起来,就是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 季铭正在宋寒川院子里头喝茶,自打他给王妃治病后,他就在王府的前院住下了。反正他是宋寒川带回来的人,旁人早就把他身上打下了烙印,所以就算平时他也并没有避讳。 “你这茶可真是好,即便是在江南,我都没喝到这样的,”季铭放下茶盏之后,轻笑一声说道。 宋寒川没在意,他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算出宫住回家里头。可宫里头的赏赐,还是三天两头地赏赐些东西过来。所以他的用度就是比起六王爷来,也是绝对不差的。 他问道:“若是你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待会让明宝包起来,给你带回去。” “那怎么能行,这可一两金一两茶的好东西,我喝一会就行了,这喝多了把嘴养刁了不好,”季铭摇头。 宋寒川点头,此时两人正坐在里头,而外面显然有吵嚷声,明宝见他一抬头,就心知这位爷只怕是嫌吵了,赶紧出门去,呵斥外头的人。 “怎么了?”他低头掀了掀茶盖,便是问道。 季铭无奈摇头,显是已知道他要问什么,“这毒不是一般的毒,我这可是拿了我们季家压箱底的东西出来,这才压制了这种毒。” “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宋寒川皱眉,显然是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应。 他这些天来,早已开始在府里着手调查,可是王妃的吃食用度都没问题,这毒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下的,他至今都没能找到。 原本他还指着季铭查出是哪种□□,再从□□着手调查。可如今季铭这边也是毫无进展,宋寒川手掌捏紧,面色露出凝重来。 这府里头出了这样的事情,竟是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之下,将掌管整个王府的王妃给毒倒。要么是下毒之人的心思太过缜密,要么就是这下毒的手法让人想不到。 “我也不知道,”季铭虽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可如今事实就是,他却是不知这是哪种□□。 他只知道这种□□,可是使人瞬间衰弱,若不是太医院的院正及时护住了王妃的心脉,只怕肖王妃也等不到他前来了。 “既然找不到□□,那就难办了,”宋寒川自语了一句,一手扣在桌子上,有频率地敲击起来。 若是不知道□□是什么,那从谁是嫌疑人下手呢? 整个王府之中,若真是想要害肖王妃又有能力的,只怕这人数并不多。宋寒川自己便是一个,只是他没有动手,所以首先他将自己剔除了。 至于其他人,韩侧妃母子、温侧妃母子都是有可能的。可宋泰詹那样的性格,宋寒川不敢说十足的把握,却也有七层觉得他是没可能。 可韩侧妃的嫌疑却是比谁都大,她是跟在父王身边最久的妾侍,又因为生有长子,所以一向和肖王妃不合。若是说她下毒害肖王妃,动机倒是有了。 但是她有那个能力吗? 宋寒川虽和两位侧妃接触的不多,却知道韩侧妃的性子急躁,并非那种心思缜密的人。 至于温侧妃,他知道父王一向夸她温和端庄,再加上她谨守妾室的本分,就连王妃对她都是拉拢为主。 宋寒川在心中将整个王府的人,都犹如棋子一般摆在棋盘之上,每个人之间都连接着线,可是每条线都指向不明,因为没有十足的证据。 待宋寒川停下手中的动作时,朝外瞧了一眼,外头已没了吵嚷的声音,听起来安静极了。 韩侧妃的院子里,待撤了晚膳之后,就见贴身丫鬟朱玲在院子里头走了好几圈。没一会外头进来几个丫鬟婆子,领头的丫鬟见她在,立即上前说道:“朱玲姐姐,令芳回来了吗?” “我一直在门口看着呢,没回来,”朱玲无奈地摇头。 那丫鬟一听立即就急了,连说话声都带着哭腔:“这,这可怎么办好啊,我们四周都找过了,就是没人啊。” 朱玲看了她好几眼,忽然压低声音问:“那湖里头呢?找过了吗?” 身后的丫鬟一提到湖里这两个字,都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赶紧找人到有水的地方看看,这么久没见人,许是真出事了,”朱玲摇头,低声说道。 此时东梢间的灯亮堂地犹如白昼,灯光透到廊下,一半的院子都被照亮了。里头出来个丫鬟,见好些人站在门口,几步走了过来,便笑道:“朱玲姐姐,侧妃娘娘找您呢。” “回了大管事,派小厮到水边去捞一捞,赶紧去吧,”朱玲面露不忍,却还是说道。 前院的季铭正在看医书,这本书乃是六王爷借给他览阅的,据说是宫中收藏的孤本。如今这医术虽有所发展,但是除了那些广为流传的医书外,不少世代行医的家族,并不愿将自己家的成果向外人展示。 就拿这次季铭医治肖王妃的药方,若不是因为涉及到王妃的安全,他也不愿让这些太医传阅的。 “季先生,不好了,不好了,”他正翻页时,就见这几日伺候他的小厮,匆匆跑了进来。 他霍地站起来,问道:“怎么了?可是王妃娘娘有事?” “不是王妃,是后院死了个丫鬟,三爷请您过去看呢,”小厮立即回道。 季铭听不是王妃,这才有些放心,不过一听死了心也不敢放松,赶紧背了药箱就过来了。 此时淳王府大大小小的主子几乎都来了,就连一直在肖王妃院中的宋妍,这会都已经站在了六王爷身边。 他到的时候,宋寒川看了一眼他背着的药箱,颔首点了下头,这才说道:“来的正好,过来帮我看看。” 宋寒川说完便是蹲了下来,他伸手拉了下丫鬟的交领领口,探头看了一眼她的脖子。而季铭则是将丫鬟的嘴巴捏了开来,仔细看了看。 宋妍早被吓地浑身哆嗦,只敢依偎在六王爷身边。她想走却又因为母妃的嘱咐不敢离开,只得害怕地问道:“父王,三哥这是做什么呢?” “好了,不过是死了个丫鬟而已,你就不要留在这里了,免得瞧了害怕,”六王爷感觉到她身子再发颤,便是安慰她说道。 宋妍抿嘴摇头,显然是不想离开。不过六王爷却还是让人把她带走,只是她还没走呢,韩侧妃就匆匆而来。 她这一过来,看见这丫鬟的脸,当即便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朝着六王爷便哭喊道:“王爷,这是我院中的丫鬟,这是怎么了?” “一个丫鬟而已,”六王爷见她这会捂着帕子哭,便是觉得厌烦,之前王妃病重,也没瞧见她这般伤心。如今一个丫鬟,倒是还哭个不停了。 韩侧妃被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后就又是嘤嘤地哭道:“王爷,这哪里是一个丫鬟的事情。我的丫鬟被人害了,这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 “韩侧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此时一直蹲在地上的宋寒川,突然站起来问道。 韩侧妃因他的身高的压迫感,登时往后面退了两步,颤声道:“三少爷你这是什么话,我,我怎么了?” “这个丫鬟谁说她是被人害死的?为什么韩侧妃你就一口咬定,她是被害死的?”宋寒川沉声问道。 韩侧妃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自己,登时有些慌乱,只得胡乱说道:“是我的丫鬟说令芳被人害了,我就没多想,还以为她就是被人害了的。” 宋寒川没再看他,反而是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季铭在检查丫鬟的尸身。片刻后,他问道:“怎么样?” 季铭抬头,摇了摇头。 宋寒川垂着眼睛,“父王,这丫鬟就象韩侧妃说的那般,是被人害死的。她应该是先被人掐死之后,才扔进湖里的。” “我不知道,我是胡乱说的,”此时韩侧妃也听出了不对劲。 六王爷脸上浮出怒容,气道:“当真是无法无天,当我淳王府是什么地方,居然想杀人就杀人。若是让我抓住凶手,定是让他千刀万剐。” 韩侧妃这会用帕子挡在脸上,整个人却在轻颤不已。 “既然是要查的话,那就先去搜这个丫鬟的屋子吧,若是她真的因为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杀了,只怕现在也还没来得及转移呢。”宋寒川说道。 六王爷经她这么一提醒,登时便反应过来,立即说道:“赶紧,赶紧去她的房中,立即给我搜个干净。” 只是谁都没想到,他的这一句话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 此时肖大太太坐在椅子上,不过她也没敢坐多,只挨了半边屁股而已。肖王妃躺在床榻上,不过气色却好了起来。 “要我说,大姑奶奶你当真是洪福齐天呢,老太太也想过来的,只是我家老爷怕她年纪大,受不得刺激,这才没让来的,”肖大太太脸上扬着笑,轻声解释道。 肖王妃没在意,只自个端着小碗,用甜白瓷勺子来回搅拌。她轻轻舀起一勺,喝了一口,旁边的肖大太太一直没敢说话,只小心在旁边等着。 “好了,我不想喝了,拿下去吧,”肖王妃将小碗递给旁边的丫鬟,便是说道。 此时宋妍正在外头坐着,肖洁云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妹,要不我陪你出去逛逛吧?” “外头这样热的天气,有什么可逛的,”宋妍哼了一声,不悦道。 肖洁云没敢说话,自打姑母生病之后,这还是肖家人头一回被允了进到王府来。之前不管是肖家大老爷还是大太太来,六王爷都没允许他们进来。整个肖家都在传,说是因为大哥的事情,这才让王妃娘娘被气病了。 二叔和三叔和爹爹吵了一家,不仅二婶和三婶阴阳怪气的,就连老太太瞧见他们大房的人,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肖家人都知道,若是没有肖王妃这个靠山在,他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谢天谢地,姑母总算是好了。 此时肖王妃淡淡看了她大嫂一眼,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也知道她方才那般作态,已是让她如惊弓之鸟了。 “好了,昆儿身子怎么样了?” 肖大太太听她问这个,不说喜极而泣,那脸上的表情也是惊喜极了。她忙不迭道:“谢王妃娘娘关心,娘娘自个身子还未大好,就惦记着昆儿,他在家躺着休养了。” “既是休养,那就好生养着,可千万别再惹出点什么事儿了。” 肖王妃虽不是用责备的口吻,肖大太太还是惧怕不已,立即保证道:“娘娘只管放心,我以后一定好生看管着昆儿,让他日后再不出去胡作非为。” 而外头的宋妍,因肖洁云的奉承也算是散了怒气。左右母妃这次生病也实在是不管表哥的事情,若是真论起来,表哥还不是被三哥狠狠地揍了一顿。 两个姑娘到王府花园里头逛着,不过宋妍怎么说都不愿去到有水的地方。 肖洁云提议说去划船,她脸色都变了。虽说六王爷叮嘱,这事谁都不许说,可她还是忍不住和肖洁云说了。 “居然死了丫鬟,“肖洁云压低声音,惧怕地往左右看了一眼,似乎稍不留神,从花丛中就能窜出一个壮汉,将她推落到湖中。 宋妍点头,此时丫鬟已被她屏退到外头去,她们两个就坐在凉亭里头。她轻声对肖洁云道:“我三哥一眼就瞧出,那丫鬟是被掐死之后,才丢到水里头去的。”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姑娘家到底是没见过市面,肖洁云捂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不过待她缓过神,有些羞涩地低头道:“三表哥可真是厉害。” “可不就是,说的头头是道,就好像……”宋妍瞧了肖洁云一眼,这才继续说道:“说的就好像他自己亲眼看见似得。” 肖洁云被她这话吓了一跳,立即低声说道:“表妹这话,你可不能说啊。” “哼,知道你喜欢我三哥,也不用这样向着他吧,”宋妍嗤笑一声,不屑说道。 肖洁云被她这般□□裸的挑破了少女心事,当即又臊又羞,立即否认道:“表妹,你说什么呢,这话岂能乱说的。“ 旁边的宋妍可不管她,反正这个表姐处处巴结着自己,她又不敢得罪自己。 等肖大太太带着肖洁云离开后,两人坐在马车上,大太太看着一向话多的女儿,这会却是没什么话,立即便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三姑娘又欺负你了?” 大太太时常听到肖洁云抱怨,说宋妍压根没把她当表姐看。可是就算是再嫡亲的表姐妹,两人之间身份这样天差地别,表妹也很难将她当成表姐尊敬的吧。 所以大太太即便心疼女儿,却还是得带着她到淳王府时常走动。如今整个肖家,官职最高的便是肖家大老爷了,这还是看在淳王爷的面子上呢。 所以她也只得对女儿说道:“好了,三姑娘就是稍微刁蛮了些,你略忍耐忍耐就是。待日后你姑姑肯定能给你找门好亲事的。” “娘,你快别这么说,”饶是肖洁云满腹心事,这会也被肖大太太这番话说的面红耳赤。 就算再好的亲事,又能如何好,难不成姑姑还真能把她嫁进公侯之家不成。 而此时宋妍则是陪着肖王妃说话,等丫鬟们都被她叫出去之后,她才笑着说道:“母妃,你知道吗?表姐竟是喜欢三哥呢。” “好了,妍儿,这样的话羞得胡言,”肖王妃听她这般说,便是呵斥了一句。 宋妍可不在意,她在肖王妃跟前一向敢说,“表姐喜欢三哥倒也没什么,谁让三哥长得那么好看。我出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可有不少大家闺秀明着暗里和我打听我三哥呢。” 肖王妃一听,脸色忽变得有些沉重,随后就问:“很多姑娘打探?” “可不就是,先前连闵阁老的嫡孙女都打探呢,她素来可是谁都瞧不上的,”宋妍说道。 肖王妃一下拽紧了身上的薄被,她的远儿如今不过才九岁,足足比宋寒川小了九岁。若是他找了个有得力娘家的媳妇,这王府还有他们母子之间的立锥之地。 虽然这次自己的这条命是被季神医救回来的,可肖王妃相信要是没肖昆的事情牵扯着,老三岂有这样的好心。 ****** 阿璇下午的时候做了一下午的绣活,如今她无需在上课,整日自然是无所事事。先前只觉得琴棋书画,样样要学实在是太累。如今突然空闲下来,她竟是不知时间该如何打发呢。 好在最近她一直在做绣活,绣工倒是精进了许多。 待用了晚膳,她靠着罗汉床上的迎枕,正在看书。旁边的碧鸢立即说道:“姑娘,晚上就不要看书了吧,小心熬坏了眼睛。” 阿璇笑道:“不碍事,我看完这一篇就不看了。你先让碧竹准备了热水,待会我要洗澡。” “是,奴婢这就去,”正好掀了帘子进来的碧竹,听到她的吩咐便笑着说道。 等她洗完澡回来之后,床榻早已经铺好,整个纱帐内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阿璇睡觉不喜欢留灯,所以她躺下之后,碧竹就将内室的灯都吹灭了。 而碧竹她们守夜都是睡在外室内,好在阿璇极少晚上会提要求,她一般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夜幕将整个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今晚天气也并不晴朗,天上不仅没有星辰,就连弦月都被遮挡住了。 阿璇翻了个身,就觉得旁边有一点亮光,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就瞧着有个人影站在自己的床榻边上。她大惊失色,可下一刻那个人影就压了下来。 纱帐早就被拉扯开了,所以当柔软的唇触碰到阿璇的唇时,她显然是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酒味。 宋寒川没敢再继续动,他本来见她惊醒了,想跟上回一样,拿手去压住她的唇。可是也不知怎么的,这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秒钟,居然就换成了自己的唇瓣。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半晌都没动弹。阿璇这会从睡梦中惊醒,可一瞧竟是他来了,好像又安心了一般,闭着眼睛,感觉又睡熟了一样。 宋寒川还记得上回自己半夜闯进她的闺房里头,听着她说那些软刀子一样的话,所以这会先堵住她的嘴,脑子里却在一个劲地想,该找些什么样的理由,该说什么话。他这些天被拖在淳王府里头,可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她。想知道她那天有没有被肖昆吓着,想知道自己痛下狠手,有没有让她吓着。 可他一直忍着,如今他自己正处在风口浪尖里头,他哪儿都不能去,更不能来看,生怕给她再添了麻烦。可这心里自从装了一个人之后,就发了疯地想见,睡觉的时候想着她睡觉,一睁眼就想着她这会是不是也醒了。 宋寒川觉得自己这样还挺没意思的,他从前觉得自个是个做大事的,可这会满脑子全是儿女情长。以前不懂情的时候,对爱情两个字嗤之以鼻,可这会陷进去了,就跟陷进泥潭里一样,越是挣扎着想起来,就越发地起不来。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挣扎吧。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这才发现被自己亲着的人,似乎睡着了。   ☆、第93章 表明心迹 第九十三章 周围黑漆漆一片,只有他手中拿着的夜明珠散发出莹莹光亮,面前的人睡颜安静,微微侧着的脸在萤光之下,散发着皎皎光泽。 宋寒川借着明珠之光,看着她安静地侧脸,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他躺着,而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当他睁开眼睛看见她的时候,在微黄的烛火下,她眉眼如画,美的惊心动魄。 不过这会看着沉睡的人,他可没那么好的性子,再慢慢地叫醒他。只见他又是低头,如今已能轻车熟路地擒住她的唇瓣,她的唇又软又弹,比任何一道点心都要可口,真是让他怎么尝都尝不够。 他如今心里头跟猫抓似得,心里拱着的火不仅怎么都消不掉,反而越烧越旺盛,连动作都带着几分粗鲁。 阿璇是喘不上气的恐惧中睁开眼睛,待她一睁开眼睛,才发现身边真的有一个人。就在她睁开眼睛时,宋寒川这才慢慢松开她的唇,两人之间只有一只拳头那么近的距离。 宋寒川只觉得浑身都燥热,火烧火燎的,他没敢动弹,似乎只要一动,克制住自己的那点劲头就会消失殆尽。 阿璇是真的被他吓住了,这会她算是彻底醒过来了,她开口道:“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现在梦醒了吗?”宋寒川温和问她,声线里头都带着暖和气。 阿璇点头,放松一笑:“醒了,美梦成真了。” 她侧躺着,乌黑的发丝披散在枕头上,此时小半张脸被头发遮住,可是眼睛里头却透着笑,打心底的欢喜。 美梦成真?宋寒川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眼睛里头带着灼灼光亮,连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阿璇想了又想,大概是这会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摆在床边的夜明珠发出点点光亮,所以她的手伸出去,悄悄地摸了好一会,这才碰到一个温暖的手背。她指尖刚刚触碰到他的手背,宋寒川却一下子反客为主,就是捉住她的小手,软乎乎滑嫩嫩的。 阿璇是个循规蹈矩的姑娘,前一世当富家女的时候,就是乖乖巧巧的,没做过一点坏事,后来又去学了舞蹈,二十年的人生活得象是白纸一样干干净净的。 而成了顾家五姑娘之后,一方面是惜福,生怕这好不容易重来的命,被自己折腾坏了,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再加上从前,她自个却是是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光想着怎么保护自己,怎么报复那些害了自己的人。 等离了信阳,一切都结束之后,她这才松下心来。 “我抓住了可就一辈子都不放手了,”宋寒川这会是半跪在床榻边上的,两只手臂都撑着床铺上,整个人笑盈盈地在阿璇的头顶前。 “那你可要抓紧了,”阿璇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之中带着一丝飘渺。 宋寒川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转变,当即欢喜地没边了,心里头就跟揣着个火炉子,那热乎劲似乎一辈子都用不完。 院子里头树上似乎又要知了在叫,这样安静的夜里头,听得格外清亮。 不过阿璇说完之后,却又是抿嘴教训道:“那你以后可再不许半夜跑到我家里头来,这太不像话了。” 这样弄得跟偷、情似得,阿璇觉得她可受不了。好歹这也是姑娘家的绣房,他怎么能想来就能来呢,还有没有一点点*了。 宋寒川这会正心中高兴着,自是态度格外良好,当即便保证道:“你放心,我日后再也不会这么唐突的。” 不过他说完,却又带着一丝让人听得出叹气,“我就是想来见见你,和你说会话。” 阿璇知他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只怕肖王妃的事情,让他在淳王府备受责难了,所以这会也是心中一难过,连鼻子都跟着酸涩了起来。她从顾岚那里得知了,淳王府的这些少爷姑娘里头,就只有他是没了亲娘的,别的不管庶子也好,庶出姑娘也好,就算再是庶出好歹还有娘亲护佑着。 他这个嫡出的儿子,反而从小被送进宫里头去了。她自然是心疼他的,所以宋寒川只说了个开头,她自个就脑补了一出后娘虐待苦命娃的剧情了。 “我知道这次你为了我才打伤他的,”阿璇想到这里,就觉得歉疚不已,她其实也了解宋寒川的性格,并非那等出手不知轻重的人,他之所以那般盛怒,也是因为自己吧。 宋寒川眼睛晶亮,忍不住问道:“你别和我说谢谢了,要不奖励我一下吧。” “怎么奖励你,”阿璇有些奇怪,她想了下,带着点笑意说:“要不我去给你弄个牌匾,上书见义勇为大英雄?” 宋寒川知她是在逗自己,不过他可一点没被阿璇干扰,反而笑意盈盈地说:“你亲我一下,就算谢了我。” 阿璇登时一羞,只觉得这人当真是不要脸,哪有人这般挟恩携报的。她轻哼了一声,显是有点害羞,并非不愿意。 待宋寒川听到她细的跟小猫一样的声音,一阵压抑的笑声象从喉咙里头挤出来的。 阿璇生怕他的笑声吵醒外头守夜的碧鸢,赶紧就伸手捂住他,谁知她的手刚覆在他的唇上,他居然亲了自己的手心一下。 宋寒川简直是处处点火,阿璇哼了一声,干脆就缩回手,再不去管他。 “这次赛龙舟原本我也要参加的,本来还想给让你看着我夺魁的,”宋寒川有些惋惜地说道,这男人爱在自己喜欢的女人展示力量,就跟雄孔雀一天到晚开屏招惹雌孔雀一样。 阿璇也不愿他这样得意,便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自个一定能得魁首的?” “我想得,那便自然能得,”宋寒川对自己还真不是一般地自信,况且又是在阿璇面前,说什么都不可能泄了气。 阿璇突然想起他那日干脆利索地料理了肖昆的场景,其实具体的样子她没瞧见,但是从顾岚的复述,以及当时她听到周围人倒抽气的声音,可知肖昆当时必定极惨。 好吧,宋寒川的武力值应该不差的吧。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阿璇虽也想和他说说话,可这时间地点到底都不对,所以这会她就算是想留,也不能留他。 宋寒川显然也不愿意离开,不过一想到他们日后还长长久久着呢,这心里头就又熨贴了一遍般。 不过临走时,他又说道:“我知你如今和顾岚关系不错,她是十三的亲妹子,你多和她相处相处,咱们日后见面也容易。” “我是真喜欢岚姐姐,”阿璇立即说道,从宋寒川这话里头,她怎么听都不是个滋味。她和顾岚那是真心交朋友。 宋寒川又笑了一声,却声音温和地哄道:“好、好,是我说错了话。咱们阿璇是真心和她的岚姐姐交朋友,只是顺便见见我而已。” 等这人走了之后,阿璇竖着耳朵听了好久,只听到外头的虫鸣声。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跟烙煎饼一样,就是睡不着。 过了好久,她霍地坐了起来,外面的碧鸢不知是睡的沉还是怎么的,一直没醒。她下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喝完,还是觉得渴得慌,接着又喝了一杯。 等她再在床榻上躺着的时候,却是怎么都闭不上眼睛。 “姑娘还没醒吗?”碧竹从外头梢间进来,又问了一遍。 碧鸢摇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今天一起来她就觉得头也昏脖子也疼,到现在都还没缓和过来呢。 碧竹过来就是给她捏了捏脖子,奇怪地问道:“你和姑娘昨晚不是早早就睡了?怎么今个都这么迟?” 今天若不是碧竹来叫她,只怕碧鸢都睡过了时辰。 她也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我也不知呢,最近也没有什么可忙的,怎么会这般累呢。” “那咱们还是迟点叫姑娘吧,”碧竹见她都这样累,只当阿璇今日也是累得实在起不来了。 宋寒川起床之后,打了一套拳,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叫人传了早膳上来。 明宝在他旁边,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瞥了一眼只当没看见。此时桌子上摆着的早点,都是他常吃的,等喝了一碗粥之后,他突然问道:“明个早上弄一笼小笼包上来。” “小笼包?”明宝有些诧异,这还是三爷头一回指定要吃什么呢,他赶紧点了头。 等他吃完早膳后,才问道:“你刚才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明宝听他主动问了,便赶紧说道:“三爷,我一早就听说,令芳的爹娘被抓回来了。” “被抓回来了?”宋寒川露出一抹笑,不过眼底却带着冷。都说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这令芳的爹娘居然被抓回来了,还真是稀奇。 令芳就是先前死了的丫鬟,六王爷派人去搜了她的房里后,什么都没找到。经过宋寒川额再次提醒,他又派人去叫令芳父母回来问话。 可到了令芳家里头,这才发现她爹娘居然已经好几日没回去了。令芳一家子都是王府的奴才,她因为人机灵,就被挑到韩侧妃的房中伺候。如今她也是韩侧妃身边的得力人,没想到最后居然会被人掐死丢在水塘里头。 六王爷叫了三个儿子过来,他看了他们说道:“如今这家里头实在是乱的不像话,你们也是家里的人,今个就跟我一块审问这对夫妻。” 令芳死了,她爹娘又跑了,怎么看这家人都很可疑。更何况最近淳王府还有肖王妃之事,虽然没有对外宣布,可是季铭早已经告知六王爷,肖王妃乃是中、毒所致。 六王爷自然是惊怒异常,所以自然是要一查到底。 而这对夫妇就是被大理寺的人抓回来的,不过当初六王爷也只是按着逃奴对外宣称,让大理寺帮忙抓人。不过谁都不是傻子,若真的只是个逃奴的话,何须这般大费周章的。 等六王爷带着三个儿子坐下后,便派人将这对夫妻带了上来。 令芳的爹叫令富,乃是淳王府里头专门伺候花草的,平日里头沉默寡言,也从不与人结怨。至于令芳的娘,旁人都称呼她令婶子,同丈夫一样都是园子里头伺候花草的。 两人一看见这么多人,当即就跟六王爷求饶。 六王爷看着这两人,当即便问道:“本王问你们,你们为何要逃跑?” “王爷,奴才一听说令芳在王府里头被人杀了,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大事,所以这才急急逃跑的,”令富低着头,惧怕地说道。 旁边的宋泰詹没忍不住,当即就呵道:“当真是一派胡言,女儿被人杀了,第一时间想着逃跑,你们倒真是为人父母。” 旁边的宋绅尧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头。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宋寒川,则是没有漏掉他们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大哥是真的在着急,因为府里头已经隐隐有谣言,说是韩侧妃下、毒谋害王妃娘娘。原本这毒、药极厉害,谁都解不开,谁知却被三少爷请回来的神医治好了。 所以韩侧妃害怕事情败露了,就让人杀了令芳。原本想装作令芳失足落水的,结果又被三少爷识破了。 此时宋泰詹难免着急了,宋寒川反倒是理解。 至于二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府里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可是他如果真的不在意的话,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六王爷哼了一声,就是怒道:“不说是吧?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们开口,你们若是觉得自己的嘴比刑具还要硬,我倒是可以让你们尝尝那滋味。” 说着,他就对宋寒川道:“我也没功夫和这两个奴才纠缠,让大理寺的人过来把他们带回去,生死不论,我只要从他们嘴里得知是谁下、毒的就行。” 宋泰詹震惊地抬头,虽然府里一直在传王妃是中、毒,而母妃也再三和他保证过,她从来没有给王妃娘娘下、毒,所以他对王妃中毒一事,一直是半信半疑的。 如今六王爷这样说出来,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了。 旁边的宋绅尧,也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掌,不过却又渐渐放松了下来。 “王爷,不要,不要,你饶了奴才一命,实在是不关奴才的事情,”令富立即说道。 六王爷哼了一声,其实宋寒川已经起身准备出去了。 突然就听令富大声喊道:“王爷,是韩侧妃,是韩侧妃啊。实在不管奴才的事情,奴才没了一个女儿,又生怕自己的小命不保,这才想着逃跑的。” “王妃娘娘醒了之后,令芳就回家一趟,让我们收拾东西,说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随时准备厉害。奴才实在不知是什么样的风声,最后奴才问的急了,她只说若是她没了性命,就一定是韩侧妃害了他,”令富高声喊道。 宋泰詹这会咬着牙,半晌才道:“一派胡言,母妃不可能做这事儿的。” “不仅王妃娘娘,前头的沈王妃也是被下毒害死的,”令富突然高声喊道。 整个房中陷入死一般地沉寂,原本站着的人,此时缓缓地转过身,低头看着脚边犹如蝼蚁一般的人,可就是这样的蝼蚁,杀害了他的母亲?让他这样隐忍地长大,痛了没人哭诉,累了也没人心疼。 宋寒川低头看着令富,却是突然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上,随后跟上去,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眼眶通红,咬着牙问:“说,谁告诉你这些的,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就杀了你。” 此时旁边的宋泰詹也站了起来,可是他只觉得腿软。 可没等宋寒川再问,就听见外头管事急急地说道:“王爷,不好了,韩侧妃院子出事了。”   ☆、第94章 亲上加亲 第九十三章 宋寒川站在外面,里面已是哭声一片,宋泰詹的声音带着凄惨的哭腔:“母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此时宋绅尧面色也极是难看,不过却还是木讷地站在那里。倒是旁边的宋寒川问道:“去请太医了吗?” 一旁的小丫鬟,赶紧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宋寒川点头,就在一旁静心等待。就在他往门外看了第三遍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撕心裂肺地哭声:“母妃,母妃。” 六王爷看着昏迷不醒的韩侧妃,有些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显是无法相信早上还好好的人,这会就成了这般模样。而旁边的宋泰詹则是跪在韩侧妃的床榻边上,止不住地哭喊。 而太医跟着管事过来的时候,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的哭喊声,登时心里一咯噔。这六王爷家里头最近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出事。 等他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淳王府的二爷和三爷站在外头,他还没行礼,就听三爷道:“方太医,不用多礼,你赶紧进去看看韩侧妃吧。” 太医一听这话,赶紧进了内室,等给韩侧妃把脉之后,便发现她经脉极是紊乱,但整个人又昏迷不醒。 宋寒川并没有让人即刻去请季铭,他总觉得韩侧妃的事情太过诡异。令芳的父母昨晚刚被抓回来,今天就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巧合。 此时依旧卧病在床的肖王妃也是听到了消息,不过她却是不紧不慢地放在药碗,伸手捻起一粒蜜枣吃了。 “母妃,你说韩侧妃和你的生病的事情有关吗?”因着六王爷封锁了消息,别说是外人,就连宋妍,都只觉得肖王妃只是生病而已。 而肖王妃自个虽隐隐觉得,她这病的太蹊跷,可是问了太医,他们也只说自个是长期劳累,没有调养好身子骨。 这可真是个稀奇的理由。 待又过了几日,淳王府的人就听说韩侧妃病了,王爷把她送到庄子上休养了。 宋寒川一连好几天都在院子里头没出来,明宝和明义在外头着急上火的,可就是不敢劝。他们这院子里头太安静了,整个淳王府却不安静,肖王妃身子算是大好了,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淳王爷的四十大寿的事情了。 所有一切都象是水波无痕一般,一切都埋葬在韩侧妃被送走的那一晚。 宋寒川被六王爷叫过去时,心里头多少就有些想法了。只是他没想到,六王爷真的会那般平淡和冷静。 “父王过几日就进宫去请封,你是我的嫡出长子,这王府世子之位理应是你的,你放心,父王不会亏待你的,”六王爷和蔼说道。 宋寒川这次真的是忍不住冷笑:“所以父王就准备让母妃冤死?” “你母妃的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一个区区小丫鬟的话,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六王爷又是劝道。 宋寒川想过六王爷或许会劝自己放下,可是他没想到他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息事宁人,难道他还真的在乎一个王府世子的位置不成? 想想这些年他是如何过来的,宋寒川觉得,他就不会就此罢手。后宅之中阴私甚多,可若不是六王爷这样什么事情都不管,淳王府怎么会接连死了两个王妃。如今事情已是掀开了一角,他倒是好,依旧想着息事宁人,想着维持这一家和睦的假象。 都说他们宋家子弟是天潢贵胄,可是就算再尊贵如何,他父王护不住自己的妻子,而他自己则是连母亲的死都没有办法一查到底。想到这里,宋寒川就忍不住心寒,这些女人哪个平日瞧起来不是端庄尊贵,可是这骨子里头却是一个比一个恶毒,为了争宠利用自己的孩子,为了争宠对别人痛下杀手。 “这世子之位本就是我的,至于我母妃的事,我也会一查到底,不管是过去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只要有我活着的一天,我就不会让凶手逍遥。” 父子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六王爷自然是气宋寒川倔强不听劝。方王妃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如果真的是韩侧妃所为,如今伤害的还不是他和宋泰詹之间的兄弟之情。 至于韩侧妃,六王爷也觉得心寒,他知她平日就爱争这个争那个,可他以为自己了解韩侧妃的本性。觉得她不过就是爱争些罢了,若是让她真的去杀人,只怕她也是不敢的。 可现在才发现,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当真是不假。 其实六王爷自个都不知道的是,他打心底就已经认定韩侧妃就是毒害王妃的凶手,他如今不愿继续查,只是为了保存宋泰詹的颜面。若是有个这样的母妃,他的长子还有什么脸面能在淳王府。 淳王爷四十大寿还没到呢,宫里头就来了圣旨,不过是封宋妍为惠宁郡主的圣旨。宋妍是淳王爷唯一的嫡女,被封为郡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是皇上只赐封了孙女,却没有赐封孙子,可见淳王府这世子之位还是悬而未决呢。 肖王妃自然是欣喜异常,之前王爷或多或少和她暗示了,打算册立宋寒川为世子。不过肖王妃自然是不会这么坐以待毙,只要六王爷一回来,她就请他过来,又让宋寒远在他跟前,时不时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画面。 如今上头三个儿子都大了,不说老大那古板的性格,就说老二和老三的性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要冷硬。特别最近六王爷还在宋寒川那里吃了一挂落,所以小儿子这么一撒娇,倒是他心底那一片无处宣泄的父爱都给勾出来了。 “这几日先生都和我说,寒远读书实在是太用功了,这别人家是生怕孩子不读书,我是怕这孩子性子太静了,男孩子嘛,还是性格活泼些好,”肖王妃状似无奈地说道。 六王爷一听,登时高兴道:“爱读书是好事,至于性子的问题,你也别太担心。我瞧寒远性格沉稳,可比我二哥家的宋菩好多了。” “王爷,哪有这样夸赞自个儿子的,”肖王妃无奈笑道。 两人又说了会话,肖王妃自然是说到他四十大寿的事情,毕竟这是整寿,理应大办的。就连宫里头的定妃娘娘都专程为了这事,宣她进宫一回,说这整寿就该好生办一场。 不过她借着说寿宴的事情,却是突然娇嗔道:“这一转眼,我都嫁给王爷十几年了,可见这时间过的可真快。” “可不就是,不过玉儿你还年轻,我却是老了,”六王爷摇头无奈道。 肖王妃立即就笑了,宽慰道:“王爷如今是正值壮年,哪里老了。不过咱们家的孩子却都是大了。” 六王爷点头,可不就是,连宋妍今年都十二岁了,再过两年都能说亲事了。 “可不就是,老大的婚事算是定下了,不过这老二和老三年纪也到了,是该说亲事了,”六王爷也没和肖王妃说,就象是自言自语一般。 可这话却说的正中肖王妃下怀,她立即说道:“二少爷和三少爷的婚事,理应是由我这个嫡母来说的。可先前为着大少爷的婚事,这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倒不是我怕自己名声有碍,只是若是这亲事说不好,到时候影响他们夫妻,那才是罪过呢。” “明年就又是选秀了,到时候我会请皇上给他们两个指婚的,”六王爷安慰她说道。 而此时肖王妃则是心中一惊,因着皇上年事已高,所以近些年并没有充沛后宫,因此选秀也就停了下来,只是没想到明年居然又要选秀了。 她立即笑了笑,便是问道:“要选秀了?我怎么没听着风声,可是皇上亲口说的?” “大概吧,”六王爷摇了摇头,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其实选秀也不过是皇上随口一说,前两日他和两位兄长都被皇上召进宫中,也没说什么正事,就是聊聊天而已。不过聊天的时候,六王爷发现皇上是真的老了,皇上去端茶的时候,他正好瞧见了一眼,手都开始打哆嗦了,所以最后他才放弃了。 以前只管过的逍遥王爷的日子,可如今却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若是皇上驾崩了,哪个兄弟当皇上对自己最有好处。 这亲爹当皇上,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当皇上,到底是不一样的。六王爷没那个雄心壮志,反正他如今已经是亲王了,这爵位算是到头了,所求的不过就是兄弟当中,心胸稍微宽阔的那个上位,日后也能对淳王府宽厚些。 不过他看来看去,只觉得不管是二王爷还是三王爷都是一个样。 “那二少爷和三少爷的婚事,那就交给皇上了。” 六王爷心不在焉地说道:“寒川打小就在娘娘跟前长大,他的婚事娘娘肯定会看着办的。” 是啊,他可是在定妃娘娘身边长大,肖王妃咬着牙想到,自己的儿子不仅岁数上差着,别的地方也差着。 更何况,宋寒川的外家可是魏国公府,虽说这些年来往的不密切,宋寒川瞧着和外家也不是很亲热,可若是他的婚事必是这些名门贵女。他已有那样厉害的外家,若是再得了妻族的助力,自己的远儿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淳王府的四十大寿自然是热闹非凡的,只可惜阿璇是没机会去的。不过卫淮作为宋寒川的师傅,淳王府自然是要请的。 所以卫氏带着阿璇回卫家时,老太太还问她,要不要让她带着阿璇去见见市面。毕竟这淳王爷过寿,那可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盛世,特别还是四十岁这样的整寿,到时候整个京城的勋贵人家几乎都到齐了。 不少夫人也会借着这样的场合相看闺秀们,若是合了眼缘,再那么仔细一打探,估计一桩婚事就能这么定下来了。 卫氏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当即就失笑道:“娘,阿璇才多大点,您也未免太着急了吧。” 卫老太太嫡亲的孙女都不在身边,所以自然对这个外孙女十分上心。况且先前卫氏一回来的时候,就跟老太太哭诉了一场,说阿璇这才多大点,就背上了退婚的名声。 不过老太太当即也喝止了她,当初在信阳弄得人尽皆知,那是因为何家兄妹故意在外头宣扬。如今回了京城,谁人不知道这件事,还不赶紧捂住了。反正如今崔家在外头当官呢,估计没个三五年也不会回来。就算他们以后真回来了,那时候阿璇估计都已经成亲了。 卫氏被她娘这么一安慰,登时也想开了。 所以这会老太太一提这话,她反倒是笑了。 “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有些不怎么出门交际的人,估计也都会去,”老太太说道。 卫氏摇头,只笑道:“老爷先前也是后悔,觉得他把阿璇的婚事定的太早了。如今阿璇额上的胎记也没了,索性就好生挑选。我也指望她嫁进什么公府侯府,只盼着她日后能美美满满。” “你有这个心就是对的,要说咱们这些人家,那都是靠着科举考出来的清贵人家,又何必去搀和那些勋爵之家,你别看这外头风风光光的,这里头的污糟事情多着呢,”卫老太太说道,又是忍不住提道:“你有空也多劝劝你二妹。” “她又是怎么了?不是这段日子都好好的?”卫氏好奇地问道。 老太太摇头:“还不就是为了挑酸捻醋这些事情,她一个正室夫人,却处处那些妾侍争风吃醋,这规矩当真是吃进肚子里头了。” 卫氏一听也是叹了一口气,这女人呐,最怕的就是看不开了。 此时阿璇正在池塘边钓鱼,富贵人家的宅邸都喜欢有山有水,所以她不管去几处宅子,都能瞧见太湖石砌成的假山,以及从府外引起来的活水。 至于卫家的池塘,也不知是谁想的法子,养得不是那些锦鲤,却是草鱼。这些草鱼寻常也有人喂,再加上没人钓,所以养得条条都是肥肥壮壮的。 阿璇上回来的时候,就瞧上了这些鱼。今个谁都不再,她就指使丫鬟弄了钓竿过来,就是在像模像样地钓鱼了。 结果好久都没钓到一条,她正觉得无趣时,就见对面过来两个人,远远看去都是锦袍玉冠,倒是翩翩风采。 “璇表妹,你居然在这钓鱼?”卫瑄本来是要和哥哥一块去母亲的院子,谁知走到这,就看见阿璇坐在湖边的杨柳树下,走近一瞧,居然是在钓鱼。 阿璇回头,结果因他站得太近,只能瞧到胸口处,待她抬头时,却被从杨柳枝条间穿透的阳光刺了个正着。她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却已是眼眸含泪。 卫瑄半蹲下来,瞧着她泪眼汪汪的模样,便是笑道:“璇表妹,你就算是见着表哥,也用不着这般激动吧。” 阿璇瞪了他一眼,自作多情。 卫瑄也不在意,就是勾头看她旁边放着的小木桶,其实他刚才就看见了里头只有水,只不过这会故意做出这个样子罢了,他惋惜地问道:“还没钓到鱼呢?今个中午那咱们可就没鱼汤喝了?” 阿璇烦他话多,就是慢悠悠地说道:“要不表哥你下去捉两条上来。” “那我真下去了,”卫瑄逗她。 阿璇知道这年头会水的人不多,估计卫瑄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就更是不会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不在意地又说了句:“下去吧。” 结果卫瑄一屁股就坐在草地上,就开始脱靴子。阿璇立即惊道:“你干什么?” “不是表妹你让我下河抓鱼的,我得先脱了靴子吧,这可是新靴子,”卫瑄笑着说道。 阿璇眼睛都瞪直了,幸亏这会一直站在对面不远处的卫珏走了过来,呵斥他:“三弟,不要胡闹。” “这可是表妹非要我下河的。” 虽然阿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非’要他下河了。 “对不起,表哥,我不该胡说,”阿璇立即承认错误,她现在算是发现了,她一个正常人就不该和卫瑄一般见识。 卫瑄这才满意地点头,笑着问道:“表妹怎么能有错呢,不过既然你不想让我下去捉鱼,那就算了吧。” 卫珏站在身后,便教训他:“三弟,你不许吓唬表妹。” 卫珏也是好心,卫瑄说的好听叫随心所欲,可说的不好听,那就是行事没个章法。别看陈绮儿爱和他一块玩,可她都被卫瑄吓哭过多少回了。卫大老爷都请了多少回家法,可打完了,人家照样这样。 所以卫珏生怕他没个轻重,再把阿璇吓着。毕竟阿璇可是他们嫡亲姑母的女儿,再加上姑父那样疼阿璇,估计卫瑄要真是吓着他了,不仅卫大老爷得请家法,估计姑父都不会放过他。 卫瑄笑着看了一眼她的钓竿,便指着说道:“表妹,你鱼上钩了。” 阿璇转头一瞧,可不就是,赶紧往会拉鱼竿,可不知道是这鱼太重了,还是她力气太小。她居然被拽着往前跑了一步,旁边的卫瑄嗤笑了一声,当即便是伸手去接她的鱼竿。 结果阿璇刚给他,就见卫瑄也被拖着往前走了两三步,阿璇看得都吓了一跳。她方才是没站稳才被拖了一步,怎么卫瑄都这样,难不成这鱼能有十来斤不成? 结果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卫瑄大喊了一声,“表妹抓着我。” 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好抓他,她正看着身后的卫珏求救呢。谁知就听听见噗通一声,这把后面看戏的卫珏都吓了一跳,他以为卫瑄是故意装的呢,谁知还真掉水里去了。 他们所在的河岸和湖水足足有半米高的距离,旁边的丫鬟瞧见了,也是吓了一跳,随后就要去找人救三少爷。 卫珏却没怎么慌张,站在河边冲着里头喊道:“三弟,三弟。” 阿璇看着一波又一波荡漾的湖面,已是有些吓傻了。她正要跳进去救人的时候,就见水里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只见他头上的玉冠已是半歪了,冲着岸上的人就道:“这鱼是成精了?” 说着,他就双手往岸上甩,一个银白色的大鱼就是被他一下子甩到了岸上,后面还拖着长长的丝线,以及一根杆子。 阿璇因为站地离他太近,被摔得一身水,结果这会低头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这鱼当真有半米长,瞧着该有几十斤那么重吧。 等卫瑄上了岸边,站在旁边瞧了半天,这才说道:“乖乖,连这鱼都是个见色起意的,我先前钓鱼连个三斤的都没钓到,如今璇表妹一来,连这样的鱼大王都肯上钩。” 阿璇被他调侃的,立即红了脸。 还是旁边的卫珏,让他赶紧去换身衣裳。 老太太在院子里头也听到这事了,一听说卫瑄为了阿璇,居然掉进水里了,立即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卫氏便说道:“这个瑄哥儿性子一向跳脱,难得见他这样有担当。” 卫氏倒是奇道:“我瞧瑄哥儿性子也还沉稳,我家的那两个一说起瑄表哥,别提多高兴了。” 结果她这话,却是让卫老太太眼前一亮,只听她意有所指地说道:“那你觉得瑄儿如何?” 瑄哥儿?卫氏愣了一下,随后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表兄妹做亲,那就是亲上加亲。 “可他们到底不熟,再瞧瞧吧,”因着是亲娘,卫氏也敢说。 老太太也点头,不过心里却越想越觉得满意。陈绮儿一天到晚黏着卫瑄,还当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若是真表兄妹做亲,她也只管自个孙子娶阿璇。   ☆、第95章 赫赫有名 第九十五章 等回去的路上,卫氏带着阿璇坐在一辆马车,阿璇还在因为钓到那样大的一条鱼高兴呢,卫氏见她这般开心,无奈道:“你三表哥都掉水里去了,你还在这傻乐?” “谁知道会是那么大的一条鱼,要是他没拉着,就该是我掉水里了,”阿璇说道。 卫氏一听,这才无奈道:“早知道便不该让你钓鱼。” 其实阿璇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垂钓怎么说也是件风雅之事,最是沉心静气,可谁知阿璇竟有这样的遭遇,居然能钓到这样的大鱼出来。 “可见还是我厉害,三表哥钓鱼连个三斤的都没钓到呢”阿璇笑着说道。 卫氏哼了一声,显是笑她脸皮厚还差不多,有谁这样自夸的。不过她瞧见阿璇这般高兴地神情,便忍不住问道:“你三表哥性子有些跳脱,也就你和他玩得到一块去。” 她说完便是仔细盯着女儿的神色,虽说阿璇如今年纪还小。可卫氏也是从小姑娘过来的,自然知道这样十二三岁的姑娘,这个年纪的时候,最是爱胡思乱想了。再加上卫瑄相貌也是上乘,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浑身都透着清隽,一瞧便让人喜欢。 阿璇素来机敏,她一听卫氏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卫氏平日里头虽不是规矩不离嘴,但是对阿璇也是管教甚严,今日却主动提及卫瑄。 不对劲,阿璇虽心中已有警惕,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反而淡淡笑道:“娘亲这是说什么呢,今日不过是三表哥见我在那里垂钓,就过来说了两句话而已。至于玩到一处,我瞧着是绮儿姐姐和三表哥更熟吧。” 卫氏见阿璇这般说,心底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放心。不过自个的女儿到底是懂事的,她还是点头:“娘就这么一说而已,如今你年纪小,和表哥玩倒是无妨。” 就这般母女两人一直到了家中。 顾阶早带着两个儿子吃过晚膳了,顾应承正在和顾阶下棋,不过两人棋艺水平差距太大。也就是顾阶单方面碾压而已,待卫氏回来之后,顾阶便让顾应启接着和哥哥一块下。 可这会两人心思哪还在棋盘上,全都围在卫氏身边,说这个说那个,顾应启还有些夸张地表示,娘亲今天没在家,我晚饭都吃了一点点。 顾阶在后头呵了一声,悠悠道:“应启,爹爹不是和你说过,不能说谎话的?” 顾应启憋了一下,有些脸红地说道:“我吃了整整一碗饭。” 因为卫氏没在家,顾阶为了哄儿子开心,让小厨房给他们吃了炸鸡柳,一盘子都被他们两吃的干干净净的。 阿璇瞧着爹爹的酸话,便是捂嘴笑了下,赶紧把两个小家伙哄走,给爹娘留足了空间。 ****** 自从端午那次在夜里见面之后,阿璇就发现宋寒川似乎变得格外地忙碌。两人在忠毅侯府见过一次面,还是顾岚办了赏菊宴,邀了不少姑娘过去。阿璇自然也是她邀请的对象,不过中途的时候,她又被丫鬟泼了一回水。 这法子虽土,不过够用就成。 阿璇见到宋寒川时,这才发现短短几个月没见,可他似乎跟换了个人似得。若说他从前板着一张脸,还有些少年老成,装酷的嫌疑。可如今他淡淡扫过一眼,那份沉稳可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 其实这几个月虽没有见面,但她还是听了不少关于宋寒川的事情。毕竟他是自己外祖的学生,不管是去卫家还是顾阶,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到。 不过都是在说,这位淳王府的三爷如今可真是越发地不得了。若是从前说一声三爷,旁人还要问是哪家的三爷,如今你要是在外头提一句,那指定就是宋三爷了。 去年浙江舟山的案子,审了足足有一年,可就是没审出个结果。各方势力都在扯皮,况且这事背后还隐隐牵扯到三王爷,所以二王爷那边就跟发疯似得咬着不放。那架势放佛就算这里头没三王爷的事,也要从他身上剐下两层皮来。 最后皇上是真怒了,他虽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可是脑子却还没昏。杀良冒敌领功,还有倒卖水军装备给海盗,这可是多大的罪啊,抓到的可都是满门抄斩的。可这些人照样是干了,还不就是仗着上头有人。 这帮朝廷的蛀虫要是不除了,他这个皇位只怕都不稳了。皇上虽不是进取的明君,可作为守江山的皇帝,他也算及格了。 谁知这老了老了,居然还能生出这样的是非。他深知这是朝廷贪赃枉法,上下坑瀣一气带来的后果,所以他年纪大了,没办法整治这些害虫。不过皇帝也不怕,他是不行,但是他还有儿子还有孙子,还有他宋家的后代。 所以他就要看看,就这么个案子,到底有没有人能办好。 于是还真有,宋寒川里里外外跑了三个月,那些从浙江带回来的犯人,那会都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头关着呢。往日再不可一世的人物,这会虽没了那股子威风,可怎么都不开口。 无非就是知道,你若是说了,那就是满门遭殃。你要是在里头挺过这一阵,家里头人在外面活动活动,兴许就还能有救呢。就算是救不了,最后拿你一人的命来换你一家子的命,你到底是换还是不换呢? 可宋寒川生生就把这些人的嘴给撬开了,满满好几页的状纸呈到了皇上跟前。皇上带着老花眼镜,拿着状纸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才哆嗦道,蛀虫,都是蛀虫。 宋寒川听着皇爷爷的话,心里也难受。旁人都瞧见当皇上的风光了,这一份要对全天下负责的重任,岂是一般的肩膀能挑住的。要说真让他去挑,他心里也是打鼓的。 这从宫里头一出来,他就直奔着忠毅侯府去了。他知道顾岚今个办赏菊宴,顾十三早两天就说了,他一直记在心里头,却架不住事情堆到了这天。 所以等他快马到了忠毅侯府,门房上的人瞧见了,都是心里头打鼓,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情呢。 这一晃眼过去,都到了冬天,她来京城的时候还是春暖花开呢。这会她真正见识到北方的冬天,不过她反倒是觉得舒服。 这里外里糊了三层窗户纸,连窗户缝都堵得严严实实的。待暖炕一烧起来,整个房间都是热烘烘的,屋子里头只要摆上一个炭火炉子就成。 阿璇正在描花样子,七月份的时候,卫氏给她找了个女先生。毕竟她才十二岁,这个年纪就该再读读书,所以她就跟着这位女先生读书。 再加上这位女先生还通晓琴艺,因此阿璇如今也跟着她在练琴。只不过这会到了腊月里头,卫氏便让女先生回家去了,待过了年再来继续上课。临走的时候,卫氏做主给了五十两银子,阿璇私底下也让人送了二十两过去。 阿璇正在描花样子,碧鸢过来将桌子上的茶壶提了下去,又是重新换了壶热水。她招呼碧鸢过来帮她看看这个绣花样子可好。 碧鸢瞧了一眼,便顺嘴问道:“姑娘,这是准备给大少爷做荷包?” 阿璇瞧着眼前的花样子,绣碧竹的花样子,可不就是给男子用的。她嘴上只嗯了一声,可心里头却不是这么回事。 “信阳那边来信了吗?”阿璇问道。 自打离开信阳之后,阿璇也没有对生意上头松懈,她知夏九歌是个胆大的,一向就敢做。而她也不是那般唯唯诺诺的人,这银子也是夏九歌帮忙赚的,所以夏九歌要做什么生意,她只管在后头支撑着。 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九月的时候,信阳那边就是十万火急地送了封信过来,说是信阳有名的布庄,德泰布庄如今生意不好,要盘给别人。 夏九歌家从前就是住布庄生意的,再加上江南百姓家里头,几乎是家家养蚕,户户会纺线。所以江南出来的布匹,不管是质量还是色彩,都比别的地方要好。 所以这布庄生意谁在做,但是做好和做坏,那可就是各凭本事了。夏家的祖业毁在了夏九歌她爹手里头,如今夏九歌就要把它拾起来,要让当初所有落井下石的都瞧瞧,他们夏家还没倒呢。 夏九歌不是个会藏着掖着的人,这些话都在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了,她做布庄生意是有私心的。若是阿璇不同意,她也可以将阿璇的本金拆给她,或是另外选了生意做。 阿璇虽只和夏九歌处了半年,可对她这人却很是敬佩。她这样的女子,就算在这规矩森严的古代,都照样能活着个样子来。 碧鸢知她是在等夏九歌的信,便是摇头道:“没呢,我一早就派人去门房上问过了,还没信呢。” 阿璇点头,又是接着描花样子。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阿璇正午睡呢,就听见外头一点动静。她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就连冬天都要躺着歪一会。这会外面似乎有人在说哈,她便迷瞪地问了一句:“外头什么事儿?” “姑娘,信阳来人了,”是碧鸢的声音。 阿璇立即睁了眼睛,便是自个坐起来,掀了帘子下床。 等她到了卫氏的院子,就见里头果真有人。等她进去一瞧,竟是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穿地虽不差,可这会却恭恭敬敬地站在卫氏前头,模样象是个管家。 卫氏见她突然来了,也不好让阿璇出去,便让她在一旁坐着。 “二夫人,老太太说了,如今虽分了家,可到底是一家子人,这大老爷一家上京来,可不就得请你先赁了房子,要不然这明年,她老人家来了也没地方住不是,”管事不紧不慢地说道,态度是恭敬,可是说的话却不中听。 阿璇这才知道,原来信阳来人,并不是夏九歌派来的人。竟是大房的人。 卫氏从前忍让着杨氏,那是因为住在一个府里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扯破了脸皮。可分家之前,因着她陷害阿璇的事情,卫氏早已经对这人算是看透了,再不愿给个好脸色。只是没成想到,这人的脸皮竟能厚成这样。 如今要上京来了,居然还请她帮着租房子。 她轻笑了一声,便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是什么事儿呢,我明个就派人去杨大人家去一趟,只把这事说了。” 那管事一听二夫人这样回话,当即脸色一愣,他以为卫氏没听清楚呢,又把话说了一回。 不过卫氏也明明白白地回他:“既已是分了家,大房的事情,我们就不好插手。况且大嫂的娘家就在京城,这事还是请杨夫人出面更稳妥些。” 阿璇这会才知道,原来她大伯父居然要被起复了,明年就上京来,只怕官职还不低呢。 不过卫氏却一点没惊讶,她只哼了一声:“老太太拿了自己压箱底的银子,给你大伯父疏通关系,再加上你大伯母的弟弟如今也算是官运亨通,这事不难料。” 原来杨氏的亲爹虽然不怎么给力,混了一辈子才是个正四品的小官。可是架不住人家有个出息的儿子,在四川做官做的,连皇上都知道他的名字了。听说今年年底已回京述职,吏部的文书都准备好了,只等明年走马上任呢,从三品的副都御史。 阿璇以为这消息已是她冬天听到,最让她难受的消息了。 可谁知转天到了卫家,正好遇到陈绮儿也来了,两个姑娘凑在一块说话。陈绮儿时常跟着陈夫人出门,所以消息很是灵通,也不知说到什么,她就是有些艳羡地说道:“表妹,你知道吗?卢家姐姐居然要和宋三爷议亲了?” 阿璇一听先是愣了一下,她以为自个听错了。 就问了一句:“卢家姐姐?” “对啊,就是吏部尚书家的女儿,卢锦绣卢姐姐啊,上回我在设宴,不是还请了她的,”陈绮儿以为她没听懂呢,还仔细地给她说了一番。 阿璇只觉得脑子嗡嗡嗡地作响,半晌才木木地问:“那宋三爷呢?” 陈绮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表妹,你怎么回事,连宋三爷都不知道?就是淳王府的那位啊。” 是啊,如今在京城赫赫有名的宋三爷,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第96章 赶鸭子上架 第九十六章 暖阁之中因着生着地龙,所以格外的暖和,阿璇和陈绮儿都将外头的大衣裳脱了,这会只穿了家常衣裳坐着。不过阿璇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热,没一会连脑门都是汗珠子。 阿璇沉默了半晌,这才认真问道:“这样的议亲应该是不会到处宣扬吧,表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绮儿正在吃小核桃,被她这么一问,还真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眨了眨下眼睛,冲着她笑道,“还能有谁说的,还不就是卢家人。” 阿璇是见过那位卢锦绣,看起来是个端庄温雅的姑娘,这样没影的事情,她会四处嚷嚷。若是后头没成,那岂不是丢尽了脸面。 不过等想到这的时候,阿璇又觉得自个未免太冷静了些,这可是宋寒川在议亲啊,她怎么就能想的跟旁人的事情一样呢。 可转念一想,她就算激动又能怎么激动呢。少年人情热的时候,什么愿得一心人的话,那简直跟背书一样简单。可转念,还不是得尽听着家里头的人话。阿璇这才发现,她和宋寒川两个人太过自以为是,把这世间事情都想的太简单了些。 “那可是宋三爷啊,如今他可是京里头风头最胜的,不仅办差厉害,长得还那等模样,”说道这里陈绮儿不仅有些惋惜道,“我也只在忠毅侯夫人寿辰那会见过他一面,说实话我觉得卢家姐姐的容貌还没他好看呢。” 说着,她就捂着嘴笑了起来,还推了阿璇一把笑道:“阿璇,你说他们日后要真成亲了,两人站在一块,卢家姐姐心里不得呕死。” “什么,”阿璇愣了一下,漏听了她这句话。 陈绮儿见她失魂落魄地模样,便是问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卢家瞧着不是没规矩的,这样没影的事情,应不会这样火急火燎地四处说着。要不然日后亲事若是不成,只怕卢小姐不是尴尬了,”阿璇心里头存着疑惑,这会正好陈绮儿也在,干脆就说了出来,反正这话也不会叫人起疑了。 倒是陈绮儿见怪不怪,只说道:“这有什么好疑惑的。这可是和宋三爷议亲,那样的男子哪个姑娘瞧了不欢喜。心里头一高兴了,就忍不住想往外头说。再说了,人家既然说了,就是有了十层的把握。卢家姐姐待过了年也就十五岁了,宋三爷年纪也够,估摸着咱们明年就该吃上他们的喜宴了。” 阿璇一听这话,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嗡了下。先前阿璇还没有实感呢,可听陈绮儿的这句话后,一颗心跟泡在冰水里头一样,冷得让她后脊骨都发寒。宋寒川和别人成亲? 这念头光是在脑海里头转了一圈,她就觉得不对,怎么都不对,他怎么就能和旁人成亲呢。如果说阿璇方才是无实感,那现在她不仅有实感了,她还格外地气愤,整个人都气的浑身发颤,他凭什么和别人成亲,他怎么就能和别人成亲。 他问过我了吗?阿璇气的心里头只有这个念头。 所以这会她只觉得浑身都是劲,要是宋寒川这会子站在她跟前,她觉得自个都能掐死他。可偏偏,阿璇瞧着里里外外一圈,怎么看这想法都不切实际。 她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就被对面的陈绮儿瞧见,陈绮儿立即笑了:“你是不是觉得也觉得宋三郎配给卢锦绣太可惜了。” 陈绮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打量着对面的阿璇,有些惋惜地说道:“要我说这单单论容貌,我看表妹你都比卢锦绣更配宋三郎。” 阿璇听她没一会就换了称呼,便是懒懒道:“表姐,你一口一个三郎,让姨母听见了,该说你没规矩了。” 陈绮儿瞪直了眼睛看她,嘿嘿地笑了两声,就是摇头无奈道:“阿璇,你还比我小一岁呢,就整日规矩礼仪地挂在嘴边,我瞧你倒是个道学。况且这个宋三郎的叫法又不是我一个人,外头姑娘如今提起他都这般叫的。” 其实外头提起宋寒川,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三爷的,毕竟人家那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可偏偏这些小姑娘私底下只觉得叫宋三爷太过生硬,也不知虽先叫了一声宋三郎,于是这称呼就这样叫开了。 阿璇平日并不多出门,之前又跟着女先生在家读书、练琴,况且女先生居然还精通茶百戏这样的古法,所以阿璇也跟着她学,只是这一手茶功夫瞧着好看,但是练起来着实不易。所以阿璇出门交际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因此她也就错过了宋寒川在京城人气急升的阶段。 “好了,以后你也出来交际交际,每回给你下帖子,十回也就只有一回能请得动你。这样长此以往,别的姑娘就该说你难相处了,”陈绮儿又拿出表姐的款儿开始教训她。 阿璇敷衍地应了一声。 ****** 明天衙门正式封印了,一直放假到大年初三,等上两天班,就又再次放假,一直到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之外,才会再次开印。 宋寒川正在大理寺看案卷,没过多久,户部就来人了,说是明年黄河修河道的事情。这事早在内阁被讨论过了,户部只管给银子,到时候将修河道承包出去,不过到时候得验收,要是验收不过关了,就让人重新做。 这主意有些天马行空,但是却能很好地避免上下坑瀣一气贪污的事情。至于修河道,这先前的银子得让修河道的垫了,再加上徭役,实际上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所以这差事可是肥差,京城这些勋贵人家,就没有不想沾边的。 偏偏如今这件事就握在宋寒川的手里头,当初他刚接过去的时候,六王爷当真是又气又怕,只觉得宋寒川这是在玩火。 谁都知道如今是二王爷和三王爷在争斗,他不想争皇位,只管在一旁瞧着。到时候不管哪个哥哥登基了,他这样安分守己,总能安生度日吧。 结果宋寒川倒是好,就跟横空出世一般,一下把两位王爷的风头都抢去了。皇上如今对他的依仗,让整个朝廷上下都心惊,这难不成皇上还想着隔代相传不成? 宋寒川坐了马车去了户部,结果一到了衙门里头,那穿堂风吹的他都忍不住拉紧了身上的墨色刻丝鹤氅。跟在他旁边的户部事中,他尴尬一笑说道:“这门坏了,派人去工部催了好几回就是没人来修,三爷您见谅。” 宋寒川瞧了一眼户部衙门,自然和六部之首的吏部比不上,只是竟比刑部那样的清冷衙门还不如。他听说过如今户部尚书的传位,为人耿直不知变通,这会河道的事情,他就是竭力反对的。 谁知居然连户部衙门成这样了,居然都请不动人来修,可见工部那边对他意见还真是大的可以。 所以他也多少猜出来,户部的人在今个请他过来的意思了。他摇了摇头,瞧着旁边冻得都哆嗦了户部大大小小官员,便轻声道:“想来工部近日也是太忙了些,这几日宫里头也在修缮。不过想来明个就能弄好了,到时候我让他们再到户部来一趟。” 皇宫里头确实在修缮房屋,不过是寻常的维护而已,这件事也是宋寒川牵头在做。所以他让人叫工人到户部来,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当他重新坐回马车时,明宝看着他面色都有些发白,当即便心疼道:“这些人也真是的,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当请您来一趟。” 说着,他就把暖炉递了过来。 宋寒川没说话,只双手搭在暖炉上,手指修长白皙,晶莹如玉般,指甲更是莹润饱满,修剪地异常干净好看。 车夫早得了令回王府,这回马车在路上快速地跑着,虽很是平稳,可还是让他的身体微微两边晃悠。他昨晚看简报看到子时,今个早上又起了个大早,这会便闭着眼睛假寐。 这样的生活打从夏天就开始了,那会是为了舟山的案子,在大理寺里进进出出,每回进去,就能看见大理寺监牢里头,那满地的血,可偏偏流了这样多的血,却还是死不了,地上的灰色地砖都被染上了血色,刷都刷不掉。每进出一次,他就觉得自个身上带着血腥味,就算洗再多遍的澡都洗不掉身上的那股味道。 可是每次回到淳王府,他就没办法睡着,一想到那个杀害母妃的凶手就藏在王府之中,他就没办法入睡。 所以他才不想让自己歇下来,淳王府世子的位置,他不会依靠母妃的死来得到,也不会指望让父王施舍给自己。他要靠着自己来得到这个位置。 这人一旦心里头有了目标,就象是背后上了发条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他一回院子,就叫人将他带回来的案卷都搬到书房里头。 他正在看案卷的时候,徐炎进来了,他是来汇报关于季铭那边的最新进展的。 “季先生说这种□□,只怕只要蜀地唐家才会有,”徐炎如实汇报道。 宋寒川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问道:“那咱们的府里的侧妃和妾侍有蜀川出身的吗?” 府里也并不只是两位侧妃,还有一位是生了位姑娘的章侧妃,只不过她早已经失宠,再加上生的又是女儿,所以在府里头一直活得跟透明人没区别。至于除了侧妃之外,还有好几位妾侍,在母妃在世时有名分的就有五六人。 此时宋寒川这才发现,自己亲爹的后宅还真是多姿多彩。 徐炎回道:“没有,按着各位侧妃的出生,没有一个和蜀川有关的。不过属下会尽快再去查,看看哪位侧妃娘娘是不是在未进王府之前,到过蜀川。” 宋寒川点头,只觉得有些疲倦,正要挥手让他出去。 就听对面徐炎有些犹豫地说道:“三爷,属下还有一事要回禀。” “说吧,”宋寒川声音清冷,还透着几分疲倦,显是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劳累了。 “关于你和卢家姑娘议亲的事情,外头已有了不小的传言,徐炎说完便是低头,避开宋寒川的目光。 宋寒川抬头,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此时深沉冰冷,犹如深潭般幽深,他再开口时,方才的疲倦已是一扫而空:“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有好几日了,是属下没有及时察觉,”徐炎立即请罪。 宋寒川霍地站了起来,神色虽勉强还算冷静,可声音却带着深冷,显然是不满意至极。 他此时只想知道的是阿璇知不知道这件事,其实关于他和卢家小姐议亲的事情,他之所以放任没有管,一方面确实是不愿为这样的小事腾出手。而另一方面也是相信,以肖王妃那样的性子肯定不会让这门亲事成真的。 可他没想到,这谣言竟还是传了出去。 他问道:“这消息是从哪儿传出去的?” “是从卢家那边,”徐炎低着头,他一直让人看着肖家,却没成想单单把卢家给忘了。可如今他这个做属下的能怎么说,难不成去指摘自家主子长得太过俊美,以至于让人家姑娘一听说是和他议亲,就是连脸面都不顾了,忙不迭地给外头传消息。 徐炎做了这么多年的王府侍卫,如今也算是宋寒川身边的亲卫,寻常也是瞧惯了那些姑娘看自家主子那羞羞答答的眼神。可这位卢姑娘倒是个果决的,竟是打着直接把生米做成熟饭的主意。 宋寒川没客气地哼了一声,可这一声却只叫徐炎把脸皮都快臊没了。他从案桌后头出来,在书房里头转了两圈,就是说道:“赶紧把这事传给肖王妃吧,她不是一直不想让我得了一门好亲事。卢家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人家,单单是卢旬当着吏部尚书,可就抵得上多少个公侯之家了。” 他面上清冷,说出的话却透着讥讽:“可得叫王妃好好知道,这卢家的重要,要不然她破坏起来不得力,到时候咱们都不能称心如意了。” 徐炎得了令,赶紧就出去了。 宋寒川站在五彩玻璃窗前头,望着外头的院子,虽眼眸平静,可心里头却已经转起了无数个念头。 细想起来,他和阿璇似乎又有三个月没见了,也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先前在大理寺的时候,他不敢去见她,是怕她闻见自个身上的这股子血腥味。可后来却又不知是为着什么,就是怕而已。 想想也真是可笑,她不喜欢自个的时候,心里头时时想着念着,恨不能天天就戳在她眼眶里头。可等她也点了头,却反倒是这般筹措不前起来,走一步都要想上好几回。 或是他也真是在怕吧,怕自个变得不是她当初喜欢的那个样子,怕她开始嫌弃自己这般汲汲营营。而他更怕淳王府这样的魑魅魍魉,怕他把她拖了进来,没了从前的安生日子。她不就是最喜欢安生的,想当初在信阳的广宁寺,她那般大义凛然地模样,可细想还不就是怕麻烦,她觉得自个是个麻烦。 可后头呢,或许她觉得自己能接受那么一点小麻烦,又或许她也喜欢上自己了。可这样的喜欢能抵得过自己给她带来的麻烦吗? 宋寒川还没见着人呢,就已经开始自我否定了起来,这般模样还真不像他平常的模样。 或许是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越是在意就越叫人害怕失去。 ****** 大年夜的时候,当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后,顾阶便是感慨道:“去年还是我孤零零地,今年咱们一家人总算是齐齐整整了。” 卫氏自也是万分感慨,应衍依旧是长兄模样,至于阿璇则是长成了大姑娘模样,就连两个小家伙都在慢慢抽条,孩子们都在长大。 “爹爹,咱们赶紧吃饭吧,”顾应启眼巴巴地看着顾阶一眼,他玩了一下午,这会早就饿了,可爹爹一直在说话,他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顾阶看着这个最小的儿子,先是瞪他,吓得顾应启低了头,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好了,赶紧吃饭吧。” 年夜饭是重头戏,等吃完晚膳,顾应启就闹着出去放烟花。今年顾阶特地托了关系,请了内务府专门做烟花的工匠,这才弄了两箱回来。一拿回来的时候,顾应启就兴奋地不得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大年夜,他自然是不用再忍了。 阿璇看着头顶的烟花,就想起去年信阳山林里头的那一片烟火。 她便是笑了起来,那样的悸动,似乎这会都能清楚记得呢。 这过年的时候,小孩子最是喜欢了,这往来走亲戚,红包能拿得满手都是的。阿璇到卫家拜年的时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陈夫人的红包,各个捏了都是厚厚的。 陈绮儿约了她元宵节一块看灯笼去,旁边的卫瑄嗤笑一声,“光是看灯笼有什么意思,自个做那才叫真有趣呢。” 如今陈绮儿也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别的原因,对卫瑄可没从前那般黏糊,这会卫瑄驳了她的话,她也是不甘示弱地回道:“我瞧表哥你连描画都不会,还想自个做灯笼呢。可别是把牛皮吹破了。” 卫瑄也被她激地性子起来,立即便说道:“我若是做了呢?你要不给我磕头认错?” 表兄妹之间斗嘴,哪能动不动就这样磕头啊,陈绮儿当即红了眼眶。谁知卫瑄还不放过她呢,哼了一声:“姑娘家就是这点麻烦,动不动就哭了。我若是说的不对,你只管反驳就是,哭有什么意思。你看璇表妹象你这样动不动就哭的?” 这话可真是得罪了陈绮儿,她当即抹了抹眼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就是怒道:“好,做就做,咱们谁不做,谁是小狗。” 卫瑄点了头,不过他又说:“咱们做完了得请人点评是吧。不过可不能请家里头人,他们肯定会看在你是姑娘的份上偏袒你的。” 这会连阿璇都听不得卫瑄这一口一个姑娘的。 相反陈绮儿也点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那你说要怎么评比?” “等到了元宵节的时候,咱们也在外头租个摊子,谁制的灯笼要是能卖出高价来,谁就算赢了,”卫瑄哼了一声。 阿璇和陈绮儿都没想到卫瑄会出这样的主意,两人都愣了一下。可他脸上偏偏还有,就知道你这个胆小鬼不敢的表情。 陈绮儿如今已是被他激了一腔怒火,当即就拍板定道:“比就比。” 阿璇还没说话呢,就见陈绮儿一把抓住她的腕子,说道:“还有表妹也参加。” 阿璇瞠目,她可什么都没说啊。   ☆、第97章 一灯千金 第九十七章 这大过年的,阿璇是来拿红包的,却硬是被陈绮儿拉着一块做灯笼。而过了一会,卫珏带着顾应承他们两个进来,阿璇有些奇怪地问:“大哥哥呢?” “不知道,”顾应启不高兴地嘟嘴,显然也因为顾应衍不在而失望。 卫瑄挺喜欢姑姑家的这两个小家伙,聪明又机灵。而此时陈绮儿见卫珏进来,便是拉拢道:“大表哥,我们和三表哥打赌做灯笼,要不你也来参加吧?” 陈绮儿想法地挺简单的,拉了大家一起来做,就算是输了也不丢人。 卫珏是个性子温和地,在一帮弟弟妹妹面前很是有长兄的风范,不过这会他却是一挑眉,就是看着旁边的卫瑄,摇头道:“连你们也被他骗着做灯笼了?” “什么叫骗啊,”卫瑄当即就不愿意了,立即出声反驳。 而阿璇和陈绮儿则是都有些迷惑,显然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好了,你们既是答应了,可不许推脱啊,别让我看不起,”卫瑄急急说了一句,惹得阿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卫珏可没管他,笑道:“他所在的学社在灯谜街上租了个摊位,让他们每个人出三个灯笼,得自个亲手做的,他自个躲懒,拖着你们一块。” “好你个卫瑄,竟是这样诓骗我们?”陈绮儿当即怒道。 卫瑄也是挑眉反击道:“陈绮儿,我瞧你胆子倒是大了,连表哥都不叫了,当真是厉害啊。” 陈绮儿哼了一声,显然是为自己被骗生气呢。 而此时阿璇不紧不慢地说道:“方才我可没答应比赛,那我这个灯笼可就算了。” “不行。” “不行。” 谁知陈绮儿这会虽生卫瑄的气,却和他站在一边,坚持要阿璇参加。而旁边的顾应承和顾应启一听要亲手做花灯,高兴地表示他们可以帮姐姐的忙。 于是阿璇最后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了。 这做花灯的竹架子让下人去削就是,但是这花灯上的画却是要自己亲手画才行。好在阿璇本身就有绘画功底,她没出国的时候可是跟着当代的国画大师学了八年的绘画,待出国之后,又学了西洋画的画法,所以她可算是中西皆通。 之前因为阿璇没有学过画,所以她不敢随意表现,而如今她在家中跟着顾应衍学了好几个月,她适时地展现了一下绘画实力,让顾应衍都夸赞她实乃天才,在国画桑当真有天分。 她这个作弊器开的实在是有些羞愧。 不过画什么却得细想了,若是真论画工她是出众,但元宵节那日肯定会有很多灯谜,那她的花灯就要出彩。出众容易,可是想要出彩却难。 结果一直到睡觉时,她都没想好要画什么,干脆就让人伺候自己洗漱,就去睡了。结果刚躺在床上,碧鸢走出去准备吹灭灯笼,就见她霍地一下坐了起来。吓得碧鸢一下捂住自己的心口,止不住地说道:“姑娘,你这未免也太吓人了,奴婢快被吓死了。” 谁知阿璇却是兴奋了起来,她笑道:“我想好我要画什么了。” 第二日她专门去了顾应衍处,要了上回在他那里瞧见的炭笔。虽说如今的炭笔不像现代的铅笔那般好用,不过用来画画却是足够了的。 中国风 阿璇的主题就是中国风,当然她如今身处这样的年代,自然是古色古香。可偏偏她笔下的美人却是细腻清晰,面目柔美,犹如真的能从画中走出一般。古画讲究的是意境,就算是人物肖像也多是神似,所以阿璇的美人就当真是美人,各个鲜活异常,就连发丝都精细地同真的一般。 因是六面灯笼,所以她要画上六副画,所以最后一副画,她便是讨巧了,大红色披风将整个人都裹住,只有帽子下面微微露出的半张脸,丰润饱满的唇,隐在阴影之下的秀鼻,以及完全被帽兜遮住了眼睛。而唯一让人瞧见的就是在放在腰间的一双柔荑,雪白的手指与大红的披风,这样的色彩反差,当真让人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双手。 这般半遮半掩,反而让人越发想要一探这美人的真面目。 阿璇画完就叫碧鸢和碧竹过来瞧,碧竹瞧着书桌上的六张画,便是吃惊地说道:“姑娘,你画的这人儿就象是真人一样。” 因着这炭笔实在是难花,再加上后头要上色,阿璇已是连着画了三日,这才有了如今的成效。这种写实的画法,别说碧鸢她们看了新奇,就连顾应衍过来看时,都吃了一惊。 阿璇看着他的表情,当即便放下心来,可见这美人儿到了哪儿都是美人儿,更何况她的原型都是照着绝世美人儿画的啊。 没想到十四日的时候,顾岚就来她家中了,邀她明日花灯节一块逛逛。阿璇无奈推脱,只说和陈绮儿有约了。 顾岚打量了她半晌,问道:“你是不是在生三爷的气啊?” “谁说的,”阿璇没想到她问的这般直白,当即是闹了个大红脸,立即否认道,可是这心却噗通噗通乱跳。 顾岚看她这模样,哪有不明白的,她当即说道:“你总得给人家一个机会解释吧。” 阿璇此时斜眼瞧了她一眼,便笑着问道:“合着岚姐姐你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还不是你太乖了,这大过年都不出门,弄得有些人着急了,只能求到我这里来了,”此时顾岚突然脸色露出些许得意,撞了撞她的肩膀,便是笑道:“这回可是宋三爷亲自求我的,亲自啊。” 顾岚和顾十三是亲兄妹,可她也跟顾十三一样,在宋寒川跟前那叫一个恭恭敬敬的。旁人瞧见这位三爷或还是面红耳赤,她就只剩下腿软心颤了。 毕竟如果你因为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就被罚着抄了十遍的女则和女诫,就算他当真是仙人之姿,估计你都生出一点迤念绮思了。 待到了元宵节当日,阿璇一早就跟着卫氏去了卫家。而陈绮儿也是来的早,不过各人都把自个坐的灯笼藏得严实,非要等到灯谜街上才能让旁人瞧呢。 不过顾应衍是瞧见了阿璇的灯笼,所以卫瑄同他打听的时候,他直言不讳地说道:“你肯定赢不了阿璇。” 卫瑄当然是不相信,当即便哼了一声:“谁不知表哥你只向着表妹。” “这可不是我向着阿璇的问题,而是实力的差距,”顾应衍淡淡回他。 旁边的陈绮儿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可谁知顾应衍瞧了一眼她,也是补了句:“绮儿,你倒是和可以你瑄表哥比一比,看看谁是能得第二。” “表哥,你就会偏心阿璇,”陈绮儿当即也不服气地说道。 因着老太太年纪大了,是以就去灯谜街,而是坐着画廊,沿湖观看湖岸边上的花灯。而卫氏则是陪着老太太,最后只让他们几个哥哥好生看着表妹。 至于顾应承他们两个,虽然也想跟着姐姐们,可是阿璇生怕再出现象去年那样混乱的事情,毕竟去年周围还有人看顾着,所以让卫氏带着他们两个。 于是顾应衍带着阿璇,而卫珏则是带着卫瑄还有陈绮儿以及卫璎,最后三个姑娘坐一辆马车,他们三个少年坐另一辆马车。 上车的时候,陈绮儿非要看阿璇的灯笼,而阿璇就是要去掀她灯笼的罩子,她们两人一处打闹,却是把卫璎冷落在一旁。从前她虽和陈绮儿不对付,可两人最起码还能斗斗嘴,自从阿璇来了之后,她们表姐妹倒是玩到一处去了,完全把她当成是空气了。 等一行人到了灯谜街,顾应衍就带着他们上了在茶楼包下来的包间。旁边就是卫瑄同窗包下的包间,阿璇和陈绮儿将灯笼递给他,而卫瑄打开灯罩,瞧见阿璇的画,便是有些目瞪口呆。 在他的印象之中,画美人肖像的确实是不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逼真的美人,放佛是将人脸影在上头的,别说是头发时,就见细长的眼睫都能清晰可见。 陈绮儿也是学过画画的,一瞧见阿璇的灯笼,便惊呼了一声:“表妹,你画的可真是逼真啊。” 因着他们来的早,所以这会灯谜街上的人虽也多,却还未到摩肩擦踵的地步。没一会对面街上早就摆起的摊位,又是挂上了三盏六面灯笼。因着这是京城青山书院最知名的学社摆的摊子,所以这会慕名而来的学子早就摊子围住了。 阿璇这会才知道,原来如今京城的书院里头,也会有这样的诗社那样的学社,颇有些当年大学里头各种社团的架势。不过卫瑄参加的这个学社就有些耶鲁骷髅社团的意思,只有非富即贵家出身的人才能参加。 至于卫瑄的这个学社就更加厉害,要不就是出身勋贵,要么就是二品以上官员子弟才能参加。 所以这么一回,围了不少人。 一般灯谜摊子上就是猜灯谜,猜对了,花灯您拿走。可青山书院这个摊位上,你猜中了灯谜可不行,还得出银子才能把灯笼拿走,若是旁人有个同样也猜中了灯谜,但出价比你高的,那不好意思,这灯笼就归旁人。 这并非青山书院第一回办这样的灯谜摊子,原本这样的方式会让人觉得是敛财,可偏偏这帮学子为了表示,我可不是为了贪财,就将全部银子捐了出去给那些贫困人。 所以青山书院的这个摊子,在上元节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奇景吧,据说这都已经连着办了第六年了。 去年青山书院的一盏灯笼卖了足足八十两银子,而制作灯笼的学子不仅扬名了,买了灯笼的也是出了一回风头。 所以今年众人都在猜测,有没有灯笼却能比去年卖价更高。 当然或许有人会说,这些做灯笼的谁家没银子,请了自家人来哄抬价格不就好了。可这京城圈子就那么大,你要真这么做,最后只会成为笑柄,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阿璇不知这花灯居然还有这样的花头,等听了卫珏的解释,她才明白卫瑄这可不是单单想和她们打赌而已。 陈绮儿也不知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曲折,原本还只是想着和卫瑄打赌,可如今却忍不住朝着窗外瞧,想看看究竟有没有人慧眼识灯笼。 “你们来瞧这盏灯笼,画工当真是精致,”此时就有个学子指着挂在最外侧的灯笼,忍不住说道。 此时已有不少人注意到这盏画着美人的灯笼,其实这街上画美人的不少,可是那些画工多是抽象,讲究意境而非写实。偏偏这盏灯的美人,活灵活现的,当真就是这世间的某个美人被画在纸上。 于是不少人就靠近想要猜灯谜,阿璇自知对灯谜没有什么见地,就请顾应衍写了灯谜放在灯中。 结果众人瞧着写在红纸上的灯谜,还当真是猜不出,一时大家都觉得灯谜实在是太过古怪。不过这里头围观着的人,可不缺乏自觉才华横溢的人,众人就开始猜测。 而此时在茶楼上看着的众人,也是好奇,便偏头问阿璇出了什么灯谜。 阿璇看了顾应衍一眼,就说道:“牧童归去横牛背,打一字。” 其他三人便是冥思苦想,而陈绮儿则是最早放弃的,拉着阿璇的手就是让她告诉她答案。偏偏阿璇却是摇头,笑道:“那可不行,万一我告诉你谜底,你到下头拿了我的灯笼,那我岂不是亏了。” 陈绮儿立即发誓,她绝对没这想法。可阿璇就是抿嘴不说话。 就在此时突然有个人朗声说他猜出了谜底,人群分开一条路,让他到了摊主跟前。而此时在楼上包厢坐着的阿璇,却是撑着桌子的边角,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而旁边的顾应衍也是皱着眉头,看着摊位前的人。 何祁,他居然出现这里了。 阿璇看着何祁走进摊子前,突然便转头对旁边的卫瑄说道:“三表哥,你下去把我的灯笼拿回来。” “可这挂上去了,况且有人都要猜出灯谜了,”卫瑄见她神色严肃,无奈地说道。 旁边的顾应衍霍地起身,淡淡道:“阿璇,你先别着急,我去取回灯笼。” 好在除了灯笼之外,还有竞价这一环节呢,他可不会输给何祁。 何祁将谜底写在了红纸上,便是交给了摊主。而摊主一看谜底合上了,便是笑着环视周围,说道:“还有哪位猜出谜底的,若是没有,那这位公子可就要出价了。” “我。” “我。” 顾应衍看着对面和自己同时出声的人,墨色缂丝锦袍越发衬地他面如白玉,这样俊美非凡的人物往这边一站,便已是好些人往这边瞧,人群又是自动给这两人让了位置。 而这会顾应衍也认出了来人竟是宋寒川,他当即抱拳,客气地说了声:“请。” 宋寒川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却是微微一笑,犹如冰雪融化,看得周围人又是心头一滞。 顾应衍也是一愕,随后报以微笑。 两人也分别将自己的谜底写了出来,递交给摊主,摊主一瞧,又合上了。于是他客气地对三人说道:“三位公子都猜对了谜底,若是没人再猜出,三位便可出价了。” 等了一会,果真是没人再猜出。 于是摊主请三人出嫁,这会又是将各自的价格写在红纸上,顾应衍为了保险起见,直接写了五百两银子。 待摊主拿到三人的红纸,又睁了睁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呢。 他半晌才颤声宣布道:“是这位穿墨色衣裳的公子得了灯笼。” 顾应衍霍地转头盯着宋寒川,他可是写了五百两银子,这些银子别说买一盏灯笼,就是把这一整条街的灯笼都买下都绰绰有余。 此时有好事者在下头问摊主,这位公子以多少银子买了灯笼。 摊主瞧了宋寒川一眼,在得到他微微颔首后,才宣布:“这位公子以一千两银子买了这盏灯笼。” 霍,整片人群一下子就疯了一般,原本就嘈杂的声音,似乎变得不可控制起来。一千两银子买一盏灯笼啊,所有人都在问这灯笼的是谁作的画。 此时阿璇站在茶楼的窗口,她身上已披上了大红绒面披风,帽兜将她的面容遮住了一半,只留下丰艳润泽的唇,已经被帽兜遮住半边的秀鼻。 宋寒川从摊主手中灯笼,所有人都在盯着这盏灯笼看,而宋寒川伸手转了灯笼一圈,将那个画着红色披风美人儿的一面对着自己。旁边是耀眼夺目的花灯摊子,流光在他身上游走,而他的手指还扣在灯上,修长白皙的指尖犹如琉璃般,在暖黄灯光的映衬下,他本就俊美面容,越发地流光溢彩。 可偏偏这样丰神俊朗的人,却突然抬头朝着对面的茶楼看去。 所有的目光都被他不自觉地带着看向茶楼,而有个人立即指着阿璇,惊呼道:“看,是这个灯面上的美人儿。” 茶楼窗子旁站着的姑娘,就跟灯上的美人一般,穿着大红色不带一点修饰的披风,红色帽兜将她半张脸遮住。 这一刻,灯上人放佛从画中走了出来。   ☆、第98章 传奇诞生 第九十八章 “是画中美人。” 随着一声大喊,所有人都朝着茶楼窗口看去,而阿璇也没想到自己会引起那样大的轰动,当即闪身躲回了包厢中。而此时卫珏也听到楼下人的吵嚷声,起身将窗边的帘子放了下来。 谁知他这样放下帘子,却让楼下看热闹的百姓更加激动,一个劲地望着楼上。 顾应衍从人群之中挤着出去,待路过宋寒川时,他无意一瞥,就瞧见他正温柔地低头看着灯面上红色披风姑娘,那一幅画是这盏六面灯中唯一没有露出全脸的画。顾应衍自然就知道这幅画是画的阿璇自己。 但他不知道的是,阿璇为了避免外人得到这盏灯,已是派人了家中小厮准备买灯。只是她没想到中间会冒出一个何祁。 待顾应衍回到楼上时候,包厢之中的人表情各异,而阿璇坐在一旁,也是不知所措地表情。倒是旁边的陈绮儿见顾应衍进来,忙是问道:“表哥,那盏灯卖了多少银子啊?” 她们因坐在楼上,只能听到楼下围观人的惊呼,却是没听到具体卖了多少银子。 顾应衍无奈对众人道:“我出了五百两银子,结果还没能带回一盏灯。” 陈绮儿立即用帕子遮住了嘴,睁着眼睛朝着阿璇望了一眼后,又转头颤声问:“那对方是出了多少?八百两?一千两?” 此时顾应衍微抿着唇,显然也是没想到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就被中途截了胡。 旁边的卫瑄腾地一下站起来,问道:“是一千两银子吗?” 顾应衍没说话。 不过他这会已是兴奋地来回转悠,直说道:“这回可是厉害了,一盏灯居然卖到了一千两银子。” 卫珏已经注意到顾应衍脸色不悦了,他赶紧拉住卫瑄,生怕顾应衍过来收拾他。可卫瑄却是一笑,说道:“表哥,我知你是怕这事影响了表妹的名声,你只管放心,这三盏灯笼,对外我可是一律说是我自己做的。” 显然这会可不是讨论灯笼的事情,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竟是茶楼掌柜的上来,可外头太多人站着,还请几位想想法子。 卫瑄就是一声冷笑:“你这是想请我们出去?” 掌柜的虽然进来了,却也不敢乱瞧,这会忍不住苦笑地抬头,说道:“这位公子,不是我要赶你们走,我这小店小本生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阵势。这外头的人都要冲进来了。” 卫瑄哼了一声,就是说道:“那我今个还偏不走了,我要是下去,这外头万一再出点乱子可怎么办?” 待卫瑄将人赶走之后,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绮儿瞪着他说道:“三表哥,平日你主意最多,你说说咱们现在怎么下去吧?” 此时外头围观的人不仅没少,反而是越来越多,此时青山书院的摊子也是被人围地满满当当。徐炎等人护在宋寒川旁边,不过他周围也是空出一块地方。毕竟他手里头拿着的灯笼可是价值一千两银子,这灯笼这般脆弱,万一风一吹,里头的灯油倒了,把灯笼烧了,普通老百姓谁赔得起这一千两银子。 不过周围还是不断有人想挤过来,瞧瞧这价值千两的灯笼,究竟长个什么模样。 此时卫瑄瞧着外头密密麻麻的人头,显也是没想到。 就在此时,顾应衍突然开口说道:“阿璇,你将你的披风给卫瑄。” 阿璇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错愕,而卫瑄也是一脸疑惑。此时顾应衍走到窗口,看着楼下人潮汹涌的街道,若是他们这般出去,就算来再多的家丁,都护不住阿璇。 “你把阿璇的披风穿着出去,我们趁机离开,到时候咱们在画舫上见,”顾应衍立即说道。 此时卫珏也反应过来,顾应衍这是让卫瑄自个去收拾闯出来的祸,所以他一点也不同情,反倒是叮嘱:“既然你先前已说了这灯笼是你画的,如今你就承了这盛名吧。” 显然围观的人,真的想一看那披风下的美人究竟长得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可偏偏美人儿在楼上就是不下来,若不是忌讳着,只怕这会都往二楼冲了。 结果此时站在茶楼门口的人,就是朗声喊道:“下来了,下来了,美人儿下来了。” 宋寒川皱了皱眉头,他还以为顾应衍他们会护着阿璇在楼上,暂时不会出现。最开始他瞧见这盏灯的时候,还并不知道这灯是阿璇所制。不过在看见顾应衍时,他便是立即明白了。 这丫头还真是厉害,画工竟是这般出色。 他瞧了旁边的徐炎一眼,而徐炎便是立即做了个手势,此时人潮之中,便有好几个穿着普通百姓衣裳的人,迅速地往红披风之人身边挤过去。 不对,宋寒川看了穿着红色披风之人的身形,这不是阿璇。 此时穿着红色披风的人,头上带着帽兜让人瞧不清面目,旁边有想一睹美人风采的,却是被这恼人的帽兜遮住了。此时不少人偷偷伸手去拽,可谁知这披风就是掉不下来。不过伸手的人,没一会就被挤开了。 而穿着红披风的人从茶楼出来,便是直奔着青山学院的灯谜摊上,此时宋寒川还站在那里没离开呢。 阿璇带着面具出来时,在茶楼的台阶上便是朝着对面瞧了一眼,可是只一眼,对面的宋寒川就是将视线投了过来。 阿璇愣了一下,只觉得他似乎在人海之中,一下就锁住了自己。而旁边的顾应衍见她突然站住,伸手捉住她的手臂,扶着她就从旁边偷偷离开,“好了,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虽然被误解成想看热闹,不过她却是没解释。 此时宋寒川看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的人,而这样拥挤的人群,居然还自动给穿着红色披风的人让开了一条路。 “听说宋三爷花一千两银子买了我的灯笼,卫瑄在此谢过三爷了,”此时一直低着头的人,在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突然抬起手,双手抱拳做出感谢的姿势。 宋寒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卫瑄,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还搭在灯笼骨上。待听到卫瑄的话后,他这才扬起一抹似笑非笑来,轻声道:“虽花了一千两银子,不过这灯笼却值得。” 卫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也不知是该继续说谢谢宋三爷呢,还是借了台阶下来,顺势就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不过这会他也没忘记把自己的头上的帽兜摘下。 周围的百姓等了这般久,终是瞧见这美人儿的模样了。 结果居然是个男子,不过此时在周围灯光的映衬之下,这少年当真也是美人如玉。所以就算没有美人儿,有美少年,那也是极好的。 这会卫瑄已是被重重人群包围住,而旁边的宋寒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拎着他的宝贝灯笼离开了。 卫瑄眼睁睁地看着宋寒川,对自己不管不顾,就这么离开了。 待卫瑄被卫家的家丁救回去的时候,脸也花了,衣裳也被扯烂了,一只袖子都掉了一半。原本梳地精致妥帖的头发,也有好几缕散在脸颊侧,头顶束发的银冠更是歪歪斜斜的。 陈绮儿瞧着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当即便惊诧道:“三表哥,你被人大劫了?” 此时卫瑄瞧见阿璇,便是松了一口气道:“幸亏刚才不是璇表妹你下去,要不然这会估计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阿璇也是惊讶,还以为古代人民比较含蓄呢。谁想到这到哪儿都是看脸的时代,她心中也是有些后怕,幸亏大哥让卫瑄穿了她的披风下去,又带着她偷偷离开。 “好了,以后但凡谁要是问起来,就说这盏灯就是卫瑄画的,”顾应衍叮嘱道。 陈绮儿立即拍着胸脯保证,这事打死她都不会往外传一句的。 众人坐了画廊便是在江面上瞧了瞧,此时江上好些画舫,卫家老太太她们乘坐的那艘,此时也不知去了哪儿。所以卫珏只让船工沿着两岸瞧了一瞧,虽这会离地远了,可是沿岸街道上的灯笼,将湖面都照亮了,一整条长街灯火璀璨,当真是美不胜收。 阿璇双手托腮看着外面,也不知宋寒川知不知道,那盏六面灯笼是自己制的?他应该知道吧,要不然也不会出这样高的价格去买下了。 一千两银子买一盏灯,阿璇此时想着都觉得这事未免太疯狂了些,可心里头却是涌上丝丝甜蜜,两人事先完全没商议过,他就一眼瞧见自己的灯笼。 这大抵就是命定的缘分吧。 待她回家之后,碧鸢和碧竹一个劲地在讨论那盏卖了一千两银子的灯笼。碧竹自然是惋惜,摇头道:“咱们姑娘这样好的画工,却是让表少爷捡了便宜,还真是可惜。” 旁边的碧鸢也是点头,可惜道:“那可是一千两银子,整条朱雀大街的灯笼,只怕都卖不到这个价呢。” 这种事情就跟一阵风般,没过一天,刮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特别是这些学子圈,上流圈,谁都知道淳王府的宋三爷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一盏灯笼。 而制作这盏灯笼的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卫淮的孙子,于是十五岁的卫瑄一下子在整个京城扬名了。再加上那日他可是顶着画中美人的名声出现的,所以整个京城都在传,这位卫家三少爷,实乃京城第一美少年。 至于这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头,依旧由宋寒川牢牢把守着。 阿璇没想到画了一盏灯笼,倒是成就了一段汤姆苏的传奇。 ****** “这卢家姑娘当真是不要脸面,”肖大太太瞧了肖王妃一眼,便是气愤地说道。 她都在外头打听清楚了,这放出消息说要和淳王府三少爷说亲的,就是卢家小姐自己,这目的啊,就是为了拴住这门婚事。 这还没过正月呢,肖大太太就被肖王妃找了过来,就是商量着卢家要和宋寒川联姻的事情。肖大太太虽出身不显,不过却有几分眼力见,这会一听当即就表示,这事可万万不行,这要是真让他们成了,以后还有咱们四少爷的地方吗? 结果她回去一打听,居然打听出这么个结果。 肖王妃一听,心都凉了半截子。如今这边定妃娘娘在相看,那边卢家小姐又是这样上杆子,两人年纪也正合适,家世也是门当户对。她都想不出来,卢家有什么理由退了这门婚事。 肖王妃掐着手,便是哼道:“不管如何,这婚事肯定不行。如今妍儿已是郡主,今年就该说起亲事来了。到时候给她找一门得力的夫家,日后对远儿也有帮助。但若是让他跟吏部尚书家的联姻,妍儿得嫁到阁老家才行。” 可那些阁老谁不是人精,哪会这般明晃晃地站队。所以如今肖王妃不仅要想着怎么破坏宋寒川的婚姻,还得想着怎么给宋妍找一门好婚事。 “娘娘,我这里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呢,”肖大太太瞧了肖王妃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肖王妃轻笑了一声,露出宽和的笑容,只道:“大嫂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只管说了就是。” “我瞧如今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寻个门户低的,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吃了这个死猫,就算不认也得认下,”肖大太太咬牙说道。 肖王妃往四周瞧了瞧,虽然每回她这个大嫂来,她都会屏退了左右,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会她低声问道:“怎么生米煮成熟饭?” “他若是破了人家的身子,还由得了他抵赖的,”肖大太太哼笑一声。 先前她儿子肖昆就是破了一个良家姑娘的身子,那姑娘的爹和亲哥闹到家里来,最后不得已,抬了个姨娘的位置。 所以这会她就出主意道:“我看这门第也不能找的太低,最好找那些落魄了勋贵人家的嫡女,这破船还有三千烂钉子呢。就算他想让人家做小,这些勋贵又岂是好相与的。” 肖王妃听了便是直点头,这主意当真是好。 这会肖大太太又得意地哼了哼,“就算最后只能做了侍妾,可他做出这等丑事,哪家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肖王妃懂她的意思,这会简直是心花怒放起来。 恨不能明个就实施这计划,所以她问什么时候下手时,肖大太太抿嘴一笑,劝道:“娘娘何必着急,这二月里头不就到了娘娘的生辰。” “在嫡母寿宴上,闹出这等丑事,这可多少双眼睛帮咱们作证呢。” 肖王妃登时觉得,她这大嫂就是诸葛孔明再世。   ☆、第99章 奇葩乱行 第九十九章 待出了正月,感觉天气都没那么冷了。这几日碧鸢一直在念叨着,要将春天的衣裳拿出来晒晒,这样等到了三四月份,就能赶上穿了。 不过比碧鸢还要迅速的,却是卫氏,她将阿璇叫了过去,就是叫绣娘量了一通,说是要做衣裳。 “二十套?”阿璇一听卫氏居然让人给她二十套衣裳,当即便有些瞠目。 卫氏倒是格外坦然,解释道:“以前大家族一块生活,就算娘有心补贴你,也不好补贴地太过。如今咱们自个住,娘亲自然想怎么给你打扮,就怎么给你打扮了。” 阿璇一听,也是扑哧一笑,随后便是挽着卫氏的手臂,撒娇地说了谢谢。 “还有这首饰也该打起来,不过出参加宴会的话只怕来不及,好在我年前的时候,让人做了一支步摇,正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卫氏摸了摸她的发鬓说道。 阿璇听她的话,就是有些奇怪,瞧着娘亲的意思,是要为了宴会准备,可近日没听说外祖家有人要过寿啊。 卫氏听她这么一说,转头瞥了她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说:“不是咱们卫家,是淳王府发来的帖子,王妃娘娘的生辰宴,邀了咱们。” 阿璇脸上浮起错愕的表情,这可真是太奇怪了,她们也没有去贺寿啊。所以阿璇一向以为自家和淳王府是牵扯不上关系的,怎么这会淳王妃生辰,她们反倒是去参加。 她这般问,卫氏倒也没觉得奇怪,只觉得她到底是小姑娘,对外头这些人情世故不太通晓也是正常。不过卫氏这会瞧着女儿的脸,这才发现,自家姑娘一晃眼,居然都十三岁了,是该到了出门交际的年纪了。 所以她便细细解释道:“淳王爷过寿,你爹爹便去参加了。至于王妃娘娘过寿,自然多是邀请女眷,又是这样的小生辰,估计到时候也多是各家夫人带着少爷姑娘过去,那些前朝的大人反倒不会去。” 阿璇点头,懂了卫氏的意思。 不过她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的有些昏头转向。上回元宵节的时候,他买了自个的灯笼,却让卫瑄在京城大出了风头。 这一晃半个月过去,没想到她居然要去淳王府给王妃祝寿。 不过她转念一想,便有些探寻地问道:“娘,你对这位肖王妃了解吗?听说她是淳王爷的第三位王妃?” “可不就是,当年为了给淳王爷选妃,据说皇上将京城贵女都瞧了一遍,结果最后淳王爷就相中了如今这位王妃,”卫氏避重就轻地说道。 其实当年肖王妃如何被六王爷瞧中的,这在京城那可是沸沸扬扬。有说肖王妃是自个跑到寺中同六王爷假装偶遇,以此获得了六王爷的青睐。不过也有人说,是因为当年相国寺的住持大师,帮定妃娘娘瞧了一众待选姑娘的生辰八字,所以肖王妃就雀屏中选了。 不过这事到底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不管肖王妃当初的出身有多么地拿不出手,可如今人家可是正一品的王妃,除了皇家公主之外,哪个夫人到她跟前都得行礼。 “这位王妃有一子一女,惠宁郡主的年纪应该同你差不多大吧,到时候咱们去了,必是众人都围着郡主的,”卫氏瞧了阿璇一眼。 阿璇见她担忧的眼神,登时心中无奈一笑,她自问虽不是什么长袖善舞之人,但也不至于让卫氏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所以她立即乖乖保证道:“娘亲,只管放心,我必也和大家一般,好生奉承着郡主。” 其实原本卫氏只是想让她和郡主好生相处就好,她发现阿璇有个不算缺点的缺点,那就是但凡遇到她不喜欢的人,必是连一句废话都懒得说的。 她不喜欢卫璎,便是极少同卫璎说话,连带着从前经常和卫璎斗嘴的陈绮儿,如今都不搭理卫璎了。若是姑娘之间斗嘴,她们这些做长辈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姑娘之间这般不说话,出去的话,旁人定要说些是非的。 而且她越是和陈绮儿在一块玩,卫氏就越是发现,自家姑娘实在是太随遇而安了。陈绮儿因着母亲陈夫人耳濡目染的原因,是个事事都争尖的人了。从前她之所以能和卫璎掐起来,就是因为卫璎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两人弄一块自然是斗个不停了。 可阿璇这样的性子就是,你既然想要这个,那给你就好了,反正我也只是一般喜欢而已。 所以陈绮儿跟她在一块,两人就争不起来了。卫氏照理说应该为自家姑娘,这样大方疏朗的性子高兴,可她反倒觉得阿璇性子里少了些什么,可真让她具体说,她自个又说不清楚。 “娘也不是让你好生奉承郡主,只是就算碰到性子不投的姑娘,该说话的时候,还是该客气两句的,”卫氏委婉地说道。 阿璇淡淡地瞥了卫氏,眼中露出微微不明。 偏偏卫氏瞧见她的目光,心里立即就有个声音喊了出来,对,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种淡淡地,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还真的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神。 卫氏自觉当年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怎得生的女儿,竟是这样冷淡疏离的性子。 等首饰到了,卫氏就叫了阿璇过来。她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将首饰盒子打开,当缀着碧玺流苏的步摇在众人面前打开时,就连后头的几个丫鬟都忍不住看呆了。 不过卫氏看了阿璇的眼神,虽也欣赏,可这眼神却没有旁人那样的惊讶,似乎她已经瞧惯了这样的首饰。 这会卫氏当真是又欣慰又复杂了,自然是欣慰自家姑娘眼界宽,没因为一根步摇就失了仪态,可这复杂就说不清楚了。 等到了肖王妃生辰这日,阿璇早早起身,碧鸢给她梳了个流仙髻。从前她年纪小,多是留着小姑娘发式,如今她十三岁了,也勉强是大姑娘了。 待碧鸢替她梳好头发,又插上金镶倒垂莲花碧玺步摇,只见镜子的姑娘,肤若凝脂,面若桃花,一双明眸犹如暗含水光,秀挺的鼻子当真长得是多一分则满,少一分则薄。 阿璇瞧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肤色太白,即便她唇色是娇颜颜的桃花色,可若是不抹上口脂,会衬托地肤色太过白皙,反倒是不好看了。 待她细细地在唇瓣抹了口脂时,从外头进来的碧竹,瞧着镜子的人,竟是呆立在原地,好半晌才说道:“姑娘从前就是太不爱打扮了,这可真是太好看了。” 若是从前的阿璇是一朵清冷淡雅的白莲,那么如今她就是娇艳欲滴的芙蓉。 是以卫氏乍然瞧见这样盛装的阿璇,也是有些呆愣。 这可是阿璇头一回去淳亲王府,虽说这会她只是以顾家姑娘的身份出现,可是她到底心里存着小心思。若是淳亲王府今日是个大花园,那她就要做那最娇艳最美丽也最引人注目的花。 而当她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 阿璇因极少参加这样的宴会,要说上回去的盛大宴会,就是忠毅侯府夫人的寿宴,只是去年她不仅没像今日这般隆重打扮,又兼之京城的贵女实在是太多了,她一时间长不出来,就算当初惊艳了众人,如今也被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当卫氏带着她进入大厅时候,坐在自家母亲身边的贵女们的眼神,都被吸引住了。 她的衣裳怎么那般好看,她头上的步摇可真是别致,她的口脂颜色好浓正。 可这些细枝末节,却都比不上她的美。 当众人听到卫氏的来头时,就听坐在上首的肖王妃,便是淡淡笑道:“元宵节的时候,我家三少爷不是花了一千两买了卫家三公子的灯笼。当时就听说卫三公子容貌英俊,如今一瞧顾夫人,我倒是能理解为何大家都说卫三公子是京城第一貌美少年了。” 肖王妃这话一说出口,坐在一旁的几位夫人登时便露出惊讶的目光。 毕竟这当众夸人家少年,不是夸他天才也不是夸才学,却是论了相貌,只怕谁的心里头都会有些疑惑吧。 况且这会朱氏已经坐在了大厅里头,她方才带着卫璎来的时候,肖王妃也不过是客客气气地说了两句而已。 朱氏是在外头交际惯了的,虽觉得肖王妃这话有问题,可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不过心里头却已是翻天覆地起来。 好在肖王妃也没多说,就请她们母女坐下了。 等陈夫人带着陈绮儿过来时,肖王妃的态度倒是和颜悦色了许多,毕竟陈夫人也是武宁侯夫人,在这京城里也算是数得着的贵夫人。 因着宾客是陆陆续续来的,所以阿璇座位旁边桌子上的茶点,都换了三次,这人都还没到齐呢。 而此时宋寒川则依旧在自己的院子里头,明宝早把衣裳准备好了,就是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明义,显然是想让他去请主子。 不过连他都不敢说话,明义哪里又敢了,他双手安分地垂在身前,任凭明宝怎么撞,就是不抬头。 待过了一会,宋寒川自个放下了手中的笔,明宝这才看抬头。 只见他垂眸瞧着面前的澄心堂纸,都说学识上犹如沧海泛舟,不进则退。如今他不过是这几个月疏于练习,没想到这字就这般退步了。 他略摇了摇头,旁边的明宝小心翼翼地说道:“三爷,咱们是不是该换身衣裳,好去前院待客了?” 虽说今日朝臣多是不会出席,不过各家的子弟却来了不少,这种场合自然是应该由他去接待。他一早上都没出现,六王爷都派人来催他两回了,所以明宝是实在不敢拖下去了。 宋寒川点头,正要说话,徐炎和顾十三就从外头进来了。 明义见他们一进来,就是自动退了出去,快步走出廊庑,就站在台阶下头。而明宝也是出来,就是将门带上,整个人挡在门口。 宋寒川扫视了他们一圈,这才问道:“怎么样?” “三爷,你还真没猜错,王妃娘娘打算在今天动手了,”顾十三笑着说道。 宋寒川低头,满脸肃穆,生生把顾十三这活泼腔调带出来的氛围给搅和散了。不过他平日就这么个模样,从前没起势的时候,就这般冷冰冰的人,如今身上有了权势,这份冷漠就多了份庄重和威严,让人瞧了一眼就不敢再进犯。 也就顾十三,和他实在是认识太久了,这会虽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继续说道:“选定的姑娘,是泰阳伯府二房嫡出的姑娘,今年十六了。因着这姑娘的母亲先前没了,所以守孝三年,这才耽误了年纪。” 宋寒川听罢,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只是这笑却没深到眼底,只浮在面皮上,看着更让人害怕。更何况他说话的声音又偏冷,这一张口就叫人一颗心沉了下去:“才十六,倒是花一样的年纪。” 顾十三一听哟,心里头就是直摇头,这姑娘做什么不好,还非要与虎谋皮。如今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只怕就要折在这了。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只一条,”宋寒川这会算是露出一点真笑来,他说:“得让咱们王妃娘娘看过瘾了。” 旁边徐炎一直没说话,倒是顾十三接了一句:“得嘞。” *** 阿璇在来之前,就想过宋妍或许会针对她,只是她没想到,一个堂堂的郡主,还真是这般小肚鸡肠,去年的事情,她都能记到今年来。 更别提宋妍旁边的肖洁云,若是宋妍还顾虑着郡主的矜贵,说话只是带着暗讽。这肖洁云说话,那可就是不管不顾了。 不过今个比她更惨的还有顾岚,因为之前宋寒川打了肖昆。虽说外头传言是因为肖昆欺行霸市,可肖家人问了肖昆之后,觉得或许是因为女色。而又听说那姑娘姓顾,就认准了是顾岚,毕竟顾岚的亲哥哥顾十三和宋寒川的关系,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肖洁云早就恨上顾岚了,先前两人也在别的地方遇上过两回。不过顾岚的性子,岂会吃亏,狠狠地将肖洁云教训了一顿。是以这两人的梁子是越结越深,这会顾岚本不想来的。 谁知宋妍居然亲自给她发了帖子,侯夫人知道之后,自然是要带着顾岚过来的。所以她知道这宴无好宴,没承想还真是一出鸿门宴。 阿璇很是歉意地说道:“岚姐姐,对不起,让你替我背了黑锅。” 当初肖昆是因为调戏了阿璇,才被宋寒川折了手臂,结果肖洁云却把这笔帐算在了顾岚身上,是以阿璇对顾岚自然是十分内疚。 顾岚忙是安慰她道:“这种人就是疯狗,待谁咬谁。不过我可不怕她,只管水来土掩就是了。我堂堂忠毅侯府的姑娘,还怕了她不成?” 说完,她还蔑视地哼了一声,听的阿璇便是莞尔一笑。 在席上,宋妍便提出玩击鼓传花,也不论诗啊词的,只管敲鼓,若是到了谁手里头,谁就得喝酒。今个为姑娘们准备的席面上,每桌有两壶清酒,闻着有股花的清香,估计也并不十分醉人。 可等玩的时候,阿璇这才发现问题了。这游戏玩了十回,竟是有八回将花传到顾岚身上,还有两回则是阿璇接了。 待顾岚又一次接了的时候,肖洁云就是亲自端着酒壶过来,瞧着顾岚杯中的酒,就是娇笑道:“哟,顾妹妹,不是说你们忠毅侯府都是英雄豪杰,怎么这酒桌上的酒还有剩下的?” 顾岚瞪了她一眼,喝酒而已,扯什么家里头。 说着肖洁云就是要亲自给她倒酒,旁边的阿璇想帮她说话,便开口道:“还是我来帮岚姐姐倒酒吧。” 谁知肖洁云却是横了她一眼,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咱们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 阿璇活了两辈子,可没给人这么下过脸面。这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呢,更别提她可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姑娘,她当即便霍地站了起来。吓得旁边的姑娘,都往另外一边缩了缩身子。 众人一瞧这架势,只怕是不能善了,自然是有担忧的,有开心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 阿璇轻笑了一声,郎朗道:“若是肖姑娘不知我是谁,那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我乃正三品吏部侍郎顾阶之女,我母亲姓卫,都察院左都御史便是我外祖父。” 虽说这样自报家门颇有些仗势的意思,可这些姑娘出来交际,还不就是因为她们是某某某侯爷的女儿,某某某公爷的孙女,就算划分圈子,也都是因着各自父辈家世来划分的。 如今顾阶还不到四十岁,就是正三品的侍郎,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不会有人会蠢到让自家女儿去得罪,这样一个重要位置上官员的女儿的。 当然肖家这种完全依附着肖王妃的家族,或许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旁边的顾岚也是适时地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问道:“既然你问璇妹妹是什么身份,那我倒要问你一句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既然别人都要把巴掌打到自己脸上了,不还回去,可不是顾岚的风格。 肖洁云被她这么一问,当即便哑口了,她爹不过是靠着六王爷的面子,某了个小官做做。至于她祖父倒是肖家正经科举出身的,可当年也不过到了正四品就致仕了。 她之所以能在贵女圈子里头,还不就是头顶着肖王妃外甥女的名字。 可这会她总不能不说出自己的父亲,反而说肖王妃的名号吧。 眼瞧着这场面上尴尬了,肖洁云便是心一横,轻笑道:“是我失言了,我给顾妹妹赔罪,”结果她话刚说完,一壶酒就洒了,不仅阿璇身上被溅到了,就连顾岚身上都泼到了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肖洁云便慌忙放下酒壶,可这酒壶刚放在桌子上,就又是翻倒了,酒水顺着桌子一直往下流。 阿璇打断她,冷冷说道:“肖姑娘,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大家都长了眼睛的。” “可不就是,”顾岚提起裙摆,就是拉着阿璇往后退了两步,她冲着上首还坐着看戏的宋妍便喊道:“郡主,我和顾妹妹的衣裳都沾上了酒水,这里只得先退席了。” 此时宋妍才不紧不慢地开腔:“表姐,你未免也太不小心了,还不赶紧和两位姑娘赔不是。” 她一说完,肖洁云还真的同她们说了对不起。 宋妍便指派了丫鬟,领着她们去净房更换衣裳。待肖洁云坐下之后,宋妍便是和她对视了一眼,肖洁云得意地低声说道:“表妹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保管让她们日后,见了咱们只管躲远远的。” 如今宋妍有了郡主的身份,只觉得更加矜贵,所以这些害人的事情,只管交给肖洁云坐了便是。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肖洁云也有自个的小心思。肖昆自从见过阿璇之后,便是魂不守舍的,只恨不能再见美人一面。不过他也并不知阿璇的真实身份,所以他和旁人一样,都以为自己当时见的是忠毅侯府的顾姑娘。 因此知道姑母过寿,他便没日没夜地求肖洁云,只盼着能再见美人一回。不过肖洁云知道之后,却是问他,是想只见美人一面呢,还是和美人长相厮守呢? 肖昆自然是想选后者,可就算他是肖王妃的侄子,又如何能娶得了忠毅侯府的姑娘呢。 于是肖洁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只说保管让他消受这美人恩。 阿璇见这丫鬟领着自己和顾岚,左拐右拐的,便是突然装作崴脚,旁边的顾岚还以为她真崴了脚,便是扶着她,而阿璇趁机在她耳边说了句:“小心,有蹊跷。” 顾岚一听这话,便也是暗暗点头。 待这丫鬟领着两人进了净房,就听阿璇突然说道:“我和顾姐姐都要换衣裳,只是我们的衣裳都在马车里头,还请这位姑娘领着我的丫鬟去马车那边拿一下,可以吗?” 说着,阿璇就亲自从荷包里头拿出一个金锞子出来,顾岚瞧了一眼,最少有二两重。这丫鬟本就是收了肖洁云的打赏,这才特地把她们带到这里来的。如今见人已经进了净房,又瞧见阿璇拿出这样大的金锞子打赏,眼睛都冒光了,哪还有不愿意的。 碧鸢和顾岚的丫鬟跟着她走了之后,阿璇就是拉着顾岚往外走。只不过她们也没走远,而是往外面走了好久,待碰到两个丫鬟,阿璇又是拿出金锞子出来,客气道:“因着我要回去找我母亲,所以就不能在那间净房换衣裳。待会若是瞧见我的丫鬟,还请两位姑娘告诉她们一声。” “这点小事,奴婢哪敢要姑娘的赏赐,”这两个小丫鬟倒是个好的,连连推脱,不过阿璇却还是将金锞子赏给了她们,毕竟财帛动人心。 果真两个丫鬟拿了钱,便是去了净房。而阿璇则拉着顾岚,在后面盯着看。 待那两个丫鬟进去没多久,就见又来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厮,顾岚瞧着他们手上的东西,便是问道:“那布袋子里头是什么?好像是活的。” 虽然她们隔着一端距离,却还能瞧见那布袋子里头的东西,似乎在不停地蠕动,这可把两个姑娘看得是头皮直发麻。 待两个小厮从门缝和窗户里头,将东西放进去时,顾岚突然捂住嘴,忍着恶心说道:“是癞□□。” 可不就是癞□□,阿璇紧紧地盯着净房。此时两个小厮已将布袋里头的东西,都放进去了。果真没过多久,就听见里头一阵又一阵地尖叫,接着便是两个小丫鬟往外冲。 而此时一个身穿浅紫锦衣的人,也是一头就是过来,直接冲着两个小丫鬟就过去,连看都没看就是要去抱其中一个穿水红比甲的丫鬟,哪知那丫鬟力气竟是出奇的大,一把就将他推开,大骂道:“哪里来的登图浪子,臭不要脸的东西。” “别骂,别骂,顾妹妹是我啊,”肖昆正要开口说话,两个丫鬟就是对着他就开始厮打起来,这丫鬟也是弱质女流,所以打人也只是扯头发。 “还敢看热闹,”就在阿璇和顾岚正看得热闹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阿璇一转头就瞧见宋寒川,正站在自己的身后,脸上露出无奈的宠溺表情。她一时没忍不住,就是回道:“碍着你什么事了?” “是不碍着我什么事,不过待会王妃带着人过来,瞧见你们在这看热闹,你说该怎么办?”宋寒川含笑问道。 阿璇登时不说话,而旁边的顾岚赶紧说道:“三爷,真不管我们的事儿,是对面那个人,他拿了癞□□恶心人,还想非礼人家丫鬟。” 宋寒川盯着阿璇看,似乎永远看不够一般,若不是这会是光天化日,周围又这样多的人,他真是恨不能将人搂进怀中。 见到她好好的,他的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他先前只顾着叮王妃那头,却没想到肖昆兄妹会来这么一出,所以侍卫来回禀,说肖昆鬼鬼祟祟来了后院,他就知道坏了。 待他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就瞧见这姑娘正在这看戏呢。 两人还没怎么说上话呢,王妃果真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好在这会周围已是聚集了好些婆子和丫鬟,阿璇和顾岚只管站在她们身后。 而王妃自然没瞧见她们,她只是在看见宋寒川时,脸上止不住地惊骇,当即便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不过问完,她自个便也深知漏了嘴。 倒是宋寒川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恭恭敬敬地问道:“我若是不在这里,那王妃觉得我该在何处呢?” 此时肖大太太就认出来,正被丫鬟围着打的儿子,当即就带人冲上去,就是拦住了,指着丫鬟就是指天抢地哭诉起来。 不过先前险些被非礼的丫鬟,便也是毫不示弱地跪在王妃跟前,利利索索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此时阿璇和顾岚自然是躲不开的,两人也出来,只不过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呢。此时忠毅侯夫人和卫氏立即就站了出来,阿璇便说道:“我让碧鸢跟着王府的丫鬟去拿衣裳,可又想起我的衣裳是由母亲的丫鬟玉瑶收着的,所以我们就离开净房,只是走到一半,我这才想起,自己这般贸贸然离开。若是碧鸢回来不见我踪影,定是着急,就请王府两位姑娘留在净房,待见了碧鸢就帮我说一声。” 旁边的顾岚此时已经哭了出来,因为那两个丫鬟吓得跑出来时,好几只癞□□就从门里跳了出来。 一听说在这周围有虫子和癞□□,这些贵妇人当即也是头皮一麻,紧接着就有个夫人指着草丛竟是要昏过去了。 果然有一只□□啊。 结果众人也不想在这恶心的地方待着,就想赶紧回去。至于肖昆,则是让宋寒川带来的侍卫带下去了,任凭肖大太太如何哭诉,都没有用。 而此时肖王妃还以为计划已经失败,结果泰阳伯夫人却在这会突然叫了起来,说是找不到自家侄女了。于是问了好些人,都没瞧见这位泰阳伯府的二房姑娘。 宋寒川立即便冷笑一声,怒道:“这府里头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先是有人在府里放癞□□,接着又是活生生的人不见了。找,给我找。” 肖王妃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反而心中有种不安,在一直蔓延。 待丫鬟来回禀,说这位陈姑娘找到时候,肖王妃立即惊喜地问道:“在哪儿呢?” 丫鬟没敢说,而旁边的泰阳伯夫人则是立即要带人去找。肖王妃不想去,看她越是不想去,旁边的泰阳伯夫人眼泪都落下来了,只说她这个侄女是如何如何可怜,好不容易过了母孝,出来交际,如今跟着她来了一趟,竟是连人都没了。 于是旁边的一位夫人劝肖王妃道:“不管人怎么了,咱们总是要先瞧着人的。” 于是她们真的见着人了,衣衫凌乱的六王爷,以及哭得梨花带雨的泰阳伯府二房姑娘。   ☆、第100章 你混蛋 第一百章 淳王妃的生辰,淳王爷收了一个美娇娘,这事可是闹得京城都热闹了起来。据说那日淳王妃带着人,将淳王爷堵在了院子里头,泰阳伯府二房的姑娘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泰阳伯夫人险些昏过去,也不敢把人领回去,只得请了泰阳伯过来。 谁都知道,这姑娘就算没被六王爷怎么着,可如今也只有进府这一条路了。 等到了第二天,肖王妃就被定妃娘娘宣进宫中,别看定妃如今都五十多了,平日慈眉善目的,倒是还好说话。可这会真发起火来,别说肖王妃,就连六王爷在这,估计都受不住。 六王爷大概也自知这次太丢人了,待在家里就没出来。 至于肖王妃,她倒是也想躲开,可定妃娘娘都派了太监亲自到王府来了。 “说吧,这事你打算如何收场?”定妃问肖王妃。 肖王妃露出尴尬的笑意,忍不住说道:“母妃,这事并不关王爷的事情,是……” 砰,定妃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旁边的宫女吓得都跪了下来,而肖王妃坐在椅子上,当真是坐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 “连本宫在宫里头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不说这泰阳伯府姑娘的事情,就是你那娘家侄儿,在王府里头放毒虫害人,这事又如何说?”定妃问道。 此时肖王妃知道这事只怕是不得善了,便赶紧站起来请罪道:“都是儿媳妇约束不力,这才让他做出这等事情,只是……” “别只是只是地,这都是找借口。先前他在街上欺行霸市,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被东廷教训了一顿。你以为东廷是针对你的?东廷是为了淳王府的脸面,是怕别人说你这个侄子在外头仗着淳王府的名头,为非作歹。你倒是好,他这病刚好,你就把人又招到家里头来了,”定妃这会骂起来可是一点都没客气。 如今肖王妃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却被定妃娘娘当着这样多的宫女面,骂的是一个狗血淋头,她这会脸涨的通红,偏偏还不敢还嘴。 “好了,我会给跟皇上求个圣旨,到时候就把这泰阳伯府的姑娘,赐给老六做侧妃吧,”最后定妃淡淡说道。 肖王妃这会真是跟吃了黄连一般,从心里头开始泛着苦。没想到六王爷都人到中年了,还有这样的眼福,若是说侍妾的话,肖王妃自然不会在意。 可这泰阳伯府虽如今声名不显,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同自个的娘家比起来,这泰阳伯府可算是簪缨世家。 待肖王妃回了府中,刚到了院子里头,就瞧见肖大太太和肖洁云母女已经在了,而旁边的宋妍正在安慰肖大太太,“大舅母可别再哭,待母妃回来,肯定就能把表哥放过去的。” “这又是怎么了?”肖王妃一进门,就听见她在哭,这可真是晦气极了。 一想到要不是肖大太太给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何至于如今多出这么一个陈侧妃。肖王妃的手帕子恨不能都扯烂了,要说她不介意这个陈姑娘,那可是一点都不可能。 当初为了能让宋寒川认下来,肖大太太可是给她说,要找漂亮的。毕竟这姑娘一哭,男人就会心软,所以越是漂亮这成事的可能性就越大。 所以肖王妃这些日子可是参加了不少宴会,所以在偶然看见这位陈姑娘的时候,便觉得惊为天人,当即就拍板定下了。 没想到如今居然便宜了六王爷。 肖王妃这会还真是尝到了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好了,哭嚷什么呢,”肖王妃有些不耐地说道。 旁边的宋妍见肖大太太没敢吱声,赶紧说道:“娘,你快让三哥把表哥放了吧,听说昨天表哥就是被关在柴房睡了一夜。” 虽说宋妍对这个表哥没什么感情,可是架不住肖洁云和肖大太太在她旁边哭诉,况且肖大太太又一直在说,宋寒川关着肖昆,就是冲着王妃去的。所以宋妍便也被她们说动了,这会一个劲地帮着肖大太太说话。 肖王妃这刚因为肖昆的事情,在宫里头被定妃娘娘骂了个狗血淋头,回来还要听这些糟心事,她当即就是拍桌子怒道:“谁让他做这些下作事情的?你以为忠毅侯府是什么人家,他也敢得罪顾家的女儿,我看他是活腻了吧。” 宋妍脸色一僵,她之所以帮肖昆这么说话,都是因为这件事她也有份参与。她这会还不知道肖家兄妹私底下的勾当呢,只以为肖昆是为了帮自己出气,这才去放了毒虫的,却不知肖昆其实也是想趁乱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再对姑娘负责。 结果这一家子如意算盘,都是打得砰砰砰响,结果这会全都糊了。 没过几日,皇上的赐婚圣旨就下来,泰阳伯府二房嫡出女恭俭温良,为淳亲王侧妃。 况且也不知是皇上有意,还是定妃这会要给肖王妃一点好看,这位陈侧妃进门,居然还举行了不大不小的宴会。 所以肖王妃当即便气得病倒,听说连太医都请回来了。不过宫里的定妃,似乎这次是打定主意,又立即宣了温侧妃进宫,让她接了管家权过来,好生办理这次纳侧仪式。 而且她还特地派了两个嬷嬷回来,说是为了辅助温侧妃的。肖王妃知道,这是定妃娘娘怕她不交出管家权。所以她不得不交出管家权,还得继续接着装病。 等陈侧妃进门之后,便要过来给肖王妃请安。肖王妃自然是懒得见她,谁知她竟是就跪在外头的院子里头,砰砰砰地就磕了好几个头,听说额头都磕破了。 先前六王爷还觉得这事太丢人,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瞧见那灯下美人娇艳的面容,当即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男人都是视觉动物,那点尴尬,在这样的美貌面前,却是不堪一击的。 所以六王爷连着五六日都歇在了陈侧妃院子中,还特许泰阳伯府的女眷,进府来看望陈侧妃。 这出戏看得阿璇可真是神清气爽,光是想想肖王妃的表情,她都觉得高兴呢。至于肖昆,据说又被宋寒川整治了一遍,当着淳亲王府满院子的丫鬟小厮的面,拉了裤子打了二十板子,就让肖家带了回去。 虽说*上没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是心灵上却是又一次遭到了毁灭性的碾压。 而顾岚回去,自然免不了被侯夫人钱氏审问了一遍,不过她也没瞒着,只说阿璇觉得不对劲,她们就没敢留在净房里头。谁知后来就出了这件事,她们可是一概不知道。 钱氏自然没有怀疑,只说顾家那位璇姑娘倒是个聪敏机警的,还让顾岚要和人家好生学习。所以顾岚自然是得了空就朝顾家跑。 不过卫氏这几日却开始忙着收拾院子,大房那边来了,虽然不会住在她们家里头。不过老太太到底是顾阶的亲妈,若是她要过来住,卫氏也只有恭敬请着的份儿,哪里敢像对待大太太杨氏那般的态度。 阿璇知道如今是孝道大过天,顾阶要想更进一步,这品性上可不能出一丁点问题。 所以这刚到了三月,整个卫家都忙碌了起来。 再加上今年又赶上了会试,不少顾阶当年同窗的子弟又赶上今年考试。所以来顾家拜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而顾应衍则是没有参加今年的会试。 虽然顾阶对儿子有信心,不过这天下才子之多,他又这般年轻,倒是不急于参加会试。若是落榜还无所谓,但要是落到了三甲去,那可就是顶着个同进士的名声,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不过顾阶还是让顾应衍多和这些要参加考试的学子多交流,顾家前院便时常有外人出入。卫氏见人来人往的,生怕有人万一乱闯进后院就糟糕了,所以每日都有专门人在垂花门那守着。 所以宋寒川那样‘意外’闯进后院的,可就再也没出现了。 等阿璇彻底穿上春装时,顾家也收到了大老爷派人发来的信,说是再等个十来日,船就该到京城了。他们重回京城,难免要多加麻烦顾阶。 大老爷这封信写的情真意切,态度也是十分地谦卑,不过顾阶看了却只是随后丢在一旁。他这个大哥,当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杨氏如何对待阿璇的,不过才过去两年,他可没那么大的气性。 所以一提到这事,反倒是卫氏劝他还是要兄弟和睦,至于杨氏这人,日后远着点就是了。 没过几日,顾岚就亲自过来邀她到庄子上春游去。都说春天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这些日子连顾府的花园都姹紫嫣红起来,更别提那郊外遍布花果的庄子,只怕这会各色果树都开起了花。 卫氏见她想去,便是准许阿璇跟着过去,只是听说要住上几日,却又犹豫了。好在阿璇平日表现就极乖巧,好不容易提了回要求,卫氏自然不好太过反对,便是准了她。 只不过卫氏却让顾应衍跟着她一块去,也算是保护她。 阿璇一听,便有些无奈地说道:“娘,你光想着让哥哥保护我了,可是人家岚姐姐也是个大姑娘了,哪里好让大哥哥跟着我们啊。” 卫氏一听也是笑了,自嘲道:“瞧瞧,我这都糊涂了,那好吧。你和顾姑娘一块去,不过只能去三日,到时候娘让你哥哥去接你。” 其实阿璇原本还想着是当天去当天回的,她提出住上几天,也不过是想着试试看,没想到,还真的被她求到了。 过两日,阿璇便带着两个丫鬟,上了顾岚的马车。卫氏站在门口瞧着马车离开了家门口,这才又进去。 等顾应承他们下学回来之后,才发现姐姐居然出门玩去了,饶是顾应启这会已是九岁的大孩子了,可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等顾阶抽查他背书的情况时,显然他就顾不上声阿璇的气了。 而这会阿璇则是坐在马车之中,同旁边的顾岚聊天。如今乃是春天,姑娘家的衣裳自是鲜艳多彩,但顾岚瞧着阿璇身上粉色嵌银边的长褙子,还是忍不住夸她衣裳好看。 谁知阿璇听了这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笑着回道:“主要还是看相貌的。” 顾岚一听这话,哪还得了,当即就伸手掐她腰上的痒痒肉,怒道:“好你个顾令璇,合着在这等我呢。” 姑娘家自然是多在意容貌的,顾岚长相也算个娇俏小佳人,可若放在阿璇旁边,那显然是不够看的了。所以她这才佯装恼火,就是对阿璇动手动脚起来。 “好了,岚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口无遮拦,”阿璇逗玩她之后,这才发现自个就是引火烧身啊。 顾岚哼了一声,自然是不愿轻易放过她。 “你带了骑马装了吗?”顾岚问她。 阿璇惊讶地转头,问道:“咱们还要骑马吗?你没有和我说啊?” 顾岚登时脸上出现狐疑,待她回忆过来,这才发现她好像还真的是忘记和阿璇说了。她登时就内疚道:“对不起,阿璇,我实在是太兴奋了,我十三哥好不容易答应教我骑马呢。我这一激动,可不就是忘记了。” 阿璇也是无奈,不过一想到骑马,她自个也是有些兴奋。说起来,她从前骑马也算是好手,只是这都好几年没骑了,也不知技术有没有退步。 她说道:“你只带了一套吗?要不你借一套给我吧。” 顾岚知道这事,是她办砸了,当即点头表示可以。而阿璇想起顾岚说,顾十三会教她骑马,那总该也有人教她骑马吧。 不过她却是硬生生地把这个问题给忍下来了。 待到了庄子上,两人分了院子,不过都是挨在一块的,出门转个弯就能到了。等她刚坐下,连茶都没喝完呢,顾岚的丫鬟就拿了骑马装过来。 “现在就要去骑马?”阿璇吃惊地问道。 待她换上衣裳后,这才发现顾岚的衣裳,她穿着居然特别合身。特别这一身骑装乃是梨花白色,领口和袖口镶着红色镶边,上面用银线绣着暗纹,阿璇穿上之后,原本就纤细的腰肢更是被巴掌宽的腰带束地不盈一握。 “阿璇,你穿这骑装可真好看,”顾岚过来瞧见后,便是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这回连她自个都承认道:“果真这衣裳,还是得看谁穿。” 阿璇忍不住扑哧笑了出声。 顾岚看着她便恶言道:“你就不能谦虚些?” “本来我就生的好嘛,难道谦虚了,我就会变丑,那我可不要,”阿璇嘟着嘴回道。 看得顾岚又是一愣一愣的。 待阿璇被顾岚拉着到了顾家庄子的骑马场,此时马场内已有人在骑马,只见场上一个同样穿着梨花白骑马装的男人,正策马跨过摆在前头的木头架子,可阿璇瞧那障碍栏足足有一米高,心脏险些都要起来了。 结果当那马跳过障碍时,马上的骑士却突然往另一边滑下去,随后就不见。 “怎么了,他是不是摔下去了,”阿璇立即紧张地抓住顾岚的手问道。 顾岚被她突然这么一抓,当即就哎哟了一声。这姑娘手劲怎么这么大。此时阿璇自然瞧见穿着梨花白骑装的就是宋寒川,她垫着脚尖看着对面,可顾十三的马又在跑,扬起了灰尘,让她瞧不仔细。 这会那匹棕红色的马再出现时,马上的人居然又冲洗出现了。 她吐了一口气,可心却还是噗通噗通地乱跳呢。 宋寒川到了她跟前时,因骑在马背上,又坐地笔直,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骑装上的银纹暗绣闪烁着点点星光,俊美的容貌沐浴在金光之下,连带着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 待他正嘴角扬起一抹笑,要说话时。 突然阿璇恶狠狠地看着他,便是怒道:“你混蛋。” 你骑术厉害就了不起,万一要摔下来呢。   ☆、第101章 放大招 第一百零一章 宋寒川听着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竟是突然身子慢慢歪斜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问道:“是担心我摔下来吗?” 阿璇没说话,只觉得心脏依旧在噗通噗通地跳,可这一次却是因为他的指尖撩过自己的头发。 待他收回手后,人却已是从马上跳了下来,袍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他腿长腰身窄,如今穿着骑马装,越发显得身姿挺拔修长,让人忍不住去看,穿着长靴的那两条大长腿。 阿璇一直直到宋寒川个子高,可当他站在自己跟前时,足足高出一个头的差距,还是让她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他微微低着头,就看见她卷翘的眼睫一眨一眨地。头顶上明晃晃的阳光,全被宋寒川遮住了。 阿璇只低头看着他脚上穿着的靴子,竟是和他身上的袍子是相配的颜色。都说要得俏,穿得孝,不过这古代到底不敢随便乱穿白衣,也好在骑马装并没这样的约束。 不过这会她霍地抬起头,看着对面宋寒川的衣裳,怎么瞧着都是和她身上的这件骑马装很是相似,她狐疑地扭头看顾岚。 而顾岚显然也是被她看得有些心虚,慌乱地别过头。显然是窘迫极了。 偏偏宋寒川明明看出她的心思,却还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挂着个脸?” 顾岚听着他温柔的声音,终还是忍不住,使劲冲着还在骑马的顾十三喊道:“十三哥,你赶紧过来啊。” 她往旁边走了两步,显是把位置留给了这两人。阿璇看着顾岚越走越远,这才抬头看着宋寒川问道:“今天是你教我骑马?” “要不然呢,”宋寒川笑着反问。 宋寒川在别人面前,那叫一个庄重威严,可一瞧见阿璇,哪怕就是一片背影,他脸上都跟融冰消雪似得,染着笑意。 阿璇歪头瞧了一眼他的衣裳,抿了抿嘴巴,还是问道:“所以这衣裳也是你让顾岚给我备上的?” 顾岚还说什么,是她忘记跟她说了。她这会瞧见宋寒川身上穿着的衣裳,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没想到顾岚这演技还真是了得,连她险些都被骗了。 “你也太明目张胆了,要是我哥哥今个跟过来,看你还敢不敢,”阿璇看着他说道。 早知道就应该带着哥哥过来的,她就该想到顾岚根本就是和他沆瀣一气。 宋寒川听她这么说,也不恼火,身子往后头的木头栏杆一靠,不错眼地看着阿璇,嘴里头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何况我这样出色的妹夫,玉堂该高兴才对呢。” 阿璇方才也就是那么一吓唬他,原本想着依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说什么,谁知道居然给她回了这么一番话。阿璇到底是姑娘家,这打嘴仗的功夫没练到家,再加上面皮薄,这会只红着扭头不看他。 宋寒川瞧着双颊微红的模样,按理说这会他该上去哄两句,可偏偏他就喜欢她羞红脸颊的模样,并不是因为恼火,而是因为害羞。上回在淳王府的时候,他着急忙慌地往后院跑,吓得身边的侍卫以为后头出了什么大事。等见着她跟个没事人儿一样的,跟着顾岚在看热闹,他这才明白,自己是关心则乱,她这样聪慧的姑娘怎么就会中了肖家兄妹那等小伎俩。 可一想到他这半年来在担心的事情,心里头就跟堵了块石头一样。 阿璇见他许久没说话,自个又没骨气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人家这会似乎在出神。宋寒川长得是真标致,剑眉星目,高鼻薄唇,身上还带着那么一股骄矜贵气,难怪如今这外头到哪都能听见他的名字。这样的人搁哪儿都该是焦点。 “你不是要教我骑马的?”阿璇忍不住问道。 宋寒川被她一句话拉了回来,他瞧着她明眸皓齿的娇艳容貌,他在心底问了自个一千遍都不止,能放弃她随便选了旁人吗?不管问了多少遍,所有的答案都是非她不可。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既然都非她不可,还想这么多做什么,这不是庸人自扰。他还真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这般犹犹豫豫。 他伸手便去牵她的手,阿璇被他抓住手掌后,立即往两边看,显然是害怕被人瞧见。宋寒川瞧见她这样四处张望地模样,便是宽慰道:“没事,这四周都是我的人,就算看到也没关系。” 什么叫没关系,阿璇恼火地瞪他。不过却被他牵着一路走向旁边的坐骑,阿璇抬头看眼这匹棕红色骏马,有些担忧地问:“这马的性子烈吗?要不你给我找匹温顺的马吧。” “没事,阿宝很乖的,”宋寒川以为她是害怕,宽慰她。 阿璇无奈看了他一眼,其实她是怕自己在他跟前收不住,万一这马太厉害了,她骑得太尽兴,只怕就露馅了。 谁知宋寒川没懂得她的良苦用心,这会还在安慰她,说让她别那么害怕。阿璇无奈,只得借着他的手,一下就上了马。 宋寒川摸着下巴瞧了她一眼,知她聪慧,可没想到她这头一回上马就能上得这么漂亮,再看着她双手牵着黑色缰绳,那一双手可真是漂亮。他自个的手指虽修长白皙,可到底因常年弯弓骑马,手掌一摊出来,全是茧子。 阿璇见他盯着自己看,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便问:“怎么了,我上马姿势不对?” “没,只是我头一回见姑娘家上马而已,”宋寒川说。 阿璇被他这么一说,愣地半晌都没说话,这两人熟了也不好,宋寒川这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他是在言语戏弄自己。 “好,就这么先坐着,我牵着马让你走一圈,”宋寒川在前头牵着马,阿璇瞧着前面的顾岚已经开始小跑了。 便羡慕地说道:“岚姐姐,都开始骑马了。” “她从前也学过,你是头一回骑马,不要逞能,”宋寒川没回头,说了一句。 阿璇不满地嘟着嘴,瞧着前面骑着马的顾岚,心里头觉得自己骑马可比顾岚这个初学者要厉害。这会却不敢说别的,只能任由宋寒川牵着马带着自己,一路慢慢溜达。而他们溜达了半圈,旁边的顾岚都围着马场跑了两圈,每回她从旁边跑过,都能带起两米高的灰尘。 阿璇又一次捂着嘴咳嗽起来后,宋寒川突然停住,就是朝着已经扬尘而去的顾岚瞧了一眼。 随后他就是从马头转了过来,踩着脚蹬子一下子就骑了上来,阿璇一个人坐着马鞍的时候,还不觉得挤,可等到两个一块坐着的时候,她是真觉得太挤了。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两人之间就是紧紧挨着,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坐好了,”宋寒川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便是策马追了上去。待他赶超到顾岚前头的时候,顾岚还稍稍勒了缰绳,让他过去。谁知他超过了顾岚,便是以不紧不慢地速度保持在她前头,而阿宝马蹄扬起的灰尘让顾岚吃了一嘴的土。 阿璇这才发现他的意图,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说道:“算了,算了,岚姐姐又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 “不是故意的就能杀人了?”宋寒川轻哼了一声,这会顾岚已是勒住了马缰,不愿再跟着他们吃灰了。 宋寒川见她停下,也无意再折腾她,“我带你跑两圈吧。” 说着,他便是加快了速度,阿璇自个骑马的时候,都没这么忐忑过。可这会靠在他的怀中,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一刻都不得安稳。等马真跑起来之后,她才发现自个这不是害怕,只是有种让人摸不到地的兴奋。 “咱们只能在这里骑?”阿璇忍不住回头问他,可一转身,唇瓣竟是不经意地蹭到他的下巴。 两人靠的实在是太近了些,宋寒川一下勒住马缰,方才还在迅速奔跑中的骏马,便是慢慢停了下来,他眼眸中犹如燃烧着火一般,连声音都带着性感的暗哑,“你刚才亲到我了。” 阿璇有些手足无措,她真不是故意,只是回头回地太快,所以才会不小心蹭到。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对不起,我刚才转头转太快了,不小心蹭到的。” “不行,”宋寒川皱着眉说道,显然是觉得她这回答未免也太推脱了,这可不像是一个负责任好姑娘该有的态度。 阿璇用那你要怎么办的眼神看着他,就听宋寒川不客气地提出要求:“你让我亲回来。” “什么?”阿璇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她话音刚落,对面人的脸已是无限靠近,在她嘴唇上轻啄了一口。 阿璇吓得赶紧往后看,可谁知这会她才发现,整个马场上居然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她颤声问道:“顾岚和顾十三他们呢?” “有眼力见的人,这会都该不在了吧,”宋寒川老神在在地回道。 这都叫什么事嘛,阿璇很恨道:“我要下马了。” 宋寒川点头,他这会觉得连阿宝都是碍眼的,所以便下马,想着把阿宝也一并赶出来。谁知他刚下马,正准备伸手递给阿璇的时候,突然就见她双腿夹了夹马腹,居然就是骑着马冲了出去。因为太突然,再加上宋寒川根本没想到她会骑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骑着马冲了出去。 就在他准备追上去时,才发现这姑娘骑术一点都不差,他这发觉或许自个相差了,她从前学过骑马? 待阿璇骑了几圈,总算是尽兴之后,这才勒住缰绳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宋寒川在见识她的骑术之后,便是倚在马场旁的木栏杆上,看着她英姿飒爽的模样。这会她慢悠悠的过来,一直到了他跟前,还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上,似乎在俯视他。 “你会骑马?”他有些意外地问道。 阿璇坐在马背上,对他勾了勾手指,见他还是纹丝不动,便是撇嘴笑道:“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宋寒川走了几步,到了马背旁边,阿璇立在马背上倨傲地看了他一眼,却又突然踩着脚蹬,迅速从马背上跃了下来。伸手就抓住宋寒川的领口,将他拽着靠近自己,柔软的唇瓣便是贴了上去。 待她放开他的时候,才认真说道:“这才叫亲,刚刚那个只是不小心蹭到而已。”   ☆、第102章 白占便宜 第一百零二章 顾岚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阿璇,而阿璇则是头都没有抬,伸手就是端起在桌上的茶盏,掀开茶盖之后,便是喝了好几口茶水。 骑马实在是一项体力活,阿璇这会只觉得腰也酸,背也疼,还有两条腿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如今她虽每天都在坚持做瑜伽动作,可到底还是运动量小了些,沿着马场骑了两圈,就这般不适应。 “阿璇,你是不是生气了啊?”顾岚挨着她坐着,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就听阿璇哎地低呼了一声。 顾岚见状,赶紧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撞伤了?” 阿璇回头看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刚才偷偷溜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吧。” 顾岚嘿嘿尴尬地笑了一下,这才说道:“好了,我错了,可我十三哥非拉着我走。况且我那么害怕宋三爷,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说着,她自个都心虚地笑了一下。 阿璇郑重说道:“你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顾岚立即保证道:“我肯定不会了,”不过她又咬着唇看了阿璇一眼,小心问道:“可要是宋三爷在逼我呢?” “你放心,我也不许他再这样了,”阿璇立即说道。 谁知她话音刚落,顾岚却是扑哧一笑,看得阿璇满头雾水。她才慢悠悠解释道:“这还没成亲呢,宋三爷就要被你管着了。” 阿璇脸刷地一下红了,望着外头,生怕被人听见她说的话,压低声音说道:“岚姐姐,你可别这么说,要是让别人听见,我还活不活了。” 顾岚反倒是不在意地说道:“左右只有咱们两个,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况且有三爷在,你还怕什么。你只管等着做全京城最让人羡慕的姑娘就是了。” 阿璇以为只有顾十三是宋寒川的脑残粉,没想到顾岚也不遑多让。 她无奈摇头道:“好了,我知道了,这话还是少说为妙。” 虽说缘分天注定,可她和宋寒川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就是天注定的。她既然接受不了盲婚哑嫁,那选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这又有什么错呢。 待顾岚离开之后,阿璇就是有些无精打采地坐在罗汉床上,这院子里头种着一棵足有上百年的老槐树,她一进来时就瞧见那树干,估计得两个成年人才能抱住。 这会外头叽叽喳喳的虫鸣鸟叫声,显得是热闹极了。而碧竹则是有些着急上火,就让叫人过来,让把树上的鸟窝移到别的地方去。 阿璇一听便喊了她一声,碧竹听了赶紧进来,“人家鸟在这树上安窝,可比咱们来的早,何必让人挪走。” “姑娘,这鸟窝里头有一窝小鸟,我怕晚上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闹着你睡觉了,”碧竹赶紧说道。 阿璇笑道:“没事,我一向睡地好,今个又骑了马,估计等晚上的时候,倒在床上就能睡着了。你也别折腾人家一家子了。” 碧竹这才听了令,又出去让小丫鬟不必叫人了。 午膳自然是她和顾岚一块用的。 不过她有些神秘地说,晚上有个惊喜。 待到了晚上,碧竹问了好几回,要不要叫膳,阿璇都没让她叫。而顾岚也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过来领着她去了庄子上的花园。 因着这到底只是个庄子,所以花园并没有太多亭台楼阁,不过还是引了活水进来。待阿璇刚走到花园边角上时,就瞧见远处火光冲天,她立即转头,诧异问道:“那边在烧什么呢?” “咱们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顾岚这会还保密到底呢。 阿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看见烤羊腿,她刚露出惊诧的表情,顾岚就笑着说道:“唉,你不过是说了句想吃羊肉,三爷就巴巴地请了城中月满楼的大厨过来,特地为你弄这个烤羊腿。这位大师傅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动的。” 这会烤羊还架在火上呢,不过什么料都弄好了,只等再转两圈就可以拿了下来。此时金黄的羊腿在火舌缭绕下,慢慢地滴下了油脂,整只羊腿上都遍布着油脂,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五姑娘,赶紧过来搭把手啊,”顾十三见她们两个站在旁边,不跟靠近,就是喊道。 宋寒川瞪了他一眼,顾十三赶紧呵呵笑道:“三爷,我就是想让五姑娘尝着自个烤一下,不是说自己做的东西,吃着更香。” 阿璇一听还真的提着裙摆就上来了,因着羊腿是被串在架子上,她只需要用手慢慢地转动旁边的棍子,让火均匀地烧在羊腿之上。 “好了,还是我来吧,”阿璇转得正开心时,旁边的宋寒川便是上前,笑着开口道。 阿璇瞧了他一眼:“我烤地挺好啊。” “是挺好,只是你再不翻一下,这边就该烤糊了,”宋寒川指着另一边说道,阿璇垫着脚尖去看,旁边的宋寒川立即淡淡提醒:“你裙子要被烧着了。” 阿璇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可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宋寒川低头闷声一笑。 顾十三特地搬出他爹私藏在庄子上的酒,阿璇都被顾岚劝着小喝两杯。美酒、篝火、朋友,还有,阿璇转头看着旁边锦袍玉冠的英俊男子,喜欢的人。 这个春天的夜晚,美好地让人无法忘记。 不过顾十三他们到底不能在这里长待,等晚上的时候,他便和宋寒川回了城中。路上的时候,等进了京城,他瞧着一直慢悠悠策马没有说话的宋寒川,只得也是慢悠悠地跟在他旁边。 “阿璇这会才十三,我要是请皇上赐婚会不会太心急了些,”宋寒川自言自语道,顾十三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赶紧转头颇有兴趣地盯着街道上已经关闭的店铺,哟,这家铺子的牌匾写的不错。 宋寒川转头看着顾十三,冷声道:“问你话呢。” 顾十三一听这话,赶紧又转过头,小心地觑了他一眼,小心又小心地问:“三爷,你是要听我说实话?” 宋寒川冷嗤了一声。 顾十三立即板直了身子,正色道:“我觉得一点都不快,可以先赐婚,等五姑娘及笄了,再行大婚之礼,这不是正好。最紧要的是要把人先定下来。” 朦胧的月色之下,宋寒川认真地盯着顾十三看了好几眼,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平时瞧着你没个正经主意,这会倒是说了句实话。” “还不是三爷教导的好,”顾十三讨好地笑道。 宋寒川接着便是夹了夹马腹,提了速度,直奔着淳王府而去了。 没了宋寒川在,阿璇反倒觉得她能在庄子上放开手脚玩耍了。顾岚听说她去年钓了一条几十斤重的鱼,就闹着也要去钓鱼。于是让下人弄了饵食,两人就坐在树荫底下钓鱼。结果也不知是阿璇的好运气用完了,还是顾岚运气太差,两人坐了一上午都别说鱼了,就连鱼线都没动一次。 原本还想着中午加餐的呢,结果现在倒是好了,什么都没有,气得顾岚恨不能将钓竿丢在地上,摔个粉碎才好呢。 就这样两人在庄子上住了三日,临走那天阿璇照着镜子,觉得自己都黑了一圈,问碧竹的时候,碧竹却是一个劲地摇头,保证地说道,姑娘,你绝对没有变黑。 好吧,等顾应衍来接她的时候,阿璇欢快地跑去揽着他的肩膀,就见顾应衍满意地点头说道:“这回想来是玩得尽兴,不仅长胖了,还晒黑了。” 长胖、晒黑,姑娘家最害怕的四个字,居然一次性全出现在阿璇的身上。她苦着脸看着顾应衍,不敢相信地问道:“大哥,你是说我长胖了?” 顾应衍这会还真的仔细地打量她一番,随后用安慰的口吻哄道:“没事,就算长胖了,哥哥觉得阿璇还是最好看。” 阿璇只觉得晴天霹雳,就连上了马车之后,都是闷闷不乐的。 而此时坐在她旁边的顾应衍,则又说道:“听说后天大伯父一家就该来京城了。” 大伯父一家要过来,那岂不是顾蕙和顾菀姐妹也都要来,阿璇一直没将顾蕙姐妹放在眼中,可要是让她们瞧见变黑又长胖的自己,她登时觉得人生都是一片黑暗。 于是阿璇连晚膳都没敢多吃,她还记得当初上初一的时候,她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个要好的朋友,就因为青春期这三个字,活生生地从一个窈窕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胖子。 待晚上卫氏叫阿璇来吃饭时,她都让人去回了。卫氏一听,正觉得奇怪呢,正巧顾应衍领着双胞胎过来用膳,她便问今日去接阿璇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没什么,我只是告诉阿璇,她有些发胖了,”顾应衍笑着说道。 卫氏一听,便又是想笑又是无奈,轻声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的性子,看着不在意,可最是爱漂亮的,你跟她说这话,岂不是吓唬她。” 旁边的顾应启,突然插嘴说道:“这样姐姐日后就不会出去完了,可以天天在家陪我。” 卫氏瞠目,瞧着这兄弟两人,气得无奈摇头,不过还是让人给阿璇送了膳食过去。 顾家大房一直等会试结束了,才到了京城。当天不仅顾阶特地在衙门请了假去接人,连顾应衍也跟着一块去了。 而卫氏则是亲自又去看了看给老太太准备的院子,不管是屋子里的摆设还是院子里的花草,都是她亲自选的。她到底和老太太做了十几年的婆媳,自然知道她的喜好。 等外头小丫鬟回禀,说车马已经到了门口,卫氏便领着阿璇还有顾应承、顾应启,一块到门口迎接老太太。 “母亲,”在老太太从轿子里下来后,卫氏便是上前搀扶着。 老太太瞥了卫氏伸出来的手,却是迟迟没扶着。待后面的顾阶过来时,瞧着这一幕,立即笑着说道:“娘,知道你今个要来了,玉娘一个月前就给你收拾了院子,今个又让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鲫鱼。” 阿璇站在身后,看着顾阶没伸手扶老太太,而是一个劲地在夸卫氏多么不容易。果不其然,在儿子的力赞之下,老太太总算是勉为其难地伸手扶着卫氏的手。 而旁边的顾阶也是立即伸手,扶着老太太,两人一左一右地过来。 待一家人在屋子里头坐下,老太太左右打量了这院子,家具可全都是紫檀木所做,这可比信阳府自己住的院子里头的东西都好,再瞧院子外头,灰色石板方砖铺在院子外头,两口养着睡莲的青花瓷水缸就摆在正对着院门的地方。 确实是上了心。 这会老太太才勉为其难地夸赞道:“老二媳妇确实是上心了。” 此时大太太杨氏坐在对面,也笑道:“二叔做京官的,到底是不一样,这一水的紫檀木家具,可真是费心了。” “大嫂,这话说的我倒是不明白了,娘来了京城了,难不成我这个做儿子的费心不应该?”顾阶淡淡笑着回道。 旁边的大老爷见气氛不对,赶紧劝道:“好了,咱们舟车劳顿,就让娘给歇着。老二,你让弟媳妇领着我们先去歇息了吧。” 还没等卫氏说呢,顾阶就先自个惊诧地问道:“大嫂不是在京城租了宅子,我以为大哥你要回自个家里头住,就只让人打扫了娘的宅子。” 登时,厅中出现死一般地寂静。 还是杨氏尴尬地笑着解释:“我们这刚到京城,不是还没来得及租宅子,难免要打扰二弟你了。” 其实一开始大房是准备租宅子的,可杨氏一听说回来的管事说,二房在京城居然住的是三进的宅子。这别说住她们一家够了,就算加上大房,那也是足够的。可谁知卫氏居然连帮他们租个宅子都不愿意。 于是杨氏干脆也不让人租房子了,跟大老爷说了,他日后到京城,自然要仰仗着二弟,这都说打虎亲兄弟,他们两房这可是嫡亲的兄弟,自然更不应该生疏了。况且京城那容易租到三进的宅子,再加上他们家里的有两个适龄的姑娘,这宅子怎么都能租的小了,倒不如就跟二弟他们一块住。 大老爷原本还想写信给顾阶的呢,却被杨氏阻止了,只说道,以二爷那样妥帖的人,如何不会帮他们准备院子。他若是这样写信,反倒是显得疏远了呢 于是大老爷这信自然没写。 “大嫂,我和大哥是亲兄弟,自然是没有打扰一说。只是这半个月前,西边院子的房子无缘无故就塌了一半。我瞧着那边一向没人住,就找了人回来重修,如今这工程才做了一半。” 顾阶话说到这里,谁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想给你做,可不巧,我家正修院子呢。 阿璇这才想起,半个月前,顾阶突然找了人回来修院子。 合着,就等着今天呢。   ☆、第103章 私相授受 第一百零三章 老太太虽然生气,可这西边院子确实是在修葺,那些工匠这会还在敲敲打打呢。 卫氏这会完全没说话,反正有顾阶在呢。老太太一向就是偏心儿子的,又岂会当着众人的面训斥顾阶。 况且这会顾阶还颇为惋惜地说道:“大嫂,若是你们要暂住在这里,你也该早些写信过来。我早些找了工匠,这会该修好了。” 杨氏只得尴尬道:“谁知道会这么巧。” “什么巧不巧的,既是过来住,你就该早些写信,如今这要怎么办?”老太太一听她这敷衍的话,当即便不悦道。 此时坐在大太太旁边的顾蕙,忍不住为母亲说话道:“祖母,娘也不想的,谁知道二叔家便是这么巧就请工匠来修房子?” 老太太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是狐疑地看了卫氏一眼。 而此时顾阶瞧了顾蕙一眼,则是毫不客气地呵斥道:“大哥,咱们长辈之间说话,蕙姐儿一个姑娘家随便插话,这不太好吧。也就我是她亲叔叔,不会介意,这要是到了外头,旁人该说咱们顾家姑娘没规矩的。” 顾大老爷被顾阶这么一说,也是老脸一红,说道:“二弟提醒的是,回头我让她娘好生说说。” “这家里头没地方住,可如何是好,”顾阶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轻声说道。 杨氏这会也是丢尽了脸面,原本想着来占二房的便宜,谁知居然会这样。 最后还是卫氏好不容易腾了一个院子出来,让杨氏领着两个嫡出的姑娘一块住,而大老爷的几个侍妾则是从下人房腾了几间屋子。 至于大老爷还有顾应松和顾应昌父子三人,则是住到了前院,住的是顾应承他们的院子。 “爹爹,真是太坏了,”待卫氏让人领着她们去了院子后,就跟着卫氏回去了,捂着嘴笑道。 卫氏瞪了她一眼,警示道:“你可别说漏嘴了。” “娘,你放心吧,我是这样不靠谱的人吗?”阿璇抿嘴一笑。 待到了下午的时候,阿璇正在院子里头练字,这几日女先生因着有事不能来上课。而外头丫鬟则是进来,禀告道:“姑娘,大房的六姑娘来了。” 顾菀啊,阿璇放下手中的笔,便是请人让她进来了。 “五姐姐,”顾菀进来时,就瞧见穿着一件粉蓝色五彩花草纹样缎面长褙子的顾令璇,因着在自己院子里头,她头上没带首饰,只随意地插了一朵宫花,只是那宫花做的极精致,远远看上去就跟真的花一般,连花蕊都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颤抖。 阿璇走过来,笑着问道:“我还以为你们还要收拾一段时间呢,便没敢去打扰你。” “我东西本就少,只让丫鬟收拾了几件要穿的衣裳出来,”顾菀回道。 阿璇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拉着她到另一边东梢间坐着,此时碧鸢已领着小丫鬟端了茶点过来,银架子上摆着三只盘子,每个盘子里头放着不同的小点心,而茶盏和盘子显然就是一色系的,都是粉色芙蓉花。而最精巧的是,这茶盏的模样居然也是茶花形状的。 “五姐,你这茶盏可真是精巧啊,”顾菀忍不住赞道。 阿璇轻笑了一声,说道:“这是我让外头瓷窑专门烧制的,你若是喜欢,回头我也送你一套。” 顾菀抿嘴笑了下,:“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阿璇愣了一下,不过随口便问道:“六妹,你们一路上过来该辛苦了吧?” “辛苦倒是不辛苦,只是无趣了些而已,刚开始坐在船上的时候,还看着左右的风景,可到了后头就是连船舱都不出了。” 阿璇点头,她自己也是坐船过来,自然对顾菀说的话,很是赞同。 此时在院子的顾蕙就让人去顾菀拿了东西,谁知她旁边的丫鬟连环赶紧说道:“姑娘,我刚才瞧着六姑娘带着春菱出去了。” “她去哪儿了?”顾蕙奇怪地问道。 连环低声回道:“好像是去五姑娘的院子了。” “呵,”顾蕙当即冷笑一声,一来就忙着巴结,她这个亲妹妹还真是一点都不闲着啊。顾蕙气得就是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起身道:“走,咱们去母亲房中。” 因着她们就是和杨氏住在一个院子,所以出了门,到前头就好了。这会杨氏正歪靠在罗汉榻歇着,听人禀了三姑娘过来,这才睁开眼睛。 “屋子里头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杨氏轻声问道。 顾蕙赶紧上前挽着她的手臂,便是抱怨道:“娘,那屋子一点都不好,连窗户都还是纸糊得呢,那些榻啊桌子连个花纹都没雕,实在是太简陋了。” 杨氏没说话,顾蕙小心地觑了她一眼,便是撒娇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能搬走啊?” “搬走,往哪里搬?”杨氏这会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原本想先在老二府上住下,他倒是好了,早不请晚不请,偏这时候请人回来修房子,这安的是什么心啊。 顾蕙不满地说道:“这又不是咱们的家,自然是往咱们自己家搬了。” 杨氏很恨地朝她看了一眼,怒道:“那也得买房子才行,如今咱们突然过来,就算看个房子最起码也得一两个月吧。” 顾蕙一听便是炸了,立即道:“娘,咱们总不能一直住在这么个小院子里头吧。” 杨氏见她缠地实在是厉害,只得无奈说道:“好了,好了,娘想点办法。” 若是杨氏从前手里头没什么私房银子,不过分家之后,属于大房的那份便由她掌管着,单说在信阳的那一千亩水田,那可就是价值万两了。再加上江南多水温暖,每年两季收成是不再话下的。所以光是水田的每年产息就有好几千两银子,再加上还有八百亩的旱田,以及好几个山林庄子。 顾家这些年来攒着家产,最起码有五成是落在了大房手里,而二房和三房拿了另外的五成,再加上二房的儿子也比大房多,所以这次分家老太太的心,还是偏向大房的。 可就算杨氏如今手里有银子,可她就像是那穷惯了的人,突然捏住了银子,反倒比从前还会精打细算呢。 所以这回她才会想出这么一个招,只是没想到如今会落得这么个局面,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虽说卫氏不愿留大房在家中住下,不过如今顾阶也算是恶心了杨氏一顿,所以她也只得拿出姿态来,让厨房做了办了宴席。 待晚膳的时候,就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头吃的,因着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于是连屏风都没摆上,就是分了两桌。 宴上,顾蕙扬起一脸温柔笑意,便是说道:“五妹,谢谢你送我的宫花,可真是精致,不仅做的别致连样式都新颖。” 之前顾菀去了阿璇的院子,盯着她的头看了好几眼,阿璇就知她是在看自己的宫花。正巧她们来了,自个也该送些见面礼。就将前几日陈夫人送过来的一匣子宫花拿了出来,分别送了三朵给顾蕙和顾菀。 阿璇笑道:“三姐说这什么客气话,咱们都是自家姐妹。” “这宫花是在谁做的,手还真是巧呢,”顾蕙又是问道。 “这是我姨母派人送过来的,是过年时候宫里头赏下来的,”阿璇倒是知道这匣子宫花的来历,主要是陈绮儿在她跟前说过一回。 顾蕙一听是宫里头赏的,那就是御赐的东西啊,她不无嫉妒地看着阿璇,不过只是比自个多来了京城一年。如今就能张嘴闭嘴地提宫里头,倒是长了见识了。 不过如今她到底也十五岁的姑娘,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就该埋在心里头。 老太太坐在这桌,听着她们姐妹之间挨着说话,这才满意点头道:“既是自家姐妹,就该这么相互照应着才是,要不然岂不是生分了。” “母亲教训的是,”杨氏立即接口。 而卫氏则是等她说完之后,才慢慢说道:“可不就是,阿璇自得了这匣子宫花之后,只选了一朵,余下的都让丫鬟收了起来,说是等堂姐妹们来了呢。” 阿璇听她这么一说,就是立即低头,显是害羞至极。 杨氏也是夸赞道:“都说咱们璇姐儿最是懂事了,有什么好东西,都能想着她三姐姐和六妹妹。” 这一边女眷聊得极是开心,那边顾应衍和顾应松作为二房和大房的长子,这会也陪着父辈一块喝着酒,至于顾应启则是嫌恶地往哥哥旁边靠了靠,而旁边的顾应昌则是不满地伸手拉他的袖子。 如今两房人又住在同一屋檐下,这给老太太请安的事情,自然也是每日提上日程了。而顾家大房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带着女先生过来,所以顾菀如今跟着阿璇一块上学堂。至于顾蕙则是因为年纪到了,如今就在自己院子里头绣绣花,看看书。 不过大房一家子挤在那么两个小院子里头住着,到底不是个事情。老太太把顾阶叫过去两回,就是让他催促西院那边赶紧修缮完工,也好让大房人搬过去。 “老太太,这什么意思?两房既然都已经分家了,为什么还要住在一个府里头,那这分家岂不是跟没分一样,”卫氏忍了又忍,可还是忍不住跟顾阶抱怨。 顾阶知道如今老太太动不动就挑刺,今个就因为没有鲫鱼,还好生说了卫氏一通。可这鲫鱼是号称三鲜,可那是长江里头的东西,京城要想吃到新鲜的,那可都是宫里头才会吃上。 之前有鲫鱼,那是因为宋寒川送到了卫家,而卫老太太想着女儿一家是江南人,觉得她们爱吃,就让人送了过来。谁知老太太还以为鲫鱼没了,是卫氏故意苛责她呢。 不过顾阶也不是糊涂的,当即就去了老太太院子,把这事说了个清楚。毕竟如今在京城想要吃到江南的东西,本就不容易,这走水路都得一个月呢。 “你放心,大哥已经和我说了,他派人到外头看房子去了,那么小的地方,他们住着也不舒服,”顾阶安慰她。 顾阶本来并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人,若这会来的是三房的人,就算只是庶出的弟弟,他也会留着老三一家在府里头住。可杨氏作为大伯母那般对待阿璇,顾阶打心底便是瞧不上她,不想自家的后宅也像大房的那样一团乱。 卫氏登时来了精神,说道:“相公,你路子多,又有主意。大哥既是要买宅子,你可是得帮着好生相看相看。” 顾阶立即伸手捏她的鼻子,好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我知大哥一家住在这里,给你添了麻烦,所以夫人你就多担待担待,小生这厢有理了。” “既是知道麻烦,你打算怎么酬谢我啊?”卫氏凤眼瞧着他,那妩媚迷人的模样,看得顾阶登时血脉上涌,某处立即就开始疼了。 大老爷这会是重新起复的,自然就是在京城谋缺的。好在有顾阶和他大舅兄的帮助,很快就谋了个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的职位,虽说职位不是大老爷十分满意的,不过到底起复了不是。 于是大太太一高兴,便又让厨房办了宴会,只不过她忘了这会可不是在自己家中。 卫氏得了厨房管事的回禀,这才知道大太太吩咐的事情,不过她也只是笑笑道:“既然是大老爷起复了,自然该是庆祝,让厨房今个好生做,若是做的好了,我有赏。” 杨氏知道这回为着起复的事情,就花了五千两银子。这可是一千亩水田两年的出息啊,她虽心里头心疼,不过也替丈夫高兴。 只是当大老爷说道:“我已让人在外头看了宅子,刚好寻了一处三进的,不过位置不比二弟的宅子好,在西城边上,倒是价格适中。” 杨氏一听大老爷居然在外头找了宅子,当即便尴尬一笑,说道:“这住得好好的,老爷怎么突然想起找宅子了,可是二弟说了什么?” “住得好好的?”大老爷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不过语气中却带着恼火,有些生气道:“这到底是二弟的家,再说了,咱们都已经分家了。暂住了几日还好,这长住算个什么事情。” 大老爷这会算是彻底后悔,当初就该让管事再京城买了宅子,而不是听杨氏的话,什么来二弟家中住,一家人住在一块。 这些天顾阶对他的事情,那叫一个忙前忙后的,即便连他那个大舅哥都没顾阶忙的多。也就是这样,大老爷才明白什么叫亲兄弟。如今再想想,自个一个劲地想着占亲弟弟的便宜,这个做哥哥的当真是没脸。 所以昨晚他就吩咐了管家,赶紧找了宅子,好让一家人搬出去。 如今他就算是想去姨娘的房中,都没办法。毕竟这会姨娘还跟着二房的奴才混住在一起呢,而他自个带着儿子一块住,总不能把姨娘招到自己院子里头吧。 大老爷一想到昨个在书房里头,苗姨娘那柔软的小手,这心里头就越发地难耐。 还没等大房搬出去呢,京城又热闹了起来,会试的录取榜单终于张贴了出来。 顾蕙在院子里头转了好几圈,可出去的打听消息的连环还是没回来。而旁边的方胜不知姑娘为何这般紧张,只端了茶水过来,宽慰道:“姑娘,坐着歇会吧,这都走了一个早上了。” “你懂什么,”顾蕙没好气地斥道。 方胜被她这么一骂,立即退到一旁,便是垂着头不敢说话。 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连环这才回来,她一进来,顾蕙就将丫鬟都赶了出去,只留了她们两人在房中。 “怎么样,”她急急问道。 连环满脸喜色,就是高兴地说道:“姑娘,我哥哥已经去看过了,何少爷是会试第五名呢。” “第五名,第五名,”顾蕙喜得简直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 连环也是真心替姑娘高兴,先前姑娘偷偷和何家少爷见面,她这一颗心那叫一个害怕,如今何家公子这般出息了,自家姑娘的好日子岂不是马上就要来了。 这会连环为了讨喜,继续说道:“我哥哥说了,看榜的人都在讨论,说何家少爷是里头最最年轻的,当真是年少有为呢。” 顾蕙这会是又欢喜又羞涩,只跺脚道:“你可别再说了。” 等到了殿试的时候,顾蕙恨不能天天跪在菩萨面前保佑,就连杨氏都有些奇怪,她这些日子怎么这般虔诚了。 果不其然,何祁得了探花之位,十九岁的探花郎,虽不至于旷古绝今,可也能称得上是一名少年天才了。 阿璇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她大哥哥当年可是解元,何祁在乡试的时候就没考过大哥哥。要不是顾阶拘束着顾应衍,没让他下场,如今扬名地还指不定是谁呢。 “最近三姑娘身边的连环,好几回往外头传东西呢,”碧竹忍不住到阿璇跟前说了一声。 阿璇便是皱眉,问道:“门房上的婆子查了吗?” 这大宅里头,为了防止丫鬟私相授受,但凡要带回去的东西,都是要给守门的婆子过目的。所以阿璇才会由此一问。 “刚开始查了一回,后来连环塞了银子,又说她是三姑娘跟前的贴身丫鬟,所以后头就没怎么查,”碧竹担忧地说道。 阿璇立即便气笑了:“这大房不过才来了几日,连家里头的规矩都敢忘了,不过就几两银子而已。就把她们给收买了,我看要是给锭金子,只怕连刀子她们都敢让人往里头传了吧。” 碧竹没想到她会发这样的怒火。 而阿璇当即就把这事告诉了卫氏,谁知卫氏早就发现了,只是这会一直隐忍未发而已。 “如今她们胆子还小,没敢传什么东西,且等等吧。” 阿璇瞧着她娘这模样,眼睛都直了,她娘不是一直走傻白甜路线的,怎么一下子就成腹黑御姐了?   ☆、第104章 人心不足 第一百零四章 果不其然,连环不断地往外头传着东西,门房的婆子因为得了卫氏的命令,每回不仅没有检查,就连看都是随意地看一眼。 这么几次下来,连环的胆子还真是越发地大了。 而连环传东西出去,就是交给她的亲哥哥。阿璇特地让碧竹找了小厮,跟着连环的哥哥,谁知还真被她发现了点有意思的。 “在酒楼见面,”阿璇轻笑了一声,便是转头问碧竹:“和何祁吗?” “可不就是,我听全福说,那人就是何家的大公子,”碧竹肯定地说道。 随后她又仔细看了阿璇一眼,有些诧异地问道:“姑娘,三姑娘不会和何大少爷私相授受了吧?” 阿璇转头看了她一眼,轻笑反问:“那你觉得呢?” 其实要说顾蕙私相授受这事,阿璇还真的管不着。可是她觉得不管是谁都好,就不该是何祁。这人心思太深沉了,也太过可怕,为了得到自己,居然能想出那样歹毒的招式,亲妹妹才去世一年多,可他依旧能参加会试,还成了探花。 她知何芸和何祁兄妹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可是何祁如今都能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阿璇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哪怕只是堂姐夫的关系,她都不愿意扯上。 可卫氏如今这般放任连环,若是以后真的搜出顾蕙和何祁私相授受的证据。以如今何祁探花郎的身份,大太太反倒会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只怕更加抓紧。 所以不能抓连环。 一想到这一层,阿璇反而一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而因着大老爷起复了,杨氏要去相国寺还愿,所以老太太也想去瞧瞧。而阿璇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想跟着一块去,她都想去了,卫氏自然也是跟着。 “信送去了吗?”顾蕙看着连环回来了,就是立即问道。 连环点头,说道:“姑娘,放心,我已经交给我哥哥了。” 听她这么一说,顾蕙也是极放心,不过连环却是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想了又想,这才说道:“姑娘,我看这几日还是不要再送东西出去了吧。” “怎么了?”顾蕙狐疑地问道。 连环道:“我只是觉得不对,我传了这么多回东西出去,那些婆子连检查都不检查,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从前你在家里头不也这么帮我传的,”顾蕙瞥了她一眼,显是笑她庸人自扰。 连环怕惹恼了她,就不敢再说话。 待到了去相国寺这一日,阿璇穿了新做的春衫,浅碧色绣粉白芙蓉绣宽银边长褙子,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家里头没出去,一张小脸又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清透。 等到了老太太院子里头,大房还没到,卫氏领着阿璇先坐了下来。等过了好久,杨氏才领着两个姑娘姗姗来迟。 老太太不悦地瞧了一眼,问道:“这是不知道时辰吗?既是进寺上香,就该守着时辰,免得佛祖怪罪下来心不诚。 杨氏立即请罪道:“老太太恕罪,都是儿媳妇……” “祖母,都怪我梳妆慢了些,这才耽误了娘亲和妹妹,你就原谅孙女这一回吧,”顾蕙没等杨氏说完,就是打算她,娇笑地说道。 顾蕙一向在老太太跟前表现乖巧,是以这几个孙女之中,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她了。听她这么一说,也只是笑着说道:“那行,这会就原谅你一次,不过下回可不会再这样了。” 阿璇这才打量顾蕙的穿着,因着是去庙中上香,所以她穿的衣裳颜色并不显然,反倒格外的清新雅致,就连头上所带的都是玉质步摇,雕刻成莲花状的钗头,缀着的流苏也是由小拇指那么大点的玉石雕的小莲花。 顾蕙一向喜欢鲜艳的颜色,这样清新的颜色,倒是阿璇常穿的。 阿璇看着顾蕙这一身打扮,而当上了马车之后,碧竹就忍不住说道:“姑娘,今个三姑娘那一身衣裳可不像她穿衣的风格。” 碧鸢在一旁点头,补充道:“倒是像咱们姑娘穿的衣裳。” 阿璇心中忍不住泛起恶心,或许是何祁暗示了顾蕙,让她以为自己是喜欢这种打扮的。所以顾蕙为了讨得他的喜欢,这才穿起这样的衣裳。 一想到何祁或许还对她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心思,阿璇便是一阵一阵地泛着恶心。被这样的人惦记,她还真是受不了。 相国寺一如既往的热闹,顾蕙和顾菀也是头一回来,一听说往庙门口的大树上扔红绸有祈福的作用,顾蕙便要去扔。 不过老太太却要先去拜佛,于是杨氏哄着她先去拜佛,待会写了红绸,再过来扔,她这才愿意一块去。 相国寺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山门前的巨鼎里头,插着各种粗壮的香烛,都是在相国寺里头买的。而此时不少人则是为着一口宝塔在扔铜板,据说将铜板从洞口扔进去,就是把自个的噩运扔掉。 老太太还有卫氏她们自然不会去,不过杨氏却让顾蕙姐妹两去扔扔看,好在那边在扔铜钱的姑娘也不少,所以她们过去也没有十分突兀。 “阿璇,你要去吗?”卫氏问她。 阿璇摇头,虽说她对佛祖十分敬畏,不过这样的说法无非就是寺庙敛财的一种方法而已。没瞧见顾蕙姐妹两可是用银锞子在扔,京城的富贵人家对相国寺都推崇不已,要是各个姑娘都拿银锞子来扔一扔,这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顾菀虽然年纪比顾蕙小,不过准头却比她好太多,扔了两回就听银子咣当掉进了塔中。而旁边的顾蕙则是足足扔了五六次才扔进去。 此时佛寺中的知客僧也过来了,卫氏先前在相国寺就捐过一回香油钱,所以这次再来,就有专门人来接待她们。 知客僧领着老太太从大殿开始朝拜,别看老太太都六十多岁了,可是该下跪磕头的时候,人家可是一点都没腿软。 连老太太都虔诚地下跪磕头,身后的这几个姑娘,自然也不会含糊,各个虔诚地跪下去,阿璇都不记得自个究竟磕了几回头了。 等拜佛结束时,阿璇只觉得跪得头都晕了。 好在这会,知客僧已是领着她们往耳房里头去了,待她们进去时,就瞧见不仅有相国寺的主持在,还坐着好几个华衣贵妇。见又来了人,为首一个穿着绛紫色马面裙的女子,便先起身,同顾家女眷打了招呼。 待两厢自我介绍之后,阿璇才发现这居然是泰阳伯府的人,而这个绛紫马面裙的女子,就是泰阳伯府二房夫人。 卫氏一听当即面色一愣,倒是旁边的老太太和杨氏,因着是刚来京城,不知这里头的缘故,一听是伯府家的女眷,连语气都带着几分亲近。 这会杨氏便笑道:“说来咱们也算是有缘分,贵府的大姑奶奶在信阳的时候,可是与我家十分交好的。” 泰阳伯府便是何祁的外家,而他娘则是泰阳伯府嫡出的姑娘,只是如今这泰阳伯府当家人却是陈氏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而陈氏的亲娘不过只是继室而已,而这二房才是陈氏的亲哥哥。 所以面前这位陈二夫人,就是何祁的亲舅母。这大家族之间,关系便是这般错综复杂,泰阳伯府在京城不算显赫人家,不过家里头的关系却是不甚和睦,在京城里头还闹出不少笑话。 老伯爷一生娶了两个老婆,前头的那个死的早,只留下一个儿子,而后头的则是生了一子两女,长女就是何祁的亲娘。 而今年进了淳王府的那位陈侧妃,就是这二房的嫡长女,而陈家二老爷也是娶了两任媳妇,后头的这个陈夫人可是外室扶正的,如今生的女儿都有十三岁了。 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位陈二夫人,就是在京城也算颇为传奇,毕竟外室扶正,这在商贾人家都不常见,居然能在伯府上演了。 卫氏知道这个陈二夫人的底细,所以不愿和她多说一句话,反倒是杨氏自觉刚来京城,迫切地需要重新进入京城贵族圈子,是以面对这位陈二夫人极是热情,没过多久便已是姐姐妹妹地称呼了起来。 因着长辈要听主持讲经,所以卫氏就请小沙弥带着三位姑娘到一旁歇息。 她们到了旁边的空厢房,坐下后,身后的丫鬟婆子便将从家中带过来的点心摆了出来。而小沙弥则用相国寺自制的清茶,为她们煮了茶水。一时,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清茶的香味。 “五妹,你来过相国寺吗?”顾蕙捧着茶盏,好奇地问道。 阿璇点头,说道:“上回哥哥带着我和弟弟们一块来过。” “大哥可真好,”顾蕙说道。 不过她又是歪着头,笑着问道:“五妹,你既是来过了,那不如和我们说说,相国寺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回头咱们也去逛一逛。我娘一直说京城规矩大,不让我们出来,如今好不容易来上香,松泛松泛也好。” 阿璇瞧了她一眼,便是笑道:“其实我也没怎么逛过,不知这庙里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待会小沙弥再进来,三姐姐,你问问他可好?” 顾蕙笑着点头,可神色却显得有些着急。 待过了一会,她便说想去官房,旁边的顾菀听了,笑道:“那我陪三姐姐一块去吧,正巧我也……” “不用,”没等她说完,顾蕙就急急打断,她大概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突兀,只得敛容,轻声解释道:“我自个去就行了,六妹,你不用专门陪着我的。” 等顾蕙离开后,顾菀若有所思地朝门口瞧了几眼。 而阿璇则适时说道:“如今三姐性子倒是越来越温和,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有三姐姐在,想来六妹一定不会觉得无趣吧。” “嗯,是啊,”顾菀随意地答了一句,就又低头喝茶。 呀,阿璇惊呼了一声,顾菀抬头就瞧见她手中的茶盏倒在桌上,而她则是迅速站了起来,用帕子捂着自个的裙子,口中惊呼道:“我把茶水不小心洒到自个身上了。” “这可怎么办,五姐,你带裙子了吗?”顾菀也是站了起来,就是要过来瞧瞧。 阿璇赶紧喊道:“六妹,你还是别过来,免得也沾到你身上。碧竹带了我的衣裳过来,我这就去净房换个衣裳。” 等阿璇借口出来之后,碧竹便是拿着包袱跟着她出来。她问道:“她们往哪边去了?” “往后面大殿去了,”碧竹指着前面,就是说道。 阿璇点头,提着裙摆便是匆匆跟了上去。相国寺一共有三座主殿,每一座都异常的宽阔宏伟,光是大殿的高度只怕就有两层楼,里头的佛像更是或大或小,零零总总有数百尊之多。 她们主仆一路走来,除了看见上香的香客,却没瞧见顾蕙她们的影子。阿璇正着急间,就见碧竹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姑娘,那是不是何大公子?” 阿璇朝右边的灌木丛一瞧,只见他正从外头进来,此时正路过灌木丛,阿璇赶紧拉着碧竹躲在了大殿外头的石柱后头。一直瞧着何祁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他倒是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阿璇冷哼一声。 碧竹没懂她的意思,这会也不敢多问,主仆两人只看着他进了大殿。 阿璇只后悔这会顾十三不在这里,要不然必还让何祁好看一次。碧竹趴在旁边轻声问道:“姑娘,咱们要进去吗?” “算了,别打草惊蛇。” 两人便一直在石柱子后头,等到何祁再次出现,沿着石板路从月亮门离开。而没一会顾蕙主仆也出现了,顾蕙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而旁边的连环也不知说了句什么,竟是让她又是娇笑不已。 事已至此,阿璇岂会不明白,只怕这两人私底下往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连身边的丫鬟都知晓了。 “姑娘,这可怎么办啊,”碧竹自然也瞧出了端倪,忍不住问道。 阿璇吩咐她:“你先谁都不要说,这件事我亲自和母亲说。” 碧竹点头。 而何祁回去之后,没过多久,就陪着陈二夫人回了泰阳伯府。因为如今泰阳伯府还没有回家,是以二房也依旧住在伯府。 他回来后,就被二老爷的小厮叫了去。 “舅父,你找我?”何祁一进门,就瞧见二老爷穿戴整齐,似乎要出门。 陈二老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瞧着他穿着的是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就是满意点头,说道:“走吧,你陪我出门一趟。” “舅父,有什么事情吗?”何祁追问了一句。 陈二老爷轻笑一声,笑道:“你小子也算是运道好,你表妹在六王爷跟前替你美言了几句,六王爷让我带你去见他。” “当真,”何祁一听也是神色一喜,虽说他中了探花郎,不过都说这朝中有人才好当官。 何家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他父亲当年考中同进士,都是何家几十年来最出息的。母亲虽说出身泰阳伯府,可如今的伯爷到底是和自己不亲近的大舅,所以何祁的处境也是十分尴尬。他没想到在淳亲王府当侧妃的表妹,居然会将他的事情这般放在心上。 待两人到了淳王府,六王爷正在书房里头,门房上的人将他们领到书房。便有专门小厮过去通报,待一层又一层通传之后,这才请他们进去。 六王爷见着他们,态度倒是十分和蔼,一见到何祁便夸赞道:“都说今年的探花郎是不世出的天才,我看何贤侄不仅文章锦绣,这长相也是十分俊秀。” “王爷这等夸赞,学生实在不敢当,”何祁立刻说道。 六王爷听他自称学生,这心里头又对他观感好了些,又问了几句。而何祁也不是浪得虚名,满腹经纶,侃侃而谈的模样,倒也让人心生好感。 于是六王爷便笑着问道:“我听说何贤侄今年也有十九岁了,不知可有娶亲?” 此时陈二老爷一听,便是赶紧看了何祁一眼。 而何祁则是抱拳,有些自嘲道:“学生还未立业,何以成家,是以一直没有娶亲,连婚事都未曾订过。” 六王爷听罢,又是点头,笑道:“你如今可是探花郎,可是乘龙快婿的上好人选。这婚姻之事,不用愁。” 待六王爷低头喝茶时,陈二老爷便和何祁对视了一眼。 等两人离开何家时候,坐在马车上,就听陈二老爷说道:“泽佑,你娘之前写信回来,让老太太替你相看一门婚事,你自个可有主意?” “婚姻大事,实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泽佑不敢有意见,”何祁恭敬说道。 陈二老爷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等话就是说给孩子听的,如今你也算是大人了,若是心中有想法,只管同舅父说。” “娶妻当是娶贤,泽佑自然想娶一门贤妻,”何祁意味深长地说道。 陈二老爷满意地点头,“这男人若是娶了一个家世得力的妻子,那也是一个助力。你这般出众的人才,如今又是探花郎,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听说六王爷家,就有一位郡主,和你的年纪也是很般配的。” 何祁突然想起了顾蕙,在大殿的角落,她突然抱住自己,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双唇颤颤地贴了上来,眼睫一直在颤抖个不停。似是娇羞,又似害怕。 可就这片刻的晃神,就听何祁淡淡地说道:“舅父,教训的是,泽佑一定不会让舅父失望的。”   ☆、第105章 捉人捉脏 第一百零五章 “这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卫氏扯着帕子,忍不住怒道。 怎么何家人就这么阴魂不散的,在信阳的时候是这样,等到了京城,怎么还会扯上关系。当年何芸害阿璇的事情,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何祁也参与其中,可是一想到这家人,卫氏只觉得整颗心都是寒的。 何芸小小年纪就能这么狠毒,要说没家学渊源,她还真是不相信。 没想到顾蕙居然和何祁牵扯到一块去了,卫氏若是先前还对大房的人有忍耐之心,可如今却是怎么都忍受不了。顾蕙如今住在她家里头,还不停地往外头递东西,想来就是同何祁私相授受的。 阿璇见卫氏气得浑身都颤抖,忙是安慰道:“娘,你别这么生气,为着三姐的事情气坏了自己,多不划算。” “我哪里是想生她的气,我是气何家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的,”卫氏虽想忍耐着,可却还是忍不住怒火。 她虽知道姑娘年纪大了,心思难免会多起来,可是她没想到顾蕙会这般胆大妄为。 而此时阿璇瞧着卫氏气得这般模样,只得说些别的宽慰她。 待顾阶回来之后,卫氏便将这事如实和他说了,末了,还忍不住说道:“我原本还想着,大哥到底和你亲兄弟。可你瞧瞧大房这些事情,我们是真不能再留她们在家里头住着了,日后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顾蕙要真出事了,难免会带坏我们阿璇的名声。” 卫氏并非不近人情,只是如今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重要。顾蕙的事情,那是大房的事情,若是大嫂杨氏是个合格的母亲,早就该发现女儿的不对劲。 顾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沉思了半晌,才说道:“那这样吧,我把这事和大哥说说,让他多注意些。” “算了,你还是别和大哥说了,以杨氏的性子,到时候指不定还会觉得是咱们诬陷蕙姐儿呢,都说捉贼捉脏,只有人赃并获了,她才会没话说。” 顾阶点头,蕙姐儿到底是他的亲侄女,他自然也不希望她日后所托非人。虽说他也见过何祁,瞧着确实是个沉稳有才学的,可单单冲着他所做的事情,顾阶就觉得这人品性就是有问题的。 顾蕙刚安稳了两天,如今晚上睡觉之时,她合上眼睛都在回味着那个甜蜜柔软的吻。他的味道那般好闻,声音那么地温柔,放佛一辈子都听不够一般。 待没过几天,她就又写了一封信,让连环带出去给他。 可连环这会没敢立即接过信,而是犹豫地说道:“姑娘,不是说现在不写信的吗?这要是被抓查出来,别说奴才没了性命,只怕姑娘也……” “那些门房上的婆子不是收了你的银子的,是不是又要银子,”顾蕙斜着瞧了她一眼,便亲自去柜子里头拿了一锭十两银子,递给连环。 她知道连环的哥哥刚娶了媳妇,家里头的弟弟明年也该娶亲了,正是该用钱的时候。所以她才会帮自己往外头递东西,她将银子递了过去。 果然原本还犹豫的连环,已是咬着唇似乎心里正在左右摇摆。待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银子后,就听见连环细声劝道:“姑娘,咱们再传这最后一回好不好?” “好,好,你放心,这肯定是最后一回,”顾蕙生怕她不愿意,就是敷衍地答道。 连环低头接了银子和信就是出去,在自己房中随意收拾了几样东西,就是将信塞在衣裳的夹层里头,而银子则是放在身上。 等她背着包袱到了角门上的时候,就见平时相熟的几个婆子,这会正在角门上嗑瓜子闲聊。其中一个婆子见她来了,还打招呼道:“哟,连环姑娘又回家里去啊?” 因着连环的娘亲是大太太的陪房,所以如今他们一家子就在外头住着,并没有住在顾府。不过连环的爹实在是好赌,所以就算她往家里头拿再多的钱,也填不了那个无底洞。所以哥哥成亲,还是姑娘赏赐地二十两银子。 想到这里,连环便拉了拉肩膀上的包袱带子,笑道:“我嫂子刚生了孩子,我娘身子又不好,所以姑娘就许了我常回去看看。” 旁边的一个婆子听罢,便是夸赞道:“还是咱们连环孝顺,我要是有这样的姑娘,做梦得都笑醒了。” “孙二家的,就凭你和你男人那模样,能生出连环姑娘这样细皮嫩肉的姑娘,我看下辈子的话,”穿着蓝布褂子的婆子,立即将嘴里头瓜子皮吐在她脸上。 连环走了过来,将手里头早就准备好的碎银子,塞在了其中一个婆子手里,恭敬道:“我这些日子常回去,这进进出出的也给各位妈妈添饿了不少麻烦。这点银子,妈妈们拿去吃个茶果。” “你这也太客气了吧,”被塞了银子的婆子,看着她就是不好意思的说道。 连环赶紧说:“是不好意思才对呢。” 她小心看了几个婆子一眼,又是一笑,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蓝布褂子的妈妈挥手,就又和先前的妈妈相互骂骂咧咧了起来。 就在连环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喊道:“前头的人,站着。” 连环假装没听见,快步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在她的一只脚都要跨过门槛时候,就见身后一个巨大的力量,就是将她往后扯了过去,身上的包袱就被扯得掉落了下来。 而她自个一只手还拽着包袱的一角,可身后的人却扯住了另一边,怒道:“这东西检查过来了吗?就让她私自带出去?要是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出去,你们有几条命?” 几个看门婆子一看,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玉香,赶紧就站了起来,忙是说道:“姑娘,这包袱我都已经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我方才明明跟在她后头过来了,她连包袱都没取下来,你们就敢说检查过,我看你们还当真是空口白牙的说谎,”玉香也不恼火,只冷笑道:“等到了太太跟前,我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说。” “别,别,玉香姑娘,是我们一时猪油蒙了心,”穿蓝布褂子的婆子赶紧求情道。 玉香上下打量了连环一眼,见她这会还没撒手,便是指着婆子道:“你,给我好好检查检查这个包袱,看看里头到底有个什么东西,让咱们连环姑娘,这么舍不得放手。” “不行,”连环一想到姑娘写的那份信就夹在包袱里,登时就惊慌了起来,立即制止道。 玉香上下打量了她,脸上挂着笑意,可这笑却让连环的心一下子就凉透,自个就像是个傻子一样,以为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就被盯上了。 “搜,”玉香说了一句,她身后带过来的两个丫鬟就立即上前,把包袱抢了过来,里头的东西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而就衣裳掉落下来的时候,就有一张浅粉色纸张模样的东西。 顾蕙正在屋子里头,看小丫鬟打络子,因着有她在看,所以手指更加灵活地翻飞。没一会,就见一个络子完整地出现。 “你倒是心灵手巧的,”顾蕙笑着说道。 她话音刚落,就听外头方胜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要见三姑娘的话,得让我先去通报。“ 结果方胜还是没挡住,顾蕙看着冲了进来的,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三姑娘,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既是祖母请我,何必这般兴师动众,派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顾蕙笑了一声,不过她面色虽平静,但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她一下便想到是不是连环出事了? 一想到自己写的那封信,她浑身都在颤抖。虽说情热之时,做事难免有些不管不顾的。可这会要事发了,心里如何会不害怕。 她一路上什么念头都想过了,可真的在老太太院子里头,看见跪着的连环之时,腿一下子就软了,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娘,这事肯定和蕙姐儿没关系,蕙姐儿一向知书达理,岂会做出私相授受这事情,”待丫鬟都被屏退下去,房中只剩下几个主子和连环时,杨氏便立即向老太太求情。 此时顾蕙写的信已摆在了老太太旁边,而卫氏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并未说话。 “蕙姐儿,你老实和祖母说,这人是谁?”老太太虽也不愿相信顾蕙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丑事,可如今证据确凿,可以说是人赃并获。杨氏这苍白的话,显然是比不上顾蕙苍白的脸色。 顾蕙扑腾一声,就是跪了下来。 杨氏一见,捂着胸口,险些就是要昏倒。 倒是老太太没想她居然这么干脆利落,气得就是拍桌子,怒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老太太显然也是痛心疾首。 而杨氏则是用帕子抹泪,只是她用帕子挡住了老太太和对面卫氏的目光,却偷偷给顾蕙递了眼神。 倒是顾蕙,自觉这回是逃不过去了,干脆心一横说道:“孙女让祖母伤心了,可祖母放心,孙女没有败坏门风,只是一时情难自禁而已。我知道自己这会给顾家丢人,如今也唯有一死,以全顾家的名声。” 说着,顾蕙竟是椅子角上撞去,一旁的杨氏连滚带爬地就是过去,将她抱着个满怀,一个劲地哭道:“你这个不孝女,就算有千般错,难道你真的要丢下娘亲和爹爹,你这个不孝女啊。你要是就这么去了,可让我怎么办啊。” “娘,都是我不好,是我给家里丢人了。可你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娘啊,”顾蕙抱着杨氏也是大哭了起来。 卫氏瞧着这对嚎哭的母女,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待她再转头时,老太太脸上也是露出了隐隐的不忍。 “大嫂,这事既然发生了,如今哭也是没法子的。你还是劝蕙姐儿早些把那男子的名字说出来,这样咱们做长辈的,也好出出主意不是。” 杨氏放佛没听见卫氏的话一般,还是一个劲地哭。 倒是老太太点了点头,这姑娘家私相授受的事情,可不是件小事,要是处置地不妥当,不仅她自个名声坏了,只怕底下妹妹的婚事也会受到连累。 “好了,都别哭了,既是做了这等事情,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后果,”老太太这会回过神,也是颇为不悦地说了句。 杨氏生怕戏演的太过,便赶紧拿出帕子抹了抹眼泪。 “你说那人究竟是谁,可是他花言巧语骗了你,你跟娘说,娘知道你性子单纯,别怕,”杨氏摸着她的脸蛋就是哄道。 卫氏并非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可这会明明是顾蕙做了这样大的错事,可杨氏偏偏没有责骂她,反而一个劲地给她开脱,她也总算知道顾蕙这样胆大妄为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了。 “不是的,不是,”顾蕙一听杨氏这么说,赶紧为情郎开脱。 “你说实话,别害怕,”杨氏温柔说道,可手上却狠狠地掐了一把顾蕙。 顾蕙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便是横下心来,开口道:“我和何祁是两情相悦的,他之前之所以没敢上门提亲,是因为他想等考上进士再来提亲的。娘,如今他都是探花郎了,你就答应了我们吧。” “何祁?”杨氏没想到居然会是何祁,还记得前两日她还在丈夫跟前惋惜,没把他早些给蕙姐儿定下来,如今人家中了探花,只怕水涨船高,瞧不上她家蕙姐儿了。可没想到现在居然听到的是她的名字,如果说方才杨氏是生气和害怕,那这会就只剩下满腹的窃喜了。 “就是新科探花?咱们信阳府的何祁?”杨氏生怕听岔了,又追问道。 卫氏算是彻底听不下去了,瞧着杨氏这模样,合着一点没觉得自家姑娘的错,反而是觉得顾蕙抓住了乘龙快婿。 虽她有想到这个可能,可她没想到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第106章 奋力一搏 第一百零六章 阿璇虽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显然卫氏并不满意,她不仅不满意,甚至是彻底和杨氏翻了脸。 顾阶在得知杨氏居然要顾大老爷去泰阳伯府提亲时,也是大吃了一惊,按理说这结亲的事情,应该双方都有这个意向。待私底下通了气,便让男方到女方家中提亲,毕竟姑娘家矜贵些。 显然如今杨氏打定主意要抓住何祁这个乘龙快婿。等顾阶和大老爷谈了一回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大哥居然也有这种想法。 顾阶当即驳斥道:“大哥,蕙姐儿这样行事实在太不稳妥,你和大嫂如果还继续纵容,只怕日后会晾成祸事。” 顾大老爷是个笑脸人,这会呵呵地尴尬笑了两声,他知道顾蕙这事实在是有些丢人。可如今这不也算是阴差阳错得了好结局,既是这样再教训孩子,倒也没那个必要。 于是他说:“老二,咱们都是年少的时候过来的,少年人难免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咱们作为父母,也不该一棒子就打死了。我已让你大嫂好生拘束着蕙姐儿了,把她禁足三个月,在她婚事定下来之前,不许她出来。你看这样总可以吧。” 顾阶心中冷笑,知道大哥夫妇两人只怕是商定好了。 索性他也不愿管,干脆说道:“大哥,咱们虽是亲兄弟,不过到底如今也分家了。既然你和大嫂这般决定,那我这个叔叔就更是没理由继续管下去了。不过如果你打算这么做,那我只怕也不能多留你们了。” “老二,你这是要赶我走?”顾大老爷再是好性子,一听他说的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顾阶既是说到这里,干脆也道:“大哥,你是有女儿的,我也是有女儿的。蕙姐儿这样的行事,实在是不妥当,为了阿璇的名声,我也只能这样做了。” “好啊你,如今为了个女儿,就连亲大哥都不认了,”大老爷气得手都哆嗦了。 阿璇不知顾阶到底和大老爷说了什么,只知大房如今已经开始打包东西了,就连老太太都把卫氏叫过去好几回了。 因着如今家里头气氛不对,她除了去学堂就是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头,连外祖家都没去。倒是顾菀,即便知道大房和二房闹翻了,可她还是照常上学堂,照常和阿璇说话,完全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就连阿璇都忍不住诧异,大夫人那样的蠢货,怎么就能生出顾菀这样玲珑心肝的姑娘。若是说阿璇从前瞧不惯顾菀,大概就是因为她太完美了,不管待人处事也好,比她娘亲要好上太多。 如今她抛开偏见,这才发现顾菀这姑娘确实是不错,或许对比才能看出差距。她觉得顾菀和顾蕙之间,还真的是差着一万个杨氏。 谁知以为顾家本就不平静,谁知宫里头突然传来晴天一道霹雳。 要选秀了。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是以宫中的选秀早已经停了。京城贵族圈子都以为要等到新皇登基,才会再次选秀呢。谁知今年突然就要选秀,不过还好,只是小选而已,正四品以上官员的嫡女才能参加选秀。 正当众人忐忑不安,想着要不要赶紧给自家闺女定下婚事时,就又有消息传出,原来这会是为了给宗室子弟选秀。 几个皇孙如今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因此皇上这才会想起选秀,好给他们指配婚事。 原来是给皇孙们选媳妇,这自然是让不人安心了不少。于是这京城里头,又掀起了打首饰做衣裳的风潮,不管选中没选中,趁着这个机会让家里头多打两件首饰总该没错的。 原本大老爷夫妻两人还在商议着,什么时候和泰阳伯府那边通个气呢。谁知就遇上了选秀这么个事情,杨氏一向是这山更望那山高的性子。如今既然有了选秀这个登天梯,要是顾菀被选中了,那可是王妃、郡王妃啊,不比探花郎夫人要高啊。 况且如今选秀是全京城的闺秀都参加,就算落选了,到时候也不丢人。到时候再跟泰阳伯府通气,也是来得及。 所以杨氏这是要一只手捏着芝麻,另一只手捧着西瓜。 倒是卫氏这边颇为担忧地问:“今年选秀怎么十三岁到十七岁,这十三岁年纪是不是也太小了?” 她是不愿阿璇嫁到这些宗室贵族家里头去,虽然外面瞧着风光,可有些人家里头还不知如何败坏呢。况且那些子弟谁不是个三妻四妾的,卫氏一辈子没吃过姨娘的苦头,自然也不想看着女儿受这份罪。 况且那些皇室贵族家里的姨娘,可是能上玉碟的,人家那可都是有品级的。 卫氏一想到这,恨不能头都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 “宫里头既是这样规定的,那咱们也只能遵从不是?”顾阶也是无奈,不过他这心里跟卫氏同样地想法,阿璇年纪太小,性子倒是好,可是这容貌也太过出众,若是嫁到皇家,日后但凡有个什么,岂不是要给她安个红颜祸水的帽子。 顾阶自个就是个有能力的,所以没必要靠着卖女儿,给自己铺就升官的梯子。 “要不咱们尽快给阿璇相看门亲事?”卫氏小心翼翼地觑了顾阶一眼。 顾阶随口说道:“如今这时间未免太赶了些,上一回崔家的事情还在,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都说生女儿是债,顾阶从前不觉得,如今真到了这个节骨眼。顾阶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从前他之所以着急替阿璇订婚,也是瞧着崔谨确实人品不错,再加上阿璇脸上的胎记越发严重,他就能尽最大努力保护女儿。将她托付给自己的同窗好友,这也不失一个好法子。 可如今再谈到订婚的事情,他这心里哟。 “老爷,你觉得瑄哥儿怎么样?”卫氏心里头早就有了这个主意,只不过这会就趁机提了出来。 顾阶一听反问道:“瑄哥儿?哪个瑄哥儿?” “瞧瞧,老爷你这不是糊涂了,就是我大哥家的瑄哥儿啊,他和阿璇年纪相仿,性子也相投,如今学识也不错,下次乡试我大哥还说让他下场试试呢,”卫氏知道顾阶喜欢读书好的人,因此这会忍不住替卫瑄美言了几句。 顾阶此时微微皱着眉头,半晌才说:“可这血脉也太近了,结亲不合适吧。” “瞧你说的,你瞧瞧这京城,表兄妹结亲的,那可是数不尽的。旁人家都能结,怎么咱们家就不行了,况且我瞧阿璇和瑄哥儿在一块也有话说,倒是比那些没见过面就订婚的可强多了,”卫氏劝道。 顾阶一听,登时就不愿意了,急忙道:“夫人,可千万别这么说。要让旁人听见了,还以为阿璇和瑄哥儿私相授受呢。” 卫氏这会也品出自个话里的不妥当之处,赶紧点头,就是笑道:“是我失言了,相公,便原谅了这一回。” 顾阶一双丹凤眼朝她斜视了一眼,身子便已是贴了上去。 ****** 皇上这些日子的身子一直不算太好,年纪大了,虽然有太医日日精心看护着,可是这身体还是像用久了自鸣钟,外头还勉强能看,可内部零件却都生了锈。 如今皇上越发地爱宣几个孙子到跟前来,一是因为他们打小就在宫里头长大,二也是因为瞧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这心里头反而舒坦。至于那几个见了面就开始互掐的儿子,他是见也不想见。 宋文麒是在过来的路上碰到宋寒川的,一瞧见他便是笑道:“三弟,这可真是瞧了,你也去勤政殿?” 宋寒川点头,寒暄道:“大哥也是?” “那咱们兄弟俩可是同行,”宋文麒笑着说道。 宋寒川点头,走在他旁边,却是微微落了个半个身位。宋文麒心中暗暗得意,如今二王爷和三王爷的争斗,连着他们这些小辈儿都开始较劲上了。不过三叔家就一个八岁的孩子,他犯不着,也斗不上。 偏偏六叔家的这个东廷,如今在京城的名声未免也太大了些,就连王府中的那些幕僚,都三番两次的请父王要注意这位宋三爷。 “东廷,听说这次选秀的事情了了吗?”宋文麒瞥了旁边的人一眼,悠悠问道。 宋寒川点头,淡然道:“这么大的事情,自是听说了。怎么,大哥是想求着皇上给指两位世子侧妃?” 噗,宋文麒只觉得一口血闷在喉间,真是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原本还想打探着宋寒川选秀的打算呢,结果反倒是被他调侃了。 京城里头是没人不知道,宋文麒的那位世子夫人,当真是河东狮吼在世,吃飞醋吃到宋文麒的后院,连只母苍蝇都不能留。如今他就算想宠幸个丫鬟,都要小心翼翼地背着人。 所以宋文麒如今都成婚两年了,可后院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待两人到了勤政殿,这才发现二王爷家的老二和老三,还有廉郡王、康亲王家的几个儿子都在,坐的热热闹闹的。 “坐吧,坐吧,”皇上也没拘束礼节,直接便是挥手让他们坐下。 宋文麒看了一眼旁边的弟弟,只听宋文斌小声道:“皇祖父正在和我们聊今年春狩的事情呢。” “今年要狩猎?”宋文麒登时一惊。 如今皇上年岁大了,不仅选秀不选了,就连春秋两季的狩猎都暂停了,这也是太医院的意思。可怎么今年又要举办春狩了,他有些不明所以。 至于宋寒川,因为他比这里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接近权利的中心,所以消息自然也比他们灵通。所以他也知道今年要举行春季狩猎,不过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就是在京城附近。到时候勋贵之家到了年岁的子弟都可以参加,皇上也可以趁机考核他们的骑射。 而这也是勋贵子弟晋身的一个法子,所以春秋两季的狩猎,可比选秀要重要的多。多少勋贵子弟就是通过骑射,得了皇上的亲眼,直接就被提拔为大内侍卫。 此时皇帝看着这满堂的孙子、侄孙子,便是笑着说道:“这春秋两季的狩猎,历来就是咱们男人比试的地方。你们都是我宋家的好儿郎,可不能被那些勋贵子弟比下去啊。” “是,谨遵皇上教诲,”几人齐齐站起来说道。 皇帝又笑着挥手,示意他们都坐下。 不过坐下之后,宋寒川便是笑着问道:“皇上,若是这次春季狩猎,我们得了第一,可有奖励?” 皇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笑道:“东廷,我记得你上一回参加秋季狩猎,骑射好像皆是第六吧?” “回皇上,是的,”宋寒川拱手笑道。 皇上伸手指了指他,就是笑道:“这春狩拼的都是真功夫,前几年秋围之时,你的比赛名次已是宗室子弟里头最好的。如今你有能力打败顾家那些儿郎?” 忠毅侯府顾家,一向是春狩秋围场上的大户,第一第二的名字一般都是由他们包揽,所以想打破他们的垄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寒川淡淡一笑,只道:“东廷愿尽力一搏。” “好,若是你得了第一,朕便是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皇帝爽快说道。 宋寒川即刻起身:“那东廷便在此,先谢过皇上。” “好,好,”皇帝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是哈哈大笑。 而宋寒川心中却是一定,忠毅侯府的人固然厉害。可为了阿璇,这一次春狩的第一,只能是他。   ☆、第107章 拯救大舅哥 第一百零七章 待皇上累了,就让众人回去了。宋文麒照旧跟宋寒川一起走,两人从勤政殿出来,就是从汉白玉台阶上下去,宋文麒转头看着他笑问道:“三弟,开弓没有回头箭,这说去的话可就是泼出去的水啊。” “所以呢,”宋寒川含笑转头问道。 宋文麒愣了一下,许是极少见过他这般笑容满面的样子。 倒是宋寒川这会难得不是冷着一张脸,反而是语气温和道:“我既然说了,就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大哥也是想和我赌一把?” 宋文麒听了这话,便是尴尬一笑。 随后两人便是分道扬镳,不过这出宫的路都是一条,只不过大家道不同而已。 因着今年春狩举办的有些晚,是以也没去什么草原,况且皇上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舟车劳顿。因此今年就是京城西山上,那里本就是皇家围猎的地方。如今京郊大营已经开始准备各家但凡年纪适中的子弟都在摩拳擦掌,只求能在比试之中取得好名次。 令璇从卫氏那边得知,顾应衍居然也要参加这次围猎。她登时惊诧道:“可哥哥不是要考科举,这骑马射箭多危险啊。” 平时顾应承他们射箭,她倒是没觉得如何危险,可一想到要在疾速奔驰的马上射箭,她就觉得这个太危险了。 卫氏也心疼,可顾阶说了,这可是全京城最受瞩目的盛会,到时候优胜者那可是能得到皇上的接见。 她一听也是心动了起来,科举是一条路子,可是这也算是晋身的一个方式。况且她自觉儿子是能文能武的,可是一点都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 春狩要在郊外待上好几天呢,这次不仅武官大显身手,文官也能跟着一块见识。所以顾阶他们这些文官都跟着一块去,只不过是坐在旁边看罢了。 因着他们都逗留几日,卫氏特地给顾阶收拾了几身衣裳。临行前的晚上,又特意吩咐厨房弄了个席面过来。 等顾应衍到的时候,阿璇正在听顾应启讲学堂里头的趣事,今日又有个同窗用孟子的书皮包在了杂记上头,却被夫子抓到,可是教训了一顿。 “哥哥,”三人见他进来,几乎是同时喊道。 顾应衍坐在顾应承的旁边,而对面顾应启有些奇怪地说道:“我们夫子未免也太厉害了些,谁看了闲书,他瞧一眼就能抓出来。” “那你看了吗?”令璇歪着头问他。 顾应启一听姐姐这么问,当即挺了挺胸膛,说道:“我可是一心向学的人,怎么会有时间看那样的闲书。” “启哥儿可真乖,”令璇哄着他。 顾应启如今自觉已是少年,听姐姐这么叫自己,就觉得她这是还把自己当成三岁的小孩子呢,登时打着商量的语气说道:“姐姐,你以后可以叫我应启,现在娘亲也这么叫的。” “为什么,”令璇瞧着他这纠结的小模样,便是故意逗问道。 “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啊,”顾应启回她。 阿璇点头,不过嘴里说的话,却是截然相反地:“可是只有小孩才会一直说自己长大了,你瞧咱们大哥有这么说过吗?” 旁边的顾应衍也很是配合地点头。 其实顾应启就是最近突然爆发地成长意识,总觉得他如今可都是九岁的人了,娘亲和姐姐成天还启哥儿启哥儿的叫着,结果这会刚小小地反抗了一回,就遭到了哥哥姐姐的联合打压。 而旁边的顾应承则是插了他最后一刀:“姐姐,可以继续叫我承哥儿。” 顾应启哀怨地看着他,不是说好的双胞胎要共同进退的。 “大哥哥,你准备地怎么样啊?”令璇看着顾应衍,关切地问道。 顾应衍笑了下,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既然要去参加比试,那不是应该要提前准备好的,”令璇奇怪地说道,以她对顾应衍的了解,他不像是这种不做任何准备的人,所以她才会有次一问,况且既是要比赛,那自然就全力争取第一。 “没想到我们阿璇倒是个有上进心的,”顾应衍伸手在她额上留了个响亮的弹指。 阿璇立即捂着自己的额头,虽没有恼火,却还是有些受不住地说道:“哥哥,不是说这次比试很是重要的,况且以哥哥的实力,我看京城里面比你厉害的可没几个。” “京城地方虽小,可是却卧虎藏龙地很,你可别给我太大的压力啊,”顾应衍摇头无奈道。 “就是,别给你哥哥太大压力,这比试不是年年都多的,今年就算没取得好名次,咱们明年再去,”卫氏安慰儿子说道。 顾令璇无奈地瞧了卫氏一眼,却没说话,只对顾应衍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 忠毅侯府的儿子多,如今顾十三也到了十五岁,终于能参加春狩的大比。上回拿了第一的他五哥,不过今年他五哥不下场。如今顾家下场的也就是从顾八开始。 只是他没想到宋寒川,居然也会下场比试。他是坐着宋寒川的马车去春狩场的,从上车开始,宋寒川就在帕子轻轻擦拭他手中的弓箭,只见弓身乌黑,质式古朴,弓弦虽细如发丝,却散发银光。 顾十三家学渊源,对于刀剑弓箭也算是半个行家,一瞧这弓箭便知道不是凡品。他咽了咽口水,有些颤抖地问道:“三爷,这弓箭不会就是那把射日吧?” “眼力不错,”宋寒川轻声说道,此时他眼睛看着弓箭,犹如看着最亲密的爱人一般,“这次我要和皇上提个请求,所以必须得拿到第一。这把弓我是我用了快十年,最是称手。” “十年,”顾十三小心看了他一眼,又默念了一句,可是他作为宋寒川身边的人,都没怎么见过他打猎。 “三爷,我八哥他们可不是好相与的,这次我爹可是下了死命令,说谁要是能赢了这次比试的第一,就把我祖父的那把长缨枪传给谁。所以我八哥还有九哥,都跟疯了一样练箭呢,”顾十三赶紧把自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宋寒川的骑射也是跟着忠毅侯爷学的,所以自然不会比顾家子弟差,只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宋寒川心中有所求,而顾家那几个少年郎也是有所求,所以到时候难免是一场厮杀。 顾十三觉得虽然他也姓顾,可是相比较上面几个如狼似虎的哥哥,祖父的那柄长缨枪他是怎么都拿不到手里的。所以他肯定是希望宋寒川赢得比赛。 所以他这会还挺好奇地问道:“三爷,你要是得了第一,想跟皇上提什么要求啊?” “赐婚,”宋寒川倒也没含糊其词,直接说道。 顾十三听得立即瞪直了眼睛,紧紧盯着宋寒川就是问道:“可五姑娘今年不是才十三岁?” “今年选秀的年龄就是十三岁到十七岁,况且此行我也只求赐婚而已,我可以等到她及笄,”宋寒川觉得顾十三脑子真是越来越不灵活的,如今连这点小事都要来问他。 于是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日后有点时间,多读读书,别整天只直到舞刀弄剑的。” “三爷,你是不是嫌弃我了,”顾十三有些委屈地问道。 宋寒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瞧见他可怜的眼神后,就是别过头,违心地说道:“没有。” 待到了校场的时候,因着皇上先到的,所以这会都已经进了自个的帐篷。至于淳王府的帐篷就离主帐不远,宋泰詹如今在家闭门读书,没有过来。而宋绅尧今年也要下场比试,六王爷在家的时候,就同他们两个谈了一回,主要也就是说,不管比试结果如何,他们都是亲兄弟。 合着他是怕两人为了这个比试结果打起来啊。 宋绅尧的帐篷就在他旁边,而他们到的时候,就看见他掀了帘子进去。顾十三是住在忠毅侯府,不过因着校场的地方就那么大点,有些没那么显赫的勋贵,帐篷还得扎到另外的地方去。 至于顾家这样来的人比较多的,就得好几人住一间帐篷。 顾十三死活不要回去,正求着宋寒川收留他的时候,忠毅侯府的八少爷就找了过来。说是一块去校场上练箭,顾十三自然欣然应允,又进了帐篷问宋寒川要不要去。 “你们去吧,今日我有些累了,”宋寒川此时已经脱了靴子坐在了榻上,他淡淡地看了帐篷外一眼,叮嘱道:“校场上人多手杂,难免有个意外,你自个小心。” 顾十三只是心中奇怪,不明白宋寒川为何这样说,只点头称是,就跟着顾八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了还没半个时辰呢,明宝进来禀告道:“三爷,校场那边出了乱子,十三少爷和别人打起来了。” 宋寒川过去的时候,只见顾十三的鼻子正在止不住的流血,不过和他打架的人,也是一点好处没占到,一只眼睛乌青了不说,整张脸被人上了颜色一般,青的紫的劝混杂在一块。 “有本事你真刀真枪地和我们比试,这会下黑手,你他娘的算个男人吗?”顾十三虽被人拦住了,却还是止不住地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 宋寒川一看,被顾十三打的是敬国公府曹家的三少爷,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敬国公府家中如今没有什么出息子弟,多的也就是像这个三少爷一样遛鸟斗鸡的纨绔。只不过因着二王妃就是出身敬国公府,所以京城如今也没有敢得罪敬国公府的。 毕竟二王爷可是皇位的有利候选人之一,这要是日后真的登基了,敬国公府那就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啊。 此时宋文麒也过来了,一看自家表弟被打成这样,当即就怒道:“这还没有王法了,皇恩浩荡,带着你们来围猎,是让你们过来私下斗殴的?还有这人都被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有理了?” “大公子,是他先那箭射我八哥的,我八哥的手掌伤了,明天的比试是肯定参加不了的,”顾十三一听宋文麒过来拉偏架便忍不住驳斥道。 宋寒川此时在注意到,一旁没有说话的顾八手掌竟是一直在流血,他立即说道:“派人立即去请太医过来,就说忠毅侯府的八少爷伤了,还有,请忠毅侯爷过来一趟。” “三弟,只是小孩子闹着玩而已,没必要让侯爷过来吧,”宋文麒见状,立即便换了态度。 宋寒川依旧冷硬地说道:“学武之人手掌的重要性,应该不用我告诉大哥你吧。顾八要是只是明天的比试参加不了,那也好说。可这要是落下什么后遗症,只怕咱们谁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就是,我八哥能拉几十石的弓,要是我八哥的手真的有事,我就剁了你的手,”顾十三指着曹三少爷就很恨道。 这会曹家这个纨绔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哭丧着连转头看着宋文麒,就是喊道:“表哥,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闭嘴。” 宋文麒怒气冲冲地说道。 待忠毅侯爷到了之后,敬国公也得了消息过来了。如今这事有长辈处理,他们小辈自然都是散了。宋文麒看着宋寒川离开的背影,气得是咬牙切齿。 而等他回了帐篷之后,就让人去叫了府中的侍卫统领姚宽过来。 等到了翌日,狩猎就正式开始了,只是宋寒川并没有下场。反倒是宋文麒在狩猎场长大出风头,听说还独自打了一头野猪。 顾十三听了这话,在一旁就嘲弄道:“他也不怕笑破别人的肚皮,还野猪,我看他打只野兔就算好的了。肯定是他身边的那些侍卫帮他打的。” 狩猎场上虽说也有比试,可这作假的也有。比如明明是侍卫打的猎物,却拔了侍卫的箭,插上自己的。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不说破而已。 待到了最后一日,也就是骑射比赛的日子。校场上的帐篷都撤了,而看台早已经扎好了,最中间的明黄大帐就是皇上的位置。 宋寒川也是到了这日才换上戎装,顾十三在校场上远远看着他过来,只觉得他身材修长,再穿上这样的戎装,更是腰窄腿长,脚上银色襕边靴子,同身上的鱼鳞叶明甲乃是一套的。 旁边的顾十一看得都直摇头,问道:“十三,我问你件事?” “什么?” “你天天待在三爷身边,就不觉得自卑?”顾十一用一种怜惜地眼神看着他这个傻弟弟,都说傻人有傻福,估计就是因为他傻,所以待在这样的人身边,才连嫉妒的心理都没有的吧。 “我自卑干嘛?”顾十三奇怪地问。 顾十一点头,脸上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之情。 宋寒川的坐骑阿宝,别看名字取得这么温柔可人,可却是不择不扣的千里马。所以在马术这一环节上,他没有任何悬念地赢了。 皇帝坐在看台上,瞧见赛果之后,也是止不住地点头,笑道:“看来东廷是下定决心,要拿我这彩头了。” 宋寒川那日在勤政殿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请皇上答应他一个请求的话,所以在座的几位王爷心里都清楚。 六王爷竭力让自己表现地没那么得意,不过自己儿子出息了,这当爹稍微高兴点也没什么。 射箭开始之后,因为参加的人多,所以每轮八人出赛。宋寒川自然是被排在最后。 待他们上场时,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这一组中居然还有顾应衍。他虽知顾家也来人了,可是没想到顾应衍会下场比试。 待场外的号角声响起后,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他原本以为顾九和顾十一两兄弟会是自己最大的对手,可五支箭发出去之后,场内只有顾应衍和他一样,都是五箭正中靶心。 皇帝如今有些眼花,旁边有个小太监专门给他报告场上的战果。所以他一听有个人跟宋寒川所中箭数相同,还是姓顾,便笑道:“果然是忠毅侯府,将门虎子啊。” 旁边的小太监没敢回话。 倒是六王爷笑着说道:“父皇,这个姓顾的少年,可不是出身忠毅侯府。” “哦,”皇帝好奇地说了一声,又问道:“那这是哪家子弟?” “是吏部侍郎顾阶的长公子,”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赶紧说道。 皇帝这会就更加好奇了,愉悦地说道:“顾阶是进士出身,没想到儿子骑射的功夫倒是这般了得,不错,果然也是虎父无犬子。” “三爷赢了,赢了,”他们说话之间,场上已是分出了胜负。 顾应衍最后一箭偏离了靶心,而宋寒川则是全部正中靶心的成绩得了第一。 “承让了,玉堂兄,”宋寒川打马走到顾应衍身边。 顾应衍回头看了一眼,十丈之外的箭靶,淡然道:“胜负已分,是我实力不足,三公子是凭着实力赢了我。” 宋寒川点头一笑,待两人正策马准备错开时,突然宋寒川座下的阿宝,身体开始抽搐,紧接着就是发狂一般,而顾应衍的马离阿宝太近,被阿宝的前蹄一下踹到,也是开始发狂。 这变故来的太快,皇上正准备派人过来宣宋寒川过去,就听二王爷指着远处说道:“东廷是不是惊马了?” 众人再看过去,可不就是。 此时场上的两人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的马,可阿宝发起狂来实在是太厉害了。宋寒川不敢让它把自己摔下来,他一旦下去了,离阿宝这么近,肯定会被他踩伤的。 结果那边顾应衍就更加苦不堪言了,他只参加了骑射,所以座下的马也不是他自己的。这会马发起狂来,他连安抚都没法安抚,这马就是一个劲地乱动。 周围的侍卫已经围上来了,可两匹马都跟发了疯一样,谁都没办法靠近。 宋寒川见顾应衍似乎快撑不住,便喊道:“先去救他。” 旁边的侍卫原本都围着他呢,听了这话,赶紧又分流了一部分来去围着顾应衍。可谁知顾应衍的马突然前蹄整个抬了起来,他使劲拽着绳子,可是到底渐渐没了力气。 而旁边的宋寒川则一边安抚着阿宝,一边注意旁边的顾应衍。在他被摔出去的时候,他立即松开马缰,就是双脚踩着脚蹬,用力往上一跃,踩在马背之上就是跳了下去。 旁边的侍卫见状,赶紧上来抓住阿宝,只见其中一人拿着白色帕子就是捂在阿宝的口鼻,原本还在发狂的马一下子就安静了。 而此时顾应衍还在马背上呢,不过这马也渐渐没了力气,待这马没办法再撩起前蹄时,他就是踩着脚蹬往下掉,谁知就在他双脚正点到马背上时,那马突然又起来了,他整个人就被撞的往后翻了过去。 宋寒川想都没想,就是腾空抓住他的手,接着两人就在地上滚了两圈,半晌都没站起来。而那马也不知怎么的,冲着他们就过来,刚刚放到阿宝的侍卫冲上来,却都被撞翻了出去。就在到了跟前的时候,宋寒川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顾应衍推了出去。 就是一阵剧痛,那马踏着他的小腿过去了。 他恍惚听到咔嚓一声。   ☆、第108章 霸道女王 第一百零八章 待皇撵进城的时候,从城门到宫门的整条街道都被封锁了。阿璇恰好跟着卫氏到外祖家中,就听到外头正热闹着。 老太太登时笑道:“定是绮儿那丫头又回来了。” 果不其然,陈绮儿没一会就掀起帘子进来。瞧见她便笑道:“阿璇,你也在啊。” 后头的陈夫人跟着进来,不过眼眶却是红的,老太太一瞧她这模样,登时便皱着眉头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自打陈夫人给自家的侯爷添了两位娇滴滴的通房之后,府上的那位林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了。 “阿璇,你跟着表姐一块出去玩,”卫氏赶紧把女儿支出去了。 阿璇知道她们肯定是又要说些大人之间的事情,便跟着陈绮儿一块出去了。待两人走出了院子,她才轻声问道:“姨娘怎么了?” 陈绮儿回头看了一眼院门,有些无奈道:“还能怎么了,不过就是为了那些姨娘而已。” 她是侯府的大小姐,生活富贵无忧,若是说生活中最大的无奈,就是一点都不和睦的父母。陈夫人性子要强,又有卫氏这个亲姐姐做着对比,每回看见顾阶对着卫氏体贴入微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和陈霁大吵一架。 可她越是吵,越是闹,就越是把陈霁往姨娘通房那边推。 其实有些事情,陈绮儿觉得自个都能看清楚,偏偏她娘就是看不清。 “算了,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阿璇试着转移话题道。 谁知两人刚走了不远,就碰见卫璎娉娉婷婷地过来,只见她手中拿着一个细口长颈瓶,似乎极是重要。 待两方碰面之后,就见陈绮儿笑着问道:“表姐,这瓶子里头是什么好东西,竟是拿地这般仔细。”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些露水而已,先前爹爹给了我一些云南那边的花茶,说是要配上这露水才好喝呢,”卫璎柔声说道,如今她也是大姑娘了,原本就柔美的脸蛋,越发添了几分出尘的仙气。 卫家出美人,卫璎自然也是不差的。更何况,她又极会打扮自己,她的脸蛋本就是素净淡雅,所以她的衣着也偏与清新淡雅,如此一看确实是位飘飘欲仙的美人儿。 “那有空咱们就去叨扰表姐了,”阿璇客气地说道,她极少同卫璎说话,即便是说也只是客气居多。 倒是陈绮儿,因着从小和卫璎一块长大,很是吃了她不少的苦头。对她那叫一个心有芥蒂,这会只撇头看向旁人,一句话都不愿说。 “那回头我给表妹发个帖子,”说完,她又莲步轻移地离开。 她还没走远呢,站在一旁的陈绮儿便嗤了一声,面带嘲弄地说道:“还下帖子,不过就是几两花茶而已,也值当拿出来说。” “好了,好了,”阿璇笑道,:“你别说我还挺想喝她那茶的。” “没出息,”陈绮儿斜了她一眼。 “你听说了吗?她最近也在议亲,”陈绮儿撞了撞她的手臂,就是轻声说道。 阿璇摇头,如今姑娘们都大了,这亲事自然是要提上日程的,陈绮儿只比阿璇大了月份,倒也不着急,可是卫璎如今可有十四了,按理是该议亲的。 “先前舅舅给她相看了个今年参加会试的,结果她嫌那人家中无恒产,亲爹也不过是个五品地方小官,死活没同意。听说王姨娘还因为这事闹得外祖母都生气了呢,”陈绮儿轻声说道。 阿璇登时奇怪了,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陈绮儿也是奇怪地看着她,无语地问:“对啊,你怎么不知道?” 其实这也主要是两人娘亲的性子不一样,陈夫人是那种什么都和陈绮儿说的,就拿卫璎这事,她给陈绮儿说,那就是存着教训的心理。让她一个小姑娘家别没事惦记自己的婚事,因为卫璎这么一闹,婚事是吹了,可人家男方转头就中了进士。 你说这可惜不可惜。 至于卫氏,她是觉得阿璇年纪还小,这样的事情还是少让她知道的好。所以卫家有些事,她并不和阿璇说起。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有个丫鬟一路跑过来,见她们两个在,便是急急道:“表姑娘,大姑奶奶请您回去,说是马上要回家了。” 阿璇到了院子里头,就见卫氏正在抹眼泪,顾家派人来请卫氏回去,说是大少爷回来了,只是参加比试的时候,好像是惊了马,出了点事情。 别说卫氏吓得哭了起来,就连卫老太太这会都手抖个不停的。 倒是阿璇这会勉强冷静下来,扶着卫氏就急急地回去,待上了马车之后,卫氏还在不停地哭。阿璇虽心里也忐忑不安,可还是开口安慰她:“娘,你别害怕,春狩那样多的太医在,他们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肯定不会让哥哥有事的。” 等两人回了家,就是直奔着顾应衍的院子去。结果进了门,这才发现院子极是安静,阿璇这一颗心就跟浸泡在盐水里头一样,生疼生疼地。 “应衍,你没事吧,”卫氏一瞧见儿子,也顾不得礼仪,上下扒拉地,结果除了他脸颊上的那点擦伤,什么事情都没有。 顾应衍见她们神色惊慌,立即解释道:“娘,你别担心,我没事。” “可是吓死娘亲了,来禀告的人也没说清楚,只说什么腿断了,可是吓死我了,”卫氏这会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顾应衍低着头,好半天才说:“不是我,是宋三爷为了救我,被马踩断了腿。” “什么,”阿璇惊呼一声,便是只觉得心跳腿软,她看着顾应衍艰难问道:“大哥哥,你说是宋寒川救了你,他,”她拳头捏紧,似乎不敢相信,可又极其害怕地:“他的腿被马踩断了?” 顾应衍看着面色苍白的阿璇,点头:“是的,要不是他推了我一把,他自己完全能逃脱。” 阿璇虽竭力想克制,可是眼眶却一下子就湿润了。宋寒川那样冷面冷心的人,让他救人只怕比登天还难,可是如今他却为了哥哥,被马踩断了腿。要是不是因为她,他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就算没见他人,没有听到他亲口说,可阿璇就是明白。 卫氏此时转头也看到她神色极异常,便有些颤声问道:“阿璇,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娘,既然哥哥没事,我想先回院子里头歇会,我突然觉得头好疼,”阿璇脸色苍白,眼眶又红了,又说自己头疼,卫氏赶紧让碧鸢陪着她回去了。 而顾应衍则是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极复杂。 待阿璇到了院子里头,就是进了内室,关上门趴在床上捂着被子,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她好想去他,现在就想去,马上就想去。 可是怎么办,阿璇抹了抹眼泪,就是起身,让碧鸢端了热水进来。 “姑娘,你这是……”在阿璇在书桌上唰唰地写了几笔之后,就是用嘴吹干上面的墨迹,让她赶紧派人给顾岚送过去。 碧鸢有些诧异地说道:“这会就送?” “立刻就送,一刻都不得耽误,半个时辰我要看见岚姑娘的回信,”阿璇斥声道。 碧鸢从来没见过阿璇这般冷肃的模样,便不敢再说的别的,赶紧拿着信就出门了。而阿璇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在自己的梳妆匣中找了东西,先前陈绮儿送了她一盒蜜粉,她嫌颜色太黄,抹了比不抹还要难看呢。于是就随后放置没用,这会就找了出来。 还有她库房里头的人参,这可是夏九歌让人从边境亲自带过来的,都是上百年的老参,这东西可真的是价值千金。她也让碧竹赶紧拿了过来,虽然淳亲王什么都不缺,可她就是想给他点什么。 好在顾岚不仅让人带了信回来,还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 “娘,岚姐姐这会生病了,你就让我去看看她吧,”阿璇拉着卫氏的袖子就说道。 卫氏则是瞧了顾岚的丫鬟一眼,立即吩咐旁边的玉瑶道:“去,到库房里头那些补品给姑娘带上,这去看望病人,哪里好空手而去的。” “谢谢娘,”阿璇心虚地挽着她的手。 等到了忠毅侯府,顾岚看着她便是笑道:“怎么样,怎么样,伯母相信了吗?” 阿璇指了指她丫鬟手上的补品,说道:“这是我娘让我给你带来补身子的。” 顾岚瞧着这大大小小的包裹,登时便难受地说道:“伯母对我这般好,我竟是如此欺骗她。我这心里头怪过意不去的。” “好了,你十三哥人呢?”阿璇立即问道。 顾岚回道:“你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请我十三哥回来了。他这一回来就跟着去淳亲王府了,连家都没回。要不是你来信说,我都不知道三爷被受伤了呢。” “姑娘,这……”碧竹在旁边听一下。 阿璇知道她这事必是瞒不过丫鬟的,所以干脆就带了胆子大点的碧竹过来。她回头看了惊慌的碧竹,有些无奈道:“碧竹,想来你现在也听明白了,岚姐姐没生病,我只是找个借口出门而已。”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却是突然又停住了,随后才缓缓说道:“我要去见一个人,就是救了哥哥的那个人,所以你要留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姑娘,”碧竹一听这话,就是伸手抓她的袖子,似乎想劝阻她,可见姑娘这样坚决的表情,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好在顾十三是骑马过来的,而顾岚早就替她准备了一套新的小厮衣裳,她边给阿璇穿上边可惜地说道:“这身衣裳原本是给我自己准备的,现在倒是便宜你了。” 阿璇无奈,只得一笑。 待顾十三来的时候,就瞧见面色有些饥黄,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看的阿璇,登时地指着她说道:“你,你………” “看着我穿这身衣裳,你就知道我想干嘛了吧,”阿璇没时间和他废话。 顾十三点头,又是为难道:“可是这会太医都在三爷院子里头呢,皇上吩咐了,说是三爷的伤势没好,这些太医就在那守着。” “那你就想办法让我进去,”阿璇看着他说道。 顾十三被她这近乎命令式的口吻给弄懵了,半天才点头。 因为有阿璇在,所以顾十三便是叫人套了马车。待到了淳亲王府的侧门,她下了马车,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似乎都有些湿了。虽然打定主意,可真到了这里,难免还是有些害怕。 好在顾十三时常出入淳王府,他带来的人根本没人检查。两人一直有惊无险地走到宋寒川的院子,结果刚到门口,就见里头出来一行人。 “给王爷请安,”顾十三立即行礼,而身后的阿璇僵着身子,只是垂头不敢抬起。 淳王爷点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十三来了。” 阿璇低头着看着六王爷的袍子在自己跟前一闪而过,而随后一双精致的绣鞋路过,却在走到阿璇身边时,突然停住,笑着说道:“来看东廷还带这么多补品,倒是有心了。” 是肖王妃的声音。 阿璇听过她说话,她紧紧拽着手中的带子,不敢松手,也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 倒是顾十三笑道:“三爷,一向待我如兄弟,这些东西不过是些小意思而已,比不上皇上还有王爷对三爷的关爱。” 待他们彻底离开后,阿璇只觉得这会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等顾十三带着她进去时,一直守在门口的徐炎却是拦住阿璇不让他进,顾十三无奈,只得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一直到两人进了内室,阿璇这才回过神,她居然到了宋寒川的卧室。只见整个房间都十分古朴大气,家具都是上等紫檀木打造的,不管是床架子还是桌子,都没有太多的雕花装饰,整体都是稳重大气。 宋寒川这会正在床上闭目养神,见有人进来,缓缓抬头,就是看见顾十三,淡淡道:“怎么还没回去。 “回去了一趟,”顾十三答道,又说:“不过又回来了,还给您带了个人过来。” 顾十三便是挪来自己,将身后的阿璇露了出来。 阿璇虽想过他的模样,可是看见他包扎的小腿,又看见他脸颊上的条条擦伤,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宋寒川即便是心里头极想念她,可是却也没想到过这样的场景。当心心念念的人儿就站在自己跟前,他忍不住抬手,脸上早没了冷峻的表情,只余下温柔和深深的眷念。 阿璇忍不住扑到他的怀中,一股无以名状的委屈便涌上心头,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势,可是自己来看他,却只能偷偷摸摸的。 听到她呜咽如小猫一般的哭声,宋寒川越发心疼地将她搂紧,她的柔软身体紧紧地靠在自己怀中,这样的温柔午夜梦回都未曾敢想过。 “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能受伤,”阿璇哭得实在是厉害,这会整个人都在抽噎,她真的太害怕。还有心头那种没法说出口的委屈,让她原本白嫩的小脸,都憋得通红。 “什么,”宋寒川明明听到她的话,可这会却假装听不懂,将她的身子掰直,看着她含泪的眸子,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你是我的,以后没我的准许,你不许受伤。”阿璇虽还哭着,可语气却突然霸道起来。 对啊,他就是她的,没她的允许,他不能受伤,也不准受伤。 宋寒川眸子清亮,骤然低头,一双冰凉柔软的薄唇,就是霸道地压在她的唇瓣上,堵住她的哭泣,和说不完的委屈。   ☆、第109章 同甘共苦 第一百零九章 原本古朴冷硬的房中,因小姑娘柔嫩的哭声,变得温暖柔和起来。当宋寒川放开怀中的人,看着她的唇瓣被自己亲的红嫩娇艳,那颜色简直是在刺激他的眼睛。 让他恨不能再次低下头…… 可他也知阿璇能来一次,到底不容易,于是他扶着她的肩膀,轻声哄道:“好了,阿璇,别哭了,你听我说。” 阿璇也想不哭,可心里头的委屈却怎么都疏解不出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宋寒川,委屈地说道:“我一听到你受伤,就想来见你,可是我没办法来。我只能求顾十三他们帮我。我特别想正大光明地在你身边。”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宋寒川心动的,或许就是在信阳的那个庄子上的朝夕相处,或许深夜泛舟时不经意的悸动,又或许是那一场独为她绽放的美丽烟花。明明心动了,却一直在抗拒。 可当她真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他,想要正大光明地站在他的身边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和他的距离那么遥远。 “我知道,我知道,”此时宋寒川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的这般凄惨,原来是为了自己。原来在不经意中,她喜欢自己的心,竟和他一样。 他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声音柔和说道:“阿璇,乖,先别哭了。你现在仔细听我说好不好?” 阿璇乖巧地点头,一双雾蒙蒙地杏眼已是哭的通红,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又是那样的无辜,还真是想他看了就忍不住心中的冲动。 不过这会他有更重要的话要说,自然是强压心中的冲动,扶着阿璇的肩膀便哄道:“阿璇,我明白的你意思。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和皇上提出给咱们赐婚了,所以你乖乖地参加今年的选秀,到时候皇上必会为我们赐婚的。” 阿璇睁大眼睛,显然没想到好消息竟是在不期而遇就降临。 她显然是有些不敢置信,捂着脸蛋,手上都是泪水,可偏偏心里头又是害羞又是惊喜。原本还是满心的委屈,可谁知人家都安排妥当了,她这委屈的眼泪,好像又是白流了。 于是她抿着嘴,脸上真是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了,当真是丢死人了。 宋寒川看着她来回变换的脸色,便是将她揽在怀中,温柔说道:“别害怕,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若是别人随口说下这样的话,阿璇或会嗤之以鼻,可偏偏是他。连她的家人,他都能豁出性命去救。所以她信他,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我知道,我会等你的,”阿璇伸手抱住他的肩膀,那样宽阔温暖的肩膀。 此时明宝端着描金红漆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盏青花瓷小碗,里头深褐色的药汁,隔着好远都能闻见那浓浓的药味。 “十三爷,你也在啊,忠毅侯府不是派人来请你回去的?”因着明宝先前一直在亲自煎药,所以不知道顾十三回去又回来了,所以还以为他一直没走呢。 顾十三朝内室瞧了一眼,就是拽着他要往外面走,明宝赶紧吆喝道:“唉,唉,我这端着药呢,十三爷,你慢点拽啊。” “你废话怎么就那么多呢,”顾十三朝里头看了一眼,生怕他打扰里面的两人,这会就是压低声音训斥道。 明宝还以为是宋寒川已经睡了,立即明白地说道:“是奴才不好,可三爷是不是睡了?这药可怎么办啊?” “给我,你去门口看着,”顾十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托盘,就是往里头去,待他敲门的时候,见明宝还站在原地,就是挥手。 等明宝出去时,这才品出里头的不对劲来,明明他才是三爷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怎么就被扔出来了啊。况且十三爷守在门口,那屋子里头应该有别人在吧。 他叫了一声站在另一边的明义,就问道:“那屋子里头什么人啊?” “十三爷带来的,神神秘秘的进去了,”明义摇头,不过他见明宝还朝着里头张望,就是赶紧拉住他的手臂,着急道:“你可别乱看,连徐炎都没管呢。” 明宝虽是被他拉住了,可心里头却越发好奇。 而阿璇端着托盘进来,将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是端起上头的青花瓷小碗,她摸了摸碗口,药还真烫,就是用汤勺来回搅动,等她摸着不那么热时候,才推到宋寒川跟前。 “好像还是很热,”宋寒川垂着眼眸,盯着眼前的药碗,他的眼睫格外的卷翘,这会垂下在颧骨上投下小小的两片阴影,原本那样冷硬的人,这会听起来居然在撒娇。 阿璇故意装作不懂他的意思,笑着说道:“那我给你吹吹?你再喝好不好。” 宋寒川没说话,只看见她鼓着腮认真地吹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过整个人却是往后躺靠着,显得舒适至极。 “你喂我,”待阿璇再一次将碗递给他时候,宋寒川便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地提出要求。 阿璇看了看他完好无损的手掌,便是笑道:“你是伤在脚上,又不是伤在手上,怎么就不能自己吃药了?” “我现在是病人,”宋寒川十分好意思地说道,在瞧见阿璇眨着眼睛时,便突然伸出手掌将她的眼睛遮住。 阿璇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敢动弹,只得端着手上的药碗。 他低沉暗哑地嗓音缓缓响起:“每次看到你的眼睛,我就忍不住想欺负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受伤昏倒,可一醒来就看见一双星辰般晶亮的眸子,那时候我心中暗暗想到,原来这是世上还有这样好看的眼睛,这样美的姑娘。那我就更不能死了。” 阿璇听到这里,就是想笑,可笑意还没达到心底呢,就觉得心酸呢。宋寒川在信阳出生入死,她是知道的。明明是这样的天潢贵胄,可偏偏却又四处飘零,似乎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 “所以你不要死,也不要再受伤好不好,”阿璇温柔地说,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却又是一颗又一颗地掉落。 她这样安静地哭,反而让宋寒川越发地不知所措。他突然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就是递到嘴边一口闷了下去。 此时挡在她眼前的手掌消失不见了,可是她却看见他发疯一般地将整碗药一口气就喝了下去。她的视线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渐渐连视线都变得缠绵。 待宋寒川喝完药后,就看见她盯着自己在看,便是一手搭在她的后颈处,将她带到自己跟前,被药汁浸染了一遍的唇瓣,终是又贴上她柔软的唇,不同于方才的温柔,这一次却像是原本平静的湖面下突然涌起波涛,似是一瞬就将人整个吞没。 唇齿间都是药汁苦涩的味道,苦的让人舌根发麻,涩地让人心尖发颤,偏偏却又带着说不尽地甜蜜,似乎只盼着这一刻永远都不要停止。 当两人分开时,宋寒川用鼻尖顶着她的鼻尖,两人皆闭着眼睛。连对方温热的鼻息都能清楚感受到。 “咱们两个算是共苦过了,所以以后就同甘吧,”宋寒川搂着她,温柔地问:“好不好?” 有情人,说相思话。 在阿璇的耳畔中,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缠绵温柔的味道。 阿璇又喂他吃了点清淡的饭粥,这才扶着他重新躺下休息。她到底不能久留,这一个时辰就放佛是偷来的一般。 待她要走的时候,宋寒川却还是扣着她的手,就是不肯松手,像是个赖皮的孩子一般。 好不容易哄的他放手了,顾十三便是领着她回去。等上了马车,顾十三就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牛皮水壶,不过这会里头*冷冰冰的,似乎不是水,而是冰块。 “敷一下眼睛,用冷的敷,效果好,”顾十三别过头,没敢看他。 难怪临走的时候,三爷非要让明宝给他找了装着冰块的牛皮水袋带着。五姑娘这脸蛋嫣红地比那三月的桃花瓣还要娇艳,至于那唇更是水润娇嫩。 顾十三虽然还是个少年,可那些事该懂的,可一点都没比别人少懂。不过他没想到,平时冷冰冰,看起来跟个木头人似得三爷,居然一碰到五姑娘,就跟唤起了兽性一样。 阿璇心里头发虚,生怕顾十三看出点什么,好在牛皮水袋又足够大,把她一张脸都挡住了。她用水袋压在唇上,她到现在还觉得嘴唇火辣辣地呢,似乎那狂野温热地气息,还停留在自己的唇瓣上呢。 眼睛倒是还好说,可这唇上可就不好交代了。 好在等到了忠毅侯府,顾岚一瞧她肿地跟桃子似得眼睛,就没太注意她的唇瓣。又或者是阿璇原本的唇色本就娇艳,如今她也只以为是哭,才会泛红的。 所以赶紧让丫鬟打了热水进来,给她重新敷了面,又是用冰袋压在眼睛上。 顾岚让她在罗汉榻上躺一会,阿璇只觉得整个人都极疲倦。似乎一倒下就能睡着,这哭一场简直比走路还要累,身心俱疲。 “三爷没事吧?”顾岚瞧着她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璇摇头,说道:“小腿骨裂,要静养三个月。” “听说是在马场上受伤的,三爷的骑射一向都好,怎么就会受伤呢,”顾岚不知马场的情况,顾十三回来也只是把阿璇接走,所以她还什么都没打听呢 阿璇一听这话,就又是难过又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轻声说道:“他是为了救我哥哥,才会受伤的。” “啊,”顾岚惊呼了一声,就是转头盯着她看。 不过这回她却是脸上露出得意地笑,说道:“看来这回,你是注定要嫁给三爷咯。”   ☆、第110章 入宫选秀 第一百一十章 等阿璇回去的时候,坐在马车上碧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显然是想说话,却又不敢说。 待马车走到街道的时候,外头小贩卖力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碧竹终于忍不住靠近,低声说道:“姑娘,你今天是去看宋三爷了?” “是,”阿璇转头碧竹,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姑娘,这不合规矩啊,”碧竹着急地说道,她又说:“况且前几日三姑娘还因为这事被老太太和太太……” 阿璇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顾蕙前几日还因为私相授受被训斥了一顿,如今她也做出同样的事情。 她靠在车厢上,颠簸的马车带着她的身体,微微摇晃。她压低声音说道:“碧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今天我确实是太着急了,可我实在是太担心他了。要不是因为受伤,我也不会这般冲动的。所以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碧竹听完,赶紧抬头盯着她,说道:“姑娘,你以后都不会见宋三爷了?” 阿璇歪着头,奇怪地说道:“当然不是。” “那你……”碧竹觉得自个有种深深被欺骗的感觉。 阿璇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安慰道:“我的意思是……”她突然想到宋寒川对她说的话,只要等到选秀的时候,皇上就会为他们赐婚了。 所以她只要安心等待就好。 碧竹还在眼巴巴地瞧着她,阿璇便是一笑,肯定地说道:“你放心,日后我不会这样私底下见他的。” 听到这话,碧竹总算是点头。 不过阿璇却是一笑,是啊,她自然是不会再私底下见他,因为她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 待回去的时候,卫氏便问了顾岚的病情,阿璇低头回道:“岚姐姐,只是小风寒而已,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她生病不能出门,这才让我过去陪她说说话。” 卫氏点头,这才放心说道:“如今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这般不太平。你哥哥虽平安回来了,可是却伤了淳王府的三少爷。这事……” 阿璇低头,没敢说话。 等顾阶回来的时候,卫氏自然是要询问这校场上发生的意外,就得知是惊马之后才引起的这事。她当即就问道:“这马怎么好生生地就发癫了?” 顾阶面色深沉,没有说话。 连卫氏都看出了端倪,更别说当时在校场的那些人精了。况且根据侍卫的供词,就是宋三爷的马先发狂,连带着离他特别近的顾应衍的马也受惊了,然后两人相继摔下马,就在马发狂冲过来时,宋寒川就先救了顾应衍。 “没想到淳王府的三少爷,竟有这般的侠义心肠,”卫氏双手合十,真切地说道。 顾阶看了一眼她,却是没说话。宋寒川是他老丈人的学生,先前也曾时常来他家中请教,所以他也算是了解宋寒川的性格。没想到他瞧着冷面冷心的模样,倒是还能念着这点情谊。 可是就算这么想,顾阶还是觉得似乎是哪里不对劲啊。 待第二日,顾阶便是领着卫氏还有顾应衍亲自到淳王府,毕竟宋寒川对顾应衍也算是救命之恩,所以这亲自登门道谢也是应该的。 六王爷倒是没说什么,只宽慰了顾应衍几句。倒是他还让人领着顾应衍去宋寒川院子里头。 至于卫氏,则是坐在肖王妃的院子里头。 肖王妃让人上了茶点,便是随意寒暄道:“要不是两个孩子的事情,咱们也没机会坐在这里好生说话呢。” “要不是三少爷救了玉堂,只怕如今躺在床上的就是玉堂,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是愧疚,”卫氏这说的是真心话,毕竟宋寒川要真论起来,比自家的顾应衍要娇贵啊,可人家就能舍已为人。她这心里真是又感动又愧疚。 肖王妃赶紧安慰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谁都不想的。好在皇上已经派太医在这里,定会好生照料东廷的。” 待卫氏离开后,肖王妃这才捏着帕子,哼了一声,可惜地说道:“怎么就踩在腿上了?” 这要是当胸一脚,只怕连命都没了吧。就算没踩死,那踩个残废也是好的啊。偏偏昨个太医都在六王爷跟前做了保证,只说肯定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阿璇知道卫氏他们去看了淳王爷,便是彻底安下心来。又因着选秀在即,她也彻底在家中。 而杨氏也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个嬷嬷,说是宫里头出来的老嬷嬷,从前在宫中的尚仪局做管带姑姑,专门调教规矩的。所以一到这选秀的年头,这样的管带姑姑,那可是千金难求。 也不知杨氏走得哪条路子,居然请到了家里头来。 毕竟大房有两个姑娘要参加选秀,大老爷之前被顾阶那一番话气得是那叫一个七窍冒烟。好在老太太在中间穿线,所以两房也是说好了,等到这选秀结束了,大房再搬走。 卫氏先前也不过就是拿着顾蕙的事情当筏子,她是实在不想留大房在家中住。所以等大房给了确定的时间之后,她就是彻底地抓紧了整个府里头,如今府里再想往外头传一根头发丝,那都不行了。 好在杨氏也知道如今算是寄人篱下,请了这位杨嬷嬷过来,给自家两个女儿上课,也就顺带着捎上了阿璇。 阿璇真的自己也是要进宫入选的,不过就算有宋寒川的保证,她自个也得好生理理这规矩礼仪不是。 所以三个姑娘,又弄到一块上课了。 不过如今顾蕙因着写信的事情被抓住,也自觉有些丢人,连带着话都少了些。阿璇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先前她还觉得顾蕙和何祁在一块,她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如今看着大太太的意思,是要送自家姑娘到宫里头搏个出身了。 要说如今这些贵族姑娘,为了能有门好亲事,打小开始就琴棋书画地学着。阿璇不说别的,但是琴曲她如今也能信手拈来。至于绘画功底,她也是足够的。还有什么写诗、对对子,或是经书,她也能张嘴就引据论典起来。 先前还没觉得自个如何,等这会回头看看,倒也勉强成了半个才女。 不过等真的要了学习的时候,阿璇这才发现,自个当真是小瞧了这些福礼、走路的姿势。想当年看电视的时候,瞧着小燕子因为行个礼走个路,都能被容嬷嬷气个半死,还以为是她不愿学呢。 可如今一想,小燕子一个江湖卖艺的,对这些礼仪规矩那是一窍不通,可是一进宫就要学习这一整套礼仪,见了皇上该怎么行礼,见了皇后又该怎么行礼,这跪礼、蹲礼、半侧礼都怎么行,膝盖要蹲到几分,手势怎么放着。 不过这些规矩礼教,阿璇也算耳濡目染了快三年,自然先天优势就比小燕子好。至于她本身也是出身富贵人家,自小就淑女教育,虽比不上这些规矩森严,不过倒也不至摸瞎。 而阿璇她们如今之所以要学,是为着进宫。都说宫中规矩那才叫一个森严呢,宫女走路都恨不能拿了尺子量。所以阿璇她们要想进宫不丢人,就得参加这个培训班。 好在三个姑娘领悟能力都不差,再加上这位杨嬷嬷在京城也算教导过不少姑娘,所以早已经摸索出一套教育方式,她也不打骂姑娘,只在她们做错的时候温言提醒。 只不过毕竟学习的有三个姑娘,心里头难免都有比较的心思。若是旁人都没做错,嬷嬷单单点了你,这心里头难免会有些丢人。所以下头只会更家认真仔细地听嬷嬷的教导。 所以在这样的良性竞争之下,培训班的成果还是颇为显著的。 就连卫氏都连着在顾阶面前夸了阿璇好几回,只觉得她如今行事端庄大方,说话也是得体有礼。所以她也让人送了杨嬷嬷好些东西,吃食用具都有,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待内务府派人到家中为各位姑娘登记造册,三位姑娘自然是被请了出来。因着阿璇和顾菀都是今年刚十三岁,虽然也到了选秀的年纪,可一般人都知道,十三岁的姑娘甚少会被选中。 所以十五岁的顾蕙就是重点,待内务府的太监将几个姑娘的名字,父亲名字以及官职都登记好了,这就要离开。 杨氏赶紧让人将早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亲自给那太监递上,温和说道:“待日后初选,小女入宫,还要请公公多多关照。” 那太监环视了三个姑娘一眼,却是在阿璇身上逗留了片刻,毕竟这些日子他也算跑了不少人家,可模样这般出众的姑娘,还真是少见。其他两个姑娘长相虽也不俗,可站在她旁边,未免就被衬托地有些普通。 不过这太监嘴里还是客气道:“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府上的姑娘各个都貌美如花,又品性端方,想来日后定是有好前程的。” 杨氏虽知他这是客气话,不过还是喜上眉梢。 初选是在六月份,这期间杨嬷嬷对她们的教导可是一日都没停歇过。而听说杨氏也是大手笔的给两个女儿打了好些首饰和衣裳。 至于卫氏这边,阿璇衣裳本就多,今年春季还做了二十套春衫呢。所以阿璇说不用再另外做,她也没什么异议,因为她也觉得阿璇这会去选秀,无非就是陪太子读书而已。 是以她只让人去玲珑坊又打了几件首饰,姑娘家这首饰可是怎么都不嫌多的。 而关于选秀,杨嬷嬷也给她们大概地介绍过了。这回是小选秀,主要是为了给宗室子弟配婚,所以规格要比给皇上选妃要小些。不过该走的流程却还是少不了的,初选就是进行身体检查,看看各位秀女身上有没有什么暗疾或是不美之处。 但凡过了这初选,那就可以在宫中逗留三日,跟着嬷嬷们学习规矩,而这期间嬷嬷们也会观察秀女们平时生活起居。杨嬷嬷还特别指出,有些姑娘就是因为夜晚睡觉打鼾而落选了。 待真到了初选的日子,卫氏也难免有些紧张,不过却还是宽慰她道:“阿璇,你就当进宫长长见识,宫里规矩重,不要乱走乱看,也不要拔尖,也不要刻意打扮地朴素。你若是害怕,就多看看周围的人如何做,你跟着旁人一起,定是不会有错的。” 阿璇点头,卫氏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娘,那我走了,”阿璇看着她说道,卫氏终是放开了手,看着她上了马车。 顾家三个姑娘都是坐着一辆马车进宫的,待到了宫门口,便要下车。在宫女的指点下,进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待她们到的时候,就瞧见前头也有不少姑娘在了。 众人都排成一个长队,依次进入屋子当中。 就在排队的时候,阿璇就瞧见前头站着的顾岚和陈绮儿了,她们两个竟是站在一处。此时顾岚她们也瞧见了阿璇,不过都没敢说话,只是冲着她眨了下眼睛。 待又有几个新人进来时,阿璇就瞧见卫璎赧然也位列其中。 可这次选秀是只有嫡女才能入选,她不是庶出的姑娘?   ☆、第111章 雀屏中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选分为三关,第一关就是嬷嬷观察秀女们的高矮胖瘦体貌特征,而到了第二关则是要到另外的房间,让嬷嬷检查身上是否有伤疤以及异味。 至于最后则是要进入房中,让宫中嬷嬷检查,是否身子清白。 这最后一关也是最让姑娘们害羞的,待从最后一关出来之后,秀女们就自然地分成了两队。待阿璇到了顾岚她们那队,就是被顾岚拉到了身后。 而另外一队的姑娘则是别过脸,并没有看她们这边,就算有个姑娘偶尔转过头,也是愤恨夹杂着羡慕的表情。 待所有秀女都初选之后,宫女便将她们带到这三日要住的院子。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阿璇居然和顾岚还有卫璎住在一个屋子里头。陈绮儿见状,气了半天,可又拉不下脸面让卫璎跟自己换屋子。 待嬷嬷离开之后,顾岚便是笑道:“看来咱们要一块住上三日了。” 等顾岚知道卫璎是阿璇的表姐时,还颇为惊讶地喊了说道:“那咱们这一屋可都是认识的人,终于不用担心了。” 卫璎知她是忠毅侯府的姑娘,自然也收起了平日的目无尘下,微微诧异地说道:“顾姑娘为何这样说?” “没什么,只是听教导我的嬷嬷说,这秀女选秀期间,为了让旁人选不中,有些人会使些雕虫小技,不过既然咱们都是相熟的人,那就不用害怕了。” 再听完顾岚的话后,卫璎就是淡然一笑,不过面色却没了先前的自在。 虽说要学三日规矩,不过三日却是一晃就能过去的。秀女因为都住在一起,所以相互之间也没什么秘密,谁和谁关系不睦,谁又和谁交好,这些事情只要认真观察,就能瞧见。 阿璇因和顾岚一个屋子,所以寻常根本不需要出门,空闲时间阿璇就坐在屋子里头看书,倒是陈绮儿时常会来她们屋子。 “声音能不能小些,别人正看书呢?”卫璎有些不悦地说道。 其实阿璇她们倒是没大声,只是她们住在一个屋子里头,只有那么大点地方,她们那边大声说小声笑得,全然将卫璎排斥在外,难怪她心里头会这么不舒服的。 所以陈绮儿当即便嗤笑一声,说道:“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是应挤进来。” 其实卫璎这事一点不难想,既是这次是嫡女才能选秀,那应该就是卫璎被记在了卫大夫人朱氏的名下。虽说她是记名的嫡女,可照样也能算是符合这次选秀的要求。 不过陈绮儿是了解她底细的,自然是不给她面子。至于有些和卫璎相识的人,也知道她的底细,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事就被传了出来。 有些心高气傲地姑娘,当即便找了嬷嬷,只问卫璎应该不符合规矩吧,谁知却被管事嬷嬷训斥了回来,说了好一通。因此卫璎如今在这院子里头,并没有什么人愿意和她一起。 “对不起,表姐,打扰你了,那我们小点声音,”阿璇客气地说道。 陈绮儿还要说话,却被顾岚拉了手臂。 卫璎听阿璇这样说,反而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垂下头继续看手里头的书。 倒是陈绮儿压低声音道:“你干嘛和她道歉,咱们又没大声,她不过是瞧着咱们三个关系好,嫉妒而已罢了。” “好了,我们都是表姐妹,若是传出去关系不睦,还不是让外头那帮人看了笑话。就算有再大的不满,关上门来,你和她怎么吵我都不管,但是在这里,你就不能和外人一块嘲笑她,”阿璇认真说道。 顾岚点头,也劝道:“就是这个意思,你没瞧那些人瞧你们的眼神都是不对劲的。我看卫璎也就是心高气傲了点,没别的毛病。” 陈绮儿平日性子是活泼开朗,可是一碰到卫璎,就跟是天生的冤家一般,吵个不停的。待两人说完之后,她立即嘟嘴道:“她要是不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去招惹她。” 待到了选秀的日子,因宫中没有皇后,所以掌管宫务的是定妃、德妃还有淑妃三位娘娘。谁知一直在淳王府养伤的宋寒川,竟是亲自进宫来了。 皇上听说他来了,便想到今个是选秀,只怕他是来跟自己求恩典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个看起来冷心冷面的孙子,居然还能为了一个姑娘,这样大费周章。 因着宋寒川腿脚不好,皇上特地让人用了软轿将他送到勤政殿来。等他拄着拐杖进来时,就是要行礼,皇上赶紧说道:“算了,算了,你都这般了,还行那些虚礼做什么。” 接着他就喊人给他赐座。 皇上眼上看着老花眼镜,这可是西洋来的好东西,往眼睛上那么一带,奏折上的字倒也能看清楚了。他随后摘下眼镜,便是开口道:“东廷啊,你这腿伤如何了?”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一直精心照顾,已是大好了,”宋寒川恭敬地回道。 皇上又和他说了些别的话,不过就是没扯到选秀的事情上。他大概能猜到宋寒川此番进宫,肯定是为了求赐婚的事情,上次他在校场上伤成那样,白着一张脸一头汗珠子,还咬着牙问皇上,他如今第一了,谢过皇上的赏赐。 皇帝瞧着他那不服输的模样,真是又摇头又欣慰。只觉得在他身上,瞧见了自个年轻时候的影子。自己生的那个老六啊,是没有一丁点雄心壮志,他统共三个儿子,其他两人争地那叫一个要死要活,他死活就不动弹。 没想到倒是生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不过皇帝转念一想,宋寒川这打小就是在宫里头长大,那可是他教养的孩子。 “皇上,”到底还是宋寒川先开口喊了句。 皇帝见他的表情,这才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打算跟皇祖父说说,你到底瞧上了哪家姑娘?先前都伤成那样,还死活要朕答应你的要求,如今你说吧。” 宋寒川垂眸,片刻之后猜到淡淡笑道:“是吏部侍郎顾阶之嫡女,今年王妃娘娘的寿宴,她跟着母亲到王府贺寿,孙儿对她是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皇上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只怕未必吧。若只是见了一面,他能这般为了那姑娘拼命地拿到春狩比试的第一。 待随后皇上突然问道:“你在校场上救的就是顾阶的儿子吧?” 宋寒川没想到皇上居然会留意到顾应衍,这会还能准确地提出来,当即有些一愣。他生怕中间有些变故,皇上不答应自个的请求,连忙说道:“回皇上,当时我侥幸赢了顾应衍一箭,便和他寒暄了两句。谁知我的坐骑突然就惊了,若不是我连累了他,他也不至于摔下马。如今这外头都传是我救了他,倒是让孙儿汗颜。” 皇帝见他这般着急解释,便知道他对这个顾家姑娘还真是上心。他忍不住笑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姑娘,倒是如何的花容月貌,竟是让你这般维护。” 待皇帝让人送他去定妃宫中时,定妃正准备到御花园去,见他过来,还是很是奇怪地问道:“怎么今个进宫了,还有你这腿伤还没好呢,该好生卧床养着的。你父王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我都说了他多少回了。” 定妃登时对六王爷就是升起一股子恨铁不成的怒火来。 宋寒川赶紧说道:“我进宫给皇上请安,就想着也给娘娘请安。” 定妃瞧了他这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想起今日是选秀的日子。她狐疑地瞧了宋寒川一眼,却又没说话。 她让人伺候宋寒川在宫中歇息,就是带着宫女往御花园去了。 而此时早已经装扮妥当的应选贵女,也在宫女们的提醒下,一个个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霎那间原本清雅幽静的院子,登时变得姹紫嫣红起来。 这些能留下来的贵女,容貌不俗的可是有不少,再加上今日的精心打扮,或是艳丽或是秀美或是清雅,每个人都有着不同于旁人的美。 不过待阿璇她们从屋子中出来时,所有的视线似乎都在这一刻汇集过来。因着几日的相处,阿璇的容貌自然是被众人看来眼中,她的容貌可是被不小心视为大敌。幸亏她年纪小,才十三岁,估计落选的可能性比较大。要不然还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对着她呢。 陈绮儿穿了一身红粉嵌银边妆花褙子,而顾岚则是选了一身银红色百花穿蝶褙子,又因为妆容的改变,越发地让她明艳动人。 而站在她旁边,穿着浅碧衣裳的阿璇,耳畔长长流苏形的耳坠,随着她的走动,闪过一道又一道流光,而她身上的衣裳那清透的碧绿犹如清澈的湖水一般。她年纪还小,可是容貌却比谁都要出众,是以她站在队伍之中,还是格外引人注目。 待贵女们被领着进入御花园,雕梁画栋的园林,叮叮咚咚的泉水之人,还有在花丛之中穿梭的蝴蝶,恍如进入人间仙境一般。难怪说这御花园乃是园林之中的集大成者。 不过此时谁都没有心思欣赏周围的美景,只是被带到一处凉亭旁的空地,就是站在那里精心等待。 待过了一会之后,终于瞥见圣驾过来,明黄撵驾从另一端慢慢过来。而凉亭之中,终于响起交谈之声,只不过声音都极小,听得并不真切。 内侍站在凉亭台阶上,依次宣读了几个名字,被叫到的人则是跟着上前去。 阿璇站在队伍之中,久久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去的人面圣之后,是到另外的地方等待着。所以她们所在的队伍,人越来越少。 待内侍宣读到阿璇的名字时,她走出来虽步履稳当,可是手掌却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等进了凉亭内,给座上的皇上及几位娘娘请安之后,她们便是安静地站在下面等着。 此时定妃抬眼打量了这几个姑娘,在看见阿璇时,便是停留了片刻。六王爷家的宋绅尧和宋寒川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这次六王爷也进宫,请定妃帮忙相看人选。 宋绅尧倒是还好说,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就好。可宋寒川是她亲自养大的,况且又是生的那般龙章凤姿,这要是给他指婚事,姑娘不仅家世得好,这相貌也得出众。要不然日后夫妻两人站一块,妻子的样貌还没丈夫出众,这岂不是笑话。 是以瞧了这么多贵女,定妃都没相中,唯独这会是眼前一亮。 她便是开口问道:“你是吏部侍郎顾阶之女?” 阿璇一听叫到自己,赶紧上前福身。定妃点了点头,而旁边的德妃便笑道:“定妃姐姐,果真是好眼光,我也一眼就相中了这姑娘。” 不过她又顿了下,笑着说道:“不过瞧着年纪好像要小了点吧。” 待定妃听到阿璇如今只有十三时,也是略有些失望。如果要大婚的话,怎么也得等到及笄吧,还有两年呢。此时她便没再说话,显然是不打算选她了。 而阿璇则是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定妃娘娘是宋寒川的祖母,原本以为一切顺利,可瞧着这情势,似乎有哪里不对。 而此时一直没说话的皇帝,突然开口道:“样貌确实是出众。” 难怪那小子对人家就一见倾心了。 不过这句话,皇帝可没说出来。而此时旁边的女官则是将阿璇的牌子拿了出来,放到了入选秀女的托盘之中。先前说话的德妃可是面色古怪。 而她们这一行人,也只是留下了阿璇一人的牌子。 等到她们离开后,走了好久,才听到卫璎酸涩地话:“恭喜表妹了。” 阿璇抬头看她,阳光之下,卫璎面色苍白。   ☆、第112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吏部侍郎之女顾令璇,德才兼备、品貌端庄、赋质端良……”这么一长串的都是赞赏阿璇如何贤惠端庄,她听着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只觉得刺耳之极。 可偏偏又不敢岔开耳朵,阿璇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直到…… “赐婚淳亲王嫡长子为妻……” 淳亲王嫡长子,阿璇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一颗看不见的大手突然抓住,连呼吸都骤然加快。等她回过神时,就听见面前那太监扬着笑脸说道:“姑娘,该接旨了。” 这旨意是给阿璇的,所以自然由她来接着。她因为被这淳亲王嫡长子六个字给弄得有些懵,一时没回过神,还是旁边的顾菀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 待接过圣旨后,她便是叩谢圣恩道:“民女谢主隆恩。” 传旨的太监是内务府的大总管,在皇上跟前也是圣眷颇浓。就算顾阶他们这些文官见了他,也是要客气地喊一声曹公公。 待众人起身后,自然是神色各异。 原本以为女儿肯定会落选的卫氏,自打知道阿璇被留了牌子之后,恨不能天天烧香祈祷,只盼着,就算指个不是那么显赫的宗室子弟,但也要求着正妻的位置。她和顾阶可都是家中嫡出,虽没受过庶出的苦楚,可也知道那些姨娘什么的,岂有好日子过。 不过顾阶自然是安慰她,他虽不是什么官位显赫之人,可如今他也是三品大员,女儿如何都会是正室。况且他也知道,如今京城之中看,适婚的宗室子弟里面,也就以为永郡王,因亲爹死的早,如今是个郡王呢,可还没大婚。也就他那还有侧妃的位置。 至于别的那些宗室子弟,顾阶自觉女儿配了他们那都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就没怎么担心。 不过如今被赐婚给了淳亲王的嫡长子,倒也是一门好亲事啊。 其实这会卫氏也在愣神,她知道淳亲王可是有过三位王妃的,元妃没有生育过子嗣,所以这嫡长子,说的便是第二任王妃,方王妃所生的宋寒川吧。 一想到宋寒川,卫氏登时就觉得这姻缘当真是天注定的。宋寒川这刚救了自家儿子,回头皇上就赐婚阿璇同他。 就冲着他冒死救了顾应衍这件事,卫氏对这个准女婿,那就是一万个满意。况且她时常在外头交际,可也是知道宋三郎的名号。先前顾阶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卢大人家中的嫡女卢锦绣,不就还传出和宋三郎议亲。 不过后来又说,只是卢家一厢情愿而已。 这会卫氏那叫一个满面红光,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至于站在老太太另外一侧的杨氏,再看了卫氏嘴角含笑的模样,嫉恨地险些眼珠子都红了,一双手是捏了又松,松了又捏。 她的两个女儿都进宫了,一开始她听说三人都过了初选,所以这心里头可是抱着极大的期望。毕竟她有两个闺女呢,怎么说这选中的机会都比二房大吧。 谁知一回来,顾蕙就红着眼眶说,她们都落了选,甚至皇上和几位娘娘连话都没跟她们说呢。待她问了阿璇时,就听说那小丫头片子居然入选了。 一想到比她大两岁的顾蕙都落选,她反倒是中选,杨氏这心里头就跟油煎过一般。心里头烧的难受。 不过一想到这中选了,说不定就是给谁做了填房,或是赐给哪个亲王、郡王当了什么侧妃呢。虽说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可这么一想,杨氏这心里头就觉得痛快。所以当听到淳亲王嫡长子时,她这心就拧成了一团。 这可是王爷的嫡长子,那就是以后的世子,再以后的王爷。二房这个丫头居然要成了王妃,她登时是又害怕又担心,一想到自己曾经想要害过阿璇。她脸上连笑都挂不住了,只勉强扯着嘴巴,可是笑得偏生比哭还难看呢。 旁边的顾菀见杨氏的面色实在是不像话,便是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笑道:“娘亲,咱们也该恭喜恭喜五姐姐了。” “是啊,五丫头当真是好福气,这都嫁进亲王府里头了。” 那边顾阶和顾大老爷两人请了曹公公到前厅稍坐,而顾家女眷则是齐齐聚在这里。顾老太太倒是真心实意地欢喜,毕竟亲孙女得了一门好亲事。 虽然因为阿璇不常在她跟前奉承,她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孙女,可是这会却还是欢喜地拉着阿璇的手,笑道:“祖母一早就知道,咱们阿璇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如今你算是嫁进了皇家,身份自是和从前不同了,所以行事要更加端庄大方才是。” 阿璇点头,也不愿在这时候和老太太唱反调,笑着说道:“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娘,还是我先扶您回去吧,这毕竟是弟妹的大喜事,让她们娘俩先说说贴己话,”杨氏佯装大方地说道,可是这语气中的酸味怎么挡都不住。 好在老太太也点头,扶着杨氏的手臂就是离开了,顾蕙跟着她们也是走了。倒是顾菀走到阿璇跟前,轻声说道:“恭喜你了,五姐。” “谢谢你,六妹,”阿璇还是客气地说道。 等她们走后,卫氏这才拉着阿璇的手,笑道:“果真是佛祖显灵了,给咱们阿璇指了这么一门好婚事。” 待她看着阿璇的神色似乎有些迷茫,这才笑道:“你是不是还在想淳亲王嫡长子是谁吧?不过也是,如今东廷还没请封世子,也只能这么称呼。咱们阿璇未来的夫婿,就是救了你哥哥的人。” 此时顾应衍站在一旁,听母亲这般欢喜地说着,又是神色复杂地看了阿璇一眼。 若是说之前,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宋寒川会舍命救自己,如今他只怕是彻底的清楚了。 原来都是因为他有这么个好妹妹。 顾应衍看了四周的丫鬟都还没散,便是温言道:“母亲,咱们还是先回院子再说吧。” “是、是、是,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卫氏说完便是欢喜地拉着她的手离开。 等回到院子里头,顾应承和顾应启就非要看圣旨,阿璇便是递给他们两个。卫氏见了,忙是制止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让她们小孩子碰着,回头娘给你找个匣子,这圣旨可是要好生收藏着的。不能丢了,更不能弄坏了,要不然那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卫氏也和天底下的母亲一样不能免俗,想着自家闺女能配个天底下顶顶好的丈夫,家世要出众,相貌也要般配,最后还得一心一意只对着自家女儿。如今宋寒川家世和样貌,那都是最出众的。 先前卫氏在肖王妃的寿宴上可是见过宋寒川,也听过那些贵妇私底下讨论。要说全京城丈母娘心目中完美女婿的排行榜,他最起码是三甲之内。毕竟他如今院子里头,伺候可都是小厮,连丫鬟都少。 别问卫氏怎么知道的,这京城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的贵妇。 淳亲王府那么个情况谁心里都清楚,先前淳王爷的庶长子就定了个家世不显的妻子,背后可是不少人说是肖王妃刻意做的呢。所以有人也说,宋三郎之所以不用丫鬟,就是为了防止肖王妃给他塞丫鬟呢。 一想到这里,卫氏又觉得肖王妃这个嫡母实在是过分。一想到自个女儿日后有这样的婆婆,也是止不住地烦恼。 不过顾应承他们欢呼的声音,却又是把她拉了回来。她一瞧阿璇竟是将圣旨打开给他们两个看,立即喊道:“阿璇,娘跟你说话,你怎么就没听懂啊。” “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应承和应启这么乖,他们不会弄坏圣旨的,”阿璇笑着安慰她娘。 卫氏瞧着阿璇和双胞胎挨着头,指着圣旨说笑时,心底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家姑娘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能订婚了啊。 待一天之后,所有的赐婚都是尘埃落定了。阿璇这才知道,顾岚居然被指婚给了二王爷的次子宋文翰。 至于陈绮儿她也在终选的时候落选了,陈夫人虽然心里头难受,可还是让人给卫氏送了东西过来。 倒是陈绮儿挺看得开,安慰她娘说道:“要说璇妹妹长得那样美,她要是落选了,我才觉得奇怪呢。要怪也只能怪娘,你没把我生的跟璇妹妹一样好看。” 陈夫人见她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就是怒其不争地说道:“你看看你这不思进取的模样,你再看看阿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还有理了。” 陈绮儿觉得她娘根本就不知道选秀是个什么情况,当时皇上和几位娘娘也不过是瞧了她们几眼,谁还管你是会弹几首曲子还是会画画啊,无非就是看得脸和家世。 阿璇家世不差,脸又那样漂亮,陈绮儿觉得她入选是情理之中。反正只要卫璎没入选,她就无所谓。要是这会被赐婚的是卫璎,说不定她还真的呕死了。不过是阿璇的话,她就只有替她高兴的份儿。 顾岚是亲自来的阿璇家中的,她一坐下就止不住地抱怨:“我家那帮亲戚真是闹得我头都大了。” “我还没恭喜岚姐姐你呢,”阿璇笑着说道。 顾岚摆手,用不在意地语气说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嫁得是庶出的,以后有没有个爵位还难说,可上头有两层婆婆,一个嫡母婆婆,一个庶母婆婆,到时候我在中间当夹心,这日子能好过吗?” 虽然忠毅侯府家的那些亲戚都是在恭喜她,毕竟二王爷的前途可是说不定,日后他若是登基了,宋文翰少说也得封个亲王,那顾岚可就是亲王妃。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二王爷能不能继承大统也还未可说呢。所以这什么王妃,那都是镜花水月,看着好看,可什么实惠都没有。 阿璇听她这么一说,恭喜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顾岚见她神色落寞,便是摸着她的小手,笑道:“我才应该恭喜你呢,总算是心想事成了。” “什么呀,”阿璇笑道。 顾岚坏笑道:“我是说宋三爷总算是心想事成了。” 淳王府中。 顾十三正拿着东西进来,就瞧见明宝他们满脸笑意,见他来了,还笑着说道:“十三爷,你总算了。” 他点头,正要进去,结果就看见他们手上似乎拿着东西,便指着说道:“你们这拿得什么?” “三爷说咱们院子里头的人伺候地好,让人发了赏银下来呢。” 顾十三瞧着他们手中的银锭子,忍不住咋舌。 三爷可真有钱。   ☆、第113章 一波再起 一百一十三章 由于阿璇今年不过才十三岁,所以皇上格外开恩,准许她及笄之后,再行大婚之礼。所以阿璇最少还可以在家再待上两年,一听到这个消息,卫氏都恨不能对着皇宫的方向磕头谢恩。 如今嘴里头更是止不住地感念皇恩,觉得皇上实在是体察民情的好皇上。 府上阿璇的婚事定下来了,连带着让杨氏都着急上火顾蕙的婚事。毕竟她今年可都十五岁了,姑娘家到这个年纪还没说亲的,那可就是大姑娘了。要是再拖一年,那就是老姑娘了。 所以杨氏怎么着都要在顾蕙十月及笄之前,将她的婚事定下。可这会离十月可就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了,她这又是忙着搬家,又要给她相看亲事。 是以杨氏都快着急上火了。好在她自觉顾蕙的婚事已是有了方向,便是催着大老爷到泰阳伯府提一提,或者干脆写信给何祁的父亲说说这事,毕竟他的婚事到底还得父母做主不是。 顾蕙知道杨氏的打算之后,也是又羞涩又期待的,倒也没空出来对阿璇挑酸捻醋了。 至于阿璇她倒是还想和顾菀一块上学,可是卫氏却拘着她在院子里头,只说暂时不要去上学了。那位杨嬷嬷也被恭恭敬敬送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卫氏可是派人封了好大的红封给她。 卫氏可是止不住地夸赞她,还一个劲地说,若不是有杨嬷嬷的教导,只怕阿璇也不会出众地被皇上和几位娘娘瞧见。 其实阿璇倒是想和她说实话,真正瞧上她的,就是她的未来好女婿。不过这话太没羞没臊的,阿璇自个都说不出口。 好在卫氏如今高兴着呢,早早地让人将她的嫁妆抬出去了。姑娘家的嫁妆可不是说亲的时候才攒下来的,就拿阿璇的那张拔步床来说,光是找木材料子就找了两年,再加上工匠打造的时间,一张床没个三四年的功夫还真造不出来。 所以阿璇的嫁妆,是顾阶和卫氏打她出生开始就攒着的。古代姑娘的嫁妆那叫一个精细和繁杂,大到一张床一张榻,小到碗筷都有,再加上陪嫁的庄子和铺子,以及陪房的人,这哪一样都是要做母亲的精挑细选。 阿璇以前也只是模糊知道而已,等卫氏拿出她陪嫁的礼单时,她看着几乎有一米长的单子,咋舌地好久都没说出话。 卫氏还笑道:“咱们阿璇可是嫁进王府里头,娘肯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如今这世道太平,可不比那些兵荒马乱的年代,英雄辈出。这年头的公侯之家多是仗着祖辈的荫庇,有些持家有道的还能维持着风光,可有那些不求长进的,只会胡乱挥霍,卖田置妾的也不是没有。 这些人家表面虽还风光着,可是底子里头却已是开始烂了。 好在六王爷是皇上的亲儿子,别人再穷也不会穷到他身上。所以卫氏生怕阿璇进了王府被人瞧不起,这嫁妆是往厚了置办,往好了给,瞧着这家世恨不能拿家底都填进去了。 好在顾应衍暂时还不需要娶亲,至于底下的两个更小的,等他们娶亲,那可是七八年以后了。 不过阿璇还是生怕她娘太激动了,就小心且委婉地表示,她是有银子的。倒是卫氏不在意地说,你那点银子才多少钱,留着自个当零花钱吧。 可当阿璇在七月底收到夏九歌让人送来的银票时,也是看得几乎瞪直了眼睛。夏九歌首先是祝贺了她赐婚的事情,接着又附上了一万银票,说这是今年上半年赚到的银子,不过只是一小部分,因为大部分还被她用在生意上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夏九歌就让韩云天给她送了八千两银票,再加上手头上的一万,都够在京城最好的地段买个大开间的铺面了。不过这京城好地脚的铺子,多是那些勋贵人家或是大商贾人家的,一般不会轻易脱手。 所以她就算是想买,只怕也难买。所以阿璇只让碧鸢的哥哥在外头帮她打探着。碧鸢的哥哥如今也在卫氏的铺子上做事,所以对这些铺子什么的,要比一般人都要懂些。 不过这到底是件大事,阿璇没敢瞒着卫氏。 卫氏一听便是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你手头如今有两万两银子?都是和那位夏姑娘做生意得的?” 连着从前夏九歌给的分红,阿璇手头光是银票就有两万了。 卫氏知道她再和夏九歌合伙做生意,只是她没想到夏九歌竟是这般厉害。不过想想她也是出身商贾之家,若不是亲爹的船在海上遭了难,也不至于落魄到那个地步。 “你说的对,这银票放在手里,到底只是死物而已。如今你年纪也到了,正好该学学这经济庶务,虽说日后进王府不一定是你管家。不过姑娘家也不能总是琴棋书画,总该知道些这管家的事情,”卫氏喜不自胜地说道。 阿璇问她:“那娘是派人给我相看相看铺子了?” “那是自然的,京城最好的地界就是昌隆大街到朱雀大街那一段了,那里三开间的铺子,顶少得一万五千两银子,这还是去年的价格呢。也不知今年有没有人要脱手的,那条街的铺子实在是太趁手,”卫氏笑着说道。 母女两人正说起铺子的事情呢,就听到外头玉瑶就进来,见着卫氏就赶紧说道:“太太,不好了,大房那边闹起来了。” 卫氏皱着眉头,就是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玉瑶赶紧低声说道:“恐怕是为了三姑娘的婚事。” *** “娘,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去见见泽佑吧,肯定不是他愿意的,他说过会娶我的,他说过的,”顾蕙软倒在地上,哭着喊着。 杨氏见她这会还心心念念着,登时便气得就是指着她骂道:“你当真是不要脸面了,从前教导你的那些礼仪规矩,都被学到哪里去了。姑娘不贞静,还心心念念着外男,你让我和你爹的脸面朝哪里放?还说什么他会娶你,我呸。” 杨氏原本梳地妥当精致的发髻,这时也有几分散乱。而顾蕙则是抱着她的腿就是不放开,此时大老爷进来,就瞧见这对母女的模样。 他也是气得不轻,可这会听顾蕙还在喃喃喊道:“不会的,不会的,泽佑不会这么对我的。” “还不给我把她的嘴堵住,丢人现眼的东西,这会还有脸哭诉。小小年纪就敢和外男私通,当真是败坏我顾家门风,如今我就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说着顾大老爷竟是真的左右张望,似乎再找东西。 原本杨氏也生气,可一听大老爷这话,又开始惧怕,生怕大老爷真的一狠心弄死了顾蕙。当即就哭诉道:“老爷,蕙姐儿为人单纯,被人诓骗了两句,都是那姓何的没良心啊。咱们女儿命苦,你就不要再责骂她了。” 大老爷见她都这会,还是满口指责旁人,忍不住指着杨氏的鼻子就骂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你还有脸说别人。你知不知道那姓何的怎么说,他说是蕙姐儿一直纠缠着他,他是顾全蕙姐儿姑娘家的名声,这才没敢声张。况且人家如今要和淳亲王府的郡主议亲,岂会瞧上她。” 此时顾蕙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竟是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了。这肯定不是泽佑说的话,他说过只要等他高中之后,就会来娶她的。他说过的,那些花前月下,那些亲热,还有那些欲语还休的情话。 杨氏原本只是在哭,可听到大老爷这番话,却是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就是骂道:“这个姓何的如今想不认账是吧,我就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他还娶郡主,我看他做八辈子的美梦去吧。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如今得了高枝,就想嫌弃蕙姐儿,我看他就发梦去吧。” 何祁还没怎么样,大老爷和大太太两口子反倒是对喷了起来,这吐沫星子满天飞,大老爷也没了以往文人的儒雅,气得是面如包公。而杨氏更是维持不住表面的端庄,完全就是撒泼了起来,只恨不能现在就是冲到何家去。 不过这事到底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连顾阶夫妇都被找了过去。 家里头的人住在一块了,杨氏就止不住地抹眼泪,开始哭诉顾蕙如何如何可怜,被人蒙骗了。 可顾蕙那是和人私定终身,要是传出去,就算何祁也会被人议论,但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段风流韵事。可对于顾蕙来说,却是一辈子的名声都被坏了。 阿璇虽然被赐婚了,卫氏却不想这时候家中生出这样的乱子。毕竟就算是隔房的堂姐妹,可到底都是姓顾的,要是真传出去,万一要是皇上知道了,觉得顾家门风不正,再取消了赐婚,那她可真得要和大房拼命了。 所以此时卫氏为了阿璇,也是想着如何将事态平息下去。 顾阶摇头道:“大哥,我先前就说过,何祁和蕙姐儿的事就不能当得真,可是你非不停我的话,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 他正摇头,却是突然警醒地问道:“大哥到泰阳伯府提亲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顾大老爷立即给自己辩解道:“我也不是去提亲,只是想和泰阳伯府通通气。” 谁知通气没通成,反而是惹得一身气了。何祁虽没明说,可那意思就是,是顾蕙缠着他的。他根本对顾蕙没有意思,她给自己写信,他虽收了,可却是没有回过信。 这么一说,顾大老爷只觉得丢人之际,就回来找顾蕙算账。 顾阶听到这里,也是摇头,这事做的。可偏偏到底是自家侄女,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好再落井下石。 “好了,既然这事没宣扬出去,还是尽快帮蕙姐儿定下一门婚事,早些让她出嫁,也好将这件事翻过去,以后就谁都不要提起了。” 卫氏和老太太都同时点头,如今这般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偏偏杨氏还不服气地说道:“难不成还就让那何祁得意了,他就是攀着淳亲王府的高枝,这才会嫌弃我们蕙姐儿的。可怜我的姑娘,人太单纯了,就这样被人骗了。” 卫氏别过头,显然是不想看她的脸了。 大老爷听她这会还念念叨叨的,就是怒道:“还不给我赶紧闭嘴,要不是你自己没有教好蕙姐儿,何至于我也连着没了脸面。如今你还好意思责怪别人,我看第一个该怪的就是你,女不教母之过,蕙姐儿都是跟着你学的,才会这般行事没有规矩。” 杨氏被他当着众人的面这样骂,就是气得浑身直颤抖。 阿璇在得知何祁居然要和宋妍议亲时,也是觉得太奇怪了。淳亲王府什么样的人家,那可是正一品的亲王府,而宋妍也是郡主之尊,就是配个国公府的嫡子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居然和何祁议亲,一想到宋妍那般高傲的性子,她头一个觉得不像。 她只觉得是何祁在诓顾大老爷呢,好让顾家知难而退。 可谁知,没过多久,宫里头就又下了一道赐婚圣旨,将淳亲王之嫡女惠宁郡主,赐婚给翰林院七品编修何祁。 这一道圣旨,可谓是石破天惊啊。   ☆、第114章 送你出嫁 第一百一十四章 淳王府的大少爷大婚,宫里也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就连定妃娘娘都是派人三番两次地过来。 不过宋泰詹却是一心想求着六王爷,让韩侧妃在他大婚的时候回来一趟。毕竟韩侧妃生养了他这一回,如果连他大婚都不能瞧见,就连宋泰詹这个做儿子的都不忍。 六王爷却是听的直皱眉头,他道:“你母妃如今在庄子上住的好好,你自个也是亲去瞧过的。就让她在庄子上好生住着,不要再来回奔波了。” “父王,”宋泰詹祈求地看着他,忍不住哀道:“母妃生我养我一场,难道儿子大婚,也不能让她回来观礼吗?” “她回来不合适,”六王爷忍不住尴尬地说道。 待宋泰詹离开了六王爷的书房,便是去了宋寒川的院子,他如今因为腿伤,整天也只能在家里头待着。所以这会他过去时,就看见宋寒川正在看书。 兄弟两人自从韩侧妃的事情之后,就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所以宋泰詹进来时,宋寒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还是客气说道:“大哥,坐。” “三弟,腿伤好些了吗?”宋泰詹瞧着他的腿,不过因着他衣装完好,所以瞧不见腿上的情况。 宋寒川点头,说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都能走路了,就是不能长时间走。” “那就好,你身上有差事,这么久没出门,也该是闷坏了吧,”宋泰詹笑着说道,不过这口气却是有些讨好的意思。 宋寒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宋泰詹端着茶盏正低头喝茶,却是在掩饰自己的表情。他也是伸手拿起茶盏上的杯盖,一下接一下地拨弄茶盖,屋内没了人说话,显得有些安静。 他垂着头,就盯着手上的茶盖,茶盏是一套雨过天青色的,上等瓷釉在茶杯上描绘了一副雨后初晴的场景。虽是一套茶盏,不过每只茶盏上描绘的场景都不一样。 “三弟,大哥下个月就要大婚了,”宋泰詹是属于行得正坐得端的人,所以极少开口求人,但是这会却要低头求宋寒川,他是一不习惯,二是不好意思。 虽说当年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韩侧妃也是死不承认。可是连宋泰詹都觉得他娘其实没那么清白,所以他这会来求宋寒川,只觉得下不了脸面。 宋寒川点头,客气说道:“那就恭喜大哥了,咱们兄弟总算有个成家立业的了。” “三弟,你能和父王说说,让他准了我母妃回来观礼?你要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我不让她出来,就在院子里头听听,就算让她听着外头的喜乐声音也好,”宋泰詹艰难地说道。 “不行,”宋寒川想到没想就说道。 宋泰詹张了张嘴,显然是没想到他拒绝的这样干脆利落的。所以脸上登时露出下不来台的尴尬。 “大哥,你这话对我就是强人所难了,”宋寒川看着他,最后几个字却是咬的格外清晰。 当年方王妃之死,不管韩侧妃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可她肯定不是无辜的。所以他不会,也不可能原谅的。 能放过韩侧妃一命,已是他看在和宋泰詹的兄弟之情上。 宋泰詹还想说话,他却是冷然一笑,说道:“大哥,韩侧妃最起码还能知道你大婚的消息,可我母妃却是连我大婚都没能到。” 此话一出,房中又是一片凝滞的安静。 没多久,宋泰詹便告辞离开了。 顾岚是在九月中旬成亲,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先前宋文翰去了顾府,阿璇也被顾岚拉着,偷偷见过这位新郎官。说实话,宋家人长得都好看。她们没敢靠近,只远远看了几眼,也是个高大英武的美男子。 顾岚就为着这个,也是高兴了好些天,毕竟姑娘家都还年轻,都是喜欢漂亮人儿的年纪。 忠毅侯夫人也打探了宋文翰房中的事情,听说有两个通房,都是没过了明路的。不过两人来头都不小,一个是王妃赏的,一个是侧妃赏的。 这些事儿,顾岚都没瞒着阿璇。她刚开始听的时候,心里是真的替顾岚难受,毕竟娇滴滴的姑娘,这还没出嫁呢,未来夫婿房中就有别的女人了。 不过顾岚到底是受过古代教育的姑娘,对这事看得极开,笑着说道:“不就是两个通房,还能翻了天不成。管她是谁赐的呢,以后都得在我手底下,看我的脸色。” 阿璇听了这话,也是笑了,还真是她的性子啊。 还有半个月就要成亲了,这会忠毅侯府里里外外都是张灯结彩的,顾岚院子里里外外也收拾的干净利索,堆满了喜庆的物件。 宋文翰是宗室子弟,所以顾岚的嫁衣是由内务府送过来的。不过她自个如今也在做针线活,成婚之后给公婆要孝敬针线,还要给亲戚做的鞋子,那都是得姑娘自己的手艺。 别看顾岚瞧着是爱武装胜过爱红装的,不过针线活却也是不差的。 “岚姐姐,这个鸳鸯戏水倒是做的不错,”阿璇看着摆在旁边的绣品,就是随手拿了起来,认真地说道。 顾岚瞧了她手中的荷包,淡淡说道:“那是给我未来相公的,自然得好好绣了。” 未来相公,阿璇听到这四个字便是愣住了。随后无奈道:“你可千万别让旁人听见,要不然非笑话死你不成了。” 顾岚不屑地哼了一声,“本来就是我未来相公,说实话而已。” 阿璇真是服气了,又笑着问她准备地如何。 “还能怎么样,我娘如今是天天在我耳朵根念叨,出嫁之后,要识得眉眼高低,再不能像在家里头一样惫懒了,要孝顺公婆,敬重丈夫,早日生儿育女,”说着说着,她又是深叹了一口气,哀怨道:“等你日后成亲了,就会知道。” 阿璇显是不信,笑道:“我娘可没那般唠叨。” 顾岚哼笑一声,显是笑她的单纯,只说道:“待你过两年成亲的时候,就等着吧。” 不过她又是想起别的事情,抓着阿璇的手就说道:“等我成亲那日,你可要过来陪着我啊。” “那用不用我陪你上花轿啊?”阿璇戏弄地问她。 谁知她还真的点头,认真说道:“要是能这样,那就是最好了。况且到时候宋三爷肯定是作为迎亲队伍过来的。你要是陪着我上花轿了,还能和他见上一面呢。” 阿璇见她越说越离谱,便是笑着回道:“那我就更不能去了,我可不像某人那样恨嫁。” “谁恨嫁?你说谁恨嫁呢,”顾岚伸手就是去挠她的怀抱。 等阿璇回到家中之后,就过来给卫氏请安。刚掀了帘子进来,就瞧见坐在榻上的卫氏,面前的炕几上摆着一个黄花梨螺钿妆奁盒,这会最上头的一层被抽了开来,露出金光闪闪来。 阿璇在她旁边坐下,看着盒子里头的东西,就是惊讶道:“娘这是干什么呢?” “你三姐的婚事定下了,我正想着要送什么添妆好呢,”卫氏又是将第二层的格子拉了出来,这一层多是玉石之类的首饰。 姑娘家最爱的就是首饰,也顶喜欢翻母亲的首饰盒子。这会阿璇听了她的话,就是惊讶道:“三姐姐的婚事定下了?” “嗯,已经交换了庚贴,不日就该小定了,”卫氏点头,脸上也是庆幸的表情。 虽说她也盼着顾蕙早些订婚,不过却是没敢出去帮她相看。这姑娘心思太活泛了,要是日后成了婚也不老实,那她这个媒人可就没脸了。 阿璇有些好奇,就是问道:“定的哪家少爷啊?” 自打阿璇被赐婚之后,卫氏也觉得她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情并不会瞒着她,这会就是说道:“定的是泸州张家二房的嫡次子,是你大伯父的同窗好友家的儿子。” “那三姐姐以后要嫁到泸州去?”阿璇诧异道。 卫氏也点头,还有些庆幸地说道:“要我说嫁到外头去才好呢,要是在这京城里头,和那何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三姐姐要是再糊涂点……” 不过她到底没继续往下说。 阿璇知道她是怕顾蕙对何祁余情未了,日后成婚再弄出个死灰复燃来。那顾家可真是丢人丢的彻底了。 好在这会顾大老爷算是彻底想明白了,直接将顾蕙嫁到了外地。 *** 如今大房已经搬离顾府,在长安胡同里头买了一座两进的院子。院子不仅没二房这边的气派,也有些小,家里头连个池塘都没有,花园更是有些憋屈。 是以老太太就没搬走,依旧跟着二房住。不过大老爷也来请了好几回,最后大家也商定了一下,让老太太每家住上半年。上半年既是住在二房了,所以下半年就住在大房。 这会老太太也在大房住着,就听说顾蕙又在院子里头闹腾地事情。自打顾蕙接二连三地出事之后,老太太也对这个孙女是失望至极。这会只当没听到。 “我不嫁,我就是不嫁,”顾蕙眼眸含泪,头发披散着,尖叫声只怕能传出好几里地远,旁边的丫鬟也不敢上前,但凡动一步,她便是摔东西。 等顾菀陪着杨氏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的瓷器,虽说顾蕙犯了大错,可到底是杨氏的亲闺女,是以她屋子里头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这会杨氏见了半个多宝格都空了,指着她就骂道:“你,你还要想要如何丢人现眼啊?我告诉你,这门婚事,不是你说了算的。你爹爹既是定下了,那你不嫁也得嫁。” “要嫁,你就自己去嫁好了,反正我不嫁,”顾蕙赤红着双眼,一口回道。 气得杨氏胸膛起伏了半天,旁边的顾菀赶紧给她摸背,这都叫个什么事情啊。 “那好,你不嫁也行,”杨氏算是被她伤透了心思,这会只冷冷扔下一句:“你若是不嫁,那就剪了头发当姑子去吧。” 说着,她转身就走了。顾菀瞧了她一眼,只得上前扶着顾蕙到榻上坐着,又叫人拿了梳子过来,给她重新梳了头发,又是劝了几句。 谁知顾蕙却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她的手臂就是哀求道:“六妹,咱们是亲姐妹吧。你就再帮我最后一回吧,我不相信泽佑会那么对我,他肯定是有苦衷的,你就帮我再问他一句好不好。只要他给了回话,不管是什么,我都嫁,我也再不惹爹娘伤心了。” 顾菀柔声问道:“三姐姐说的话当真吗?” “当真,当真,”顾蕙听她似乎松口了,赶紧点头说道。自从出了事之后,她院子的前后门每天都有婆子守着,她别说出府门了,就连院子门都离不开。 所以如今也只能求顾菀了。 待到了九月十六日,终于到了顾岚成亲的日子。阿璇早早地便是起床,换了一身粉色绣如意纹长褙子,下头搭了条银红色裙子,一身喜气又隆重。 等到了院子里头,顾菀已经到了,她也受了顾岚的邀请。不过杨氏倒是没去,所以她便过来同阿璇还有卫氏一起去忠毅侯府。 忠毅侯府今天开了正门,不过这是给新娘子走的地方,宾客还是从寻常的侧门走。顾岚的院子里头可是挤着好些女眷,里里外外都是喜气洋洋的。 阿璇和顾菀只来得及说声恭喜,就又被带了出来。 在席上坐了一回,顾菀便要去净房,卫氏叮嘱了几句,就请了忠毅侯府的丫鬟带她去了。 好在没一会,顾菀就回来了。 阿璇瞧着她面色有些红,便问了句:“六妹,没事吧?” “没事,只是忠毅侯府可真大,我险些迷路了。” 阿璇点头,也没放在心上,就听丫鬟来喊,说是外头的迎亲队伍来了。不少姑娘都心热地很,就是想出去看看热闹,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 好在有丫鬟进来通传,都到了哪一步。 当说到顾家九少爷拦着要和新郎官比箭时,淳王府的三少爷就出面迎战了。 不少人的眼睛登时朝着阿璇这边看过来。 阿璇眼睛瞅着席面中间的雕花盘子,可心里头却是心痒极了,好想看。   ☆、第115章 杀人不眨眼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阿璇到底是没瞧见前头的热闹,宋寒川射了三支,箭箭直中靶心。所以宋文翰接着新娘子就走后,他作为接亲人,也跟着一块走了。 而这会留下的都是女方的宾客,虽然新娘子不在,可是大家却也极热闹了。 倒是顾菀有些感慨地说道:“这被人接走,可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阿璇听到后,就是好笑地瞧了她一眼,只觉得顾菀有些人小鬼大的模样。不过此时席间也是热闹至极,吃饭的人少,说话的人却是多。 这些京城贵妇们,虽说各个打扮地那叫一个端庄华贵,不过如今这会也是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阿璇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忠毅侯夫人是真心疼爱顾岚,居然请了京城的宜香园厨子来做席面。 倒是没过一会,顾菀居然又要去净房。阿璇看着她,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今天一直要去净房。” “没事,我只是方才多喝了两杯水,”顾菀压低声音解释。 阿璇在她脸上转了转,就是点头一笑。细声叮嘱了句:“那你小心些。” 顾菀点头,便是起身,带着丫鬟匆匆离开。卫氏因坐在阿璇的旁边,见她离开就是问阿璇:“菀姐儿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去净房而已,”阿璇淡然一笑,却是冲着碧竹使了个眼色。 碧竹在她跟前这么多年,是以立刻就看懂她的眼神。阿璇牵扯着卫氏的注意力,她便跟着顾菀主仆离开的方向而去。 此时席面上正是热闹,旁边又有人和卫氏搭话,所以很快她就和旁人说话去了。至于阿璇则是垂眸安静坐在一旁,倒是另一桌的几个姑娘正朝着这边看。 许是因为阿璇这样一个在京城名不经传的姑娘,居然能赐婚给宋三郎,当真是伤害了一众未婚少女的心。原本还能在背后说几句酸话,可如今瞧着真人,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若是单单论样貌,她还真是配得起宋三郎。 阿璇正在吃水晶虾仁时,碧竹从外面回来,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了两句。她眉梢微微一挑,整个人就从不经意的神色,变得带着几分凌厉。 待她不紧不慢将口中虾仁咽下时,就对旁边卫氏,轻声说道:“娘,我去净房一趟。” 卫氏转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瞧顾菀还没回来,压低声音问:“菀姐儿还没回来呢?” “菀妹妹大概是肚子不舒服,她面皮薄不好意思说,所以我去看看她,”阿璇回道。 卫氏点头,先前顾菀就去了一次净房,这次又去,想来还真是肚子不舒服。所以她立即说道:“要是真不舒服,就过来同我说,我带你们早些回去。” 阿璇点头。 待她领着碧竹一出门,刚走到没人的地方,就听碧竹轻声急道:“姑娘,奴婢瞧见六姑娘和那何家大少爷约在一处僻静的地方见面了。” “带我去,”阿璇沉声说道。 碧竹虽说着急报告给她,可听了她的话反而是更加着急,急急说道:“姑娘,咱们还是不要过去吧,这要是让人瞧见了。” “你以为六妹只是约他见面吗?”阿璇喝止道。 顾菀性子沉静持重,绝对不像顾蕙那般。所以她约着何祁见面,比是有事情。要么就是顾蕙求着她见何祁一面,要么就是她心中有所决断。 待她们走到忠毅侯府的花园时,就见来往穿梭的丫鬟,各个身上都穿着统一的青色比甲,手上提着各色食盒,似乎还在酒席上菜。 因为此时正是吃酒的时候,所以除了这些往来的上菜丫鬟,倒也没什么别人。人虽然多,可都聚集在一处,所以阿璇越往园子的西面走,就越是僻静,在穿过一个抄手游廊时,碧竹就指着前面的小院说道:“姑娘,就是那里。” “净房也是在这边?”阿璇问道。 碧竹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就是点头。 *** 此时顾菀看着面前的人,认真问道:“你对我姐姐可是真心的?” 何祁如今已是今时不同往日,身上穿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头上束发地紫玉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整个人看起来英俊又成熟,嘴角含着的笑,温柔又儒雅。 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不那么动听,他含笑道:“先前顾大人来问我说时,想来我已是说的十分清楚。想来是顾大人顾念着三姑娘的脸面,这才没说的吧。” 顾菀虽性子沉稳,可到底是十三岁的姑娘,又见何祁这般无耻,当着她的面还能这么诋毁顾蕙,立即便是气得浑身颤抖。只是她竭力控制,可是胸膛还是上下起伏。 何祁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显是怕顾菀突然恼羞成怒。 他还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六姑娘,我听闻三姑娘也已订下了婚事。而我如今也有婚约在身,昨日之事,六姑娘又何必再提起呢。” “昨日之事?”顾菀嘲讽地说了一声,反口一句问:“那你知不知道,你之前对父亲说的话,有对伤害三姐姐的心。” “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何祁无奈摇头。 顾菀见过顾蕙发疯的模样,口口声声地喊着泽佑不会欺骗她的。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心中心心念念的男人,却是比谁都要鄙夷她,都要践踏她的尊严。 “所以,那日在相国寺,与三姐姐见面的人,就不是何大哥你了?” 待娇俏地女声从身后传来,顾菀吓得心脏都险些停掉了一拍,待她回头看见依在月亮门上的阿璇,这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心跳。 何祁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阿璇。当看见那张比从前更加娇艳绝美的面容时,他的心竟还是忍不住抽痛,因为一看见这张倾城绝世的容貌,他就想起芸儿来,想起她倒在冰冷的街头,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一直觉得何芸的事情根本不是意外,可他却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让顾令璇给自己的妹妹偿命。 而他更恨自己的是,在看见她时,他居然还是狠不下心来。 他好不容易敛住面上表情,淡淡问道:“什么相国寺,我听不懂五姑娘在说什么?难不成五姑娘也是为你三姐姐来讨公道。那我只能和五姑娘说一声,这世上总也不能强人所难吧。我只三姑娘喜欢我,不过我对三姑娘却是没有丝毫越矩之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三姐只是自作多情咯,”阿璇莞尔一笑,似乎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 此时阿璇已是走到两人身边,与何祁也这差了几步之远。 顾菀神色复杂地看着阿璇,显是觉得在这种时候,阿璇居然还和外人一起嘲笑自己的堂姐。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倒是何祁温和一笑,夸赞道:“五姑娘果然是聪慧,而且明事理,不会一味地偏帮自家人。” “是吗?”阿璇笑着反问道。 就在此时,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阿璇闪电般出手,在她跨了两步之后,就是将手中的东西,一下子捅进了何祁腹中。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是一下就喷溅出了血。 何祁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就是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待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腹部已是流血不止。 而阿璇手上则是拿着一支滴着血的双喜双如意长簪,何祁摇了摇,但还是勉强站住了身子。 身后的顾菀已是看傻了眼睛,连喊都没喊一声,她在回过神后,才大口大口地喘气,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倒是阿璇冷笑着看着何祁,就是又冲去了上去,只是这会她整个人弓了起来,侧着身子对着他就是撞了过去。何祁此时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伸手去挡她,可是哪里抵得过她这般大的撞击力。 他整个人砰地一下就摔在了地上,砸在地上那沉闷的声音,吓得顾菀身子抖了一下。 此时何祁睁着眼睛大口喘气,而肚子上的血更是止不住的流,这一簪子戳地太深了,他只觉得腹部伤口处撕心裂肺的疼。 “你还真说错了,我可不是什么明事理的人,我这人最是偏心了,”阿璇此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浑身都是兴奋地颤抖,连拿着血簪子的手都在抖个不停。 何祁躺在地上,似乎想挣扎着起身。 此时顾菀总算回过神,赶紧上前,带着哭腔喊道:“五姐姐,咱们赶紧走吧,可别让人看见了。” “怕什么,”阿璇既是敢做,那就是没再怕的。 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和何家这对兄妹结仇最深。一想到她日后还要和何祁当亲戚,还真是狗屁的缘分啊。 “别以为你娶了郡主,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顾家人。有我顾令璇在的一天,你就别想,”阿璇一点也不畏惧地盯着他看道,随后视线就是移到他受伤的腹部,轻笑一声:“要是你这次能活下来,以后你还得叫我三嫂呢。” 何祁看着她面脸的笑容,是真的害怕了。 这回要是她真的把自己杀了,就算宋寒川知道了,也只会帮她掩盖的吧。 何祁一手撑在地上,忍不住往后挪自己的身子,可他每往后挪一小步,阿璇也跟着上前一步。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和三姐到底是两情相悦,还是她单方面的喜欢你了吧?” 何祁真的是怕了,如今在他眼中,阿璇就是个魔女。 “是两情相悦,我也喜欢蕙儿,只是我与郡主的婚事,乃是皇上赐婚,我没办法退让。” 阿璇嗤笑一声,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孬种。” 顾菀咬着唇,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 而宋寒川到的时候,就看见何祁腹部和手上全是血,而阿璇则是淡笑地站在一旁。 再见到他们时,还颇淡然地说道:“你们终于来了,何大公子好像受了不轻的伤呢。”   ☆、第116章 恨嫁恨娶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院之中,树荫遮挡,因着九月天气爽朗,天空碧蓝,没有一点浮云。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过,吹得站在门口的人,衣袍翻飞。 宋寒川看着这一幕,碧竹慌里慌张地去找顾十三。正好他刚从康王府回来,就是碰巧遇上,还以为是阿璇出事了呢,就赶紧过来。 谁知一过来就瞧见这一幕,就算他这心都偏歪了,也不好说阿璇是受了委屈。如今看来这遭了罪的可是另有其人。 顾十三站在宋寒川身后,勾着头看着院子里头,就瞧见阿璇粉色长褙子上被喷溅上了血迹,而何祁则是躺在地上,不过眼睛还睁着,那就是没死。 他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璇朝他看了一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十三,真不好意思,岚姐姐大喜的日子,居然见血了。” “这有什么的,大喜的日子,见红才好呢,”顾十三呵呵一笑。 宋寒川转头就瞪他,顾十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嘴。待又看了院子一眼,宋寒川便是跨过过去,顾十三也跟上,两人一左一右地将何祁从地上架了起来,就是带进院子里的房间中。 待宋寒川他们刚走时候,阿璇还站在原地不动呢。他转头看着她,淡淡道:“还不赶紧跟上。” 阿璇一听,就是抿着唇,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没挡住。 宋寒川见她这模样,又是低声道:“待会再教训你。” 顾菀听着这样低沉悦耳的声音,霸道地说着话,却是不敢抬头。待阿璇跟上去时,她才敢小心地抬头看着前面的人。 此时阿璇跟在宋寒川的旁边,两人前后差着两步距离,可之间那种谁都插不进的亲密,却是让人心生羡慕。 顾菀知道阿璇是京中很多姑娘羡慕的对象,只因为她被赐婚给宋寒川,可谁都不知道的是,宋寒川对她的这种态度,才是最让人羡慕的。 好在顾十三这里,有季铭留下的伤药。他又怕何祁真死了晦气,又赶紧让小厮去请了大夫过来。 至于此时,阿璇则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寒川。其实她捅了何祁之前,就让碧竹去找顾十三过来。这会顾十三肯定在府里头呢,碧竹又来过好些次忠毅侯府,所以对这路也是比较熟悉的。 况且若不是何祁说话实在太过分,她也未必就会捅他一簪子了。因果本就有缘法,阿璇又是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人。 不过谁知去了康王府的宋寒川居然回来了,她要是知道是宋寒川过来了,她大概就会对何祁手下留情,不给他来这么一下了。 这会她只觉得身心畅快,就像是积压了几辈子的疙瘩,终于在这时候宣泄出来了。可见这人还真的是不能憋气。 至于旁边的顾十三,见顾菀面色苍白地站在旁边,一个柔柔弱弱地小姑娘,原本鲜花般一般润泽的唇瓣,这会还在颤抖个不停。他见她实在是吓得可怜,就是安慰道:“放心吧,他死不了的。别怕了。” 顾菀抬眸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害怕,可却又强装镇定地说道:“我,我不害怕。” “你都抖成这样了,还不害怕啊,”顾十三可是个实诚人,见她身子不停地在抖,就是含笑说道。 顾菀大抵也是听出他在嘲笑自己,小姑娘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就是想狠狠地瞪他一眼。偏偏抬眸时候,眼波过于流转,眉目分外楚楚,看起来竟是像传情,而非责怪。 顾十三闷声一笑,看得顾菀更加气闷了。 宋寒川见何祁躺在椅子上,捂着腹部的左手此时满手都是鲜血。而此时就听见门外敲门的声音,随后就听见一个细细地声音说道:“姑娘,是我。” 碧竹拿了阿璇带着的衣裳过来了,阿璇低头一瞧自己身上的粉色衣裳,已是沾染上了血迹,是该换了。 她低头转向宋寒川,小心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却是一步都没敢迈出。还是宋寒川冷声说道:“过来,别走。” 阿璇一步都没敢走,宋寒川看她垂着的雪□□嫩小脸,下巴上还沾染上了点点血迹呢。他从怀中掏出帕子,便是伸手轻扣她的下巴,给她擦掉了下颚上的血迹。 “你回去时候,小心些,”他说道,大概又觉得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没气势,又是追加了句:“不许再这么淘气了。” 旁边的碧竹捧着衣裳,而顾菀正担忧地看着阿璇呢,结果听到这话,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朝着对面看了一眼,又是迅速低头。 阿璇见他当着别人的面,对自己都这般不遮掩的亲密,真是又羞涩又开心,只觉得心里头甜甜的,连腿都是虚浮的。 阿璇自然知道何祁死不了,她也没打算真的杀了何祁。左右给他点教训,让他以后只要想到顾令璇这个名字,就胆战心惊。日后要是再敢害她,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不过阿璇想起方才何祁看自己的目光,估摸着以后他应该不会随意招惹自己了吧。 顾菀和碧竹两人走在前面,阿璇跟在后面,三人小心翼翼地到了花园的净房里。等进去之后,碧竹赶紧就是从里面反锁上净房的门,而阿璇则是打开包裹,拿出衣裳。 “我帮五姐换吧,”顾菀就要过来帮手。 阿璇忙道:“你也是穿得浅色衣裳,可别沾到你身上。要不然咱们两出来一圈都换了一身衣裳,别人该怀疑了。” 顾菀听了,登时有些手足无措,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是上来帮忙好,还是退回去好。 好在碧竹这会关了门,就是过来,笑着说:“六姑娘哪做过这等事情,还是让奴婢来帮姑娘换吧。” 她寻常就伺候阿璇关了,这会手脚麻利地解开磨成薄片绿松石做成的扣子,盘扣做的极是精致,不过越好看的东西越是麻烦。待碧竹解开全部扣子时,都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阿璇迅速将包袱里头粉色长褙子拿了出来,这件衣裳扎眼看起来就和刚才那件一模一样,不过若是细瞧,就能瞧出来两种粉的深浅不同,上头绣着的刺绣纹路不同,再加上袖口领口镶嵌的边也不同。 顾菀看了一眼,惊讶道:“五姐,你就跟没换过衣裳一般。” 阿璇低头一瞧,见效果不错,也是一笑。而此时碧竹,也终于明白,临来前,姑娘非要让碧鸢再找一件粉色衣裳的意思,合着姑娘一早就知道会有今个这么一出啊。 “以防万一,”阿璇委婉一笑。 不过旁人两人却有些咋舌,只觉得阿璇实在是厉害。不过她们到底出门有些久了,就是急急赶回席面上。 卫氏一转头看着她们回来,有些焦急地说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衣裳被水打湿了,让碧竹又给我拿了衣裳换了,”阿璇低声解释,卫氏看了她身上的衣裳,这才点了点头。 而旁边的顾菀,显然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嘴唇泛白,面色瞧着也不好。 所以在宴席结束之后,卫氏就带着她们两个离开了。 过了几日,宋寒川就让人带了消息进来,何祁的伤势不用担心。 *** “姑娘,咱们快来不及了,”碧竹在外面喊道。 此时在房中的金珠正在帮阿璇整理衣裳,而素心则是捧着一个盒子,盖子已经打开了,里头是一对鸳鸯玉镯,她急道:“奴婢给姑娘带上吧。” 阿璇面色凝重地点头,素心就是取出镯子,给她带在了手腕上。 “姑娘,”碧竹掀了帘子进来,就见阿璇已是站起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阿璇瞧了一眼外头,问道:“已经来了吗?” “还没呢,不过夫人都派人来催了好几回了,”碧竹着急地说道。 阿璇安慰她道:“无妨,不是都说午时才来,如今还有半个时辰呢。” 碧竹虽然也知道,可到底这还是心里焦急,生怕耽误了时辰。毕竟那可是皇上发的圣旨,谁敢耽误接旨的时辰。况且这可是自家姑娘一辈子的事情,碧竹这心里头也是又期待又惴惴不安的。 待阿璇带着一行丫鬟出门,就是直奔着前院而去。卫氏已在前院的正厅坐着的,旁边的顾阶则是和她一同坐在上首。 旁边顾应衍坐在左上首第一个位置,至于顾应承和顾应启则是依次坐在她身边,只不过他们两个却已是小少年模样,原本脸上稚嫩的婴儿肥也褪去,整个人如抽条一般,带着少年人的消瘦和单薄。 卫氏见阿璇缓缓而来,眼眶竟是一下子就湿润了。两年前,皇上赐婚的时候,她还只觉得阿璇还是个小姑娘,可如今她真的是个大姑娘了。 今日便是有圣旨从宫中而来,皇上已经选定了让他们大婚的日子,阿璇就要在她十五岁及笄之后,出嫁了。 宫里的太监都是极守时的,几乎是踏着时间点,进来的。顾阶领着一家大小就是出门而去,跪在院子的石板上,恭敬地听着面前尖细的声音响起。 “赐婚与淳亲王世子,择十月十八日成婚……” 虽然那太监高唱了好久,可阿璇只听到这么两句。宋寒川是去年被封为淳亲王世子,所以阿璇成婚后,就是淳亲王府的世子妃,而不只是王府三少爷的妻子。 所以她也将以正二品世子妃的品级,正式出嫁。 阿璇是九月的生辰,也就是说她及笄一个月便要准备出嫁了。此时卫氏听到这个日子,心里头就跟油煎似得,恨不能立即就开始准备起来。 好在卫氏从两年前,阿璇赐婚就开始准备了,如今嫁妆是准备差不多了,压箱底的铺子、庄子还有银子也都备好了。如今连陪房过去的人,也都妥当了。 至于阿璇的及笄,从三月开始,卫氏就在准备着。 待曹公公宣读完圣旨之后,就是笑着道:“顾大人,恭喜恭喜了。” “曹公公,客气了,”顾阶双手接过圣旨,客气说道,说着就请曹公公到里面小坐片刻。 曹公公知道这位是世子爷的未来丈人,如今宋寒川在京城是越发地炙手可热,所以未来顾家也只会跟着宋寒川水涨船高的。 卫氏带着阿璇回了后院,这刚坐下,就是双手合十道:“这日子可总算是定下来了,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翻黄历,这十月十八确实是好日子,那会天气也正凉爽,成亲也不会遭罪。” 阿璇笑着说道:“娘,幸亏你这话没让旁人听见,要不然别人该以为我多恨嫁呢。” “谁敢说你恨嫁,你成婚的日子可只比及笄晚一个月,旁人只会说宋三郎恨娶。” 阿璇看着卫氏,您果然是亲娘。   ☆、第117章 缘分呐缘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虽说这会才七月,可是皇上的圣旨下来之后,阿璇就觉得日子过的飞一般地快。等碧竹说要把秋装收拾出来时,她正在绣头盖,一把就刺到了手指头。 谁知八月中旬时,宫里居然派人到顾家,定妃娘娘在宫中举办赏花宴,邀阿璇到宫中参加。虽说今年过年之时,宫里头对顾家也有赏赐。可邀阿璇进宫参加宴会,却是头一回。 定妃娘娘,那可是宋寒川的祖母,只怕连肖王妃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阿璇不怕肖王妃不喜欢自己,或者说她对肖王妃能喜欢自己这件事,压根就不报有期望。可定妃就不一样了,宋寒川自小在宫中长大,可是被她悉心照料的。 所以宋寒川对这位皇祖母,也是极尊敬和爱戴的。 是以阿璇在进宫的前一日,指挥着丫鬟将自己整个衣柜都倒腾出来,可不管看哪件都觉得不够好。大红色太艳丽,粉色太过娇艳,嫩黄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不够端庄。 待卫氏过来时,就瞧见阿璇正对着这些华贵的衣裳发愁呢。她极少见到阿璇这般慌乱的模样,当即便抿嘴一笑,上前道:“就穿那件玫瑰红织金缠枝褙子,你皮肤白,穿红色最好看了。” 阿璇瞧了眼卫氏说的那件,也是勉强点头,这件还算不错吧。 卫氏眼光本就不错,又帮着她挑了首饰,卫氏从两年前开始就替她准备嫁妆。所以特意给她备了一套足足有七层的妆奁,阿璇刚开的首饰只装在自个原本的三层乌木雕漆妆奁里面,可渐渐地却是不够放了。 如今再把她的首饰匣子拉出来,里头都满了大半了。 所以连她自个都念叨着,这嫁女儿可真是太亏本了,她估摸着顾阶和卫氏光是嫁她一个就得花了四五万两银子。也幸亏家里头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要不然再有个妹妹什么的,还真的是得掏空家底了。 等到了赏花那日,宫里头便早早派了马车过来,接她进宫。因为定妃娘娘只请了她去,所以卫氏就只能送她上马车。随车来的还有个杏眼圆脸的宫女,穿着制式衣裳,梳着宫女子发髻,不过头上只插着一根玉簪子,两边耳朵上也只是带着青玉耳坠,不过瞧着那玉质瞧着也不是顶好的。 她扶着阿璇上车的,所以阿璇这次连丫鬟都没能带进宫。 从顾家到宫里头得半个时辰的马车,虽说车厢里头有软垫也有靠枕,不过她也是坐的笔直,面带微笑,就跟个石雕一般,一直到了宫门口。 以阿璇的身份,是没有轿子可坐的。所以她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就是跟着来接她的宫女素兰往定妃所住的长宁宫。 定妃娘娘今日也是像往常一样起身,待她用完早膳之后,就有宫女来通传,说是外头的花已是摆好了。 是实话,宋绅尧去年也大婚了,娶得还是景明侯府侯爷嫡女呢,可定妃也只是派人赏赐了些东西,并没有亲自见过这位孙媳妇。 可宋寒川成婚,她可是从年初就开始在皇上跟前念叨,要让他早日成婚。毕竟从赐婚到现在,总算是等到人家姑娘及笄了。至于六王爷也是的,每回进宫都要被定妃提着耳朵念叨。如今老三是世子了,世子大婚可不比别的儿子,所以一定要大办。 所以在皇帝终于选定了日子后,她就是召见阿璇进宫,想要先见见这个孙媳妇。 “娘娘,顾姑娘到了,”就在定妃正在逗她养得那只鹦鹉时,派去接人的素兰就是进来禀告。 定妃点头,笑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素兰福了福身子,就是转身又出去。此时阿璇正站在宫殿门口安静等着,左右两边都站着两个宫女子,她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可人家愣是连眼珠子都没眨过一下。 好在素兰此时已经从里面出来,待走到她跟前,恭敬说道:“顾姑娘,娘娘宣你进去。” 阿璇含笑点头,心底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是抬脚进了大殿。这宫殿极宽阔,阿璇虽没抬头,可也知道这里的房梁可比她家中的要高多了。难怪宫里人都得小声说话,若是高声的话,只怕声音都带着回响的。 她虽目视前方,眼睛没有往两边乱瞄,可也能将殿内的布置看了个大概。在宫殿的正厅之中,铺着能照着人影的金砖,这样内造的金砖,听说也就只有宫里和王府里能用,有些圣眷正浓的公侯之家,偶也有皇上赏赐可用。 要不然这种金砖,谁家敢用,那可是要杀头的。 不过进了旁边的次间时,地上铺着猩红驼绒毡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走路是没有一点声响。 触目可及之处,皆是富贵锦绣之景。待素兰停下脚步时,阿璇也是跟着地上,她垂目微垂,只瞧见前头站着好几人,只不过中间之人的裙摆上却与两边之人大不相同。 阿璇是在宫中学过礼仪,又受过杨嬷嬷的教导,自然知道给宫中贵人请安该如何。她缓缓蹲下身子,身姿曼妙顺畅,口中称道:“民女顾令璇,给定妃娘娘请安。” 定妃此时已回头看着面前这姑娘,虽说贵人事多,容易忘人。可她还真的没有忘记这个小姑娘,当年她差点因为她年纪太小,就撂了她的牌子。谁曾想却被皇上瞧中,赐婚给了东廷。 宫里头从来不缺美人,可是这样姑娘的长相却是那一届秀女之中之最,虽年纪小,可容貌之胜却已是赢过了别人。如今她已十五岁了,所以在她来之前,定妃便有些好奇地在想,两年那样漂亮的小姑娘,如今该是如何的倾城容貌。 “美人儿,美人儿,”就在定妃迟迟未叫她起来,阿璇心中正忐忑不安时,就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喊了起来。 阿璇还是没能控制的身子一抖。 倒是定妃莞尔一笑,柔声道:“好了,起身吧。” 阿璇这才敢起身了,而脸蛋也微微抬起,只不过一抬头,她不仅看见了定妃,还瞧见了在她身后的一只鹦鹉,想来刚才叫美人儿的声音,就是这只鹦鹉了。 好你个鹦鹉,居然还学会了儿化音。 定妃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是淡淡笑道:“这鹦鹉平时被我养的有些没规矩了,见着漂亮的姑娘,就爱说些话戏弄。” 她这么一说,反倒是阿璇不好意思了。不过一只鹦鹉见着漂亮姑娘就这样,岂不是成精了。 “好了,你陪我过来坐坐,咱们可别搭理这小家伙了,”定妃笑着说道,就是过来,她轻轻拉起阿璇的手,就是牵着她往对面的榻上走过去。 此时摆在一旁的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就摆在榻边,整个房中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之味,这香味似乎比并不是花香,瞧着像是柑橘的果香味。 不过她们往这般走,那边的鹦鹉却还是在欢腾地叫道:“美人儿,美人儿。” 阿璇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她居然被一只鹦鹉调戏了,还真是…… 定妃此时也瞧见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小姑娘这般娇羞的模样,既娇憨又可爱,让她看了都心情愉悦,果真这谁都喜欢美人儿啊。 “好了,咱们只管说咱们的,我让人把那小东西拎下去,”定妃笑着替她解围,而这会就有专门的太监过来,将鸟笼提了下来,不过阿璇还是听到鹦鹉扑腾着翅膀的欢快声音。 定妃娘娘声音温柔又好听,放佛真是寻常祖母一般,同她随意话家常。阿璇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在她温柔的声音下,被渐渐抚平。 “你竟是九月生辰?”定妃在得知她九月才要及笄,就惊讶地说道。 阿璇点头,说道:“民女是九月初六生辰,离重阳节就差三日。” 谁知定妃却是带着微微惊诧声音道:“我也是九月初六的生辰。” 阿璇登时傻眼了,要不要这么巧合啊。古人的生辰八字可是极重要的,两家要订婚的话,头一件事就是合八字。阿璇当时虽被留了牌子,可皇上给她赐婚之前,也是让钦天监的人合了她和宋寒川的八字的。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和定妃是一日生辰,她脸上自然也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定妃这会就更加欢喜了,说道:“可见咱们合该有这祖孙缘分。” 阿璇微微红了脸蛋,就是点头。 不得不说,两人生辰一致这事,还真是拉近了不少关系。定妃又问了她及笄的事情,当即吩咐了宫女,待宫女捧着一个彩屏如意六角锦盒出来。她笑道:“原本给你准备了旁的,不过你既是还未及笄,我就将我及笄时所带的金冠给你。也不枉咱们同一日生的缘分。” 定妃及笄时所带的冠,这东西可实在是太珍贵了,阿璇当即就起身道:“民女何德何能,不敢受娘娘这般重的赏赐。” 定妃连自个的亲孙女都没给,居然给了她,她哪里敢拿嘛。 倒是她温和一笑,坚持道:“我活到这个岁数,还是头一回遇到同我一日生的,可见咱们确实有缘。况且你日后可是要叫我一声祖母的,这冠给你那也是缘法。” 阿璇只得收了下来。 宋寒川今个刚好也进宫,不过从勤政殿出来,就是遇到了长宁宫的太监。这太监在他耳边附耳说了几句,他原本冷冰冰的面容登时有了变化。 他往前走了两步,那太监在旁边跟着,就听他淡淡说道:“已是许久未给娘娘请安了,今个也该去一趟了。” 谁知他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似乎过于热闹了些。待他进去之后,这才发现是个小太监正站在榻前,也不知说的什么话,让阿璇都跟着笑得眼睛都泛着泪花了。 原来定妃宫中有个能说会道的小太监,没进宫之前学了几天说书。是以后来被管事太监发掘出这份才能,便是推荐到定妃娘娘跟前,说的头一回,险些没把定妃的肚皮都笑破了。 所以定妃就把人宣了过来,和阿璇一块听了听,两人这会笑得此起彼伏,这感情那叫一个一日千里。 所以宋寒川进来的时候,都有些纳闷。他可是见过肖王妃在定妃娘娘跟前,那战战兢兢,不敢说错一句话的模样。原以为阿璇也是小意奉承着,没想到居然这会居然这般欢快。 以至于他进来时候,定妃也只是笑道:“东廷来了。” 居然就只是让人赐座之后,继续听那小太监说书呢。 等小太监终于说完了,定妃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道:“我可是好些年没出宫了,也不知这小太监有没有诓骗我。” 阿璇没说话,旁边的宋寒川接道:“旁的倒没什么,只是如今京城最好的馆子是沧海阁,而不是宜香园了。” “沧海阁?这名字听着倒是像江湖里头的门派,”定妃摇头笑道。 阿璇险些被咽住,没想到这般尊贵的娘娘居然还知道江湖门派,画风转变的太快,她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不过宋寒川似乎极适应她的说话风格,又挑了些事情说了下,阿璇都不知道他居然还能这样哄人。 倒是定妃娘娘留阿璇下来用膳,却对宋寒川说道:“今个我可就不留你了,你只管回你家里头去吧。” “娘娘这心可是偏了,只怕日后眼中就越发没我这个孙子了,”宋寒川摇头笑了下。 定妃还真是点头笑了,直接说道:“日后我只管疼阿璇这个孙媳妇,人家又漂亮又端庄,还愿意陪我说说话。可不像你整天只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银子呢。” 阿璇真的很想忍来着,可听到最后一句,也是闷声一笑。 谁知定妃却是转头看她,鼓励地问道:“阿璇,你说是不是?” “回娘娘,我也觉得自个欠了银子。” 宋寒川瞧着她强忍的笑意,也是忍不住嘴角微抽,满眼都是笑意。   ☆、第118章 透风的墙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定妃娘娘留了阿璇在宫中用膳,却是把宋寒川赶走了。不过宋寒川也知道,他长留在这里,是有些不好。便是起身离开,只是走前却又瞧了阿璇两眼。 他这样光明正大地看人,反倒是让定妃笑着就是指着他的鼻尖,显然是觉得他这般太张扬了。宋寒川也不在意,告罪离开了。 而阿璇是在宫中留了午膳之后,才回顾府的。来的时候只是单人一个,不过回去的时候,可是大大小小的锦盒,装得满满一车厢,所以回去时就有两辆马车跟着回去了。 卫氏在家里头转悠了好几圈了,连午膳也只是用了几筷子,就让人撤了下去。等听说阿璇回来了,就是欢喜地让人赶紧赶紧接她到自个院子里头。 不过阿璇还没到呢,就有小丫鬟先回来通喜信了,只欢喜道:“太太,姑娘从宫里头可是带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回来呢。肯定是定妃娘娘喜欢咱们姑娘,这才赏赐的。” 如果说先前卫氏还忐忑不安,生怕宫里的贵人为难自个女儿呢,结果一听丫鬟回的话,喜笑颜开,登时爽快道:“看赏,看赏。” 这丫鬟是卫氏院子里头的二等丫鬟,平日没什么机会在夫人跟前表现,没想到今个居然单独得了赏赐。 待阿璇坐了软轿进来时,卫氏自个就等在了门口。她一下轿子,就赶紧过来,无奈道:“这外面日头多晒,娘干嘛在这等着?” “还不是来迎接我的好闺女,快和我说说,定妃娘娘为人和善吗?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你可有好好表现?”卫氏拉着她的手,就是一连串地问道。 这会正是七月,又是午后阳光最烈的时候,太阳当空照地,空气里头连一丝水分都没有。烈地让人有些心烦。 阿璇见卫氏站在太阳底下,就是对自己一连串的问话,只得柔声一笑,说道:“娘,咱们还是先进去说说话吧。” 卫氏这才点头,两人携手往屋子里头去。待进门之后,阿璇便嫌热,卫氏让人上了瓜果。不过阿璇突然想起来,就是说道:“定妃娘娘赏了我一盒樱桃,让人把樱桃洗出来,免得放得坏掉了。” 此时外头又传来声音,卫氏朝外面看了一眼,阿璇便说道:“是定妃娘娘赏赐的东西,我让人都搬到了娘的院子里来了。” “这些东西既是娘娘赏给你的,干嘛搬到我院子来,”卫氏说着就是吩咐道,“让人搬到姑娘院子里。” “也不是全赏给我的,还有给爹娘的东西,具体的我也没瞧见,”阿璇没让人搬回去,就是放在了卫氏的院子里头。 卫氏一听脸上的笑意更盛,直接便是说道:“定妃娘娘可是喜欢你?要不然也不会给你这样多的赏赐吧。” “娘娘很平易近人的,还让小太监给我说书呢,”阿璇就将今日在长宁宫的事情,一一地说了出来,听得卫氏也是直点头。 她欢喜道:“看来娘娘还真的喜欢我们阿璇,不过也是,你性子好又会说话,长得还这般好看,就算娘也会喜欢的。” 阿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世上哪有亲娘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就算已经听过了,可卫氏又问了好些问题。阿璇耐心回答,不过却没将宋寒川今日也到宫里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在听到定妃娘娘赏赐了,自己及笄时候所带的冠,卫氏也是惊讶地合不拢嘴,随后就是欢天喜地地说道:“可见娘娘是真心喜欢你。如今可是好了,娘可再也不担心王妃会折腾你了。左右她只是个继母婆婆而已,定妃娘娘可是世子的亲祖母呢。” 之前卫氏还一直担心肖王妃会欺负阿璇呢,后来宋寒川又被封了世子。宴席的时候,卫氏可是去了,她说肖王妃那表情可是难看地很,明明心里头不高兴地很,却表面上还要装着欢喜的模样。 所以见定妃这般喜欢阿璇,她这心里哪能不高兴。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肖王妃只是阿璇的继婆婆,可定妃娘娘却是肖王妃的亲婆婆。 阿璇让人把定妃赏赐的冠拿出来,给卫氏看了看,冠上的宝石足有小拇指那般大,虽说也有几十年了,可是冠上的金子依旧闪闪发光,可见平日里头保养地也是极好。 卫氏虽然早就给阿璇准备了及笄要带的冠,不过如今有定妃娘娘赏赐的,自然就得用这顶了。 至于淳王府那边,肖王妃自然没过多久就知道了,阿璇被定妃娘娘召进宫里的事情。待听说定妃赏赐了好些东西时,她就是冷哼了一声。 坐在一旁的宋妍,则是不屑地说道:“皇祖母未免也太抬举她了,先前大哥还有二哥娶亲,怎么没见她召见大嫂和二嫂。真是偏心。” 肖王妃抿嘴,显然也是生气,半晌才不阴不阳道:“你三哥到底是世子爷,那两个庶出的能和他比吗?” “可二嫂还是侯府嫡女呢,难道身份不比她尊贵,”宋妍撇嘴说道,说着就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指上新染的丹蔻,红艳的指甲,衬地手掌越发地细嫩白皙。 “好了,左右他成亲我也管不着,”肖王妃没好气地说道。 宋妍登时便奇怪地问道:“母妃,怎么管不着了?母妃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嫡母,他的婚事难不成还能绕过您不成?” 肖王妃无奈,却也没想和女儿说这些。宋寒川是王府的世子,又身受皇上喜欢,他成亲不仅王府出了银子,就连内务府都要出银子。六王爷一直没让她管,可是肖王妃昨个才知道,宋寒川成婚光是下聘就是三万两银子,还不连那些聘礼呢。 虽说这事不是她在管着,可是她听说光是金猪就准备了九十九对,取得是长长久久的意思,九百九十九两金子。至于成对的龙凤镯子、龙凤簪子,听说也都打了好多,至于具体数量肖王妃就不知道了。 至于那些绫罗绸缎,据说是王爷亲自开了库房让人取的。这还只是王府出的份例呢,内务府的那份要是再算在内的话,他宋寒川娶个老婆,都够养活好几百人多少年了。 可六王爷既然说了,她就不好过问。不过她却是在温侧妃和陈侧妃跟前漏了几句口风,温侧妃自个的儿子娶亲,估计花了也就一万两左右,结果宋寒川娶个老婆,都够宋绅尧娶七八个老婆了。 宋妍如今成婚了,虽然她是郡主,可到底不能自个开府。如今公公也调入京城当官,所以她也跟着公婆一块住。好在婆婆陈氏,自从唯一的女儿没了之后,就开始一心向佛,成日里就是抄抄佛经,有空就往寺里头跑。 她被带着去了两回,就不爱去了。毕竟她如今是出嫁的人,再出门可比当姑娘那会容易多了,所以上哪儿去不行,非要跑到寺庙里。至于陈氏让她抄的佛经,她刚开始还愿意抄抄,时间长了也嫌麻烦,就是不愿抄,干脆让丫鬟代笔了。 肖王妃见她在自己这待得够久了,就让她回去。宋妍立即扭着身子道:“如今相公还没下衙呢,我回去也是无事,母妃,你就再让我待会吧。” “你如今到底是做了人家的媳妇,你婆婆就算不要你伺候,可哪有你这样整日回娘家的,”肖王妃虽说也疼她,可到底知道当人家媳妇的不应该这样。 宋妍一听就不乐意,抱怨道:“我那婆婆这两日在抄法华经,还非要让我也跟着一块抄。这人都死了多少年了,早投胎转世去了,抄这些经书有什么用啊。” 宋妍从未和何芸蒙面过,所以对于这个年少早夭的小姑子,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倒是肖王妃也是做母亲的,还颇为同情陈氏。她只道:“当初不许你嫁,你死活要嫁,我是拦不住,如今你这般抱怨又有什么用处。” 宋妍同肖洁云出门时,因路上惊了马,被何祁所救。是以她对何祁一见钟情,又因当时有人瞧见了,所以六王爷只得进宫请皇上赐婚。可肖王妃只觉得何家门第太低,压根配不上宋妍,死活不同意。 结果宋妍自个却愿意了,为着这事肖王妃是骂也骂了,气也气了。 如今宋妍都成婚一年了,她也算是看开了。好在何祁也算是年少有为,毕竟他这个年纪的探花,再有淳王府这样的岳家,日后进阁为宰为辅,也未必就不可能。 宋妍一听这话,登时也不乐意了,说了几句就是要回去。 不过马车刚到家,居然遇见了下衙回来的何祁。他见宋妍从外面回来,也没在意,只温和问道:“岳母近日身子可好?” “相公,下回也跟我一起回去住上几日吧,”宋妍娇笑地说道。 何祁微微垂眸,低声道:“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还有谁敢说话不成,”宋妍不在意地说道,两人就是一路回了院子。 等两人坐下后,宋妍便开始抱怨定妃娘娘偏心,居然召了顾令璇进宫。连大嫂和二嫂可都没这待遇呢。 因着宋寒川的婚期将近,何祁如今也是频繁听到阿璇的名字。只是两年前的事情,是真的在他心里头落下了印记,不过在最初的恐惧之后,就只剩下深深地恨意。阿璇的一簪子也让他认定,当年芸儿的事情,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不过如今他奈何不了阿璇,只得将这恨意埋在心底。只是今天遇到的这个人,却让他看见了报复顾令璇的机会。 只听他淡淡说道:“郡主,待会我还要出门一趟。” “出门?去哪儿?”宋妍好奇地问道。 他淡然笑道:“我在信阳的一位旧友近日回京了,我同他相约今晚喝酒,所以特地早些下衙回来。待会换了衣裳,就要出门了。” “信阳旧友,”宋妍好奇地问了句,不过却还是大方道:“既然是朋友,那相公去便是了。” 此时何祁低头一笑,斯文英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怀念道:“说起来,我这位旧友倒是和淳王府渊源颇深呢。” “相公,你说的这位旧友是谁啊?”宋妍一听和淳王府有关系,便好奇地问道。 何祁为难地皱了下眉头,摇头道:“算了,还是不说了。到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可是却又不说,宋妍的好奇心都被他挑起了。这会更是挽着他的手臂,就是撒娇让他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的这位旧友名叫崔谨,他也是出身景明侯府,是二嫂的堂弟,”何祁说道。 宋妍有些失望,原来是二嫂的堂弟啊,她还以为是什么关系呢。 正她当没兴趣时,就听何祁又淡淡说道:“不过他还和咱们未来的三嫂订过婚,想当年,他被退婚的时候,我还陪他喝过几回酒呢。” “什么?”宋妍不可置信地转头。 顾令璇居然和别人订过婚约?   ☆、第119章 天要下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宋妍只觉兴奋地浑身都在颤抖,顾令璇居然是退过婚的人?这件事只怕她三哥还不知道吧,于是她抓着的何祁的手腕,就是紧张问道:“相公,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何祁此时正要起身,便被她拉住了手腕,只得无奈地轻笑道,“我该去换身衣裳了,要不然就该有些迟了。” “你先跟我说说,退婚的事情吧,”宋妍拉着他的手便是不愿放开。 何祁见她这般好奇,就是无奈道:“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罢了,何况如今顾姑娘也快嫁给世子爷了,这事咱们日后还是不是提起吧。” 宋妍一听就是有些怒道:“若是她退过婚,那就是欺君之罪,皇上将她赐婚给我三哥,那最后丢得还是我们淳王府的脸面。” 我们淳王府,何祁看了宋妍一眼,脸上虽是淡笑,可心中却止不住地冷笑。 但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顾姑娘选秀的时候,并没有婚约在身,所以算不得欺君之罪。” 何祁这话倒是实话,不过宋妍却是听得格外不舒服,闷气道:“你究竟是和谁站在一处的,居然帮着那个女人说话。” 在她不满的哼声,何祁略带讨好地笑道:“自然和夫人一起,只是我觉得这件事到底已经过去了好些年,如今就算再提起,只怕也是无用。毕竟世子爷十月大婚的圣旨都颁布了,岳父大人总不至于逆了皇上的意思吧。” 宋妍点头,何祁说的这个话太对了。如今三哥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万没有再反悔的意思。不过她一向不喜欢阿璇,一想到日后还要叫她三嫂,就只觉得怄气。若是不能毁了这婚事,给她添点赌也是好的。 于是她送着何祁离开后,就是让人备车去淳王府。她身边的丫鬟惊道:“郡主,这会都快天黑了,咱们还去王府?” “让你备车,你就备车,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宋妍不屑地说道。 她自从嫁人之后,头上没了肖王妃的管束,婆婆又是个只知道念经向佛的,所以也是随心所欲惯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想着赶紧和肖王妃说说去。 所以肖王妃正在用晚膳呢,就听人通传郡主来了。她当即按下筷子,有些怒气地说道:“这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等宋妍进来,就瞧见肖王妃面前的坑几摆着满满的碟子和盘子,可见是刚用晚膳。她便笑道:“还真是赶巧了,我陪母妃一块用膳吧。” “你这丫头,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成日往家里跑。若是让你父王知道,又该说你没个做媳妇的样子,”肖王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宋妍赶紧解释道:“母妃,我回来是有重要事情和你说的。您先别着急。” 肖王妃露出无奈的表情,又让丫鬟添了副碗筷。倒是宋妍让丫鬟先下去,吩咐道:“我没叫人,都不许进来。” “好了,你这是又干什么?”肖王妃口吻也是有些无奈。 “母妃,你知道吗?那个顾令璇可是订过婚的,”宋妍压低声音,得意地说道。 原本已经拿起筷子,准备重新用膳的肖王妃,手腕突然顿住,抬头看着宋妍,见她的表情充满着得意,也是惊诧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的而已,没个真凭实据的。” “是您女婿说的,他从前也在信阳府待过。所以就知道,况且和顾令璇订婚的,就是二嫂的堂弟,听泽佑说,这件事当时信阳府的人都知道,”宋妍一口气说道。 肖王妃再次放下碗筷,脸上也露出嘲讽地笑意,“你父王如今对他的婚事这般看重,若是只的话,还指不定怎么好看呢。” “那咱们要现在告诉父王吗?”不过宋妍惋惜地说道:“不过皇上都已经把大婚的圣旨颁下了,要不然还能坏了这门亲事呢。” “坏了这门亲事,”肖王妃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这个顾令璇能以三品官之女的身份被选为世子妃,本就是祖上冒了青烟的。咱们干嘛要毁了这门婚事,倒不如让他们成婚。不过等婚后,再让你三哥知道,到时候他们夫妻不睦,生不了嫡子就有的好看了。” 宋妍这么一想,还真是的。毕竟这女子被退婚可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情,瞧着她三哥那般骄傲一个人,只怕到时候肯定会嫌弃顾令璇的。到时候他们夫妻不睦,可就有的好戏瞧了。 至于崔谨一家回来之事,阿璇不知道,反而是宋寒川先得知了消息。 不过对于这个手下败将,他本没什么关注,只是听说何祁请他喝了两回酒,他这才让徐炎前去调查两人。 至于阿璇,这些日子她又要忙着及笄,又要忙着清点嫁妆的事情。好在她先前有两年的时间准备,如今都整理地差不多,至于她自个绣的那套嫁衣,只怕用不上了。先前赐婚时,宋寒川还只是淳亲王府的嫡长子,可这会到了成亲的时候,他可是淳亲王府的世子爷了。 所以她和宋寒川的衣裳,都得由内务府准备,毕竟都是有品级的人了。 不过这两日,她正准备找人将宋寒川的那枚玉锁,重新打成项圈,待成婚那日带上。可这玉锁到底来历不明,若是被卫氏知道,又该询问了。所以她想着自个出门去打,不过都到了这会,只怕卫氏打死都不肯让她再出门的。 结果正愁着呢,就听说顾岚怀孕了。 顾岚比她早成亲两年,不过因着阿璇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所以不好常去看她。所以顾岚都哀叹了多少回,简直比宋寒川还希望她早些出嫁呢,日后她们可就都是老宋家的媳妇了。 不过这会卫氏却没从前那般好说话了,怎么都不愿放行,只让阿璇在家好生待着。后来阿璇想了想,毕竟她也快要成亲了,只派人送了贺礼过去。 倒是顾岚看得极开,安慰她,等到她成亲的时候,自个必定去参加的。 这转眼就到了九月份,阿璇的及笄礼就要开始。至于这会的正宾,也没请旁人,就是请了忠毅侯府陈氏,而陈绮儿作为赞者。 陈绮儿比她大上几个月,早过了及笄礼。不过婚事却还是没定下,陈夫人回去哭诉了两回,却被卫老太太忍不住骂了好几句,毕竟要不是她这山更望那山高,何至于到现在都还没定下。 陈夫人被教训了一顿,后来还是武宁侯府的老太太出面,听说这会正在议亲呢。 所以阿璇及笄那日,陈绮儿一早来了,便是耷拉个脸色。阿璇今个心情不错,便是笑着问道:“表姐,这又是怎么了?” “还不是受气了,那个卫璎就算嫁了人,还是那般讨人厌,”陈绮儿不屑地说道。 阿璇听她这般大剌剌地说道,也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表姐,你小些声音,可别让听见了。要不然姨母又该训斥你了。” “算了,算了,这么大喜的日子,咱们不提她了,当真是扫兴,”说着陈绮儿就是让碧竹将阿璇待会要用的钗、笄、冠,拿出来让她瞧瞧。待会她可是要把这三样东西,一一用托盘端出去的。 当陈绮儿看着定妃娘赏赐的赤金镶红宝石金冠时,瞧着冠上的金凤栩栩如生,两条金凤沿着金冠的顶端盘旋着,凤嘴相衔,凤尾相扣,当真是精巧至极。 陈绮儿仔细看了看,便是伸手去拿,碧竹想阻止却又没敢说出口。好在陈绮儿也是小心翼翼地,待仔细看了这金冠之后,便是忍不住抽气道:“表妹,你这金冠是霍大家所制的吧?” 阿璇一时没明白,陈绮儿赶紧说道:“霍其正霍大家可是制艺大家,听说她如今年纪大了,已经彻底金盆洗手。所以他早年所制作的那些首饰,如今可是翻倍涨价了,你这金冠可真是太别致了,姨夫和姨母对你可真好啊。” 陈绮儿先前及笄礼也是搬得极盛大,所用之物也都是顶顶好的。可她没想到阿璇居然还有这等好东西,当即便羡慕不已。 阿璇只听说过霍其正的名字,却从未有幸见过他的任何一件制品。至于这顶金冠,是定妃娘娘赏给她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头。 “居然是定妃娘娘赏赐给你的,”待听到阿璇的话后,陈绮儿已不是单单能用羡慕嫉妒恨来表示了。 她立即摇头叹道:“阿璇你的命当真是好的让人嫉妒不起来。” 不一会,顾家的亲眷以及受邀前来观礼的太太们都陆陆续续地到了。忠毅侯夫人钱氏也是格外隆重地穿上了正二品侯夫人的礼服,带着一套赤金镶翡翠的头面。卫氏亲自去迎了她,又是客气地她请到上首坐下。 至于卫家那边的亲眷也早就到了,而顾老太太也在大儿媳妇的陪伴下,姗姗而来。卫老太太自然知道顾老夫人这些年是怎么对自个闺女的,可两人见面却还是亲亲热热的。卫老夫人又是让儿媳妇、孙媳妇上来给老太太行礼,两家人瞧着不知多亲热呢。 待到了吉时的时候,及笄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待一身大红色遍地金镶两指宽如意莲襕边锦袍的阿璇出现时,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被她倾城的容貌所吸引。当初阿璇被指婚给宋寒川时,就有人疑惑,这位顾姑娘家世不显,年纪也有些小,在京城更是没有什么才女名声,怎么就会被赐婚呢。 所以不久阿璇貌美之名便是渐渐在京城贵族圈传开,更是有好事者给她冠上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 当她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时候,那般雍容华贵,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待加冠之时,就有个眼尖的人,似乎瞧出了这冠的来历。不过这会周围一片安静,忠毅侯府夫人为阿璇加冠之后,阿璇向着上首座前的父母,行叩拜之礼,卫氏眼眶都湿润了。 旁边的顾阶显然也是有些激动。 待阿璇行礼之后,旁边的陈绮儿赶紧扶着她起身。待两人到了旁边的厢房后,这般卫氏也邀诸位夫人前往酒席上坐下。 碧竹在一旁,显然是激动不已,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姑娘,真是太漂亮了。奴婢看得还以为九天仙女下凡了呢。” 厢房之中也摆上了镜子,阿璇再一次看着镜子之中的面容,果然是美得惊艳。 *** 阿璇在床帐里面,翻来覆去就是没睡着。今日的及笄,看着卫氏和顾阶两人都是眼眶湿润,显然是给她的震撼良多。因为谁都知道,她的及笄就意味着,还有一个月不到,她就要大婚了。 虽然从两年前,她就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真临到的时候,她自己心中反而没那么笃定了。 她说不上心里头的是什么滋味,可就是难受地很,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她太习惯在顾家的生活,所以如今要离开这样一个让她感到舒适、自在、幸福的地方,她说不害怕还真的不可能。 所以宋寒川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帘帐里面翻来覆去的时候。至于这会正脸朝里面睡的阿璇,突然就坐了起来,险些把宋寒川吓了一跳。 她长发披散在背上,可此时却又垂下将脸颊遮挡了大半,原本就小如巴掌的脸蛋,差点被遮盖地让人瞧不见。 她转头看着站在帘帐外面的人,突然就凄苦地说道:“宋寒川,我好害怕。” 自从赐婚以后,这还是他头一回过来,只是因为今日是她的及笄礼。他没能亲自到场观礼,却还是想和她说点什么。 可是一来,就听到她这样哑着声音说的话。他心里头滑过心疼,便是将帐帘掀开,将她抱在自己怀中。阿璇的下巴抵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纤细的腰肢被他的双手抱住,温暖又宽厚的肩膀让她一下子安心极了。那样温暖的感觉,犹如潺潺温泉流淌在心中,暖的四肢百骸都舒服极了。 他问道:“怎么害怕了,今天是你的及笄礼,可是你的好日子啊。” “我害怕成亲,”阿璇如实说道,她想自个大抵是真的遇上了婚前恐惧症了吧,一想到肖王妃,还有淳王府的那些人,她就忍不住有些胆怯。 宋寒川没想到她会害怕这个,忍着笑意,哄她:“可我都忍了这么久,你说这样的话,我可是要伤心了。” 和他这么说话,阿璇登时就觉得心里好了许多,于是还有心情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婚前恐惧症?” “什么是婚前恐惧症?”宋寒川不明所以地问。 阿璇细声解释道,待他听完之后,便是无奈笑道:“那我真的没有。我只要想到终于能把你娶回家,就格外期待这一天。” 阿璇闷声开始笑了。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阿璇这才推着让他赶紧离开。 好在他也没怎么纠结,便是哄着让她先睡。阿璇一开始还撒娇说,他在旁边看着,自个睡不着。可等到有人在床边轻声叫自己时,她睁开眼睛才发现,居然到天亮了。 九月二十六是放聘的日子,顾家一早就收拾好了,连长年没打开的大门,都敞开了。等淳亲王府来送彩礼的队伍,从王府到顾家大约两顿饭的功夫。 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百姓在大街上围观呢,到底是王府世子大婚,这一路上不知有多热闹呢。等到了顾家的时候,顾阶自是早就领着三个儿子在门口等着了,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好久,顾应启指着鞭炮就对顾应承说笑呢。 此时顾家周围也挤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见这顾家人都是这般英俊不凡,便是更加相信顾家姑娘是京城第一美人的传闻了。 倒是顾应承轻声喝止了他几句,显是让他庄重些。 而顾家女眷都等在阿璇的院子之中,显然是想瞧瞧淳亲王府的聘礼。不过当一箱箱系着红绸的盒子被抬进来的时候,别说杨氏看得眼珠子红了,就连自觉家中极是富贵的陈夫人看得都瞠目了。 光是龙凤金镯、龙凤金簪就有二十八对,听说每个金镯子都得有三四两。 阿璇坐在屋子里头,没出去,不过却听碧竹说了外头的热闹。她忍不住想起前世时,自己在香港参加一位世伯女儿的婚礼,当时那位新娘就是手上带着七八对龙凤镯子。 至于外面两尺长的珊瑚、江南的烟笼纱、四川的云锦蜀缎、塞外的裘皮、装了一整盒足足有一百零八颗的东珠。至于三牲鱼酒、上等的芙蓉燕窝、鸡茸鱼翅、熊掌、鲍鱼,似乎只有你不认识的,没有你想不到的。 卫家唯一嫁了侯府的陈夫人,当即得到的聘礼,只怕都比不上这里的十分之一。更别说旁人,登时让人觉得,这果真王府就是和一般公侯人家不一样。 至于阿璇,她突然觉得自个的婚前恐惧症,在这些金银珠宝的刺激下,好了。   ☆、第120章 姑娘要嫁人 第一百二十章 淳王府的聘礼也算是彻底点燃了阿璇的这门婚事,所有的彩礼都堆在阿璇的院子里头,看得让人眼热。 卫氏瞧着这份富贵,反倒是没有了先前的高兴了。在晚上歇息的时候,让丫鬟给自己送了发髻,就打发人出去了。而顾阶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她正坐着发呆呢。 “怎么不上床歇息?”顾阶在前院和顾应衍下棋,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卫氏叹了一口气,却是没说话。 顾阶见这样的好日子里头,她却没一丝喜色,忙是坐下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从前只觉得阿璇被指婚到淳王府,是门好婚事。可如今瞧瞧这样的阵势,我是真怕万一阿璇到了王府受了委屈,咱们连帮她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啊,”卫氏说着,就已是泪光闪烁,显然是担忧至极。 想想她那个亲妹妹吧,当初不过是武宁侯府的嫡次子,所以陈霁再宠爱那个林姨娘,可父亲还是可以提点陈霁,让他收殓些。可等陈霁当了侯爷后,父亲就再没管过陈家之事,所以那个林姨娘接二连三地生儿子。 更别提宋寒川那样尊贵的身份,虽然如今是世子,可谁都看出来,淳王府日后被他继承那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要是阿璇真的受了委屈,他们做父母的能为她讨公道吗? 卫氏这么一说,顾阶也是沉默。不过他却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安静地握着妻子的手,好半晌才沉声说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肯定不会让阿璇受委屈的。” 顾阶的话让卫氏安心了一些,他伸手替卫氏擦掉了眼角的泪珠,温和笑道:“阿璇这还没出嫁呢,你就开始哭了。真到了阿璇成亲的那日,只怕你旁人只能先来哄你吧。” 卫氏扭头就是笑了笑,伸手推了顾阶一把,却被他抓住手腕,柔声哄道:“放心吧,咱们阿璇那般聪明,又生得那样好看,不会有人会忍心让她伤心的。” “你们男人都只看样貌,”卫氏哼了一声。 她自个本就生的好看,以前她没出阁之时,就有京城双姝的称号。如今阿璇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样貌比她还要生得好。难怪顾阶会对自己姑娘这样有信心,毕竟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都有爱美之心。 待到了催妆这一日,宋寒川特地请了八个人,凑成整数。至于这八人,有康亲王世子宋文麒、廉郡王宋炆、魏国公世子方清明、神机营指挥使董昌、上一科金榜传胪张禹,也是内阁张大学士的儿子,还有忠毅侯府的顾玄武、顾玄信兄弟两人,最后再加上他自个的亲哥哥宋绅尧。 顾十三没想到自个居然也能跟着去催妆,好在他去年秋围的时候一举夺魁,如今也进军中当差了。不过比起其他人不是亲王世子,就是国公府世子,或是贵为郡王的,他和他九哥简直就是里头跑腿打杂的。 所以他迅速地找准了自个的位置,到时候去撞顾家的门,可就靠他和九哥了。要不然你总不能让宋炆这个郡王,或者是让宋文麒这个世子爷去撞吧。 宋寒川请的这几人可是极有讲究的,文有张禹,武有董昌和顾家兄弟,至于贵自然是有宋炆和宋文麒压阵。 所以催妆的时候,围观的人瞧着这些陪着准新郎过来的人,都是身着大红官服,那上头的五彩补服可是看得人眼花,整个顾家门口那叫一个熠熠生辉。 不过这会到底不是上门娶亲,所以大家极是客气。就连顾家的一对双胞胎,都显得格外惹人爱,看得宋炆不住地对宋寒川说道:“东廷,你这两个小舅子不错,不过就是长得太像了点,你以后可别叫错名字。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宋寒川扯了扯笑容,显是谢了他的提点。 此时顾府早已经摆上了三牲,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着,顾应衍则是领着他们进去了。 待到了吉时,顾家便开始发妆了,一个个扎着大红绸缎的箱子被人抬了出去。因着阿璇是嫁到淳王府,所以卫氏为她准备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这一抬接一抬的假装拉了出去,周围看热闹的人别提多激动了。 等嫁妆抬完了,阿璇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要出嫁了。 所以当出嫁的日子如期而至时,天刚蒙蒙亮,顾家所有的小厮丫鬟以及婆子都又忙碌了起来。而顾家的大门也早早被打开了。 阿璇被碧鸢轻声叫声,说这会已是卯时了。此时已是十月,快到冬天了,所以天亮的也晚,阿璇一睁眼睛,就觉得日头还早,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起来。 碧鸢在旁边着急地跟什么似的,又叫了两声,谁知她一说:“姑娘,今个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还是早些起身准备吧。” 此时阿璇还在迷迷糊糊中呢,却在听见大喜的日子这两个字时,霍地一下坐起了身子,她膝盖曲起,手肘搭在膝盖上,便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待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也不过是蒙蒙亮而已,她轻嘘一口气,喃喃道:“碧鸢,人吓人,吓死人的。” 碧鸢眨了眨眼睛,显是没听懂她说的话。 其实阿璇是在迷迷糊糊时,做了个梦。她梦到自个耽误了吉时,于是淳王府空花轿来,居然又空花轿回去了。她跟在后面喊,我已经好了,我已经好了,可是花轿却越走越远。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无奈地笑了一声,就是让碧鸢伺候自己起身。 此时内务府派来的嬷嬷已经来了,新娘子成亲要绞面的,这些嬷嬷是老手了。不过这会还没到时候,所以阿璇慢条斯理地起身。 等她用过早膳后,陈绮儿就来了,她一进来瞧着阿璇还穿着家常的衣裳,就惊讶道:“你怎么还没换喜福呢?” 阿璇见她自个还着急,就是笑了笑,要不是今个自己是新娘子,她还真想打趣她两句。不过这会她却是只够担心自己了。 这会外头已是喧闹至极,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就是吵吵嚷嚷的声音。不过这样的声音反倒是让阿璇安心,要是这会周围静悄悄的,她才觉得害怕呢。 陈绮儿见她神色如常,也是心中暗叹她厉害。这会上妆的嬷嬷已被请去喝茶了,所以屋子里头只有她们表姐妹两人。 陈绮儿叹了一口气,笑道:“阿璇,你以后可要好好的。要是世子爷有什么事,你也多忍让忍让,可千万别和他,别弄得像我娘那样。” 陈夫人不能说不幸,可她就是夫妻离心的典范,自打陈绮儿懂事以来,就是亲眼看着她娘是如何一点点将她爹推离的。所以这会她能说这样的话,已是交心之极了。 阿璇知她的意思,便是点头道:“表姐放心,日后我一定好生听世子爷的话,他让我往东边,我绝对不会抬脚去西边。” “就你促狭,我跟你说正经的呢,”陈绮儿笑着说道。 没一会顾菀也来了,后来大舅母还有卫璎也来了,只是卫氏一直都没出现。其实昨晚卫氏就和阿璇一直聊到深夜,还特地给她传授了些夫妻相处之道。不过卫氏平日里,就身体力行地向阿璇教导了,如何抓住一个男人。 毕竟她周围的人之中,也就只有顾阶连个通房都没有。要论起夫妻之道,卫氏若是出本书的话,肯定是京城最畅销的,可比那些话本有意思多了。 一直到用完午膳之后,全福夫人来了,先前的内务府嬷嬷也过来给她绞面,疼得阿璇眼泪在眼眶里头直打转。接着就是抹了香膏,开始扑面,只是在刷到第三层粉的时候,阿璇有些犹疑是不是弄的太厚了。 不过她也没什么选择权,只安静地坐在等着上妆。待所有都收拾妥当了,卫氏就是捂着帕子哭了起来,旁边的朱氏和陈夫人赶紧劝她,阿璇一听她的哭声,眼眶也红了。 今个来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将阿璇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所以眼熟的、眼生的贵妇人便开始冲着她说吉祥话。 阿璇只管安静坐着,只需要脸上挂着适度的笑容就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淳亲王府的迎接队伍终于来了。宋寒川还是带着上回催妆的人,毕竟大家是一回生,两回熟了,这会再见面,也该亲亲热热的。 董昌刚要和顾应衍凑近乎,结果顾应衍就是板着脸,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旁边的廉郡主倒是事先有准备,见着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裳的双胞胎,就是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对刻章,这是宋寒川事先塞给他的,就是让他讨好两个小舅子。 都是寿山石里头顶级的艾叶绿雕的刻章,在阳光之下里头还闪烁着点点银光呢,这会廉郡王扬着一脸温和的笑意,对着其中一个小男孩说道:“来,应承,这是你炆哥哥给的礼物,拿着。” 旁边的宋文麒惊奇地看着他犹如变戏法一样,变出来的两块刻章,只觉得他实在太奸诈,又后悔自个怎么没带了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出来。 谁知廉郡王说完了,就见对面的小男孩,瘪嘴有些不高兴道:“我是顾应启。” ‘扑哧,旁边的宋文麒没忍不住笑。 廉郡王有些尴尬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听宋寒川说老大顾应承左眼眼尾有个痣,哟,这小子是右眼眼尾有痣啊。 “呵呵,哥哥不小心叫错了,不小心,”宋炆尴尬一笑。 不过两个小孩子还是拿了刻章,顾应启一瞧见这个就觉得喜欢,不过又想起大哥哥说过,不能让开的事情,只得一边欢快地摸着石头,又一边有些小心翼翼往旁边小小挪了两步。 至于那边,顾应衍是最不好对付的,能文能武,刚和董昌论了唐诗宋词,转过头就能和顾氏兄弟讨论□□和短刃的利弊,简直防范的那叫一个密不透风。 宋寒川笑着看着面前的大舅兄,想起三日前就派人送来的钱秀之的字帖,听送的小厮回禀,说顾家大少爷极是高兴地收下了。 他有些无奈看着顾应衍,难道大舅哥就不知道,拿人手短这句话? 不过没多过久,趁着董昌把顾应衍缠住了,宋寒川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顾家大门宣告失守。 *** 宋寒川被领了进了正厅,周围站着的都是顾家和卫家两家的亲戚,这会女眷也坐在一堂。这会顾阶和卫氏都坐在上首,两人看着一身大红吉服的宋寒川。 那样明艳夺目的颜色,衬托他英俊的脸颊,越发熠熠生辉。他嘴角含笑,不复以往冷冰冰的模样,那笑虽含蓄,可却那样的夺目。挺拔地身姿在人群之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这会是到了谢亲的时候,新郎官需要向岳父母叩首,只是宋寒川的身份到底不同。所以旁边的丫鬟没等他跪下,已是准备端茶过来,让他给岳父母敬茶。 可谁知他一掀袍子就是恭恭敬敬地给两人叩首,看得卫氏又是眼眶一热。至于顾卫两家亲眷,在瞧见宋寒川下跪时,也是都纷纷震惊不已。 此时花厅一片安静。 顾阶也知道宋寒川这一跪,可是不简单,便赶紧让他起身。可宋寒川照着规矩,给两人奉了茶。 阿璇就被人搀扶着出来了,同宋寒川一起向父母叩首拜别。 方才宋寒川给卫氏叩头时,她还能勉强忍不住,可看着一对大红吉服的璧人跪在自己跟前,她到底是忍不住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落下。 最后阿璇被全福人扶着起来时,旁边的人让顾应衍背她出门。可卫氏却是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只在喉咙中勉强挤出一句:“日后要夫妻和睦……” 旁边的全福人轻声说了句,吉时到了。 卫氏呜咽了一声,阿璇虽看不见她的神色,可眼泪也忍不住了。只是她垂着头,努力盯着自己脚上的红色绣鞋看,似乎这样就能憋住眼泪。 最后她趴在顾应衍的背上,被他背着上了花轿。   ☆、第121章 出嫁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时淳亲王府也是到处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处处都是热闹极了。此时肖王妃正在后院招待女眷,脸都险些要笑僵了。 此时周围的女眷,各个都是说着恭贺话。肖王妃一一颔首点头。 宋寒川已去了顾家接新娘子,所以这会女眷的话题都在今日的主角身上。不过因阿璇十三岁就被赐婚,所以后面的两年几乎就没在京城社交圈中露脸过,所以认识她的人并不是很多。 这些女眷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说今天这位新娘子,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儿。所以不少人都在说,要去新房看新娘子。 不过虽这会这么说,可淳亲王府到底是顶级勋贵,岂会那般没规矩。能进新房的,也就是宋史宗族那些女眷而已。 结果新郎还没把人接回来呢,宫里头的赏赐就到了,勤政殿、长宁宫前后脚就来人了。 六王爷亲自去接了赏赐,又留了传旨太监喝杯喜酒。不过这些太监都是人精,岂会不知道这种场合,哪是他们能待着的。就赶紧借口要回去复话,就是离开了。 前头自然有丫鬟,过来通知宫里头来赏赐了。 肖王妃干巴巴笑了一声,听说六王爷只是一个人接了赏赐,就是捏了捏帕子。倒是旁边的康王妃此时笑道:“到底是东廷大婚,就是不一样,不仅娘娘记挂着,就连皇上都忘不了呢。” 康王妃这话是有心噎肖王妃的,所以她很是满意地看着肖王妃张了张嘴巴,犹如缺水的河鱼一般。虽说两人是妯娌,不过肖氏不过是个出身五品官家中,身份低微,如今却能和她这么一个国公府出身的人一样,成了正一品的王妃。 肖王妃瞧了康王妃一眼,知她是有意气自己,也是温柔一笑,款款说道:“可不就是,东廷自小就是受皇上教导的,如今大婚了,皇上赏赐东西也不足为奇。” “可不就是,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宫里头,要不是有娘娘垂怜,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康王妃岂是好相与的人,肖王妃不过想说宋寒川深得皇上喜欢,可也不看看,当初要不是她进门容不下人,定妃娘娘能把孙子接进宫住。 此时两人正明嘲暗讽时,就听见小丫鬟急急禀告道:“王妃娘娘,迎接队伍回来了。” 一听这话,周围人声陡然沸腾起来,就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头倒了一碗水。 此时阿璇一手抱着宝瓶,一手拉着红绸,而旁边的碧竹则是小心地扶着她的腕子,就跟着往前面走。从她落脚的地方,就是大红喜毯,这长长的喜毯一路往前,应该是一直通到喜堂里面。 阿璇低着头,小心地看着脚下,生怕自个摔倒出丑。待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是被牵进了一间屋子里头,左右两边应该都坐满了人,这会她看见一双又一双地脚,在自己眼中滑过。 拜天地是件极繁琐的仪式,阿璇只是像个木偶一般,跟着礼官的声音做出动作。好不容易拜过天地了,旁边两个穿着极喜庆的贵夫人就是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阿璇,将她带入了新房之中。 待挑起盖头时,周围吵杂的声音似乎有了微微的停滞。阿璇这瞧见坐在她旁边的宋寒川,此时膝盖并拢,双手乖乖地搭在膝盖上,像是个乖乖等待老师下一步命令的学生。 这会喜娘就是端着大红色喜盘过来,里头装着红枣、花生、莲子,兜头就对他们一通撒。阿璇被砸了好几下,也不敢躲,只乖乖受着。 对面的宋寒川一皱眉,正想叫喜娘别撒了,人家就住手了,他讪讪地张了张嘴。 谁知旁边就有个娇俏女声响起,笑道:“新娘子这般好看,都把三弟看傻眼了。” 阿璇心里头呵呵一笑,她也是瞧过好几回别人出嫁的,不管是顾岚还是卫璎甚至是顾蕙,一张俏脸都是被涂了好几层粉,刷墙都没有这么刷的。所以此时她要是看着镜子,就只能瞧见一个面团人儿,哪还看得清楚容貌来。 说话的人是宋文麒的妻子周氏,她显是善于交际的性子,此话一出,原本新房有些凝滞的气氛也被带的活泼起来,女眷们嘻嘻哈哈的声音重新响起。 宋寒川倒是认真地瞧了阿璇一眼,他也是头一回娶亲,头一回见到新娘子,所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不成新娘子都得像这样,被涂成个面团人? 不过他倒是忍住没问,只是眉眼含笑,一张清俊至极的脸,可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新房里头的都是宗室女眷,平日也是会和这位淳王府世子爷碰面的,可是这好看的人,不管看多少回都不够。更何况,宋寒川可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男子。而新娘子也是外头风传的京城第一美人儿。 合着现在美人都和美人成亲了。 此时又有一个妇人,端着一盘子上来,将里头一块点心夹到阿璇嘴边。 对面的宋寒川凝眸看她,虽说如今是个面粉人儿,可是杏眼桃腮,润泽嫣红的唇瓣如沾着露水的鲜花,美得让人想咬上一口。不过他还没咬呢,就见阿璇咬了一口点心,夹生的。 那妇人忙是问道:“生不生?” “生,”阿璇原本就垂着头,此时脸颊也红了,只小声说了一句。 果不其然,旁边传来一阵哄然大笑。于是这妇人又说了些子嗣繁盛,多子多福的话。阿璇低着头,尴尬地扬了扬唇。 待到了最后喝交杯酒的环节,就见旁边的全福夫人,端了盘子进来,一对红瓷小酒杯,被用一根红绳系起来,两人喝酒时,靠得极近,阿璇垂眸就是瞧见他的下巴,虽剃得极干净,可是靠这么近还是能看见一点点青色。 而她眨了下眼睛时,就听见宋寒川极轻极轻的笑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等礼成之后,宋寒川就被请出了喜房,到外面去待客。 而这会宋文麒的妻子周氏,便是头一个开口说话的。待她自我介绍之后,就是给阿璇又解释了这屋子里的女眷。宋泰詹的妻子柳氏和宋绅尧的妻子崔氏都在其中,只不过这时候都没周氏这般热络而已。 或许是她们两人都是性子贞静,不喜应酬的,要么就是淳王府的兄弟关系已是不睦到这种程度,竟是连堂嫂都比亲嫂子亲热。 好在阿璇记忆力一直不错,这两年用又在带着看账册,所以周氏大致说了一次,她也记得差不多了。再寒暄时,她已是能叫出对付的姓氏。 “好了,大嫂,这外头快要开席了,咱们还是早些出去吧,”此时顾岚开口劝说道。 周氏打量了她一眼,还是一脸笑意地点头,轻声说道:“那好吧,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今个咱们就不要闹着新娘子了。” 顾岚临走前,冲她眨了眨眼睛,阿璇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也是扬唇一笑。 屋子里头彻底安静了,阿璇盘腿安静坐着。只听外面都是热闹的喧嚣声,只有她安静地看着对面的龙凤红烛在燃烧。 没一会,就听见门口吱呀一声,似是有人推门进来。阿璇没回头看,依旧盘腿对着龙凤烛方向。 碧竹和碧鸢两人进来了,碧竹小心翼翼地喊道:“姑娘。” 阿璇一听是碧竹,便是松了一口气,盯着头上感觉有十几斤重的凤冠转过头来。碧竹瞧着她缓缓转头的模样,显是瞧着都替她心累。她赶紧说道:“奴婢帮姑娘卸了妆发吧?” 阿璇轻声问道:“现在可以了吗?” “应该是可以了,是世子爷让奴婢们来伺候姑娘的,”碧鸢赶紧说道,她也替姑娘累地慌。 阿璇点头,于是碧竹转身又出去了,而碧鸢则是上前,将阿璇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还有双手上带着的龙凤金镯、戒子等都取了下来。阿璇微微动了动脖子,只觉得都僵住了。碧鸢赶紧又给她捏了捏脖子,她手上的力道正好,这么捏着正是舒服地很。 没一会碧竹带着金珠和珊瑚也进来了,金珠和珊瑚伺候阿璇洗了脸,而碧竹则是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小箱笼,从里头取出姑娘寻常用的膏脂、花露。 不过阿璇脸上实在是涂了太多的粉,换了好几盆水才洗干净呢。 最后,阿璇换了一身轻便舒服的家常衣裳,只简单地挽了个发髻,不过还是重新带了首饰,毕竟也算是新婚之夜呢。 待末了,碧鸢便问她饿不饿,阿璇摇了摇头,只说还不饿。 碧鸢她们也是刚来,不敢随便给她叫吃食。谁知刚说完没多久,门口就又有响动,随后就是几个婆子端了吃食进来。 待碧竹给了赏银回来后,眉开眼笑地说道:“是世子爷让人送过来的,可见世子爷心里头还是有咱们姑娘,在前头喝酒,都没忘记姑娘呢。” 阿璇听她一口一个世子爷,显是叫得极习惯,又听她这联想一通,反正好的都让她说净了。饭菜端上了炕桌,阿璇就是举了筷子吃了几口,不过她本就饭量极小,刚才又吃了几口点心,这会也吃了几筷子就撂下了。 她让碧竹她们也下去吃饭,待会再过来伺候。 酒足饭饱之后,她又是坐在床上,竟是坐着就要睡着了。待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就听外头一阵喧闹,随后就有人喊道:“世子爷回来了。” 阿璇一开始还只是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不过旁边的碧竹赶紧推了她两下,小声提醒道:“姑娘,世子爷回来了。” 阿璇起身时,正朝外头看,就面前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面前,将明亮的烛光都挡住了,只听一个沉稳地声音说道:“把嘴边口水擦一擦。” 旁边的碧鸢和碧竹两个丫鬟听见,恨不能都哭了。不过谁都没敢抬头。 而此时阿璇还真是听话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还没等她擦完呢,就听那声音似乎极压抑地说道:“都给我出去。” 几个丫鬟都吓傻了,可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而那边门刚被带上,阿璇就觉得一阵风扑过去,紧接着自己就被一个高大的人压在了身下,她这会是彻底醒了,有些恼火地说道:“我哪里有口水了。” “是吗?我刚刚怎么瞧见这边有亮光,”宋寒川满身酒气,一双明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就是压着含住她的嘴唇。 刚才他就想吃来着,只是那么多人在,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他摸着她的小手,手背肌肤细腻滑嫩,骨肉柔软,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娇娇柔柔的。 阿璇被他亲的迷迷糊糊,正想要推,可一想到他们现在可是夫妻,干什么事情那都是合法合理且合情的。 于是她一个出神,就有一只手探进了衣裳里头,触手可及之处都是少女细腻较软的皮肤,盈盈一握的腰肢,他似乎一双手就能握住。再往上摸去,就是微微隆起的丰盈,足以让他血脉沸腾。 阿璇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不够喘了,她终是忍不住推开他,在看见男人迷茫的双眼时。 她怯怯地问:“你要洗澡吗?”   ☆、第122章 话不多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宋寒川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加上他今日确实被灌了不少酒,所以这会脑子还有些迷糊。 不过阿璇又问了句:“你要洗澡吗?你喝了这么多酒,洗澡会舒服些的?” 他听了她的话,就是闷闷地笑,这傻姑娘现在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吗?在想到这个可能之后,他就是俯身趴在阿璇的颈窝处,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垂,热得她直往后躲。 不过宋寒川被她这么一提醒也觉得回过神,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整个人微微地抬了起来,两人脸对着脸,不过却是离得极近。 阿璇见他撑着身体,还以为他愿意起身了呢。脸上刚露出一点点笑意,就听上面的人轻声问道:“要一起洗吗?” 这话说的有些突兀,以至于阿璇愣了半晌,都没说话。直到宋寒川又认真地问了她一遍:“要一起洗吗?鸳鸯浴。” 阿璇这会儿是确定,他在戏弄自己,当即便佯怒道:“宋寒川。” “叫我东廷,”男人霸道又直接地说道。 阿璇瞧他大概是喝多了酒,知道不能和酒鬼一般见识,就是哄道:“好了,我知道了,那你先起身好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宋寒川听着她哄孩子一样的口吻,忍不住嗤笑一声,不过笑完之后,就听见身下之人的圆瞪着的眼睛,显是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他这般践踏。 好在宋寒川适时地坐了起来,偏偏身子又晃了下,显是起得太猛了些。阿璇跟着他起来,伸手扶住他,担忧地问道:“喝了很多酒吗?“ “这帮家伙想灌我,”宋寒川哼笑了一声,显然是极其不在意的模样。 阿璇以往见他总是冷静自持的模样,极少见他这般情绪外露,或是今个喝了些酒,或是因为在她面前不需要这般伪装。 “那我给你倒杯茶,”阿璇说着,就是要起身。 宋寒川见她要穿鞋子,就是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你坐着歇着,我先去洗澡了。” 他叫丫鬟准备热水,便是起身自个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此时灯芯突然爆了下,宋寒川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不紧不慢地回头盯着她看,那般幽深的眸子,带着不明所以地暗光,看得她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想要舔一下舌头。 好在他喝完水,转身就离开了。等他出去之后,碧鸢碧竹就是请来,伺候阿璇将身上的家常服脱了下来,换上了一身柔软的大红亵衣。 新房是五间的正房,如今阿璇所在的是内室,是最东边的梢间,此时四周触目可及之处都是一片大红,墙上挂着的帷幔是大红色如意纹的绸子,至于床上则是铺着大红锦被,地上铺着的是能照出人影的金砖,不过这会大部分地面都被红色喜毯给盖住了。 因着房中四处都是大红色,所以金砖都被映了红印印的一片。 她原本皮肤就白皙,再穿着这一身大红衣裳,被映衬地更加肤白如雪,衣红如血。 过了一会,宋寒川便回来了,他穿着的是一身雪白的中衣,在这红通通的新房里头,总算来了点不一样的。 可此时,这新房之中不是极致的红,就是极致的白。 他走到床榻边上,见她双腿还放在脚踏上,便是坐下,含笑问道:“怎么不上床歇着?你不累?” 阿璇可是来自开放现代的姑娘,自然不会不知道洞房花烛夜意味着什么。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真正要体验又是另外一回事。宋寒川此时已经靠在了床头的靠枕上,如寒潭一般地眸子幽幽地看着她。 “你还想喝点水吗?”阿璇没话找话地说道。 宋寒川伸出一只手,停在半空,眼睛还是那般幽幽地看着她,问道:“我不想喝水了,你累了吗?” 阿璇憋了半天,就是说道:“可是我想喝水了。” 谁知她刚准备起身离开床边,左手就是身后的人牢牢抓住,整个人往后带着倒了下去。方才未尽兴的吻,在这一刻终于又重新吻上了。 方才宋寒川穿着厚实的喜服,她还没怎么感觉到,可是如今当他坚实硬硕的胸膛不停积压着她的时候,阿璇只觉得整个人连气都不够喘的。她周遭都弥漫着硬朗的气息,不容抗拒也无法抗拒的气息。 待他的手轻松地拉开她亵衣之下的带子时,阿璇整个都抖了起来,那感觉是她从来没体会过的。虽说从前也看过不少激情戏,之前卫氏也给了她好几本画册子,可自己亲生上阵和书简直是两回事。 最起码看书的时候,她的身子不会抖得跟筛糠似得。 可此时压着她的人,浑身都发烫,血气似乎都朝着一个地方冲过去,硬得他生疼。 阿璇被搓揉地实在是不像话,她呜呜咽咽地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因为异样的感觉。她微撇过头,精致小巧的耳垂在灯光之下,越发粉嘟嘟的,近是半透明,宋寒川顺着她的耳垂一直开始吻,她身子颤地厉害。 不过他却是肯定,这会是因为爽快,而不是害怕。 等那一刻真正来临时候,阿璇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撕心裂肺,她疼得身子直往后缩回。可那样大的床榻,似乎都没有她小小的容身之地,她往后缩,他就紧随而上,没一会阿璇的头就顶到了床边。 阿璇哭得实在是厉害,可这会她越是哭,宋寒川却是越撂不开手。忍不住地哄她,偏她性子娇气,给了好脸色就越发地耍赖。 于是他哄着她说些好听的话,刚开始阿璇还咬着唇不肯喊,可后面却是抱着他的腰身,像是漂浮在惊涛之中的一叶小舟般,飘摇不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是喘着粗气结束了。阿璇看着他汗津津的脸,只一眼就别过脸,两人湿漉漉地躺在床榻上,谁也没说话,只剩下喘气的声音。 不过阿璇还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就在她眼皮上下打架时,就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问道:“心肝儿,还疼吗?” 这会她正闭着眼睛呢,正要睡觉,却被这么一声问得,当即激灵一下,娇娇道:“疼。你抱我去洗澡吧。” 她是打定主意要耗尽宋寒川的体力,所以也不在意什么鸳鸯浴的事情了。毕竟又累又疼的力气活,她还是比较喜欢鸳鸯浴的。 宋寒川瞧出了她的心思,就是趴在被褥之间闷闷笑起来,阿璇有些恼火,想伸手去挠他,可是又发现自己这指甲可不短,生怕不小心在他脸上挠出点名堂。只怕明天整个淳王府,都该知道世子爷被他的新媳妇揍了。 阿璇想得挺美的,以至于宋寒川要抱着她起身的时候,她突然就是在床上滚了一圈。她这会才注意到床榻上有一块白布,此时上头已染着点点血迹。 这东西她可只是听说过,没想到居然会在自己的床榻上出现,立即便别过头,可脸上却是渐渐地染上一层胭脂红。 等两人洗漱完再上床的时候,床榻已是被收拾了一遍。阿璇一想到让碧鸢她们几个姑娘收拾,登时觉得自个这个主子只怕是没脸再见她们了。 待上床睡觉之后,阿璇就是迅速地扯了一条被子,急急说道:“咱们今天分被子睡吧。” 宋寒川要是听她的,那才叫有鬼呢。他极是轻易地钻进了被子,就是将小小的人儿抱在自己怀中。两人的身高差,这会可是充分体现出来了,她枕着他的颈窝,可脚也只能到他的小腿住。 她的小脚丫刚在被子里头动了下,就被身边的男人用小腿夹住了,随即他就闷声道:“赶紧睡觉。” 其实今晚他还可以再战五百回合的,可是明天要给父王请安,好歹让她有个好气色。于是今晚就稍微餍足一番,待明晚再战。 阿璇可不知道这人的心思,此时正感动与他的体贴呢,于是半刻钟前还发誓不理他的人,这会十分没骨气的在她怀中睡着了。 谁知刚躺下没多久,她就感觉到对面某一处突起,她正迷迷瞪瞪的呢,整个人就被抱得更加紧。 最后阿璇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觉的,只知道第二天的时候,她是喘不过气的情况下醒来的,谁知一睁眼睛,就看见堵在眼前,极近的一小截皮肤。 一夜过来,宋寒川亵衣的领子已被拉得极低,露出结实坚硬的胸膛。不过这胸膛离得太近,险些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往后退了退,可是身子被他抱在怀中,他的手臂跟钢铁一般坚硬,这会纹丝不动的。 原本她还想在不惊动宋寒川的情况下,体贴地自己离开呢。结果她掰着他的手臂,对面的人便是哼了一声,结果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呢,一只手已经顺着亵衣的衣摆,摸了进来,细腻的肌肤在他的手心中摩擦。 阿璇可不敢任他闹腾,今天可是要见公婆的,公公还好说,六王爷总不至于为难她一个小媳妇吧。可是婆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婆,虽然不是自己嫡亲的婆婆,可还得小心防备着。 于是她求了又求,这才让世子爷勉强饶了她。 她刚起身,就听外头有人喊道:“世子爷、小姐,该起身了。” 阿璇知是碧鸢她们,就是让她们进来伺候着。不过跟着她们一块进来的,还有两个面容普通,但看起来极稳重大方的丫鬟。 她估摸着该是宋寒川的丫鬟,就见那两个丫鬟蹲下来,恭敬地喊道:“奴婢春花、秋月,给世子妃请安。” 世子妃,听到这三个字时,一向淡然地阿璇,都不由有些心头激荡。姑娘到底是有虚荣心的,阿璇还没超出三界的淡然呢,所以一听自个的名头居然也带着个妃,登时激动不已。 毕竟灰姑娘和王子的姑娘,谁会不喜欢。不过阿璇觉得她和宋寒川,怎么都应该是白雪公主和王子吧。 待她们进来后,碧鸢领着丫鬟婆子伺候阿璇,而春花和秋月则是伺候宋寒川,大家各自分工明确,谁也没打搅谁。 不过宋寒川穿戴整齐后,丫鬟又给他梳发结髻,带上了玉冠。他走到阿璇这边,就见她不过才刚穿戴好衣裳。 由于今天是头朝,所以两人还是得穿喜庆的衣裳,所以宋寒川一身猩红织锦绣金丝五福捧寿团花锦袍,腰间系着一条同色镶玉腰带,脚上等着黑色官靴,整个人挺拔高大,将这样浓艳的红色都穿出了气宇轩昂。 至于阿璇则是更加喜庆的打扮了,一身大红锦绣华服,头上带着的,耳朵缀着的都是嵌了红宝石的首饰。至于手腕上还是带着龙凤金镯子,只不过她脖子上垂着的金璎珞玉锁项圈,却是让宋寒川定住了眼神。 他本只是偏头一看,可这会再瞧,就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玉锁。 他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伸手捧起项圈,就是轻声一笑,问道:“你把它变成项圈了?” “是啊,这样我就能经常带着了,”阿璇淡淡笑道。 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落在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此时屋子里头还站着满满当当的丫鬟婆子呢,不过这一幕,谁都没说话,只垂下默不作声。 “看来现在是你要把我锁一辈子了,”宋寒川喟叹地说道。   ☆、第123章 精彩纷呈 第一百二十三章 阿璇歪头看着他,脸上露出点笑意:“那我可得好生锁着。” 此时宋寒川下巴摩挲着她的耳垂,显是极亲热。幸亏周围的丫鬟婆子都垂下眸子了,阿璇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腰肉,示意他放开自己。 按着规矩,这会应该要去见长辈亲属,不过这会见的就是淳亲王府里的人。一般勋贵人家,这会是要领着新人开宗祠入族谱的,可不好意思,这里是淳亲王府,六王爷的祖宗辈那都是什么高、祖皇帝、太、祖皇帝之类,在王府还真没供着他们的牌位。 要想瞧,那也得进宫才能看见,况且这皇家宗祠是何等威严庄重之地,所以就算是皇后都未必能进去。 于是阿璇就省了这一过程。不过因为宋寒川的亲娘,早早地没了,六王府倒是供着她的牌位了。亲儿子成亲了,于情于理阿璇都该给亲婆婆上柱香。 不过这具体的流程应该怎么走,她也是头一回,所以不知道。正他们收拾好了,门外就进来一个穿着暗青色锦缎褙子的管事,站在门口的丫鬟,立即恭敬请道:“福嬷嬷好。” 福嬷嬷是肖王妃身边的得力助手,堪称是她的右膀右臂,她一进来就是对宋寒川和阿璇,恭敬说道:“世子爷,世子妃,王妃说今个要先去祠堂祭拜先王妃。” 宋寒川看了她一眼,淡笑着问道:“我父王呢?” 福嬷嬷愣了一下,随后压低声音道:“昨日王爷并没在王妃院中,所以奴婢也不知。” 阿璇尴尬地瞥了宋寒川一眼,不知道他是有意落肖王妃面子,还是就随口一问而已。毕竟儿子大婚的日子,六王爷没在王妃的院子里头,那就是跑去睡小老婆了。 对于这对有些不省心的公婆,阿璇觉得她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是问嬷嬷,我父王的意思是什么?”宋寒川表情都没带变一下,又问了一句。 不过福嬷嬷似乎已是习惯了这位世子爷的说话方式,又恭敬回道:“王妃就是事先问过了王爷,这才要去先去祠堂祭拜的。” “嗯,那这就是我父王的意思了?”宋寒川总算是露出一点笑意,只不过笑容也没到眼睛里。 阿璇这才了解宋寒川追问的意思,合着这本来就是人家六王爷的意思,只不过肖王妃自个给自个脸上贴金。不过她这个模棱两口的答案,遇到宋寒川这样的好猎手,一下子就给你扒皮出来了。 福嬷嬷干巴巴笑了一声,说道:“回世子爷,是王爷的意思。” 宋寒川点头,让她回去了。阿璇忙是让碧鸢给福嬷嬷一个红封,早在顾家的时候,碧鸢她们就准备好了红封。这种王妃身边的得力管事,自然直接给银票的。 所以福嬷嬷接了红封,便是告辞离开了。 待阿璇到了祠堂门口,就瞧见庄严幽静的院子里,高柱大堂此时正大门大开,只是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里面有些幽深地可怕,还真是有祠堂的意思。 不过此时六王爷和肖王妃夫妇已经到了,阿璇赶紧跟着宋寒川的脚步上前,给他们行礼之后,六王爷才温和说道:“好了,给你母妃上柱香吧,好好告诉你,如今你也大婚了。” 宋寒川点头,随后一行人就进了祠堂里面。也不知是这祠堂太过幽深,还是周围的气氛比较凝重,连阿璇都被影响地面容肃穆。 此时丫鬟早就准备好了蒲团,而北边墙则是摆着供桌,只是桌子上只零星摆了两块牌位。六王爷的那些祖宗自然是轮不到他在家里头拜访着,所以这里也只是供着两位先王妃的牌位。 不过阿璇突然想到二王爷和三王爷一家子,他们两可都是没死过老婆的,岂不是家里头连祠堂都省了。这想得有点远,她赶紧把思绪拉了回去。此时丫鬟将线香点燃,宋寒川上前两步,阿璇赶紧跟着他一起跪下,听着他沉静又悦耳的声音,说了两句之后,两人这才恭敬地将线香□□鼎炉之内。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六王爷瞧了两块牌位一眼后,也是神色肃穆地说道。 阿璇跟着宋寒川起身,两人跟着六王爷夫妇回了王妃的正院里头。此时淳王府的大爷两口子、二爷两口子,以及未曾娶亲的四少爷都在,而两位侧妃,韩侧妃和陈侧妃也都在。 待六王爷进来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给他们请安。等六王爷在位置上坐下后,就对还站着的两人说道:“好了,你们也都坐吧,都是一家人,不要拘束着。” 宋寒川立即笑道:“谢父王,不过还是先见礼吧。” 六王爷瞪了他一眼,旁边的福嬷嬷赶紧出来,就是指点着丫鬟上茶。宋寒川和阿璇两人捧了茶盏给王爷磕头敬茶,六王爷照例说了些夫妻和睦、繁衍子嗣的话,就是赏了他们两个红封。 随后就是给肖王妃请安,此时肖王妃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阿璇,她也曾听说过这个顾家五姑娘容貌艳丽,原也觉得不过是坊间夸大其实的传闻而已。可今日一瞧,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儿。 因今日是头朝,所以她依旧穿着大红华服,梳着精致的朝天髻,插了支金凤衔珠步摇,步摇的簪头是做成金凤模样,嘴中衔着一颗红宝石,而红宝石下面又缀着依次从小到大的宝石。而手腕上则带着龙凤金镯,富贵堂皇,至于胸前垂着的金璎珞玉锁项圈,中间的那枚玉锁身份精巧,锁面上还刻着画呢。 此时六王爷只是随意转头,却是瞧见了阿璇项圈上的那枚玉锁,那不是东廷打小就带在身边的? 不对,六王爷突然想起来,似乎许久没瞧见这枚玉锁了。他眼眸略深了些。 不过肖王妃这会却是回过神,笑着训诫了两句,也就是些冠冕堂皇的话而已。不过肖王妃不仅给了他们红封,还单独给了阿璇一个首饰盒子,光是瞧着盒子是金丝楠木做的,阿璇就觉得里头的东西肯定是价值不菲的。 等给长辈见礼之后,就该跟小辈见礼了。宋泰詹夫妇也是起身,虽说他们是兄长,可如今从身上来讲,宋寒川是世子,而阿璇则是世子妃。不过还是给宋泰詹夫妇端了茶盏,随后宋泰詹给他们两个红封,而柳氏也照例给了红封,不过却是添了一对翡翠镯子,这翡翠通体碧绿,瞧着水头就是不错。 接着就是宋绅尧夫妇,宋绅尧和宋寒川一样,都是个冷面脸人,不过他比宋寒川看起来要更加粗鲁些,瞧着不像是王府的贵公子,反倒像是武将家庭出身的。而崔氏则是个瓜子脸美人儿,穿着粉红色遍地缠枝牡丹花长褙子,发髻上插着一支珍珠步摇,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在她耳边微微晃悠着。 等见过这两位兄长,就是轮到阿璇给红封了。四少爷宋寒远也是嫡子,而且还是肖王妃的亲生子,所以她不仅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还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红封。 宋寒川接了礼物,有些羞涩地说道:“谢谢三哥,谢谢三嫂。” 阿璇点头,她见过肖王妃母女,可这两人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善类,偏偏这个宋寒远有些软弱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和姐姐太过强势的原因。 只是宋寒远到底是嫡子,六王爷怎么就能允许肖王妃把自个儿子养成了这幅德行呢?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她能关心的。 至于两位侧妃,她们都给宋寒川和阿璇行礼,又是奉上了荷包。等屋子里头的人都见完了,她就跟着宋寒川坐了回去。他们是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旁边就是宋泰詹夫妇。 如今宋寒川已是世子,所以身份地位都已和其他兄弟区别开来。 六王爷见自家人见礼也算是见完了,就是让人准备用膳。待摆好了膳食,六王爷就领着儿子去了外间,而肖王妃则是带着儿媳妇们在里面吃饭。阿璇很是自觉地站在一旁,倒是肖王妃见她这模样,立即笑道:“虽说王府规矩重,不过我不是那等爱拘束着儿媳妇的婆婆。况且你才是新婚,就先坐下吧。” 阿璇上前便是想要扶着她的手臂,只是肖王妃旁边的丫鬟却是抢先一步。 “是啊,三弟妹,娘娘性子最是温和,你也不要太过拘束,等日子长了,你就知道娘娘的性子,”崔氏在一旁轻笑着说道。 她性子算是活泼的,不过阿璇想起昨日在新房里面,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啊。如今倒是亲和地很,可能昨日是因为有个更八面玲珑的人在吧。 不过她们做媳妇的虽坐下了,但是两位侧妃可是没得位置可坐,肖王妃没说,她们自然是一左一右地站在身后,服侍肖王妃用膳。 温侧妃脸上表情如常,可年纪小的陈侧妃则是哀怨地看了一眼肖王妃。只是如今六王爷不在,她连撒娇的人都没有,也只得毕恭毕敬地给肖王妃布菜。 而崔氏因为亲婆婆还站着,也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 此时红木圆桌之上,已是摆了满满一桌膳食,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就摆在阿璇的前面,而周围各色碟子里头,则是摆着枣泥糕、栗子糕、山药卷、还有葱黄的豆腐煎饼,以及旁边的葱香花卷,还有八道小菜在桌上摆着。 至于旁边没人坐的边上,则是摆着好几样粥,有皮蛋瘦肉粥、香菇鸡肉粥,还有黑米粥以及南瓜粥,有咸有甜,任君挑选。 福嬷嬷领着小丫鬟正在给装粥,陈侧妃从她手边端了粥之后,就是恭敬地摆在肖王妃跟前。阿璇只低头看着自个的面前,没一会一碗皮蛋瘦肉粥就是摆在她面前,清香四溢的味道,当即让她食指大开。 昨晚她没吃多少东西,又做了那么久的体力劳动,这会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不过她好歹还记得,面前有肖王妃在,所以竭力克制自己吃饭的速度。 正她低头用勺子喝粥时,就听见哐当一声。 她吓得险些把勺子扔掉,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她吃的太久,肖王妃准备找她算账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旁边丫鬟喊道:“侧妃娘娘,侧妃娘娘?” 原来是陈侧妃昏倒了,阿璇抬头看见后,这才安心下来。不对,人家昏倒了,她应该担忧才对啊。所以她赶紧又换了一副表情。好在这会大家都在看陈侧妃,也没什么人关心她脸上的表情对不对劲。 领着儿子们在外面吃饭的六王爷,自然也被惊动了,当即就让人去请太医。 不过肖王妃却道:“今个到底是东廷大喜的日子头一天,要是贸然请太医,只怕不太妥当吧。不如就让府里的良医过来瞧瞧?” 六王爷听罢,这才同意。 没过多久,良医就来了。此时陈侧妃则被婆子抬到了肖王妃院子里的厢房。等良医进去没多久,就传出消息来了,陈侧妃是怀孕了。 这可真是震惊四座,阿璇瞧着肖王妃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的表情。 登时想到,自己在淳王府的生活,只怕是不会无聊了。   ☆、第124章 认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六王爷年过四十,还宝刀未老。陈侧妃又怀孕中这事,简直是激起了千层浪花啊。先不说肖王妃那脸色完全挂不住了,就连旁边的两个嫂子柳氏和崔氏,都面色有些难堪。 毕竟她们一个成婚两年,一个成亲一年,可至今都还没好消息传出去。居然这会让一个侧妃先传出了好消息,两人心思极复杂地站在一旁。 倒是本该是今天的主角,阿璇显得是有些淡然。 六王爷显然也是高兴极了,当即便要让人赏赐院子里头伺候的人。又让人准备了轿子,赶紧将陈侧妃送回自己院子里头伺候。 要不是肖王妃拦着,只怕他这会都要让人赏赐整个王府的下人了。不过肖王妃自然也不是明着拒绝的,她温和地笑着劝道:“今日到底是世子大喜的日子,待会又要见过各家亲戚,我看不如先低调些,也不好抢了世子的风头。” 六王爷虽心中高兴,却也知道儿子成亲不容易,便是点头同意。只让人送了陈侧妃回院子里头休息。 经过这么件事情,自然谁都没心情在用早膳了。肖王妃让人将膳食都撤了下去,显是没心情再吃了。众人都坐在正厅里面,可外头却已是热闹起来了,是六王爷让人过来将陈侧妃送回去。 这会陈侧妃已经醒了,方才良医也说了,她只是身子弱而已,又因为疲劳过度这才昏倒的。至于疲劳过度这事,六王爷自然就将这归结与陈侧妃伺候肖王妃用膳的事情上。 结果没过多久,宋妍夫妻就来了,何祁没跟着过来,而是去找六王爷他们去了。宋妍一进来,就瞧见众人默不作声地坐着,还以为阿璇认亲出了什么事情呢,登时脸上露出笑意,就是说道:“母妃,女儿回来了。” “既然来了,就跟你三嫂见见礼,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肖王妃勉强露出点笑意,说道。 宋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正想着要是顾令璇丢人的话,怎么这会却是母妃这般表情。不过这会她也不好问,只得转头对阿璇客气道:“见过三嫂。” 阿璇如今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所以并不害怕她惧怕,只含笑道:“二妹妹客气,来,这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 说着,她就亲自给宋妍拿了红封出来。 宋妍看着她笑颜如花的面容,心中狐疑更甚,不过却伸手接过,笑道:“果真这做妹妹的就是好,以后不仅有哥哥疼,还又多了一位嫂子疼呢。” “那是自然,二妹妹年纪小,合该被大家疼的,”阿璇笑容和煦,说出的话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她年纪比宋妍还要小一岁呢,从她嘴里说出这句话来,实在是有些讽刺的意味。可阿璇的表情却又真诚地可以。 宋妍干巴巴地结果红封,她身边的丫鬟赶紧上前递上一个荷包,是宋妍给阿璇的礼物。阿璇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碧鸢也是上前接过荷包。 此时肖王妃旁边的福嬷嬷瞧了瞧正厅放着的滴漏,轻声说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到前头去了吧?” 肖王妃经她这么一提醒,就是点头,便是起身说道:“好了,听说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过去了,免得让客人等久了。” 虽说淳王府是皇家,不过也得按着规矩来,今个是认亲,不仅六王爷的亲兄弟康亲王和成亲王两家子都来,就连廉郡王、宁康长公主等人家都是派人过来的。 旁人家认亲也就是这是你二大爷,这是你三大爷,那是三表姑,而阿璇认亲则是,这是康亲王和康王妃,于是她赶紧行礼。康亲王是个削瘦的中年男人,面容也极是儒雅英俊,要是搁在现代就是有魅力的大叔,再加上身上的权势,举手投足皆是气势。 康王妃则是个端庄的妇人,不过也没逃过中年发福的厄运,那圆圆的脸瞧起来就富态极了。她拉着阿璇的手,就是止不住夸赞道:“瞧瞧这模样,长得可真是好看,和我们东廷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她给阿璇的一支镶着各色宝石的赤金簪子,瞧着就价值不菲。阿璇双手恭敬接过,就是交给了身后的碧鸢拿着。 除了康王夫妇外,康王府的世子爷和二爷还有三爷都来了,世子宋文麒,阿璇也不是头一次见,只是上一回在忠毅侯府只是匆匆一瞥而已。至于他的妻子周氏,就是昨日在新房之中,说话极亲热的那位夫人。 她是嫂子,自然是要给见面礼的,给了一套赤金头面。 待她给宋文翰和顾岚夫妻两个见礼的时候,顾岚此时已经显怀了,原本宋文翰让她别来的。可这么个机会,她如何会放弃,坚持要过来。 所以这会阿璇给她敬茶的时候,顾岚便用一种过来的口吻说道:“三弟妹,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而且你我还是同姓,日后可要多亲近些才是。” 此时旁边的宋文翰这才有些惊讶地说道:“可不就是,三弟妹和你同姓,倒也是难得。” 阿璇尴尬一笑,见这夫妻两人说的跟真的似得。顾姓虽不是大姓,不过也不是偏僻姓氏,哪里就难得了。 不过阿璇如今也是学会了演戏,娇羞一笑,便带着微微羞红的脸颊说道:“那我日后可就要多多劳烦二嫂了。” “客气什么,有什么不懂的,只管过来问我,”顾岚爽快地说道。 阿璇趁着旁人没注意,就是瞪了她一眼。 至于成亲王一家,那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成亲王统共就一个儿子,如今也不过才十一岁,半大的少年,不过却没有少年特有的单薄感,反而是被养得敦实,一张圆脸那叫一个喜庆,乍然看过去,他倒是更像康王妃的儿子。 至于成亲王夫妇,又和康王夫妇完全相反,成亲王体格健壮,蓄着文人钟爱的八字美须,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的。不过旁边的成王妃瞧得出来,年轻时必是位美人儿,一双凤眸如今还明亮异常,那么淡淡扫过阿璇,带着几分清冷的味道。 在阿璇出嫁之前,卫氏便已将这两个王府的人员,仔细讲解给她听过。所以她自然知道成王爷唯一的儿子宋菩是侧妃所生的,而成王妃也不过是生了两个女儿,如今也都出嫁了。 接着又是两位长公主一家子,宁康长公主是皇上的大女儿,比二王爷的年纪还小大呢。如今都是做了祖母的人,所以带着小孩子过来。阿璇赶紧将给孩子准备的礼物都拿了出来,是一个她亲自缝制的布偶,不过布偶中间被掏空了一点,塞了十八个金锞子进去。 由于每个布偶都不相同,所以孩子们拿到手后,还相互看了对方的,都绝对别人的要更好看些。 宁康长公主当即便夸赞道:“让你费心了。” “姑母客气了,都是应该的,”阿璇笑着回道。 待亲都认过了,康王便问六王爷:“父皇可宣了他们进宫?” 六王爷面色一滞,随后才尴尬道:“如今还没圣旨呢。” 那就是皇上还没宣他们夫妻进宫了,康王心里挺满意的。如今宋寒川声势可是远超过自个的儿子,一开始他刚冒头的时候,康王还觉得是这个老六有意推自己的儿子出来争,好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他自个想多了。 眼看着就要到了晌午,六王爷瞧着天色不早了,就吩咐开席。 可大家刚准备移步到花厅里头,就见外头来了人,似乎面有急色。肖王妃看了一眼,认出来是陈侧妃身边的丫鬟,当即脸就拉了下来。 旁边的康王妃瞧着她的表情,又是看着六王爷宣了外头的丫鬟进来回话。竖着耳朵听了两句,这才惊讶道:“六弟妹,没想到府上又有好消息了。你怎么也不和咱们说说,这毕竟是双喜临门的事情。” 双喜临门,众人听了这话,也是往这边看,显是好奇至极。 阿璇心底暗叹了一声,这里头谁拎出去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可这会一听有八卦,虽说面上不显,却是都朝这边看呢。 倒是宁康长公主瞧了一眼,问道:“老六,怎么了?” 六王爷被长姐这么一问,就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府上的一个侧妃有孕了,今早不小心昏迷了,这会又身子不适,我这正想着要不要请太医?” “荒唐,既是怀孕了,就该好生将养的,怎么还昏迷了。还不赶紧去请太医,”宁康长公主是当惯了姐姐的,这会当着小辈的面,也照样训斥六王爷。 六王爷也尴尬一笑,就是吩咐人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此时康王妃微微露出点惊讶:“怎么还昏倒了,这怀孕头三个月可是最要紧的。既是昏倒了,就该早些请太医过来才是。” 此时宋妍也知道了,为何肖王妃会脸色不好。她只咬牙暗恨陈氏实在是命好,却开口解释道:“大概是三哥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请了太医回来。再说咱们王府不是有良医在的。” “良医如何能和太医的医术比,何况这会还昏倒了,竟还没请太医,这不是草菅人命嘛,”康王妃说的痛心疾首,似乎陈侧妃肚子的孩子马上就要没了。 而六王爷因为她的话,越发地脸色难看。 倒是宁寿长公主站在一旁,温言道:“既是派人请了太医,那就好了。二嫂你也不要这般说,毕竟府里头也有良医,良医的医术并没比太医差到哪里去。” 肖王妃登时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宋寒川见因为陈侧妃的事情,竟是到现在还闹腾呢,当即脸色也有沉下来。 “父王,”宋寒川轻声喊了一句,微微笑道:“要不我带大家先过去坐下?” 六王爷忙道:“不用,咱们先开席吧。” 肖王妃看着宋寒川一眼,神色有些恍惚。 王爷待他这个世子,到底不同与别人。   ☆、第125章 小媳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虽说途中有陈侧妃这样的变故,肖王妃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好在宋家人都是擅长做戏的,便是谈笑风生将这一章掀了过去。 待到了宴席时,肖王妃领着女眷在旁边的侧厅里面,而六王爷则是招待男客在花厅里面。两边都能听见声响,不过却是隔开了位置。 等到了开席后,面对席上诸多长辈的问话,阿璇多是点头说好,实在是推脱不过去的问题,也是娇羞地低头回话。不过她谈吐不凡,也未见出错,倒是惹得宁康长公主笑着夸道:“六弟倒是好福气,娶得儿媳妇各个都是大家闺秀。” “那是自然,毕竟是父皇亲自指的婚事,”旁边的宁寿长公主很是捧场地说道。 阿璇只低头一笑,垂眸道:“姑母夸张,令璇莫不敢当。” 肖王妃看着阿璇娇羞地脸庞,却是心中止不住地烦躁。原本还想着给他们夫妇新婚添点热闹的,可如今陈侧妃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淳王府已经快有好些年未曾有人怀孕了,如果是通房那也就算了,可陈氏却是有品级的侧妃,身份地位可不同于旁人呢。 “三嫂是江南人,咱们这里可多没去过江南,不知江南风光同京城有什么不同呢?”此时宋妍似笑非笑地问道。 阿璇瞧了宋妍,才轻轻笑道:“江南温柔如水,京城豪放大气,自是大不相同。” “那不知三嫂还想不想念信阳,想必当年三嫂从信阳离开,应该万分舍不得吧,毕竟那里有自个熟悉的朋友,”宋妍状似不经意地说。 她这么贸贸然地提到信阳,阿璇自是不知。不过她自觉在信阳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压根无需看宋妍脸色。 等等,她突然想起一个人,若不是宋妍突然在这种场合提起信阳,她还真的要忘了那个温和谦雅的少年。 阿璇素来敏锐,虽宋妍只模棱两口地说了这番话,可她却是一下联想到了崔谨身上。毕竟她人生之中,若是能有一样被成为把柄的,那就应该是同崔谨曾经的婚事吧。 肖王妃自然知道宋妍这话的意思,不过她低头没说话。 倒是宁康长公主被挑起了兴趣,她的丈夫定国公祖上就是杭州府的,如今每年家中都会收到杭州族人送来的年货。而信阳同杭州府离的并不远,她虽没去过,却不妨碍她对江南感兴趣。 至于桌上别的女眷,也是被带起了话题,纷纷问起阿璇在娘家的生活。她在京城的生活自然是大同小异,不过在信阳府的生活却可以说一说。 毕竟这些女眷就算再尊贵,可她们头顶的天地,也就是自己府上的那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天空。而两位公主年轻时,还曾跟随着皇上前往避暑山庄或是塞外,可如今皇上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她们出京的机会几乎是全无。 等用了午膳之后,肖王妃就是领着康王妃、成王妃、宁康长公主和宁寿长公主还有一众小辈到了后院的花园里。 因着宁康长公主喜欢打叶子牌,所以肖王妃让人在暖阁里头摆上了桌子,就是请了两位长公主还有两位王妃上桌。 倒是成王妃摆了摆手,笑道:“我便不打了,我素来就不会打,还是六弟妹你打吧,免得大姐又嫌赢我赢地没意思。” 两位公主和三位王妃也算当了几十年的姑嫂,不过是过年在宫里头,还是平时相见的机会,总是要多过别人。而宁康长公主喜好打叶子牌,所以大家凑在一块,也就多是打叶子牌。不过成王妃打了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 今年过年的时候,在淑妃娘娘宫里头,宁康长公主就是说过,和成王妃打叶子牌没意思,就算赢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没想到成王妃会在此处说起来,宁康长公主当即指着她笑道:“你瞧瞧,你瞧瞧,不过是打趣了她一句,倒是记到现在。这会还在小辈儿跟前提。” 被宁康长公主这么一说,众人轰然大笑。好在成王妃是个性子温和的,只摆手在一旁坐下。于是两位长公主,还有康王妃和肖王妃就是坐在了另外两个位置上。 宁康长公主瞧着旁边济济一堂的女眷,就是说道:“好了,你们也都别在跟前伺候着,都到外头去玩吧,要是想玩叶子牌,就叫丫鬟也,要是想打马吊就是让人准备马吊。” 这些女眷有成王妃的两个儿媳,也有淳王府的三个媳妇,还有宁康长公主和宁寿长公主两人的儿媳妇。 所以宁康长公主一发话了,其他几位婆婆也很是大方地让她们到外面去玩。不过话说这么说,但阿璇还是留了下来伺候。 而宁康长公主身边则是坐着自己的长媳妇汪大奶奶,宁寿长公主旁边则是坐着自己的小儿媳妇。至于康王妃自己身边,自然是坐着嫡亲的儿媳妇,也就是宋文麒的妻子周氏。 周围自有丫鬟伺候着端茶递水的事情,所以阿璇她们留下来,无非也就是帮着婆婆们看看牌面。 阿璇极少接触叶子牌,倒是陪着卫老太太打过几回,不过她记牌的能力极强,所以上手之后就颇有些大杀四方的意思。 以至于陈绮儿经常闹着,只许她在旁边看着,而不许她亲自下场打牌。 肖王妃虽说也会打,不过也因为不常玩,并不是个中高手。待她游移不定时,阿璇随手告诉了她怎么打,倒是还真赢了几回的。 惹得旁边输了银子的康王妃,立马便笑道:“六弟妹果真是好福气,如今儿媳妇刚娶回来,这运气立马就时来运转了。可见老三媳妇是个福将啊。” 其实康王妃肯定知道肖王妃,是不待见阿璇的。偏偏她还说阿璇是福将,显就是故意呕心着肖王妃了。 果不其然,肖王妃原本因为赢了钱而露出高兴表情的脸,此时微微一僵,嘴角扬起的弧度已是在回落。阿璇只瞧见她的侧面,却已是暗叹一句不好。 谁知这会不仅康王妃赞她,就连宁康长公主也欢喜道:“总算又有个擅打叶子牌的,咱们家的这些女眷啊,要说对衣裳首饰那倒是了解地精通,偏偏到了这打牌上却是不行。我原还觉得没趣呢,没想到东廷媳妇倒是个厉害的。” 所以她笑着说道:“日后你多到姑母家中来玩耍。” “你瞧瞧大姐,还真是嫌弃咱们了。这一瞧见有个更机灵的,立马就嫌弃我们这些旧搭子了。”宁寿长公主摇头,这些女眷里头,也就她敢这么和宁康长公主这般说话了。 至于男客那边却是娱乐活动更多了,淳亲王府里头养了一班会唱曲的,所以这会六王爷和两位兄长还有姐夫都在听曲。 而年轻一辈儿的则是被拉着去书房,听说是看宋文麒和宋寒川下棋去了。 不过没一会才知道,这帮人哪里是去下棋,下棋下到一半,也不知是谁提及要玩骰子。结果下棋的宋寒川和宋文麒就被丢在一旁,其他人呼啦啦全去玩骰子。 宋寒川不紧不慢地下棋,这会正到他执子的时候,只见他两指夹着黑色棋子,略思索了一会,就是将棋子落下。 而宋文翰的脸色则是有些凝重,显然这一步步走下来,他如陷入泥沼之中一般。虽现在还能动弹,似乎还有一丝生机,可是深陷其中似乎是早晚的事情了。 待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就是笑着摇头道:“我到底是棋差一招,三弟,你赢了。” “谢大哥的彩头,”宋寒川说着就是伸手将桌子上的一锭金子收了起来。 宋文麒见他连客气都不客气一下,就是拿了彩头,也是无奈摇头,这个东廷倒还是这样的性子呢。 等他们到了赌钱的地方,这才发现成王家的宋菩似乎很委屈。因着宋寒川是今日的主人家,就问道:“这是怎么了?” 宋菩还没说话呢,旁边的宋寒远便是嗤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为输了银子就不高兴。不过是几十两银子而已,你装作这般委屈模样做什么?” 其实若是阿璇在的话,瞧见宋寒远这模样定然会十分诧异。毕竟她今个早上还吐槽过,肖王妃怎么会把儿子教成这样软弱的模样,可等她真瞧见宋寒川在没有六王爷和肖王妃地方的表情,只怕就会大吃一惊。 而宋寒川早已习惯了他在六王爷跟前装乖,可了别人跟前,却是这般戾气十足的模样。所以没管他,反而又是问了宋菩一句。 宋菩有些害怕说道:“父王不让我赌钱的,要是我输钱的事情被父王知道,肯定是要挨骂的。” “没事,三哥帮你赢回来就是了,”宋寒川难得温和地说道,一向冷峻的脸上也是露出温和的笑容。 宋寒远从来没见过宋寒川对自己这样亲热过,可宋菩不过是堂弟而已,三哥凭什么对他比对自己还好。宋寒川哼了一声,显是有些不高兴。 不过宋寒川岂会在意他的眼光。 而对面赢了钱的宋炆,就呵了一声,转头对旁边同样赢了前的宋文翰说道:“咱们今个把老三的底儿都给赢光了,让他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于是平时不显山漏水的宋三爷,让宋炆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要不是旁人拦着,只怕宋炆最后连腰上挂着的玉佩都能输得贴进去了。 ****** 这些宋家的亲戚,一直等到用过晚膳才陆续离开。 肖王妃领着阿璇将宁康长公主、宁寿长公主以及两位王妃先后送走了,不过几人都极是客气地邀请阿璇到家中做客。阿璇知道这些长辈都是至亲长辈,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还很多,所以谁也不敢得罪,只将人一一送走。 等两人领着丫鬟婆子回去时,阿璇就要跟着肖王妃回院子。不过肖王妃这会一肚子的心思,哪还有心思招待她。更何况,这才头朝呢,哪有婆婆就立刻给儿媳妇立规矩的。更何况她还是个继婆婆,就更不合适了。 所以肖王妃让阿璇回去了,阿璇推脱了两次,待到了第三回,就是带着丫鬟离开了。 如今她和肖王妃也就是面子情,依照她们天然对立的关系来看,两人基本就没有真心相待的机会了。 待回了院子,在院子里头待了一天的金珠和珊瑚都围了上来,显是有些着急。碧竹今日也留在院子里头,见丫鬟都围在阿璇旁边,就道:“世子妃,这会该累了,还不赶紧去了打了热水,给世子妃好生漱洗漱洗。” 若是旁人这么叫,阿璇或许还不许奇怪。可偏偏这么叫的是碧竹,她登时就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她更奇怪的是,谁让碧竹这么叫自己的。 于是她问话之后,碧竹就轻声说道:“姑娘,是白妈妈让奴婢这么叫的。她说姑娘如今嫁到王府,又是世子爷的正头妻子,那就是世子妃,理应叫世子妃娘娘才对。所以今个就嘱咐奴婢们,以后再不能叫姑娘了。” 白妈妈是卫氏给阿璇的陪房妈妈,她从前是卫氏的陪房,也是她的左膀右臂,管家极是厉害。卫氏知阿璇嫁到王府,日后或会面临着各种困难,所以就给她挑选了极厉害的人。 所以听到是白妈妈嘱咐的,她也点头道:“确实,如今这里是王府,规矩自然比旁的地方要严些。白妈妈让你们这么叫,也是为了你们好,毕竟有时候就算是口舌之误,都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碧竹点头,表示明白。 阿璇又吩咐她,务必要管好从顾家带来的丫鬟,要是没事,最好这些日子不要出门乱逛。毕竟现在她们也是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为主。 碧竹立即说:“姑娘只管放心吧,奴婢早就说过了。谁要是敢出去闲逛的,左腿发右腿打,定叫她们都老老实实地待着。” 因着男宾离开的都晚,所以宋寒川回来的也有些晚。等他回院子的时候,又是浑身酒味。但面色却不像别的人喝过酒那般滚烫发红,他脸色越发地白皙,瞧着比没喝酒的时候还苍白呢。 阿璇知道这可不是好现象,她在现代的时候便知道,喝酒上脸容易红的人,倒还好些。可像他这样脸色越喝越白的,那可是极伤肝的。 他一回来整个人就趴在榻上动弹不得,阿璇赶紧让丫鬟端了热水过来,她亲自拧了帕子。就是在他脸颊敷了敷,他嘤咛了一声,显然是舒服至极了。 阿璇是跪在榻上帮他擦脸的,正准备回去再淘一淘帕子时,纤细白皙的手腕就是被他宽厚的大手捉住,一个牵动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怀抱之中。 “媳妇,”他的声音醇厚又低沉,像是埋在地底多年的花雕酒,一开了酒封便是浓香四溢,让人一瞬间就迷醉了。 阿璇不知是他的声音太让人迷醉,还是他身上的酒香太过迷醉,让她安静地靠在他怀中,一动也不动的。 “真好,”他又说道,从外头喝酒回来,一进院门就看见屋子里头明亮的灯光,一掀开帘子就闻见满室馨香,是独属于她的香味,温暖的,暖得让他放开所有戒备,安心地将她抱在怀中。 阿璇轻笑一声,就是要伸手推开他,声音又低又浓道:“你松手,我把帕子再洗洗,给你擦擦脸。” 可宋寒川岂会放过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眸之中已隐藏不住森绿的目光。 阿璇没想到一个醉酒的人,眼神能这般犀利,当即就是一愣。谁知这一愣,就是被整个人调了方向,原本侧趴着他怀中,这会就是被压在他身下。 上方的宋寒川此时盯着她的眼眸,她的眼睛又圆又黑亮,此时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几乎是将宋寒川的心都看得软化开了。 况且这会天色已晚,所以就算真的做点什么,也不会有人说道的。 于是他就是低头,照着阿璇的脖子就啃了起来。阿璇被他吸的又酥又麻,身子就想着往后面缩,可他此时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自然让她动弹不得。 所以阿璇闪着大眼睛,咬着粉嘟嘟的唇瓣,拉长腔调喊道:“相公,你就先起来洗漱吧。” 见宋寒川还无动于衷,她一咬牙,就是又娇又软地说:“咱们等洗漱好了,到床……床上也不迟啊。” 她到底是个黄花大姑娘,哦,不对,应该是至少到昨天之前还是个黄花大姑娘。这会说这个话已是极大地挑战了心理极限。 不过这会她挑战可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心理极限,她光是睡在这里,就是让宋寒川心动不已,如今说出这样的话的,就更加让他激奋。 他搂着怀中的小人儿,软玉温香,便是伸手往里衣摸去,触手之处更觉得滑腻柔软。 适才阿璇喂着他喝了两杯茶水,可他摸着摸着,又觉得口干舌燥的。就是寻着小姑娘的嫩唇,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唇瓣,汲取滋润的水份。 此时两人在榻上,明亮的灯光照的人眼前一片透亮,阿璇只得闭上眼睛。可那种从心底升腾而起的火热,却是怎么都浇不灭。 待被重重地顶入时,阿璇就听见哐当一声,似乎有什么被摔下去了。她就想起身看,可谁知刚要起身,对面的人却已是紧紧地抱住自己,让她动弹不得。登时这榻就犹如方寸之地,两个人挤在上面,太过狭窄,让阿璇动也不敢动,生怕再打翻这个,就是引起外面丫鬟的怀疑。 可是此时男人那性感至极的喘息声,却是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她的耳膜,恍如鼓点一般,瞧得她心房悸动。 阿璇实在酸涨地厉害,便又忍不住开口求饶。可不知是她一声又一声细软的哀求之声,让他更加兴致大起,还是旁的,这甜蜜又难耐的折磨,似乎迟迟无法结束。 等天色大亮,实在是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碧鸢这才叫醒了阿璇。待她无精打采地坐起身后,丫鬟就上前将左右的帘帐用金钩挂起。她坐在床沿上,无力地打着哈欠。 就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神采奕奕的宋寒川穿着一身劲装从外面进来。 阿璇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世子爷,这么早就醒了?” 宋寒川听她这般叫自己,不但没有即刻回答,还皱起了眉头,盯着她看了一眼,才踱步过来,坐在床沿上,转头认真看着她纠正:“好了,不是说过在院子里,叫我东廷就好。” 阿璇知道这是他的字,可她习惯私底下叫他宋寒川,这会还一时适应不了这般亲密。 她半晌没开口,可宋寒川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鼓励地说:“好了,来叫一声给我听听。” 他跟打定主意同她杠上一般,什么都不敢,就双手撑在床沿两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指着她叫自己名字呢。旁边的丫鬟在经历昨日,宋寒川当众搂抱阿璇的事情之后,对他们两个的举动也是见怪不怪了。 顾府的丫鬟自然是异常欢喜,毕竟这说明世子爷对自家小姐那是极其满意,要不然干嘛又是抱又是哄,这会还让姑娘叫他的名字。 至于淳王府的丫鬟,那也是惊奇地很,毕竟王府里头伺候老了的人,谁不知道世子爷是出了名的冷面人,就连对着亲爹六王爷都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可如今对世子妃,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可见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美人的男人,毕竟连这样冷酷的世子,都在如此美貌的世子妃面前变成了绕指柔。 今天就是阿璇这个丑媳妇,去皇宫的日子。虽说昨个已经见了绝大多数的亲戚,可最重要的两位,她还没见过呢。 一想到今天要见到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她这内心说不激动,还真是假的。况且还是皇上亲自给她和宋寒川指婚的,虽然这指婚是宋寒川拿命搏回来的。不过到底也是皇上当的红娘不是。 于是,在跟公婆汇合之后,一家子就进宫去了。   ☆、第126章 见了鬼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明瓦红墙,当巍峨雄壮的宫殿再次出现阿璇眼前时,她才发现此时的宫殿,与后世那座被世人所熟知的紫禁城是真的大不相同的。这里没有来来去去的游客,没有噼里啪啦的快门声音,也没有吵嚷声,更没有孩子的哭闹声音。 阿璇跟随着宋寒川一直往前,此时勤政殿的太监,正领着他们去见皇上。 虽说她在现代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政客要员,不过真到了这种时候,她也忐忑地很。毕竟她今日要见的可是九五之尊,是个能一句话就决定别人生死的人。 皇帝这个词实在是太神圣庄重,庄重到连阿璇都不凝神静气,不敢多说话。 好在身边还有宋寒川陪着她。 待到了勤政殿中,众人站在殿外,而领着他们过来的小太监,已是进去通传。虽说肖王妃也是同他们一块进宫的,可皇上只宣了六王爷还有宋寒川和阿璇夫妻两人前来觐见,所以肖王妃便先到定妃娘娘宫中去了。 好在没多久之后,就有人过来了。阿璇因着垂首站在宋寒川身后,也没听到那人的脚步声,所以他乍然开口时,阿璇还吓了一跳。 “王爷、世子爷、世子妃,皇上请三位进去觐见呢,”开口说话之人的声音有些尖细,好在他话也不多,做了个恭敬‘请’地手势,就领着三人进去了。 等三人进去之后,六王爷领头就给皇上叩安,阿璇在婚前也有内务府的嬷嬷特地到她家中,指点过她的规矩。不过好在杨嬷嬷之前教导她的,她都有记在心中。所以内务府嬷嬷都夸她规矩好。 她按着规矩给皇上叩头,就听见一个浑厚又苍老的声音轻声说道:“好了,都起来吧。” “赐座,”皇上吩咐了一声,又是看了面前的三人。 其余两个自然是熟悉的很,只是站在宋寒川身边的姑娘却是他不熟悉的,连着头一回的指婚,这也就是第二回见面而已。 可偏偏有些人对人家姑娘那叫一个痴心不改,拼死拼活地得了第一,就来求着赐婚了。好在皇帝也并非是那等迂腐不知变通的人。他也是少年时候走过来的,知道少年人的痴情,况且这姑娘家世不差,样貌又是上等的,配上自己的孙子倒也合适。 “既是成婚了,日后就是成家之人了。都说成家立业,如今你也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咱们宋家列祖列宗,打下了这大好河山,如今传到朕的手中,日后就要千秋万代的传下去。所以你要好生办差事,为国为民。” 皇帝好生一通教训,宋寒川立即起身,点头称是。 倒是到了阿璇这里,他反倒没什么大道理,只说了两句,要恭顺,要贞静端庄,便又让人赏赐了东西。 儿子成婚的时候,皇帝作为亲爹自然是要亲自过问的。不过这孙子成婚,就没那么隆重。若不是因宋寒川实在是面子大,说不定皇帝还不会见阿璇呢。 不过到了定妃娘娘,又是不一样。 定妃娘娘就六王爷这一个儿子,前半辈子靠着皇上,后半辈子就是靠着儿子。如今孙子成婚,她自是高兴。况且如今六王爷府上世子已定,日后就算家中有些龌蹉,也不会伤了根基。 不过她还是教训肖王妃说道:“世子妃不同于一般儿媳妇,她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也是朝廷亲封的世子妃。若是她有错,你只管训导她,却不能当着丫鬟婆子的面责罚她。” “母妃,儿媳不会责罚世子妃的,”肖王妃被她这么一说,有些面红耳赤地解释道。 定妃淡淡说:“我知道,我瞧着世子妃也是个温婉大方的,对你这个婆婆自然是恭敬孝顺,必不会做些忤逆之事。不过我也只是提醒提醒你而已,待世子妃不能像一般的婆婆对媳妇那样。” 就算肖王妃从前真的有这样的打算,可如今定妃娘娘亲自教导了,她还真的不敢再生出一点花花肠子来。说实话,肖王妃这个王妃在府中那叫一个威严,可到了亲婆婆跟前却不敢造次。 如今倒是更好了,娶了个儿媳妇,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定妃娘娘就已经开始给她上眼药了,她如今也算是看明白,她要是真敢给顾令璇脸色看,只怕定妃娘娘还真的会给她撑腰不成。 虽说之前她一直知道定妃娘娘偏爱宋寒川,王爷之所以下定决心册立世子,也有定妃娘娘的影响在。 不过她还是不甘心,她的儿子也是嫡子,凭什么宋寒川就能有继承整个王妃,而她的儿子日后却只能分点家产,就搬出王府去住。 肖王妃太知道看人脸色的滋味,当初她爹不过是五品官,她跟着娘亲外出交际,她娘奉承讨好那帮贵夫人。而她也按着她娘的教导,同那些贵女好生相处。可她后来才知道,这些人却在背后悄悄地嘲笑自己,说自己是不自量,在她们中间不过就是挑梁小丑而已。 她是不甘心,可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咬牙咽下这些话。转头又笑容满面地去讨好那些贵女,可却只能看着她们眼中露出的讥讽。 可当她出乎所有人意料,成为成王妃时,曾经母亲竭力讨好的那些贵妇人,不会母亲三请四请,就会不约而同地来自己的家中。而那些贵女,可是拉着她的手,妹妹长妹妹短地叫着,眼中再也没有讥讽和鄙夷,只有深深的羡慕。 而这些年,那些曾经瞧不上自己的贵女,或是嫁到了外头,或是留在京城,顶多也不过是嫁到侯府成为靠着侯府的媳妇而已。而那些人在看到自己时,连眼睛都不敢直视,生怕会惹恼了自己。 这样恍如隔世一般的变化,让她明白权势的美好。 宋妍是个姑娘家,如今又有了郡主的尊位,日后自然不用她操心。可她的儿子呢,以后却靠着同父异母的哥哥,要看着人家的眼神行事。一想到这里,肖王妃如何都要争上一回。 也在此时,去了勤政殿的三人也回来了。定妃娘娘赶紧让人上了热茶,十月已是秋日渐浓,他们一进来都带着一阵凉风。 皇上赏了宋寒川和阿璇不少东西,这会勤政殿的人都转交给了长宁宫的人接管着。长宁宫的太监总管,赶紧让人给了他们赏银。 而定妃娘娘也知道皇上赏赐的事情,笑道:“可见皇上是盼着你赶紧成婚的。” 宋寒川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六王爷待他答道:“皇上厚赏本就让儿臣心有不安,如今东廷唯有更加努力办差,才能不负皇恩。” 虽说是骨肉一家,可天家到底是规矩重。皇上作为亲爷爷,给孙子点结婚礼物,六王爷都要在这里诚惶诚恐地半天。可见这骨肉亲情之下的疏离和冷漠,所以说权势实在是可怕,特别这权势大到可以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天下的局势时,每个人都会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落得万丈之渊。 如果阿璇之前还没有太过的感觉,那么如今就已开始感受到,什么叫做天家了。 好在在定妃娘娘的宫里头,大家都不是那么拘束。又加上定妃娘娘对阿璇很是温和,连带着六王爷都对这个儿媳妇刮目相看了。毕竟前面两个儿媳妇,定妃待她们也不过就是客气罢了,并无十分宽厚的行为。 等回去的时候,阿璇又从定妃那里得了好些赏赐。 六王爷赶紧道:“母妃昨个不是已赏赐过一回,他们小辈成婚,哪有让您一直破费的道理。”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东廷是我亲孙子,阿璇是我的孙媳妇,他们成婚我这个当祖母本该亲自到场观礼的,只可惜宫里头规矩大,所以没办法去瞧。如今不过都是些东西罢了,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定妃摇头笑道。 宋寒川看了阿璇一眼,这才开口道:“孙儿谢谢皇祖母赏赐。” “你若是真要谢谢皇祖母赏赐,快些生了孩子,让皇祖母抱上重孙子这才是紧要的。你没瞧见淑妃时常在我跟前说康亲王家的孙子如何如何可爱,可是让我羡慕了一顿,”定妃瞧着他,打趣道。 作为新媳妇简小媳妇的阿璇,赶紧低下头,做出娇羞的模样。说古人不开放吧,姑娘成婚之前,他们是严防死守啊。可一旦成婚了,那什么话都能当着众人面说了。 阿璇正娇羞低头呢,哪知道旁边的宋寒川却是开口认真回道:“孙儿定不辜负皇祖母的期望” 要是方才阿璇还是有些装模作样的娇羞,那听到宋寒川这句话,却是一张脸爆红,当真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定妃娘娘自是瞧见她这模样,所以指着她就是笑着说道:“看看把你媳妇害羞的,好了,祖母也不打趣你了。” 他们又在宫里留了午膳,这才回到家中。 不过等走到花园的时候,六王爷就转头对宋寒川说道:“今日在宫中,想来你们也累了,就回去早些休息吧。” 肖王妃站在一旁没说话。 阿璇却适时说道:“可是儿媳还要伺候王妃先休息,哪有婆婆还没歇下的,儿媳就先回去休息的。” 阿璇说的很是大义凌然,六王爷听罢就是满意地点头。 所以他笑道:“难怪人人都夸你,果真是个有规矩的。你的心意王妃已是知道了,今个大家都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阿璇这才点头,而宋寒川则也是道了一声谢。 六王爷也是带着六王妃离开了,两人则是站在后面目送着他们离开。一直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宋寒川才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说道:“世子妃娘娘果真是出身耕读世家,重规矩守礼仪。” 阿璇听他戏弄自己,立即便是哼了一声,娇娇道:“那是自然,连父王都夸赞我规矩好呢。” 要不是这会还在外面,要不然阿璇定是要扑上去,好生捏一捏他的腰肉,让他尝尝*蚀骨的感觉。 两人携手回了院子,谁知刚进门的时候,就见两拨人都迎了上来。一拨自然是阿璇的丫鬟碧鸢等人,而另外一拨则是宋寒川的丫鬟,两边泾渭分明。待上前时,碧鸢正要开口说话,旁边的春花已是笑着开口问道:“世子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这就伺候您洗漱吧。” 碧鸢眨眼望着她,还没说话呢,就听外头进来一个姑娘,穿着府中丫鬟的衣裳,手腕上的袖子微微挽起,嫩白的手臂上带着一只青玉镯子,水头并不是很好,瞧着不过就是大路货色而已。 她手中端着盘子,上头摆着铜盆,旁边摆着白帕子,还有香夷子。 阿璇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丫鬟,虽说也跟人家一块等着,可人家连热水帕子都准备好了,她们还站着傻看着呢。 好在碧鸢到底是大丫鬟,别看碧竹平时和她平分秋色的模样,可关键时候还得听她的吩咐。只见她立即回过神,就是低声问道:“姑娘,奴婢也给你备上热水洗一洗吧,顺便再换上一套家常衣裳?” “去吧,”阿璇知道王府的丫鬟到底是不一样,不过自己的丫鬟也不会输的太多。 所以宋寒川那边洗好了脸,又是换了一套家常锦袍时,阿璇这边也刚散了发髻,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 待两人在榻上坐下休息时,炕桌上已是摆上水果。而宋寒川的茶水也跟着端了进来。阿璇因怕茶水容易改变牙齿颜色,并不是十分喜欢茶水,所以平日都不太喝水。 两人靠在一处说话,就听阿璇淡笑一声,说道:“瞧出来了没?” “什么,”宋寒川整个人依靠在大迎枕上,长腿随意地翘着,只是脚腕以下已在榻之外。 阿璇瞧着他雪白的袜子,再瞧见旁边的青竹花纹,这才发现他今日穿着的袜子,可是自己给他绣的,便是抿嘴一笑。 宋寒川顺着她的视线已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轻声一笑,说道:“这是我穿过最舒服的袜子。” 阿璇那叫一个窝心,登时觉得这相公当真是太好了,就算夸赞媳妇上也是不遗余力的。可这份感动还没消散呢,就听他又淡淡说道:“不过也是最简陋的袜子。” 阿璇一口气憋在胸口,颇有些不上不下地,所以她不服气地问道:“那不知世子爷平日穿的袜子又是如何地华丽,不如让人拿过来,也好让妾身长长见识。” 谁知阿璇的的一句话,却是让他从榻上弹坐了起来,就是喊道:“春花,春花。” 那个叫春花的丫鬟便是立即进来,她面容极是普通,不过胜在气质温婉,瞧着便是个话不多但极为可靠的人。只见她福了福身子,恭敬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去把我平日穿的袜子拿过来,”宋寒川吩咐道。 春花以为自个听错了,愣了一下,宋寒川又重复了一句,她这才反应过来。就是去找袜子。等袜子找过来,她双手捧着,宋寒川就是斜眼看阿璇。 此时阿璇才发现,这人竟是这般无聊,不过夫妻之间的小争执,他都这么认真。不过她又不愿认输,就是接过袜子,仔细看了看,这袜子虽是穿过的,可是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布是上等的松江布,做亵衣是极好的,拿来做袜子未免有些奢侈。 况且这袜子上居然还有花样极复杂的刺绣,针脚细密、用色大胆,可见做袜子的人绣工当真是极好。 阿璇将袜子拿在手中,反复地翻开,显然是发现人家做的袜子却是是好。可她自尊心又极强,又觉得她可是头一回给男人做贴身的衣物,他居然还嫌弃,当即有一种被打击了积极性地感觉。 所以她将袜子又放在榻上,淡淡地说了一句:“绣工确实不错。可见世子爷穿我做的袜子,确实是委屈了。日后还是让这人给世子爷做袜子吧。” 她别过头,有些气闷地咬着唇,可半晌都没听到对面说话。 正待她要转身时,就被一个极宽厚的怀抱扑倒,阿璇一想到还有旁人在,登时有些着急。谁知宋寒川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就是哄道:“没动,我让她出去了。” 阿璇听了这话,这才安心地不动。 宋寒川低声笑了出来,就是瓮声瓮气地问:“你生气了?” “当然,”阿璇不客气地说道,可是说话又带着淡淡撒娇的意思,绝美的脸蛋微微泛着粉嫩的桃红,唇瓣像是擦了桃花蜜一样,红艳艳又水当当,真的让人想咬上一口。 “我逗你玩呢,”宋寒川抱着她说道。 阿璇没说话,其实她心底也知道宋寒川这是逗自己玩呢。所以她一时憋不住,就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她也是假装生气的好吧。 宋寒川伸出右手中指,就是在她脸颊上轻轻刮弄了一下,带着浓浓笑意说道:“真是不害羞,又生气又笑的。” “你才不害羞呢,这么大年纪的人,还欺负我一个小姑娘,”阿璇嘟着嘴,娇娇地反驳道。 宋寒川登时错愕地说不出话,这么大年纪,他略思虑了一下,才问道:“你说我这么大年纪?” “可不就是你,”阿璇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顺嘴而已。 谁知某人却心虚地想到别的地方,立即就伸手从衣裳下摆摸了上来。阿璇不知为何话题就突然转变到这上头来了,她瞧着外头大亮的天光,就是推他,小声说道:“这会还没天黑呢。” 宋寒川凑在她耳畔,低声笑道:“谁说只有天黑才能做那事的?” 成婚才两天,阿璇这才发现自己的丈夫,似乎和成婚之前,那个高冷的宋三爷很是不一样。 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好吧。 阿璇还没腹议完呢,唇瓣就已经被堵住,滚烫的身子就贴了上来。 等两人闹过了,阿璇羞地简直是抬不起头来。 所以等三朝回门的时候,卫氏拉着她的手,低声问世子爷对她好不好的时候,她也只是红着耳朵根,轻轻点头。 她身子本就白嫩,随便一碰就能留下青紫,所以身上留下的青紫痕迹,就是宋寒川这几天日夜不辍辛苦耕耘的结果。 因着卫氏是亲自到门口迎接他们,这才有了问这句话的机会。待一行人到了老太太院子之中,就见里头已是坐了不少人。 瞧着应该是大房一家也来了。因着顾怡的丈夫黄立宣要参加明年的会考,所以两口子早来投靠老丈人了。而顾怡在得知自己这个堂妹,居然成了淳亲王府的世子妃,便是一定要带着黄立宣到二叔家中庆贺。 上回阿璇出嫁,亲朋好友实在是太多了,实在是找不到她这个堂姐大放光彩的时候,所以这次阿璇回门,她就是带着丈夫也一块过来。 两人给老太太敬茶之后,又是给顾阶和卫氏夫妇敬茶,顾阶瞧着面前玉树临风,实在是英俊的女婿,也是满意地直点头,就是说了几句话。 按着礼仪,接下来就是给大老爷夫妇敬茶了。杨氏捧着茶盏的时候,可是诚惶诚恐地很呢。想当初,她还想着阿璇嫁得不过是王府的三少爷,日后未必他就能继承王府。可如今人家都是世子和世子妃,她要是再看不清形势,那也真是太蠢了。 所以杨氏就算再不愿意,这会也是好话说尽,还给两人准备了大大的红包。 至于到了顾怡夫妇,自然是不用敬茶了。反倒是顾怡拉着丈夫的手站了起来,就是笑着说道:“阿璇,咱们可是堂姐妹,日后还要多多走动不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不是?” 阿璇没说话。 而坐在对面的顾阶则是立即皱眉。 顾怡则是继续说道:“你大姐夫这回是来京城参加会试的,只怕日后还要麻烦世子爷多关照关照呢。” “堂姐客气了,”宋寒川客气回道。 顾怡见他这样的冷脸,还会说这样的客气话,立即便喜道:“听说世子爷学问极好,相公,你日后可要多向世子爷学习学习啊。” 说着,她便是伸手扯了扯黄立宣的衣袖。黄立宣颇有些文人气节,不愿谄媚这些勋贵,方才一直秉着性子没说话,此时见妻子拉自己的袖子,竟是一把就甩来了袖子。 他原本也只是想轻轻甩开的,可谁知顾怡拉地极紧,他甩袖子时,竟是将顾怡扯地趔趄了一下。 顾怡登时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有些泣血般喊道:“你,你竟打我?” 阿璇眨了眨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她喊出的话。 而对面的黄立宣,显然也是跟她一个想法。 所以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第127章 主动甜蜜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一幕来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风中凌乱,说不出话。倒是宋寒川还颇为镇定,只瞧了顾怡一眼。至于黄立宣则是有些尴尬,但他居然没像阿璇想象的那般,暴跳如雷。反而是有些低声下气地说道:“阿怡,是我不小心。” 而顾怡也是立即转气为笑,娇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的。” 若说方才宋寒川还能维持镇定地表情,此时他则是转头看着阿璇,显然也是搞不清楚此时的情况。 卫氏有些恼火地看了杨氏一眼,杨氏则是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又转头瞧了身边的丈夫一眼。众人都是一股欲言又止的模样,简直是比哑剧还要精彩呢。 不过众人不说,阿璇自然也不好当众问着。好在老太太也瞧见大姑娘丢脸的场景,生怕宋寒川会发脾气,待认过亲后,就让顾阶夫妇领着他们回自个院子里头,等到午膳的时候,再过来便是可以了。 等进了东次间,顾阶和卫氏坐在临窗炕上,阿璇和宋寒川又给他们敬了茶。 卫氏早就有了一肚子的话,可这会也只是含笑柔声道:“令璇以后在王府,就要麻烦世子爷了。” 到底是当着女婿的面,卫氏连阿璇的小名都没叫上,一本正经地叫了一声令璇,让阿璇好半晌才意识到,她娘这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呢。 旁边的顾阶吧,虽觉得她这个开头起地不是很好,可他也是头一回当老丈人,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完美的开头了。 好在宋寒川一脸温和,一向冷漠的脸都带着和煦的笑意,回答的也极是上道:“岳母放心,令璇恭顺温雅,上孝敬父母,尊敬兄嫂,下待弟妹都是极和善的,所以家中之人都极是喜欢她。” 阿璇突然想起肖王妃那活脱脱,像是欠了她银子的表情,登时觉得宋寒川这话说的未免也太实诚了。 好在卫氏此时已是露出极放心满意的表情。 旁边的顾阶也是点头,笑道:“令璇自幼便知书达理,她成婚我自然是万般不舍。所以你们以后要好生过日子,好生孝敬父母。” 一听顾阶这话,阿璇有种哭笑不得,她爹还真是实诚,连夸赞自个女儿都是这样不遗余力。她还听过哪家老丈人这样说话的呢。 好在宋寒川也极恭敬地点头,摆出一副,老丈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卫氏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便是好生打量了阿璇一番,她今日依旧是穿着一身大红色洒金遍地锦长褙子,肤色白皙,正因这样的肤色才没挡住她眼底淡淡的青黑,不过原本稚嫩的人,不过才几日不见,气质却是有了明显的变化,眉眼之间都带着一股子媚意。 好在卫氏也是经过事的人,知道这是新婚媳妇常有的,所以她又是心底高兴,又是忍不住心疼自个女儿。 顾阶领着宋寒川往前院去了,临走时候,把应衍、应承还有应启三兄弟也带上了。顾应衍对这个妹夫倒是一派淡然,不过双胞胎在又一次收到姐夫的大礼包后,就已经无耻地站在了姐夫这一边了。 卫氏终于得了机会,好生同女儿说些私房话,瞧着她脸色,就是心疼地说道:“这几天该累坏了吧?” 虽然知道吧,她娘没有什么意有所指,可阿璇还是不争气地微微红着脸颊,毕竟这几天的累也多是床上运动所致的。 卫氏知道小姑娘家头一回当新媳妇,难免有些羞涩,便是拉着她的手,笑道:“跟娘亲之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知道这当新媳妇不容易,不过娘可跟你说,这该推拒的时候,还是要推拒,可不能一直惯着他。” “娘,”阿璇这回肯定了,卫氏就是在和她说那方面的事情,有些无奈,又有些羞涩地立即喊了一声。 此时她又说道:“娘,大姐姐怎么回事?我瞧着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谁知她随口一句话,还真的把卫氏的注意力给转移过来了。卫氏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你大姐姐脑子有些不好了。” 阿璇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谁知道卫氏却只是叹气,显然也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毕竟这好好的人突然脑子坏掉了,你说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好在如今还不是很眼中,也就只有家里头人知道。 “是大伯母告诉您的?”阿璇追问道。 卫氏点头,若是说先前她还和杨氏有什么过节,可这顾怡的事情,她作为婶娘瞧着也只觉得心里头难过。毕竟顾怡也算是她瞧着长大的,性子虽不算好,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得了疯病吧。 “那大姐夫知道吗?”阿璇担心地问道。 “夫妻之间哪里能瞒得住,好在你大姐夫也是个好的,你大姐姐都这样了,他都一点不嫌弃,我听你大伯母说,他如今是亲自给你大姐姐煎药熬汤。” 阿璇显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黄立宣的通房怀孕,黄家和顾家差点就撕破了脸面。好在最后那个通房也不过是生了个女儿,没过两年,人就没了。 至于顾怡前年则生了嫡长子,去年又生了个女儿。按理说,她生活应该幸福美满,谁承想居然会得了疯病。阿璇怀疑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精神出了点问题,不过看她的模样应该又不是十分严重。 卫氏也没多说顾怡的事情,毕竟这事他们作为隔房长辈不好过问。 “等你回去了,就该给你婆婆立规矩了,她是继母婆婆,说不定会生出些折腾你的心,到时候她要是真耍手段,你可不能乖乖受着,”卫氏叮嘱道。 从前阿璇还没出嫁的时候,卫氏给她灌输的都是要孝顺公婆,不过如今真的成亲了。她也不希望自个姑娘傻乎乎的,只知道被婆母磋磨,而不知反抗。 阿璇自然不想卫氏担心,立即说道:“你没听世子爷说啊,我在王府不知多讨人喜欢呢。再说了,像我这般长得好看的人,谁会故意折腾我啊。” 卫氏看着她,几乎都要笑出眼泪,之前还一直以为自家姑娘脸皮薄呢,可她也没想到如今居然厚成这样了。她推了下扑在自己怀中的阿璇,就是说道:“好了,这话可千万别让人旁人听见,要不然活生生能笑话死哦。” 阿璇歪着脖子,可是不管,就是揽着卫氏的肩膀,一个劲地撒娇。 日后她回来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少,王府变成了她的家,即便她不适应这个变化,也不喜欢这个变化,可还得接受不是。 待夫妇两人在顾府众人热烈的欢送之下,等上了马车,旁边的阿璇虽满脸笑意,可眼眶却湿润了。对面卫氏瞧着姑娘,虽也在笑,却是拿出了帕子。 阿璇进了马车之后,就是将脸别向旁边,不想让宋寒川瞧见自己快要落下来的眼泪。 宽敞的马车之中,两人坐在一处,只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个鎏金熏炉,此时里头冒着袅袅香烟,阿璇昨晚被闹腾到很晚,今个强撑着回来,又在席间喝了两杯酒,此时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散尽了。歪靠在马车里头的锦垫上,就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这才发现马车竟是停下不走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准备地张望呢,就看见有些幽暗的马车之中,一双如星辰一般晶亮的眸子,就近在自己眼前。 “想要喝水吗?”宋寒川问她。 阿璇用手撑着身下的锦座,就是起身,紧接着才缓缓问道:“咱们到家了吗?” “还没呢,早着呢,你先喝口水再睡会?“宋寒川此时已经提起茶盏,倒了一杯热水,就是递到阿璇手中。 其实早就已经到了王府的边上,只是宋寒川见她睡得香甜,便让车夫在距离王府不远处停了下来。这会都在这停了快两刻钟了。 阿璇接过水杯就是喝了起来,一口气将整杯热茶喝完了。她身上还盖着一张毯子,显然是宋寒川怕她冷,才给她盖上了。 她声音有些微哑,是从沉睡之中初醒的暗哑,她将水杯递了回去,就是摇头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要不然该迟了。” 她心中总是惴惴的,生怕回去迟了。毕竟如今是在婆家,既是端了人家的碗,就要受人家的管束了。 宋寒川见她要回去,也点头,就是吩咐车夫重新赶车。不过他却转头看着阿璇,轻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阿璇心里头还有些凄凄,总觉得嫁了人就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以前她总觉得嫁给宋寒川挺好的,毕竟他长得帅又有钱,自己也喜欢。他们之间还不是那种盲婚哑嫁,所以别提多幸运了。 可真嫁了人,这才几天的功夫,她感觉事情接二连三的,连回去了,卫氏都不叮嘱她要孝敬公婆这话,而是让她一个劲地要机灵点。 “我想起我娘来了,”阿璇一想起卫氏又有些难过,说实话,卫氏对她当真是养得如珠如宝,她在家中当姑娘自是当得格外的安心。 宋寒川知道她的小心思,如今再瞧她微垂的长睫上还沾着点点水珠,立即便是生出心疼之情。他低声道:“是王府让你觉得害怕了?” 阿璇本想点头的,是的,王府规矩又大,人口又那样的复杂,肖王妃是正经的王妃,可又是自己的继母婆婆,还有王爷的那些侧妃,还有上头兄嫂,以及还小的四少爷,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的,就像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笼罩在里头,挣不开也逃不脱。 “我不怕,我之前以前都是你想着我们两个,在给我们的未来谋算着,如今我们都成亲了。我不想是你一直挡在我的身边,我知道前头或许还有风雨,我想和你一块面对,”阿璇搂着宋寒川的肩膀,适时地说道。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在被动等待着,而宋寒川才是那个一直在努力的人。他拼了命地在骑射比试之中得第一,就是为了求皇上为他们赐婚。 “我是男人,保护妻子是应该的,日后就算王妃为难你,我也会给你讨回公道的,”宋寒川只觉得她这话又暖又烫,不过他随后又是一笑,说道:“你这个小滑头,尽是说些好听的哄我。” 阿璇立即抱着他的腰身,笑道:“我日后肯定不会让王妃欺负的,我聪明着些。不过要是我实在斗不过她,你可要记得给我撑场面。” 也不怪阿璇说这话,虽说肖王妃是继母,可到底也是婆婆。先不说那些亲生母子之间,婆婆还一个劲地折腾儿媳妇呢,轮到自家了,还是别人的亲妈,折腾你媳妇起来,能手软嘛。 等回了王府,阿璇特意去给肖王妃请安,自然又是问了问明天过来请安的时辰。 肖王妃立即笑着说:“你到底是新婚,也不着急过来立规矩。” 阿璇也是客气回道:“先前几日,就是王妃心疼我。若是我如今还不来给娘娘请安,只怕就得让人说没规矩了。” 阿璇相信,要是她真不给肖王妃请安,只怕她转头就到六王爷跟前告状了。倒不如她自己乖乖来请安。 “你大嫂她们都是卯时正来的,你也一同过来吧,”肖王妃说道。 阿璇点头。 等晚上安寝时候,宋寒川洗漱回来,就发现阿璇已是披散了头发睡在了床榻里头,而且床上出现了两床被子。他眸色一暗,却在看见她拽着被子的手极是用力时,就是轻笑了一声。 他在另外一条被子里躺好之后,就让丫鬟将灯吹灭了,只留下桌上一盏六角羊皮宫灯。 阿璇心中暗暗庆幸地嘘了一声,谁知这刚安生地闭上眼睛,就是有一只手就伸进了被子里,摸到她细嫩的后腰,她的腰背肌肤实在是嫩滑,宋寒川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摸不够。 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地在幽暗的帘帐内响起时,阿璇有些哀怨地一口咬住了他结实坚硬的手臂。 呜呜呜,牙齿好疼。   ☆、第128章 请安 外头天光大亮的时候,阿璇就已经醒了,只听见外间依稀的声音,似乎丫鬟们都等在外头了。旁边的宋寒川因今个不用去衙门,依旧躺在她身边睡觉呢,结实的手臂就搭在她的腰身上,她有些喘不过气。 “东廷,咱们该起身了,”阿璇轻声叫他,不过她的脸贴的极近,所以说话时候气息都喷在他的脸颊上,像是羽毛轻轻刮过脸面,有些痒又有些热。 宋寒川听罢,不但没起身,反而是将她抱在怀中,手臂犹如钢筋一般,箍地动弹不得。阿璇见他跟个小孩子一样,居然还会赖床,就是好笑地说道:“待会我还要给王妃请安呢,要是迟到了,会让人取笑的。” “放心,王妃那里卯正才请安呢,还早地很,”宋寒川依旧闭着眼睛,不过思绪却是极清晰,弄得阿璇想哄他都哄不住。 不过好在,阿璇这几天也算知道他的弱点,只见她伸手就是往他腋窝下摸,她也是前天晚上胡闹的时候,随意触碰到,惹得他像是弹簧一样,往后面蹦。 所以被她这么一闹,宋寒川也是起身。只是起身之后,他就是埋头在她脖颈上又吸又吮的,居然弄出了不大不小的痕迹来。 “你真是,”阿璇一起身,就往镜子便上跑,她的水银镜子也跟着她一块来了新房,如今她对准着镜子,瞧着脖子上的青紫,就是扭头瞪他。 谁知宋寒川趿着鞋子过来,打横将她一抱,有些生气地说道:“要是下回再让我看见你,鞋子也不穿地就往下面跑,我就好好地教训你一顿。” 阿璇头一回被人公主抱,整个人贴着他的胸膛,他的手臂结实又坚硬,此时那般地用力,虽就只有短短几步,可是抱着她走得却那么稳当。 她还沉浸在霸道公子的情境之中呢,就听他又淡淡说:“在床上好生教训一通。” 好一个霸道总裁。 阿璇虽心中嬷嬷吐槽,却不敢再说话,生怕他真的当场就办了她。毕竟他今个不用上朝,自己却是要请安的。 “我待会给父王请安,等你回来了,我再带你逛逛咱们家园子,”宋寒川叮嘱道。 阿璇听到咱们家三个字,也是心中一暖,登时笑了起来。 此时外面的丫鬟也进来了,依旧是泾渭分明地两拨人,一波是碧鸢打头,一波是秋月打头,碧鸢身后的珊瑚和金珠捧着铜盆和帕子,还有她要洗漱用的用具。至于秋月那边也是捧着同样的帕子和铜盆。 阿璇害怕迟了,就是快快地洗漱完毕,就是让碧竹给自己梳头发。碧竹给她梳了个流云髻,插了一根赤金琉璃钗,旁边别上一朵镶粉珍珠珠花,手腕上带着镯子也是粉珍珠嵌的,颗颗都有小拇指那般大,这样的粉珍珠极是珍贵,不过阿璇首饰盒子里头还有半盒呢。 她穿了一件银红色衣裳,她是新媳妇,如今穿红是应该的。 等她收拾妥当,宋寒川也穿戴整齐了,他今日穿着宝蓝色云锦箭袖锦袍,玉冠墨发,越发衬地他面色如玉,俊美无俦。 阿璇登时明白,为何大家都喜欢美人儿的原因了。这样英俊至极的人,能一大清早就瞧见,这一整天的心情都能保持地极好。 所以就算如今去给肖王妃请安,她脸上都能带着几分真诚至极的笑容。 等她从春辉堂一路往王妃的兰草院走去时,路上遇见的丫鬟瞧见她,清脆地请安之后,阿璇也是极温和地让她们起身。 不过这会连丫鬟们都开始上值了,阿璇才过去给肖王妃请安,旁边的碧鸢生怕她们迟了。就是低声说道:“姑娘,要不咱们还是走得快些吧?” 虽说碧鸢这几日也在跟着旁人一块叫阿璇世子妃,可真到了这等紧急的时候,还是转过弯来。还是阿璇提醒她说道:“要叫世子妃的,又忘记了?” “世子妃提醒的是,是奴婢忘了,”碧鸢登时心中一懊悔,赶紧回道。 阿璇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显然是不着急的。不过她还是解释道:“你们在我面前叫姑娘自然没关系,只是王府到底规矩大,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说不定就该找你们麻烦了。” 别看六王爷是个随性子的人,可到底是天潢贵胄,他身边伺候的人那都是内务府出来的太监,至于王府里头那些经年的老嬷嬷,也都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当年都是□□过宫女的,那可是全天下礼仪最严苛的地方,所以可想而知,阿璇带来的这些丫鬟,到人家面前说不定就不够看了。 不过有刺激才有进步,她觉得碧鸢她们也有极打的进步空间。 等到阿璇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只有大嫂柳氏已经到了,她一进去,王妃的丫鬟青宁就上前,恭敬道:“世子妃到了,王妃还在洗漱更衣中,还请世子妃同大少奶奶一块坐着。” 此时柳氏坐在右手边第一位置上,所以阿璇自然是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上。 没过一会崔氏同温侧妃居然一块来了,也不知是偶遇的,还是故意的。两人进来之后,崔氏瞧着已经在里面坐着的两人,就是在阿璇旁边的位置坐下,而温侧妃则是坐在大少奶奶旁边。 这么一坐,可就有些说法了。若是寻常人家,自然是无碍的,毕竟温侧妃这样的身份,在别人家也就是个姨娘而已。偏偏这是在王府之中,温侧妃是上了玉碟的侧妃,也是有品级的。 而柳氏则是府里头的大少奶奶,按着规矩那就是主子,但她身上却没有品级。 按着朝廷的品级规定,温侧妃自然应该坐在柳氏的前面。可按着礼法规矩,温侧妃坐在柳氏的后面也没什么错。而柳氏一早来,就坐在了右手第一的位置上,她显然是把左手第一这个位置留给更尊贵的阿璇。 此时阿璇才发现,自家这位看着安静的大嫂,似乎也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所以说淳王府虽然人口也不是很多,却复杂。每个人之间有着或对立或联系的关系,她知道从前宋寒川和大嫂宋泰詹的关系不错,可如今两人却颇有些形同陌路的意思。 而大少爷宋泰詹的母妃韩侧妃,听说如今在庄子上养身子,只是不知这病有多严重,连儿子的婚礼都没回来参加。 至于二少爷宋绅尧的生母,就是坐在柳氏旁边的温侧妃,听说也是位极温和的美人儿。而他的妻子则是出身景阳侯府的崔氏。 一说起这个崔氏,阿璇还真是一脑门子的关系。若是没有崔沅从中作乱,说不定她就真的会嫁进崔家,只是崔谨到底不是良人。 而崔氏是景阳侯爷的女儿,嫁给淳亲王的儿子,就算是庶子,但也不算是埋没了她。况且看她和温侧妃的关系,应该是婆媳关系融洽吧。 阿璇觉得崔氏的境遇和顾岚有些相似,两人都是侯爷嫡女,又都嫁给了王府庶子,只是如今顾岚有了身孕,而崔氏则一直没怀孕呢。 说来也奇怪,宋泰詹成婚两年了,宋绅尧成亲一年了,可两房都没孩子。 她正想着的时候,肖王妃终于姗姗而来。阿璇第一个起来对她福身道:“给王妃请安。” 此时众人也跟着起身了,就见肖王妃环视了一圈,便是淡淡地问道:“人都来齐全了吧?” 其实没有,还有一个陈侧妃没过来。不过她如今怀孕了,就连肖王妃都不好挑她的刺,所以旁边的青宁适时地说道:“回娘娘,陈侧妃还没到呢,想来是身子不适吧。” 肖王妃点头,极是大度地说道:“待会你便过去瞧瞧,若是真的身子不适,就请了太医。” 那要是假的呢?阿璇在心里头憋着笑,不过脸上却还是忍着呢。此时也不知肖王妃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她们这些人可都还保持着福身的姿势呢。好在阿璇也算是练过的,这么个姿势能保持十来分钟呢。 等肖王妃叫起之后,她脸色都没变。 “陈侧妃如今身子不便,再加上天渐渐冷了。所以我打算省了她的请安,让她好生养胎。” “娘娘,还是这般宽厚,陈妹妹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会感念娘娘的恩典,”温侧妃抿嘴一笑,就是说道。 陈侧妃年纪比她儿子还小呢,如今却是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着,阿璇听着都觉得别扭。 不过这到底是六王爷房里头的事情,她们这些做儿媳妇的只管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所以你们几个要是早些怀孕,我也会一样高兴地。不过如今王爷连个孙女都没抱上呢,”肖王妃环视了她们三个媳妇一眼。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显然成婚快三年了,还没一丁点好消息,不用旁人说,她自个都觉得难受。至于崔氏,也是有些尴尬地低着头。 谁知肖王妃还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先前我和世子妃进宫的时候,娘娘还和王爷说了,淑妃娘娘如今有重孙子在膝下承欢。可咱们家中,至今连个怀孕的消息都没有。倒也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要逼迫你们,只是子嗣一事,那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柳氏虽没像崔氏那般垂头,可眼中的痛楚却越来越清晰。 阿璇是新媳妇,这话倒不该由她来说。好在肖王妃也是适可而止,说道:“好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让人摆早膳吧。如今天气也越来越冷,只怕你们也饿坏了吧。” 阿璇亲自扶着肖王妃到膳桌旁边坐着,就是在她旁边站着,只是她不落座,谁都不敢坐下。所以肖王妃就算有心想让阿璇伺候她,可总不能光她一个人干坐着,旁人都站在旁边伺候着吧。 况且前两日陈侧妃昏倒,六王爷事后得知是因为伺候她用膳时候昏倒的,虽没斥责,却也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家里头这样多的丫鬟,以后还是让丫鬟伺候就好。 所以肖王妃也只得咬牙道:“你们都坐吧,我们家里头可没这样的规矩。让丫鬟伺候就好了。” 阿璇立即道:“王妃娘娘宽厚,但媳妇不敢妄自托大,还是让媳妇伺候娘娘用膳吧。” 旁边的柳氏和崔氏都站着,也是一副要伺候她的架势。而温侧妃则是站在稍后面,也是没打算落座。 肖王妃无奈,只有说扬起笑脸,温和道:“都说咱们家没这样的规矩,你就坐下来用膳吧。” 阿璇这回没客气,带头落座了。而柳氏和崔氏也跟着她坐下,温侧妃则是坐在崔氏的旁边。 而吃饭的时候,旁边的丫鬟给她们布菜,阿璇就是客气地同肖王妃说了两句,还指婚丫鬟给她夹了个小笼包。也算是敬到孝道了吧。 所以这顿饭,除了肖王妃吃得极不舒服之外,旁人却都是吃得极好。 等早膳用完之后,肖王妃要见过家中的管事,打理家务,就是让众人都离开了。其实阿璇作为王府的世子妃,也应该跟着学习打理家务的事情,不过肖王妃没提,她自然也不想提。 几人在门口告别,就是朝各自的院子走去。 崔氏扶着温侧妃从花园里头走过,算是消食遛弯。温侧妃见她不像平日那般爱说笑,就是知道她心里还存着方才肖王妃说的话呢。 温侧妃拍了拍她的手臂,看着远处的湖泊,就是淡淡说道:“你可别在意她的话,她那是不安好心呢。” 崔氏惊了一下,就是转头盯着婆婆的脸。 “你不过才进门一年没消息,这又有什么关系。会生孩子的女人多着呢,可那些人哪有你要紧,你是老三的嫡妻,你生出来的孩子才是嫡出,才最金贵,”温侧妃说这话的时候,似是有些咬牙,倒是不像她一向温和的模样。 崔氏登时觉得有些感动,觉得还真是不枉她一进门就坚定地站在亲婆婆这一边。 “她那是刺激我呢,以为我盼着尧儿有后,会给他塞通房姨娘。” 崔氏点头,幸亏自己婆婆看得通透,要是那些看不清的婆婆,只怕这会真的会被肖王妃说动,着急上火地给儿子塞通房呢。 “你要记住,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头嫡子才是最精贵的,”温侧妃看着前面,语气中半是恼半是怒道:“要不是因为嫡庶有别,当初你们成婚的院子,岂会比老四那么个小孩子还小。” 去年宋绅尧要成婚,她便想着让儿子换个好点院子,可刚和肖王妃一说,她居然说那院子是给四少爷留着的。可四少爷如今才多大,往后就算他成婚,再翻新一个院子不也是可以的。 谁知不仅肖王妃同意了,就连王爷都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能接受。 崔氏知道这事一直压在婆婆心头,便赶紧又安慰她。 不过心里又想着,确实是应该让她母亲到外头请个妇科圣手回来,看看自己身子究竟有没有问题。   ☆、第129章 不怀好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待阿璇回了院子里头,刚一进门,就见里面丫鬟纷纷出来,见她回来立即请安问好。阿璇淡淡点头,就是让她们都下去了。 等她掀了帘子,进到东次间里头,就瞧见临窗大炕,上头早已经摆着的炕桌,摆着林林总总的碟盘,一瞧便让人食欲大增。 阿璇立即笑道:“你去给父王请安,父王难不成还饿着你了?” 宋寒川瞧了她一眼,用一种惋惜地口吻说道:“还不是怕你在王妃的院子里头没吃饱。” 这话说的当真是让人感动,阿璇登时便笑着坐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宋寒川给她递了双筷子,叮嘱道:“先喝口热的,如今外头也该冷了吧。” 京城的十月份确实是冷,特别是这样的早晨,到外头连呼出的气息都成了白气,所以她从王妃的兰草院一路走回来,自然是冷的很。 她双手捧着红色描金小碗,就是就着碗边喝了一口热粥,又热又甜的南瓜粥,简直是美味至极。 其实她胃口本来就小,再加上在王妃那里已经吃了点东西,所以这会也不饿,就是和宋寒川一边吃饭一边说说话而已。 她正说到肖王妃给两个嫂子心口上撒盐的事情,毕竟这怀孕的事情,当事人只怕比别人都着急。可肖王妃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们两个没用,生不了孩子。 “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大哥他们到底还年轻,慢慢来便是。我瞧着肖王妃的意思,似乎想给大哥他们抬姨娘了,”阿璇摇着头,拿眼斜看着他。 宋寒川正在吃豆腐卷儿,炸的葱黄香脆,他吃饭的姿势也极优雅,慢条斯理地,可是一块豆腐卷儿又极快地被他吃掉了。还真的是速度与仪态并存。 “那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宋寒川没回答,反问道。 阿璇歪着头,稍稍想了下,就是说道:“那肯定是希望他们夫妻不和,特别是二少爷,他自个有出息,在军中有职务,再加上娶得的妻子又是出身景阳侯府的嫡女,很是不容小觑。” 所以肖王妃就是希望他们夫妻不和,最后一辈子生不了嫡子才好呢。不过两个庶出的儿子而已,值得她这般煞费苦心嘛。阿璇有时候觉得,肖王妃颇有些本末倒置了,毕竟宋寒川才是王府的世子,要是她是肖王妃,就拉拢其他两个儿子,大家一块掉转枪头对付宋寒川。 都说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要是她一个人在六王爷跟前说宋寒川的坏话不管用,那要是一家子人都在说呢?这时间长了,六王爷对他这个世子肯定是会失望的吧。 阿璇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宋寒川,惹得对面的人,目光怪异地看她,半晌才道:“幸亏肖王妃没你这想法,要不然说不定还真的能让她成事了。” “那万一她日后要是有呢?”阿璇忍不住说道。 “那不可能,若是她一进王府,就摆出贤良淑德的模样出来,或许大家还会被她唬住。不过她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乍然得了权势,就觉得全天下都抢她手里的那点东西。要不是王府规矩森严,只怕大哥和二哥两人的日子,可没现在这么好过,”宋寒川摇头。 大家都是在肖王妃手底下过过苦日子的,谁会傻乎乎的,到了成年的时候,还相信她会对自己好。 阿璇一听登时也有些无奈,肖王妃一开始的路子就没走对。一直现在谁看她说话,都觉得她是攒着劲害人呢。阿璇也深思了一下,做人能做到肖王妃这种程度,那也算是绝了。 “待会用完早膳,我带你去府里头转转吧,”宋寒川放下筷子,轻声说道。 阿璇见他不吃了,也是放下筷子,不过还是说道:“我想先瞧瞧咱们院子里头的人,也好心里有些底。况且这一大清早的逛园子到底不好,不如下午相公再陪我去吧?” 她这回是有事要求着宋寒川,说什么都是挑好听地叫。宋寒川听她叫了一声相公,当即便是一笑,着实有那冰消雪融之美。 她叫了丫鬟进来将膳食都撤了下去,她笑着说道:“你这院子里的人,我可管得?” “你如今是春辉堂的女主人,那自然是什么都管得了的,”宋寒川想也不想地说道。 不过他斜睨了阿璇一眼,又是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又打得什么主意呢?” 阿璇撅了撅嘴,显然是对宋寒川这个打什么主意的话,有些不满。她是很正经地在当这个女主人好吧,他能不能给自己一点支持。 在听到她的抗议之后,宋寒川立即双手举起,讨饶道:“夫人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就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璇这才满意点头。 她立即就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那就是平日里头伺候宋寒川的那四个大丫鬟,她说:“我怎么觉得春花、秋月和红韶、绿枝,她们四个人差地有些明显啊?” 何止是明显,那简直是天差地别。春花和秋月两人长相普通,但瞧着稳重端方,一看就是做实事的人,这应该是最讨得女主人喜欢的丫鬟了。 至于红韶和绿枝两个丫鬟,两人长得都长得十分秀美,一个是清纯娇美,一个是柔媚入骨,犹如春兰秋菊一般,那是各有千秋的美法。 “你知道王妃身边的四个丫鬟叫什么吗?”宋寒川反问道。 阿璇瞪他,明明是自己提问,如今反倒变成他来考问她了。不过对于王妃身边的人,她早就留意过了,立即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道:“青宁、紫露、丹年、白宣,听说这四个大丫鬟可是王妃的左膀右臂。” 唉,等等,红韶、绿枝,每个丫鬟名字前头都带着颜色,难怪她说这两个丫鬟怎么就和春花秋月差距这么大呢。原来这两人也是转职来的啊。 “她们是王妃给你的丫鬟?”阿璇询问道。 宋寒川点头,这才解释道:“其实我从前身边只有明宝他们几个小厮伺候着,就连春花和秋月两个也是原本院子里头的二等丫鬟提上来的。只是后来肖王妃说我们几个少爷到底年纪大了,就给我们三兄弟各两个丫鬟。二哥的丫鬟因为勾引他,被父王派人打了一顿,就打发出府了。至于我这里的两个丫鬟,就留了下来。” “所以她们两是王妃派过来的间谍了?”阿璇笑着问,难怪这样的暖玉温香,他平日里也瞧都不瞧,伺候他的也多是春花和秋月两个丫鬟。 “间谍倒是说不上,她们在院子里的这几年也算是老实,”宋寒川淡淡说道,这两个丫鬟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阿璇却是要问清楚的,毕竟后宅的事情,日后多还是要她出面料理。毕竟这两个丫鬟是肖王妃赏的,不是都说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都要尊敬的。所以这两个丫鬟如今呢,她得讨个说法,到底是一视同仁呢,还是特别对待。 宋寒川听了她的疑问,倒是一笑,就是将她拽着往怀里带,笑道:“两个丫鬟而已,就算是王妃赏赐的,若是做错了事情,你也一并罚了就是。” “说的轻松呢,我若是真罚了她们两个,只怕到时候王妃娘娘就该到父王跟前告状了,”阿璇笑道。 宋寒川点头,赞道:“你倒是了解她的秉性。” “毕竟是久闻大名嘛,”阿璇笑了笑。 此时她又问了问宋寒川院子里头的事情,他因是嫡长子的原因,一开始住的院子,就是除了王爷之外,府里顶好的院子。所以他被封为世子之后,也没换院子,依旧住在春辉堂里头,只是将春辉堂的规制又扩了扩。 如今的春辉堂是七间正房,两旁是三间厢房,另正房的前檐连接起三间抱厦,正房两边还连着耳房,足足有二三十间的院子,气势恢宏,又装饰地极华丽。至于春辉堂里头伺候着的下人,有五十六人。 阿璇从顾家带来了四个大丫鬟,以及两房人,只是那两房人也不是都在府里头,有一房如今管着阿璇外头的庄子,另外一房人是卫氏身边的管事康妈妈一家,她可是卫氏特别派给阿璇的。 如今康妈妈也在院子里头住着。除了这五个人是阿璇带来的,其他的就都是这个院子里头原本就有的。 宋寒川身边的贴身小厮有四个,大丫鬟有四个,还有四个二等小厮和四个二等的丫鬟,所以光是每天伺候他的人就有十六个。再算上打扫院子的,茶水房里的,浆洗的,林林总总共有二十四人。 所以一个春辉堂就像是个缩小的小院子,春辉堂不仅有自己独立的厨房,就连用水都是有别于府里头别的地方,是专门从西山拉回来的泉水。 阿璇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就是对封建贵族阶层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之意,喝口水都能喝出这等新花样来。此时阿璇再看宋寒川,就只觉得,难怪肖王妃这么恨你了。 等外面的丫鬟仆妇都站好了,碧鸢就是进来请阿璇出去。此时她已让人碧竹给自己整理好了衣裳,就见斜靠在榻上的宋寒川,对她温柔一笑,说道:“夫人,去吧。” 阿璇正准备昂首阔步地出去时,就觉得宋寒川这话怎么有点不对。 不过等她进到了院子里头,就是见到丫鬟仆妇还有小厮都已经站定了。八个小厮是宋寒川身边的人,以明宝为首站成一排,同旁边丫鬟仆妇队伍隔开了一些。 而丫鬟这边,以春花为首,站成了一排,显然是大丫鬟还有二等的丫鬟。这些平日里头就是专门负责伺候主子的,虽说二等丫鬟是进不了屋子的,可是茶水房这样的差事也比在外头打扫院子强不是。 至于最后一拨,就是仆妇和小丫鬟队伍了。这些仆妇和小丫鬟都是负责打扫和浆洗还有厨房的,他们有专门的小厨房,所以大厨也有好几个,就连采买都是单独走账,并不同王府厨房混在一起。 阿璇原本还担心肖王妃会在吃食上面苛刻自己呢,现在看来,她倒是想下手也没机会了。不过淳王府里面的世子院子,居然是王府里头独立出来,她如今除了日常给王妃请安,感觉大家就跟两家人一样。 这些能在世子院子里头当差的,那肯定都是极可靠的。不过阿璇还是挑了两个人问了问,结果一个是从前方王妃贴身丫鬟的女儿,一个则是内务府里头派过来的。反正各个瞧着都极有来头,不过好在都本分地很,所以也就不需要阿璇再敲打了。 所以她环视了众人,淡淡说道:“你们先前就是在世子的院子里头伺候,按理说比我这个世子妃的资格还老。不过这做事可不是老资格就行了,要是做错了事情。不管是什么资格的,都是要受罚的。” 她特意看了看为首的两个婆子,一个姓田一个姓花,都是内务府出来的老嬷嬷了。如今家里头热也都在府里头伺候,瞧着应该是极厉害的。 “世子妃教训的是,”领头的嬷嬷说话了,身后的人赶紧跟着喊了。 都说打一棍给一个甜枣吃,阿璇也没多说,毕竟这种言语的震慑也只能起到很小的作用。所以她让站在身边的碧鸢和碧竹给她们打赏。珊瑚和金珠端着盘子上来,一等丫鬟和小厮都是拿了二两赏银,二等丫鬟和小厮都是拿得一两赏银。而洒扫的婆子和丫鬟,都是一律给了六钱。 而田嬷嬷和花嬷嬷两位则是给了十两的银票。 阿璇大赏院子里的人,可是没一会就传到府里头了。世子院子以外的人,自然是羡慕不已,只说世子院子里头的奴才命就是好。先前世子爷就是个手头大方的,在他院子里头伺候的,可比在别处强太多了,所以更别提如今又来了个世子妃。 日后想挤进世子院子里头伺候的,只怕更多人了。 至于肖王妃听到之后,也只是一笑道:“瞧着是个聪明的,没成想却是个傻的。她这般大手大脚地惯坏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日后要是没个赏银,只怕就指使不动这帮奴才了。” “可不就是,不过也是世子妃陪嫁多。听说顾家原是江南大户呢,家里头光是田产就有好几千亩呢,祖上更是攒了好几辈子的银子。这会为了嫁女儿,只怕是花了大价钱了。” 肖王妃最嫉恨地就是别人比她强了,如今她是王妃自然处处比别人强。可是要说到娘家,府里的几个儿媳妇,也就是大少奶奶柳氏比她差些,崔氏和这个顾氏,谁家不比她强。 她狠狠地放下茶盏,怒道:“这么个败家的,就是万千家产都不够她败坏的。”   ☆、第130章 幸福来的太快 第一百三十章 “三妹怀孕了?”何祁看着面前的宋妍,寒着一张脸问道。他素来待宋妍便是极温和恭敬,偏偏此时寒着一张脸,让人瞧得有些害怕。 宋妍往后缩了下,有些心虚,随后却又有些生气,她回道:“不过就是个表妹而已。如今她都嫁给我父王了,泰阳伯府都还没过问呢。你一个表兄这般着急干嘛?” 谁知何祁在听到她的话后,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是冷笑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妃的心思?” “那是我母妃,你的丈母娘,”宋妍立即也是回了过去,瞧着她便冷笑道:“狐狸尾巴总算是漏了出来了。你就是偏向那个陈侧妃是吧?你把人家当表妹,人家有拿你当亲戚吗?要不是我父王,你爹至今还在信阳当个五品小官呢。” 何祁没有说话,宋妍霍地一下,将炕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屋外的丫鬟一听到里头的动静,谁都不敢进来。 而何祁则看着面前暴怒的宋妍,也没有像往常那般上来哄她,两人就是这般对视着。最后宋妍终是忍不住,眼眶红了,指着他的鼻尖就是怒道:“好呀,好,你就是这样对我。这才过了几天,你就敢这样对我?” 何祁没有说话,却是霍地一下起身,就是往外头走。宋妍追了上去,就是挡在他跟前,怒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找个地方清静、清静,”何祁冷漠地说道。 等何祁离开之后,宋妍这才失神地坐了下来。进来的丫鬟也不敢劝阻,只得将屋子里头的瓷器都收拾了个干净。 肖王妃刚用过早膳,正准备叫管事进来回话,就听人说,郡主回来了。 “母妃,你可要给我做主啊,”宋妍一进来,就是扑到肖王妃身边,带着哭腔说道。 肖王妃原本还想教训女儿一顿,既是成亲了,就不敢一直往娘家跑,要不然六王爷又该生气了。可谁知还没开口,就听见她这委屈的声音,登时便着急问道:“这是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是和泽佑吵架了?” “娘,何祁他昨晚一夜没回来,他……”宋妍显然也是说不出话来了。她原本今天早上派人去看何祁,原本以为他是和自己赌气,在书房睡了一夜,谁知居然是一夜没回来。一想到其中的可能性,她就是生气加委屈。 想她一个堂堂的郡主,下嫁给他一个七品官员,那已是委屈至极。可他不过和自己拌嘴两句,就敢这么给自己甩脸子,还在外头留宿。所以宋妍一怒之下,就让丫鬟收拾了东西,跟着自己回家来了。 待肖王妃要问来龙去脉时,宋妍到底记得是为了什么吵架,却是一时说不出口。她生何祁气也就罢了,母妃一向都不喜欢他,若是再觉得他吃里爬外,只怕就没他好果子吃了。 所以她一边闭口不言,一边又觉得委屈至极。只觉得自己处处为他考虑,他倒是好了,却是一味地只想着泰阳伯府的人。那个陈侧妃不过就是父王的侧妃罢了,就算真生了儿子又如何,淳王府都有四个儿子了,还缺她这一个儿子吗? “好了,好了,你哭的我脑门都疼地慌,”肖王妃有些无奈地说道,就是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此时宋妍也不是真哭,就是觉得心里头委屈。于是肖王妃就是教训道:“你是郡主,身份这般尊贵,还要受他的气做什么。只等他来给你赔礼道歉就好了。” “母妃,”宋妍低声叫了一句,显然是有些不乐意。 肖王妃见她这般别扭,索性让人端了热水上来,让她重新梳洗了一遍。结果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就听说何祁来了。 宋妍当即面露喜色,不过却是坐在榻上没动弹。 “王爷如今在府里头吗?”虽说是女婿,可到底男女有别,于是肖王妃便想让六王爷见见何祁,顺便提点他一二,可别觉得宋妍,就能给她委屈受了,淳王府可不是好惹的。 结果问了才知道,不仅王爷不在家,就连大少爷和二少爷不在,就只有一个因成婚在家的世子爷了。肖王妃寻常也是不爱麻烦宋寒川的,不过到底是宋妍的事情,于是她就派人去请了宋寒川过来。 此时宋寒川正要和阿璇吃饭的,却听说肖王妃请自己过去有要事相商。 待他过去时,就听肖王妃半真半假地说道:“原本只是他们小夫妻之间闹了点矛盾,可是姑爷这样整宿地不回家,到底是做的过了些。如今王爷不在家中,就劳烦世子爷出面,同姑爷好生说说。毕竟妍儿也是世子爷的亲妹妹不是?” 肖王妃都把亲哥哥这么一顶大帽子压下来了,宋寒川自然不好不过问。于是他立即就是去往前厅,此时何祁已经在那坐了一刻钟了。旁边的茶盏都快换了两回。 “世子爷,”何祁见他进来,便是起身给他请安。 宋寒川见状,立即笑道:“妹夫来了,父王不在,所以王妃娘娘便让我陪你用个便饭。” “劳烦世子爷了,”何祁立即客气说道。 宋寒川摇头,脸上表情还算是温和,两人之间瞧着也是毫无嫌隙。当年何祁这条命也算是被宋寒川捡回来的,要不是他及时让人去请了大夫,只怕他这条小命早就丢在了忠毅侯府花园里头。 宋寒川吩咐下人在院子里头上了午膳,两人也没讲究什么,就是烫了壶热酒,小酌了两杯。 “是我不该对郡主发脾气,我出门之后,也是极后悔。便去了旧友家中小坐了片刻,只是两人喝了杯酒,我就是在他家里留宿了,”何祁有些无奈地摇头道。 宋寒川亲自给他斟酒,何祁赶紧双手将酒杯恭敬端了起来。 “既是在朋友家,也该让人回来报个信,也好让郡主没那么担心才是。毕竟你在外头,她在家中也不安稳,”宋寒川温和说道,言语间颇有些兄长的谆谆教导。 何祁点头又是无奈一笑,却又说道:“说来我这位旧友,其实世子爷旧年也是见过的。” 宋寒川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颇为闲散地问道:“是哪位旧友?” “是信阳去年的新科解元,也是京城景阳侯府的二房的嫡长子,崔谨,”何祁缓缓说道。 宋寒川陡然捏住手中的杯子,低垂地眸子转了又转,半晌才问道:“倒是不曾有印象。” 两人又说了几句,这么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待回去的时候,宋寒川身上一股酒气。阿璇见了,赶紧让人给他打了热水过来,亲自扶着他上了榻上躺着,又是给他脱了外头的厚衣裳,拿了热帕子给他脸上擦了擦。 待阿璇要给帕子换水时,就是被宋寒川一把捏住了手腕,轻声道:“你当年给何祁的那一簪子还真是太轻了。” “怎么好端端地提起他了?”阿璇无奈问道。 宋寒川冷哼一声,脸上浮起恼火,:“居然敢在我面前提崔谨,找死。” 虽说他这话不是冲着阿璇来的,但是她听完也是面上一红。 要说盲婚哑嫁也有盲婚哑嫁的好处,最起码你相公不清楚你从前的事情,而你也不会知道你相公之前的事情。就算是在现代的时候,要是你不说,谁知道你是交了七个男朋友还是十七个男朋友啊。 可偏偏宋寒川对于阿璇的过往就是一清二楚,就连何祁对她的那么点早就烟消云散的绮念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别提崔谨了,那可是和她有婚约的。 结果阿璇突然就直起身子,连脊梁骨都冒着寒气,登时就在心里开始怀疑,何祁会把自己同崔谨的事情到处宣扬吗?虽说只是从前订过婚约,可到底是有过婚约的关系,要真是被宣扬了,只怕宋寒川的脸面也会受到牵连。 宋寒川瞧着她面色变幻,似乎在可惜,怎么当初就没把何祁给弄死。 于是他便是笑着抱着阿璇,说道:“放心吧,有我在呢,他蹦跶不了几天的。” 阿璇登时便觉得安心,抱着他也是笑道:“打残就好,千万别打死,好歹是妹夫嘛。” 宋寒川抱着她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就是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哧哧地笑了起来。阿璇的脖子上细嫩的肌肤,被他的胡渣弄得有些疼,就是要推开他。谁知这人还越玩越上瘾了呢,就是对着她的皮肤又是磨蹭了几下。 好吧,阿璇恼了,对准他的脖子也轻轻咬了一口。 待六王爷回来了,还没等他去后院呢,宋寒川就过来了。父子两人坐下之后,宋寒川就是开口将今天的事情说了。 六王爷皱着眉头,先前只觉得宋妍年纪小,性子有些娇而已。可如今倒是有些蛮横了,她虽是郡主,可到底也是人家的媳妇,一点点口角就动不动地要跑回娘家来。 “二妹到底是王妃娇养到大的,泽佑作为男人礼让她几分也是应该的,”宋寒川一副知心好哥哥的模样,就是帮着妹妹说话。 谁知他刚说完,六王爷脸色就变得越发难看了。他忍不住道:“你这个妹妹是该被人管教管教了,你瞧瞧这京城之中,但凡嫁了人的有谁比她还散漫的?动不动就往娘家跑,你也向着她说话,这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 宋寒川立即道:“父王言重了,妍儿到底是新媳妇,就算有哪里做的不对。但泽佑也不是全无过错,毕竟夫妻吵架也并非一方之错。” “我知道你这个当哥哥的就是向着她,今个若是我在家,定是要好生训斥她一顿,”六王爷如今也算是知道宋妍的性子,就觉得她这样的岂会受委屈,就算夫妻吵架,那也定然是她给了何祁气受着。 毕竟何祁在他面前,一向是温文和雅的模样。宋寒川此时也看出来了,他只是没想到何祁竟是在六王爷跟前有这样好的印象。所以他淡淡说道:“不过泽佑自个一夜不归,到底也不对。二妹以为他在书房歇息了,谁知第二天才知他一夜未归。” “你看看这两人,倒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做事不够稳妥,”六王爷一听,连带着也对何祁不满了。 “算了,我日后多提点提点何祁便是,父王何必为了两个小辈生气,”宋寒川端起茶盏,便是抿了一口。 六王爷听着宋寒川这话,只觉得心中熨贴。其实他也知道肖王妃一系和世子这边不对付,可他能如何,一边是嫡长子一边是妻子,他也只能两边安抚。好在大家都还能安生过日子,也没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待宋寒川回去之后,阿璇正在擦头发,见他回来,立即笑道:“告状回来了?” “说什么呢,”宋寒川在她旁边坐下,就是给她脑门上来了一下。 阿璇笑得跟个狡猾地小狐狸似的,就是说:“你说的话,父王肯定深信不疑的。” “你又知道了,”宋寒川问她。 “那是自然,”阿璇有些得意说道,她伸手拍了拍嘴巴,便是靠在他肩膀:“我想睡了。” “那可不行,今晚你要□□添香,陪着我一块看书,”宋寒川一句话就打翻了她的美梦。 阿璇眨了眨眼睛,就见有几个丫鬟掀了帘子进来,就是捧着文折,显然是从外书房拿进来的。 “明个我就要去上朝了,这些公文都挤压了好几天了,”宋寒川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阿璇呵呵笑了两声,就是往后缩。其实她更想问跟她有什么关系。 谁知宋寒川自个就说了:“所以你也陪着我一块看。” 还没等阿璇说不呢,他就从下面拿了一叠册子出来,就是说道:“这是我当世子之后,皇上赏赐的和父王给的,你先看看。” 等阿璇看见他名下三四个田庄,七八个铺子时,颤着声问道:“这都是您的?” 宋寒川见她这会连您都用上了,登时觉得好奇,就是回道:“以后也是你的了。” 幸福来的太快,她有些不知所措。   ☆、第131章 姐妹述情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今正接近冬日,官员点卯上朝的时辰到了,外头的天光都还没亮,阿璇面朝着里头正睡得香甜。宋寒川自个掀了被子起身,回头瞧了她一眼,就是无奈地摇头。昨晚的时候,刚拿到账册的阿璇,瞧着库房里的登记造册的东西,惊讶地险些连话都说不全了。 一个劲地保证,今天早上一定起来伺候相公上早朝。结果话说的好听,不过这会人却是睡得香甜。 外头的丫鬟许是听见了动静,便是静悄悄地掀了帘子进来。宋寒川一瞧见,就是立即说道:“都到外头去吧,别惊动了世子妃。” 今个值班的是碧竹和金珠,两人一听赶紧静气,就是往后面退了退,又重新退回了外头的暖阁。 宋寒川出来时,身上还穿着亵衣,好在暖阁里头早升起了炭火,暖和地很。旁边的秋月赶紧拿了衣裳过来给他穿上。 绿枝则是给他扣扣子,只是她身材娇小,扣扣子时候要垫着脚尖,再叫上也不知她是手掌冷得发麻,还是怎么得,一个扣子竟是好久都没扣上。幸亏旁边的秋月过来帮手,只见她微微低着头,原本就娇媚柔软的脸蛋,在灯下看得越发晶莹美丽。 “世子爷恕罪,奴婢方才在外头冻僵了手,还请世子爷宽恕,”她说话声音本就细软,这会又带上几分柔媚,若是寻常男人听到,只怕这会就是酥软到了骨子里头。 不过宋寒川却依旧是一脸淡然,似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只是安静抬手,让秋月给自个整理衣裳。秋月手脚麻利,没一会就是连腰带都系上了。 绿枝正准备转身拿起小丫鬟端着的盘子里,放着的牙刷时,却被碧竹抢先拿到,恭敬地递到了宋寒川手中。 碧竹退到旁边时,就瞧见绿枝正朝着她瞪眼睛呢,显然是恼火她越矩了。不过碧竹可没搭理她,她也是院子里头的大丫鬟,如今世子妃还睡着,她伺候世子爷那也是应该的。况且她对世子爷可不敢有非分之想,只管伺候人便是了,不像这个绿枝,一双眼睛恨不能钉在世子妃身上,那眼神就跟饿狼瞧见肉一样,嗷嗷地发着绿光了。 等宋寒川洗漱完毕之后,就是匆匆用了点早膳,出门上朝去了。 众人都知道这会离世子妃平日里起床的时辰,还有一些呢,所以碧竹就带着金珠到旁边的厢房里头休息,等着世子妃起身。她刚出了暖阁,就听后面有人喊道:“你站住。” 碧竹带着金珠脚都没停地,就是往前面走。身后的人见自己的喊话没有结果,就是有些恼火,快走了两步,挡在了碧竹前头。 碧竹见是绿枝,客气问道:“不知绿枝姐姐有何指教?” “我方才叫你呢,你为何不停下来?”绿枝一开口就质问道。 “绿枝姐姐,您叫我?我怎么没听到您叫我的名字啊?”碧竹登时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她又转头看着旁边的金珠,问道:“你听见绿竹姐姐叫我了吗?” 金珠也是一脸诧异,摇头说道:“我也没听见啊。” “你们少给我一唱一和的,”绿枝瞪着她们两个,就是斥道。 碧竹见她这般大声嚷嚷,就是立即提醒道:“绿枝姑娘,咱们世子妃可还在里头休息呢。姑娘或是不太了解世子妃的性子,可我常在世子妃身边伺候,知道她最是厌恶别人吵醒自己睡觉了。你这般大喊大叫的,若是真把世子妃吵醒,只怕是要挨板子的。” 王府里头责罚丫鬟婆子的法子,那可是一大部分都是承袭了内务府的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丫鬟婆子要是被打板子,是被脱了裤子挨打的。 当初碧竹她们知道这个规矩之后,吓得半晌都没回过神,还是阿璇好心安慰她们,让她们放心,就算真犯了错,顶多打手心,不会打板子。 结果这会她倒是用来吓唬绿枝了。 绿枝被她这么一说,也是往后面望了一眼,此时秋月过来,就是劝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吧,都先回去歇息,待世子妃醒来后,再过来伺候。” 春花和秋月两个算是深受宋寒川信任,所以平常绿枝也不会和她们顶着来。所以听了她的劝说,就是不忿地离开了。 倒是碧竹还特别地客气道了声谢。 秋月笑道:“咱们都是伺候世子和世子妃的人,何必这般见外。再回去歇会吧,半个时辰后再来就行了。” 金珠和碧竹回了厢房,就是抱怨道:“那个绿枝也太不要脸了,那般盯着世子爷看,是打量着别人都不知道她的心思不成?” 她们都是阿璇的丫鬟,如今见有人不安分,自然是生气。可对方又是和她们一样的大丫鬟,还是世子爷的丫鬟,她们又不能对她做什么。 “我看她是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呢,”碧竹一想到绿枝方才那娇滴滴的腔调,便是直泛恶心。 “好在咱们世子爷正派,瞧都不瞧她一眼,让她自个闹个没趣,”金珠一想到宋寒川在听到她的话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觉得太解气了。 碧竹也得意道:“那是自然,咱们姑娘那可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就她那模样能和我们姑娘比吗?” “那这事咱们还告诉世子妃吗?”金珠轻声问道。 碧竹一时也难了,要说这丫鬟对男主子有意思,那是必然的。只是这么点小事,她们真的有必要告诉世子妃吗?若是绿枝真做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撵出去就是。但如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若是贸贸然告诉自家姑娘,让她对世子爷造成误会,只怕才叫因小失大呢。 “你别说,我会看着办的,”碧竹轻声说道。 这头碧竹两人说话呢,那边的秋月回了自己房里,春花正打了热水回来洗脸,见她回来便惊讶问道:“今个怎么这么快?” “世子爷赶着上朝,自然就快了。世子妃还没起身呢,我待会再过去,”秋月说了声。 春花让她过来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两人一坐下,秋月朝外头瞧了眼,这才细声道:“方才世子妃的丫鬟,险些和那屋的吵起来。” “那屋怎么了?”春花立即问道。 她们寻常提起红韶和绿枝,都是以那屋的来替代。宋寒川当初要了六王妃的丫鬟,也没把她闲置了,倒是一块提了大丫鬟的位置。只是寻常伺候他的事情,多是春花和秋月在做,还有明宝他们几个小厮。 所以红韶和绿枝平素是近不了宋寒川的身。 只是自从宋寒川被封了世子之后,两人虽没怎么改变,可明眼人瞧着还是积极了不少。等世子妃被娶进来了,只怕这两人也觉得机会是来了。毕竟婚前,世子爷身边没通房,那也是王爷的意思,是生怕世子爷被丫鬟勾引坏了。 如今既是娶了世子妃,再有通房姨娘什么的,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春花她们两个都是老实伺候的丫鬟,要不然当初宋寒川也不会瞧上。所以她们两个也是极看不上那屋的那两个,只是大家都是世子爷身边的大丫鬟,就算心不和,面上总是要和气的。 如今一听险些和世子妃身边的人吵起来,春花难免要细问。待秋月将绿枝今个的做派说了一遍后,春花立即就是朝地上呸了一口,鄙夷道:“她也不瞧瞧自个的模样,不过就是有几分姿色罢了。可咱们爷是那种人吗?况且世子妃那等的美人儿,又有家世性子又好,才值得世子爷那般宠爱。她想伺候咱们世子爷,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可不就是,我看着碧竹今个肯定是要把这事告诉世子妃的,咱们且等着看吧,”秋月就是说道,从前世子爷没收拾她们,那是因为那两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奴婢。 可世子妃到底是女主人,谁会愿意自己的丈夫身边,有这样不安分的丫鬟啊。 不过秋月再去正房的时候,就见阿璇已经起身了。浓密如墨地长发披在雪白的亵衣上,欺霜赛雪的肌肤白净粉嫩,虽说清晨起床并没有任何装束,可偏偏就是这样简单的一身白,却衬得她越发地清艳迤逦。 看得秋月都有些呆了,她算是彻底明白,为何待谁都冷淡的世子爷,会那样喜爱她了。这样的美人儿就该捧在手里头呵护。 跟着她而来的绿枝,在瞧见阿璇时,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这个世子妃的命实在是太好了,家世好不说,还生的这样好看,美得让她都自卑了。 见她们都来了,阿璇只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偏偏碧竹就站在阿璇身边,绿枝心中一凛,就觉得碧竹肯定是向世子妃告状了。可她自觉什么都没做,就是以示清白一般,将身子挺得地笔直。 而旁边的秋月则是上前两步,请罪道:“奴婢来迟了,还请世子妃恕罪。” “没事,你们伺候世子爷也是辛苦的,”阿璇淡淡说了一声,就是扶着碧竹的手,从床沿边上站了起来。 绿枝一路上忐忑,就连世子妃质问她,她如何回答都想得极清楚。谁知世子妃不仅什么都没问她,待她也像之前一般,客气又疏远,惹得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碧竹。 其实碧竹确实跟阿璇告状,而且她也只强调是绿枝细着嗓子勾引世子爷呢,世子爷可是一点都没带搭理她的。 不过阿璇对于这事却是一点没吃惊,自打得知这两个丫鬟是从哪儿来的之后,她就知道她们两人是不会安分的。 绿枝这样的大丫鬟,平日里头除了伺候主子穿衣吃饭,再就是递个茶水,活计不繁重。再加上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其优越,绫罗绸缎不缺,鸡鸭鱼肉管饱,就是寻常小户人家的小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若是她们真的被配了人,日后也是要操持家伙,粗茶淡饭的日子,只怕她们是过不下去的。所以这些丫鬟心中最理想的出路,那就是做姨娘。若是再遇上宋寒川这样又有权势又英俊的年轻男主子,只怕是个人都得动心思。 好在阿璇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没少给碧竹她们洗脑,所以她们是没有一点心思。况且她带来的几个丫鬟都是极靠谱妥帖的。 所以只要这个绿枝敢再有进一步的举动,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丫鬟爬床那套可在她不管用,要是撞在她手上,她是真的不介意把她们发卖出去的。 待宋寒川回来之后,阿璇只叫了碧鸢和珊瑚还有一个春花进来,就连红韶都没叫进来。 过不了几日,天气陡然就变冷了。阿璇如今就跟冬眠一般,寻常就窝在屋子里头,看看书和做些绣活。她正在给王爷和王妃做些针线,不过他们用得上还是用不上,总是她的一点心意不是。 到了十一月份的时候,卫家老太太过寿辰,阿璇作为外孙女,而宋寒川作为外孙女婿,自然是要出席的。因着卫家如今和淳王爷也算是沾着亲故,再加上卫淮是宋寒川的先生,所以六王爷便让肖王妃准备了礼物,到时候带着阿璇一块去。 其实阿璇在一旁很是想说,并不用麻烦肖王妃了。 不过到底是六王爷的一片好意,她也不敢拒绝。 等真到了老太太寿宴的时候,阴沉了好几天的日头,都突然放晴朗了。一早阿璇就去给肖王妃请安,她也没留自己在那边伺候,就是让她回院子用了早膳,待会好出门。 今日宋寒川也特地在衙门告了假,夫妇两人用了早膳,就去二门上。 待马车到了顾家的时候,已快辰时末了,里头已是人声鼎沸,门口张灯挂彩,瞧着就热闹极了。 宋寒川被人领着去了男宾桌上,而肖王妃则是领着她进了后院给老太太拜寿去。因着肖王妃身份尊贵,所以她进来的时候,连坐着的卫老太太都站了起来。 阿璇一眼就瞧见服侍在旁边的卫氏,当即眼眶就是一红,忙是低头。此时正堂里头的众多贵妇都是抬头看向两人,谁都知道卫家的外孙女,嫁到淳王府,如今可是淳王府的外孙女。 而这也是阿璇成为淳王妃之后,头一回在外露脸呢。此时来的不少都是卫家的亲故,不少夫人自然对她是熟悉的,不过也有好些不认识的,一瞧见竟是这样好看的姑娘,当即就说世子爷当真是好福气。 “老太太福寿安康啊,我带着儿媳妇来给您老拜寿了,”肖王妃到了跟前,笑着说道。 卫老太太这会仔细打量着孙女的表情,瞧她面色红润,又打扮地极其华丽贵气,可见在王府过得应该也是极舒心的,当即便满意点头。 阿璇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太行礼,口中说道:“外孙女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孩子,好孩子,”卫老太太连连说道,眼圈也有些红了,惹得旁边的卫氏看着闺女都是激动不已,活像是几百年没见面一般。 老太太给肖王妃安排在左手第一个位置上,阿璇自是坐在她旁边,紧接着她坐的就是卫氏了。母女两人坐在一块,也没说什么悄悄话,不过就是这么坐着,阿璇都是极宽心的。 不过没一会,陈夫人也携着陈绮儿来了。阿璇后头跟着的陈绮儿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陈夫人还是一脸喜色地赶紧给卫老太太祝寿。待她要坐下,阿璇便是起身将自个的位置让了出来,好在陈夫人是侯夫人,坐在肖王妃身边也不算太尴尬。 陈绮儿拉着她往后坐,没一会眼圈就红了。阿璇赶紧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表妹,我要订亲了,”陈绮儿说着就要哭出来了。 阿璇见她这幅惨样,还以为陈夫人给她定下了什么猪头马面呢,立即又问:“订亲是好事啊,你哭什么呢?赶紧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因着她们坐在后头,这会四周都没人呢,两人压低声音说话,也没人听见。 “可我舍不下表哥,”陈绮儿是一直没找着可倾述的人,如今见着阿璇就跟着亲人一样,委屈地跟什么似得。 阿璇一听这话,心里就哟了一声,就是伸手去堵她的嘴。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了得。   ☆、第132章 不白之冤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陈绮儿眼眶都红了,阿璇赶紧拿了自个的帕子给她擦眼泪,低声道:“快别哭了,让人瞧见了该议论了。” 陈绮儿还眼珠子还往下落呢,简直是阿璇越说,她就是伤心难过的厉害。阿璇干脆就是说道:“要是让外祖母看见了,还以为你参加她寿宴,是故意来捣乱来着呢。” 她一听卫老太太的名讳,吓得眼泪还真的憋住了。阿璇见她这模样,当即就笑道:“这才像话嘛。” “好了,赶紧擦擦眼泪,别让人瞧见了,”阿璇将帕子递给她,压低声音说道。 陈绮儿心里头还很是不好过,便是拉着阿璇要到旁边厢房里头坐着,显然这里人太多,说话不太方便。阿璇摇头,瞧着前头坐着的肖王妃,说道:“好了,待会席上咱们再找个机会溜出来,我陪你好生说话,这会宾客们都在呢。” 阿璇说的没错,她也只能点头。 顾家老太太今天也亲自来了,同她一块来的,还有顾大太太和顾菀。瞧见顾菀时,陈绮儿突然好奇地问道:“你这个菀表妹定亲了吗?” “我也不知,好像还没吧,”因着阿璇对大房之事不太关心,所以顾菀的婚事她也不知。况且她也不过刚嫁人,从前是小姑娘的时候,哪好意思过问堂妹的婚事。 陈绮儿点头,有些无奈道:“还是当姑娘自在,你看看你,如今多不自在。” 阿璇笑了下,说道:“我倒是还好,王妃毕竟只是继母而已。” “那倒也是,她要是敢折腾你,闲言碎语也让人没脸。不比亲婆婆,就算再怎么折腾,那也是理所当然地,”说着,陈绮儿便有些悻悻地。 阿璇见她话里有话,便问道:“姨母给你定下的是哪户人家?说来我听听,我还能让世子爷帮着打探打探这人的人品。” 到底是自己的亲表姐,又同她这样亲厚,阿璇自然不希望陈绮儿所嫁非人。像陈夫人这样的贵妇人们定婚事,对男方的了解也多是道听途说而已。万一这男方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可只要家里头人死死瞒着,未必就不能瞒不过去。 再来就是万一房里头丫鬟通房一大堆,要是不细细打听,真成了婚只怕哭都来不及呢。 不过陈绮儿到底是姑娘家,说到亲事,又扭扭捏捏起来,半晌都不肯说对方是哪家的少爷。所以阿璇赶紧也不逼她,只等着她自己忍不住再问吧。 卫家本不是爱铺张的人家,若不是这会老太太过整寿,也不会这般大办宴席的。更何况,听说卫淮马上就要入阁了,这个时候卫家办寿宴,其中也未必就没有深意。所以不管是平日同卫家交好的,还是没什么往来的,女眷都是到齐了。就连前头的男客,也来了不少。 这会光是老太太级别的,在厅堂里头坐着的就有七八个。不过肖王妃因身份地位高,所以也没人敢冷落她。待坐到人都来齐了,卫老太太领头,就是带着一干女眷去了花园。 阿璇立即跟在肖王妃身边,亲自扶着她的手臂,一副婆慈媳孝的画面,又是惹得一斑女眷止不住地夸赞卫氏教女有方。当然也有夸赞肖王妃有福气,说这样孝顺懂礼的媳妇,当真是难得。 肖王妃自然是面上笑笑,难不成她还能反驳别人,说这媳妇不好。也不看看这会是在哪里,好歹也是阿璇外祖家里。 等阿璇亲自扶着她坐下后,又是给她递了一杯茶,旁边坐着的忠毅侯夫人立即便笑道:“世子妃可真是孝顺,王妃娘娘能得了这样的儿媳妇,也是福气啊。” 肖王妃正要谦虚两句呢,谁知阿璇却是淡淡开口道:“伯母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是寻常在家里做惯的事情,哪值得这般夸赞。” 其实周围女眷都坐下了,也只有这边阿璇依旧站在肖王妃身边伺候着。再听到阿璇这说辞,众人登时就联想到,世子妃不会在家中也是这般给肖王妃立规矩的吧? 虽说给儿媳妇立规矩那是礼法,可一般宽厚的婆婆,也只要儿媳妇去晨昏定省的,岂会时时都让儿媳妇在身边站着啊。 肖王妃这会一听这话,先是脑袋有些懵,待她注意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时,恨不能跳起来骂道,都是胡说八道,她在家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可人家也没说什么,她忍了又忍,偏偏此时旁边的陈夫人突然望着身边的卫氏,惊呼道:“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方才过来的时候,风沙迷了眼睛,”卫氏垂着头低声说道。 方才大家可是一块过来的,怎么谁都没被风沙迷着眼睛,就偏偏卫氏就被迷了。肯定是她见自己女儿被肖王妃这般磋磨,忍不住哭了。这些女眷虽说各个都端庄贤惠,可也无聊地紧啊,这会一瞧见这么难得看见的一幕,纷纷自行脑补起来。 再加上世子妃的欲言又止,肖王妃的理所当然,以及世子妃母亲这风沙的借口,登时一幕继母婆婆恶意磋磨儿媳妇的家庭伦理大片,就在众人心中纷纷上映。 而小媳妇阿璇,就成了众人纷纷同情地对象。 肖王妃也察觉到不对劲,轻咳了一声,淡淡吩咐道:“你也别站着了,过去坐吧。” 谁知阿璇却是略带小心地回了一句:“儿媳妇不敢。” 唉唉,你瞧瞧你瞧瞧,果真是个小媳妇啊。就算在场多是婆婆,也忍不住可怜起阿璇来,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子骄傲,她们就算给儿媳妇立规矩,那也是依着礼法来的,可没想这位肖王妃一样,故意磋磨人家啊。 肖王妃立即脸色一沉:“既是让你坐下,那你便坐下就是。” “是,王妃吩咐,儿媳妇不敢不从,”阿璇声音细软微弱,似乎生怕大声就又引来肖王妃的一顿呵斥。 这里可是卫家的地盘,来往的都是卫家的亲眷,结果看着自家亲戚受气,不少太太夫人就是低声交谈起来,显然也是气不过。 至于上首的老太太,似乎也有些不悦,瞧着外孙女半晌,才说道:“还是咱们王妃娘娘和善,寻常媳妇在婆婆跟前哪有一席半座的。” 席间不少婆婆登时就抬头挺胸,很是傲娇地表示,那她们就不是一般和善的婆婆了。至于那些儿媳妇也是格外感激地看着婆婆,幸亏没遇见像肖王妃这样厉害的婆婆呢。 肖王妃尴尬一笑,便道:“是世子妃太懂事了,寻常事事依着规矩了。” 随后她转头对阿璇温柔一笑,说道:“好了,你先到旁边歇会吧,我这里有丫鬟伺候着呢。” 待阿璇到后面要坐下时,就被陈绮儿拉着去了净房。一路上,她就忿忿道:“阿璇,那老妖婆当真欺负你了?” “没有,王妃自是待我极好的,”阿璇淡淡解释道。 陈绮儿听罢,却是越发相信,肯定是肖王妃欺负阿璇了。只是她不敢说罢了,所以她心疼地拉着阿璇的手臂,就是说道:“有什么委屈,你只管同我说。” “你还能给我出气不成?”阿璇睨了她一眼,笑着问道。 陈绮儿被她这么一问,登时憋了气。还是阿璇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你放心吧,世子爷待我好着呢,不会让我受了委屈的。” “这有什么用,她是你婆婆,若是想折腾你,有得是法子。当初我祖母也是给我娘立规矩,弄得我娘到现在瞧见她老人家,都双腿打颤,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呢,”陈绮儿举出实例,给了阿璇会心一击。 阿璇登时笑了,解释道:“那可不一样,你祖母到底是姨母的亲婆婆,我这个不过是继婆婆。” 果不其然,待她们离去后,坐在卫氏旁边的陈夫人,就低声安慰她道:“好了,阿璇那般聪慧,肯定是不会受了欺负的。” 卫氏一直担心女儿被婆婆磋磨,更何况这个还是继婆婆,只怕是恨不得处处刁难她呢。如今这可是在卫家,肖王妃就不给丝毫脸面,要是在淳王府,只怕她的璇儿要受更大的委屈呢。 “大姐,你也别多想了,等阿璇回来了,你找个机会仔细问问,”陈夫人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得这般安慰。 卫氏点头。 待阿璇回来之后,就是被卫氏拉到一旁说话。卫氏一脸严肃地低声问道:“阿璇,你同娘说,肖王妃可有故意磋磨你?”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阿璇看着她红着的眼眶,登时心疼道:“好了,好了,你看看你生气地连眼眶都红了呢,这样可不美了。” 卫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样可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啊。 “娘,你看你女儿这般机灵,我是那种受了委屈又不吱声的人吗?”阿璇笑着宽慰她。 卫氏也不知怎么的,听了她的话,就是放心了大半。不过还是又大声问道:“那你方才是怎么回事?” 阿璇朝着四周看了两眼,赶紧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谁知大家就往这处联想,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卫氏见她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登时又气又笑道:“你这个孩子,没事儿就吓唬人。” 这会卫氏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阿璇是故意在人前摆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这也不怪众人一下就相信了,实在是淳王府的这些事情,在外头算不上什么新文。当初宋寒川被封为世子爷,淳王府本该设宴款待众人。可这宴会是一拖再拖,众人瞧着就是奇怪。好在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据可靠消息来源,是这个肖王妃大闹了一场,又是装病又是故意下绊子,这才让宴会没办成。 好在人家世子爷也想得开,我连世子都封了,还在意这一场宴席,干脆就不办了。所以这会阿璇进门了,众人都扯着脖子等着呢,果不其然,这位肖王妃又开始折腾儿媳妇了。 “要怪也只能怪她做人做事都太绝,处处不给人留一点情分,”阿璇冷哼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红韶和绿枝如今敢这般行事,要说背后没人指使,她还真是不信了。 不过好在就是两个丫鬟而已,她也不必放在心上。所以她很是不介意为肖王妃不光彩的名声上,再添加那么一笔。 等宴席回去之后,没过几日,京城贵族圈子里头可就是传遍了,说什么肖王妃不体恤儿媳妇的,想法设法地折腾儿媳妇。 更何况这会被折腾的可是世子妃,所以淳王府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身上连个诰命都没有,又是庶子媳妇,只怕日子更不好过了。 当然也有多嘴的人,去问了景阳侯府夫人,不过景阳侯府夫人却是一口咬定,王妃娘娘性子宽厚,待人和善,尤其是待儿媳妇,那更是宽厚和善地没边了。 显然过分的夸赞,那就体现着一个字,假。 于是肖王妃在京城本就不算十分贤良的名声,又加上一笔,苛责儿媳妇。 最后连六王爷这样的闲人都听到风声,气得进了肖王妃的院子,指着她的鼻尖就是不客气地骂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了,世子妃不同与一般儿媳妇,日后这淳王府是要交给他们夫妻两人掌管的,你这么对她,就是再打我的脸。” “王爷连问都没问呢,就对我一通责骂,我实在是冤枉地很。我何曾亏待过世子妃一分,我不过是个继母婆婆而已,稍稍立了个规矩,就让人这般说三道四的。只恨世子爷不是我生的,要不然何至于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左右我日后也是管不住的,王爷这会就叫世子妃过来,把王府的对牌领过去,把这家交给她便是了。” 六王爷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悔改之心,居然还威胁自己来了。 就是怒道:“好,既然你不想管,明个我就让世子妃来接手。” 说着,他就离开了肖王妃的院子。等肖王妃派人去瞧他去哪时,一听是去了陈侧妃的院子,当即气得就哭了出来。 谁知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六王爷说的气话呢,第二日,六王爷就把肖王妃,还有宋寒川夫妇两人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会议。 当然会议的主题就是,论如何建设和谐淳王府,改善大家之间相互不信任的常态,争取做到和平共处。   ☆、第133章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宋寒川一脸冷漠,六王爷瞧着他的模样,还以为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而是前世的讨债鬼呢。倒是旁边的儿媳妇,长相娇美,笑容也甜,唇角弯起,脸颊上还带起一个小小的梨涡,只听她柔柔地请安:“儿媳见过父王。” “见过父王,”在阿璇的拉扯下,宋寒川这才稍稍弯了弯腰身,一副不是很情愿的模样给六王爷请安。 至于旁边的肖王妃,阿璇也接着给她躬身行礼,而且脸上不带一丝不耐烦,看得旁边的六王爷直点头。 而宋寒川则是敷衍多了,说了句见过王妃,连腰都没怎么弯下。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刻丝暗金长袍,衬得人修长英俊,自带一股子骄矜之气,站在肖王妃跟前,格外有压迫感。 “今个叫你们过来呢,是因为世子妃自打进门之后,咱们也没怎么长谈过,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咱们坐下来聊一聊,”六王爷颇有些诚恳地说道。 兄弟三个当中,就他一个人是娶了三个老婆,其他人家都是原配搭子。所以就算其他王府里头有些龌蹉,那也只是妻妾之间的争斗,无伤大雅之堂。可他府里的却不同,宋寒川是前头王妃留下来的嫡子,而且是淳王府的嫡长子。 而肖王妃则是如今的王妃,自个膝下又有一女一子,所以一心要为儿子争。所以弄得六王爷左右也为难,毕竟他连没了两个老婆,也不由怀疑自个是不是克妻。所以肖王妃嫁给他至今都安然无恙,他待她自然是极好的。不仅给了她正室该有的脸面,就算在宋寒川和她真的有冲突之时,也多会向着肖王妃的。 毕竟日后王府就是宋寒川的了,他如今受一点委屈,也算是敬了孝道。 可这事在府里头怎么闹,他都可以拉拉偏架,但一旦闹到外头去了,他可就不能忍受了。这几日谣言传得是满天飞,昨个若不是康王爷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提点他一番,只怕他至今都还不知道呢。 一想到康王爷和他说的话,什么家和万事兴才是最紧要的,虽然后宅是王妃在管教,可她要是一味地磋磨儿媳妇,难免会牵连到天家规矩上来。 可他这是剃头担子一边热,他说完之后,其他三人都没回话。最后还是阿璇实在看不下去,不忍六王爷热脸贴着冷屁股,柔和一笑道:“父王说的是,只是咱们是小辈,父王若是有什么吩咐的,只管说便是了。” 六王爷有了人回应,登时觉得满意非常,又觉得皇上这门婚事指得是真没错啊。这儿媳妇不说多能干,但最起码不惹事,这外头风言风语都传成这样了,她依旧在王府待着。 大气,懂忍让。 所以阿璇压根都不知道自个不过随口一句话,居然让六王爷这般赞赏了。 “既然世子妃已经嫁进来了,日后就跟着王妃一块理家吧,如今先学着,也免得日后接手的时候,再手忙脚乱的,”六王爷见他们兴致都不高,就直奔主题。 原本肖王妃不想说话的,可此时一听这话,立即就惊讶道:“王爷,这,这怎么能行?” “父王果然英明,”宋寒川装作很惊讶很感动很振奋地模样,弄得阿璇都要以为,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跟着王妃一块管家了。 而作为当事人,阿璇则是很聪明地闭嘴不说话。 “这怎么就不行了?”六王爷转头看着肖王妃沉声问道。 肖王妃自知方才说错了话,便是立即讨好笑道:“妾身只是觉得世子妃太年轻了些,又没有什么管家经验,若是贸贸然地让世子妃管家,只怕会生出乱子。” “所以我才让她从现在开始,跟着你一块学管家的,她既是年轻没有经验,那你便一点点地教她。我看世子妃也是个会识文断字的,聪慧地很,肯定是一学就会的,”六王爷理所当然地说道。 肖王妃简直是苦不堪言,六王爷说的有理有据的,要是她再一味地拒绝,只怕就要让人生疑了。 这些年来,淳王府一向就是由她掌管的,她出嫁的时候,肖家几乎是倾尽全部给她置办出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来。可撑死也不过七八千两银子,如今再看看肖家那些老爷少爷,太太小姐,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上等的。 虽说肖家人也有做买卖,可是这买卖有赚也有赔的,肖家怎么就能在短短的十来年里头,鸟枪换了炮,跟换了一家人一样。还不就是靠着肖王妃从淳王府的这些产业里头漏出了点银子。 就是前几日,她还刚提了五千两银子,给肖家二房用作娶媳妇用的呢。六王爷不是小气的人,对她这个王妃也是大方。可就算再大方,多是赏赐些衣裳首饰,总不至于一年给你个七八千两银子吧。所以肖王妃趁着管家之便,在账目做文章。 温侧妃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不说而已。 可如今阿璇要掺和管家的事情,务必就会看账本。方才六王爷一句话提醒了肖王妃,那就是阿璇可是会识文断字的,只怕看账本的本事也是不在话下。所以她就更加不能由着阿璇夺了自己手中的权利了。 “父王,王妃娘娘一向理家有序,把这么大的淳王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儿媳妇就不跟着添乱了吧。”阿璇笑着说道。 可偏偏旁边的宋寒川,却是立即说道:“胡闹,不懂事,父王的意思是想让你同王妃多学习学习,以便日后帮着王妃管家,也好让王妃没这般劳累。这是咱们该敬到的孝道,你不许推拒。” 一说起孝道来,肖王妃这胸口就堵地不上不下地,就是这孝道吧,世子妃进门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折腾她呢,就满京城骂她是毒妇,说她折腾儿媳妇。如今倒是好了,这两口子又借着孝道的明义,要抢她手中权利,她就算是拼死了,也不会让这两人得逞的。 于是肖王妃起身谢恩,正颤颤巍巍的蹲下时,整个人就往旁边歪,刚好阿璇站在她旁边。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让,肖王妃整个人倒在地上,那闷闷地声音,听的阿璇都心惊肉跳的。 六王爷跟屁股上安装了弹簧一般,霍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是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您没事吧,”阿璇也是立即在一旁察看,倒是宋寒川快步出去,叫了两个婆子进来,两人一左一右将王妃抬着往旁边椅子上扶,不过肖王妃也不知是真的昏了,还是装的,身子一直往下滑。 待仆妇抬了滑轿过来,将肖王妃抬回院子里头后,阿璇在里头伺候着。宋寒川则是坐在外头,没一会宋泰詹夫妇和宋绅尧夫妇也来了,就连因为在孕中一直在院子里头休养的陈侧妃都过来了。 府里的良医先被招了过来,可是给王妃娘娘把脉,不管是左摸还是右摸,这脉象都十分康健有力啊,可偏偏六王爷在一旁着急等着。良医自然不敢说什么事儿都没有,只得淡淡忧伤地说道:“想来王妃娘娘应是疲劳过度。” 此时宋寒川就在外头的次间,一听这话,立即怒道:“什么叫想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一个良医都敢这么模棱两口说话,莫非是想草菅人命不成?” 这良医被平白一骂,当即腿都软了。六王爷也是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王府的良医到底是比不上宫里头的太医啊。 “回王爷,王妃娘娘确实是疲劳过度,一时昏倒了,”良医说道。 此时阿璇霍地一下跪在地上,低声抹了抹眼泪,道:“父王,都是儿媳妇不孝,进门以来也没帮手王妃,累的她身子都快要拖垮了。” 六王爷也是仰天无奈,倒是没责怪她,因为他也知道阿璇进门以来,一直没学着理家,是因为王妃没让。至于王妃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结果现在倒好,她自个的身子就先被拖垮了。 六王爷叹道:“好了,这不关你的事情。也是我的错,当初就该让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跟着她学着管家,有两个儿媳妇帮衬着,只怕她也不会这样劳累了。” 六王爷也是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连阿璇瞧了都觉得她这公爹,当真是古代好男人。当然如果忽视了此时正在坐在外面的,怀着身孕的陈侧妃,那么六王爷这个好男人的形象只怕是更加深入人心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先学着管家,好在王妃身边也有些得力的管事嬷嬷,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她们便是了。温侧妃从前也理过家务,我让她从旁协助你,”六王爷在肖王妃的病床前,就这么拍板定下了。 而此时躺在床上装病的肖王妃,将这些话都听在耳中,犹如一拳打在胸口,险些一口血就要吐出来了。 肖王妃这边是着急上火,可阿璇这边却是有些为难。其实她自个是不太想要理家的,这家中都是肖王妃的人手,要是靠这些人,不给她添乱就好了,谁还会真的帮她。先前她只需要扎好世子院子里的栅栏就好了,现在却要管理这么大个王府,她还真是有些忐忑。 这就好像你原本就想当个乡镇企业的厂长,结果一下跳跃成了国企ceo,从原本只需要管着几十个,登时一下子管着几百号人,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啊。 宋寒川看着旁边嘴角明显上扬的人,笑着问道:“能理家?就这么高兴啊?” “那是自然,你是没瞧见,父王和我说让我日后理家,让温侧妃协助我的时候,我可是瞧见王妃眉毛抖了抖,我觉得她肯定心里头堵地很。原本还想装昏倒混过这茬,谁知父王倒是果决,直接让我接管王府了。” 肖王妃确实是呕地很,所以她很快就幽幽地醒来,先是自责自个身子不好,让王爷担心云云。待六王爷走后,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旁边的福嬷嬷实在她为何生气。 便轻声劝道:“娘娘如今身子不好,休养身子才是当务之急。” 肖王妃哪里好意思和她说,她原本是想装昏,骗过六王爷后,就把世子妃跟着她学管家的事情掀过去。谁知这倒好了,她这还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如今她丢了管家之权,短时间是肯定要不回来。 倒是旁边的福嬷嬷及时说道:“王妃娘娘,这王府管家岂是好管的。没个三五个月根本就不能上手,况且她要是办错了事情,您只需要捡那么几样跟王爷说道说道。到时候王爷自然就知道她不堪大用。” 肖王妃登时觉得这话有理,胸口堵着的那口闷气,倒是消散了不少呢。 随后她自个又是仔细一想,得意笑道:“原本觉得他们正是新婚,肯定是情浓的时候。不好让他们夫妻生了嫌隙,如今她既然接了管家的事情,少不得要忙起来。让红韶和绿枝都机灵点,谁要是真的能爬上世子爷的床,我就能让她们当姨娘。” 福嬷嬷一惊,这些丫鬟能当个通房就已是祖上冒青烟了,要是能当上姨娘,那可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第134章 一语中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宋寒川起来的时候,阿璇也翻了个身,他立即低声道:“醒了?” 阿璇点头,可不就是醒了。如今还真的是不抵在家中那会了,那时候卫氏宠着她,卯时末过去请安也是有过的。可如今在淳亲王府,要给肖王妃请安,她是一刻都不得迟到,况且今个还要开始学着理家。 肖王妃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阿璇也得跟着去侍疾不是。好在六王爷生的儿子不少,三个儿媳妇在旁边伺候着呢,总不至于连个‘病人’都看顾不好吧。 所以她点了点,谁知宋寒川却从后头揽住她的腰,低声道:“辛苦你了。” “做媳妇都是这样,”阿璇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睡意,有些含糊不清,她末了无奈道:“只恨当初投胎没投成男儿身啊。” 谁知身后的人却哧哧地笑,此时丫鬟已经进来,在帘帐外头将三只羊皮宫灯都点上了,整个房屋上头登时亮堂了不少。 阿璇躺在床上,侧耳听了下,外头雨声骤起,暴烈地敲打在窗子上,一下下地听得人心颤。她摸到宋寒川搁在自己腰身上的手掌,忍不住用力握紧,关切道:“外面是下雨了吗?你待会去上朝可千万别骑马了,危险。让人备上轿子。” 宋寒川嗯了一声,若是阿璇回头看,就能瞧见他原本漆黑深邃的眸子,此时犹如冰雪小荣般,变得明亮温暖起来。 “咱们起来吧,我都没伺候过你上朝呢,”阿璇这会总算找到一些为□□的自觉,就是坐了起来。 “这外头下着雨,又冷,我让人过来伺候你,”宋寒川可舍不得让她伺候自己,万一累着了,心疼的还不是他自个。 他心里头的一笔帐正算的清楚呢,所以这会就是让丫鬟过来掀起帘帐,就是让人伺候她起身呢。 此时已进入十一月,算是正式入冬了。阿璇怕冷,所以屋子里头已经开始烧着暖和的碳了。她深知早上起床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情,所以要求晚上值夜的丫鬟,一定要保证第二天早上屋子里头暖和。 所以这会她穿着亵衣起来,也只是微微冷而已。春花正在伺候宋寒川穿衣,他今个身穿一件双面织就的厚棉袍服,外头正好套着朱红色官袍。待阿璇下床时候,他穿戴已经基本完成了。 自从阿璇成婚之后,就发现宋寒川生活作息极规律,简直是处处修身自省,行事章法极明确,就像现在,阿璇拖到现在下床,他都要出门了。 要知道要是以现在北京为例的话,那么他们上朝的皇宫就是中、南、海,而淳王府绝对是在五环以内,可人家照样早上五点钟起身,绝不耽误一刻,就算昨晚胡闹到半夜,都不影响他分毫。 所以阿璇瞧见他每天都神采奕奕,英俊又精神的模样,只觉得这人太神奇。 “相公,慢走,”阿璇象征性地给他整理整理了领口和袖口之后,就恭敬地说道。 旁边的丫鬟都纷纷垂首,显然是想笑又得憋住。 “夫人,不用送了,”宋寒川也是极配合,很客气地说道。 待宋寒川出门的时候,却是巧遇了六王爷,他有些诧异,问道:“父王也上朝?” 六王爷这人懒散吧,不仅是体现在生活上极尽享受的模样,更主要的是工作上他也是能敷衍就敷衍,像今个这样的大朝会,他才会去,要不然平日里头的小朝会,他都敢告假。 所以宋寒川这么一句,问得他也有些汗颜,立即尴尬笑道:“是啊,这外头雨下得太大,咱们还是别骑马了,让人赶了马车走吧。” 门房上早就准备了两辆马车,宋寒川站在台阶下,等着六王爷上了车之后,才上了后头的那辆马车。 阿璇此时也穿了衣裳,坐在镜子前,碧竹问道:“世子妃,今个想梳个什么样子的发髻?” 平日里头,她都要这么一问的,阿璇心情好了,就细细想想,再说一个。若是她无心打扮,便她随便。好在她长得美,就算说随便挽个发髻,都精致非凡。更何况碧竹哪敢真的给她随便梳头啊。 此时春花打了热水又进来了,金珠一进赶紧上前,笑着道:“春花姐姐,辛苦了,还是让奴婢来端着吧。” “伺候世子妃是份内之事,岂敢说辛苦,”春花长得虽普通,但声音极好听,温温柔柔地,说话又得体,听着也舒服。 之前虽说没有专门分过,可宋寒川的丫鬟是专门伺候他的,阿璇的丫鬟则是专门照顾阿璇的。大家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其实阿璇也知道让丫鬟有意识的分了派别,很是不利于世子院的内部团结。 不过好在春花和秋月都是聪明人,她们知道自己日后的前程是系在了世子爷的身上。而显然世子爷十分喜欢且在意这位新世子妃,这种喜欢程度,超过了她们以往瞧见的那些情绪外露。 就算世子爷和世子妃什么都不说的待在一块,两人嘴角都噙着笑呢。两个丫鬟都看主子脸色长大的,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清,那就干脆别在世子院子里头待着了。 所以她们两人开始有意地讨好阿璇,至于红韶和绿枝,不管谁都知道,这两人迟早得出事。兰草院的那位压根就不会保这两人,也根本就保不住。若是她们及时悬崖勒马,说不定还能得个善终。可要是还是这么死性不改,只怕最后的下场可就不好了。 碧竹正在给阿璇梳头,她的头发自小就护养,又浓又密的,披散下来更是到了腰身处。 “世子妃的头发真好看,奴婢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头发,”春花在后头,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女子爱惜自己的头发,犹如身体,所以不管是尊贵的小姐也好,还是伺候人的奴婢也罢,都以一头浓密的头发为荣。 阿璇立即笑道:“你是世子爷身边伺候的,平素也只能看见他的头发而已。” 春花低头一笑,这些天相处下来,她也知道世子妃是个宽厚和善的性子。 外头下着雨,阿璇出门的时候,早有婆子抬着轿子在外头等着了。因着雨势实在是大,她便吩咐管轿子的人,准备了轿子到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有温侧妃处,好歹也别让大家湿了衣裳鞋袜。 要是真一路走过去,只怕到那坐坐再回来,就该得风寒了。 所以她一进王妃的院子,已经到了的柳氏立即谢道:“还是世子妃想得周到,这寒冬腊月的,若是走过来,只怕衣裳鞋袜都该沾湿了。” “大嫂和我客气什么,”阿璇也是客气回道。 王妃娘娘今日生病,所以就没有起身。这会紫露出来伺候众人,阿璇便问道:“娘娘的身子骨好点了吗?” “回世子妃,娘娘说还是觉得头昏昏的,胸口也闷,”紫露一脸担忧地说道,神色不似作假。 阿璇立即忧心道:“那娘娘便该多休息些才是,都是咱们过来,扰了娘娘的清静。” 阿璇极自责地说道。 旁边的柳氏则是一脸兴致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想到这个世子妃,虽然年纪小小,可是应对起肖王妃来却是得心应手,甚是了得呢。原本她也只是观看,毕竟肖王妃和世子妃之间,本就是不可调和的,到时候淳王府的这几房人,只怕都得跟着站队。 “世子妃,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过来给王妃请安,那也是一片孝心,”柳氏开口说道。 阿璇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素来高高坐地大嫂,却瞧见柳氏冲着她温和一笑。没一会温侧妃和崔氏两婆媳也来了,崔氏跟在温侧妃身边,虽说没扶着她,却也时时小心看顾着。 “侧妃和二嫂都来了,”阿璇瞧着她们两人进来,便招呼道。 温侧妃也是立即给阿璇行了半礼,谁知还没等她们问呢,阿璇就是带着淡淡忧虑说道:“母妃为着王府日夜操劳,如今险些累垮了身子。我方才问了,说母妃还觉得心口闷,不舒服。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咱们来的太早,吵着她老人家歇息了。” 温侧妃和崔氏都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世子妃会这样说。 还是温侧妃担心地问道:“那可怎么办啊?” “咱们还是先进去问问王妃,待得了娘娘的示下,咱们再依着行事吧,”阿璇说道。 等众人在阿璇的领头之下,进去之后,就见肖王妃已被丫鬟扶着半靠在床上,外头天还没亮呢,所以屋子里头点着灯火,照着整个房间都透亮的。 肖王妃瞧着领头进来的人,穿着浅紫色镶缠枝牡丹斜襟长袄,袖口和衣摆镶着两指宽深紫色缎边,下穿着一条绯紫色湘裙,一身打扮衬得她窈窕玲珑,端的是好身段。 即便是这样轻便简单的打扮,可配上这样的明眸皓齿,倾城佳人,似乎整个屋子都因为她的到来而亮堂起来了,当真是满荜生辉。 “给王妃请安,”阿璇行礼之后,身后众人便是赶紧也跟着行礼。 王妃颇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都来了,听说外头下了好大的雨,倒是难为你们了。” “不难为,世子妃给咱们都备了轿子,所以连鞋袜都没沾湿呢,”温侧妃立即为阿璇邀功。 肖王妃看着阿璇,面上露出欣慰地表情,苍白地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倒是难为你了,想得这般周到。” “都是王妃平日教导地好,”阿璇很是不居功,尽量把功劳都送给了肖王妃。 不过肖王妃正待又要说话,只听阿璇开口又说道:“方才我问了紫露,听她说娘娘还觉得胸口闷,身子不舒服是吧?” “倒也还好,只是略有些不舒服罢了,我这身子倒是让你们挂怀了,”其实肖王妃这会却不完全是装的,也不知是昨晚陡然下了雨的原因,她一早醒来,就觉得头昏脑胀,似乎染了风寒。 阿璇立即道:“所以我方才在外头就说,娘娘既是身子不舒服,就该多休息休息。咱们这会过来请安,只怕是扰了娘娘的休息呢。” 肖王妃顿了下,半晌才回过神。此时众人都盯着她们瞧,若是趁着肖王妃生病之际,能短暂地取消了请安,倒也不失是一个好事啊。 “到底是世子妃,考虑地就是周到,从明个开始,你们就暂时不用过来请安了,”肖王妃淡淡说道。 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不过阿璇还是亲自伺候肖王妃喝了一碗药,又是扶着她躺在床上睡下,替她压了被角,这才退下呢。 至于宋寒川,退了早朝之后,就进宫见了皇上。结果一到勤政殿,这才发现居然还有内阁的两位大臣也在呢。 “你看看汾州又下大雪了,听说压塌上千间房屋,死了这么多人,这才上报上来”皇帝有些气急地说道。 国土面积辽阔,难免就会兼顾不到一处。这次汾州大雪之事,宋寒川也隐隐有耳闻,只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居然到了这等地步了。 “皇上,当务之急,应是让地方官员开仓放粮,如今马上就要到腊月了。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也得安顿好了,如果流窜到各地,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内阁首付曾时镜立即说道。 皇帝叹了一口气,就是命他们早些拟定方案出来。宋寒川以为这事就到这里了,谁知皇帝转头就问道:“那你们说汾州知府张茂才当何罪?” 宋寒川记忆不错,又加上之前在吏部待过,看过不少当朝官员的档案。所以对于汾州知府张茂也有一定的了解,此人乃是辛酉年进士,当时年少就中进士,颇有些才气。所以有些恃才傲物,结果进入官场之后,处处被同僚排挤,险些辞官。 至于宋寒川会对这人有印象,是因为他是三王爷放在西北的一只眼睛。三王爷非嫡非长,在礼法上继承皇位就行不通,所以他结交了不少军中之人。而张茂就是负责帮他联络西北军这一块。 而张茂是三王爷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人知道。 只怕皇上也清楚。那么皇上如今这么问,是想动张茂?还是说他更想动的是张茂背后的人? 帝王心术不可揣摩,宋寒川垂眸不语。 不过他却对皇上迟迟未立太子一事,不敢苟同。如今二王爷和三王爷争斗,两王之间拉帮结派,将朝廷弄得是乌烟瘴气。可皇帝却还是迟迟不定,宋寒川只觉得,若是再这般拖延下去,只怕最后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还真的被他一语言中。   ☆、第135章 管家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们都是王妃娘娘跟前的得力管事,如今王妃因着为王府的事情操劳过度。父王心中甚为难过,我这个儿媳妇的也自觉是不孝地很,所以就暂时接过府中的杂务,让王妃安生休养,”阿璇说话慢条斯理,再加上她过分年轻的面容,让对面的管事就算不敢轻视她,可也存着几分怠慢的心思。 毕竟她们是王妃跟前的大红人儿,就算阿璇是世子妃,可对着她们那也得恭恭敬敬的。 谁知阿璇说完之后,就是眼前着福嬷嬷一眼,笑着问道:“福嬷嬷,不知府里的对牌和账册,你什么时候拿来?” “回世子妃,因着对牌和账册平素都是王妃娘娘保管的,此时娘娘正歇息着呢,所以一时……”福嬷嬷有些为难地说道。 其实她来之前也劝了肖王妃,让她赶紧将对牌和账册拿出来,好交接给世子妃。毕竟王爷都这般发话了,王妃要是迟迟不将对牌和账册交出来,只怕到时候脸上也难看。 谁知肖王妃这时候又犯了倔强,存心想让阿璇难看。 “没有对牌啊,”阿璇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本就是又大又明亮的杏眼,此时微眯着眼尾越发地狭长,竟是带上了几分凌厉。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发火时,就听她略带惋惜的口吻道:“那今个你们就都回去吧。” 站在对面的几个管事面面相觑,还是福嬷嬷自觉有些脸面,忍不住问道:“世子妃,那今个就不问事了?” “福嬷嬷,你也是王府的老人了,这没了对牌和账本,我是双眼一抹黑,还怎么管事,”阿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 福嬷嬷没想到阿璇会这样直白地认了,她讪讪地一笑,就是默不作声。 “算了,还是等父王回来,我再和他老人家讨个主意吧,”阿璇淡淡笑道。 福嬷嬷一听,心中便是一凌,世子妃这意思是要跟王爷告状了。她心中叫苦连天,可肖王妃那性子又岂是好相与的。最后管事嬷嬷都回去了。 等出门之后,有个姓文的妈妈担心地问道:“福嬷嬷,咱们今个怎么办?” “先等等吧,我回去请示王妃娘娘,”福嬷嬷叹了一口气说道。 此时另外一个妈妈则是唏嘘道:“这谱儿摆的可真够大的,把咱们兴师动众地叫过来,就说了那么两句话就让人散了,真是的。” “算了,算了,少说两句吧,那可是世子妃,”文妈妈瞥了她一眼,立即说道。 那婆子这才左右张望了几眼,这才放心地闭嘴。 等福嬷嬷回了院子里头时,就见肖王妃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头上带着一个秋香色抹额,面色较之昨天要差上许多。此时丫鬟正端着小碗,在喂她喝药。 见福嬷嬷进来了,周围的丫鬟赶紧福身,而肖王妃则是瞧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怎么样?” “还是老奴伺候娘娘先吃药吧,”福嬷嬷过来,亲自接过青宁手中的甜白瓷小碗,就是给肖王妃喂药。 她本是肖王妃的奶娘,后来跟着她一块到了淳王府来了。原本以为自己奶的姑娘,日后顶多也就是个小官吏的夫人,谁承想竟能有这样大的福分,成为王妃娘娘。所以福嬷嬷自打进了淳王府开始,就谨言慎行,从不因自个是王妃的奶娘,就不把旁人放在眼中。 就算是她自个的丈夫儿子,她也是时时约束着,从不让他们在外头仗着淳王府的势胡作非为。所以肖王妃对她也是极好,先前还安排了她男人在淳王府外头的庄子上头当管事。至于儿子则是跟在宋寒远跟前伺候着。 “娘娘可要保重自个的身子,千万别因着一点小事就气坏了自个,”福嬷嬷到底是她奶娘,待她犹如亲母一般。说实在的,如今就算肖王妃自个的亲娘,待她都未必这样好。 她笑了下,淡淡道:“嬷嬷放心吧,我自个的身子骨,我知道。好着呢。” 她话刚说完,就见帘子被掀开了,宋妍人还没到跟前,就是喊道:“母妃。” 待她到了床前,瞧着肖王妃明显的病容,登时就焦心道:“母妃,你怎么样了?我听说昨个你昏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了,你可是郡主,成日这般叽叽喳喳的,没规矩,”肖王妃立即斥道。 宋妍担忧地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就是娇嗔道:“还不是担心母妃。若不是我今个回来,只怕您都不会派人去告诉我一声吧。” “不过是小病而已,我兴师动众地告诉你做什么,”肖王妃无奈道。 宋妍瞧着这周围,登时不悦道:“我大嫂、二嫂还有世子妃呢?母妃病了,她们几个做媳妇的就不知道在身边伺候着?” 福嬷嬷在一旁没说话,而肖王妃则是说道:“算了,她们一早就来给我请安,闹得我头疼。所以我让她们都回去了。” 虽说是肖王妃让她们回去的,可宋妍还是有些生气,一个劲地说三个嫂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她此时不悦道:“最不像话的就是二嫂了,明明母妃你才是她正经婆婆,可温侧妃的谱儿摆得比您还大。我听说她每天可都是先去给温侧妃请安,才来您这里的。” 其实崔氏倒也不是先去给温侧妃请安,她只是先去温侧妃院子里头,再陪着她一块过来。 “温氏虽说只是侧妃,可到底是她的亲婆婆,这事就是说到你父王跟前,只怕他也觉得崔氏做的对,”肖王妃倒是对这个看得极淡。 这会她又想起世子妃这边,立即问道:“你跟我说说,世子妃那边怎么说?” 怎么说,人家什么都没说呢,你对牌也不给,账册也不给,让人怎么管家。肖王妃静了静,就见旁边的宋妍立即惊道:“怎么回事,父王让世子妃管家了?” “好了,你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就少管些家里头的事情。上回你父王可是在我跟前说了你,让你安生跟姑爷过日子呢,”肖王妃见这个女儿什么都问,什么都要管的模样,也是只觉得头疼。 从前她只知道日后宋妍肯定是一个郡主跑不了的,就没怎么拘束着她的性子。可如今倒是养成了她这样天真娇蛮的模样,好在她身份尊贵,嫁得丈夫又只是个七品小官。 此时肖王妃反倒是能理解,当初为什么六王爷就会同意这桩婚事呢。若是真把她嫁到什么勋贵侯爵家中,娇骄郡主再配上不可一世的少爷,只怕成婚之后,没一天是不吵架的。 如今何祁日后的前程都指望着何家,所以何家父母对宋妍也是忍让再三。再加上宋妍丰厚的陪嫁,她的日子过的是舒心。不过舒心的后果也就是,她有大把地时间管着娘家的事情。 “母妃,您放心吧,我和相公好着呢。如今最紧要的是你和弟弟,我在何家是说一不二,可如今这淳王府都快没了您和弟弟的安生之处了,我看着能不着急。” 肖王妃听她这么一说,也是有些无奈。 “大哥和大嫂看着是老实的,韩侧妃又在庄子上待着,他们这一房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可二嫂一心奉承她那个婆婆,她们两口子和温侧妃肯定是一头的。三哥如今是世子爷了,又娶了个世子妃,人家两口子肯定是一条心,可父王……”宋妍看了肖王妃一眼,这会陈侧妃正当宠,肖王妃显然是有些独木难支了。 肖王妃睨了她一眼,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只管说吧。” “如今陈侧妃正当宠,她又怀有身孕,不过是男是女,日后总是个依靠。依着我看,倒不如母妃您和她联手,到时候在父王面前吹吹枕头风,可没世子他们夫妇两人好果子吃。” 肖王妃立时就瞪了她一眼,怒道:“我堂堂一个王妃,用得着和她一个侧妃联手吗?” 宋妍自知说错话,赶紧补救道:“那是自然,只是让陈侧妃给你当个马前卒而已。到时候有她在前头,您只管在后头略施点小手段。这样对你名声也无碍啊。” 肖王妃略想了下,虽说她不喜欢陈侧妃,可如今听宋妍这话,却也觉得这计划不错。虽说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诋毁她,可谁愿意在外头顶着那样恶毒婆婆的名声。 此时福嬷嬷趁机说道:“那这对牌和账册也早些给世子妃送去吧。要不然王爷问起来,只怕不好交代啊。” 肖王妃虽心中不悦,可还是点了点头,福嬷嬷赶紧得了令。就是让人开了柜子,找人将对牌和账册都送了过去。 阿璇正倚在临窗大坑上看书呢,外头的雨早就停了。她凑着外头的亮光,看着正津津有味,就听外面丫鬟回禀说福嬷嬷又来了。 王府的对牌和账册是分了两个红木箱子装过来的,阿璇立即问道:“王妃娘娘可是醒了?” “郡主方才来了,此时王妃正和郡主说话,就让老奴把对牌和账册给世子妃送来,”福嬷嬷笑道。 阿璇赶紧让人拿了赏银给福嬷嬷和跟着来的几个丫鬟。 接着她就让人将箱子搬到坑上,把里头的账册先搬了出来。里面有王府人员名单册子,也有王府每年用度的册子。 她先看了看王府的人员名单,这才发现偌大的王府居然有上千个伺候的人,这还没加上护卫王府的侍卫呢。 至于王府每年的用度,她也只是翻了翻册子,可随后却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特点,王府每年的用度都大概在一万五千两银子左右,就算有差距那也只是几百银子左右。 “姑娘,你看什么呢?”碧竹见阿璇盯着账册看了一眼,便是问道。 阿璇略摇了摇头,问道:“碧竹,你可还记得咱们家里头每年的用度是多少?” 碧竹想了想,有些奇怪地说道:“不太记得了。” 阿璇指着账册上每年用度的那一页说道:“你看,王府的账目上头每年用度都在一万五千两左右,上下浮动没有超过五百两银子。” “王府可真是家大业大,一年的用度可赶上咱们家里头好几年的了,”碧竹立即惊呼道,随后她又好奇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阿璇立即轻笑一声。 碧竹不解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想明白里头的问题。 倒是阿璇解释道:“这账目我草草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可是这账目太干净了。还有王府每年的用度,这样上下浮动的范围只在五百两银子,只是太整齐了,就像是有人刻意弄好的。” 碧竹登时惊讶道:“你是说王妃娘娘在账册上动了手脚?” “可那是王妃娘娘啊,不至于为了这点银子,”碧竹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是啊,一年是三四千两,那么十年呢,二十年呢,肖王妃嫁到府中也有十五六年了吧。据说现在肖家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如今肖家也就只有肖王妃的大哥在朝中做官。他们家里哪来这样多的银子,供着一家人这样的吃穿用度。 “那咱们要怎么办?”碧竹担忧说道。 阿璇摇头,只道:“算了,这账目上的事情,王爷和世子爷未必就不知道。可能王爷也有意补贴肖王妃呢,毕竟这几千两银子,咱们王府还给得起。” “不过如今是我管家,你们几个也要好生瞧着,这院子里头也不能松懈。” 等那帮管事嬷嬷再过来时,在油水部门的自然是担心,世子妃新官上任三把火,万一烧到了自个,那可就麻烦了。至于在清水衙门里头的,自然是有些期待。 因为温侧妃是管过家的,又是王爷亲口说过让协助她的,所以阿璇特地派人请了她过来,谁知她把二少奶奶崔氏请来了。既然崔氏都来了,阿璇赶紧又派人请了柳氏过来。 所以几个婆子,见家里头有些脸面的主子都坐着呢,也不敢说话。 “我是个新媳妇,虽说在家的时候,也跟在母亲跟前学过几天庶务,不过咱们王府到底是家大业大。这么大个王府,光是靠我一个人自然是打理不过来的,所以我今个特地请了大嫂、二嫂,还有侧妃娘娘过来。温侧妃也代管过王府的,对家里的事情比我要熟悉,所以日后我可要多请教请教了。” “世子妃实在是客气了,我也不过是帮着王妃理了几天而已,若是世子妃有什么想问的,只管吩咐人叫我来便是。” 阿璇让几个管事妈妈上前,一一介绍了下自己,顺带着也说了说现在正领着的差事。 “我娘家姓文,所以大家都叫我文妈妈,如今是内院里头管着园林的,”一个脸蛋圆圆的妈妈说道。 阿璇点头,园林算是个不错的差事,看来这个文妈妈不错的。 接着就是针线上的、采买上的,还有厨子房里头的,阿璇特地看了看管着厨房的两个管事。王府的厨房大大小小有六七个,分了两个管事。平日里的大厨房是一位姓韩的中年妇人在管着,在她来之前,阿璇就问过她的底细了,听说是王妃的陪房来着,所以占了厨房这么个重油水的地方。 至于还有一位管事是负责王妃娘娘的小厨房,所以阿璇只问了一句,就着重问了这位韩妈妈。 “你们都是管老了事的妈妈,提点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我只一句,我希望王妃娘娘管家的时候,你们是什么样子,以后你们还是什么样子。” “奴婢谨遵世子妃吩咐。” 阿璇知道她也就是个代理管家而已,只要宋寒川还是世子一天,肖王妃就不会愿意撒手的。 温侧妃见没什么事,就领着崔氏离开了。倒是柳氏,阿璇瞧着她说道:“若是大嫂没事,就留在我这里坐会。说实话,我自打嫁进来之后,还没和两位嫂子好生说过话呢。” “我寻常都待在自个院子里头,不大爱出门,”柳氏垂眸温柔一笑,却也顺从地留了下来。 “听说大嫂的女红极好,一直想跟大嫂请教来着呢,”其实阿璇也只是听说而已,不过待她低头瞧见人家腰间挂着的荷包时,看着上头的白鹭戏莲时,就瞧见那对白鹭的眼睛,可真够活灵活现的。就算是顾家针线上养着的绣娘,只怕都比不上她的绣活。 柳氏见她盯着自个的荷包看,干脆就取了下来,递给她仔细瞧了瞧。 阿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连连说道:“大嫂的手可真巧。我就绣不出来这样的。” 她说这话,听的碧鸢在旁边直着急,哪有自家主子这样着急自曝短处的。 “世子妃要忙着管家,自然不像我这样成日无所事事的,”柳氏笑着宽慰她。 阿璇是真喜欢她的贴心,只是谁都知道她是第一日管家,之前也跟她一样无所事事呢。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正巧碧竹将阿璇的炖品端了上来,连着柳氏也有一份。 柳氏一先来盅盖,就闻到一股子扑鼻而来的异香,登时就惊讶问道:“这是什么?闻着好香啊。” 阿璇便说了汤品的名字,又指着碧竹说道:“这丫头天生就是炖汤厉害的,我平日里头吃的炖品,都是她做的。” 柳氏也是夸赞了几句,便是好奇问她平日都喝些什么补品。说到这个,阿璇可是很有见解的,各个时令该喝的汤品,她都能说出来。至于平日里的养身,她也深谙其道。还记得卫氏就曾和她说过,美人不仅要皮相美,也要骨相美,要由里到外都透着好气色。 所以在家的时候,卫氏就把阿璇调理的,那叫一个皮光肉滑白里透红的。阿璇在家待嫁的两年里头,碧竹更是不定时地参加养身课程,为的就是要学习如何炖出美味又可口的炖汤。 柳氏不过是个出身五品官吏人家的姑娘,虽说平时也是娇宠着长大,可一跟阿璇比起来,还是糙了点。所以此时她也有些羡慕地瞧着阿璇娇嫩的皮肤,显然这样光滑的肌肤,非一日就能养出来的。 待她要离开时,阿璇特地让碧竹写了几个汤品的方子,让柳氏自个回去煲,要是不会弄,只管来问碧竹就是。 柳氏知道这样的方子,可不是寻常就能得到的。她见阿璇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给了自个,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有些忐忑。 等宋泰詹回来之后,她就把这事和他说了,末了还有些奇怪地问:“你说世子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拉拢咱们吗?” 宋泰詹呵呵笑了两声:“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大哥,如今世子爷又有名分,在外头又有能力,连在皇上跟前都那样得脸,他费尽心机拉拢咱们干什么。我瞧也就是世子妃瞧着你性子好,想同你说说话。” 毕竟这淳王府里头性子好的人,可不多。 柳氏听丈夫夸赞自个,便是有些欢喜,又羞涩道:“那我日后能和世子妃常来常往吧?” 宋泰詹点了点头,说道:“我瞧世子妃也不是骄横的,不会欺负你的。你和她说说话,也免得整日只能在院子里头待着。” “谢谢相公,”柳氏欢喜地说道。 “谢谢相公,”此时世子院子里头,阿璇抱着宋寒川就是笑道,他今个居然在外头酒楼里头给自个带了水晶肘子回来,阿璇最喜欢的就是这家的肘子了。从前爹爹也会时常带给她吃,没想到他居然也知道自己爱吃。 宋寒川瞧着她满眼亮晶晶的模样,立即就笑道:“不许多吃啊,这肘子不易克化,免得吃完肚子疼。” 阿璇咧着牙就要咬他,怒道:“你才贪吃呢。” 此时外头乌云也散开了,天地交汇处,浓艳如火般的彩霞,将整个天边都渲染出一片金黄。阿璇拉着宋寒川在门口的回廊下面站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道:“你闻到什么了?” 是草木的清新,还有夹杂着的泥土芬芳,阿璇陶醉地想着。 宋寒川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淡淡道:“为夫只觉得有些冷,毕竟如今快腊月了。”   ☆、第136章 看热闹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六王爷在听完阿璇一番情真意切地话后,也是深觉肖王妃的身子骨确实是因为王府杂务给拖累坏了。所以一股脑地免了所有人给她去请安,更是赏赐了好些人参、燕窝等补品,就是为了让她养好身子。 不过瞧着他那赏赐的劲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肖王妃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呢。 至于王府事务,阿璇倒也不用费心。因为淳王府就像是一个偌大的机器一般,如今肖王妃病了,也只是开机器的人没了,所以换了一个开机器的,这部本就完好的机器也不会因此就坏了。 不过阿璇却又多了一点,让她们每天都签字画押上班下班。因着职位上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所以万一真出了事情的话,到时候找到人,只怕她们就会相互之间推诿。所以这般也算是为了固定责任人。 只是几个管事却有些不高兴,觉得世子妃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阿璇没管这些,只让她们签字。倒是韩妈妈立即笑着说道:“世子妃,咱们这厨房可不比别的地方,主子若是要用吃食,咱们就得开火,所以这东西只怕是没用。世子妃若是不信咱们,只管问王妃娘娘就是。这个就不用签了吧。” 阿璇扫了她一眼,又顺带着扫视了旁边的妈妈,淡淡笑道:“你们是不是也跟韩妈妈是一个想法?” 其他几人立即齐声道:“奴婢不敢。” 弄得就好像只有韩妈妈一人,不愿意接受这项新规定一般。她朝旁边看了一眼,身旁的管针线的徐妈妈,先前进来之前还抱怨了一通,说世子妃这是将她们当成那些没什么脸面的小丫鬟待呢。 结果这会谁都不说话。 “韩妈妈,先前王妃娘娘在的时候,她老人家说话,你也是这般直接驳斥的?”阿璇问她。 韩妈妈立即低头,口中称道:“老奴不敢。” “所以对着我,你就敢了?”阿璇又淡淡一问,她的语气还算平缓,脸上也不见怒容,可就这么一句不清不淡地话,却是让韩妈妈立即心中生出颤颤之意。 她立即跪下,手心直冒汗,只觉得前头一道寒光盯着自个,她连忙道:“老奴不敢,世子妃教训的是。” “都说长辈跟前的阿猫阿狗都该敬重着些,你们是王妃娘娘跟前得力的管事妈妈。王妃娘娘管家的时候,你们各个都能干地很,如今若是我一接管,你各个都出了差错的话。要么就是我太能,要么就是你们觉得我这个世子妃不配管你们,”阿璇此时已经敛起脸上的笑意,目光冷冽地扫视了这一圈管事。 这些管事妈妈此时全都跪了下来,文妈妈开口道:“世子妃息怒,老奴定然竭力办差,不出一点差错。” “这做事难免都会有疏漏,如今我也不过是为了预防出了疏漏没人负责罢了,只要签了这考勤表,到时候是在谁当值内出的事情,我就去问责谁,”阿璇的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的。 这些管事妈妈原本还只当世子妃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若是顶着个世子妃的名分,这么大个王府怎么会交给她呀。这会跪在这里,心里却是悔不当初啊,只诧异这么个姑娘,怎么就有这样凌厉的气势呢。 阿璇又问了问今日的事情,就是让她们都回去了。 好在这会还不需要准备什么节庆,她只需要预防着要走礼什么的就好。不过这都半个月下来了,除了厨房里头越来越贵的离谱的时令鲜蔬外,府上倒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世子妃,泰阳伯府的二太太来了,就在阿璇刚端了玫瑰羹喝了几口时,就听外头的丫鬟通传。 阿璇点头,泰阳伯府的二太太,也就是陈侧妃的嫡母,前几日陈侧妃那边就派人来说过,想请娘家人进府瞧瞧她。不过这事阿璇也不敢擅专,立即亲自去问了肖王妃,没想到王妃倒是极爽快的答应了。 如今阿璇在管家,所以她们进府后,就先来给阿璇请安。听说陈侧妃的父亲,如今并没有在朝中谋职,所以这个二房就是完全依附着泰阳伯府生活的。 今个来的并不是只有陈二太太,还有她自个的亲生女儿,陈家的四姑娘。这位陈四姑娘不是头一回进王府,可却是头一回来阿璇的院子,王府各处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自是不用说了。 可世子院子却是极开阔的,一进门就瞧见地上铺着整齐干净的石板,对面就是五间正房,两旁带着好几间厢房和耳房,真是又气派又宽敞。其实院子里头没什么,极是安静。 她们在前有丫鬟的带领下,一直走到正门口,就见里头一个穿着绯红色袄子的丫鬟,掀开帘子出来。 “去跟世子妃说一声,陈二太太和陈四姑娘来了,”只见领着她们一路过来的丫鬟,极是气派地说道。 那丫鬟听了,先是一福身,随后就掀了帘子进去,她从掀帘子到离开,都没有一丁点声响。陈四姑娘耳中听着世子妃的这个称呼,登时露出艳羡地眼神,好在她垂着头,没人瞧见。 没一会她们就被人领了进去,陈四姑娘早在来之前,就被陈二太太叮嘱过,到了世子院子里头可不能乱瞧乱看,没了规矩。可此时到正厅时,只瞧见旁边摆着气派的玫瑰扶手椅,并不上抬头看周围的打量。 等到了旁边的东次间,一进门,脚底下就是一抹猩红,原来是整个房中都铺着厚实地猩红驼绒毡毯,屋内很大,她被带着站定时,只看见那猩红毡毯一直铺到临窗大炕下头。 “给世子妃请安,”陈二太太的声音响起后,陈四姑娘才慌忙跟上。 旁边的丫鬟早已经准备了锦凳,待陈四姑娘坐下时,忍不住抬头打量了这位世子妃。如今外头都传这位世子妃样貌好,身受世子爷的疼爱,就连王爷都看重她,进门这才几日就让她管着整个淳王府了。 她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立即痴了。 只见她穿着月白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交领长袄,这月白之色实在挑人,可她皮肤通透白皙,眸亮鼻翘,端的是个美人儿。她梳着斜堕马髻,带着一对赤金累丝凤凰金簪,凤凰眼睛是用红宝石镶地,凤凰嘴里更是衔着小拇指大的鸽子血红宝石,华光璀璨。 陈二太太这会也瞧见自个姑娘,正没规矩的盯着阿璇瞧,立时就扯着她的袖子,吓得回过神的陈四立即低头。 “小姑娘家,没见过像世子妃这般天仙儿一样的人物,难免有些失礼,还请世子妃恕罪,”陈二太太是个能言善辩的,这会如此说道。 阿璇莞尔一笑,道:“无妨,四姑娘一派天真无邪,我也是喜欢地很呢。” 其实阿璇这会也不过十五岁,却老成地说这话,就好像陈四是她的晚辈一般。可她既是这么说了,谁也不敢反驳不是。 “侧妃如今怀有身孕,在府里头也多亏了世子妃照顾着,”陈二太太作为陈侧妃的嫡母,这会难免也要说些感恩戴德的话。 此时丫鬟们给两人上了茶盏,陈四瞧着这茶盏的模样并不是她寻常见到的,而是像盛开的花朵一般,边缘也是不规整的,登时就觉得新奇。也不喝茶,只一个劲地盯着看。 “二太太实在是客气了,陈侧妃如今怀孕,为王府开枝散叶,就连宫里的定妃娘娘都是极高兴的,”阿璇这句倒不是客气话。 古人都觉得多子多孙多福气,如今六王爷的这几个兄弟当中,也就属他最能生了。如今还弄了个老来得子,就连皇上都当面夸了他一回。 “这都是咱们侧妃的福气呢,”陈二太太一听连定妃娘娘都夸赞了,就是止不住地高兴。 阿璇也没多留她们,就是让人领着她们去了陈侧妃的院子。陈侧妃一进王府就是侧妃,所以一直都是单独住一个院子。所以她正在炕上坐着做针线,陈二太太就领着陈四姑娘进来了,一进来就是大呼小叫道:“哎哟,我的姑娘,这些针线活计哪需要您亲自动手啊。” “太太和四妹妹来了,”陈侧妃瞧着她们进来,就是让人搬了椅子过来。 陈二太太赶紧让不用了,就是笑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而陈四则是乖巧地站在一旁。 陈侧妃看了眼陈四的打扮,就瞧见她头上带着的那只粉色珍珠圆簪,耳朵上带着的银色耳坠上,也是坠着两颗滚圆的粉红珍珠。这珍珠是六王爷赏赐给她的,上回陈二太太来瞧见了,就直夸她头上带的珠子又圆又大。 陈侧妃就给了她几颗,这会倒是全戴在了陈四身上。 “娘娘身子可好?我自打听说娘娘怀孕了之后,是日也吃不好,夜也睡不好,”陈二太太表情格外真诚。 倒是陈侧妃放下手中针线,瞧了她一眼,嘴角略带嘲讽地上扬:“我这不是好好的,太太担心什么呢。” 陈二太太被噎了一句,也不生气,又是一个劲地问她平日吃的如何,睡得如何。陈侧妃只随意地抬手,扶了扶发鬓,略带骄矜地说道:“胃口确实是没什么胃口,这几日特别想吃太太做的鲜鱼丸子,还记得当初爹爹可是夸过,说太太的手艺连御膳房的厨子都比不上呢。” “既然侧妃想吃,那我这就给您做去,”陈二太太毫不迟疑地说道。 旁边的陈四咬着唇瓣,显然是不忿姐姐这样对待母亲,可她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双手死命地拽着手中的帕子,这才让自己的话没说出口呢。 陈侧妃的丫鬟领着陈二太太去了小厨房,她的院子里头本就有个小厨房,想吃个什么,也可以在这里做着。 此时陈侧妃看着陈四,虽说面上竭力忍耐着,可到底是小姑娘,那不忿加伤心的表情还是没掩藏住,她轻声笑道:“妹妹,坐吧,别站着了。想来母亲去做鱼丸子,也得不小的功夫呢。” “谢谢侧妃,”陈四也在她对面坐下。 陈侧妃只随后问了她一句,她倒是一一答了。谁知待沉默了片刻,陈侧妃再开口时,就是说道:“先前母亲来同我说过,说妹妹你也到了说亲的时候,让我帮着相看相看呢。” 陈四立即娇羞地低头,可她一低头,对面的陈侧妃却发出一声短促而又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声,让陈四的娇羞登时变成了难堪。 “我不过是个侧妃而已,平日里头蒙王爷怜爱,有了几分脸面。可是要说帮妹妹找亲事,我却是不知妹妹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婚事呢?” 对于陈侧妃这样的问,陈四觉得难堪又委屈,当即倔着声音回道:“婚姻之事,乃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不敢妄言。” “妹妹不愧是母亲教养出来的好姑娘,知礼节,守规矩,”可陈侧妃每多说一个字,陈四的头就垂地更低。 她虽是泰阳伯府的嫡女,可她爹爹既不是伯府的伯爷,如今又没了官身,她们二房处处依仗着大房,要找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她娘才会第三下四地来求着这个姐姐。 “好了,别委屈了,我给人当妾都没这么委屈呢,”陈侧妃嘲讽地说道。 等陈氏母女离开之后,就有人来给阿璇回禀。倒是碧竹在一旁不屑地说道:“这对母女当真也是脸皮厚,还好意思来看陈侧妃。” “你又知道了了?”碧竹在顾府的时候,就是个包打听,这会到了淳王府中,阿璇更是需要她这项犹如开挂的技能。 碧竹立即点头,就是说道:“这位陈二太太是个继室,而陈侧妃是前头原配留下来的姑娘。而且她可是妾室扶正的,所以和陈侧妃一向不对付。可自从侧妃进了王府,还得了王爷的宠爱之后,这对母女待她就亲热了起来。” 阿璇立即惊讶问道:“她是妾室扶正的?” “可不就是,”碧竹点头,要知道这年头妾室能扶正,可是极不简单的,不仅得丈夫家同意,还得死了的原配家里头也同意。这位陈二太太能扶正,那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啊。 晚上宋寒川一回来,就钻进书房里头去。阿璇也要看账册,所以就没去管他。 谁知没一会,碧鸢就带着惊惶来找她,说道:“世子妃,不好了,书房那边闹起来了。”   ☆、第137章 家有胭脂虎 一百三十七章 宋寒川正在书房里头,顾十三今个也在,为的就是皇上今日在朝中所说,准备派人前往汾州巡查赈灾工作。 不过二王爷和三王爷两派,却连这个都争斗不休。此时宋寒川的书房之中不仅有顾十三在,还有他的几个幕僚也都在,其中以穿着墨绿色锦袍的中年文人为首。 “三爷,要我说这事咱们应该争取,”谢先生轻声说道。 宋寒川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知谢先生何出此言?” “如今两王争斗日渐激烈,皇上的身子也是日渐不好,只怕这汾州事件就是□□了,”谢先生说道。 宋寒川看着他,却是良久没有说话。 待谢先生他们回去之后,顾十三也告辞离开了。宋寒川一人在书房坐着,明宝等人则是在外头守着。 没过一会,就见外头进来一个人,待走进之后,明宝就瞧见那影影绰绰地身姿,似乎是个女子。他定睛一瞧,没想到竟是内院里头伺候的红韶。 “你来做什么?”明宝当即便问道。 红韶手中端着托盘,上头放着甜白瓷盅,只见她小心翼翼地端着。待明宝问了,她就是扬唇一笑,她本就是艳丽至极的长相,这般风情一笑,登时让对面的几个小厮看得有些呆了。 倒是明宝还有些定力,又是不耐烦地问道:“你不知道书房乃是重地,世子爷吩咐过,寻常没事,不许往这边来。” “明宝,是世子妃见世子爷这么久没回来,特吩咐我来给世子爷送些汤,好暖暖身子,”红韶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又带着入骨的妩媚,似乎是想让里头的人听见自个的声音。 而没让她失望的是,里头的世子爷果然听见了。只听一个沉稳冷静地男声,在里头开口问道:“明宝,外面是谁来了?” 明宝还没回答呢,红韶自个就急不可耐地喊道:“世子爷,是奴婢红韶,来给您送汤来了。” 她生怕世子爷不许自个进去,又加了一句:“是世子妃吩咐奴婢来送的。” 房中有片刻沉默,红韶却是瞧见原本书桌前的人影,似乎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就听他吩咐道:“明宝,带她进来吧。” 明宝瞧着面前穿着洋红色五彩妆花小袄,脸上更是浓妆艳抹地,原本就娇艳的脸蛋,更是娇媚,就连端着托盘的手,十指上都涂着红艳艳的丹蔻。 明宝在心里头唾了一口,鄙夷地想到,也不知还是不是个黄花大姑娘了,就打扮的这般风骚入骨。不过就这模样,也敢来勾引世子爷,看看世子妃的模样,再看看自个长得模样,这不是自讨没趣。 而红韶则因为世子爷允了她进去,便是暗觉今个肯定是成事。果真应了她娘说的,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啊,只要她主动些,还愁日后没好日子过。 于是她扭着腰就是端着盘子进去了。 身后的明义抵了抵旁边的明礼,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说她能待多久?” 明礼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淡淡说道:“今晚月色不错。” 明义撇嘴,就是又问旁边明信:“你觉得多久?” 明信啧啧了两声,就是摇头。 明宝推开了门,自个站在旁边,就是对红韶吩咐道:“你自个进去吧,把汤放下就出来。世子爷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旁人有人伺候。” 红韶瞧着明宝那模样,心中暗忍了下来,口中却是客气说道:“你放心吧,我把汤放下就走。” 不过世子爷要是强留我,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红韶得意地想到。 等她进去之后,就是一扭三摇地走到宋寒川跟前,掐着嗓子娇柔道:“世子爷,奴婢来给您送些宵夜,您趁热喝了吧。” “是世子妃让你送的吗?”宋寒川依旧在看公文,连头也没抬。 红韶咬着唇,又是一连串娇笑,“可不就是,这可是奴才亲手炖地呢。让奴婢给您盛一碗吧。” 说着,她就是开始盛汤。等汤盛好之后,她就是端了过来,绕着书桌,走到了宋寒川身边。 宋寒川低头看着端着汤碗的一双手,没阿璇的手指纤细,瞧着有些粗糙,还有手指甲上抹的丹蔻太粗糙了,看着就让人倒胃口。他淡淡问道:“你涂了丹蔻?” 红韶没想到世子爷居然还和自个拉家常,立即就是异常高兴,随后说道:“奴婢只是抹着玩得而已,”她咬着唇瓣,似是难以启齿,可最后还是怯怯问道:“世子爷,觉得好看吗?” “丑,”宋寒川淡淡说了一句。 红韶登时惊讶地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手一抖,碗里的汤就洒了出来,滴落在书桌上。她立即将汤碗放下,就是拿出要擦桌子上的汤汁,谁知她还没擦汤汁呢,就是一脸惊慌地问道:“世子爷,都是奴婢笨手笨脚的,没烫着您吧?” 说着,她一双手就是抓住宋寒川的一只手,宋寒川登时抬头看她,红韶在看见这张让女人瞧了都失魂的面容,犹如得了失心疯一般,就是抓着宋寒川的手往自个胸口上碰,嘴里还说道:“世子爷,你就心疼心疼奴婢吧。” 宋寒川一把就甩开她的手,谁知她一下就跪了下来,在他脚边止不住地颤抖,连声说道:“世子爷,奴婢对您的心可是天地可表,你就怜惜怜惜奴婢。” “勾引主子,这可是死罪,你是不想活了吧,”宋寒川厌恶地别过头,就是要起身。 谁知他刚走过,红韶就是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宋寒川抬头就将她整个人踢了出去。外头的几个小厮,听到里头的动静,都是面面相觑,还以为真被这个红韶得手了。 可下一刻,就听里面大声喊道:“明宝,明宝。” “世子爷,”明宝一进来,没敢张望,不过还是瞧见,此时趴在地上没有了动静的红韶。 “去,把这丫鬟领到世子妃跟前,如今家里头是她在做主,你就问问她,一个丫鬟妄图勾引主子的丫鬟,该怎么处置,”宋寒川寒着脸色说道。 此时阿璇正斜靠在炕上,她小日子来了,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碧鸢给她做了个热水袋,是用裘皮缝制的,外头毛绒绒的,里头灌上了热水,捂在肚子上别提多舒服了。 所以碧鸢进来,惊慌地说道:“世子妃,不好了,书房那边闹起来了。” 她头一个反应就是,宋寒川不会和他爹干起来了吧。 待碧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是红韶那个贱蹄子,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居然端了夜宵到世子爷的书房。好像在里头……” 她到底是个姑娘家不好意思明说,不过反正就是红韶意图勾引世子爷,不过她见阿璇脸色都变了,立即安慰道:“世子妃,您别着急,听说那贱蹄子被世子爷一脚踹在胸口,这会可兴不起风浪来了。” “你扶着我过去看看,”阿璇立即说道。 碧竹此时也进来了,她到里头给阿璇找了件大红织金披风,给她穿上之后,阿璇就急匆匆地往外头去了。 待她到了书房的时候,没想到居然连六王爷也在了。 其实六王爷过来也只是个意外,今个皇上在朝中说了要派人到汾州去巡查赈灾的结果。回来宋寒川就领着幕僚在书房里头商议事情,他便觉得不对,待在陈侧妃的院子里头,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就是过来找宋寒川,打算和他谈谈。 谁知刚过来,就撞上这事。 “给父王请安,”阿璇一进来就给六王爷请安,此时红韶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跪在旁边,浑身都在颤抖。 六王爷温和道:“好了,别这么多礼了,坐吧。” 阿璇小心地看了一眼,旁边正一脸寒意地人,这会还冷着一张脸呢,看着可真够可怕的。 她正要小心翼翼地坐下,谁知屁股刚挨到椅子上,就听宋寒川突然转头,看着她很是认真地问道:“红韶说是你派她来给我送宵夜的?” 阿璇登时露出迷茫的表情,有些奇怪地回问:“我干嘛派她来,就算是送宵夜,也该我自己来啊。” 宋寒川登时露出,这才像话嘛的表情。 随后阿璇这才意识到,原来红韶是打着自个的名义来的,她胆子可真够大的。 “父王,都是儿媳妇管家不当,没有□□好这个奴婢,让她做下这等丑事,”阿璇立即说道。 不过六王爷还没开口说话,宋寒川就冷笑了一声,道:“这同你有什么关系,这丫头要是没人在背后指使,只怕也不敢这般胆大妄为。一个丫鬟,就敢勾引世子爷,只怕是真的活腻了。” 红韶自知这会是被抓住了把柄,只怕是逃不过去了,就是立即哭着求情道:“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都是奴才猪油蒙了心,一心想着荣华富贵,这才做出这等不可饶恕的事情。” “好了,我不想在看见她了,让人把她拉下去吧,”宋寒川不耐地挥手,旁边的明宝和明义,立即就上前。 吓得红韶立即喊道:“世子爷,世子妃,饶命啊,看来奴婢伺候了世子爷这些年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宋寒川听了她的话,就更是嘲讽不已。 不过他没说话,而是阿璇痛心疾首地说道:“自打我嫁进门以来,管着这世子院的时候,世子爷就叮嘱过我,你和绿枝都是王妃娘娘送过来的妥当人儿,让我要好生待你们两个。可如今倒是好了,你这般勾引世子爷,要是传出去,这岂不是丢了王妃娘娘的脸面。” 六王爷这才知道,这个红韶原来就是几年前,王妃做主给三个少爷的丫鬟。当时宋绅尧的丫鬟因为犯了事,第一天就被六王爷撵走了。没想到世子这边的两个丫鬟也不是老实的。 他立即沉声问道:“另外一个丫鬟叫什么?” “回父王,另外一个丫鬟叫绿枝,素来是个老实的,只是儿媳妇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般行事,当真是……”她无奈摇头,显然也是失望了。 六王爷挥手,厌恶地说道:“东廷说得对,这等不安分的丫鬟留不得,把另外一个一并也撵走了,省得留在院子里头,再生出什么麻烦来。” “可父王,绿枝到底没犯事,况且她又是王妃赏赐的人,儿媳怕……”阿璇立即站起来,欲言又止地说道。 六王爷知道她怕什么,无非就是怕撵了王妃赏的丫鬟,怕旁人议论她。所以他说道:“人是我做主撵的,我倒是要看看,谁敢说你。” 红韶是被堵住嘴,拉出去的。跟着阿璇的碧竹和碧鸢,一直到回了院子都没敢说一句话,宋寒川叫她们的时候,两人身子都是发颤的。 阿璇知她们胆子有些小,就让她们下去了,自个亲自伺候宋寒川。 “你方才和父王说的都是真的?”宋寒川低着头看她的发顶,她头上有两个旋,不过因为头发茂密,一般瞧不见。都说有两个旋的人聪慧,他自己也是。 阿璇装傻,反问:“什么话?” “要说世子爷真要人伺候,儿媳妇自是不会拦着。只是这样不安分的丫鬟,使手段勾引爷们,实在是坏了王府的规矩。” 他一个字都不差地将阿璇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惹得阿璇面色一红,就是哼了一声,随后佯装生气道:“你还真想要人伺候啊?” 宋寒川但笑不语。 阿璇见他不说话,就是推了他一把,怒道:“我就是在父王跟前说说客气话,你可别做这美梦啊。” “原来我家也有胭脂虎啊。”   ☆、第138章 只管放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康王府世子妃生下一女,满月之时,大办了满月酒,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女眷,算是都到齐了。就连在休养中的淳王府,都没落下。 阿璇陪着淳王府到的时候,宁康长公主和宁寿长公主都在了,而宁康长公主身边则是跟着她的大儿媳妇,定国公世子夫人。 “听说你病了,我一直想去看你的,不过老六说你要好生休养,让我不许去找你,免得一时兴起拉你打叶子牌,”宁康长公主无奈说道。 肖王妃听罢,也是莞尔一笑,立即说道:“王爷也真是的,不过就是累了些,哪里至于这般大惊小怪的。” “那还是六弟心疼你,”旁边的成王妃淡淡一笑,恭维打趣道。 几个王妃里头,就成王妃没生过儿子,再加上成王府至今只有宋菩一个儿子,所以她在妯娌和这两个姑奶奶跟前,难免有些气短,惯是会说些好听的。 宁康长公主的话,让周围几个贵夫人听见,也是纷纷羡慕加感慨,自家侯爷、国公爷可没有这样贴心的。难为六王爷会这般爱惜王妃,可真是让人羡慕极了。 阿璇站在这一圈八卦的贵妇人身后,听着她说着东家长和西家短,还真是狗血淋头,纷繁复杂。 待开席的时候,因着上座里头坐着的都是几位王妃和公主级别的,所以她们这些儿媳妇也就不用跟在身边伺候着。 顾岚拉着阿璇在角落的席位上坐下,她低声问道:“你坐这么偏僻,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顾岚不在意地说道,显然是不怎么在意。 此时阿璇打量了她一番,要说一般怀孕的人都应该面泛红光,珠圆玉润的,可顾岚却瞧着眼底有些青色,一看就是没有养好一般。 阿璇不由担心地问道:“二嫂,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顾岚回头一笑,只是阿璇却瞧出她的笑意极是勉强,似乎有满腹的心事想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阿璇自打成婚之后,就没怎么和顾岚来往过,主要也是因为顾岚怀孕了。她不好贸贸然上门来看她,还是今天康王府的小孙女满月,她们才有机会见面呢。 “我看你似乎有心事,”阿璇看着她,小心地问道。 顾岚无奈,最后还压低声音说道:“侧妃娘娘觉得相公一直没个差事,日后只怕是撑不起来。就想着让我回去求我爹,给相公在军中谋个职位。” 忠毅侯府在军中浸淫甚深,若是真要给宋文翰谋个职务,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忠毅侯府素来公允,连自家儿子侄子都得经过层层考核之后,才能进入军中。更别说这个有着宗室背景的女婿了。 不过阿璇却有些不解了,压低声音说道:“可二哥是康王爷的亲儿子,难不成他自个不管?” 顾岚嗤了一声,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也不知康王爷怎么想的,自个的儿子自己不上心,反倒是让儿媳妇的娘家出力。 所以正是这样,顾岚也不愿意了。不管宋文翰是有出息也好,没出息也没好,反正她没那么大的野心。 阿璇点头,称道:“那也是,总不能逼迫你吧。” 不过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也不知宋文翰的母亲赵侧妃自然是不愿意了。她觉得为了儿子的前程,老丈人怎么也该出力吧。谁知顾岚不仅没当一回事,忠毅侯府都一点不出面。所以为了拿捏住顾岚,她借口顾岚此时怀有身孕,宋文翰身边需要人照顾,竟是要将自个娘家侄女给宋文翰当妾室。 “不要脸,”就算还在席面上,可阿璇却还是生气不已,当即便怒斥着说道。 当真是不要脸至极了,自个亲爹都不愿意管,却处处指望着儿媳妇,指望也就指望了。谁知这才一个不称心,就是要抬姨娘。 “她不过是个侧妃而已,凭什么这么做,”阿璇压低声音说道,好在此时席上众人也是左右说着话,并没有人刻意瞧她们两人。 顾岚脸上露出嘲讽地笑意,随口说道:“可人家到底是二爷的亲生母亲,连王妃都说了,这事侧妃完全能做主。” 只怕康王妃是恨不得赵侧妃和顾岚离了心才好呢,毕竟这样家世的儿媳妇,可是一大助力,若真是闹翻了,日后宋文翰再想和宋文麒斗,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阿璇这才发现自家的经还不算难念,最起码宋寒川是嫡子,又是世子爷,六王爷也不算个糊涂到底。最紧要的是他们两个夫妻一条心,处处都想到一块去了,所以谁想挑拨他们,却是不能够的。 “那二爷是怎么说的?”阿璇忍不住关心道。 顾岚此时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只听她带着笑意说道:“他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整日哄着,让我别和侧妃一般见识。侧妃若是闹得再凶些,他干脆就躲出去,最近他和我十三哥在一块的时间挺多的。” 阿璇瞧她脸上隐隐的笑意,登时就笑道:“原来是二爷把你哄好饿了啊。” “要是连他都不跟我站在一块,这日子才叫没法子过了呢,”顾岚登时一哼。 此时满月礼的□□来了,小姑娘被抱着出来开始,不过这会是冬天,虽说是宴会摆在花厅里头,可从院子里到这边也有不短的距离。好在她们见到小丫鬟头时,一双眼睛犹如葡萄一般,又黑又大又明亮,骨碌碌地转悠,看着周围的人,别提多可爱了。 阿璇看得也是喜欢不已,更何况她还不停地往外头吐泡泡。阿璇立即看着旁边已经显怀的顾岚,就立即笑道:“你要是生个,我肯定单独给份大礼,到时候你借给我带回去玩两天。” “要玩自个生去,哪有这样拐带别人家孩子的,”顾岚瞧了她一眼,立即不屑地说道。 阿璇登时笑了,虽说她喜欢姑娘,不过这种古代大家族,当以传宗接代为主,所以第一要紧的就是生儿子、生儿子、生儿子。所以她也希望顾岚生儿子,毕竟这会她的处境也不算好过。 “你家大嫂还没消息呢?”顾岚忍不住问道。 阿璇摇头,宋泰詹成婚都快三年了,可至今柳氏都没什么消息呢。今天又来参加人家满月酒,她临出门的时候,瞧见六王爷的脸色都是不太好的。 他都能老来得子,可这些成了婚的儿子倒是好了,一个两个的没动静。 阿璇摇头,她一个新媳妇哪里好过问大嫂房里头的事情。所以两人又转了别的话题,谁知就听顾岚说道:“也不知道我九哥和绮儿妹妹的婚事,如今说的怎么样了?” “表姐再和你九哥说亲?”阿璇惊诧地问道。 顾岚却更是惊讶,瞧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这都不知道?” “呵呵,还真是不知道呢,上回我外祖母生辰,她也只是和我说了她近日在议亲,你也知道的,姑娘家面子都薄,”阿璇尴尬地掩饰道。 陈绮儿为了卫瑄,要死要活的。可阿璇瞧着她那模样,也不像是对卫瑄情根深种,只不过是小姑娘风花雪月的念头罢了。只不过她没想到,她居然是和顾家人议亲。 “你九哥性子如何?”阿璇忍不住问道。 顾岚点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就是在军营里头呆惯了,人有些粗鲁了些。” “没事,最起码简单,”阿璇倒是觉得男人在军营里头打滚,总好过在风花雪月之地打滚的好。 谁知宴会之后没几天,卫氏就来王府里头看她了。要说这还是卫氏头一回来王府呢,阿璇接了帖子不知多开心呢。赶紧让人备好了卫氏爱吃的菜,又打扫了院子,四处都收拾地妥妥当当。 卫氏来后,自然是要先去拜访王府。好在肖王妃不过客气了几句,就让人领着她来了阿璇的院子。 “这院子倒是气派,”在丫鬟都下去,房中只剩下母女两人之后,卫氏这才笑着夸赞道。 阿璇立即就问道:“那娘亲有没有觉得,这院子上下被打理地井井有条,屋子里头也布置地异常温馨,瞧着就是花费了心思的。” “是是是,我的阿璇如今也能当家作主了,可真是厉害呢,”卫氏立即笑道。 阿璇高兴地眼睛微眯,明亮地眸子染上一层晶亮光彩,整个人笑得就像是得逞的小狐狸一般,又可爱又傲娇,看得卫氏忍不住用手指轻抵她的额头,让她稍微谦虚点。 “娘,你是不是特别特别想我,所以才来看我的啊,”阿璇拉着她的手臂,就是说道。 卫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来是有正经事和你说的,别和我没大没小的。这都是当人家媳妇的人了。” “什么当人家媳妇啊,那我还是娘的亲闺女嘛,”阿璇立即不乐意道。 卫氏抿嘴一笑,这才轻松说道:“你表姐的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我这些日子都被你姨母烦着了,见天在我跟前说,绮儿年纪大了,要是再不说亲事,只怕就是老姑娘了。” “和顾家?”阿璇问道。 卫氏瞧她,有些奇怪地问:“你也知道了?” 阿璇点头,笑道:“是岚姐姐同我说的,她说表姐再和她九哥议亲事呢。我以为还得过一阵子呢,居然这么快。” “都是在京城,又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忠毅侯夫人知道你表姐素来和岚姑娘要好,大抵也是问过她品性的,至于你姨母这边,托了你大哥哥去打探了。说这位九少爷是忠毅侯府两房少爷,自个如今也在军中领着差事,比起那些处处仗着祖宗荫庇的公子哥,不知道要好多少呢,”卫氏大概也是听了儿子的夸赞,所以对于顾九十分地放心。 阿璇点头,忠毅侯府教养不错,想来那位九少爷性情也该不错吧。 卫氏瞧了她一眼,却是有些支支吾吾地,半晌才说道:“其实我来呢,就是想让你跟世子爷打探打探,看看这位九少爷到底怎么样?” “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阿璇奇怪问道。 卫氏这会是真有些不好意思,可也无奈,只得如实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姨母就你表姐这一个闺女,自然是怕她受了委屈。就想多看看这个九少爷的人品,我看世子爷不是经常跟着个十三少爷,他是自家兄弟,肯定是了解地都别人都清楚。” 阿璇这才算是明白她娘的真正来意,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好,好,等世子爷回来,我就立刻问他。” “你好好问,不过也千万别为了这事情再惹得世子爷不高兴了,”卫氏担忧地说道。 阿璇立即安慰她:“娘,你放心吧,你女婿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好吧。” 卫氏这才点头,两人又说了些话。阿璇就是留她在府中用膳,她原本还不愿的,阿璇抱着她的胳膊就不放手,惹得卫氏骂她无奈。 谁知人家被骂了就是骂了,反正就是抱着娘亲的袖子就是不撒手。 而等宋寒川回来了,阿璇问起顾家九少爷时,人家只淡淡给了四个字。 “只管放心。”   ☆、第139章 妩媚天成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进入腊月之后,年味也渐渐浓烈了起来,就连阿璇自个都能感觉到周围那股子快要压不住地喜气。阿璇也是至此才感觉到淳王府还真是家大业大,这刚进入腊月,她就得准备着过年的事项。 好在王府事宜年年都有记录,去年王妃在的时候,是从腊月初十开始准备的。阿璇既是初次操持过节这样大事,便是早一些也无妨。所以从腊月开始,她就忙活起来了。 淳王府府上一共有三个庄子,正巧这日竟是一块都将今年的年货和产息都送了进来。阿璇作为世子妃自是要接见他们的,便让人将他们带了进来。碧鸢她们趁着人还没进来,就是在前头摆了一张十六折嵌螺钿山水屏风。 “把人都领进来吧,”阿璇吩咐道。 碧鸢点头,出去将在门外站了三个庄子管事都领了进来。 这三个庄子还只是在王府名下的,至于王爷名下的,还有世子爷名下的庄子,这都是他们自个交给别人管理的。如今阿璇手里头就是管着王府和宋寒川名下的庄子和铺子。 “奴才给世子妃请安,”三个人纷纷下跪,这些庄头跪下后都不敢乱动,只将头垂地低低的。 阿璇透过屏风看着前面的三个人,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听说这几个管事,都是王妃任命的,很是得王妃的信任,应该也是王妃的心腹了吧。 “好了,都起来了吧,”阿璇的声音本就轻柔,此时从屏风之后透出来,过更加轻缓悦耳,随后她又说道:“好了,给三位管事都赐座吧。” “奴才不敢,”三个庄头异口同声地说道。 阿璇一听便有些欢乐,看来这三位在来见她之前,应该都约好了吧。所以才会连回答问题都是这样的整齐,不过人家到底是王妃身边的人。 “你们到底是庄子上的管事,一年到头为庄子上的事情忙碌,难不成到我这,连个座位都没有,那可就是我这个世子妃的失责了,”阿璇淡淡一笑。 三人又连忙说不敢,这才在两边的椅子上坐下。 此时阿璇手上拿着今年庄子上的产息,和去年对比了一下,西郊一百顷的红河庄子,比去年少了整整两百两的产息,而八十顷的黑水庄子则只是少了一百两银子,至于最小的庄子则是少了八十两银子。 这三个庄子去年的产息是八千两银子,如今少了不到四百两银子,还算在可控范围之内。阿璇点头,便是问道:“章管事,你是红河庄子的管事?” “回世子妃娘娘,是。” 阿璇赞许地点头,说道:“不错,今年红河山庄被你打理的不错,我听说今年风调雨顺,咱们家这庄子应该是京城这周围出了名的大庄子吧?” 一百顷的田地啊,要不是六王爷是皇帝的亲儿子,就算是再大的地主,都不敢在京城周围这样圈地。难怪六王爷整天无所事事,可淳王府谁都过的滋润地很呢。 更别提宋寒川自个手里头捏着的庄子和铺子,听说有一部分是他娘当年的嫁妆,方王妃就他一个儿子,所以去世之后,六王爷就把她的嫁妆都给了宋寒川。至于还有一部分,就是当初他封为世子的时候,六王爷就把府里头的产业划出了一部分给他,只说明这就是单独给世子的产业。 听说为了安抚肖王妃,六王爷当时也给了四少爷宋寒川一个庄子,据说还是个不小的温泉庄子,占着半个山头呢。不过不在京城,而是在承德。 “那自然是,咱们这红河山庄占地上百顷,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庄子,再加上今年老天爷给面子,风调雨顺的,”章管事笑着说道。 阿璇点头,赞许地问道:“那庄子的田赋有减少吗?” “没听过这样的吩咐啊,”章管事有些奇怪地问道。 阿璇看了看手中的田册,就是笑道:“那为何今年的产息不仅没见增加,反而减少了呢?” “世子妃,这,不过是少了两百两银子,”章管事有些尴尬地笑道。 阿璇立即轻笑两声,看着对面的人,轻声说道:“那是在去年的基础上少了两百两银子,我自个也是有陪嫁庄子的。正巧还就在红河山庄旁边,五百亩的小庄子还比去年多了五十两银子的产息呢。” 五百亩的庄子多了五十两的产息,那么一百顷的庄子,按道理就应该一千两银子啊,结果章管事交上来的产息,居然还少了两百两。 听到此时,不仅章管事心里头紧张,就连旁边的两个管事,都有些战战兢兢。虽说来之前,他们三个都商量好了,要怎么应对世子妃的问话。 可他们没想到世子妃居然会这样清楚。 “章管事,照着这样算法,你这少的可不是两百两银子,而是一千两百两吧,”阿璇冷冷问道,就算此时中间有屏风挡着,三个管事都能感觉到世子妃身上那股子威严。 先前王妃派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世子妃,这庄子上的产息并不是这般简单计算的,咱们红河山庄是大庄子,佃户也多,到时候赏人……”章管事这么说着。 却被阿璇不客气地打断道:“据我所知,每年赏赐庄子上佃户的人,是在你们交完庄子上产息之后,由王妃娘娘从府中走账给的银子吧。” 章管事此时背心直冒汗,额头上的汗珠更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章管事,这府里头的每一笔账可都在这里呢,就连每年赏赐给庄子上佃户的银子,可都有册子登记的,”阿璇此时又恢复了方才不紧不慢的语调。 可此时这三个管事,却是谁都不敢小觑这位世子妃了。 “还有另外两位,我想也不需要我提醒你们了。今年是风调雨顺的年节,不说别人家的庄子的产息比去年都多。就连世子爷手里头的庄子,哪个不是产息比去年多。可咱们家的庄子倒好了,三个庄子的产息不说增加,还全都减少了。” 阿璇顿了一下,这才冷笑一声问道:“你们说是咱们庄子上的田地没别人家的好,还是你们三个管事没用?” “世子妃息怒。” 原本还坐着的三人再不敢坐着,纷纷起身,就是跪在地上。 “三位管事,现在可不是你们求饶,如今我当着这家,可庄子上的产息却出入如此之大,到时候父王或是王妃要追究起来,只怕连我这个世子妃都要担着责任呢。” 如今阿璇当家,府里头暂时还没出什么乱子,若是庄子上产息出了问题,那就是她这个世子妃的问题。才掌家没几天的世子妃,就想着贪公中的银子,以后谁还敢把王府交给她管理。 “世子妃,奴才对王爷,对王妃娘娘,那可都是忠心耿耿的。您可要明察啊,”章管事带头哭喊道。 其他两个管事也知道,只怕今天见面是没法子善了了。也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旁边站着的碧鸢和碧竹都面面相觑,显然是没瞧见过这样的阵仗。不过碧竹却是挺了挺腰,自家姑娘都这么给力了,自己可不能给姑娘丢脸。显然旁边的碧鸢,也是一个想法。 “世子妃,王妃那边派人来了,”就在此时三个管事,以为世子妃娘娘要向王爷告状时,他们吓得两腿都在发颤,却听说王妃那边派人来了,登时就觉得有救星了。 阿璇低头看着这三个管事,虽然瞧不真切他们的表情,但是却也能想到他们心里头定是觉得如释重负了。 “当然我明白,这庄子上产息本不固定,毕竟庄稼人是看天吃饭。所以三位管事也对庄子上上心才是啊,”阿璇轻笑着说道。 等青宁进来后,福身恭敬道:“世子妃,王妃娘娘知道三位庄子上的管事,今个来王府,便让奴婢过来说一声。若是世子妃问话完了,还请他们三位去王妃娘娘院子一趟。” “那是自然,毕竟这三位管事进府,也该给娘娘回禀回禀,”阿璇点头,又说道:“正好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就领着他们三个去见王妃娘娘吧。” 好吧,总算是离开了。三个管事在出门的时候,对视了一眼。 肖王妃正在院子里头,今个正巧肖家大太太带着人过来。只听大太太笑着对旁边的小姑娘说道:“你瞧瞧这模样,到底是亲戚,和娘娘长得可真是够像的。” 旁边的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杏眼桃腮,眼尾微微翘起,带着妩媚风情,当真是绝艳美人儿。要说论长相,肖王妃自是比不上她的,就算是年轻那会也比不上。不过肖王妃到底在王府里头养尊处优了数十年,养得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 “我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能和姨母相提并论,”小姑娘娇羞一笑,就是说道。 说来这小姑娘是肖王妃母亲李家那边的亲戚,是肖老太太亲弟弟的嫡出孙女,不过父母双亡,在家中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只是这一张容貌却是倾城,所以肖老太太见到之后,也觉得喜欢,便将她带回了家中,一切待遇就如同肖家嫡出姑娘一般。 “好孩子,”王妃笑了笑,就是让丫鬟带她到旁边的厢房吃点心去。 只留下肖大太太和她两个人在说话,肖洁云两年前嫁进了伯府,不过日子却过的不算好。丈夫年纪不大,可房中却已经有了两房姨娘和五六个通房了,前几个月刚生了一个庶出的儿子,气得肖洁云回家大哭大闹了一场。 谁知肖坤上门找妹夫算账,把人打成猪头不说,险些连腿都被打断了。肖洁云的夫家如何能忍受,当即就怒气冲冲地上门讨要说法,两家险些闹翻了。最后肖大太太哭诉到肖王妃跟前,可这事肖王妃要怎么管,要是真管了,只怕就是仗着淳王府的威势欺负人了。 好在最后肖洁云的丈夫却是回心转意一般,两人反而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了。 所以最近肖大太太也是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模样。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肖王妃知道老太太把这姑娘带回来,无非就是为着有一日能用得上。所以不仅给了她肖家嫡出姑娘才有的体面,还好吃好喝好穿的供养着。 “是母亲让我带来的,”肖大太太笑呵呵地说道。 肖王妃哼了一声,肖大太太立即轻声说道:“先前你给世子爷的那两个丫鬟,不是都被赶了出去。所以娘怕你在府里没个帮手,就让我给你把人带过来了。” “她能做什么,”肖王妃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肖大太太神秘一笑,就是凑近肖王妃,淡淡一笑,说道:“娘娘,这姑娘可不单单是长得漂亮而已,身上的本事可多着呢。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到她跟前,那可都是失魂落魄的。” “她到底是李家正经的姑娘,你们……”肖王妃不敢相信地说道。 肖大太太面上有些悻悻,却是狡辩道:“是她自个愿意的,我们可没逼迫她啊。” 此时在厢房之中,李锦绣瞧着面前摆着的各色精致糕点,伸手拿起一块,小指微微翘起,送进嘴时,不管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妩媚。 看得旁边伺候的丫鬟,都面红心跳。   ☆、第140章 家贼难防 第一百四十章 “这糕点可真好吃,”李锦绣娇笑着看着旁边的绿宣。 此时桌子上摆着的是宫里头赏下来的奶黄糕点,糕点不仅松软可口,还透着浓郁的奶香味,光是让人闻着,就觉得食欲大增。 李锦绣吃完一块,只觉得这糕点实在是好吃,又是指着面前的糕点,娇俏问道:“这位姐姐,我能再吃一块吗?” “姑娘只管吃便是了,这是王妃娘娘吩咐给姑娘准备的,”绿宣笑着回道。 “谢谢姐姐,”李锦绣嘴巴极甜,又是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她的手掌生得极好看,又小巧又白皙,远远看着柔若无骨,手指头更是根根晶莹修长,指甲包养地极好,却没有涂抹任何丹蔻。 再看她的打扮,头上的赤金嵌绿松石金簪,簪头缀着流苏,微微地晃动,倒是给她增添了几分俏皮和可爱。 此时肖王妃看着面前的肖大太太,便又问道:“这事除了你和母亲之外,还有谁知道呢?” “没人了,”肖大太太见她这样紧张,就是立即摇头。 其实她们培养李锦绣,无非也就是相中了她的样貌,况且她虽盯着嫡女的名分,可也不过是个庶子的嫡女而已。 肖王妃看着面前的大太太,冷哼了一声,怒道:“你们把她培养成这样,想让她去干嘛?要是真有什么勾当,随便在哪儿买个女人,不比祸害自家的侄女好?” 肖王妃也并非是对李锦绣有什么关爱之心,她只是觉得自家娘家人行事真是处处长不得台面,她都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妃。可肖家却越发地往破落户的路子上去了。这会她也不由后悔,平日里头给了肖家太多银子,以至于他们觉得银子来的太快,弄得谁都不好银子放在眼里头。 听说她大哥又纳了一房姨娘,他可是在朝廷当官的人,一个劲地往家里头抬小老婆,这脸面还要不要了,官声还要不要了。 肖大太太听她提起这茬,立即便有些尴尬,头垂地低低地,就是说道:“娘娘,快别生气了。老爷年纪大了,身边也该需要人照顾。是老太太心疼老爷,所以才做主给他纳的姨娘。” “那坤儿呢?他小小年纪的,房里头十来个伺候的人,你这个做亲娘的就不知道管束管束?”肖王妃很恨地说道。 肖大太太更加讪讪了,连肖大老爷纳小妾,她都不拦着。儿子弄个通房在屋子里头,她就更加没必要拦着了。 肖王妃看着她就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王府里头的这些爷们,也不说世子爷房中连个通房都没有,就连大奶奶都这么久没怀孕了,大爷都没想过纳个姨娘。你再看看坤儿,嫡子还没出生呢,倒是先弄出个庶出的来。他不愿意和妻子亲近,你也不管管,你是想他日后连个嫡子都没有吗?” 肖大太太一听这话也是慌了,登时说道:“大奶奶,你也不是不知道,坤儿那个媳妇就是醋坛子,先前闹腾地厉害。如今两人离了心,坤儿不愿意亲近她啊。” 肖王妃叹了一口气,要是世子爷是肖坤这样的纨绔,她何至于这般着急。谁知六王爷自个整天只知道遛狗斗鸡的,可生出来的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精明。大爷宋泰詹整天就知道专研学问,光是修的书都不知道有多少本了。 二爷宋绅尧整日里头在军营里头,如今再有这样厉害的岳家帮衬着。 肖王妃再看看自己娘家的这些人,是一点正道不走,专门想这些歪门邪道的。她叹了一口气,就说道:“坤儿到底是你自个的儿子,你若是不介意他一辈子没有嫡子,那我这个做姑母的也无话可说了。” “娘娘,你可别这么说,坤儿日后还要仰仗着您,帮衬着四少爷呢,”肖大太太赶紧说道。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三个庄头就被带到了。肖王妃直接出去了,她和这三个庄头也不是头一回见,所以连屏风都省却了。 肖大太太见屋子里头没丫鬟在,就是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帘旁边,静悄悄地趴在门口,听着外头的动静。 “王妃娘娘,您可要救救小的们啊,”韩管事屁股还没沾着椅子,见王妃出来了,就是立即跪下喊道。 旁边两个管事也是赶紧跪下,显然来之前,三人已经都商量好了。看来世子妃那边是对他们产生怀疑,可要是这么下去,只怕还真的被世子妃抓住什么把柄。那到时候他们可就惨了,为今之计,只能请王妃娘娘赶紧救救他们吧。 “这庄子上头的事情,谁又有个准数,她不过头一回理家而已,就把你们吓唬成这样了,”肖王妃哼了一声,语气中显然是不在意。 虽说如今册子在世子妃那里,可她账册一向看不出什么问题,就算到了王爷那边,也说不出什么话。况且她要是刚管家,就把账目查到婆母的身上,只怕连王爷都要觉得她是在故意针对自个了。 “好了,你们回去好生管好自个的佃户,有些事情不该说的,可要好生守着,”肖王妃冷着看着他们。 三个管事立即点头,肖王妃又让人将一早准备好的,给他们的赏赐让人给了拿了出来。 肖王妃进来的时候,肖大太太已经坐在了炕上,正端着茶盏呢。她瞧见肖王妃进来,也是立即起身,笑着说道:“娘娘,这是生什么气呢?” 肖王妃看着她满脸的笑容,只觉得刺目。若不是为着肖家一大家子,她一个王妃何至于这样偷偷摸摸的。可再看看肖家的这些老爷少爷,一个个*子,养戏子,在赌坊里头赌钱,欠了债被人追到家里头去要。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她都不希得和肖大太太说。 “娘娘,如今郡主嫁出去了,四少爷又是个少爷,哪能在内院里头帮您。所以你身边怎么也得有个自己人吧,”肖大太太瞧了肖王妃一眼,就是笑道。 肖王妃看着她,却是没像方才那样立即反驳。 肖大太太再接再厉说道:“况且锦绣这丫头又聪慧,学什么都快。你把她带在身边,那可是她几辈子才能修回来的福分啊。” 肖王妃也没当即就应允下来,只说道:“我若是要留她下来,也得寻个名头,要不然你以为淳王府是谁都能贸贸然住进来的。” 肖大太太连忙点头称赞。 此时李锦绣正在和绿宣说话,她问道:“这样好吃的糕点,可有地方卖?我家老太太素来对我极好,她如今就爱吃这些绵软可口的糕点。” 绿宣立即有些骄傲地说道:“姑娘,这糕点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吃到的。这可是宫里头才有的。” “原来是内造的,难怪这般好吃,果然只有宫里的东西才这样又好吃又好看呢,”此时李锦绣说话,已是一派天真之色,似乎方才她眉眼中带着的妩媚,只是绿宣的错觉而已。 “姐姐,在王府当差可真厉害,我瞧着这府里头处处富贵锦绣,真是漂亮极了,”她说话间带着小姑娘乍然进入王府的向往和羡慕,那种眼神绿宣并不陌生,她刚能进王妃屋子里头伺候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天底下还能有这样华丽富贵的地方呢。 肖大太太离开的时候,肖王妃又让她带了好些补品回去,都是给肖老太太的。虽说如今家里也不缺这个钱,可肖大太太还是眉开眼笑地千恩万谢的。 她领着李锦绣先回去,只管等着肖王妃的好消息。 谁知两人刚走到花园处,却是碰见了从外头回来的宋寒川,瞧他这样子应该是要回世子院。 两方撞到一起时候,宋寒川原本想退回去的,谁知肖大太太却是喊了他一声,他只得过来请安。毕竟这也算是他名义上的舅母,不过他连叫肖王妃一声母妃都不愿意,自然就更不可能叫肖大太太一声舅母了。 所以他走到跟前,便是拱手客气道:“肖太太可是来见王妃的?” “可不就是,王妃如今身子大好了,我家老太太就让我过来瞧瞧,世子爷,这是刚回来?”肖大太太一脸笑意地问道。 她身旁的李锦绣在听到世子爷这三个字时,忍不住抬头看着对面的男子,只见他俊美无俦,身材高大挺拔,猿背宽肩,穿着宝蓝色锦袍,外头罩着一件墨色棉坎肩,领口围着一圈紫貂皮,显得异常华贵。 虽说她时常在肖家听说这位淳王府世子爷的名号,可头一次见到真人时,她才知道那些丫鬟口中的描述,竟是连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到。这样芝兰玉树的男人,犹如仙人一般。 “肖太太这是要回去了?”宋寒川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笑着问道。 肖大太太见他这般所答非所问,也知道方才自己那话有些唐突了,赶紧笑道:“那我先告辞了,不打扰世子爷了。” 待肖大太太领着李锦绣上了马车,才听她小声问道:“舅母,方才那位就是淳王府的世子爷吗?” “可不就是,这位世子爷可是京城里头出了名的俊秀人儿,”肖大太太瞧了她一眼,便是笑着说道。 当初她也不是没打过宋寒川的主意,可她也知道以肖王妃和宋寒川两人的关系,肖王妃若是真的敢在他婚事上动手脚,只怕连宫里头的定妃娘娘都不会饶了她。所以她也只得求了肖王妃给肖洁云,说了一门伯府的婚事。 不过就是这样,她在娘家那些姐妹之中,那也是极风光的。 阿璇没想到宋寒川会回来的这么早,所以正趴在炕上看书呢,就见人虎虎生威地进来了。 宋寒川皱着眉头看她,教训道:“看书哪能离得那般近,小心坏了眼睛。” “今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阿璇立即问道。 “去了一趟五军都督府,见旁的事情,就直接回来了,”宋寒川脱了外头的坎肩,秋月拿了他的家常衣裳进来,阿璇正要下去给他换,就被他伸手拒了。 阿璇就是双手撑着炕边,看着他换衣裳。待他脱了靴子,秋月赶紧将他换下来的衣裳和靴子拿了出去,屋子里头早就通上了地龙,这会炕上热乎乎的,宋寒川一上来就是抱人捞进怀中。 难怪人家都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先前当单身汉的时候,没嚼出这话的滋味,这会坐在暖和的炕上,怀里头抱着香喷喷软绵绵的老婆,哪还有什么涿鹿中原的野心了。 阿璇靠在他怀里头,赶紧将自个一天的成果交给他看。待她拿出田册子,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宋寒川顺手拿过册子,随手翻了两页,便是说道:“红河庄子是皇上赏赐的,旁边不远处就是二伯家的庄子,两个庄子应该差不多大吧。” “既是差不多大,那产息总该差不多吧,”阿璇登时欢喜地说道。 宋寒川点头。 阿璇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那到底是二伯家的庄子,咱们总不好平白无故地就上门问这个吧?” 她要是敢上门问,只怕第二天康王妃就敢把肖王妃贪了庄子上银子的事情,传的全京城都知道。到时候丢得可就不只是肖王妃的脸面了,只怕整个淳王府都得跟着遭殃呢。 “不过是个庄子上头的事情罢了,”宋寒川无所谓地说道。 阿璇立即说道:“可不止是庄子上的事情,还有厨房也是我的。我瞧了厨房的采买,这才觉得咱们家的银子是不是用的是别人家的贱啊,一头猪要十两银子才能买到,还有那鸭啊肉啊,不仅消耗的快,也比外头的要贵上两三成。” 说到这里,宋寒川的脸色总算是变了变。 不说别的,若是厨房这些东西要贵上两三成,那别的采买上头,肯定也不干净。 合着,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蛀虫。   ☆、第141章 谁家表妹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宋寒川沉思了半晌,问道:“你能找出来其他账目里头的问题吗?” “府里头花钱无非就是几个地方,一是厨房上头的采买,二是主子用度上的采买,还有就是下人月银的开支,不过月银是固定的,所以没什么可做文章的。所以真正能做文章的,还是在采买上头,”阿璇说道。 所以不管是厨房也好,还是用度上的采买也好,这两处都被王妃娘娘的人死死把手着,阿璇如今也只是瞧见了皮毛而已。要想真的抓住肖王妃的把柄,一时还真的有些不易呢。 宋寒川点头,却是将她抱得更紧,脸上露出心疼无奈的表情,对于他来说,阿璇是最重要的。可偏偏她自打嫁给自己之后,却是处处担惊受怕,有王妃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 “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我,”宋寒川将她抱在怀中,只觉得怀里的人都轻了许多。 阿璇欣喜地偏头,却只能看见他犹如雕刻过的下颚线,虽说两人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至今阿璇每回在不经意间瞧见他的脸时,总是忍不住地感慨,为何这世间真的有如此得上天宠爱的人。 容貌、性情、家世都无一不完美,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就是说她现在这幅样子了。 要说宋寒川这性子,还真是算不上好。对身边的自己人吧,那算是掏心掏肺的话,可一旦有些距离的,那你就只能看见他成天盯着一张冷脸。就连六王爷都时常觉得,自己生的这个儿子是不是来讨债的。 不过在宋寒川娶了媳妇之后,也会适时地给他爹些好脸色瞧着,于是六王爷也很是自得地想着,别人的儿子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儿子倒是好啊,娶了媳妇总算是知道亲爹的好了。 所以六王爷有时候看向宋寒川的表情,总是带着一种,儿子总算是懂事了,长大了,也不枉我苦心栽培他这么多年啊。 不过六王爷也知道这其中多多少少有世子妃的功劳,连带着看儿媳妇的眼神,都温和了很多。 偏偏这会阿璇瞧宋寒川,也是各种好,我相公长得可真好看,世上可再没别他更好看的人了。我相公性子也好,温柔体贴,还处处为我着想。 所以一听宋寒川这话,她就是眨了眨眼睛,带着卷翘睫毛的大眼睛,里头犹如装着整条银河一般,闪亮璀璨,她问道:“若是我欺负我,你帮我出气?” “那是自然,我娶了媳妇回来,可不是让你受气的,宋寒川的眼神幽深了起来。 肖王妃仗着自个是王妃,是他的嫡母,就以为能处处钳制自己。当年定妃娘娘把他接进宫中,肖王妃对他无可奈何。待他再回府的时候,早已经是少年,她就没法子对付自己。 所以继母那套养废前头嫡子的法子,她可是一件都没使在自个身上。倒是大哥和二哥两人隔三差五地能感受到来自嫡母的‘关怀’,不是吃喝嫖赌都会的小厮,就是一心想要爬上少爷床的丫鬟。 好在人家都有亲娘护着,谁看不出来她那点手段。 肖王妃这人说实话,就连定妃娘娘都曾说过,她实在是难当王妃这样的重任。毕竟亲王王妃瞧着是名头响亮,可身上却也担负着重任。就是教导王府的少爷小姐这个重任,她就是头一个不合格。 她若是当了五品官员的太太,这样的手段说不定还能保了后院平和。可如今她却成了一品亲王,再拿出她那些手段出来,未免就有些可笑了。 “我能有什么气受啊,你看我现在可是深得父王的信重,要不然他也不会把整个王府交给我,”阿璇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毕竟就算是一般的中小企业,也很难达到一千人啊,阿璇管着王府这上千号人,那可就是一个大公司啊。她觉得她这个代理ceo,做的还算勉强过关吧。 何况还有那些庄子和铺子,那就是下属分公司,要是连上这些庄子铺子里头的人,她手里头也管着五六千号人呢。 顾ceo登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还是很重的,道路还是很曲折的,好在未来还是很光明的。她只需要好好当这个代理ceo,争取早日能转正。 宋寒川见她笑,难得给她泼冷水道:“肖王妃,在父王心里头可不是一般重要的。” “真的,这里头还有什么缘故吗?”阿璇立即问道。 其实要说什么缘故,无非也就是要从前头两位淳王妃说起了。第一位淳王妃是淳王爷的原配,进门不到一年多,就去世了。紧接着就是宋寒川的亲娘,方王妃,不过她在生完宋寒川之后,也是缠绵病榻,熬了两年,也香消玉殒。 接着才是这位肖王妃,也不知是真的她命硬,还是她八字和六王爷的合,如今还活得好好的。所以六王爷这克妻的名头才没坐实,因此六王爷对她总是有超乎寻常的忍耐。 “那你说,王妃娘娘若是真的贪墨了府里头的银子,父王知道吗?”阿璇问道。 宋寒川沉默,并没有立即说话。 “肖家是个什么样子的,想来父王肯定是知道的。可如今肖家跟改头换面一样,这里头的转变可不是几千两银子能搞定的,只怕得好几万两银子才能堆出来吧。可我听说肖大老爷也没外放出去做官,他一个京官,哪有这样多的银子?”阿璇提醒宋寒川说道。 宋寒川从前没怎么关注过肖家,只知道他们家几年前搬过一回,好像是从西善桥胡同搬到了桥头胡同。他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宋妍回来止不住地炫耀,大概就是想表示,她外祖家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 不过宋寒川的亲外祖家,可是魏国公府,他娘是老魏国公的嫡女。如今的魏国公是他的亲舅舅,逢年过节两人也是有来往的,就连他成亲,老魏国公还亲自来道贺了呢,拉着他的手,说了半天你娘要是在就好了。 当时六王爷可是时时陪在老魏国公身边。 所以肖家在他眼里头,就跟破落户没什么两样。 “从前不管,不过如今可不能任由她胡来,我淳王府可没义务帮她养着自个的娘家,”宋寒川说道。 阿璇当然也心疼这些银子了,毕竟这些银子就算现在进不了她的口袋,可进了府里头的库房。到时候分家什么的,那也有她的一份啊。 一想到用宋寒川的银子养肖家人,她还真是大方不起来。 “对了,魏国公府派人来请咱们过去参加宴席,你说我能去吗?”阿璇抬头瞧了他一眼。 宋寒川问她:“你想去吗?” “我听说魏国公对你也是极好的,”阿璇稍微那么委婉地说道。 宋寒川忍不住暗笑,又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你去吧,舅舅待我确实好,只是碍于肖王妃的面子,不好时常请我过府。如今我也娶了媳妇,自然可以过去参加宴会。” 阿璇登时有些奇怪,便问道:“为何你要碍于肖王妃,不能时常去魏国公府中啊?” 谁知一向在阿璇跟前淡然稳重的人,却在此刻却有不想解释了。他瞧了外头的一眼,就是说道:“我瞧天色也不早了,你饿不饿,要不然让人上晚膳吧。” 阿璇见他突然转了话题,就是奇怪地瞧了他一眼,谁知人家还真的心虚地撇过头。阿璇立即就是起身,犹如抓住他的小把柄一般。待她转念一想,怎么提起魏国公府,他就这样的不自在。 不会是有什么痴情的表妹吧? 古代闺秀能见的外男实在是不多,所以她们往往会将一颗懵动的少女心,寄思在英俊的表哥或是表弟身上。你瞧就连宝哥哥的老婆,都只能在林妹妹或是宝姐姐两人中间选择,可这两人一个是他姑表妹,一个是他姨表姐。 所以这么一说,你就知道古代少女的择偶范围有多狭窄了。 更何况,阿璇前不久在卫家老太太的寿宴上,还听陈绮儿哭诉如何舍不得卫瑄呢。这会要是宋寒川真有什么,爱他爱到,非他不嫁的表妹,她觉得自个应该是见怪不怪的。 不过她管不着别的女人觊觎不觊觎她相公,但她得知道宋寒川的心思。 “相公,”阿璇拉着他的手臂,就是拖着长长的调子,喊道。 宋寒川听着她拖着长调叫自己,虽知道她的鬼心思,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涟漪。 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是被他时时刻刻珍藏在她心中的,不愿去隐瞒,更不会去欺瞒。 “是我舅父家中的嫡幼女,她名叫方棠,我年幼时,外祖母总是觉得我孤苦无依,时时想着有人能照顾我。所以等我长大后,她便想着让方棠嫁给我。只是后来我遇见你……”宋寒川解释道。 阿璇瞠目,她真的不知道宋寒川还有这么一段‘初恋’来着,所以若不是他去了江南办差,没有遇见她,那么今日的淳王府世子妃就是那个方棠了? 她开始努力回忆关于方棠的记忆,可是她见方家人也就是在一朝上门认亲的时候。只不过那会有宁康长公主她们在,所以方家人认亲,用了午膳之后,就回去了。 谁曾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呢。 她顿了半晌,才开口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如果宋寒川解释时,面上还带着无奈和犹疑,不过当阿璇问这个话时,他脸色却是一下就变了。显然他之所以解释,就是怕阿璇误会,谁知他越解释了,她反倒是越往那个方向想。 不过这会宋寒川却是异常坚决坚定地说道:“不喜欢,哪怕连一丝丝喜欢都没有。” 阿璇还没问出第二句话呢,就被他的回答堵住了。 “这只是我外祖母的意思罢了,舅父也没有同意。待我长大之后,就没人再提起这件事了。”宋寒川语气坚决地说道。 阿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要说对宋寒川,她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对于这位没见过面的方糖表妹,她可不觉得,她问道:“所以方糖喜欢你?” 宋寒川这个没回答。 阿璇登时就明白了,居然还是真的。 “她到现在都还没订亲是吧?”阿璇又问。 宋寒川有些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显然是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敏锐,只得好笑地道:“她是舅母的嫡幼女,自小受尽宠爱。所以舅母舍不得她,所以想留她在身边几年。” 阿璇犹记得小时候看还珠格格的时候,紫薇因为尔康和晴儿那一场无疾而终的风花雪月,还大哭大闹了一场。她小时候不明白,为何那般文静优雅的紫薇格格,只因为这件小事会这般大发脾气。 如今轮到她了,这滋味还真是说不出的酸爽。   ☆、第142章 魏国公府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过阿璇也不是那等一味钻牛角尖的姑娘,既说清楚了,那她就没再怕的。就算面对着肖王妃,她都没一丝害怕和担心,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表妹。 等吃饭的时候,宋寒川发现她不但没一点生气,反而还贴心地给自己舀了一勺子东阳豆腐羹。宋寒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无奈问道:“不生气了?” “不过就是些陈年旧事罢了,也值当我生气?”阿璇撇嘴,娇娇说道。 宋寒川倒是奇怪,他虽说对女人的心思了解地不是很清楚,可却也知道,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爱吃醋的。可阿璇却是将这事看得过眼云烟一般,甚至连云烟都不算,这才多久的功夫。 宋寒川又看了她一眼,显然这会是疑惑。显然阿璇这过于大度的表现,反倒是让他有些不高兴了。阿璇正在喝虾丸汤,一个个捏成拇指大的虾球,虽然用料简单,可虾本身就鲜美异常,让阿璇吃得险些连舌头都要吞进去了。 如今这样的季节,能吃到虾,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不过阿璇还是让人剥了壳子,将虾仁剁碎后,再摔打上百次。因此这里没有搅拌机,所以也只能靠全手工的了。不过也正因为是全手工的,阿璇这才觉得这次吃到的虾丸,可真是鲜嫩异常。 就连宋寒川在被她连喂了几颗之后,也点头问道:“这是虾吗?头一回这么吃,倒是鲜美地很。” “我也觉得这么一做,倒是格外好吃,我打算明个让人给父王给准备一道这样的虾丸,毕竟好东西也不能只让咱们享受不是。” 宋寒川点头,到底是亲爹,该孝顺的时候也不能打折扣了。 “那过几日,魏国公府的宴会,你同我一块去吗?”阿璇问道。 老魏国公夫人素来梅花,所以魏国公府中种了不少梅花树,后来儿子成了魏国公,为了孝顺亲娘,又从各地找了不少珍稀梅花树,渐渐魏国公府的梅林就有了名气。 而魏国公又在梅林边上修建了一座暖阁,专供老夫人赏赐赏梅之用。就是为着这个,魏国公在京城可是有了不小的孝名,而魏国公府一年一度的赏梅宴,在京城的名声也是不小。 宋寒川摇头,笑道:“这可是给姑娘们准备的宴会,我怎么能去。” 阿璇愣了一下,半晌才问道:“这是相亲宴会?” “别这么惊讶,京城很多的宴会都有这样的性质,”宋寒川笑着安慰她。 也不怪阿璇不知道,主要是别家姑娘一般都是从十三四岁开始指婚的,所谓出外交际,就是跟着母亲到这些宴会里头,而家中有适龄儿子的母亲,也会参加这样的宴会,趁机考察考察姑娘的性情。 毕竟别人说一百遍,都不如自个亲自看一遍来的放心。 所以别的姑娘十三、四岁开始焦急,等到了十五六岁把婚事定下来。至于阿璇则是直接跳过了相亲的步骤,被皇上指婚给了宋寒川。所以她对于京城这些相亲宴会不知道,也是正常。 还有就是阶级层次的问题了,虽说大家同样都是贵族阶层,不过顾家和卫氏都是以科举出仕的,不同于魏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人家。所以魏国公府就算办了赏梅宴,也未必会请到她家。 “人家相看儿媳妇,相看未来婆母的,我去倒是有些不合时宜啊,”阿璇一听说是相亲宴会,便有些不想去了。 “我外祖母家的梅林倒是不错,你若是这次不愿去,下回我带你单独去也好,”宋寒川倒是一副,你想怎么样,那我就任你怎么办的模样。 不过阿璇最后还是决定去了,到底是魏国公夫人头一回给她下帖子,她这个外甥媳妇,也不能这般不给面子。 待她去跟肖王妃说这件事的时候,宋妍正巧也在,听说她要去魏国公府,便立即笑道:“原来三嫂也要去魏国公府的赏梅宴啊,正巧我也受邀了呢。不过我婆母最近身子有些不适,我要在家照顾婆婆,倒是去不成了呢。” 宋妍这话还真是夹枪带棒的,如今肖王妃身子也不舒服,她这般说无非就是用自个的孝顺,彰显阿璇的不孝了。 “何夫人到底是大姑爷的亲娘,郡主是该多上上心了,”阿璇淡淡一笑,回道。 宋妍显然也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便是要反唇回击,却听肖王妃说道:“既是魏国公夫人亲自下得帖子,你自然是应该去。魏国公府的梅林确实不错,你这还是头一回去魏国公府吧。” “回王妃,正是,”阿璇点头回道。 肖王妃又说了两句,便是让她回去了。 等她一离开,宋妍就是忍不住对肖王妃抱怨道:“母妃,方才你为何拦着,不让我回她。就没见过哪家的嫂子像她这样伶牙俐齿的,在我跟前不客气也就算了,当着您的面,还敢这样对我。要我说,你就是对她太迁就了。” 肖王妃真是发现这个女儿,是越活越回去了。世子妃那话是又讽刺了自个不是世子爷的亲娘,又讽刺了宋妍对亲婆婆不上心,她怎么还有脸想着去回击的啊。 “她说的,你还是对亲婆婆上心点。你那个婆婆如今就爱在佛堂里头念经,结果你还让人得了风寒,你若是姑爷到时候怎么想你,还不是觉得你对他亲娘不上心。到时候要是为了这事,让他和你离了心,我看你怎么办?” “他敢,”宋妍骄横地说道。 不过她到底也了解何祁的性子,知道他待家中二老极是孝顺,这几日婆婆生病,他都亲自伺奉在身边,不假人手。 “你也别瞧不上世子妃,她虽心里头觉得我没她亲婆婆尊贵,可面上待我还是至孝的模样,早来伺候晚来问安,不管心里头如何,面子上反正是做足了。你父王可不是在我跟前夸她一遍两遍了,”肖王妃摇头说道。 宋妍这才点头,说道:“母妃放心,我回去定好生伺候婆婆。” 肖王妃见她这样回答,才是满意的点头。不过宋妍这会却是瞧了眼外头,压低声音问道:“母亲,陈侧妃那边,你究竟打算如何?” 宋妍也生怕肖王妃还像上回一样发火,问话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 只是何祁同她提了好几回,还说已经将他二舅母来劝过陈侧妃了,侧妃娘娘也愿意同母妃联手,共同对付世子。 只要母妃能保证陈侧妃平安生下孩子就行了。 肖王妃见她隐隐带着期待的表情,登时就觉得一阵失望。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姑娘家还真是嫁了人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一点也不想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反倒是一心替夫家考虑了。 陈侧妃唯她马首是瞻,无非就是想借着她的手,平安生下孩子。 至于肖王妃能得到什么好处,难不成她还真指望着陈侧妃说几句世子的坏话,就能让王爷改变心意。倒不如她自个找个靠得住的人,将王爷的心笼络住了。 就在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闪过之后,李锦绣那张娇艳如三月里桃花一样的脸蛋,就在她脑海之中浮现而起。 魏国公府的赏梅当真是京城有名的宴会,阿璇从下车开始,坐进魏国公府中的软轿,就闻到轿子之中隐隐的梅花香气。 等到轿子抬了足足有一刻钟,才稳稳地停下来。阿璇出来时候,旁边的碧鸢赶紧伸手扶住她,阿璇抬头瞧了周围的,谁知抬头之处,就是红梅盛开之地。 这梅林当真是大极了,阿璇的轿子是停在梅林的边缘上,打眼往里头看,竟是瞧不见梅林的尽头在何处。在此时早已经梅香拂动,在前头则是有一座五间屋子,廊下此时真站着几个小姑娘,似乎正在赏梅。 而伺候阿璇进来的婆子,则是恭敬说道:“世子妃,前头就是赏梅园了。” 待阿璇进去时,一进到屋子里头,又是闻到了梅花香味,看来魏国公府还真的是用心了。难怪他家办的赏梅宴,就能在京城有这样大的名声。 此时本互相说话的贵妇人,纷纷停下,就是看着进来的人。如今阿璇在京城也勉强是个名人了,毕竟肖王妃这么迟迟不康复,让外人都忍不住想着,是不是六王爷架空了肖王妃。而阿璇一个新媳妇管理着这么大的王府,居然还没什么纰漏,倒也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等着看热闹和笑话的人,也会酸酸地说,还不是淳王府没办过什么大宴,这寻常管家只要照着肖王妃先前的继续管着就是。可这办宴会,才是检测一个新媳妇管家到底合不合格的标准。 “是世子妃来了,”此时魏国公夫人赶紧起身,就是过来,笑着迎了上来。 阿璇也没站在原地,而是快步走了上前,不过她迈得步子虽有些大,不过却是走得极稳,连腰间系着的玉禁步都没有晃动。 “舅母,这般客气,倒是让我惶然了,”阿璇颔笑说道,她本就生的柔美端庄,如今一身大气通透的打扮,处处都透着华贵端丽。 魏国公夫人娘家姓傅,也是京城望族。如今听阿璇这一生脆生生地舅母,登时眉开眼笑的,立即说道:“你是头一回到家里头来,所以我上来迎一迎也无妨。” 此时旁边坐着的贵妇人们,可都是清清楚楚地听着,阿璇这一声舅母的。原以为前头方王妃去世的早,宋寒川难免和舅家有些疏远,可如今看来,舅舅可不就是舅舅,这可是连着血脉的。 傅氏将阿璇领到了方老太太跟前,如今老太太头发都花白了一大半,可精神瞧着还是矍铄地很,就是眼睛有些花了,此时看阿璇都是眯着眼睛的。 “这姑娘倒是瞧着眼生,”老太太笑着说道。 傅氏将阿璇拉到老太太跟前,就是笑着问道:“母亲,那你觉得这姑娘漂不漂亮?” 阿璇听她这么一说,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呢。 谁知老太太却是十分给力地点头,还止不住地赞道:“漂亮,漂亮,可比这在座的都漂亮。” 说来老太太也就在阿璇大婚的时候,见过她一回。其他时候,她久不出府门,而阿璇也没怎么来过方家,所以两人见面的人少。其实这也不难怪,古代大家族人多,有些老祖宗光是孙子就十几个,那就得有十几个孙媳妇。这连孙媳妇都记不过来呢,哪还记得外孙媳妇啊。 “母亲,这话说的可就是偏心了,”旁边一个穿着紫红色缠枝牡丹长褙子的妇人说道。 阿璇知道这位是方老太太的另外一个嫡女,也是宋寒川的亲姨母,估计也就女儿敢在这种场合,这般和亲娘打趣吧。 “那这小姑娘给你当孙媳妇好不好啊?”这妇人又打趣地问了一句。 谁知老太太竟是摇头,众人刚觉得尴尬,就听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家的这些哥儿啊,可配不上这天仙一样的姑娘,得我的东廷才行。” 这转折来的太及时了,众人哄然大笑。 就连方姨母都忍不住站起来,笑着指阿璇说道:“母亲,你再仔细瞧瞧这位姑娘。” “可不就是咱们东廷的媳妇。” 阿璇在她们一口一个我的东廷,咱们东廷的称呼之中,当真是感到了温暖。   ☆、第143章 别致姑娘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原来是咱们东廷的媳妇啊,”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阿璇,又是满意地点头,说道:“早就听说咱们东廷的媳妇长得好看,今个一瞧,你们还真是没诓我这个老婆子呢。 厅里的贵妇人在听到老太太这话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倒是阿璇则是低头,做娇羞状,毕竟她这会虽然还算个新媳妇,长辈夸赞怎么也得羞涩不好意思一下吧。 “好了,母亲,还是赶紧让世子妃坐下吧,”旁边的方姨母赶紧笑着替阿璇解围说道。 旁边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指着她也是打趣道:“到底是亲姨母啊,这会就想着外甥媳妇了。” “那是自然,”方姨母微抬了抬下巴,有些得意地说道。 方姨母乃是方王妃的亲妹妹,也是方老太太最小的女儿,如今嫁到平成侯成了侯府夫人,得丈夫敬重,又生了嫡子嫡女。阿璇瞧着她如今丰满如意的模样,便知道她日子定是过得极其舒心的。 其实这些古代大家闺秀,只要不想着什么一世一心人,什么恩爱不分离,白头到老这样的事情,还是能过得极舒心的。毕竟你有嫁妆,有娘家爹娘哥哥撑腰,就算男人真跟你离了心又怎么样,你照样能潇洒过日子。 阿璇的舅母朱氏倒是这样潇洒的夫人,她亲自给丈夫安排通房侍妾,教养丈夫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待姑娘到了年纪,再备上一份嫁妆,找个相配的人家嫁出去。 不过看不透的人也多,她的姨母陈夫人不就是其中的例子,堂堂一个侯府夫人整天和妾室置气,就算那妾室生了两个儿子如何。阿璇想着,若是陈夫人的处境和朱氏的换了,她觉得朱氏也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 至于面前的方姨母,就是那种出身高贵,出嫁之后和丈夫也和睦,反正一辈子是处处顺遂,事事顺心,可能她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今天到底穿什么衣裳,带什么首饰吧。 “世子妃,就在我旁边坐着,咱们姨甥两好生说话,”方姨母抓着她的手,就是拉着她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阿璇瞧了上首老太太一眼,又看了旁边的傅氏一眼,这才笑着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陪姨母好好说话。” “唉,”方姨母在听到阿璇这声姨母时,也是异常高兴。 自打姐姐离世之后,老太太总是担心东廷在王府没人照顾。要是方王妃嫁的是什么侯府,公府,他们家还能上门把人接回来住,可那到底是王府。 后来东廷被接进宫里头,方老太太可是对定妃娘娘那叫一个佩服,直说这位娘娘虽瞧着家世不是十分显赫,可为人却十分明理的。 “说来阿璇还是头一回参加咱们家的赏梅宴吧?”方姨母同她说话。 阿璇点头,微笑着解释道:“先前我年纪小,母亲便拘束着我不许出门。后来就一心在家学规矩,所以没能见识魏国公府的赏梅宴。” “什么见识不见识的,不过就是大家给面子,顺嘴夸了几句,”傅氏坐在另一边,立即解释道。 倒是旁边的一位夫人,阿璇认出她来了,是永昌伯夫人,只不过她上回瞧着,这位夫人和肖王妃关系不错。在卫家宴席上,她还和肖王妃说了好一会话呢。如今又成了魏国公府的座上宾,还真是八面玲珑的手段。 此时外头几个姑娘又进来,各个打扮地花枝招展,只见最前面穿着浅蓝色如意纹袄,外罩着浅蓝锦纱的姑娘,头上挽着一个整齐的垂髻,插着一根光华四射的嵌明珠梅花簪,簪头是错落有致的梅花,或含苞待放或梅瓣全开,而簪头最大一朵梅花上,嵌着一颗明珠。 “棠姐儿,还不赶紧过来给你表嫂请安,傅氏见状,立即说道。 阿璇瞧着过来的姑娘,眉眼柔和,嘴角扬起浅浅笑意,光华内敛,好一个内秀的美人儿。 要说没见到方棠的时候,她还可以想象这姑娘之所以迟迟未成婚,肯定是因为长得不够漂亮呢。谁知人家是这样一个秀丽妍好的姑娘,通身都是大家闺秀气度。 “见过表嫂,”方棠莲步轻移,来到阿璇跟前,就是施施然地行礼问安。 “表妹不用这般客气,都是自家人,”阿璇亲自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而跟着方棠进来的,就是这些夫人带来的自家姑娘,要说魏国公府的赏梅园可不是谁都能来的。不仅你家世要得力,而且这里有个虽未明说,可大家都认可的规矩,那就是来的姑娘,必是自家嫡女。 所以什么庶女啊,表姑娘啊,就请别往这里带了,不好意思,你还不够资格。 阿璇略往后面瞧了一眼,方棠身后跟着的,可都是京城勋贵人家的嫡女,有些甚至还是长房嫡女,现在是某某侯爷的嫡女,某某国公爷的嫡女,那么未来就极有可能是某某国公爷的夫人,某某侯爷的夫人。 京城圈子就这么大点,这些勋贵家族想要联姻,能选择的范围也并不是很多。更何况皇上的亲孙子一共就还有那么两三个没娶上媳妇呢。 既是梅花宴,赏梅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待阿璇在旁边花厅落座后,丫鬟们将四周的帘子拉开时,才发现这些窗子居然都是用蓝色烧珐琅琉璃镶着的。她们方才是穿过一个抄手游廊来到这个花厅的,原本前头的五间屋子是建在梅林边上,可这会花厅却是在梅林正中央了。 此时四周的梅香更浓郁,傅氏她们依旧陪着老夫人。倒是方棠笑着说道:“母亲,表嫂是第一回来咱们家梅林,不如让我陪她四处逛逛吧。” 阿璇正要笑着说不用,不过转念又是一想,既是来了人家家中,又是京城这样享誉盛名的梅林,若是不逛,这一趟可就算是白来了。 所以她默不作声,只等着傅氏的回答。 好在傅氏瞧了方棠一眼,有些无奈却又有些宠幸地说道:“我看你就是自个想去玩吧,可别借着你表嫂的名目。” “母亲,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当真是想陪着表嫂的,”方棠表衷心道。 好在方老太太及时说道:“你就让棠姐儿带着令璇去看看,左右是自己家的院子,也不会有什么外人冲撞了。” 方棠见祖母站在自己这一边,也是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不过她气质端秀,所以就算有这样的小俏皮,看起来也是清新可爱。 说实话,这样姑娘看着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所以方棠领着她到外头梅花林里头去时,还四处给人介绍了各种梅树种类。这里的梅树少说也有上千种,再加上树上又不像现代一样,挂着个介绍牌,可方棠却能一路介绍,说的而且是头头是道。 阿璇说不佩服也是难的。 “听说表嫂老家是信阳的?”方棠轻声问道。 阿璇点头,瞧着前面一株白梅树,在这一棵棵红梅树之中,这棵白梅却是分外的引人瞩目。此时寒风带过,白色梅花瓣随着寒风飘零而下。 红梅映雪,若是这会大雪飘落,只怕整座梅林会越发地如仙境一般吧。阿璇这般说时,方棠点头,称赞道:“世子妃果真是好眼光,这梅林是我祖父和父亲的心血,没到大雪降临之时,确实是比之如今更胜一筹。” 也不知是阿璇太过敏感,还是方棠有意的,她很敏锐地捕捉到,方棠对她的称呼换了一个。 从表嫂到世子妃…… “我有一事想问表嫂,又生怕表嫂觉得太唐突了,所以还请表嫂先宽恕我,”方棠淡淡笑道。 阿璇瞧了她一眼,脸上神情未变,只淡淡说道:“有什么,你只管说吧。” “表嫂可是和景阳侯府的二房的大公子,有过婚约?”方棠问。 此时一瓣白梅又从半空之中,飘零而下,阿璇伸手接住后,才慢慢回头看着身边的方棠。她和崔谨有过婚约一事,并不算什么秘密,毕竟当初托何家兄妹的福,整个信阳城的人都知道了。先前她还担心过,可宋寒川比谁都知道,也比谁都了解这段不算过往的过往,所以想通这点之后,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再值得担心了。 只是她不知方棠是从何处知道的,她也不知道,这是方棠自个自作主张,还是魏国公夫人或是老夫人示意的。 她并不言语,只安静地回眸看着她。 方棠自觉是个美人儿,可当阿璇一双晶亮如曜石般地眸子,盯着自己看时,她却是升起了一阵心虚。 “表嫂,我并非恶意,”方棠赶紧说道。 阿璇依旧没说话,只是含笑看她,可两人之间原本那种轻松的氛围却已经没了。此时她们带来的丫鬟,都站在身后,想来方棠事先已经吩咐好了。 “我同景阳侯府的姑娘有些交情,所以才会无意间得知此事的,”方棠解释道。 阿璇点头一笑,面上那笑意似乎在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方棠此时既然已经开了口,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只听她说道:“不过这订婚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况且还是悔婚呢,捂着都来不及呢。谁家会这么不小心,让我这个未婚姑娘听见。” “所以你怀疑是有人故意漏给你知道的?”阿璇此时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显然她没想到方棠会和自己这么说。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可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和夫人了?” “自然是没有,若是告诉了我娘,岂不是让有人如愿了。毕竟他们之所以想告诉我,就是想透过我的嘴,将此事让整个魏国公府都知道。” 阿璇此时点头,方棠说的话,她并不怀疑。这事不算是她的把柄,但却是她不可抹杀的一部分,就算她自个不在意,可架不住有人会拿这事做文章。 谁知方棠却又说了句:“听说这位崔公子,如今正在和您的堂妹议亲呢?” “什么?”要说阿璇听到方才的话,还不算太吃惊,可如今可就真的大吃一惊了。 如今她在京城也只有一个堂妹,只是顾菀这姑娘向来不显山漏水,性子又好。可是以大伯父的官位,崔家不至于会瞧上顾菀吧。 待阿璇跟方棠回去之后,傅氏还一个劲地说,她不懂事,给世子妃添麻烦了。 谁知宴会结束之后,宋寒川居然还亲自来接她了。他进府给老太太还有傅氏以及方姨母请安,弄得方姨母直夸他可真是疼媳妇,到自个亲外祖家里头来,还巴巴地过来接。 宋寒川被打趣了,也不辩解,只说日后还要请姨母多照顾照顾阿璇。 “母亲,你瞧瞧,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都说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连东廷都会说好话讨好咱们了,”方姨母得意地笑着说道。 待他们上车之后,阿璇又是高兴又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怎么真的来接我了啊,你看旁人都没用别人来接,我这样太特殊了。” “你本来就特别,”宋寒川定定地看着她说道。 阿璇登时面红耳赤,这人也不给人家一点心理准备,就是说这样的情话。还怪害羞的呢。   ☆、第144章 母女密谈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相公,我能回家一趟吗?”阿璇羞涩地提出要求。 宋寒川看了她一眼,问道:“现在?” 阿璇点了点头,显然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她瞧着日头还挺早的,心里头又记挂着事情,所以想要回家一趟。说实话,她自从嫁进淳王府之后,除去三朝回门之外,就回过一回家,她娘也只来淳王府看过她一回,还有一回就是外祖母过寿了。 宋寒川见她小心翼翼地模样,心里头却是又好笑,可又觉得心疼。所以他伸手摸了摸阿璇的头,郑重说道:“日后你若是想要回去看岳丈和岳母,只管同我说便是。不要强忍着。” “可父王和王妃那边,”阿璇有些为难地说道。 要不是怕公婆有意见,她恨不能每隔几天就回去呢。 宋寒川轻笑一声,说道:“就算是现在肖家还是隔三差五上门呢。想当初王妃刚进王府,她家里头人差不多是天天上门。” 这事还是定妃娘娘怕肖王妃的时候,被他无意中听到的。他只记得一向端庄高贵的娘娘,难得发火,对着肖王妃怒道,堂堂王妃娘家像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这丢得可不是你的脸面,还有六王爷的脸面。 “那怎么能行,哪家有规矩的人家会这样,”阿璇以为他逗自己玩呢,就是立即否道。 宋寒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阿璇登时反应过来,她这随口就黑了肖王妃一把,她还真不是故意的啊。 从魏国公府到顾家好在不算十分远,两刻钟就到了。 待门房上来通报,说大姑奶奶回来时,卫氏还愣了一下。等旁边的丫鬟欢喜说道,太太,是姑娘回来了,她才反应过来。 卫氏赶紧要起身,旁边的玉露立即道:“太太,你身子还不舒服呢,还是先躺着等会吧。要不然待会大姑奶奶瞧见了,又该心疼了。” “我又没个大病,这般躺着,若是让她瞧见了,又该伤心了,”卫氏说着,就是要起身。 阿璇一直到进了院子,才知道卫氏生病的事情。她进了院子,就瞧见卫氏正扶着丫鬟出来,她赶紧走了两步,就是扶住她的手臂,颤声问道:“娘,既是生病了,怎么不派人和我说一声。” “不过是风寒而已,何必惊动你,”卫氏安慰她说道。 阿璇立即便不愿意,摇着头,连眼眶都憋屈地红了。卫氏瞧着她这幅模样,也是心疼,赶紧又好声劝说:“好了,娘,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你若是这么哭,娘心里头也该跟着难过了。” “我就算嫁了出去,可还是娘的女儿。娘既然生病了,我就该回来伺候娘亲,”阿璇这会是真的红了眼眶。 想想肖王妃什么病都没有,她作为儿媳妇还得早请示晚请安,一天要派人关心她三回。可她自个的亲娘生病了,自己却还被瞒着,要不是她突然回来,只怕连卫氏这次生病都不知道了吧。 她扶着卫氏到里头歇息,卫氏原本还想去榻上躺着的,不过瞧她这模样,却也不敢和她硬来了。待阿璇服侍着她在床上躺了下来之后,就是跟着坐在床榻上,问旁边的玉露:“我娘是什么时候病的,请的是哪位大夫,可说了什么?” 玉露见阿璇几个月不见,可身上少了之前在家当姑娘时候漫不经心,多了些管家理事的干练。她听说姑娘如今可是管着淳王府呢,光是说起这件事,卫氏都高兴了许久,毕竟这管家,可是代表公婆对阿璇的信任。 所以她赶紧仔细回了,并不敢糊弄了事。 待听完之后,阿璇这才缓缓点头,说道:“你们几个素来在我娘跟前伺候的,我也是放心的。你先下去吧。” “是,”玉露不敢分辨她话里头的意思,就是赶紧离开。 倒是卫氏亲眼瞧见她这幅样子,又觉得新奇又觉得欣慰,笑着拉她的手说道:“到底是做了人家媳妇,还真是和在家里头不一样了。” “就算再不一样,难不成我还不是娘的媳妇了?”阿璇撅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卫氏瞧她脸色又挂了下来,就知道她还是在埋怨自个瞒着她呢。所以又好声哄说道?:“好了,娘知道这次不该瞒着你。可这也不过是一点小风寒罢了。你如今又管着家里头的事情,哪能轻易走得开。” “怎么走不开了,这天底下还有比娘亲更重要的吗?”阿璇立即说道。 她这话说的连卫氏眼圈都湿润了,半晌才说:“难怪人家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呢。我的阿璇可真是贴心,娘心里头还真是暖和了,立刻就觉得头也不疼了,身子也舒服了。” “娘就会逗我,”阿璇瞧着熟悉的卫氏,周围熟悉的环境,心里头只觉得又酸涩又难受,她真的不想回去了,她真的想永远留在顾家了。 她忍不住轻轻说道:“要是能在家里头待一辈子,该多好啊。” “你看看,又说孩子话了不是,”卫氏无奈地笑着斥了一声。 随后她又及时问道:“你怎么今个突然回来了。” 待阿璇说出自个是去参加魏国公府的赏梅宴时,卫氏露出微微惊讶地表情,诧异道:“那可不是……” 她倒是没说出口,反倒是阿璇笑着解释道:“魏国公府的赏梅宴本就是请自家亲戚朋友,到家中赏梅的。他家的梅林可真是什么样稀奇的梅花都有,只是后来渐渐这风气就被带偏了。” 由一个家族式的宴会,渐渐成为了京城的高级相亲宴。 卫氏这才点头,笑道:“我说魏国公家怎么请你去呢,还以为是要替你大哥说亲呢。” 阿璇登时顿了下,顾应衍因着要参加科举,顾阶早就说过,他要是没能金榜题名,就不许成亲。更何况,一个进士成亲,和一个举人成亲,那区别可是大了。虽说如今顾家在京城也有些脸面,可顾阶到底还是希望儿子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成功,而不是仗着什么父亲或是妹妹而走捷径。 “大哥的亲事,可得你和爹爹亲自做主,我一个当妹妹的,哪里说得上话啊,”阿璇不在意地说道。 卫氏满意点头,虽说阿璇如今嫁入王府,可心态上却没有大的变化。没有因为嫁入高门,就对家里头指手画脚的。 “对了,娘,你知道六妹正在和哪家议亲吗?” 卫氏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顾菀,就是摇头,只说道:“你大伯母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素来就是那样的性子。所以我极少过问她家的事情。所以也不知。” “可是有人跟我说,六妹正在和崔谨议亲。” “什么,”卫氏惊愕地喊道,随后又是摇头道:“你大伯母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可母女两人对视了一眼,谁的眼中都没底气。   ☆、第145章 坑爹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伯母一向就……”阿璇到底是晚辈,不好议论长辈的是非。 可对于大伯母杨氏,她可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当年顾蕙和何祁的事情,她可还是历历在目。这般支持自个女儿同外男相交的,只怕是只此一家,全京城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所以她听了方棠的说法,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所以这也是她这般着急回来见卫氏的原因。如果两家真的在议亲,那么就不要再继续下去。若是没有这回事,她也要叮嘱卫氏好生看着杨氏。 “你放心吧,如果真有这事,我就和你爹爹去请老太太做主。还有崔家,我看他们也不是这等不要脸面的人家,”卫氏有些生气地说道。 哪有和堂姐毁了婚约之后,转头就和堂妹议亲的。难不成这京城适婚的姑娘,就剩下她们顾家姑娘了。 “其实大伯母这人倒是还好说,只要到时候让菀姐儿得了一门比崔家还有体面的婚事,她自然就不会再想着崔家了。”阿璇立即说道。 卫氏想了想,也是点头,显然阿璇这个提议才是治标治本的好法子。 她当即笑道:“阿璇到底是当了管事媳妇的,就是不一样了。” “菀姐儿是我堂妹,况且她打小性子就好,我自然也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阿璇余下的话却没说出口,当年顾阶无论是官位还是前程都比大老爷好,崔谨的母亲和妹妹都那般嫌弃她,如今又怎么会愿意让顾菀进门了。 她不知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可崔家并不是适合的人家。 卫氏点头,显然顾蕙是大房之中,她少有喜欢的姑娘,相比与杨氏的自私、顾蕙的娇蛮,她可是聪慧又守礼。 此时阿璇倒是想起顾家大姑娘来,也就是她的大堂姐顾怡。 卫氏一听她提起顾怡的名字,又是哀声又是叹气,这才说道。原来顾怡夫妇自打进京之后,黄立暄不仅没安心读书,反而是染上了四处和人鬼混的毛病,后来也不知是被带着去了赌场,居然欠下了三千银子的赌债。 他被人强逼着在赌债的欠条上欠了名字,可这事自然不敢让父母和岳父岳母知道。况且他又是个举人,出了这样的丑事,一个搞不好,说不定不仅连科举都没法子参加,就连举人的功名都保不住了。 所以他最后实在是被人逼地没有法子,只得将这事告诉了顾怡。顾怡自然也是惊慌异常,她未来诰命夫人的梦想可都指望着黄立暄呢。 可让她拿出三千两银子,这不等于是要了她的命。况且这么突然拿出三千两银子,她少不得要卖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首饰,说不定还得卖铺子和卖田庄呢。到时候杨氏肯定会发现的,只怕赌钱这事就遮不住了。 所以最后夫妻两人一合计,就想着让杨氏和大老爷给这笔银子。可是平白无故让他们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顾怡就想出这么个损招,假装自个疯了,让杨氏和大老爷不得不拿出银子给她治病。 阿璇听到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愣得半晌都没回过神。都说见过坑爹的,可这样坑爹的,她还真是没见识。 “说起来,你大伯母也是可怜,生怕你大姐夫嫌弃你大堂姐,把自个压箱底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我听说被他们骗去有五六千两银子呢,”卫氏摇头。 这事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来评价了,阿璇只觉得最狗血的编剧,都写不出这样的狗血来。 “这事是怎么被发现的?”阿璇忍不住问道。 卫氏也知道这事实在是丢人,就算这会是和阿璇说起,也是尽量压低声音。 “说来也是注定的,就是顾怡还有大姑爷两人找的那个骗子大夫,之前一个劲地和你大伯母说,要买什么好药材,什么人参都是不够的,得吃什么天山雪莲才管用。那东西可比人参贵多了。于是你大伯母就一直给银子。谁知有一回你大伯与同僚喝酒,就是听见这个大夫在旁边吹嘘,他如何帮一对小夫妇骗爹娘的银子。” 阿璇听完都觉得唏嘘,难怪都说人都有很多面。在她看来,杨氏狠毒又自私,可她对待自个的子女,却又这样掏心掏肺。 “你大伯气得险些要打死你大姐姐,就连那个姓黄的,都被打了一顿,”卫氏摇头,说实话,在这件事上,她是完全站在杨氏这一边的。 阿璇摇头,问道:“那现在呢?” “你大伯父直接给黄家人写了信,听说是让黄立暄回去再读几年书。你大伯父气得说他让先学会做人,再想想日后能不能做官,”因为顾阶全程参与了这件事了,所以卫氏对于这前前后后也是了解的。 阿璇点头,确实应该是这样。 待母女两人正说话时候,就见玉露又进来,笑着说道:“太太,大姑奶奶,前头大姑爷派人来说,让大姑奶奶好生陪太太说说话,不着急回去。在这留了晚饭回去也行。” 阿璇一听居然还能留晚饭,当即就是笑道:“世子爷是这样说的?” 玉露点头,高兴地应了一声。 卫氏见她这样高兴的模样,当即就笑着说道:“你瞧瞧你,还跟个孩子一样的。世子爷虽这么说了,可哪有做媳妇的,在娘家留到这么晚的。” 阿璇听她还要喋喋不休,就是撇嘴,耍赖一般说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就要陪着娘、爹爹吃饭,况且我都多久没瞧见承哥儿和启哥儿了,我看他们都该忘了姐姐长什么样子了。” “就你鬼灵精的,”卫氏忍不住摇头。 冬日黑得有些早,待顾应衍兄弟三人从书院时,天色都黑得差不多了。顾应承和顾应启被叫到了卫氏的后院,两人一见姐姐居然回来,就是一阵高兴。 顾应启忍不住抱怨道:“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一次啊?” “是不是特别想姐姐啊,“阿璇看着面前半大的少年,感觉前他们上回见面还都是孩子呢,一下子就抽条长高了。 原本肉嘟嘟的脸颊,也变得消瘦,带着少年特有的单薄感。两人个子还是一般高,至于长相却已是从孩童的可爱,转变成了少年的俊美。 其实阿璇不过才出嫁多久,可偏偏这会却感觉已是很久没见他们了。可姐弟三人在一块,却是连一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 顾应启说了几件在学堂里头趣事,就是有些得意地跟阿璇说,如今他拉弓可是极厉害,若是骑着马射箭,都能箭箭都直中靶心了。 阿璇立即点头,笑道:“咱们启哥儿如今可真是越发厉害了。那姐姐是不是明年就能吃上,你打的野味了?” 顾应启很是得意点头,结果旁边的顾应承立即打击他,淡淡说道:“姐姐,你别光听他说。应启也就是嘴上功夫。咱们上回跟着大哥还有姐夫去打猎,就他骑射最差了。” “大哥和姐夫,那都是拿过秋围比试第一的人,就算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几个比他们骑射功夫更好的吧,我比不过他们那是当然的,”顾应启也是反驳。 如今顾应承倒是比小时候要话多些,不过他的话主要是用来打击顾应启的。至于顾应启依旧还是个小孩样子,倒是十足家中幺儿的模样。即便他的双胞胎哥哥只比他大几分钟而已,可两个人之间,感觉心理年龄最起码差上了三岁。 所以说,吃着一家米,却长出百样人来。 晚膳是摆在花厅里头,因着也没有外人,所以连桌子都没有分。顾家五口人再加上宋寒川这个女婿,老太太如今正在顾家大伯家住着,所以一桌上也就六个人。 顾阶心情不错,就是和儿子还有女婿多喝了两杯。宋寒川酒量不错,陪着老丈人是喝了一杯又一杯,还摆出一副,谨遵老丈人教导的顺从女婿模样。 就连顾阶都难免脚底有些发飘,毕竟宋寒川日后可是正一品的亲王,不管是模样还是长相、人品,那都是顶顶好的。如今衙门里头的同僚,一谈起各自的女婿,谁都是很羡慕顾阶啊。 都夸他教女有方,这才让皇上亲自看中他家闺女,赐婚给了世子爷。 如今再看小两口这模样,就知道他待阿璇肯定也是极好。 倒是卫氏瞧他拉着宋寒川,一个劲地说朝中之事,就是笑道:“这会都在家里头了,怎么还谈论朝事啊。不许再说了,要说也该说点有趣的。” 顾阶回头瞧了她一眼,无奈笑道:“既然你岳母不许咱们说了,那咱们就不说了。” 可谁知顾阶转头就考校起两个小儿子的功课来了,顾应承胸有成竹,对答如流的。可顾应启回答时,却没顾应承那般顺畅,好在还都能回答上来。 不过顾阶还是有些不满地提点他道:“做学问最重要的就是扎实,你瞧你两个哥哥,学问就是极扎实。所以不管为父问什么,他们都能对答如流。” 待晚膳用完之后,阿璇就是依依不舍地同父母兄弟告别。跟着宋寒川回去了,在路上的时候,宋寒川身上裹着微微酒气,就是轻声问道:“是不是舍不得岳丈和岳母?” 这种事情,她倒是不需要隐瞒,就是很自然地点头。 宋寒川将她拉过来,抱在自己怀中,就是说道:“好了,你放心,岳父和岳母这边,我也会好生照顾的。毕竟我也算他们的半子。” 等两人回去之后,阿璇就去给肖王妃请安,毕竟回来了,总该给婆婆报备一声的。 谁知到了那里,才知道六王爷居然也在。 肖王妃陪着六王爷正坐在榻上说话呢,就听说世子妃回来了,她就是轻笑一声说道:“可算是回来了,我还真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呢。” 六王爷皱了下眉头,立即问道:“她出门的时候,没和你说吗?” “瞧王爷说的,世子妃做事处处周到,出门前倒是和我说过,是去参加魏国公府的赏梅宴,我也没去过,所以不知这会宴会居然要到这会才散了,”肖王妃解释道。 六王爷这才点头。 待阿璇进来时,就是给两人请安。 六王爷开口便问道:“你今个是去参加了魏国公府的赏梅宴?” “回父王,确实是,只是后来世子爷来接我,我娘亲病了,所以儿媳又回去看望了母亲,”阿璇在回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说辞。 六王爷听到是亲家母病了,就立即关心了卫氏的病情如何。 阿璇立即说道:“父王放心,母亲也只是风寒而已。只是到底有了些年纪,所以缠绵病榻好几日了。” “既是亲家母病了,那王妃就准备一份礼物,派人上门去瞧一瞧,”六王爷吩咐道。 肖王妃见这事轻易被阿璇翻了过去,只得咬牙说道:“妾身知道。” 不过肖王妃也不着急,马上就要到年关了,这里头多少事情要忙呢,她就不信世子妃当真有三头六臂不成。她要是连一丝差错都不出,那她还当真是服气了。   ☆、第146章 福到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当大雪纷飞时,阿璇还在床榻之上酣睡,不过当她睁开的时候,就看见近在眼前的宋寒川。此时他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翘,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无害。 这样安静又没攻击性的宋寒川,还真是少见。她忍不住贴近他的唇,轻啄了一口,正要退后,可腰上却出现一只手,将她固定住,不许她逃开。 “醒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阿璇娇嗔地问道。 宋寒川依旧闭着眼睛,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轻声说道:“我要是不闭着眼睛,你会主动亲我吗?” “你睁开眼睛,”阿璇颇有些霸气地说道。 宋寒川睁开眼睛,就瞧见对面她认真的神色,待两人四目相对时,他清楚地看见她的脸颊在面前无限的靠近,直到娇嫩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唇瓣,接着是额头、脸颊、鼻尖,甚至最后是他的眼睛。 “就算你睁着眼睛,我也会主动亲你的,”阿璇略带着几分傲娇说道。 宋寒川没说话,只无声笑开。 此时外头的金珠瞧了碧鸢一眼,轻声喊道:“世子妃,该起身了。” 阿璇望着外头的天,是该起身了。这一个月来把她忙的,几乎天还是黑漆漆的时候,就会自动睁开眼睛,反正是每一天是能休息好的。 “咱们该起来了,”阿璇撅着看着对面的宋寒川。 从冬天的被窝里头起床,实在是太痛苦了,可她还是得起床。更何况,今个都是大年三十,也就是传统除夕夜。一般淳王府中午的时候,会全家人在一块用膳,等到了下午的时候,众人再进宫领晚宴。 所以金珠小声在外头叫唤的时候,阿璇就是知道自己确实该起床了。 “是不是不想起?”宋寒川瞧着她满脸不情愿的模样,要说小姑娘家贪睡,也是正常的事情。 阿璇哭着脸蛋,无奈说道:“就算是想又怎么样啊,还是得起床啊。” “等开春了,我带你去庄子上住几天好不好?”宋寒川给她抛了个甜枣。 阿璇登时眉开眼笑,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宋寒川肯定地点头。 阿璇立即扑在他怀中,他本就是单手撑着自己的头,被她这么一撞,整个人又落回了枕头上,就听怀中的小姑娘娇娇说道:“谢谢相公。” 似乎只有这时候,世子妃的嘴巴才会这么甜吧。 宋寒川也起身,因着今个是除夕夜,所以阿璇特别给他选了稍微亮点的颜色,宝蓝绣如意纹锦袍,腰间系着银色玉带,越发显得他身姿挺拔如松柏,习武之人果然站如松。 因着肖王妃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所以阿璇等一干媳妇也要过去给她请安。只不过如今她也知道,没法子让她们三个媳妇站着看自个用膳,所以干脆也不留她们了。等请安之后,就是直接让她们都回去了。 等阿璇回来的时候,宋寒川还没用早膳。见她进门,就是起身,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阿璇眨了眨眼睛,宋寒川就是低头笑道:“你先前不是说,每回去给王妃请安回来,耳朵都快冻没了?” 其实阿璇完全可以带着耳罩,她就是嫌那个不太美观,实在是影响她的美貌。宋寒川之前听了她的抱怨,还特地让人给她做了几对毛茸茸的耳罩,结果就算丫鬟拿了出来,她还是不带。宋寒川气得训了她两回,结果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这么好。 “谢谢相公,”阿璇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 宋寒川见她这模样,就算是之前有教训的心,这会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点头道:“好了,就光知道嘴上附和。若是真的听我话,就该好生带着耳罩。”、 阿璇脸上还露了点委屈出来,就见宋寒川摇头,叹道:“你啊你。” “东廷,咱们赶紧吃早饭吧,要不然该冷了。”阿璇挽着他的手臂,就是将他带着到了炕桌旁边。 丫鬟和婆子将早膳端了进来,阿璇亲自给他盛了一碗粥,因着这些早膳都放有专门保温的,所以这会还热气腾腾的。 等宋寒川用过早膳了,就去前院了。这会六王爷已是在院子里头等着几个儿子,大年三十也算这一年的岁末了,所以大家也要总结一下今年,展望一下明年。 最重要的就是,六王爷会让四个儿子分别写大字,若是写得好,可是能直接张贴在府门口的。到时候来淳亲王府拜年的人,可都能瞧见他的墨宝。 之前几年,都是宋泰詹醒了。宋绅尧是个习武的,舞动弄枪倒是在行,不过要说写字,他比较其他两个兄弟,还真是有所不如。至于宋寒川,他就是个小孩,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也就是肖王妃,一大清早特地让人把他叫了过去,就是教导他说道:“你大哥像你这般大年纪的时候,写的对联早就被你父王贴在了王府的大门口,但凡有人来家里头,你父王总是会念叨上几句。所以你今年可要用心写。” “母妃,不说大哥了,就连三哥的字都比我写得好,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宋寒远一听肖王妃又要自己和上头三个哥哥争,就是有些不耐烦。 肖王妃立即教训道:“他们怎么就能比你好,想你自打开蒙起,你父王就请名师教导你。” “母妃,三哥可是在宫里头,他的书法先生可是当朝大儒,父王给我找的师傅,根本就比不上三哥的师傅,”宋寒远其实也知道,肖王妃就是不愿意他输给宋寒川。 可这又能有什么法子,他光是年岁,就比三哥要小上好几岁。至于外家,那两人就更是一天一地了,如今他比宋寒川好的,也就是他母妃还活着,而三哥的母妃早已经去世多年了。 “就算师傅比不上,若是你比他努力,还有什么比不上的,”肖王妃一副很铁不成钢的口吻。 宋寒远只得无奈道:“母妃,三哥比我年纪大,况且我努力的同时,他也在努力啊。” “好了,母妃不愿意听你这般说,”肖王妃正色道。 宋寒远闭嘴不再说话,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在肖王妃的要求之下辩解,可是每一次都只是得到痛心疾首的训斥,所以渐渐的,他在肖王妃跟前就不太爱说话了。 “好了,你还是赶紧过去吧,”肖王妃看着面前的儿子,也是无奈地说道。 待宋寒远离开之后,肖王妃叹了一口气,旁边的福嬷嬷赶紧劝说道:“娘娘何必这般生气,咱们四少爷可是出了名的好学,何况前头几个哥哥到底比他年纪大些。” “我又何曾不知道,只是他本就是顶小的儿子,若是再不努力努力,只怕王爷眼中就更加没他这个儿子了。” 六王爷等四个儿子都来齐之后,就是自个先提笔写了一副对联。肖王妃院子的对联全都是他的墨宝,至于府门外挂着的,则就是他挑选出来的,几个儿子当中写的最好的那个。 宋泰詹今年倒是摆摆手道:“父王,儿臣今年就算了。我年纪比几个弟弟大,比他们都多学了好几年的书法,先前几年已是占了便宜。所以今年就不写了吧。” “怎么,你觉得他们三个还需要你让着不成?”六王爷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宋泰詹立即拱手说道:“儿子不敢。” “那就写,谁写了的最好,我就把谁的字挂在外头,谈什么年纪不年纪的,”六王爷说了之后,就是让他们几个都写了几幅对联。 待他仔细看了宋寒远写的之后,就是皱眉,问道:“寒远,如今你可有每次都练字?” “回父王,儿子练习了,”宋寒远低头,小声说道,谁知他一不小心就是将毛笔上的墨滴在了红纸上头,他整个身子往后缩了缩,弄得六王爷都以为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六王爷瞧着小儿子这幅瑟缩的模样,心中自然是不喜。同时又瞧了瞧旁边的三个儿子,同样都是自己生的,你说这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宋泰詹虽然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可是身上带着一股清隽贵气。可也没像宋寒远这般,一副小家子气。 对,就是小家子气,六王爷自觉的是天潢贵胄出身,儿子也是天潢贵胄。可如今他却自个把小家子气这四个字,按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他心里头对肖王妃多少还是有些埋怨,前头三个儿子,就连侧妃都没把儿子养成这样,怎么她一个堂堂王妃,反倒把儿子养得这般小家子气。 六王爷再瞧着他低头,好像地上有五百两银子等着捡的模样,就是摇头,就是转过去看了看旁边宋寒川写的字。 “不错,你虽然如今领着差事,可这字却是没有退步,”六王爷一瞧他写的对联就是夸赞道,都说字随人变,自打老三被封为世子爷之后,身上的贵气越发内敛,就连笔下的字都带着一股傲然之气。 待众人写好之后,六王爷自然是品评了一番,最后选定了宋寒川写的对联挂在门口。 等下午的时候,家丁就开始将各位少爷写得对联和福字,到处张贴。 而世子院子里头,肖王妃因为在前几天身子大好,又心疼阿璇这些日子管着这么大个家,就很是顺理成章地将管家权又接了回去。 当时阿璇基本上已经将整个淳王府年节上要准备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就连府里头最老道的嬷嬷,都不敢相信这是刚管家几个月的新手。要知道这一年里头,最忙乱也最容易出错的,就是过年的时候,各种祭祀,年节的礼庆,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每天变成花样折腾。 可就算是这样,阿璇也依旧是忙而不乱。她自个觉得管家最紧要的就是不要乱,所以她事先就已经拟定好了计划,再加上她自个也识字,就一条一条地写在纸上。所谓好记性也不如烂笔头嘛,所以她照着去年年关的流程,梳理了一遍今年要准备的东西。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她就去问肖王妃,而且还是问清楚问妥当了。要是再有不懂的,她就直接问到六王爷那边。 虽说肖王妃那边也会有些微词,可她自然是理所当然地说,儿媳头一回管着年关的事情,有些不清楚的自然要问清楚。 所以肖王妃接了管家权过去,碧竹私底下还抱怨,王妃抢了她的功劳。 倒是阿璇一点也不着急,这家里头谁在做事,谁又是浑水摸鱼的,大家都瞧见了。 今个是大年三十,吃完午膳后是难得悠闲的时候,宋寒川把自个写得福字拿来之后,阿璇非要亲自贴。 结果她贴得满屋子都是,恨不能连桌子、椅子上都贴上。 更何况,她每贴一张,就拉着宋寒川,指着说道:“世子爷,你瞧,福‘倒’了。” “福又‘倒’了,”她在槅窗上贴了一张之后,又是惊喜地喊了一声。 接着满屋子,都是她的福到了。   ☆、第147章 宫中惊魂 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家宫宴,还是除夕夜里的宫宴,那规格自然不是一般宴会能够比较的。阿璇作为皇家媳妇,也是头一回参加这样隆重的宴会。 因为此时宴会还没开始,所以男女是分开在不同大殿内坐着的。当今圣上并没有嫡后,如今后宫之中,也是由定妃、德妃还有淑妃三位娘娘共同主持宫务。而正巧的是,这三位娘娘也分别是三位王爷的亲娘。 所以肖王妃坐在定妃娘娘旁边,康王妃领着一干儿媳妇伺候着淑妃娘娘,而德妃旁边也是由成王妃陪着的。 好在这殿内也足够大,所以连阿璇她们这样的孙媳妇都有位置坐。宁康长公主和宁寿长公主也来了,她们身边也是坐着各自的儿媳妇,还有其他郡王妃,以及宗室亲族,倒也算是济济一堂了。 阿璇抬头瞧了眼对面的顾岚,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穿着银红色长褙子,领口围着一圈貂皮,脸颊比之前要丰腴许多,瞧起来日子应该过得挺舒心的。 之前宋文翰的亲娘,也就是康王府的章侧妃,一个劲地撺掇着顾岚回去,求着她亲爹给相公找个好一点的差事。要说别人家也就算了,这康王爷可是正经的王爷,他儿子的前程还用得着去求老丈人。 如今康王爷之所以还压着宋文翰,只怕也是为了顾忌世子爷宋文麒的。毕竟当年章侧妃可是极得康王爷的宠爱,宋文翰也不过比宋文麒小了一岁多点,两人一块长大,当初可没少被比较。 现在太子之位悬了这么多年,别说两个王爷等的不耐烦了,就连底下的大臣如今都三番两次的上书,恳请皇上尽早册立太子。 只是皇帝当年就是在腥风血雨之中上位的,又因本朝的太子爷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皇帝一直没有册立太子,但是皇上到底年岁大了,光是今年太医院就换了一批人,所以大臣们也极是担心,太子之位悬而不决,只怕最后会引发党争。 所以这会就连女眷之间,都能隐隐感觉到这种暗潮汹涌。先前康王妃和成王妃还能稍微维持表面的和谐,可如今两人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只一个劲地陪着身边的娘娘说话。 至于三位娘娘,就跟定海神针一般。皇上年岁已高,身边倒是也有几个宠幸的小宫人,只是那些宫人要么就是位分太低,没资格来领宴,要么就是如今还只是顶着宫女的名分呢。所以在殿中,但凡是宫妃的,基本岁数都是在四十岁以上。 “旁人一到冬天就会胖些,我瞧着你怎么反倒是廋了,”此时定妃瞧了身边的阿璇一眼,就是关切地问道。 阿璇今日穿着世子妃的礼服,妆容也是按着规格装扮的,就连头上插着的金簪都是规制样式,不曾越制一分。光是瞧着她这身规矩的打扮,定妃就打心里头喜欢。 对面康王府的世子妃,光是头上带着的九尾凤钗,若是真追究起来,那可是皇后娘娘才能有的规格。她婆婆尚且还没敢带这样越制的东西呢,她倒是把野心全都穿在了身上。 阿璇听罢,还真的伸手摸了摸自个的脸颊,立即惊喜地问道:“娘娘,可是说真的,我今个穿这身衣裳的时候,生怕自己长胖了穿不上呢。” “你婆婆这几个月病着,你又要操持王府里头的事情,我瞧着是瘦了,”定妃如此说道,旁边的肖王妃立刻就觉得定妃娘娘,这是意有所指呢。 毕竟她当了定妃娘娘十几年的儿媳妇,受到的批评总是多过于表扬的。所以定妃娘娘一开口,她就心中忐忑,生怕她在几个媳妇面前批评自己。 好在定妃今个也心情不错,同她们小辈说了几句,就连柳氏和崔氏两个孙媳妇,都没有冷落了。 等到今天领宴的时候,众人便是依次起身准备出去。一时间大家都起身了,妃嫔、宫女、王妃、公主满满一屋子地人,都往外头去,就在行进间,就见旁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撞到了前头的人,有些还撞了好几个人。 阿璇转头看过去,就觉得对面的地上倒下去了乌鸦鸦的一片。 她立即想到顾岚:“岚姐姐。” 此时被撞到的人足足有好十来个,还有人被压在了别人的身下,阿璇环视了还站着的女眷,却是没瞧见顾岚。她提着裙摆,就是匆匆走过去。 “岚姐姐,”阿璇走到这边,就看见康王府的世子妃周氏,正扶着惊魂未定的康王妃,两人在看见阿璇时,脸色变了又变。 而周氏则是反应迅速,还没等阿璇喊出声呢,她就对着地上趴着的人,惊呼道:“快救二弟妹啊,她还怀着身孕呢。” 一听怀有身孕,这会回过神的宁康长公主,赶紧指挥身边的丫鬟,就是将躺在地上的人一一扶了起来。好在大家也只是被撞倒了而已,而顾岚也很快被找到了,只是她脸色有些苍白,表情也看起来有些痛苦。 “岚姐姐,你没事吧,”阿璇见她这般模样,赶紧上前扶着她就是问道。 顾岚这会也不敢逞强,捂着肚子颤着唇道:“我觉得自己的肚子好疼。” 她怀有身孕也不过才四个月左右,正是刚刚稳定的时期,方才又是被撞的摔倒,又是被压着的。 宁康长公主立即派人去宣了太医,而周氏这时才过来,关切问道:“二弟妹,我扶着你到旁边坐回吧,临走前,二弟还特地嘱咐我照顾你呢。” 顾岚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是看了扶着自己的阿璇一眼,半晌才缓缓点头。 宁康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方才被推倒的人,此时已经纷纷起身。这里头有主子也有宫女,不过这会各个都低头检查自个身上的衣裳头发有没有乱。 “方才是谁先叫的?”宁康长公主可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当即就问道。 只见众人左右瞧了瞧对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宁康长公主冷眼瞧着她们,这才缓缓转头,看着在场的三位娘娘,问道:“这事是在宫里头发生的,该由几位娘娘追究才是。” “公主,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如咱们先去宴会,待晚宴结束了,再追究如何?”只听穿着一身绛紫色宫装的德妃,淡淡开口说道,如今她也是上了年纪,虽说头发依旧乌黑,可脸上的皱纹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而站在她不远处,被宫女护住的淑妃,则是立即反驳道:“等宫宴散了,大家都回去了,谁还会追究。不如就趁着现在问个清楚。” 德妃瞧了她一眼,不客气地驳斥道:“不过是个意外罢了,淑妃娘娘何必这般介怀。” “想来德妃娘娘是没听见我这个孙媳妇说肚子疼的事情吧?她可是怀着皇家子嗣,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担待得起,”淑妃淡淡说道。 接着淑妃则是环视了方才跌倒的众人,带着几分威严,冷冷问道:“方才究竟是谁先惊叫摔倒的,如今你自个站出来,将事情的曲折愿为说了。若真是意外,那就此掀开。若要是有人故意的,那宫里头的慎刑司也不是吃素的。” 一听到慎刑司这三个字,不少宫女立即便白了脸,可见这地方的赫赫威名。就连几个女眷都有些害怕,都不约而同抬头朝对方瞧了瞧。 待过了半晌,就见一个穿着浅紫色绣缠枝梅花嵌两指宽深紫色缎边长褙子的女子,有些害怕地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道:“回娘娘,那一声是我叫的。” 此时一直未说话的宁寿长公主,立即看着她,皱眉问道:“老三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一开始惊叫的就是宁寿长公主的三儿媳妇向氏,瞧着就是个小巧玲珑的姑娘,这会被淑妃娘娘吓地连头都不敢抬起了。只听她急急辩解道:“母亲,实在是不管我的事,是有人踩了我的裙子,将我的鞋子都踩落了。” 她一说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她脚上看去,只见她这裙摆盖住了脚背,可是左脚还是隐隐露出粉色,是袜子的颜色。看往旁边一看,只见一只精致的嵌珊瑚珠鞋履就在她不远处。 宁寿长公主一见,知道她没说谎,便是斥道:“还不敢进把鞋子穿上。” 此时这姑娘显然一副要哭的模样,阿璇瞧着她和自个差不多大。又想起之前记着亲戚关系时,就听说过宁寿长公主的三儿子也是今年刚成婚,只不过比宋寒川早了几个月而已。 这么一个小媳妇,当着这么多人面,鞋子被踩掉了,确实是有些丢人。 “看来这可不是意外,”淑妃脸上虽没露出得意的表情,可话语间却是对德妃步步紧逼。而先前开口的德妃,见她在这么多宗室女眷面前,都要下自己的脸面,也是立即冷下了脸。 只听她笑着说道:“素来听说淑妃姐姐能明辨是非,不如就请淑妃姐姐给咱们好好审断审断。” 此时阿璇趁着两位娘娘说话间,就是打量着这边站着的人,按着向氏方才站着的位置,应该是那个带着红色耳铛的宫女还有向氏的二嫂。 她瞧了一眼宁寿长公主的二儿媳妇,只见她低垂着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看着这边正在你来我往的两位娘娘。 这还不是关键,因着就是刚才,在向氏说有人踩了她一脚之时,阿璇看见她的脚在往后缩。 所以这是做贼心虚? 显然这会向氏说不出是谁踩了自己一脚,而方才人又那样多,谁也没瞧见。所以一时也没法子查下去。 而太医则是已经到了门口,淑妃娘娘派人带着顾岚到旁边暖阁歇息,只怕今晚的晚宴是领不成了。 至于阿璇则是赶紧垂头往回走,此时肖王妃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显然是怪她多管闲事。毕竟顾岚被撞倒,可连康王妃都没她这般紧张。 倒是定妃淡淡说道:“咱们还是赶紧到前头去吧,时辰也该到了。” 肖王妃在一旁扶着定妃,阿璇正要跟在她身边,谁知定妃娘娘却是没动,反而是站在原地瞧了她好几眼。 “怎么,还不过来扶着皇祖母,”定妃淡淡笑道。 阿璇登时觉得热泪盈眶,果然还是亲祖母好啊。   ☆、第148章 生娃,生娃,生娃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家族有守岁的习惯,因着大家到底都是成年了,所以六王爷也没留着他们在一处待着,反而是让他们都各自回院子里头,自己守岁去吧。 这样的日子,六王爷自然是要留在肖王妃的院子里头。 而等阿璇进了暖阁里头,旁边的宋寒川就偏头问她:“想吃点什么?” 嗯? 阿璇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倒是宋寒川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耳珠,笑着说道:“宫里的宴会,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谁都没法吃饱的。” 他这话一说,阿璇登时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庆幸道:“原来大家都是这样,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肚子饿呢。” 原来她还趁着宋寒川去沐浴的间隙,让碧鸢她们给她找点糕点填填肚子呢。 没想到宋寒川也饿了,所以她赶紧叫人进来,秋月掀了帘子过来,就躬身问道:“世子妃,您有什么吩咐?” “让小厨房准备点宵夜,世子爷饿了,”阿璇一本正经地说道。 宋寒川摇头,也没有点破她的小心思,倒是他也开口说道:“上回那个虾丸倒是不错,还有吗?” 阿璇点头,又点了几个平日他们两人都喜欢用的,接着又说道:“对了,主食就万万顺好了。” 在北方过年的时候,饺子被称为万万顺。宋寒川的口味并不像北方人,反倒是更偏向南方,喜欢米饭多过面食。不过这会都这么晚了,他也没那么挑剔了。 厨房那边大概是猜到他们回来,肯定要宵夜的,所以很快就将宵夜准备好了,几个丫鬟端了上来。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不过他们两个一块吃饭,倒是没那么多的规矩。阿璇也将之前在大殿里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宋寒川,只听她略带庆幸地口吻说道:“幸亏当时岚姐姐及时用手护住了肚子,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宋寒川也听说了女眷那边发生的混乱,只是当时大家都没当一回事。此时他皱着眉头,显然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你怀疑是宁寿长公主的二儿媳妇做的?”宋寒川低声问道。 阿璇点头,不过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证据。只是那会她表现地很紧张,而且在向氏提到有人踩她的脚时,她还往后动了一下,似乎是害怕别人看见她的脚一样。” 宋寒川倒不是怀疑她的判断,只是他没想到,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之下,阿璇居然还能这么冷静自持,看来她也是在慢慢成长。 所以阿璇再抬头看他时,就见对面的人带着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她眼神一愣,随后就是托着腮帮凑近他,笑呵呵地问:“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好聪明,观察细致入微?” “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宋寒川淡淡说道。 呜呜呜,这个人又作弊。 阿璇一直觉得像宋寒川这样,外表高贵冷艳,但是实际上却情话力max的男人,实在是太闷骚太可爱了。她的男人带着点小傲娇,她表示还是很可以接受的嘛。 等阿璇吃了一口饺子,发现自己吃的第一个就是虾仁饺子,味道鲜美的险些让她把舌头都要吞进去了。好好吃,她吃,她吃,她再吃。 结果再吃到第三个的时候,她一口咬下去,就听见嘎嘣一声脆响,连对面的宋寒川都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阿璇这一下咬地实在是太狠了,她怀疑自己的两颗门牙都要松动了。这年头要是牙齿坏了,可没有专门的牙齿帮你补了。她一边含着眼泪,一边将嘴里的饺子吐出来,就看见一枚圆形方孔铜钱在白嫩的饺子皮躺着。 虽说已经想到会是铜钱,不过看见的时候,还是异常高兴,指着铜钱便是笑道:“东廷,你看我吃到铜钱了,来年肯定是财运亨通。” “来,先喝口水漱漱口,哪有吃饺子像你这样咬得这么狠的,”宋寒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瞧她方才咬饺子的模样,估计人脖子都能被她咬断了。 宋寒川又问她牙还疼不疼,还想叫府中良医过来看看。阿璇哪好意思啊,等人家大夫来了,难不成她还说是吃饺子吃的啊。 好在她的牙齿很是坚固,就算是经过这么大的折磨,都还毅然□□着。 “慢些吃,”宋寒川在确定她没事之后,还是忍不住笑着叮嘱道。 阿璇极少会守岁,从前在家中时,卫氏总是会心疼她,所以到了半夜的时候,就她在炕上躺着睡回。如今也是,宋寒川强行将她揽在怀中,让她闭上眼睛歇息会。 “那你呢?”阿璇忍不住问道。 宋寒川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人儿,轻松一笑:“我不困,你闭上眼睛休息会。明早还有起早呢。” 是啊,大年初一早上,一大清早要给六王爷和肖王妃请安,紧接着就是进宫,给皇上和各位娘娘请安。 反正就是忙碌。 待第二日时,阿璇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中,她转头看了一眼,整个床铺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外面也是静悄悄的。 “东廷,”阿璇坐起身来,冲着帘帐外头喊了一身。 好在她话音刚落,内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碧鸢进来时,就问道:“世子妃,奴婢伺候你起身吧?” “世子爷呢?”阿璇问了一声,就已经自己掀开帘子,准备下床。 碧鸢赶紧过来,伸手轻搭起床帘,身后是锦绣堆,而阿璇则是披散着乌发,坐在床边,不过身上只穿了一身简单的亵衣,就连袜子都没穿,露出一只莹白嫩滑的小脚丫。 “世子妃,奴婢先给您穿袜子吧,虽说屋子里头暖和,可不能大意了,”碧鸢性子温和,不过就是把阿璇当成小孩子一样,时不时地要念叨上几回。 “世子爷人呢?”阿璇一醒来就没瞧见宋寒川,还以为他落下她,自个给六王爷和肖王妃请安去了。 她这一夜睡得也不是极安稳,方才就是梦到自个因为大年初一早上迟到,不仅被六王爷责骂,还被皇上当着众人面斥责,甚至皇上还罚她站在太液湖旁边吹冷风。 还真是好梦不见,坏梦连连的。 碧鸢只笑着说道:“姑娘别害怕,这会时辰还早着呢。” 阿璇低头看了她一眼,就是问道:“你们昨个晚上都没睡?” 丫鬟也是要守夜的,而且她们可不像阿璇这样还能偷偷懒。可瞧着碧鸢这样子,倒也不像一夜不睡。 “其实子时一过,世子爷就让奴婢们回去歇息了,”碧鸢此时已经帮阿璇穿上了袜子,她又冲着外头叫了一声,就见金珠拿着衣裳进来,秋月则是亲自端着洗脸的铜盆,后头还跟着几个小丫鬟,手里拖着盘子,里头放着的都是香夷和刷牙用具。 待阿璇穿戴整齐之后,还没瞧见宋寒川,就觉得奇怪。 她正要问,就见碧鸢神神秘秘地说道:“姑娘自个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帮人怎么都神神秘秘的啊。 待阿璇出去时,外头天幕依旧漆黑,连月亮都在当空闪烁着。只是整个院子却亮堂如白昼,廊下挂着一排排精致六角宫灯,只是绯红的灯光,照在铺满白雪的院子,夹杂着一片明艳的红。 居然下雪了。 此时阿璇刚掀了帘子出来,就看见空地上穿着世子爷吉服的人,正围在一个雪人旁边,而院子里头已经有好几座雪人。 这会宋寒川正拿着煤球嵌在雪人的眼睛里头,从前在宫里头的时候,大家一块打雪仗,扔的满脖子里头都是的,身上穿着的新衣裳,没一会就被融化的雪水浸湿。 “东廷,”阿璇站在廊下,忍不住喊了她一声。 宋寒川回头,就看见她站在廊下,六角宫灯的亮堂照射在她莹白的脸颊上,犹如透明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过来,”宋寒川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过却是伸出了一只手,对准她的方向,似乎在等待她过来。 阿璇提起裙摆,就是缓缓走了过去。当她牵上他冰凉的手掌时,忍不住心疼地问道:“你在雪地里多久了,手冻地像冰块一样。” 宋寒川只觉得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像是个小小的暖炉般,一直暖到了他的心底。不过虽然这般温暖,可他还是害怕自己的冷手冰着她,待要收回去的时候,却被阿璇一把给抓住了。 她有些霸道地说道:“牵着我的手,不准放开。” 因为是雪夜的原因,周围都特别亮堂,再加上廊下那一片宫灯,阿璇转头瞧了瞧四周,惊喜地问道:“这都是你堆的?” “咱们一家子,”宋寒川肯定地点头。 阿璇瞧着两个大雪人,旁边的三个小雪人,登时觉得有些面红耳热。谁知旁边的人还尤不自觉地说道:“不过我觉得三个好像不太够。” “那你还想要几个啊?”阿璇忍不住问道。 宋寒川还真的严肃思考了下,随后说道:“最起码应该有一个马球队吧。” 阿璇细细回想了一下,一个马球队究竟有几个人时,就听宋寒川带着轻笑地声音,替她解惑道:“五个。” 她登时瞠目,只觉得这个任务似乎有些太艰巨了吧。 不过宋寒川还是赶紧把她拉回了院子之中,又让人拿了暖手炉来,两人这才坐了下来。等到了时间,又是去了正院,给六王爷和肖王妃请安。 六王爷照例准备了红包,只是瞧着这满堂全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居然连一个孙子辈的都没有。哪怕就是个还抱在手里的小婴儿,他也一定会抱个最大的红包。 所以一向不太过问这些事的六王爷,都觉得家里头实在是少了小孩子的欢声笑语,郑重其事地说道:“如今你们已经成家了,日后最紧要的是开枝散叶啊。” 六王爷这话一说,柳氏和崔氏两人,登时就羞愧地垂下头。阿璇成婚才几个月而已,所以她们自然知道,父王这话就是对着她们说的。 肖王妃一听这话,心中自然是开怀,就算成婚了又如何,还不是生不出孩子。 不过她表面还是很体贴地说道:“好在如今连世子爷也大婚了,日后就看你们哪一房能传出喜信来了。我和你们父王可是日夜都盼着,咱们淳王府也有小家伙每天乱跑呢。” 六王爷原本也只是一提,被肖王妃这么一说,又瞧见他之前见过康王爷的孙子,还多大点的小人儿,抱着爷爷的腿就是不撒手。 于是一大清早,作为王府的最高领导,六王爷就给三个儿媳妇下达了新的一年的重要使命。 生娃,生娃,生娃。   ☆、第149章 亲事待定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阿璇再进宫的时候,可就没见到顾岚。听康王府说,是因为她动了胎气,所以淑妃娘娘心疼她,让她在家好生歇息。 今日是大年初一,宫里头也是喜气洋洋的。不过因为下雪天路滑,众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等一天忙下来,阿璇回到院子里头,简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寒川到底是个男人,又因为早已经习惯了皇家这一整套繁琐的礼节,所以进来的时候,还能十分冷静地指挥丫鬟去烧热水,又亲自倒了杯茶水给阿璇喝下。 “相公,真是好生厉害,”阿璇立即感慨说道。 宋寒川轻笑一声,得意道:“我在别处应该更厉害吧。” 阿璇一开始还没听出他的画外之音,待半晌之后,才回过神。这人当真是厚脸皮啊。她也从这会才发现,自打两人成亲之后,宋寒川的脸皮,还真是一日厚过一日,什么话都敢说。 “今个父王教训的话,你可听见了,”宋寒川坐在她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腿上,偏头看着她问道。 阿璇想了想六王爷今早训示的话,虽说六王爷也说了许多,不过主题就是生娃、生娃、生娃。她没想到的是,宋寒川居然又提起来了。 不过好在她备嫁的两年之中,卫氏生怕她日后子嗣艰难,还特地托了卫家老太太,请了一位很是有名的妇科圣手,给她专门调理了身体。所以她还没出嫁时,就听了一肚子的妇科经。 此时又六王爷和宋寒川连番点拨,还是免不得有些害羞。 不过讨论这事的也不只是他们夫妻两,这会柳氏正服侍着宋泰詹泡脚,他身子骨没有两个弟弟那般健壮,所以这么一整天下来,也是腰酸脚疼的。这泡脚的方子是柳氏回去特别给他找的,此时热腾腾地水汽冒起来,她亲自蹲下给宋泰詹挽起裤脚。 宋泰詹见妻子亲力亲为,也是赶紧将她拉了起来,说道:“好了,这些事情哪里要你亲自动手。” “服侍大爷是我份内之事,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柳氏低头说道。 不过宋泰詹还是把她拉了起来,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后,看了她几眼,才说道:“今早父王说的话,你听听就罢。” 柳氏没想到宋泰詹会这般,霍地抬起头,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丈夫。说实话,她一直以来,觉得宋泰詹对自己也不过是敬重多过宠爱,两人之间虽是最亲近的夫妻,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所以此时听到丈夫这样的安慰话,她说不感动,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她双唇张了张,最后才开口说道:“都是我没有用,让父王失望了。进门快三年还无所出。” 女人没有孩子,总觉得腰板挺不直,况且她家世又不显赫。和其他两个妯娌相比,什么都不出众。而且作为进门最久的媳妇,至今连个喜讯都没有。她知道如今之所以没人往她院子里头塞通房塞姨娘,那是因为韩侧妃在庄子上休养。 肖王妃作为嫡母,哪里好轻易插手庶子房中的事情。 至于她自己,此时她看着面前宋泰詹的面容,即便他相貌同世子爷比起来没那么出众,又是这样庶出长子的尴尬身份,可他是自己一生的依靠,一生的爱恋啊。所以柳氏就算再端庄大方,也不愿亲自给宋泰詹安排通房。 今天听到六王爷那般说时,她虽心如刀绞,可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 但在此时,她泪如雨下,颤颤说道:“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 “好了,别伤心了,许是咱们缘分还没到呢,”宋泰詹将她拉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就是安慰她说道。 柳氏只伏在他怀中,低低地哭泣着。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淳王府的三位成婚的少爷们,自然得陪着媳妇回去。待阿璇给肖王妃请安回来后,宋寒川陪着她用了早膳,两人就准备出门。 谁知出门的时候,居然遇见了宋泰詹夫妻两。 等阿璇上了车后,还有些奇怪地说道:“我看大嫂怎么有些心情不好?” 宋寒川没回答,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看柳氏,所以对于阿璇的这个问题,他还真的附和不了。 上回回娘家是临时的,所以阿璇什么礼物都没能给双胞胎带,所以这会不去,她不仅封了大大的红包,还特别准备了礼物。 所以卫氏看着两人从红包里头抽出来的银票时,当初就惊讶道:“你未免也太宠他们了,小孩子哪需要这么多的银子。” “娘,这也是过年而已,你瞧我平日里头哪给过他们这样多的银子,”阿璇立即自证清白地说道。 卫氏说不过她,只有对顾应承他们说道:“虽说是姐姐给的红包,可也不许乱花,听见了吗?” “娘,放心,我肯定好好看着应启,”顾应承立刻就把顾应启出卖了。 旁边的顾应启哼了一声,就是大大地喊了声:“谢谢姐姐。” “知道东廷和你今天回来,待会你大伯父一家也会过来,”在双胞胎出去之后,卫氏忍不住叮嘱说道。 按理说,应该是顾阶带着一家子到顾家大伯家里,不过有宋寒川这尊大佛在,所以顾家大伯还是很愿意带着一家老小过来的。 “菀姐儿的事情,我之前问过你大伯母了,不过她死活不承认,只说是没影的事情,肯定是别人再乱传,她还一个劲地问我是谁说的,瞧那模样,似乎还想说这话的人算账呢,”卫氏看着阿璇,也是露出疑惑地表情,说道:“我看这事未必就是真的吧?要不然你大伯母,哪里会这么理直气壮。” 阿璇只是低头,缓缓说道:“都说无穴不来风,我看您也不能单单听大伯母如何说。” 卫氏想了想杨氏平日里的行事,也是点头。 所以阿璇还特意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说道:“要不这样吧,待会大伯母来了,您就问菀姐儿亲事说的如何了?就说我这边有合适的人选,想探探她的口风。” 卫氏瞧了她一眼,立即惊讶道:“你这是诓骗你大伯母?还是真的有人选啊?” “母亲只管放心吧,再怎么说世子爷的外家也是魏国公府啊,你忘记了他家鼎鼎有名的赏梅宴了?”要说京城之中,谁家对于各家未婚少男少女们资讯掌握的最全,只怕就当属魏国公府了吧。 卫氏点头,不过又生怕她真的对顾菀的婚事大包大揽,就是叮嘱道:“若是你只是想套你大伯母的话,我问问就好,你可别轻易插嘴。” “娘,没事的,菀姐儿的性子我知道,就算我真的给她保媒了,她日后肯定也是个好媳妇,”大房里头,阿璇最喜欢的就是顾菀了,小姑娘是个明白人。 卫氏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大房出的歹笋太多,况且就连杨氏这根竹子也不是好的。所以她只怕顾菀就是表面功夫做的比其他两个姐姐好而已。要是再有一个顾怡那样的女儿,只怕真能活生生气死大老爷夫妇了。 等大房的人到了,杨氏就领着顾菀还有媳妇贾氏过来了。贾氏是二少爷顾应松的妻子,不过是个扬州富户的女儿罢了。 贾氏是个庶子媳妇,所以对大伯母自然是极恭敬,即便杨氏发话让她坐下,她也只是屁股挨着小半边椅子而已。 “世子爷对阿璇可真好,这大清早就回来给岳丈和岳母拜年了,”杨氏嘴上说出,可心里头却是止不住地羡慕。 要说当年自家的两个闺女也是和这五丫头一块进宫入选的,结果全家就选上了她一个。 阿璇正低头和顾菀说话,不过也无非是问她如今在家都做些什么。顾菀低声答道:“如今也不用再上学,就是在屋子里头做做绣活,看看书罢了。” “咱们六妹妹就是贞静,”阿璇笑道。 旁边的贾氏听着她们的话,也是有心捧顾菀,就是凑趣说道:“可不就是,就没见过比咱们五姑娘还要安静贤淑的姑娘了。寻常除了给太太请安之外,就是待在自个院子里头看书刺绣呢。” 顾菀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看了一眼,贾氏瞧她的模样,又是笑道:“菀姐儿就是容易害羞,左右世子妃也是自家人。” 虽说贾氏说她是自家人,不过却还是恭敬地称呼阿璇为世子妃。 阿璇倒是笑了下说道:“二嫂说的是,咱们是自家姐妹,打小一块长大的,当初可是一块领过先生板子的。” “是啊,还有七妹,”顾菀似乎也有些怀念那会的日子,随后她就又惊喜道:“五姐,你还不知道吧,马上三叔一家也要进京了。” 顾家三叔是庶出,老太太一向不喜他们那一房,当初分家之后,他们就是立即搬出了顾府。后来二房又来了京城,阿璇不知道顾阶和顾三叔联系怎么样,反正她们女眷之间联系却是少了。 所以乍一听到顾家三房要进京,她也是高兴。她立即就说道:“六妹妹这会也有十三岁了吧?” 顾菀点头,笑道:“肯定长成大姑娘,这么一说咱们都有三四年没见面了。” 可不就是,顾家大房进京是因为大老爷起复了。可顾家三叔却一直是个举人而已,加上上一科会试他并没有参加。所以一直在信阳苦心读书。 要说按照常理,顾三叔来参加会试,不应该是拖家带口的啊。就算真的中榜,再派人把家小接过来也未尝不可吧。 不过这到底是喜事,阿璇也没考虑那么多,就是笑着同顾菀说起从前的趣事。 而那边卫氏因想和杨氏说顾菀的亲事,就是对阿璇说道:“先前你不是一直说想再看看自个的院子的,你带着你六妹妹过去玩玩,娘都给你收拾好了。” 待将两人支开后,卫氏就是对杨氏说道:“你跟我说实话,菀姐儿的婚事到底有没有定下?” 杨氏瞧她把顾菀两人支开,就知道卫氏想要和自己说些她们不能听的话。可她也没想到卫氏一开始就这般强硬,她登时有些不悦地说道:“弟妹,我先前不是也和你说过,菀姐儿的婚事我也是着急地很。可到现在都还没定下呢。” 卫氏点头,说道:“那好,先前你不是还请我帮忙相看相看的,如今阿璇说了,她可以帮菀姐儿看看。” 杨氏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因着之前卫氏对顾菀婚事总是推三阻四的,再加上她手里又有底牌,所以她也不想瞧卫氏的冷脸。 结果如今是阿璇愿意帮忙,这可就和卫氏出面又不一样了,毕竟一个只是官员夫人,而另一个那可是堂堂的亲王世子妃。光是她身边交际的那些,都是亲王夫人、郡王夫人还有公主,就是杨氏没福分见的高贵人儿。 “此话当真?”杨氏颤声问道。 卫氏点头,笑道:“菀姐儿是阿璇的堂妹,她们两个自小一块长大,所以她出面,你总该放心吧。” “放心,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一百个放心,一万个放心,”杨氏急切说道。 谁知卫氏又是忍不住问道:“所以菀姐儿现在还没议亲呢?” “没,当然没呢,”杨氏止不迭地说道。 不过心里头却是窃喜,幸亏那家说要低调,说没成事之前不能让旁人知道。先前她还不高兴来着,结果竟遇上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若是菀姐儿能寻上一门更好的婚事,豁出她这张老脸又何妨。   ☆、第150章 真相 第一百五十章 待阿璇进了自己院子之后,才发现院子里头虽然被重新摆设了一遍,可风格却还是她当初住着时候的样子,温馨又舒服的风格。 “二婶娘对五姐可真好,就算出嫁了,院子还继续留着呢,”顾菀打量了四周,有些羡慕地说道。 阿璇回头瞧了她一眼,就是拉着她在旁边坐下,原本她院子里头是有小厨房的。不过这会已经没人在住了,所以小厨房也被撤掉了,就连茶水都是碧竹领着几个丫鬟从别处端过来的。 “这茶倒是香地很,”阿璇品了一口茶后,就是端着茶盏仔细瞧了瞧,可不就是好喝地很。 顾菀也点头,笑道:“我就说嘛,五姐一回来,二婶娘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说的好像我娘藏着好东西不让你吃一般,”阿璇哼了一声,吓唬她道:“我待会就去跟我娘说。” “五姐还是饶了我吧,”顾菀赶紧求情。 阿璇这才满意点头,笑道:“这才像话嘛。” 虽说堂姐妹,可到底一个成了婚,一个却还是个小姑娘。阿璇就比顾菀大了几个月而已,可如今她要考虑的问题是怎么生娃,而顾菀要考虑的问题则是嫁人。就好像是两人都经历一场考试,可顾菀的考试是中考,而阿璇的考试则是高考。 所以高考生阿璇面对中考生顾菀,还是能提供一点自己作为过来者的经验。 她找了借口把房中的丫鬟都支开了,想了想还是委婉地说道:“一晃这么多年,咱们姐妹之间可都大了,蕙姐姐嫁到外头去了,如今是难得见上一面。所以六妹,你怎么得都在嫁在京城,日后咱们作为亲戚还能常来走动呢。” “五姐,你说什么呢,”小姑娘提到自己的婚事,就没有不害羞的。顾蕙当即垂下头,显然是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 “这又何妨,如今就剩下你我姐妹两人,况且你又到了适婚的年龄,怎么就不能和姐姐说说了,”阿璇开解说道。 此时她面上带着极其真诚的表情,就连眼睛都闪烁着诚实的光辉,可奈何顾菀就是不抬头看,她颇有些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不过顾菀这姑娘还真的不太像大房人,就算阿璇这般说了,可人家该守着规矩的,还是继续守着规矩,直接便说道:“五姐姐说这话,我实在是不敢接。毕竟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最终大伯父和大伯母选的人是要和六妹妹你过一辈子的啊,老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不愿见六妹妹日后艰难,”阿璇诚心说道。 顾菀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显然是奇怪为何自己的堂姐,一直要说这样的话。她还是抬起了头,直直地盯着阿璇,显然是想得到她这般说话的理由。 “崔家的婚事,并非良缘,”阿璇沉声说道。 顾菀面容一僵,显然是没想到阿璇会突然这么一说,也是因为这话来的太直接太果断,她甚至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阿璇叹了一口气,看来方棠所说并非假话。 “我不知为何崔家会这般行事,但显然当初我和崔谨的婚约一事,六妹,应该也是清楚的,”阿璇依旧盯着顾菀看,此时她胸膛上下起复着,似乎在想着怎么回答阿璇的话,又像是脱了水的鱼般,被阿璇密不透气的追问,逼迫地胸膛上下起伏。 “我和你是堂姐妹,我和崔谨曾经有过婚约,可崔家如今不惧流言,依旧还和六妹你议亲,难道这件事不值得怀疑吗?”阿璇盯着她看。 终于顾菀被她逼迫地抬起了头来,她看着面前的阿璇,颤了颤唇,半晌才说:“有什么值得怀疑?表姐是觉得崔家来和我议亲,就是有利可图,是为了谋得咱们顾家的好处吗?” 阿璇从未见过顾菀这般充满戾气的模样,她叹了一口气,温和解释道:“六妹妹,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愿你受了委屈罢了。” “其实是为了你自己吧?”顾菀轻笑了一声,不过这笑声之中略带嘲讽,倒是她脸上反而没那么多的怨怪,只笑着歪头道:“五姐是因为害怕我同崔家人订婚,会将你和崔谨当年的那段陈年旧事重新翻出来吧。是啊,毕竟堂堂的淳王世子妃,居然和别人订过婚。确实会影响淳王府的声誉。” “六妹,我是好言相劝,”阿璇知道她此时钻进了牛角尖,也并不发火,只淡淡说道。 “好言吗?可在我看来,表姐只不过是担心悔婚之事,纸包不住火了,”顾菀轻轻说道。 阿璇瞠目,她没想到顾菀会这样想,半晌之后,她才面色古怪地笑了下,问对面的小姑娘:“你该不会觉得我阻止这件事,只是为了掩藏当初毁婚一事吗?” 顾菀憋住没说话,可脸上的表情再一次出卖了她。其实顾菀平日里头不是这般脸上藏不住事情的人,只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在自己这个五姐面前,就是什么心思都藏不住。从小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随意露出的一个表情,都能让阿璇瞧出端倪。 再看着顾蕙那些年在阿璇手底下吃到的亏,所以日积月累,她对阿璇就生出一份忌惮来,再加上如今阿璇成为亲王府的世子妃,同她这个五品官之女,更是天差地别一般。 “若是六妹妹这般想,那我也无法,”就在阿璇说话之前,碧鸢在外面轻声唤了她一声,阿璇便是如此说道。 顾菀见她也只是说说而已,这才总算放心。 谁知等回去的马车上,杨氏却是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笑道:“都说咱们菀姐儿最有福气,我瞧着也是。你比你上头两个姐姐可是赶上好时候了。” “娘,你说什么呢,”顾菀看着杨氏,却是有些忐忑地说道。 杨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欢喜说道:“你五姐果真是个厚道人,就算如今当了世子妃,也没忘记咱们这些亲戚。方才你二婶娘同我说了,你五姐要帮你寻一门亲事呢。” 顾菀登时大惊失色,她以为方才自己那般对阿璇,两人之间已是不欢而散。她不会再管自己的事情了,可谁知她居然还要帮自己寻一门亲事。 她登时不相信,就是说道:“娘,你难道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五姐姐的,还有二婶一家一向和咱们家不和,她们怎么会真心实意地帮我寻婚事啊。” 杨氏的老底被自己亲闺女掀开了,登时就是有些不太高兴。她极迅速地沉下了脸,十足地□□面孔,吓得顾菀也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再轻易开口。 此时杨氏斜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是问道:“你是不是一听崔家的事情,就动心了?” 顾菀垂着头,死死地咬着唇,一言不发地模样让杨氏也一时无奈。 不过都说知女莫若母了,杨氏对这个小女儿的心思自然也是知道地一清二楚,此时她不说话,无非就是被自己说中了心思罢了。至于顾菀的性子,就是吃软不吃硬。所以杨氏从袖子中掏出帕子,立即低低说道:“你上头的两个姐姐是一个都不让我省心,你三姐和那个何祁的事情,让我在你二婶面前是一点抬不起头来了。接着又是你大姐姐,你说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原本杨氏还只是想装模作样地哭上一哭,好让顾菀顺了自己的心思。可这一会一提到顾怡,她这心里头就跟刀子搅着一样,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的疼啊。 “你说你大姐那心是什么做的,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可有她这么坑害自己爹娘的吗?自打得知她生病,我是日也担心夜也担心,头发一把把往下掉,恨不能自个待她受了那份罪过,可偏偏她居然是伙同那个小畜生一起来诓骗我,”杨氏这会是一提起顾怡就是满肚子的委屈。 顾怡和黄立暄两人的事情,实在太过太过荒唐,所以大老爷亲自写了信,又亲自派人押了这夫妻两人回去。还请黄家老爷亲自管教儿子和儿媳妇,至于顾怡,他也是毫不留情,更是说出了,只当日后没这个女儿的话。 顾菀一听到杨氏提起大姐的事情,心里头也觉得难受,就是立即伸手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娘快别伤心了,我日后定当好生孝顺娘亲和爹爹,肯定不会和大姐姐学的。” “娘盼着你有门好婚事,难不成还会害你不成,”此时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再说崔家的,不过是个三房的庶出子而已,我原本就在犹豫,如今既然有你五姐说亲,这门婚事就暂且先压着吧。” 此时顾菀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可你知道五姐和二婶,是因为以为我在和崔谨议亲,这才会帮忙的,若是以后被发现了,只怕表姐会不高兴的。” 杨氏半晌都没吱声,说道:“可这也不是没法子。” 若是说杨氏一辈子都糊涂,这会却难得聪明了一回。当时卫氏来问时,她就矢口否认。后来她又回了娘家,将此事同自己亲娘一说,杨家老太太就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就把这事认下来,既然卫氏来问,肯定是不愿让顾菀和崔谨成婚的,到时候她们要是想阻止这门婚事,就会给顾菀安排一门更好的婚事。 等顾家大房离开之后,阿璇回想气顾菀方向说的话,她从前从来不会这般的,一个人按理说不会突然有这般大的转变的。 还是不对劲。 她又回了卫氏的院子,在听到卫氏同杨氏的交谈内容之后,还是觉得不对劲。 随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相信方棠了,就因为她是方家人,所以她就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了? 待意识到这点之后,她才立即回过神,就是派人去前院请宋寒川。不过待丫鬟要去时,她又是突然喊道:“算了,还是别去了。” 回去再问也是一样的,没必要为了这一时。 卫氏看她的模样,有些焦急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娘,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想问问世子爷,不过这会他肯定陪着爹爹说话呢,也不急在这一时,”阿璇笑道。 等她和宋寒川回去时,两人上了车时,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呢。一上了车,阿璇就是扶着他靠着车里榻上躺着,又从小几上的紫檀茶盘上端起茶盏,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中。 车厢里头摆着暖炉,这会密闭的空间也是格外暖和,旁边鎏金鹤嘴香炉正涂着淡淡的清香,是阿璇亲自调制的香,带着几分清新果味。 宋寒川酒量素来不错,不过今天在席上,又是陪着顾阶,又是陪着大老爷,还有顾应衍和顾应松两兄弟在一旁,他就是再好的酒量,也是双掌难抵四拳,上车前就已经歪歪斜斜的。还幸亏是卫氏心疼女婿,让人给他做了醒酒汤,喝了之后又歇息了会才上车回家。 要不然这会马车这么晃荡,他非得吐了不可。 可阿璇心里头瞒着事情,见他此时眉头紧锁着,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宋寒川抬起眼脸,见她盯着自己直勾勾地看,就是笑道:“怎么了,这么盯着我看?” “和我六妹议亲的人,真的是崔谨吗?” 宋寒川看了她半晌,才淡淡开口回道:“不是。”   ☆、第151章 光速和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为什么要骗我?” 阿璇愣了半晌,才意识到是宋寒川骗了自己。方棠对自己所说的话,是因为受了他的指使吗?还有一开始提起方棠的时候,他就应该骗了自己吧。 车厢里头的空气如同凝滞了一般,从鎏金鹤嘴香炉里面吐出来的淡淡清香味,似乎让整个车厢变得越发闷热,让她的思绪都没那么顺畅了。 如果说她相信的是方棠,倒不如说她相信的宋寒川,她觉得他不会骗自己。所以在她告诉宋寒川,顾菀在和崔谨议亲后,没有得到他否定的答案,她就将这件事当成了真的。 待此时回过神,阿璇才不敢相信,宋寒川居然骗了自己。 她张了张嘴,想质问他,可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倒是对面的人,此时睁开眼睛,原本就黑亮的眸子更加幽沉。 “和顾菀议亲的本是崔家三房的庶出子,”宋寒川声音依旧淡淡,似乎完全没有意外阿璇会来问自己。 此时马车依旧在前行,只是车中的夫妻两人却是望着彼此。阿璇看着面前的宋寒川,似乎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些陌生,他清冷的面容,淡漠的口吻,她以为自己不会听见也不会看见,可是当他这般对自己说话时,她还是觉得受不住。 阿璇并不是个歇斯底里的人,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于是接下来就是沉默。大概问到这种程度,已是她的极致了,似乎再往下问过去,她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宋寒川皱着眉头,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他一向不喜欢马车上有伺候的人,所以此时只有他和阿璇坐在马车里面。阿璇不说话,他也是静默,一时车厢里头安静的可怕,只听到外头车辕滚动的声响。 阿璇将头撇过去,看向一旁,脸上面无表情,瞧着是一副不愿和宋寒川多说一句话的模样。至于宋寒川,则是磨了磨牙,说实话,他这会就想教训某个爱把事情憋在心里的人。不过一想到车夫就在外头,他还是给点面子。 也不知是阿璇的心理作用,还是如何,到了王府的时候,她只觉得今个的车程尤其的远,就好像车夫是绕着整个京城闲逛了一圈才回来般。 碧鸢她们过来伺候两位主子下车时,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会先下车的世子妃。要是从前,都是世子爷先下车,然后亲自扶着世子妃下来。碧鸢和碧竹两人站在两旁,小心翼翼地伸手扶着她。 就见碧竹抬头小心觑了她一眼,显然是奇怪,在顾府上车的时候,世子妃面色还好,怎么下车就铁青成这般了。难不成和世子爷吵架了? 她迅速地和碧鸢交换了眼神,显然也从碧鸢眼中瞧见了同样的担忧。自打阿璇成婚以来,别说和宋寒川吵架了,就算和他红脸都不曾有过一回。不仅是世子院里的人,就连整个王府都知道,世子爷对世子妃那叫一个宠爱。 可如今见夫妻两人好似生了隔阂,她们两个丫鬟都着急不已,恨不能立刻问清楚了,就跪着求阿璇赶紧和世子爷认错,好生哄哄世子爷吧。 他们回来了,自然要去给王爷和王妃请安。王妃因着今年身子不好,所以连初二都没回去,不过肖家人却来了。王爷看在肖王妃的面子上,也是稍微给了几位舅老爷,和肖家那些纨绔子弟脸面。 等他们进了王妃的院子,就瞧见里头似乎人影绰绰,待进去之后,居然又和大爷还有柳氏夫妇两人碰上了。早上出门的时候,阿璇就记得和他们夫妻是一块走的,回来的时辰都这样近。 待肖王妃给他们两人赐座后,阿璇一抬头就看见对面柳氏身后站着的女子,微微吃了一惊,只因此女虽是一身丫鬟打扮,可就算是如此朴素的打扮,都遮挡不住她的好颜色。 这不是柳氏身边平时会带着的丫鬟,况且这丫鬟容貌太过出色,哪有正室身边摆着这样绝色丫鬟的,这不是主动给丈夫提供合法出轨的机会。毕竟睡老婆的丫鬟,在这个年代来说,可就太寻常了。 或者说,一般姑娘家出嫁,家中都会被她准备通房预备役的,一旦发现丈夫又被别的小妖精迷住的时候,正室就可以合理地给他安排通房。至于这通房,自然就是自己身边知根知底的人最好了,这样一来,既可以抓住丈夫的心,也可以传出一个大方贤良的名声。 阿璇仔细想了想,却是不记得今早柳氏离开时,身边是不是带着这个丫鬟了,还是这丫鬟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 肖王妃照例问了问顾家父母的身体状况,说话间,六王爷也从外头过来了,只是脸色瞧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好的模样。 待他坐下后,肖王妃立即露出笑脸,指着柳氏身后就说道:“先前王爷不是还说要让他们三房多多开枝散叶的,今个大媳妇回娘家,就是带了个人回来,所以给大爷安排的通房。要我说啊,这通房之事,她自个瞧着办就是了。不过这孩子就是守礼懂规矩,人一带回来,就是领过来给我瞧了。” 阿璇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又是转头看了柳氏身后一眼。 六王爷脸上也是露出微微惊愕,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在瞧见那丫鬟的样貌之后,才缓缓说道:“既然是来伺候主子的,最紧要的就是本分,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敢越了规矩,一律严惩不贷。” 肖王妃当着六王爷的面说起柳氏这事,其实就是想给阿璇上眼药,毕竟人家做大嫂的起了带头作用,你是不是应该也考虑考虑。谁知她偏头看过去,就瞧见阿璇正低头看着自己衣裳上的纹路,似乎真的能看出花来。 而阿璇也是尽力地垂头不说话,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不关我的事情,我可不要掺和进来。 别说她现在和宋寒川有点小矛盾了,就算她今天是和宋寒川打了一架,她都不会想不开亲自给老公安排通房。这种大无畏的奉献精神,她可学不来,她也不想学。这会她心里又觉得柳氏太傻太实诚了,你说你安排通房就算了,你还安排这么美貌的。 阿璇都恨不得问问柳氏,你傻啊,你傻啊,你到底傻不傻啊。 不过这话不该她说,她也不好说。所以这会她就乖乖地坐着,反正不管肖王妃说什么,她就装傻、装傻、装傻到底。 宋寒川转头看见她的模样,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整个人坐地很正,只是头却很适当地垂了下来,不过坐着的身体却还是偏向自己这边的。 之前下车还绷着一张脸,一副和自己坚决不说话的模样,这会被肖王妃这般刺激了下,倒是还有些效果。 “好了,我看柳氏这般懂事,大房肯定很快就能传出好消息来,”肖王妃虽说的是柳氏,可眼睛看着的却是阿璇,似乎不懂事的就是说的她。 可她这般指桑骂槐,被指到的人只当没听懂,她总不能再指着阿璇的鼻子说吧。 等二房的宋绅尧和崔氏回来后,肖王妃又在崔氏跟前夸了一番柳氏,话里话外都是你要好生跟大嫂学学,别那么善妒。 崔氏看着柳氏身后站着的,那个貌美丫鬟,脸上的惊讶可是一点都没藏住掖着的。显然她也觉得柳氏实在是实诚地有些过分,居然会给宋泰詹弄了个这么美貌的丫鬟,也不怕她万一被丫鬟迷上了啊。 待说了会话,六王爷就让他们各自都回去了。 肖王妃赶紧让人传了晚膳,就是对六王爷说道:“这外头天都黑了,王爷不如就留在院子里头用膳吧。” 六王爷点头,肖王妃见他神色不虞,柔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没事,”六王爷随口就说道,随后却又想了下,问道:“你可知最近京城里头,有没有什么人家要寻儿媳妇的?” 肖王妃愣了下,正要问他给谁家说媒,待瞧见他眉眼之中的不愉快,却是立时想起西院的那个小妖精。她登时闭口再不问了。 倒是六王爷自觉也没趣,就是没说下去。 至于阿璇回到院子时,就是在炕边上坐下,宋寒川则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都没说话,跟着进来的两个丫鬟,相互瞧了瞧,就是用眼神示意对付开口说话,谁知她们还没开口呢,阿璇便负气说道:“你们都先出去。” 等两人刚出去了,阿璇就忍不住看着旁边的人,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们两人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说,你竟是这般骗我。” 宋寒川见她开口,先是一愣,谁知片刻竟是笑意从嘴角一直开始,一直蔓延到整个表情,显然是愉快极了的模样。 阿璇瞧见他的笑,只觉得更加生气。她都委屈成这样,这人居然还笑,还笑,还笑。 她撇过头,身子正要转过去,接过就是被对面的人拉住了手,待下一刻整个人都落在了他的怀抱之中。只听他的声音在耳边似是轻叹又似是欣慰,“是啊,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好问的呢。只要你问,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只要你问,我就决计不会瞒着你。” 阿璇先前在车里时,还以为他也生气了,所以这会他这般温柔地对自己说话,她整个人就很不争气地柔和了下来。连身体都没有方才那样的僵硬,和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方棠说的确实是错的,只是她并非成心骗你,而是有人故意想传递错误地信息给她,好让她再传递给我们,”宋寒川搂着她柔软的身子,此时她整个又软又温顺,就像是软嘟嘟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两遍。 故意给方棠传递错误信息的是崔谨,目的就是想要破坏顾菀和崔家三房的这门婚事。 阿璇听罢,有些瞠目,半晌都没回过神。 宋寒川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有些闷闷地说道:“先前我也不曾怀疑,只是后来才发现错了。不过你正和岳母忙着给顾菀寻婚事,我也不愿崔家再和你扯上关系,所以准备打算亲自替咱们六妹寻一门好亲事,再跟你说的。” “谁知道我媳妇居然这么聪明,这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宋寒川声音里头透着一点笑意。 阿璇有些羞愧,她还以为是宋寒川故意让方棠这么骗她,甚至她觉得宋寒川是不信任自己,所以才对崔谨这般在意。谁知这里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半晌之后,宋寒川又闷闷说道:“我也不喜欢姓崔的那小子,自作主张。” 还有半句他却是没说出口。 对别人的媳妇献殷情,找死。   ☆、第152章 表妹真的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等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阿璇依旧跟着王府的一众人进宫。每年宫里都会有花灯,不过最热闹的自然还是京城的坊市间,到时候只怕会出现人潮。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京兆尹还有五军都督府都要加派人手在街上。 之前几年皇上都曾经在城楼之上,与民同乐。不过这两年因为皇上身子不太好,太医也坚决反对,皇上在那样寒冷的时候,到城楼上吹风。 原以为今年也只是在宫中赏花灯,谁知皇上居然派三王爷代表自己,到城楼上同百姓一块赏看花灯。 别说康王爷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候,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就连六王爷都有些诧异。他冷眼瞧着这几年,两个哥哥争斗日益激烈,甚至连朝中不少大臣都被迫开始站队。可他看着倒是康王爷的胜算更大些,毕竟康王如今已是皇上实际上的长子,膝下又有三个成年的儿子,比起成王爷来,不仅是名分,还是别的,都是占据着上风的。 可谁知如今这样的场所,皇上却让成王爷去,而不是康王,可见皇上心中还是没有定下日后由谁来继承大统吧。 虽说元宵节代皇上在城楼上看花灯,这并非什么正式的场合。去年康王爷还代替皇上去祭坛祭祀过呢。可皇上的一点决策,就能影响朝堂之中的大多数人。 所以皇上的这点转变,给的人的信号就是,他原本属意康王,不过现在却是成王爷占据了上风。 元宵节过后,新年的氛围就没有先前那么浓厚。虽说春节是喜庆的,可是你整个春节都在走亲访友,以及数不清的宴会之中度过,只怕这会你也只是庆幸,终于结束了。 再加上阿璇手中的管家权,又被肖王妃要了回去。她如今虽跟着肖王妃一块管家,不过管的也都是一些细枝末节上头的事情,厨房以及采买这样的重头却是再也没到她手上了。 不过阿璇却早已经将她之前的账册都让人重抄了一份。 一转眼就进入了三月份,连天气都暖和了起来。王府花园里头的树木都发出新芽,就连湖里头的锦鲤都爱浮出水面。阿璇这几日爱在花园湖边的亭子坐着,往水里扔点鱼食,五颜六色地锦鲤在水里头探出头,就等着她再扔呢。 从前她爱在院子里头待着,不常出门。可如今却是不一样,没事到花园里头都能坐一个下午,光是喂喂鱼食,她都坐得住。 肖家人进府之后,去给王妃请安,离得老远就是瞧见了这边坐在亭子里头的人。 肖大太太瞧了一眼,没看清楚,还问了前面领头的丫鬟,直说道:“那边坐着的是谁啊?” 领着她们的王妃身边的丫鬟,知道她们是王妃的家人,便也没瞒着,只笑着说道:“回大太太,是世子妃娘娘。” 李云锦朝着亭中也看了一眼,只是离得有些远了,所以只能看见亭中女子模糊的身影,再加上她周围站着不少丫鬟伺候,所以并不能瞧得正切她的脸。 肖大太太也瞥了一眼李云锦的表情,见她眼中隐隐露出的艳羡,只心底笑了一下。 至于亭子里头,阿璇正在低头给湖里的锦鲤洒鱼食,数不清地大红锦鲤在水中争抢着。也许是红色一向讨喜,所以就算府中水里头养着的锦鲤,也都是以红色为主。 倒是碧竹瞧见了肖大太太一行,就是压低声音说道:“居然又来了?” 自打进了三月,肖家人都来了好几回了。碧竹眼中露出一点鄙夷,这肖家人说好听的,是王妃的娘家人。可府里头谁不知道,她们一家但凡上门,就是来打秋风的。不是家里头的爷们在外头闯了祸事,就是来跟王妃借银子来了。 说是借,可谁不知道,这银子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听说上回郡主回来,撞见了肖大太太又来和王妃借银子,当即就发了好大一通火气。也不知说了什么,竟是把王妃娘娘也惹火了,险些闹到王爷跟前去。这不郡主也好久没回来了,倒是这肖家人实在是不要脸,来了一次又一次。 她说的声音虽小,可还是被阿璇听见了。待她回过头,瞧见身后的人,面上没有表情,可嘴角却是噙着一抹淡淡笑意。待肖大太太一行人走的瞧不见人影时,她才又转过头继续喂湖里的锦鲤。 这些锦鲤在淳王府也不知养了多久,又肥又大,有些锦鲤足足有阿璇的半截手臂那么长。 待肖大太太到了肖王妃的院子,因她是王妃娘娘的亲嫂子,所以每回来啊,都是直接通传就带了进去的。 此时屋内静谧,窗台支了起来,清晨特有的花草清香露水之气,伴着微微凉风,进了屋子里头。东梢间的墙角处摆着一尊白鹤展翅图案的鹤嘴白玉香炉,鹤嘴处冒出缕缕香烟。一架十六折紫檀嵌螺钿的富贵锦绣屏风就放在旁边。 李云锦一进来就瞧见了这架屏风,上回来的时候还没看见呢,这样的紫檀木打造的大件摆设,寻常人家也是瞧不见的。再看屏风上头的刺绣,绣工精致,颜色富贵,就连丝线都是带着耀眼的光泽。 肖王妃屋子里的摆设一向富贵,李云锦以为自己来了几回,也该做到处变不惊了。可每回来,她总是忍不住被周围的摆设吸引。大抵是因为换季的原因,她上回来见到的许多摆设不见了,已经换成了新的。 还有地上铺着的毡毯也不是上回看见的大红驼绒毡毯了,而是中间绣着大朵牡丹花纹的毯子,样式和质地都是她没见过的,看着竟像是西域那边的东西。 肖大太太照旧领着李云锦给肖王妃请安了。 “我已经让洁儿去给郡主赔罪了,到底是我这个做舅母的不好,家里头但凡有点事情,就来麻烦娘娘,”肖大太太脸上带着些惊惶,似乎还担心肖王妃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 倒是肖王妃摆摆手,说道:“都是我把妍儿宠坏了,你是她亲舅母,再怎么说她也该对你敬重些。” 宋妍上回指着肖大太太的鼻子,就骂他们一家子比穷要饭的还没廉耻心,一大家子就知道靠着肖王妃,什么都不做。还让她们都滚,以后别来淳王府打秋风了。 所以这才惹怒了肖王妃,毕竟她这么多年之所以这么撑着娘家,就是不愿因为自己的娘家,再被人瞧不起。康王妃和成王妃两人如何看她,真以为她不知道吗?这两人不过就是比自己的家世好而已,要不然大家都是一样的皇上儿媳妇,你凭什么瞧不上我啊。 宋妍颇有些饱汉不知饿汉饥,她自己是郡主,娘家是淳王府。所以在婆家腰杆子硬,怎么都不碍事,偏生肖王妃的娘家,都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娘娘,你看自打郡主出嫁之后,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肖大太太说到这里,就是小心觑了肖王妃一眼,见她神色未变,这才敢说道:“不如就让云锦这丫头,留在王府里头陪陪您?” 旁边的李云锦在听到这句话时,登时抬起头,脸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肖王妃看了她一眼,却是没说话。 过了几日,阿璇去给肖王妃请安的时候,才得知这个消息。当然肖王妃也只是通知她们几个儿媳妇而已,只说肖家有位表妹,要到家里头暂住几日,主要就是陪陪她说话。 柳氏忍不住看了其他两人一眼,见她们脸上都带着微微错愕,这才放心,自个不是头一个知道此事的人啊。 至于宋寒川,他对于这个是圆还是扁的便宜表妹,就更加不关心了。今年江南据说从开春开始,就雨水不断,只怕今年的收成要受到影响了。 倒是夏九歌来信,对阿璇说,她打算近日来京城一趟。据她的打算,是想在京城开铺子。自从她离开信阳之后,她所投的银子就一直没动过,也就是上回她出嫁的时候,夏九歌派人送了三万两银子。 听说夏九歌的铺子如今在江南很是红火,光是金陵、扬州这样的城市就开了好些家,更别提大本营信阳了。据说光是在信阳就有十九间铺子,当然做什么的都有。 阿璇知道她生意能做这么大,这其中就有宋寒川的功劳。毕竟商贾低贱,若在官场没什么靠山,只怕不会走得这般顺利。况且他们做的生意多是跟边境之间的贸易,通关手续费极其的繁琐。 先前阿璇就求了宋寒川给办了,不过人家给办了事情,她可是连一分钱的好处费都没给。 “对了,我表妹成婚,咱们是去男方家席面还是女方家啊?”阿璇抬头问对面的人,脸上挂着些许纠结。 按着她的想法,自然是去武宁侯府了。不过淳王府一向和忠毅侯府交好,所以肖王妃肯定是去男方家宴了。 “自然是去表妹家中了,”宋寒川扬唇一笑,说道:“姨夫今日还邀我去帮着守门呢。” 阿璇脸上登时露出惊诧的表情,让他帮忙守门?这确实不是引狼入室,一想到顾家那帮少爷和宋寒川的关系,阿璇登时觉得她姨夫这个决定可是不太好啊。 “还有,我大伯母托人来回话了,说她觉得寿明伯府的那位嫡次子,品性相貌很是不错,问问什么时候两家把八字拿去合一合,”阿璇一说到这个,就是有些不情不愿的。 先前她不知道崔谨和顾菀订婚一事是假的,就让卫氏在杨氏跟前打了包票,说顾菀的婚事,她管了。谁知后来才知道,她一向瞧不上的大伯母都在这件事上,坑了她一把。这位大伯母大概也知道阿璇的消息是错的,索性将计就计,让阿璇揽下了顾菀的婚事。 其实阿璇要真是豁的出去,索性就不管这事了。不过一想到先前顾怡装疯,杨氏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她治病的模样,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大伯母不是什么太恶毒的人。所以顾菀的事情,她也不想做的太过分,就让宋寒川在外头看看,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还没媳妇的。 宋寒川到底是在外头做事的人,这京城里头勋贵人家的少爷,但凡有点出息的,也认识的七七八八的。这个郑钦虽然只是寿明伯府的嫡次子,不过他大哥是个病秧子,一年到头多是在床上静养着。 倒是郑钦如今在军中领了职务,和顾家的老九等人都是交好的,所以人品什么都还信得过。 况且日后这寿明伯府的爵位,也是十有*传给他的。所以这门婚事一摆到杨氏面前,她哪里还记得什么景阳侯府三房的庶子了。都托卫氏派人来了两回,就是催着要合八字,生怕这么好的鸭子飞了。 阿璇有心冷冷她,第一回的时候,直接将来人打发了回去。这回已是第二次派人了,说了不少好话,所以她今个也问了句。 寿明伯府能答应和顾家大房议亲,也完全就是看在宋寒川和阿璇的面子上。要不然以郑钦这样的人品和能力,倒也不至于只找个五品官员的女儿。 不过好在听她爹说,大伯父似乎要升官了,又好像再谋着外放。所以就像赶紧把顾菀的婚事定下来。 “你派人问问寿明伯夫人便是了,”宋寒川不在意地说道。 阿璇见他似乎正在出神,就是说道:“我表妹大婚那日,你可不许给顾九放水。” “嗯,不放,”宋寒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于是武宁侯府嫡长女出嫁,创下了京城历史上守门时间最长的婚礼,新娘子文武双全的大表哥,以及表姐夫,足足将新郎官以及一众来抢亲的人,足足挡在了门口半个时辰。 急得陈绮儿在新房里头差点都哭了。   ☆、第153章 顾岚生娃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阿璇正在屋子里头陪着陈绮儿,而女眷此时多是在外头,陈夫人正陪着说话呢。众人早就听说新郎官来了,可就是不见进来。不少人都往外面一直看,显然是奇怪着呢。 而陈绮儿则早是得了消息,说是顾应衍还有宋寒川两人联合将顾九他们一行人挡在了外面,这会都快半个时辰了。 “阿璇,你倒是管管啊,”陈绮儿此时穿着红色嫁衣坐在床榻上,手里头捧着个苹果,脸上涂地又白又红。 阿璇自己成婚那会,也是这样的妆扮,可那时候她光顾着兴奋紧张了,哪里还来得及看自己的妆容。如今再看陈绮儿,她就是止不住地想要写,真的太像是猴屁股了。 陈绮儿这会正紧张着呢,却瞧见她要笑不笑地样子,登时就不悦道:“阿璇,你怎么那副表情,我这模样很可笑吗?” 其实刚才刚给她上妆的时候,陈绮儿瞧见镜子里头脸蛋抹成面团一样,脸颊两侧的胭脂一样红,登时就有些惊呆。待她毫不客气地提出质疑时,人家上妆的人,只淡淡说道,姑娘不知道,京里头的新娘都是这样妆扮的,姑娘头一回大婚,不知道也不奇怪。 陈绮儿当即就被堵了回来,况且她又细细品味了那人说的头一回大婚的话,越发生气,难不成谁还能大婚好几回不成。 所以从一大清早开始,她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如今阿璇再这般瞧着自己,要笑不笑的样子,还真是让她憋屈的很。 “我怕你脸抹成这样,顾九万一没扔出来,还以为你们家给他换了个新娘子呢,”阿璇说完,旁边的碧竹就忍不住低头,赶紧掩饰住脸上的笑意。 许是今日大婚的气氛太过热闹,就连陈绮儿身边的那几个丫鬟都忍不住低下头。此时陈夫人依旧坐在外头,陪着众多女眷说话呢,不过每隔一会她就抬头往外面看,显然也是等得有些着急了。 “好了,别看了,难不成就因为大哥哥把他挡在外面,他就能掉头回去不成?”阿璇冷哼了一声。 其实宋寒川他们之所以敢拦这么久,就是因为武宁侯府和忠毅侯府两家本就离得近,再加上作为妹夫的宋寒川,曾经很好心地提醒顾九,要早些带着迎亲队伍过来。 此时顾九几乎是一脸哀求地看着他,旁边跟着他来的顾十三霍地就挡在他跟前,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宋寒川。 待宋寒川以为她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时,就见他突然眉眼一皱,就是哭丧着脸哀求道:“三爷,你就饶了我九哥吧。他一把年纪了,娶个媳妇也不容易。你就看来他往日给你做牛做马的份上,让他早些把媳妇娶回去吧。” 忠毅侯府其他的顾家少爷,一听这个老十三的话,登时觉得实在是太丢人,太丢人了。 谁知宋寒川看了他几眼,先是微微颔首,紧接着拍了拍顾十三的肩膀,半晌道:“确实是应该放他进去了。” 顾家众人:“……” 想方才他们又是舞剑弄棒,又是吟诗作对,纷纷败下阵来,最后居然只需要顾十三这小子一句话就好了? 不过这会宋寒川自动让开了,顾家的儿郎们听到这话后,就是冲了进去,武宁侯府的大门正式宣告失败。 此时已经有丫鬟跑到后院通知陈夫人,陈绮儿也听到了外头丫鬟大声的通报,脸上登时松了一口气般。 阿璇瞧着她脸上露出的期待和兴奋,也是不由一笑。显然对于卫瑄的那段懵懂的感情,早已经随着这桩婚事而烟消云散。小姑娘的心思素来不定,又到了正是情感萌芽的时候,身边接触的男子,不是堂兄弟就是表兄弟。而能寄托她一腔相思的也就是表兄弟了,所以会喜欢上同自己一块的表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好在她没有钻进牛角尖,从这一段还没发芽就夭折的感情之中走了出来。 此时陈夫人已经到了大厅里,在此处顾九一身红衣,高挑挺拔,眉目英俊,让在场的女眷忍不住打量了又打量了。忠毅侯府出身的人,日后多是在军中当差,他神色坚毅,此时嘴角挂着恰如其分的微笑。 全福太太进来替陈绮儿盖上了盖头,她忍不住喊道:“阿璇。” 阿璇立即站了起来,就是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这会才发现她的手心有些湿润,还带着点沁人的凉意,如今都是四月了,她身上又穿着厚实的嫁衣。 她知陈绮儿是紧张地手心都湿了,所以她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掌,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别害怕。” “你在旁边陪着我,好不好,”陈绮儿的声音带着点哀求。 全福太太倒是轻笑了一声,她见过不少新娘子,知道出嫁前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紧张。所以她也对阿璇说道:“既是这般,就请姑娘同我一起陪着新娘子出去给父母拜别吧。” 待听到给父母拜别这几个字,阿璇也是忍不住心酸。还真是出嫁之后,才能体会这几个字所包含的意思,她紧紧握住陈绮儿的手,柔声宽慰道:“表姐放心,我牵着你一块过去。” 等她们出去时,新郎官已经等候多时了。待陈绮儿被人扶着在顾九身边站着,堂上登时不少人都赞这两人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紧接着就是给父母斟茶了。 最后是陈绮儿的大弟弟背着她出门的,阿璇端坐在在大厅内,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外头等待的花轿,终于等到了新嫁娘,便是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虽说新娘子是离开了,不过该吃的饭却还是少不了的。 席间,阿璇瞧着陈夫人脸上强颜欢笑的模样,想来是又担心陈绮儿,又却又不得不招呼家中的客人。她不知道自己离开家时,卫氏是不是也是这般。 就在她出神时,坐在她旁边的卫氏,就是让人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低声说道:“这可是京城望仙楼的厨子做的席面。你不是一向这间酒楼的糖醋排骨?” 阿璇咬着排骨时,却是眼睛直泛酸,若不是拼命忍着,只怕在席上就要丢人了。 结果日子就跟长了腿一般地往前跑,没过多久就进入了盛夏。就连顾岚都要在这几天生产了,想当初她大婚时,顾岚怀孕。 结果一晃,她都要生孩子了。 就在她正想着给顾岚的孩子送什么礼物好呢,就听说顾岚生了,还是一举得男了。一想到顾岚的侧妃婆婆之前的态度,阿璇很是为她高兴。 不过淳王府的三个儿媳妇可都傻眼了,就连最晚进门的阿璇如今都免不得一阵明朝暗讽。她觉得若不是肖王妃顾忌着面子,只怕当着六王爷的面,恨不得就说她们是吃闲饭的,连个孩子都生不了。 不过洗三的时候,康王府请客,阿璇还是一大清早就起来装扮。此时正值夏日,阿璇特地选了件鹅黄刻丝宝相花长褙子,一条白色六幅裙子,头上挽着堕马髻,斜斜插着一支紫玉蝴蝶簪子。 等到了肖王妃的院子里头,她还特地瞧了自己一眼。而站在她旁边的李云锦,也是随着她的眼神,止不住地打量着阿璇。 而阿璇在无视了肖王妃的打量之后,却是将目光落在了李云锦身上。虽不知肖王妃为何将这么个绝色的姑娘放在自己院子里头,不过这可是淳王府,她到底是淳王府的世子妃,就凭她也敢这么看自己。 在阿璇的视线之下,李云锦总是感觉到压迫,还是忍不住垂下头,不敢再看。 一进了康王府,就有人领着她们去了顾岚的院子。待见了顾岚,就见她斜靠在床榻上,头上裹着一条织锦帕子,衣裳干净整洁,脸上也有些圆润,瞧起来生产倒是极顺利的样子。 阿璇登时替她安心了不少,此时忠毅侯夫人已经来了,顾家的女眷多,再加上原本康王府的女眷,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屋子。 见肖王妃她们也来了,顾岚立即请罪道:“侄媳妇不能给六婶起来请安了。” 肖王妃在外头倒还算端庄大方,赶紧说道:“好孩子,你刚生产完,咱们没那么多虚礼。” 康王妃又让人给她们搬了座位,待过了会,人都来齐了,就是给小少爷洗三的仪式。小家伙才出生三日,身上还是紫紫红红的模样,不过眼睛倒是骨碌乱转,显得极有精神的模样。 忠毅侯夫人钱氏当即就欢喜道:“我这外孙倒是个机灵的,瞧着眼睛,又黑又亮的,可真像岚儿小时候。” 此时顾家的子侄媳妇,连声附和,就连康王妃都不得不跟着说了几句,确实是像老二媳妇。不过这会阿璇一抬头,就瞧见站在康王妃身后的中年女子,穿着倒也华贵,眼睛一个劲地朝着奶娘手中的孩子看去,脸上露出又渴望又着急的模样。 章侧妃听着周围人,一个劲地说孩子像顾岚,心里头却是痒得实在是难耐。若不是康王妃平素积威甚重,她恨不能立即就反驳道,她这孙子处处都是像文翰才是,简直跟文翰刚生出来那会一模一样,那眼睛又黑又亮,小嘴巴一吸一张地,别提多可爱了。 待小孩子被放进水盆里头,小手小脚开始乱蹬,渐起一地的水花。旁边顾家的奶奶夫人们,又立即说,小少爷将来肯定像外祖和一干舅舅一样,当个大将军。 这话说的章侧妃心花怒放的,倒是康王妃脸上讪讪,却也没泼什么冷水。 洗三还算顺利,只是在众人离开的时候,就见有个穿着玫红色长褙子,梳着妇人头发的姑娘,就是从旁边的厢房一闪而过。 康王妃瞧着一眼,便是有些不悦地说道:“这是谁这么没规矩,不知道今日来的都是贵客,万一冲撞了贵客,可怎么办?” 此时那人又被康王妃身边的人叫了出来,只听她跪了下来,就是求道:“王妃娘娘,奴婢只是想给二奶奶请安而已,并没有旁的想法。” “原来是老二房里人啊,”康王妃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却是又朝身后的女眷浅浅一笑,说道:“家里头下人不知规矩,倒是让大家见笑了。” 旁边的顾家女眷显然没想到,会这么撞到宋文翰的通房,一个个登时脸色不悦起来。就连素来端庄大方的侯夫人,都一下子沉下了脸色,不过她也只是深深地看了康王妃一眼,没说话。 “你们二奶奶这会歇息下了,所以你先回去,待过几日再给她请安吧,”康王妃挥了挥手,便让她离开了。 章侧妃在一旁看着,捏着帕子,又听着周围的嗤笑,显然是在嘲笑。也登时觉得这个通房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娘娘,咱们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倒是忠毅侯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笑着提出了告辞。 康王妃亲自将她们一行女眷送到了门口,“待满月的时候,各位可要一定到场,到时候让老二媳妇好生谢谢各位。” “哪里哪里,”众人又是一阵客气。 其实房中的顾岚也得知了方才外头的一幕,就是沉声道:“去,把她给我叫进来。” 这个通房叫柳桑,是宋文翰身边的大丫鬟,后来章侧妃做主,给宋文翰开脸了。不过那会顾岚已经怀孕了五六个月,她也不好再拦着,只得让柳桑伺候着宋文翰。 原本还以为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今天居然给她出来丢人现眼了。 等柳桑进来后,没等顾岚发问呢,直接就是跪在地上,低声辩解道:“二奶奶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以为各位夫人都离开了,想着来给二奶奶和小少爷贺喜。” “贺喜?”顾岚轻声反问了一句,语气温柔和婉,瞧不出生气的样子来,可谁知下一刻却疾声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来给我贺喜。” 柳桑这话确实说的不对,她顶多是给顾岚和小少爷来请安,真要说贺喜,她还真没资格。 就在柳桑左右开弓,自己给自己打嘴巴的时候,章侧妃就过来。一瞧见里头的一幕,显是一惊,随后有些微怒道:“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么还打起来了?” “母亲,方才在外头也瞧见了吧,”顾岚淡淡问道。 章侧妃知道这会确实是柳桑没守本分,可一想到柳桑是自己做主给儿子抬的通房。这会顾岚让她自己掌嘴,她总觉得顾岚这是向自己示威呢,所以就有些强硬地说道:“算了,算了,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何必这样动手,免得冲散了喜气。” “母亲,”顾岚重重地叫了一声,让章侧妃都心头一颤,待她正要质问,却瞧见顾岚的眼神,坚定又带着些许压迫。 待片刻后,顾岚才软下声音,说道:“母亲,今日柳桑的行为已是极不妥当。若是我不管教管教她,只怕日后这院子越发地没规矩。到时候王妃娘娘若是给我送个嬷嬷过来,我也是推脱不得的。” 顾岚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登时让章侧妃清醒了过来。相较于儿媳妇来说,康王妃那才是真正的不怀好意,可不能让她有借口派人过来,到时候在这院子里头按下什么眼线,还如何了得。 于是章侧妃难得坚定地站在了顾岚这一边。 所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嘛。   ☆、第154章 宋宝宝 第一百五十四章 盛夏的午后最是炎热,树上的知了叫唤地越发大声,院子的石板上滚烫地能烫穿人的鞋底。东次间的窗子都没有打开,屋子里头四角都放着冰山,此时整个房间凉丝丝的。 阿璇着一身绯红轻纱衣衫,安静地躺在榻上,旁边的碧鸢正在给她打扇子。她从小到大就怕热,又有午睡的习惯,所以如今每天几个丫鬟都是轮流给她打扇子,让她好生安睡的。 碧鸢听着外头知了的叫声,皱了皱眉头,伸手招呼旁边的金珠过来,让她接着给世子妃打扇子。 待她出了门,到了旁边的茶水间,就瞧见碧竹正趴在桌子上歇息,当即就过去摇了摇她的肩膀,吓得她赶紧就起身了。待看清楚是碧鸢时,揉了揉眼睛就问道:“可是姑娘要喝水?” “不是,昨个我不是让人把树上的知了粘走的?你没在旁边瞧着,”碧鸢有些不悦地问道。 碧竹这会还迷迷糊糊地,随口回道:“没有啊,怎么了?” “外头的知了叫的厉害,世子妃这会正午睡呢,你赶紧找人把树上的知了粘走,”碧鸢叮嘱道。 碧竹这会才彻底清醒,当即就气得骂道:“这帮小蹄子,做事当真不让人省心。让她们好生看着,一定要粘干净了,一个个做事这般马虎。” 碧鸢也是摇头,只无奈说道:“算了,算了,你待会仔细盯着她们点。要是这回再弄不好,到时候我肯定要罚她们的。” “你放心吧,”碧竹说了一声。 院子里头有香樟树,到了夏天的时候,难免会有些知了。所以为了防止这些知了日夜叫唤,扰了主子的清静,丫鬟们就会拿站了面团的竹竿子将这些知了粘走。 待碧鸢回去的时候,就发现世子妃已经坐了起来,她忙是过了过去,问道:“世子妃,怎么这会就醒了,是不是外头知了扰得您睡不着?” “不是,就是突然觉得有些胸闷,”阿璇无奈摇头说道。 碧鸢瞧了金珠一眼,她也是摇头,并不知为何世子妃就突然醒了。碧鸢又是忙着给她倒水,又是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这天气可真热,”阿璇朝着外头瞧了一眼,显然是有些心浮气躁的。 这会正是八月里头,一年当中最热的月份,再加上她本就不是耐热的性子,难免会有些烦躁。 她扬了扬手,就是说道:“去把库房里的账册给我拿过来,过几日就是岚姐姐孩子的满月礼了,我看看再备些什么东西过去。” 其实今年是兔年,阿璇已经准备了十八对赤金兔子,不过光送金子不够。她打算在库房里头,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 而此时王府的花园之中,陈侧妃的丫鬟扶着她在鹅卵石小路上走着,旁边的花草树木都因着这样炎热干燥的天气,显得有些蔫蔫的。 旁边还有个稍微高些的丫鬟,正给她撑着伞,不过就算是这样,她额角还是冒出亮晶晶的汗珠。 扶着她的丫鬟,抬头望了眼天上的太阳,就是压低声音说道:“侧妃,要不咱们先回去歇息吧,这外面日头这样毒辣,您又怀着身孕呢。” 陈侧妃本就是在院子里头,待得有些烦闷了,才会想要出来走走的。可谁知花园里头也四处无风,再加上没什么人在,她心头更有些烦躁。 扶着她的丫鬟,见劝不住。倒是旁边撑伞的高挑丫鬟,瞧着不远处的凉亭,便说道:“娘娘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要不咱们去那边凉亭坐坐吧。” 陈侧妃瞧了一眼对面的凉亭,想了想,勉强点头。 自打她怀孕之后,六王爷就免了她给肖王妃请安。平日里头更是数不尽地补品进了她的院子里头,只怕连肖王妃瞧见她这般盛宠,就是咬牙切齿不已吧。 她坐在凉亭里头,一下下地温柔抚摸着肚子,自打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她便一直在期待着。上回陈夫人偷偷地带了一个懂得妇科的女子,装扮成她家的仆妇,跟着进来了,给她摸了脉搏,说这孩子十有*是男胎。 男孩好啊,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啊。她娘亲不就是因为没生男孩,在夫家一辈子都没抬起头来。 谁知她刚坐下不久之后,就见天上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慢慢被黑色笼罩,渐渐云层都被染上了灰色。 陈侧妃有些慌张地抬头,旁边的丫鬟急急道:“侧妃,好像是要下雨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夏天的雷阵雨来的快,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不一会就有股黑云压城的气势。 陈侧妃点了点头,旁边的丫鬟赶紧去扶她。而一旁的高挑丫鬟则是拿着伞跟在旁边,待正要走下台阶的时候,就见旁边扶着陈侧妃的丫鬟,先是脚底一滑,整个人就是不稳。陈侧妃本是被她搀着的,结果她也感觉脚下打滑,似乎站不稳。 “侧妃,”身后的丫鬟正要去拉,可她陈侧妃还是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她的腰身砸在了凉亭台阶上,后背疼得都麻木了。 旁边的丫鬟好不容易稳住自己,却发现主子摔倒了。 众人登时大惊失色,就在众人手忙脚乱准备去扶她,就听她止不住地痛呼声音。此时有个丫鬟,指着她的白色六幅湘裙,就是喊道:“你们看,血,血。” 此时陈侧妃脸色发白,额上全是汗珠子,嘴唇也在一瞬间白的渗人。 待陈侧妃被人抬回院子之后,就是赶紧有人去给肖王妃通风报信了。而此时肖王妃正在午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是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此时李云锦也过来了,亲自服侍着肖王妃更衣,待丫鬟退出房中后,她就是压低声音说道:“姑母,看来咱们的计划成功了。” 肖王妃此时心中忐忑,又是有些兴奋,却又是带着点害怕,她禁不住问道:“你说这事不会让人发现吧?” “姑母,你只管放心好了,那凉亭前些日子刚装修了一遍,到时候就算真的查到是亭子问题,也只管推脱那些工匠就好了。况且我瞧外头马上就要下雨了,只怕连证据都会被冲散的,”李云锦有些得意地说道。 肖王妃也瞧见了外头的天,有些奇怪地喃喃自语道:“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要下雨了?” “姑母,这会连老天爷都在帮着咱们呢,”李云锦一张娇嫩的脸,尽是挂着得意的笑。不过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可心思却这般绵里藏针,就连肖王妃心底都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不舒服也只是持续了一秒而已,下一刻青宁便从外头进来,急急禀告道:“王妃娘娘,侧妃那边只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肖王妃迟疑了一会,问道:“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 “方才摔了一跤,说是羊水都破了,这会就要生了,”青宁回复说道。 肖王妃点头,吩咐道:“你赶紧去请内务府的接生嬷嬷过来。” “还有派人叫王爷回来……”肖王妃正吩咐着,却听李云锦轻声唤了她一声。 肖王妃瞧了她一眼,李云锦赶紧压低声音说道:“我看不如过一刻钟再请姑父回来吧,要不然陈侧妃这会还有劲,万一要是说了些不该说的……” 肖王妃心头一紧,就是沉声说道:“待一刻钟后,你再派人去请王爷回来。” 此时阿璇正在院子里头吃冰碗子呢,她瞧着外头陡然变得昏暗的,还念叨了一句,八月里的天简直说变就变,结果就见外头有丫鬟进来。 待她听见王妃的丫鬟过来说,陈侧妃早产了,就是眉眼一跳,忙是问道:“侧妃娘娘,怎么好好的就早产了?” 这丫鬟就是来跑腿的,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了所以然来。阿璇挥了挥手,让她先回去通传一声,她随后就到。 碧鸢忙是去内室找了衣裳,她和金珠两人替她换好了衣裳。碧鸢又赶紧给她重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碧竹就进来了。 “打探到了吗?”自打碧竹进了王府以来,阿璇可是没忽视她的特长,但凡王府有个风吹草动的,肯定是派她出去打探个清楚。 “听说陈侧妃是在花园的凉亭里头滑倒的,当时就出血了,被人抬回去之后,就派人去请王妃了。这会王妃已经让人去请接生嬷嬷了,”碧竹一口气说道。 阿璇听罢,就是睁大眼睛,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半晌才回头问道:“你说她是在花园里头摔倒的?” “嗯,确实是在花园,她被人抬回去的时候,可是好些人都瞧见了,”碧竹肯定地说道。 此时碧鸢还在给她挽发髻,而她则是一手搭在梳妆台上,看着对面,好久都没回过神,花园、花园,她挺着这么大个肚子,没事跑花园去干嘛。 “世子妃,咱们先去花园吗?”碧竹在听到阿璇这个命令时,也是有些惊讶。 她瞧了瞧四周,立即劝道:“如今大家肯定都去看陈侧妃了,咱们也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王妃娘娘,找咱们麻烦。” 是啊,这会大家肯定去看陈侧妃了,谁还会在意案发现场呢。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保护不保护现场的说法,她更加确定地说道:“走,咱们就先去凉亭看看,不过只是绕了一点路而已。” 碧鸢见实在是劝不住她,也只得让身后的丫鬟,立刻跟上。 待她们到了凉亭的时候,碧竹指了指,说道:“就是这个凉亭,听说陈侧妃是在这歇息,然后瞧见天色变暗,着急回去,这才在下台阶的时候摔倒了。” 台阶,阿璇上前几步,就是盯着台阶仔细地看了两眼。 待她蹲下来时,碧竹立即问道:“世子妃,您找什么呢,不如让奴婢帮你找吧。” 阿璇转头问她:“你知道陈侧妃是在第几层台阶摔倒的吗?” “奴婢没打听的这么细,”碧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阿璇点头,还是蹲下,用手在台阶上摸了又摸,直接摸到从上往下数,第四层台阶时,她突然感觉到这台阶所摸的并不之前摸得几层台阶那么粗糙,反而是带着一点滑腻。 对,就是滑腻。 阿璇又摸了下面的一层台阶,在中心的地方还是很滑,她顺着将整个台阶都摸了一遍,两边都没有,只有中间有一些。 “碧竹,你过来摸摸看,”阿璇让碧竹蹲下。 碧竹还有些奇怪,问道:“世子妃,您让奴婢摸什么啊?” 可当她真的摸到了台阶上的滑手的感觉时,便是一愣,瞧着阿璇的面色都变了,她半晌才问道:“这,这是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阿璇没回答,反问道。 碧竹左右看了看,好在她带来的丫鬟,都是靠得住的。所以她压低声音说道:“奴婢,摸着好像是蜡。” “聪明,”阿璇赞了一句。 就是蜡,有人将蜡抹在台阶上,若是有人走过的,一个不慎就会滑倒。况且陈侧妃那样的大肚子,走路本就有些颤颤地,若是真的从这台阶上走下去,她躲过了第一层,只怕也躲不过后面的几层。 “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碧竹登时觉得她们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待左右看了看,她就是无奈询问道:“主子,咱们要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现在先去看陈侧妃,”阿璇站起来,就是伸手掏出帕子,在自己的手上来回擦了擦。 碧竹只得跟着站了起来,她又低头朝着台阶看了几眼,放佛这会台阶已经不是台阶,而是变成了害人的凶器,原本坚硬的石头这会也露出狰狞的面目来。 此时一阵狂风刮过,碧竹浑身抖了一下,放佛是什么了不得的妖怪要来捉她一般。旁边的阿璇擦干净了自己的手,抬头看了一眼她,就是笑着安慰道:“不过就是些蜡而已,瞧把你吓的。” 要说顾家实在是干净地很,以至于跟着阿璇的这些丫鬟都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以至于这会遇见点事情,就有些六神无主。 阿璇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就是笑着说道:“给我打□□精神来,咱们现在得去看看陈侧妃了。” 不过临走之前,阿璇却又伏在碧竹耳畔说了几句话,她听罢连连点头。 等阿璇带着丫鬟浩浩荡荡地到了陈侧妃的院子,就见不少人已经来了,此时温侧妃正在安慰肖王妃:“有王爷和王妃洪福保佑,我想陈妹妹肯定会没事的。” 其实陈侧妃的年纪可比宋绅尧要小,如今温侧妃却能毫不心理障碍地喊出一声陈妹妹,倒也是厉害。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会才来,如今你也学着管家了,怎么出了事反倒是这会才过来,”肖王妃一见阿璇过来请安,就是止不住地斥责道。 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平日管家你闹腾地凶,这会真出了事情,反倒是瞧不见你这个人了。 阿璇知道此时不易和肖王妃产生冲突,不过她也没指望担下肖王妃的娥这番指责。只听她说道:“回王妃,我一听说侧妃娘娘在花园摔倒,就急急赶过来了。不过到了花园的时候,又去了方才陈侧妃摔倒的凉亭瞧了瞧,想看看侧妃摔倒是不是只是意外而已?” 肖王妃心中大惊,不过面上还是竭力克制。不过她表情虽勉强忍住,但急急问出口的话,却让阿璇眉眼一挑。 “你可查出什么了?” 肖王妃这句话问完,就连柳氏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说实话,后宅妻妾之间,本就不可能和睦共处,更何况陈侧妃自怀孕开始,就伸手六王爷的喜欢,连请安都免了。 肖王妃就算想折腾她,总不至于跑到人家院子里头来闹吧。所以两人之间还算和睦,不过自从进了夏日之后,陈侧妃这边用度就突然大了起来,一会说屋子里头的冰不够用,一会又说吃的瓜果不够新鲜。反正是要求多多。 不过她有要求,但王妃却也拿出规矩来堵六王爷的嘴。毕竟这府里头生过孩子的可不止她一个吧,总不能因为她怀孕了,就坏了家里头的规矩。那日后万一要是媳妇们怀孕,是不是也该照着陈侧妃这个样子来。 虽说她的诸多要求比肖王妃驳回了,可转头六王爷却拿了自己的银子补贴她。既然她怕热,就多弄些冰块在她屋子里头,夏天怀孕也辛苦地很。 这般温柔体贴的,险些没把肖王妃气死了。想当初她生宋妍的时候,也是夏天,可那会怎么没见他对自己这般体贴的。 这老夫老妻之间要是吃起醋来,那醋味能把整个王府的人都熏着了。反正阿璇这些日子给肖王妃请安,不是得瞧着她的冷眼,就是听着她隔三差五的暗讽。 温侧妃看了看世子妃,又瞧着上首的肖王妃,显然肖王妃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阿璇有些难为地说道:“儿媳妇也不过是瞧了瞧而已,并没有找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陈侧妃如今怀孕九月,却不顾太医的劝阻,偏偏要四处走动。如今摔倒了,我也心疼地很,可你也不要听风就是雨的,你若是有证据倒也无妨,若是没证据,就是到了王爷跟前,我也没法替你说话,”说道最后肖王妃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一副大义公正的模样。 阿璇点头。 此时陈侧妃已经被人抬到专门生产的屋子里头,这会因她不是正常生产的,所以丫鬟也不敢给她用冰。这会闷热的屋子里头,几个丫鬟身上都是大汗淋漓。 有婆子瞧了外头,着急地问道:“接生嬷嬷怎么还不来啊。” “我疼,我好疼啊,”陈侧妃这会已经醒了,就觉得肚子想要裂开一样,整个人都在颤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全部沾湿了。旁边的丫鬟正在用热毛巾替她擦脸颊。 “接生嬷嬷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还不过来,”肖王妃念叨了一句,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旁边的温侧妃赶忙说道:“许是路上有些事耽误了吧。” “不行,再派人去请,得赶紧的,要不然这万一孩子和大人出了点什么事情,我可怎么和王爷交代啊,”肖王妃握了握手,一脸焦急道。 阿璇瞧着她脸上的表情,真的是焦心如焚,似乎并不是在作假。 此时陈侧妃的叫喊声,一声又一声地传过来。柳氏还有崔氏都是没生产过的,光是听见这喊声,脸色都白了几分。 “来了,来了,”待小丫鬟惊喜地进来通传时,肖王妃立即让人进来。 她连话都没吩咐,就是让人赶紧进去。此时丫鬟又端了一盆热水进去,接着就是一盆血水,还有沾染着大片大片血迹的白色帕子被拿了出来。 阿璇瞧着那铜盆之中晃动的血水,放佛变成了活的一般,还有那帕子上的血迹,一瞬间浓烈的血腥味在大厅里头传播了开来。柳氏和崔氏都忍不住地别过头,显然是没瞧过这样可怕的。 而阿璇则是突然一声干呕,惊得旁边众人一瞬间都盯着她看。她正要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谁知紧接着,又是一声干呕。 “世子妃这是怎么了?”肖王妃瞧了她一眼,淡淡问道。 阿璇刚要回她,可胃里翻腾的厉害,紧接就是一声干呕。看得站在她身后的碧竹心疼不已,忙是给她拍后背,递帕子。 “对不起,我闻着这味道实在是忍不住,”阿璇这会眼眶有些泛红,显然是几次干呕让她的胃忍不住地翻腾。 旁边的柳氏赶紧替她解围道:“有些人就是见不得血,一见就发晕的,想来世子妃也是这样的。” 好在没一会太医过来了。 肖王妃瞧着阿璇脸色实在是差,就是说道:“梁太医,方才世子妃身子也有些不适,就请你帮忙看看吧。” 阿璇原本想推脱的,毕竟她也觉得自己只是闻见了血腥味,一时受不住才想呕的。 不过肖王妃坚持,阿璇只得让碧竹给自己搭了个帕子,梁太医开始给她把脉。不过梁太医用左手搭完脉之后,就是用右手又诊断了一次。 过了半晌,才露出些许笑意道:“恭喜王妃娘娘,恭喜世子妃,是喜脉。”   ☆、第155章 当爹当娘 第一百五十五章 “喜脉?”肖王妃带着些许吃惊地表情,喊了出来。 而梁太医则是点头,脸上挂着笑意,又一遍说道:“回王妃,世子妃确实是喜脉,下官方才为世子妃把脉数次,已是能确定。” 肖王妃登时面色古怪起来,而周围不管是柳氏也好、崔氏也好,甚至温侧妃也好,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 但最后还是和阿璇关系更好的柳氏,低声说道:“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三弟妹。” 阿璇此时还在满脑子空白之中呢,明明是别人在生孩子,可是她怎么又会怀孕了呢。可是想着怀孕,她嘴角就不自觉地开始咧开,一个小孩子唉,是像她还是像宋寒川啊? 要是男孩子最好像宋寒川,要是女孩子,当然得像她了。所以到底是生男孩好呢,还是生女孩好呢。其实还是男孩好吧,头一个孩子是男孩,以后可以给弟弟妹妹当保护神,就像大哥那样。 此时她眼中带着欢喜,连表情都一瞬变得柔和,带上那么点让旁人说不出的味道来。 “这产房乃是凶险之地,不如还是让世子妃先回去吧,方才她只怕就是被血气给冲撞了,”柳氏这会才想起般,张嘴说道。 旁边的温侧妃心中虽泛酸不已,不过她在人前一向以温和示人,所以也点头道:“就是,世子妃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左右这里有咱们看着呢。” 肖王妃迟迟没说话,虽然一早就预料到,这几个媳妇迟早会怀孕。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世子妃进门最晚,居然是最早怀孕的。 如今六王爷抱孙心切,前两天还隐隐和她提起这事来,结果她今个就传出怀孕的消息了。 肖王妃之前因为陈侧妃早产而愉快的心情,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了。不过两边都说了话,她这个嫡母婆婆,自然也要体恤她。所以她也淡淡宽慰道:“既然是这样,你就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在呢。” 阿璇知道她方才只是闻着血腥味了,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就是不愿离开。不过最后众人都劝说,她也先一步离开了。 也幸亏她走得及时,她刚回院子没多久,就听见外面哗啦啦地雨声。 雨势来得极快,好在丫鬟们早就关了窗子,可阿璇坐在榻上,听着外头似乎能淹没一切其他声音的雨声,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地笑。 什么是初为人母的感觉,她现在就像是两只脚踏在云团上,轻飘飘的,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胸腔里头溢满了各种情绪,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真的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世子妃,要不奴婢扶着你到床上躺会吧,”旁边的碧鸢忍不住说道,这会她瞧着阿璇就跟瞧着什么宝贝似得。 她虽没跟着去,不过碧竹一进门就把这个好消息,全部告诉她们了。几个丫鬟也是高兴极了,又是给她倒热水,又是端了铜盆过来,要给她洗洗脸。 而此时珊瑚指着四周摆着的冰山,有些纠结地问道:“碧竹,你说这冰山要不要扯下去两座,我听说孕妇不能受凉也不能受冻。” 碧竹隔着窗户听着外头滂沱的雨势,想了想点头道:“这会下雨了,天气正凉爽着呢。说不定这场下完了,天就该凉快起来了。” 毕竟这会都快八月下旬了,这几天热得大家透不过气来,如今来了一场雨,将所有的暑气都冲地烟消云散的。 “不要,”阿璇摇头,旁边的碧鸢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的孩子气。 碧鸢只得又问她:“世子妃不是说困了,要不就再睡会。” “我想在这等东廷回来,”阿璇甜蜜地说道,然后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结果她歪在榻上,歪着歪着居然就睡着了。碧鸢见她靠在大迎枕上,睡得极沉的模样,赶紧让正在房中的几个人安静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雨还下着,宋寒川自己撑着雨伞就从外面进来。他本就身高腿长,此时又走得快,步伐迈得极大,让身后的明宝跟都跟不上,不过明宝也不敢叫唤,只撑着伞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待宋寒川走到廊下时,就有丫鬟过来给他拿伞,他问道:“世子妃呢?” “世子妃在里头睡了,”说话的是珊瑚,虽然她现在在门口,不过说话声音却还是小。 宋寒川没什么表情地就进了屋子,旁边替他收伞的小丫鬟有些奇怪地问道:“珊瑚姐姐,你瞧世子爷是不是不高兴了?” 阿璇怀孕的事情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有碧鸢她们几个大丫鬟知道。如今小丫鬟见宋寒川回来,嘴角紧抿着,脸冷得想块铁般,就是担忧地说道。 珊瑚听了,一皱眉头,立即斥责道:“说什么胡话呢,赶紧把伞收好。” 宋寒川身上一股子潮气,他在工部忙活了一整天,一直到下午的时候,才有家里头人过来。先是说了陈侧妃早产的事情,他当时还皱眉了,只觉得陈侧妃的事情,只管告诉他父王便是了,告诉他做甚么。 谁知接着来人又说,世子妃方才被太医诊断出喜脉了,王妃娘娘问世子爷要不要先回来看看。 要不要,当然是要了。 他连马车都没做,就骑着马回来了,路上虽然穿着蓑衣,可还是沾染了衣裳。这么一路急急赶回来,却是瞧见她安静甜美的睡颜。 他伸手想要摸她的脸,可眼睛却又瞧着她的肚子,看不出来和昨天有任何不同,就连今早起床之时,她还趴在自己身上,让他抱着她下床。 宋寒川眯着狭长的眼睛,将睡着的阿璇从头打量到尾,又从脚到头看了一遍,每次都要在她的肚子上停顿好久,就在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时,突然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睁开了眼眸。 她的眼瞳黑如星空,可眼睛上却自带着一层光亮,放佛一层水光,随时都在诉说着脉脉情素。当初就是这样明亮的眼睛,摄住了他的心神。 “嘿,”阿璇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眼睛的人,先是停顿了几秒了,就是低声打了个招呼。 虽然是夫妻,可是这会要分享一个对他们这么欢喜这么重要的消息,她却突然有些紧张。带着些许紧张,可又有些忐忑,她正想着要怎么说时,突然宋寒川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他狠狠地亲吻着她的嘴唇,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到肚子一般,那样狂热的占据和掠夺,让她陌生却又毫不排斥。 待宋寒川分开她时,才带着激动地声音说道:“媳妇,你真棒。” 此时阿璇也被他的高兴感染,眉开眼笑,就是笑道:“你也很棒。” 而这会回过神的人,瞧着她的脸色就是皱眉,紧接着就开始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听说你之前吐了,现在感觉还好吗?对了,陈侧妃的事情,有没有让你吓着,你刚睡醒想要喝水吗,要不我先给你倒杯水,再弄些吃的过来,你这会也该饿了吧?” 他连忙起身就是叫方才自觉退到外间的丫鬟,就是让她们倒水,又叫她们赶紧准备晚膳。 阿璇忙是捉住他的手,笑着说道:“这会连晚膳还早着呢,不忙着叫。你也别忙了,赶紧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了,免得待会着凉了。” 可宋寒川就是坐在榻边,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傻笑,就是不离开。 阿璇见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就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不过他身体虽强壮,不过穿着这样的湿衣裳在身上到底不舒服。所以她使出杀手锏:“我现在可是孕妇,你穿着这样的湿衣裳坐在我旁边,我说不定就会得了风寒的。” “对,对,对,我这就去换衣裳,”宋寒川一连说了三个对字,让碧鸢赶紧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换着。 阿璇忙是阻止他,“要不还是洗个热水澡吧,之前天气那么热,你在外头忙活了一天,身上肯定出了不少汗。” “那你等我啊,”宋寒川点头,正要走的时候,却又回过头,对她极认真地说了这句。 好,我等你。   ☆、第156章 王府三姑娘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待宋寒川重新回来后,不仅衣裳换了,就连头发都洗过了一遍了。阿璇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要给他弄干头发。 宋寒川这会看她,就觉得是碰不得动不得的大宝贝,哪里舍得再让她动手给自己擦干头发。 “也不知道陈侧妃那边如何了,”阿璇瞧着外头的雨势,依旧连绵不绝,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淹没在其中,周围只有雨声。 宋寒川也转头看了眼外头,因着正门那边的窗子都有廊隔着,所以阿璇让人开了窗子,连冰山都被搬了出去。此时凉风阵阵,夹杂着丝丝雨水,打在廊下。雨幕顺着廊檐而下,将庭院和房屋分隔成两块完全不同的天地。 “雨下的可真够大的,”阿璇忍不住说道。 宋寒川在一旁点头。 阿璇突然从榻上站了起来,就是死死地看着外头。宋寒川被她这么突然的举动,也是吓得跟着站了起来。他正要开口,就听阿璇懊悔地说道:“看来连老天爷都要帮她了。” “怎么了,”宋寒川不知她指的是什么,只奇怪地问道。 此时陈侧妃的院子里头,六王爷因半路上遇到了雨,只得又停了许久,这才会匆匆赶回来。肖王妃一直在院子里头守着,旁边还有温侧妃和两个儿媳妇。 众人见他进来,立即便起身请安。他顾不得别的,挥挥手示意她们坐下后,直接问肖王妃:“怎么样,母子可还平安?” “王爷,这才进去一个时辰而已,所以这会接生嬷嬷都在呢,”肖王妃回道。 六王爷点了点头,又是朝着产房又看了好几眼,还是肖王妃解释道:“这里有梁太医在,接生嬷嬷也是内务府里头最有经验的,所以王爷也别担心。” 经她这般说了之后,六王爷勉强点头,不过脸上的担忧却还是没消去。 倒是肖王妃勉强笑了之后,又劝说道:“产房乃是污秽之地,王爷乃是千金之尊,如何能在此处多待。” 六王爷点头,不过却还是没有要离开的念头。这人越是上了年纪,对于身边的子女就越发地关注,更何况陈侧妃肚中的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六王爷最后的一个孩子。所以他如何能不着急。 “里头若有消息了,就立刻派人来书房通知一声,”六王爷又叮嘱了一句,再看着产房的方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带着人离开了。 倒是肖王妃瞧着周围坐着的几个人,吩咐道:“我瞧着这一时半会,只怕是生不了的。你们都先回去吧,老大和老二待会也要回来,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哪行。” “那还是妾身留在这里,陪着娘娘一块等等吧,”温侧妃开口问道。 柳氏瞧了里头的声音,似乎没了先前叫的那样惨烈了。她自己别说生孩子了,就连怀孕都不曾有过。所以这会在这里,看着别人生孩子,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 肖王妃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的想走了,只是瞧了崔氏一眼,见她依旧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也不好起身。 “好了,都回去吧,我在这守着就是了,也用不着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肖王妃见她们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免不得冷下了脸。 毕竟不过是个侧妃生产而已,大家都在这等着像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这个王妃生孩子呢。肖王妃禁不住开始回想,当初她生宋妍和宋寒远的时候,身边可没这么多人在。她不放心几个侧妃,一发动的时候,就派人到肖家请了亲娘和大嫂过来守着。 这个倒是好了,生个孩子,不仅她这个王妃得守在跟前,还让几个媳妇也在跟前。要不是世子妃被诊断出怀孕的消息,先回去了,就该是王妃和世子妃都在这里守着她生孩子了。 待各自回了院子,柳氏身上的裙子,还是不可避免的溅上雨水。她正要去换衣裳,宋泰詹也匆匆从外面回来,夫妻两人俱是满身湿透。 还是宋泰詹先笑了会,无奈问道:“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在外面乱跑,”说着,他就是伸手去撩了下柳氏耳畔的头发,显然已被雨水打湿了。 柳氏赶紧解释道:“陈侧妃在花园里头摔了一跤,如今早产,所以我去她那边瞧瞧。不过王妃娘娘让我们都回来等消息。” “陈侧妃早产了?”宋泰詹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先是沉默了一会,余后才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在花园摔了一跤,可有查出来什么?” “这会王妃娘娘正忙着看护陈侧妃,没听说派人在花园里头,”不过柳氏又朝外头看了一眼,说道:“就算真有什么,这么大的雨也该冲的干干净净了。” 她这话也正是阿璇所担心的。 先前她就发现导致陈侧妃摔倒的,就是凉亭台阶上的蜡。若是一般人走在上面或许没什么问题,可陈侧妃身子重,本就有些身重脚轻。再走到涂了蜡的台阶上,很容易便摔倒。 阿璇先前离开,却是留了一个丫鬟在那个凉亭周围。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话,只怕没过多久,就会有人赶回去销毁证据。毕竟那蜡一摸就能摸出来。 再加上陈侧妃这么大个肚子,若是身边没人鼓动她出门,她估计也不会出来,花园里头这么多的凉亭,她别的不选,偏偏做这个。所以她身边第一个提议她到凉亭歇息的丫鬟,就最有嫌疑。 待听到阿璇的一番分析之后,宋寒川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赞同她这个想法的。 “如今外面大雨这么大,什么证据都会被冲洗的干干净净的,我看就算真的找到陈侧妃身边的那个丫鬟,可只有人证却拿不出物证,只怕也没人相信咱们,”阿璇有些无奈地说道。 其实这也是因为下手之人身份的原因吧。 今日若是温侧妃或是柳氏、崔氏任何一个人下手,那只要找到那个丫鬟,审出真相来,六王爷也必是会相信他们所说的。可偏偏,今日在阿璇之后出现在凉亭的,是李云锦。 她是肖王妃的亲侄女,若单单只是一个模棱两口的证据,根本就没办法。 “都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脚的,她若是还有害人之心,下一次我一定会抓住她的把柄,让她再也折腾不起来的,”宋寒川脸上还挂着笑,不过眼眸里头却尽是寒意。 这些年来,他之所以能和肖氏和平相处下去,也无非就是因为她是继母,并不曾亏待过自己,也是后进门的,没有对母妃做过什么。所以两人之间维系着继母与继子之间的平淡关系,不冷不热,不亲不近地,反而对谁都好。 可如今肖王妃行事越发地偏激,先前查出她贪墨家中银子,他本就没有说出来。如今她居然还敢生出谋害父王子嗣的心思,若是这次陈侧妃的孩子被她得手了,那下一次遭殃的,说不定就是阿璇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他都不能再忍受。 “你别怕,这会就算陈侧妃这件事让她侥幸逃了过去,我也必不会让她轻易脱身的,”就算不死,也得断只臂膀。 待两人用了晚膳,就听说有太医过来。 阿璇正奇怪,就被请进了帐帷后面,手腕上盖着锦帕子。宋寒川站在一旁,脸色极是冷峻,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若不是梁太医在陈侧妃那边,他还真想将人叫过来了。不过未免在肖王妃那边落了把柄,他还是让人重新请了太医过来。 待这位稍微年轻些的太医把脉片刻后,就是面露微笑,朝着宋寒川恭贺道:“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世子妃乃是喜脉。” 宋寒川此时脸上的严肃才稍稍淡了些,不过还是一本认真地问道:“有劳汪太医了。” 接着他就问了好些关于怀孕要注意的事情,汪太医挑了些重要地稍微说了说。宋寒川便偏头瞧着里头,淡淡问道:“可都记得?” 阿璇见他这么问,刚要回答,谁知人家却是咧嘴一笑,极快活地说道:“不记得也没关系,我都替你记着呢。” 阿璇的脸颊轰地一下全熟了,朝他看了一眼,就是低头。 而旁边年轻的太医,则是伸手捂着嘴,无声地清了清嗓子。他是精于妇科的大夫,京城大大小小的勋贵人家也都去过,甜甜蜜蜜的小夫妻倒也见过。不过像世子爷这样的,却是少见。 宋寒川还是将太医请到书房一坐,两人谈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他才差人将江太医送了回去,不过还是给了厚厚的赏银。 等太医走了之后,宋寒川又回来瞧了阿璇,又是去了书房。 不管肖王妃有没有同父王说,他都该亲自去禀告一声。 宋寒川进去的时候,就见六王爷在书桌后面,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就连面上的表情都带着几分担忧。 待六王爷见他进来,有些奇怪问道:“东廷,你怎么过来了?” “儿臣来瞧瞧父王,”宋寒川过来后,见他面前的茶盏已经空了一半,又叫人进来,重新给他添了杯茶。 “父王,今日晚膳还没用呢?”宋寒川轻声问道。 六王爷摆摆手,只道:“没什么胃口。” 说罢,连他自己忍不住苦笑,说道:“如今当真是老了,一点小事都弄得心神不宁。想当初你们哪个出生,我不是高高兴兴的。” 何曾像今日这般忧心忡忡的。 “倒也不怪父王担心,陈侧妃今日在花园里头摔倒,确实是有些凶险,”宋寒川的声音并不似平时的冷漠。 六王爷没说话,先前人来回禀的时候,他光顾着往回赶,没怎么细想。可此时已在书房坐了许久,思前想后,正巧宋寒川就过来给他个提醒。 是啊,怎么一直都好好的,她就今日去花园就摔倒了呢。 “唉,”六王爷摇了摇头,显然也是觉得此事太过意外了。 好在宋寒川即刻说道:“儿子前来,是有件喜讯想要禀告父王。” “什么好事?”六王爷瞧着他眉眼带笑,也是忍不住问道。 “世子妃已有两个月身孕,方才儿子已请太医过来确诊过了,”宋寒川含笑说道。 六王爷当即也是喜笑颜开,登时说道:“好,好,好,确实是件好消息。你兄弟三人皆已经成家,不过自打你大哥成亲后,我就盼着能早些做祖父。倒是没想到会是你最先当爹,当真是好事,好事。” 显然世子妃先有孕,与整个淳王府来说都是好事。若是能剩下嫡长孙,那就更好了。他之所以为宋寒川请封世子,就是希望府里头能早些安定下来,兄弟之间少些争斗。 所以他不仅说了好些话,还当场让人开了库房,就是挑了好些东西给世子妃送过去。 等阿璇第二日起身时,瞧见屋子里头摆放着的东西,便是止不住地吃惊。昨晚到了后半夜,陈侧妃才生下一女,肖王妃也一直熬到后半夜陪着。 所以今日大家都不用去给她请安,没人来叫阿璇时,她就一直睡到了现在。她到外间用膳的时候,才瞧见这些东西,便是惊讶问道:“这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是王爷赏的,原本昨晚就赏的,不过昨个下着大雨。怕里头好些珍贵药材淋湿了,所以今个才送过来呢,”碧竹在旁边笑着说道。 阿璇登时摇头,就是无奈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还不是因为世子妃怀孕了,这可是咱们淳王府的嫡长孙呢,”碧竹一高兴,就有些夸张了。 阿璇听她这般说,立即瞪了她一眼,就教训道:“什么嫡长孙不嫡长孙的,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万一这要是姑娘,你若是一口一个嫡长孙的叫,该伤了她的心。” 碧竹赶紧求饶。 等她用完早膳,宋寒川又进来了。阿璇瞧了他一眼,就是奇怪问道:“你怎么今天不用去衙门?” “去了,又回来了,”宋寒川说道。 阿璇瞧着地上摆着的东西,就是笑道:“这是你去跟父王要的?” “是父王亲自赏赐的,你如今可是咱们淳王府的功臣,这点东西算什么。日后你若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人做便是了,不过这些补品还是少吃些,是药三分毒,”宋寒川叮嘱道。 阿璇登时笑了,问他:“那你还跟父王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如今怀孕了,父王赏赐这些本就是应该的,父王赏不赏赐是一回事,但你吃不吃又是另外一回事,”宋寒川一本正经地说道,反正里外就是,我媳妇既然怀孕了,我爹就应该给我们好东西。不过我媳妇这会不太方便吃而已。 阿璇说着就要去看望陈侧妃,听说昨晚可是异常凶险,最后太医都要派人去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了。好在陈侧妃命硬,即便是保孩子,她自个还是挺了过来。 一说到这个,阿璇自己就难免胡思乱想,谁知她眼睛刚瞄到宋寒川身上,就听见他异常斩钉截铁地说道:“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我在,便不会让你有事的。” 待她去见陈侧妃时,就见她躺在床上,整个人面色苍白,显然是经过一番生死大劫的模样。就算阿璇平日和她没什么交情,这会也忍不住有些难过。 她旁边的丫鬟要扶她起身,阿璇赶紧阻止道:“算了,算了,还是让陈侧妃歇着吧,我就是来看看侧妃和三妹妹。” 六王爷前头只有两个女儿,除了宋妍外,还有一位大姑娘,不过这会远嫁到外头去了,并不在京城里面。 待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阿璇瞧了瞧,脸色不算好看,好在她也只是早产了半个月,所以和足月生的孩子没什么太大区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个的事情,听着小姑娘那叫声,都像小猫似的。 难怪说古代的孩子容易夭折,要是在现代的话,这样的孩子是要在保温箱里头待着的。如今的条件跟不上,也只能依靠这些有经验的奶娘。 所以阿璇特地吩咐道:“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禀告陈侧妃。到王爷对三姑娘可是疼爱有加,所以你们一定要看护好姑娘。” 奶娘退下之后,阿璇又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陈侧妃,轻声问道:“侧妃娘娘,若是想家里头人了,只管叫人过来。若是有什么,也可以派人跟王妃说。” 她想了半晌,才轻声道:“若是王妃娘娘不在,也可以和我说。” 待阿璇离开之后,陈侧妃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眼睛,心疼道:“侧妃哭什么,如今您和三姑娘都平安,咱们日后的福气还大着呢。” 什么福气,太医说她这次难产,只怕日后就子嗣艰难了。 若是她没去花园闲逛,只怕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侧妃,还是别哭了,您这会正在月子里头,若是哭坏了眼睛,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旁边的丫鬟又说道。 陈侧妃这才勉强忍不住。 不过淳王爷又得了一女的消息,还是迅速了传遍京城。只是阿璇怀孕的事情,因未满三个月,只在极少亲近的亲戚里头知道。   ☆、第157章 痛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快别起来了,坐着,赶紧坐着,”卫氏进来,就见阿璇要从榻上起来迎她,立即向前多走了两步。 阿璇一见她来了,便是笑道:“娘亲,可算是来看我了,我可是从昨个就开始盼着您呢。” 因着昨个下了一整天的大雨,宋寒川便派人去了顾家,让卫氏这么大的雨天就不要过来了,免得路上再出点什么意外。所以一直等到今天,卫氏才过来。阿璇这么说,也就是撒撒娇而已。 卫氏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瞧她脸色红润,气色也好,一张小脸雪□□嫩,先前她还担忧地不行。如今瞧见她这幅模样,也是笑了,登时放心地说道:“我先前在家里头就一直担心着你,生怕你年纪小不懂事,头一胎可是最紧要的。” 其实阿璇之前有陪房妈妈,还是卫氏身边的人,只是她男人身子不大好了。阿璇体恤她,就让她回去伺候了,又安排她一家在庄子上管着。所以如今身边也都是些小丫鬟,难怪卫氏会这般担忧。 “娘亲,赶紧过来坐,”阿璇拉着她的手,就是让她在旁边坐下。 卫氏这会就是自个来的,这会阿璇怀孕,就连老太太那头,也是顾阶亲自去说的。不过如今三个月还未到,不好到外头去宣扬。所以原本杨氏也想跟着过来的,却被卫氏给否了。 待卫氏坐下之后,阿璇反倒是盯着她瞧了半晌,有些叹气地问道:“娘亲,怎么比之前要瘦了,是不是担心我,担心地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啊。” 卫氏听着她这话,又是摇头又是笑,半晌才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偏就你话多,再这样,我可就不管你了。” “别这样嘛,娘亲,”阿璇忍不住攀着她的肩膀,半晌才靠在她肩头,轻声说道:“娘亲,好不容易来瞧我一回,说这样的话,岂不是伤了我的心。” “满口胡言乱语的,在世子爷跟前,你可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卫氏忍不住教训道。 阿璇立即得意地说道:“世子爷性子可好了,对我也好。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他都喜欢地很呢。” 卫氏简直被她的厚脸皮折服了,半晌才摇头,止不住地笑道。 “原本你大伯母也想跟着过来的,我只说下回有空才来,如今菀姐儿的小定下了,她是想和你说声谢谢,”卫氏说道。 阿璇点头,安心道:“那婚期可有定下来了?到时候我肯定给她包上一份厚厚地红包。” 关于顾菀婚事的事情,其实阿璇并没有和卫氏细说。杨氏无非也就是为了给顾菀谋划一般婚事,阿璇虽气,可大房三个女儿,如今大姑娘顾怡是彻底地伤了父母的心,至于顾蕙,听说在婆家过的也不是很如意,至今都还没怀孕呢。 所以在顾菀这里,她既有能力,能帮一把就是一把。她不是圣母心,但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昨个我也派人和你外祖母说一声了,她也是极高兴的,要不是如今还不易太过张扬,你大舅母还有姨母都是要来看你的,”卫氏生怕阿璇瞧着就自己一人来看,觉得心里头委屈,还特地解释了一番。 好在阿璇对于这些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只笑着说道:“我不妨事的,娘要是再说,就显地我多小气啊。” “我知道你身边的陪房被你派去管庄子了,所以我又特意把刘妈妈给带过来了,我怀你哥哥的时候,就是她伺候我的。她也是咱们家用惯了的老人,所以你就放心使唤,至于日后的吃食、用的,都得要当心。虽然这会天气还热,可不要为了贪凉,就在屋子里头摆上许多冰,至于院子里头可别摆许多花花草草,免得让有心人得了逞,”卫氏一口气说了这些。 显然就是早就在心中颠三倒四地想过好些遍,此时说起来,又生怕说的漏了,还又停了下来,仔细想了一遍。 “娘亲,我省的啦,”其实这些东西都不用她操心,早在她昨日,宋寒川就让把院子里头的花全都检查了一遍。至于她如今吃的、用的、喝的,都是单独的,就连她喝的水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过了半晌,卫氏才压低声音问道:“陈侧妃的事情,可是真的?” “什么真不真的?”阿璇一笑,就是问道。 卫氏瞪了她一眼,立即说道:“难不成你连我都要瞒着,这外头都传遍了,说肖王妃容不得陈侧妃,闹得都风风雨雨的。要不然陈侧妃都九个月大的肚子了,怎么就突然早产了。” “娘,外头人听风就是雨的,您也跟着她们一般见识啊,”阿璇立即辩解道,口吻义正言辞的,就连脸上都露出极真诚的表情。 乔氏看了她一眼,险些被她说服了,不过还是担忧地说道:“说实话,这些都是你公公婆婆那一辈儿的事情了,按理说不应该是由你们这些小辈儿来管。可你要知道她如今能对陈侧妃下手,你怎么就不知道她日后会不会对你下手啊。” 阿璇小心地看饿了卫氏一眼。 此时卫氏拉着她的手,就又是叮嘱道:“所以你可要把你院子里头的人看牢了,把篱笆扎紧了,但凡是有可疑的,一律要严加审问了。娘知道你性子好,可关键时候可不能心软。该惩罚的还是要惩罚。” “娘,你就放心吧,”阿璇拉着她的手又一次安慰道。 卫氏无奈一笑,怎么就能安心呢。 “对了,大哥哥怎么样了?”阿璇忍不住问道。 卫氏拍了拍她的手掌,淡淡说道:“放心吧,你爹该生气的也生气的,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只是你大哥哥如今主意大地很,科举考试岂是儿戏的。好在你爹爹也说,就是下一科再参加也是得当的。” 顾应衍这次会试没有参加,将顾阶气得一个好歹。对于顾应衍没有参加的理由,就连顾阶都不知道。听说这会顾阶连家法都请了出来,要不是老太太正巧这阵子在家里头住着,只怕顾应衍真的会被打死了。 不过还好的是,他也就是被打地半月不能下床而已。 宋寒川还特地代阿璇去看望了他,被打的确实是不轻。顾阶这会可没有半分的心慈手软,他从前对顾应衍有多大的期待,如今就有多大的火气。 结果偏偏这次顾家三叔还中了进士,是二甲五十六名。虽然名次靠后,可到底还是中榜了。所以连上顾三叔,顾家可算是一门三进士了,在京城里头那也是风光了点。虽然顾家门楣兴盛的晚,可从老太爷开始,连着几十年都有进士所出,也实在是难得。 所以顾阶又是替顾三叔高兴,又是生气儿子的自作主张。毕竟这会顾应衍要是参加了,顾阶可是觉得他是三甲可入的。 “您回去也好生劝劝爹爹,大哥这么做,也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就别再责骂大哥了,”阿璇自然是心疼顾应衍的,在她看来,科举这事对顾应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也就是她大哥没有去考试而已。 “好了,我知道了,你也别担心,左右我和你爹爹都打算,先给他寻一门婚事。他就是没成婚,性子才会这般跳脱的,”就连一心只觉得儿子好的卫氏,此番都忍不住教训道。 “婚事?怎么突然要让大哥成亲了,”阿璇登时吃惊道。 卫氏一听她这么一说,登时又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也不瞧瞧你哥哥都多大的年纪了。先前我之所以没给他相看,还不是想着他一心向学,好上进些。如今既然没参加,就该相看起来了,原本还想着金榜题名和成婚,双喜临门呢。现在倒是好了,你说说你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时宋寒川还真的和自己的倒霉大舅子在一块喝茶呢,他给顾应衍倒了一杯茶,就是笑道:“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顾应衍摇头,笑道:“能有什么受委屈的,蒋柏蒋大人桃李满天下,也就是我没这个福分称他一声座师罢了。” “蒋柏如今和康王爷走得太近,他又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你若是参加这次会试,日后难免会和他有所牵扯,对你来说,并非好事,”宋寒川轻轻举起茶盏,两人之间摆着的茶具,冒着袅袅轻烟,散发着淡淡茶香味。 “我知道,”顾应衍点头,可又苦笑着摇头,无奈说道:“父亲想来也知道我为何没有参加今科考试,却还是惩罚,可见是当真气得狠了。” 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瞧了宋寒川,这可是他给自己提的醒。结果现在光他一个人受了惩罚,他这个女婿倒是事不相关,高高挂起了。 此时宋寒川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举杯道:“还真是让大舅哥受难了,不过如今阿璇怀孕了。想来岳父大人心情一好,只怕也不会过分为难大舅哥了吧。” 顾应衍显然是没想到,他这样不要脸的回答,当即有些愣住。 如今谁都知道京城的太子之争怕是到了白热化,阿璇虽在家中没怎么出门。可相反比前头还要热闹了呢。 怀孕的前三个月主要就是坐胎,要安静坐着,最好哪里都不要走动。这对于阿璇来说,倒也不是难事。可偏生自打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上门来瞧她的人反倒是多了。 先是魏国公府的人来了,虽然老太太没来,但是国公夫人还是带来了老太太的祝愿,主题思想就是,终于要抱上重孙子了。至于宫里头的定妃娘娘,高兴之情,可不比魏国公家的老夫人少,毕竟这可是她的正经重孙子。 虽然她很想见见阿璇,不过为了让她安心养胎,还是只宣了肖王妃进宫。 而肖王妃进宫的时候,还把新出生的三姑娘也带着进宫了。原本陈侧妃是死活不愿意的,不过六王爷亲自去了一趟,大概是讲了一通他一定会护着三姑娘的话。陈侧妃这才哭哭啼啼地,将人交给了六王爷。 对,还没交给肖王妃,是交给六王爷照看的。 定妃娘娘瞧了瞧刚出生的小孙女,这会小孩子眉眼还没张开,也瞧不出什么貌美的样子。所以定妃也只是淡淡的,倒是问了好些关于阿璇怀孕的事情。 因为自从阿璇怀孕之后,六王爷就准了她在院子之中安心养胎。所以肖王妃也是极少能瞧见她,以至于定妃娘娘问起话来的时候,她就是一问三不知的。 所以定妃不由生气地猛拍炕桌,怒道:“你这婆母是如何当的?虽说只是继婆婆,可你也不能这般不上心吧。世子妃年纪小,又是刚怀上的头一胎,不指望你跟她亲娘一样体贴,可最起码你也该寻常问问吧。你倒是好了,不管不问的。” 定妃娘娘这么说,肖王妃真的觉得自己是冤枉极了。 所以忍不住开口辩解道:“母妃,儿媳也不是没问,只是世子院子里头什么事情都不是我关着的,就连院子的吃食用度都不是和王府在一处的,我就算是想关心,人家也不领情。” “那好,我问你,陈侧妃的事情又是为何?”定妃娘娘见她还辩解,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一次性都问个清楚明白的。 肖王妃登时露出更加委屈的表情,连忙说道:“母妃,这外头的风言风语,岂能当真。我若是真存了什么坏心,只叫天上下来一道雷,直将我劈死好了。” 她发了这样恶毒的誓言,就连旁边坐着没说话的六王爷都忍不住侧目。 其实肖王妃这会也心虚,可她知道自个若是表现出一丁点不对劲,都逃不出定妃娘娘这双眼睛,索性就是拿出帕子,捂在脸上就是嘤嘤地哭诉了起来。 她止不住地哀怨道:“自打陈侧妃怀孕以来,我心疼她身子重,就没让她请安。寻常她若是有个什么吃穿用度的要求,我也是尽力满足的。先前实在是因为她用度超出太多,这才会闹了些事情出来。可我也是为了王府的规矩,后头王爷自个出了银子给她做了补己,我又何曾有半句怨言。可王爷先前也问过了她身边的丫鬟,是她自个觉得在院子里头坐地闷了,所以才想要出门的。” 其实陈侧妃也只是闷了,但真正想出门却是受了身边丫鬟的蛊惑。 “后来她在花园里头摔倒了,我即刻就派人去请了太医,连一会都没耽误。娘娘若是不信,只管问了王府的下人,看看陈侧妃摔倒是什么时候,我让人去请太医又是什么,”肖王妃继续哭诉道。 此时定妃看了六王爷一眼,只见他点了点头,显然肖王妃确实是立刻就去请了太医,并没有耽误。 “好,那我问你,她在花园里头是怎么摔倒的?”定妃还是觉得奇怪,毕竟肖王妃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容不得人的。 肖王妃立即说道:“她在亭子里头歇息了会,瞧着外头天气变了,身边的丫鬟就伺候她回院子。许是因为害怕淋雨了,所以走的时候着急了些,就在下台阶的时候摔倒了。” 要说肖王妃也是运气好,她抹得蜡本就薄,正巧那天又下了一晚上的大雨,冲刷了一夜,第二天什么都没留下。 所以就算真的有人证又如何,什么物证都没留下。 定妃听着她的辩解,顿时有些心烦,还是说道:“好了,如今这外头说什么难听的都有。你可是淳王妃,不是外头那些小门小户人家的儿媳妇。所以日后行为举止要更加端庄恰当才是,别再授人话柄了。我光是听你的这些糟心事,就是听得够了。” 肖王妃低低抽泣了两声,低头也不敢再分辨了。 而此时旁边的三姑娘则是突然哭了起来,旁边的奶娘立即请罪道,说是三姑娘尿了,想到后头去给姑娘换个尿布。肖王妃为了争取在定妃跟前的好印象,赶紧跟着去了。 此时侧殿里头就留下定妃还有六王爷母子两人,只见定妃四处瞧了瞧,就是压低声音说道:“皇上这几日身子又不好了?” “可是没听说父皇宣太医了?”六王爷登时奇怪地说道。 定妃轻哼了一声,显然是笑六王爷想得简单了。她淡淡说道:“若是皇上如今连宣太医都不愿让人知道……” 余下的话,她虽没有说,可那意思却已是明了了。六王爷脸上出现惊愕,瞧着眼中似乎有些痛楚,皇上在位真的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快忘记,这个帝国到了更换掌门人的时候了。 虽然他也知皇帝的大限将至,可当这一日真的要来临时,六王爷心中还是免不了伤心。 定妃瞧着他面上的痛楚,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皇上的儿子之中,也就你能真心为他哭两声了。” 六王爷赶紧劝道:“母妃千万别这么说,小心隔墙有耳。” “我在宫里头这么多年,要是连自己宫里都管不住,这些年可真是白活了,”此时她不由瞪了六王爷一眼,就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前朝的事情,我就不说你了。左右这么多年也这么过来了,可是你这个王妃,你可真是该好生管教管教了。她这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当傻子呢。” 六王爷面上一红,显然也是被定妃戳中了。 定妃见他还是不言语,就是伸手轻推了她一把,问道:“若不是你这些年护着她,她何至于这般嚣张。我早就说过妍儿还有远儿就不该交给她教养,一个五品小官家里头教养出来,如何能当一个王妃。” 定妃深觉自己这辈子最不得意的事情,大概就是娶了肖王妃当自己的儿媳妇了。 六王爷失笑道:“若不是儿臣娶了她,只怕母亲这么些年,也觉得无趣地很吧。” 要说肖王妃也确实是个人才,从前定妃和她刚当婆媳的时候,定妃还是个高贵典雅的一宫之主。她本就出身侯爵之家,是生得高贵,嫁得也高贵,偏偏就娶了这么个儿媳妇,活生生地把一个说话讲究艺术,将就绵里藏针的深宫娘娘,逼得每回教训她,都是直白且毫不拐弯。 因为就是这样,肖王妃才能get到定妃要教训她的点究竟在哪里。所以如今婆媳两人说话,基本就是定妃骂人,然后肖王妃恭顺地点头,或是小声地辩解两句。 不过最后,她还是会被定妃无情地打压。 “你这个逆子,”定妃被六王爷这么调侃,登时也气得笑了。她无语反问道:“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啊?” “感谢倒是不用,只求母后看在她如今也要当祖母的份上,还是少骂两句吧,”六王爷到底还是心疼肖王妃,这会忍不住为她求情。 可偏偏定妃原本的笑脸,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变得凝滞,她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换了副严肃地面孔,问道:“我问你,你这次同我求情,是因为陈侧妃和三姑娘都没事。可你想过没,若是这事真的和她有关,而陈侧妃或是三姑娘,两人其中有一个出事,或是两个都出事了,你还会像如今这般替她求情吗?” “我倒不是要你宠妾灭妻,可陈侧妃怀的到底是你的孩子,谋害子嗣素来就是后宅大忌,更别提她谋算的还是皇家子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会真的被她成了事,追究起来的话,她可就是大罪。到时候不仅是她逃脱不了,就连妍儿和远儿姐弟两人,都会被她这样的母妃所连累。你怀着这般侥幸的心,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六王爷见定妃神色凝重,也是不由叹了一口气。 半晌,他才缓缓说道:“母妃所说,我都知道,日后我会好生约束她的。” “不是好生约束,还是要一定,”定妃看着,冷冷道:“若是有下一回,我不会再容她的。”   ☆、第158章 起风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淳王府三姑娘的百天宴会,因着满月的时候,六王爷吩咐小办。所以到了百天的时候,还是阿璇特意询问要不要操办地热闹些。 肖王妃倒是还悻悻的,不过六王爷却是点头答应。 等六王爷来看三姑娘的时候,就见陈侧妃正在给她换尿布,当即有些惊讶地问道:“怎么不让奶娘做,这等事情怎么还亲自动手了。” “三姑娘怎么也是我亲生的,别说换个尿布了,就是让我天天这么伺候着,我心里头都愿意,”陈侧妃抿嘴笑道,原本丰腴的脸蛋在这一个月的努力之下,已经日渐消瘦,渐渐恢复了当初没生孩子之前的苗条婀娜的身段。 六王爷点头,不过还是说道:“你到底是个侧妃,这等事情以后还是让奶娘来的好,要不然要她们做什么。” 陈侧妃点头,此时三姑娘已经重新穿戴整齐,小姑娘这会已经褪下刚出生时,红紫的皮肤,雪□□嫩的小脸,滑嫩的跟豆腐似得,就连六王爷每回瞧见都忍不住要亲亲她。 不过六王爷脸上蓄着胡须,所以每回他一亲,三姑娘就哇哇地哭,有时候还伸手拽到他的胡子。刚开始陈侧妃还担心六王爷生气,可后面发觉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显得高兴地很。所以也不阻止她,也任由这父女两人玩。 “这几日你好生带着三姑娘,马上百日宴,到时候会多请些人到家里头来,”六王爷想到这事,就和陈侧妃说道。 陈侧妃忍不住惊讶,随即脸上带着淡淡担忧,说道:“会不会太隆重了些,她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百日宴也无需这般大操大办的。” 六王爷正色道:“雯儿可是我的女儿,是咱们淳王府的姑娘,百日宴本就该操办地热闹些。之前因着世子妃怀孕,所以王妃就说满月酒小办,百天宴大办。所以这会大办也是应该的。” 陈侧妃点头,这才舒了一口气,娇美的脸庞上带着温柔的表情,连声音都处处透着温柔小意:“为了三姑娘的事情,让王妃娘娘忙前忙后的,如今还有世子妃也怀孕了,也要王妃娘娘照看着。” “她既是嫡母,这些也是应该的,好了,到时候你只需要将自己和雯儿打扮妥当即可,”六王爷吩咐道。 自打上回被定妃娘娘斥责之后,肖王妃就选了两个据说是,极精通怀胎保养的嬷嬷给阿璇。这可是她作为婆母的一片好心,六王爷反正是极满意地点头了,觉得肖王妃如今对阿璇总算是重视起来了。 当然阿璇倒是宁愿王妃娘娘,没那么重视自己。 不过两个嬷嬷既然进了院子,阿璇不仅要好生收了两人,而且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着,还安排了两个小丫鬟伺候两位嬷嬷的生活起居。平日里头,更是一点粗活累活都不派给嬷嬷,至于伺候阿璇的事情,自然有几个大丫鬟在。 两位嬷嬷一位姓田一位姓孙,两人性子也是有些差别。阿璇没和她们细聊过,只听碧鸢她们几个丫鬟提起,田嬷嬷性子要沉稳些,遇事也是不急不躁的。这些日子阿璇晾着她们,并没有安排什么事情给她们做,她每日也把自己安排的有条有理,就连伺候她的丫鬟翠蝉都一个劲地说她好。 至于姓孙的嬷嬷,想来先前在王府那里就不是什么得用的人,来了第二日,就要来阿璇跟前伺候。要不是被碧鸢和碧竹拦住了,只怕这位嬷嬷都已经冲到阿璇跟前来。至于伺候她的翠屏对她的评价,自然就没那么高,只说她抠门地很。 “两位嬷嬷来世子院,也有有些时日了,”此时阿璇坐在榻上,手中端着茶盏,慢慢地掀着茶盖,慢条斯理的动作里头处处透着矜贵。 田嬷嬷早就知道,这位世子妃年纪虽小,但绝对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子。单单就凭借她能把这世子院把持地这般牢靠,就知道她要不就是自个是个厉害的,要么就是身边有厉害的人物。 不过这些日子,她也观察了世子妃身边的这些丫鬟。要说这些小丫鬟,伺候人倒是不错,但真的论起管家来,那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这高手,只怕就是世子妃自己了。 而此时世子妃将她们已经晾了六七日,每日也好吃好喝地供着,可就是不给她们安排任何事情。她们可是王妃特意送过来伺候世子妃的,她们就是王妃送进来的眼线,要是连世子妃也不用她们,只怕她们迟早就会成为没用的人。 别说孙嬷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就连田嬷嬷都有些心浮气躁的。 毕竟对于主子来说,她们不过就是两个奴才而已,用与不用,那都是转念的事情。她们要是连世子妃的身都没近,王妃大可以还送别的人来。所以田嬷嬷也害怕,生怕自己成了主子跟前没用的人。 所以世子妃宣她们过来,她这心里头自然也是欣喜。 可谁知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呢,旁边的孙嬷嬷就是一串笑声,响彻耳畔,震得田嬷嬷头皮发麻,也把阿璇吓了一跳。 “世子妃,奴才这些日子是吃也吃不好,睡也不敢睡啊,”孙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瞥了一眼身边显然是吃饱睡足的田嬷嬷。 虽说两人是肖王妃一块送来的,不过内部之间也不是一派和气。虽然她们来之前,肖王妃并没有派什么特别的任务给她们。可孙嬷嬷自觉王妃就是将她们送到世子院里头来当眼线的。 所以阿璇一直没用她们,她心里头这个着急的啊。既然是眼线,要是连主子身边都近不了,还当什么眼线。 倒是阿璇极是给面子地瞧了她一眼,笑着问道:“嬷嬷这么说,可是我这里的小丫鬟亏待了嬷嬷你。” 孙嬷嬷立即起身,惶恐道:“并没有,是老奴自个心里头着急。王妃娘娘既然是将老奴还有田嬷嬷派来,那就是为了伺候世子妃的。如今咱们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辜负了王妃娘娘对您的一片慈爱之心。” “你们是王妃送来的老人了,我自然是不敢慢待你的。只是我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有定数的,如今各处的差事也都有做,所以如何安置两位嬷嬷,我也是要好生想想的。” 待阿璇一说话,就听孙嬷嬷急急说道:“这又什么值得世子妃烦神的,我和田姐姐都是在王妃娘娘跟前当差当老了的,如今被王妃派过来,那就是为了伺候世子妃。所以寻常在您跟前端端茶,倒倒水,那也是应该的。” “哟,那怎么能行,”虽然她一个地劲地抢话,不过阿璇也没恼火,只淡淡一笑。 反倒是旁边的田嬷嬷越发地不安,她们两个明眼人都瞧着是王妃派过来的眼线,一般人瞧见她们没整治也就算了,怎么还会委以重任。这个姓孙的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还在世子妃跟前端茶递水,这要不是世子妃身边亲近的人,世子妃又如何会相信。 “原来是这样啊,我原本还想让两位嬷嬷当着管事,替我好生管理管理这院子呢。”阿璇笑着说道。 此话一说,别说是孙嬷嬷了,就连田嬷嬷都有些怔住。两人冷不丁地朝对方瞧了一眼,眼中都是迷惑,显然连孙嬷嬷都觉得世子妃对她们也太‘委以重任’了。 田嬷嬷这会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妃娘娘派我们过来,主要就是为了伺候世子妃。至于世子妃方才说的管事一位,实在是让老奴惶恐。” 阿璇瞧着这位田嬷嬷,倒是个很会瞧眼色的人,也很知道分寸。所以不管她是不是肖王妃的眼线,她喜欢这样的聪明人。 因为聪明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此时她再看孙嬷嬷时,只见她脸上露出忿忿之情,显然是有些不服气田嬷嬷的话,可又有所顾忌,所以没有出声大反驳。 倒是阿璇笑着问道:“不知孙嬷嬷有什么看法,说到底我还是个新媳妇,在这管家上头,可不比两位嬷嬷经验老到。既然王妃娘娘将两位嬷嬷派到了我的身边,那还请两位嬷嬷可要多多帮我啊。” 阿璇这么一说,可算是让孙嬷嬷面上大喜,忙不迭地说道:“世子妃只管放心,老奴就是得了王妃娘娘的话,来伺候您的。如今能帮着世子妃分担,那才是老奴的本分。” 呵呵,阿璇心中笑了两声。 蠢货,田嬷嬷忍不住骂道,可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意思。 于是阿璇就给两人虚虚地封了两个管事的位置,可具体管什么,那就是什么都可以管。可这管家无非就是银两和人手,但是两人一样都没抓住。要是孙嬷嬷让人去问了,还真的会有管事妈妈拿了账册过来,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拟定好了。 但凡孙嬷嬷要多过问几句,管事妈妈就拿出一句,这是世子妃定下的规矩来搪塞。最后连孙嬷嬷都知道,她和田嬷嬷这是被世子妃彻底架空了。可你让她到哪儿去哭诉,王府的管事嬷嬷可顶多是二两银子月钱的,她们两个可是拿着三两银子的,世子妃每个月补贴她们一两。 更别提平日里头的吃穿,那都是嬷嬷里头顶好的。而且世子妃也不拘着她们在院子里头,平日里但凡要送什么到王妃那里,都会派她们两人,或是其中一人过去。 如今王妃身边的那些嬷嬷,谁瞧了她们不是露出艳羡的眼神,府里头可都传遍了,说世子妃对她们那叫一个恭敬。所以很多婆子,不知多羡慕她们两这位置呢。 这会就□□府没那么深的孙嬷嬷,都知道自己和田嬷嬷被当成了世子妃的□□。所以她但凡有机会回来见肖王妃,都是抓紧机会向王妃告密。 可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车轱辘话,什么世子妃如今怀有身孕,可世子爷还是没和她分房睡。如今世子妃把世子身边守地牢牢的,可是一点都不透风。 不过这些话又能如何,到底是人家世子屋子里头的事情,她一个做后娘的,还能真去管不成。 等到了三姑娘的百天宴,阿璇也是早早就起身,陪着宋寒川用了早膳,就到王妃院子里头。此时陈侧妃也抱着三姑娘到了。 两边正巧在门口遇见,陈侧妃给阿璇行礼后,就是歉意笑道:“世子妃如今都怀孕了,还要你为三姑娘的事情忙前忙后的。” “陈侧妃可千万别这么说,三妹的百天宴会多是王妃在忙活,我可什么忙都没帮上,所以也只能给三妹封个大红包了,”阿璇赶紧解释道。 此时她瞧了眼身后的奶娘怀中的三姑娘,这会都快十一月了,小姑娘被用明蓝色的被子包裹着,只露出半张小脸在外头。陈侧妃让奶娘将三姑娘抱了上来,待阿璇瞧了瞧之后,脸上止不住地怜爱:“都说小孩子是一天一个模样,前些日子见,这小脸蛋可真胖嘟嘟的,眼睛又黑又亮的,可真是越发像父王了。” 陈侧妃大概是没想到阿璇会这么说,表情先是一怔,接着才缓缓绽开笑容,“可不就是,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模样,说不定日后长得就像我多些了呢。” 两人说着话,就进了肖王妃的院子。等进门后,就看见柳氏已经坐着,倒是一向准时的温侧妃和崔氏还没有到。 肖王妃正要问起,就见外头又进来一个丫鬟,是崔氏身边的丫鬟。肖王妃让人带她进来,谁知她一进门,就是恭敬请安。 “王妃娘娘,二奶奶身子不适,没法及时过来给您请安,特派奴婢来跟你请罪,”这是崔氏身边的贴身丫鬟,说起话轻声细语地,倒是高门大户教导出来的丫鬟。 肖王妃知道崔氏和温侧妃的性子,都是轻易不会出岔子的人。所以也问道:“可知道是哪里不舒服,派人请了大夫了吗?” “请了王府的良医去瞧了瞧,只是这会还没消息,只是二奶奶生怕惹了娘娘担心,所以派奴婢过来告罪,”丫鬟又说道。 就连阿璇都不得不说一声,瞧瞧人家这丫鬟,可真是厉害极了,说话艺术水准就是高。 好在肖王妃今个也无意和她多纠缠,说了两句,就让她回去了。此时离客人来还早着呢,所以肖王妃也没多留,就是让她们先各自回去歇息,客人来了,再让她们出来待客。不过阿璇到底怀有身孕,原本待客这事该是落在柳氏和崔氏两人身上的,不过这会连崔氏都病倒了,重担可是真落在了柳氏身上。 等柳氏回了院子,也生怕二奶奶今个真病倒了,赶紧派了丫鬟过去慰问慰问。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进来回禀,再一细问,原来派去的人早回来了。 “二奶奶怀孕了,只怕今个是没法子待客了,”丫鬟一得知这消息,就在外头商议了半天,就想着怎么说,才能不刺激柳氏。 可柳氏听罢,还是一脸肃白。 半晌才挥挥手,说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先歇会。” 肖王妃那边和阿璇这边几乎是同时得知这消息的,肖王妃立刻就亲自去了崔氏的院子。虽说她有亲婆婆在,不过她到底是嫡母,按理应该去看看。 至于阿璇,则是淡淡地摸了摸肚子,有些无奈道:“看来这会大嫂压力是大了。” “那咱们还去瞧瞧吗?”旁边的碧鸢问道。 等肖王妃从崔氏的院子回来,参加百日宴的女眷已经有人来了。柳氏也赶紧打起了精神,跟在肖王妃身后,招待宾客。至于阿璇,则是个笑面佛一样的,见人反正是三分笑。 她肚子已经显怀了,虽说不太影响起来或是坐下。不过宾客瞧见她扶着腰身起来,还是忍不住带着三分颤意。所以等宁康长公主到的时候,阿璇又是从座位上站起来迎客,看得长公主眼皮直跳,当即就问道,怎么让她在这待客的。 “这不老二媳妇今个早上刚传出喜讯,原本是指着她和老大媳妇一块帮我的,谁承想这会反倒是不能劳动她了,所以世子妃就帮我在这招呼客人。毕竟三姑娘的百日宴,可是王爷叮嘱一定要好生办的,我又哪里敢马虎,”肖王妃淡淡说道,不过言语间的推脱辩解之意,却已是有了。 其实阿璇就是累了一点,倒没什么不适应的。毕竟在现代,女性怀孕上班挤公车地铁都多得是,更别提古代那些农妇,怀胎八月都敢在地里干活,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这在别人眼里头,可就不是这么想了。 毕竟阿璇如今也有四个月的肚子,还这么起起坐坐的,这要是搁有心眼里头,那就是故意折腾继子媳妇了。 所以康王妃过来的时候,瞧见阿璇还在,也是一脸惊讶。不过人家是瞧了阿璇两眼,就是笑着问道:“侄媳妇这是快五个月的身孕了吧?” “回二伯母,还有半月才到五个月呢,”阿璇回道。 康王妃点头,转头就对肖王妃意味深长地说道:“都说六弟妹管家甚严,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假。” 肖王妃一时没听明白,可周围的贵妇们,却有心思深的,当即听懂了康王妃这讽刺之意思。都道这妯娌爱别苗头,更何况康王妃和肖王妃素来就不和。平日里头肖王妃素来争不过她,不过今个肖王妃却是没想着忍,脸上虽带着笑意,不过声音却是冷的,只听她笑道:“若是论起相夫教子来,我哪里及得上二嫂你一星半点。文麒这孩子素来就出息,听说又要给二嫂你添孙子了。到时候孙子的百日宴,可也要记得请咱们啊。” 要说起宋文麒来,最近在京城他算是出风头了。听说在外头养了个外室,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世子妃知道了。不过康王府世子妃那也算是女中豪杰吧,愣是没声张,就是让人上门把这外室捆了。 原本是要杀了了事的,可谁知后来发现这个外室居然是康王爷身边伺候过的大丫鬟。据说这丫鬟赎了身,回老家嫁人去了。谁知居然就成了宋文麒的外室。 这儿子把老子曾经的丫鬟,养在外头当了外室,这里头可就有话题聊了。自然有骂宋文麒枉读圣贤书,勾搭了老子的女人,不过也有骂那丫鬟不知廉耻,勾搭少爷。 世子妃自然是不愿认下这个外室,可如今都怀孕六个月了,听说还是双生子。 反正康王府最近的热闹,可是说也说不尽的。 先前顾岚就想来看看阿璇,可就因为宋文麒出了事情,府里头的女眷都不好四处走动。要不是这会淳王府的三姑娘办百日宴,只怕康王妃也不会来。 这些贵妇都有一颗沸腾的八卦心,一听六王妃提及宋文麒的事情,耳朵都要竖起来了。不过此时康王妃面色涨得通红,显然是没想到六王妃会这么和自己说话。 至于肖王妃自个,她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说实话,这些年来她之所以在康王妃手下屡屡尝败绩,一是因为她确实是一身的槽点,很不容易让人抓着把柄。至于另一个方面,也是因为她一直觉得康王爷继承皇位的机会要比三王爷大。说不定哪天康王妃就摇身一变,成了皇后娘娘呢,到时候大家可就不是同一个起跑线了。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家都是王妃,肖王妃却愿意忍受康王妃的原因。还不是为了日后留一线,可如今她发现皇上对康王爷的态度那可谓是越发地不重视,反倒是三王爷家连连受到皇上的赏赐,如今就连淳王府的赏赐都比康王府来的多。 再加上肖王妃也彻底想明白了,就算日后康王妃真的当了皇后,自己还不是照样的王妃,顶多是到她跟前行请安礼罢了。难不成她还真能为了陈年旧怨,给自己脸色看,那她可是下的整个淳王府的脸面。 所以这么多年才想通透这一环节的肖王妃,登时觉得痛快极了。 至于阿璇,终于是获准了到厢房歇息歇息。而顾岚也是趁机到厢房来整理妆容,两人这才有了机会说说话。 “你可不知道,如今我那家里头,可不是一般地乱,”顾岚一开口就忍不住抱怨道。 阿璇知道她指地是什么事情,她也好奇地问道:“外头的传闻都是真的?” “虽然不全是真的,不过也*不离十了。我倒是没想到咱们家那位世子爷,还是这么个痴情种,文翰跟我说,那天父王知道这件事,险些要被气死。当即就让人叫他回来,谁知他一回来,抱着那位春娇姑娘就是求情,说什么他们早已经情根深种,只是碍于她是父王的丫鬟,这才一直以礼相待。而他们也是一直到春娇姑娘出府之后,才在一块的,”顾岚一说起这个宋文麒来,那也是吐不完的槽点。 说实话,对于周氏这个长嫂,她还是有些钦佩的。所以如今瞧见她落得这么个局面,也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你说这话能信吗?”顾岚嘲讽地说道。 阿璇摇头,当然不能信。两人若不是在府里头就看对眼了,那为何春娇赎身之后,不但没有回去,反而成了宋文麒的外室。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吧。 “听说这事连皇上都惊动了,这回皇上不仅骂了大哥,连父王都被斥责了一通,说他管教无方,”顾岚摇头,脸上出现苦涩,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婆婆那叫一个兴奋的,如今她是恨不能让相公天天到王爷跟前露脸,你说这不是瞎出主意。” 阿璇眉眼一跳,问道:“你婆婆不会是……” “我看她应该是没那个胆子,不过就是想让相公在父王面前多表现表现而已,她从前就一个劲地抱怨父王只知道关心大哥,对相公是一点都不关心。” 阿璇这会是真不知说什么了,要说康王妃世子爷都定下来了,章侧妃如今再撺掇宋文翰去争,那就是居心叵测。 她还劝道:“这事我也不好说,不过岚姐姐你是明白人,可千万别淌这趟浑水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管放心吧。”顾岚拍了拍她的肩膀。 只是谁都不知道,此时在校场之中,有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周围所有人都迅速地飞奔过去。 无数惊惧地声音在这一瞬响起。   ☆、第159章 早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宋寒川正在工部准备离开,就见明宝匆匆从外面过来,而跟着明宝一起来的,却是六王爷身边的小厮。 宋寒川同送自己出来的几位工部官员告辞之后,看了一眼六王爷的小厮,就听他压低声音说道:“世子爷,王爷请您立即回府一趟。” “出什么事了?”宋寒川知道六王爷不会轻易派人来找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成王府的小少爷出事了,”来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宋寒川顿时停住脚步,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怀谨怎么了?” “今个小少爷在庄子上骑马,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马背上摔了下来,听说还被马蹄当胸踩了好几脚,”小厮将得知的情况回禀给宋寒川。 “立刻回府,”宋寒川正要说话,可是谁知此时就有好几匹马从远处急行而来,在工部的门口停下。为首的人直冲着宋寒川的马车而去,在询问了赶车人之后,为首之人这才发现就站在不远处的宋寒川。 “世子爷,皇上请您进宫呢,”来人是皇上身边的侍卫金永,不过他素来随侍在皇上身边,轻易不会离开皇上。 宋寒川眉头紧锁,看着金永一行人,显然也明白他们为何而来。只是他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宣他进宫,所以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不知皇上除了宣我入宫之外,可还有宣了别人?” “世子爷,皇上的命令只是让微臣请您入宫,至于别人,微臣就不知道了,”金永淡淡回道。 此时阿璇还在厢房和顾岚说话,自打宋文麒的事情出了之后。康王府就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康王妃自然是在康王跟前哭诉,是那丫鬟勾引了宋文麒,这才引诱他做出此等错事。可这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真的只是丫鬟勾引,又怎么会闹得这般风言风语的。 “你是不知如今我家那位大嫂的日子也不好过,王妃嫌她善妒,明明知道这事却不告知家里头,反而请了娘家人去捉奸,这不是明白要毁了大哥的名声。” 阿璇嗤笑了一声,不屑道:“事情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倒是不想着怎么管束儿子,反倒是一直怪罪儿媳妇,还真是可笑。” “谁说不是呢,不过如今大哥已好些日子没同大嫂说话了,两人瞧着关系也紧张地很,”虽说这事是出在大房那头,不过顾岚两口子也还是被台风尾波及到,就连章侧妃这几日都被康王妃找着由头训斥了一顿。 待两人正说的尽兴时,就有人请她们出去,说是外头仪式开始了。 顾岚瞧着她隆起的小腹,便担忧地说道:“好了,我看啊,你还是别出去了。就在这歇息会,反正外头有你家王妃在呢。” “算了,我这才几个月大的肚子,要是这回就不出现,只怕转眼就有人说我拿乔了,”阿璇忍不住说道。 顾岚这会才露出苦涩地表情,显然对阿璇说的话也是深有体会,扶着她的手臂就是笑道:“可不就是,咱们做儿媳妇的,到底没有在家做姑娘时候舒心。” 两人边说边往外头走,百天的仪式没那么繁琐,不过这会三姑娘已经被抱了出来。她生的白嫩可爱,又有一双乌黑又明亮的大眼睛,此时就算被众人围住,也是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是转着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瞧瞧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围观群众里面,这般夸张地人可是比比皆是。 陈侧妃今个一身绯红色织金缠枝牡丹长褙子,身段早已经恢复了未生孩子前的婀娜苗条,头上插着的金光闪闪的凤钗,端得富贵又美艳。她是个侧妃,可不用与别人家一般的妾室,所以这会由她亲自抱着三姑娘,在众位贵妇中间。 肖王妃看着不少人围着陈侧妃说话,脸上原本还算和煦的笑容,也慢慢地变得僵硬。此时宋妍站在她身边,朝那边瞧了眼,压低声音说道:“母妃,你又何必让她出来?” “她是三姑娘的生母,我如何能不让她出来,”肖王妃微微皱了眉头,显是有些厌烦宋妍问的这句话。 宋妍在旁边轻笑了一声,却是没想说话。母妃到底还是心慈手软,要她说,真的不想让她出现,多的是机会。 此时李云锦站在肖王妃的另一侧,惹得不少夫人在旁边小声嘀咕,讨论这姑娘是谁呢。 “听说是肖王妃娘家的侄女,好像是父母双亡,王妃心善就将她带在身边了,”一个显然是极知道内情的夫人立即说道。 旁边有个人立即低声地哟了一声,轻笑着说:“这姑娘的模样可真是好,只是我瞧着……” 她没说到底,旁边的人见她欲言又止,就是笑着问她为何这般吞吞吐吐的。不过任凭别人怎么问,这位夫人就是不开口,毕竟这可是在人家做客呢,她哪里好直接说,她瞧着这姑娘气质举止不像是大家闺秀,反倒是像不正经的女人,特别是她看人的神态,不经意间带出的媚态,她可是没看错。 不过最后她还是实在挨不过旁边人的问,只笑着浅浅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姑娘看人的眼神倒是有些有趣而已。” 经她这么一提醒,众人也开始打量李云锦起来,谁知刚巧这会她朝着陈侧妃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让旁边一个夫人立即轻呼道:“这,这眼神好生妩媚啊。” 可不就是妩媚,处处带着勾魂的媚意,这岂是一般大家闺秀会有的眼神,瞧着倒像是从窑子里头出来的。 不过想虽这么想,但谁都不敢直接就说出口来。 好在肖王妃请众人落座,大家也纷纷坐下。阿璇旁边坐着柳氏,另一边则是坐着宋妍。她们姑嫂两人素来瞧不对眼,不过宋妍在别人还能摆出郡主的尊贵架势,可在阿璇跟前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至于阿璇则也不好对小姑子太过横眉冷对,所以两人能避开就避开。谁知今个就坐在一块了。 宋妍瞧了瞧陈侧妃怀中的三妹,又回头看了一眼阿璇的肚子,便淡淡开口道:“自打上回来瞧了三嫂一回,我可还一直没好生恭喜过世子妃呢,我这心里可是一直盼着世子妃能给给我三哥,生个像三妹妹这样可爱的孩子呢。” “托郡主吉言了,”阿璇轻轻颔首,不过目光却一下落在了宋妍的小腹上,宋妍见她半晌都没挪不开眼光,登时有些恼火,正要出声,就听她淡淡说道:“郡主也不用太羡慕我们,日后只管自己和姑爷生一个便是了。” 这话没什么问题,可宋妍听着就觉得她是在嘲讽自己,当即就是要伸手拍在旁边的茶几上。谁知阿璇淡淡扫了她一眼,好心提醒:“郡主,这周围可都是人呢。” 宋妍冷笑了一声。 就在肖王妃准备吩咐开宴的时候,就见外面来了一行人。 待成王妃听到宋菩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消息,坐在椅子上都觉得脑子里头嗡嗡响,眼睛一黑,身子就要往旁边一歪,显然是要昏倒了。 还是旁边的宁康长公主,朗声提醒道:“掐人中,掐人中。” 服侍的丫鬟不敢迟疑,赶紧用指甲掐着成王妃的人中。肖王妃又命人将王府中的良医请了过来,待良医到了的时候,成王妃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一醒来就吵嚷着要回去。 虽说宋菩只是个庶子,可他乃是成王府唯一的儿子,成王府里头从成王妃到侧妃一共生了七个女儿,这才有了一个儿子。而且奇怪的是,自打有了这个儿子之后,成王爷就再没生出别的儿子。 所以就算宋菩只是个庶子,可是比嫡子还要金贵呢。平日里头,别说是成王爷了,就连成王妃都把她看得跟个眼珠子似得。再加上宋菩的生母早就没了,他一直养在成王妃的院子里头,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身份,就和嫡子没什么差别。 因此一听到这个消息,成王妃就要昏过去,因为这就是命根子啊。 肖王妃也知道这事的紧急,也没敢挽留,赶紧派人送她回去。至于康王妃还有两位长公主,这会的心思也是完全不在百日宴上了。 谁都知道成王府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宋菩没了,只怕成王这一脉都要断了。连子嗣都没了,成王还拿什么和康王爷争皇位。 因为大位之事一直没个定数,别说这些王府在漩涡之中,就连两位长公主府都逃脱不了干系。如今宋菩出事,登时让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所以三姑娘的宴会虽然还在继续,不过却也是草草收场。等用过席面,宁康长公主率先告辞后,其他人也纷纷提出告辞来。 就连康王妃走的时候,都没和肖王妃多做纠缠。 顾岚低声和阿璇说了声,随时保持联系,就跟着婆母匆匆离去。 而等客人走后,肖王妃领着宋妍还有李云锦也回去了。阿璇和柳氏站在原地送别她们,待一行人走后,柳氏才忧虑地转头看着阿璇,问道:“三弟妹,你看如今……” “没事,天塌不下来的,”阿璇笑声安慰道。 柳氏见她面色这般轻松,倒也被她的轻松感染,就是带着丫鬟离开了。至于陈侧妃早抱着三姑娘离开了。 等阿璇回了自己的院子,就立即让碧鸢看紧了院子里头人,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许轻易外出。至于田嬷嬷和孙嬷嬷两人,阿璇也让碧竹叮嘱了伺候她们两人的丫鬟,一定要看住了她们,不许她们出门。 碧竹她们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只能谨遵阿璇的命令,死死地将院子看管起来。 等晚上天都黑了,宋寒川还没回来,阿璇忍不住有些担心。虽然想要派人去找,可又不知宋寒川此时在哪儿。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肖王妃派人来请她过去。 阿璇先前也问了,六王爷也还没回来呢。这会肖王妃叫她过去,不知有什么要紧事情。 “奴婢只是听从王妃命令,来请世子妃,并不知道所为何事,”待阿璇问了王妃请她过去,可是有事情时,青宁平稳地说道。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如今已到了深秋,外头的风呼呼地吹着,刮在窗棂上哗啦啦作响,让人听了脊背发凉,有些毛骨悚然的。 阿璇摸不准肖王妃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既然派人来请了,自己也不好不过去。所以她让碧鸢给自己又披上了一件披风后,这就跟着青宁去了。不过临走时,她到底还是吩咐碧竹,去柳氏院中悄悄。若是柳氏没有被肖王妃请去,那就请她也到肖王妃院子里头。 结果等她到了肖王妃院子,只见宋妍还没离开,她坐在肖王妃的对面,而李云锦则是站在肖王妃的旁边。这架势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模样,不过阿璇进来瞧见了,反倒没有先前那般没底气。 “世子爷,可有消息传回来,”肖王妃开口问道。 阿璇当即摇头,心头也是有些无奈,原来肖王妃这边也是一头雾水,正等着自己的消息呢。只是宋寒川至今没派人传信回来,也不知外头的情况是逐渐稳定了,还是变得坏得不能再坏了。 当太医从屋子里头走出来时候,成王夫妇便冲了上去,成王妃此时早已经哭得双眼红肿,此时只能任由身边的丫鬟搀扶着,待见到太医出来,便想上前,谁知趔趄了两步又险些摔倒。旁边的成王见她这般悲痛,只得伸手将她扶住。 几个太医相互看了看,却没人敢说话。成王让人将成王妃扶下去,谁知她却睁着眼睛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太医,声音嘶哑地问道:“菩儿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此时没人敢开口说话,最后还是太医院的医正,见众人实在不敢开口,这才上前一步,极是悲痛地说道:“马蹄当胸踩了下去,小少爷内腑受损严重,下官等竭力治疗,可伤势实在是严重,只怕是……” 还没等医正回天乏术这四个字说出口,成王妃眼睛一翻,整个人已经昏倒了过去。旁边的成王立刻让人将她扶着下去,又请了一位太医过去为她诊治。而其他太医则还是向成王爷禀告了宋菩的伤势。 倒不是这帮太医医术不精,而是宋菩实在是时运不济,他刚好被马匹踩破了内脏,根本就非药石之力可救。所以如今也不过是时辰的问题而已,但就算真是这样,可谁敢跟成王爷说实话呢。 过了半晌,成王才缓缓问道:“他还能醒过来吗?” 众太医又是相互看了一眼,最后其中一位太医,开口说道:“下官倒是可以用针灸之术强行让小少爷醒来,可只怕会加重小少爷的伤势。” 还有什么伤势,如今无非就是等时间罢了。成王这才想起来,今早出门的时候,他正巧碰见宋菩去给成王妃请安,还教训了他一顿。 如今想来自己同儿子最后的话,竟然还是责骂他。 所以他强忍着心头的悲痛,坚持道:“还请太医施针吧。” 宋寒川进来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头站着满满的人,可却安静至极。只听见从屋子里面传来的呜咽哭声,悲苦地让人心里头都发颤。所有太医此时都站在院子之中,宋寒川在看见这些太医时,已是心中一颤。 待他走到前面,就听屋子中的哭声突然变得凄厉而绝望,随后就是绵延不绝地哭声不断地传来。 他立在原地,一直等到成王爷从屋子里走出来,只见他极其悲苦地看着院子里头的人。半晌之后,竟是身形一晃,似乎要摔倒,好在身后有人及时地将他扶住。宋寒川上前两步,极担忧地喊道:“三伯。” “东廷来了,”成王似乎过了许久才认出他来,脸上连半分表情都做不出,只在最后悲苦地张了张,可是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宋寒川亲自将成王送回了院子之中,又是回了宋菩的院子。此时成王妃也被人扶着离开了,而他进屋子的时候,就闻见里头一股子散不去的血腥味。 等他瞧见面色雪白,身上再也不透着一丝热情的宋菩,心里头也是忍不住地哀痛。宋菩年纪比他要小的多,加之又是成王爷唯一的儿子,所以每回皇室聚会,他都是活泼好动的那一个。 他和宋寒远的年纪倒是相仿,只是两人的性子却极有趣。宋菩虽是庶子,可处事大方处处透着尊贵,而宋寒远是嫡子,却因为肖王妃的教导过于严厉,让他在外人面前并不擅长言语,行事也透着那么几分小家子气。宋寒川知道,宗室之中,不少人都在暗暗笑话肖王妃,笑她将好好的嫡子养成了这幅德行。 至于宋菩,反倒渐渐长成了小霸王一样的性子。 可谁知他居然会遇到如此横祸,就连心冷如宋寒川,此时都有些无法再看着这张再也不会笑、不会动、不会说话的脸。这就是皇家亲情,这般冷血,这般冷漠,还这般狠辣。 “好生将小少爷收殓了,”宋寒川面无表情地说完,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他要离开之际,却是碰见了六王爷,他瞧着宋寒川行色匆匆,似乎要离开,便立即叫住他道:“你三伯只有菩儿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他没了,这丧事只怕他们夫妻都没法操持。你留下来帮帮手吧。” “父王,我如今还有要事在身,只怕无法在此久留,您请大哥还有二哥过来帮手吧,”宋寒川毫不犹豫地说道。 六王爷见他面色依旧冰冷,丝毫不见哀戚之色,便是忍不住压低声音怒道:“这可是你的亲堂弟,如今他没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帮忙那是应该的。” “我来这里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此时要回去复命,所以实在无法长留,”宋寒川还是解释道。 六王爷在听到这句话后,这才稍稍缓和了面容,挥了挥手有些疲倦地说道:“你回去好生和皇上说,言语要得当些,千万别再让皇上担忧了。” 到底是亲孙子,如今养得这般大没了,就算六王爷自己说,心里头都觉得没底。况且成王府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这可是断了血脉了。 宋寒川回宫的时候,是带着太医一起回去的。之前皇宫的太医都被派到成王府,就连在勤政殿当差的两名太医都被派了过来。如今他回去回禀这样的消息,自然得带着太医,要不然皇上听到这样的消息,万一激动过度,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等宋寒川回宫的时候,求见皇上之时,却被揽在了门口。等过去了许久,都不见里面有人出来。待有人来回禀时,却是太监来请他回去的。 “皇上说他已知道成王家小少爷之事,心里头万分难过,所以今日不想再见任何人,还请世子爷今个就先回去吧,”小太监口齿伶俐地说道。 宋寒川点了点头,再一次抬头看了眼幽深地勤政殿,便是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不久,就见身后出现一人,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都没说话。 阿璇一直在肖王妃的院子里头待着,一直等到有人送了消息过来。成王府小少爷还是没了,就连肖王妃都愣地坐在榻上,半晌都没说话。 而宋妍则是立刻就红了眼眶,瞧着她就问道:“母妃,咱们要现在就过去看看三伯母吗?怀谨实在是太可怜了,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去了,我这心里真是太难受了。” 阿璇和宋菩不怎么熟悉,只见过他几回而已,只记得是个眉清目秀,又有些小傲娇的少年。可偏偏这样小小的年纪,就没了,她这心里头也酸涩地很。 肖王妃过了半晌才说道:“算了,今日太晚了,咱们还是明个去看看你三伯母。” 既然有了消息,肖王妃见外头天色也实在是晚了,就让阿璇回去了。走在半路上的时候,碧竹突然抽了一口气,阿璇转头问她:“你怎么了?” “奴婢就是有些难过,”碧竹忍不住说道。 虽说宋菩和她没关系,可是一想到这年纪轻轻就没了,谁听了都得唏嘘一场。况且今个早上的时候,成王妃光是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就吓得险些要昏厥过去。只怕如今肯定是伤心欲绝吧。 阿璇点头,也是意兴阑珊地说道:“我也是,心里头怪不得劲地,觉得难受地很。” 等她回去刚坐下没多久,宋寒川就回来了。他带着一身寒气进来,阿璇就要起身,他便是立即按住她的肩膀,哄道:“你别起身了,我就是回来换一身衣裳。待会还要去成王府,父王已经在那里了。如今三伯只怕是没精力打理怀谨的后事,所以父王吩咐我过去。” “你用过晚膳了吗?”阿璇问他。 宋寒川脸上实在露不出什么笑容,只无奈摇头道:“算了,现在也没什么胃口,让人给我找一身素色衣裳出来,尽量简单低调。” “炉子上头有煲好的汤,我让人给你盛一碗,今个还有小笼包,你也吃些。要不然待会真要忙起来,只怕也没人顾得上给你饭吃了,”阿璇心疼地说道。 这会的气氛实在是不适合说些别的,宋寒川点了点头,就在他对面坐下。而碧鸢则进去给他找衣裳去了。 一时间,房中没有了声音,只余下两人相对无言。半晌,阿璇才开口说道:“你也别太伤心,要好生安慰……” 可她自个鼻子一酸,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宋寒川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过了许久才说道:“只怕日后真的不会安生了。” “我知道,”阿璇点头,她已经感觉到周围那种风雨欲来了,此时的宁静,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加不可恐惧地风雨。 金珠领着丫鬟将膳食端了上来,甜白瓷盅里头装着温热的鸡汤,一屉小笼包上头盖着竹罩子,一掀开便是升腾而起的雾气。 “就算天塌下来了,也应该先填饱肚子。” “你放心,有我在,你的天塌不下来。”   ☆、第160章 告发 第一百六十章 阿璇看着他,想要露出点笑,最后却还是低头无奈带过。宋寒川知她心里大概也是不好受,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无动于衷。所以他伸手摸了摸阿璇的小腹,柔声说道:“你千万不要忧虑太甚,不然对肚子的孩子不好。” “宋宝宝很乖的,到现在都不闹腾,”因为阿璇不知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所以就是宋宝宝宋宝宝地叫着,虽然宋寒川觉得这样叫未免太娇气些,不过也还是没有阻止她。 如今听到这样的话,宋寒川反倒是心头一暖。 待阿璇掀起汤盅,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汤汁浓白香味四溢,小笼包也还透着热气,旁边摆放着的是醋碟。阿璇将小碗递给宋寒川,他接过之后三两口就全部喝完了。接着又是一口气吃了半笼包子。 阿璇赶紧又给他盛了一碗汤汁,因着阿璇如今是双身子,所以院子里头煲得汤也是极滋补身子的。她瞧着宋寒川吃地香,便问要不要再给他添点,谁知方才还说不饿没胃口的人,这会真吃起来了,倒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阿璇也没说别的,只让碧鸢又去厨房拿了一笼包子过来。倒是宋寒川有些奇怪,只问道:“不是向来只有早上吃包子的,怎么这会晚上也有?” “先前我想吃,所以就让厨房备着的,结果先前也没吃几口,”阿璇解释道。 宋寒川吃得极快,等两笼小笼包下肚,就换了一身衣裳,准备离开。阿璇见他要走,还是叫住他,两人对视了一眼,就见宋寒川用极让人安心的口吻安慰她:“你放心吧,没什么大事的。” 宋菩是在晚上没了的,不过等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京城勋贵圈子里的各家还是多少都知道了。 宋妍一大清早就来了淳王府,打算陪着肖王妃一块去成王府,看望成王妃。原本崔氏也打算去的,不过肖王妃想了想,还是让她留在家中。反正今日去成王府的人肯定多的是,也不会有人在意少了一个还是多了一个的。 至于成王妃,只怕这会她也没什么精力招待她们了。 等她们到了成王府的时候,一下车就瞧见门上挂着的白绸,所有站在门口的下人,脸上都挂着愁云惨淡的表情。不过就算是这会了,成王府却是一点岔子都没有出,待几人坐上软轿,就是抬着往里面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稳稳当当地落下。阿璇在碧鸢的搀扶下,从轿子上下来,此时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能看见白色,就连院门上都挂着白绸。 旁边的肖王妃皱着眉头看着这周围,这可不对劲,而且是实在是太不对劲了。按理说宋菩不过是个少年而已,又没有大婚,要是真论起来,他可是属于少年早殇,成王夫妇就算再伤心,可是何至于弄这么大的场面。 只怕这规格都快要赶上皇上去世才能有的规格了吧。 不过这话肖王妃不敢说,却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成王妃养了这么大的儿子没了,这搁在谁心里头只怕都过不去吧。 宋妍在一旁扶着肖王妃进去,可谁知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嚷的声音。院子里头站着不少丫鬟,可瞧着竟也分成两拨模样,看着不像是一家子人。 肖王妃听着里面的动静,登时就有些气道:“这会都什么时候,居然还敢在三嫂跟前大吵大闹的,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待说完,肖王妃领头就进去了,不过待走到门口,就听清楚了里面的吵闹之声。她先是皱眉,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真的进去了,这才发现里面站着满满当当的人。 此时康王妃一脸恼怒地看着面前的人,就是转头对旁边的宁康长公主抱怨道:“大姐,您也瞧见了,这会可不是我在闹事,我好心好意地来看她,你看看她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 这会东次间站着满满的人,穿着素淡衣裳的成王妃,此时正站着内室的门口处,扶着门框一脸愤恨地朝外头看,而对面站着的就是康王妃还有两位长公主,这是如今皇室之中的嫡支,至于几位郡王妃子,则是站在后面,显然是没打算上前填炮灰。 “三弟妹,我知道你心里头难受了,可咱们来看看你,你又何必呢,”宁康长公主乃是皇上的长女,所以在皇室之中一向有些脸面,此时她便开口劝说成王妃。 而成王妃身边也站着好几个富贵打扮的女子,瞧着年龄都不是二十几岁左右,靠着成王妃站着的是她的两个嫡出女儿,至于其他的应该是成王府庶出的女儿了。只是如今各个脸上都带着哀戚之色,眼眶通红,此时站在成王妃身边,显得极同仇敌忾地模样。 “我不需要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我成王府的事情,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慈悲,”成王妃指着康王妃就是冷笑道,她双眼通红,脸上浮肿,看起来应该哭了许久了。 康王妃听到这话,显然也是气得眼前一黑,看着她就是愤恨道:“就没见过你这般胡搅蛮缠的,我好心来瞧你,可不是指望着你跟我说这话。若不是都是自家兄弟,你以为你愿意忍受你这么个脸色。好,既然你不愿我来,那我也不在这里招人嫌。” 宁寿长公主见她负气要离开,也是立即打圆场道:“三嫂,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做长辈的心里头都不愿意的。可是你想想看,这事和二嫂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迁怒于她呢。” 可她说出这番话吗,成王妃不仅没有消气,反而表现出一副要生吃了康王妃的模样。 康王妃瞧着她的模样,显然是打算撕破脸面,就是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三弟妹这么不愿意我在这里,那我就先回去好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强留也只会让双方更加难堪而已。 至于淳王府的众人因为是后来的,所以这会还一头雾水呢,只什么都不知道。就见康王妃怒气冲冲地领着几个儿媳妇还有一群丫鬟离开了。顾岚临走前,也是露出一个无奈地表情给阿璇。 等康王妃一离开,成王妃方才强撑着的一口气,就是一下子松懈开了,旁边两个女儿赶紧扶住她。 宁康长公主赶紧让人将她送进了屋子里头,而宁寿长公主则是在外面,肖王妃赶紧上前,就是低声同宁寿长公主说话。 而此时宋妍则是和旁边认识的人正打探着消息,阿璇因站得近,也听了个大概。 今日是两位长公主前后脚来的,两位公主自然是好生安慰了成王妃一通,该说的也都说了。可这到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儿就这么没了,虽说不是亲生的,可从小养到大,这情分也足以赶上亲生的了。 现在这么说没就没了,就是在挖父母的心,割父母的肉啊,成王妃就每一刻停止过哭的,两位郡主虽然都已经出嫁了,可和弟弟关系也好,得了消息就赶回娘家了。 谁知康王妃来了之后,成王妃整个人就变了,也不知康王妃说了什么,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接着就下令赶人。原本只以为她是伤心过度,说了胡话,谁知她居然亲自起身赶人,这才造成方才那一幕。 虽说成王妃的嫡长女福慧郡主,做主请来客留下来用膳,可如今府上这么个光景,只怕谁都吃不好这个饭。所以大家纷纷告辞,福慧郡主代替成王妃将她们一个个送走。 临走的时候,宋妍还拉着福慧郡主的手,轻声说道:“大姐姐,你也别太伤心了,如今三伯父和三伯母身边还需要你们多照看。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派人来寻我娘就是了。” 福慧郡主感动地说了好些话,众人这才分别上车。 宋寒川一直到晚膳的时候都没回来,一直等到阿璇换了衣裳,要上床歇息时候,他才匆匆回来。阿璇一听外头动静,也不睡觉了,穿着鞋子披着衣裳就往外面去。宋寒川还是昨天那一身衣裳,昨个晚上他是留宿在成王府的。 脸上也有些憔悴,连胡渣都出来了,嘴边一片鸦青色,原本玉面公子这会有些边幅不整的样子,瞧得都让人心疼。 “怎么样?”阿璇问他。 宋寒川无奈摇头,反而是反问了一句:“你问什么怎么样呢?” 就是,就是,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时也不知从哪里问起来了。所以她眼巴巴地看着宋寒川,就指望着他给自己讲讲,如今这外头是不是要变天了啊。 要说阿璇想不担心就不行,这会主要是二王爷和三王爷为了一个位置,两人打得是死去活来。之前明面上还维持着和平,可这会成王妃唯一的儿子突然就没了,别说是这么敏感的时候,就算是不敏感的时候,都得问几句,这好生生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再加上阿璇是淳王府的世子妃,要说淳王府在是离主战场太近,这不管以后是哪位王爷上位,淳王府想要完全置身事外,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谁都不想把自己当成炮灰填了,因此阿璇也时刻关心着外头的事情。 这几日她又生怕肖王妃万一从这事情里头,再得到什么样子的启发,也给她来一个釜底抽薪,那她可真是哭都来不及。所以如今整个世子院是外紧里面也紧,但凡端到阿璇跟前的吃食,必是要身边两个以上的大丫鬟看着,谁都不许落单。 “三伯父想为怀谨请封世子,以世子礼大葬,不过朝中官员却有反对的,说这不符合祖制,”宋寒川脸上露出冷意,显然这样的反对足以让他生气不已。 反倒是阿璇登时奇怪起来,问道:“为何要反对,三伯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请封世子也是情有可原,这反对的大臣还真是狗拿耗子,真够多管闲事的。” “因为怀谨如今没有大婚也没有加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要真论起来他只是早殇,所以请封一事这才会有争议,”宋寒川说时,脸上带着悲痛之色。 阿璇摇头,就是将今日发生在成王妃院子之中的事情告诉了宋寒川。待说完之后,就是轻吐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先前还有一点面子情,如今看来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面了。你今天是没在,也没瞧见成王妃那个模样,简直是要杀人一样,要是眼神能杀人,我看康王妃都被她杀了几千回了。” “又胡说,”宋寒川见她心情还算不错,这会还有精神胡说八道,瞪着她就是笑道。 阿璇瞧见他如今即便是笑,可眉头还是紧锁住着,也是忍不住心疼,伸手就是抚摸着她的额头,说道:“你瞧瞧你眉心皱的,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了,不是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呢。” “那还不是得我顶着,”宋寒川这会也是难得有兴致,回了她一句。 阿璇细细打量了人家一双大长腿,确实是高。如今这年代既没有高跟鞋,也没有花盆底,就算有千层底,可到底还不够有架势。所以阿璇站在宋寒川面前,就是娇娇弱弱的一小只,气势全无,只剩娇小。 “待过些日子安稳了些,我送你去岳家住几日可好?”宋寒川搂着她,轻声问道。 阿璇一听能回家去住,哪有不愿意,当即就是点头,又笑着说道:“正要六妹妹马上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肯定分外热闹的。” 宋寒川见她高兴也是点头。 不过阿璇却是绞了绞手指头,有些为难地问:“那父王和王妃那边,可怎么说?” “父王那边自有我在呢,你只管让人收拾了东西就是,”宋寒川笑着说道。 谁知她还没走呢,顾岚就抱着儿子来淳王府找她了。阿璇见这么个小胖团子,白地跟花生米粒似的,脸颊两侧肥嘟嘟的,一张嘴露出纷纷的牙床,上头很有顺序地排列着几颗小米粒样的白牙。 阿璇见他流口水,忙是拿出帕子给他擦,谁知顾岚却是拉着他,让奶娘带着儿子下去了。 等丫鬟都下去后,阿璇瞧着她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方才勉强挂着的笑,这会人没了,一张脸肃穆地有些可怕。 “这是怎么了?”阿璇见她这幅模样,还以为她又在章侧妃跟前受了什么气,正要安慰。 却见顾岚突然抓着她的手腕,她抓地极用力,手上保养得当地指甲险些要掐进阿璇的皮肉里头。阿璇被抓得生疼,正要让她好生说话,先放手,就听顾岚带着极惊惧地声音说道:“阿璇,我,我……” “怎么了,岚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啊,”阿璇见她这模样也是被吓了一跳。 “要出事了,”顾岚突然将自己的声音压地极其低,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阿璇眼尾一挑,虽不明白她所说的出事指得是什么,可如今这样敏感的时候,感觉随意一件小事都能挑起导火线。要知道后世第一次世界大战,全世界都快打成一锅粥,可□□也就是一颗子弹而已。 如今阿璇只觉得这周围也是埋着无数的炸弹,只消一个□□,就能彻底改变如今胶着地的局面。 或许宋菩的死就是的? “究竟怎么了,”顾岚身份特殊,她是康王府的人,要说康王府真的有什么异动,只怕她会有些察觉了吧。 顾岚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愁容,若是从前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可如今却不一样,她生了儿子,丈夫又贴心,好日子才开始呢,她可不想这生活转头就成了一场空。其实她也知道康王府所有人的愿望,无非就是那个位置。 说实话,倒不是顾岚眼界高,连那样的位置都瞧不上,只是她从小就受忠毅侯夫人教导,知道有可为也有不可为的。可当她得知宋菩的死,居然和宋文麒有关时,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 那日她可是陪着康王妃去了成王府的,当时成王妃那样的态度,自己也只当她是真的失心疯而已。可如今再回过头细想,只怕是成王妃也得了信,不管有没有证据,坐没坐实,只怕如今在成王夫妇心里头,康王府的人害了他们的儿子。 这么些年来,成王能和康王爷争斗而不落下风,可见也是个有本事的。他要真的不管不顾了,只怕康王府的人都要受到牵连。 可如今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罢了,若真的回去同自己娘亲说,以顾岚对她亲娘的认识,只怕钱氏还会大义灭亲,骂她不懂事呢。 所以这想了又想,她就想到了阿璇。这一来,她也是有私心的,就是指着阿璇能将此事告诉宋寒川,如今皇室之中除了康、成两位王爷来,也只有宋寒川最受皇上信任。二来也是因为她一直和阿璇交好,从年少开始就有的交情,如今她最信任的也就是阿璇了。 “你可有证据?”阿璇在听到竟是宋文麒在背后策划了这事,一颗心就跟掉进冰窟窿里头一样,凉地后背都发颤。 其实顾岚又何尝不是和她一个想法,如今还只是康王爷和成王爷之间的争斗,宋文麒就敢下这种狠手害了宋菩,断了成王府的血脉。要是真让康王爷登上大宝,到时候宋文麒肯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一个太子心胸这么狭窄,手段这般狠辣,作为他兄弟的宋文翰,到时候还能不能留下一条命,可真是难说了。 所以一想到这里,顾岚就觉得那个皇位,对于他们夫妻来说,根本就不是诱惑,而是催命符。她太了解宋文翰的性子,就连章侧妃行事那般过分,他都舍不得多说,要是真让他去杀人,去争斗,只怕比杀了他自己都要难。 可如今宋菩已经死了,要是让成王登上大宝,两家如今可是血海深仇了,还能有康王府这些人好果子吃的。就算宋文翰在这件事上,毫不知情也没参与过,可日后不管是午门斩首也好,还是流放三千里也好,只怕宋文翰都逃脱不了。 顾岚将这两种可能都想了一遍,都觉得不管往那边走都是死路一条。 一直到昨天晚上,宋文翰和她说话间,就是提起宋菩的葬礼,说是宋寒川领着好些人上书请皇上册封宋菩,最后皇上还是答应了。如今宋菩的葬礼也是办的风风光光,宋文翰还感慨了一句,说宋寒川年纪比他还小,可办事却比他妥当数倍,性子也沉稳。 结果就有一个听起来格外荒唐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头闪过,不过这个念头也实在是荒唐,她连宋文翰都没敢说。 因为她居然觉得六王爷继承皇位,才是对宋文翰来说最好的结局呢。 不管怎么说,六王爷性子闲散,就算真的继承皇位,也不会对两位兄长家里头大肆清算的。况且就算真的要清算,宋文翰是个老实人,坏事反正他是一件没干过。况且有宋寒川在,他和忠毅侯府可是交往甚密,她十三哥又是他的心腹,就算再清算也不会清算到他们夫妻。 所以她才会把自己得知的事情,告知给阿璇。 而阿璇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毕竟顾岚这可是妥妥的吃里扒外的行为。虽然她们两人关系是好,可她怎么就不怕自己说漏了嘴。 宋寒川笑着看她,似是有考问她一般,说道:“那你觉得顾岚为何将这是告诉你?” “我觉得岚姐姐是在向咱们示好吧,”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 按照如今京城里头的看法,康王府那可是大热灶啊,要是这会皇位继承可以开盘,阿璇自个都愿意把注押在康王身上,毕竟他本就居长,又有好几个儿子,而成王本就处于劣势,如今倒好了,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这一支日后能不能传下去,还两说。 如今皇上看继承人,也未必就全看继位者本身吧。从前阿璇看过一段野史,说康熙皇帝之所以看中雍正继承皇位,全是因为乾隆比别的孙子都要聪慧过人。阿璇看到这段时候,还深不以为然,只觉得这就是乾隆在自己脸上贴金呢。 可如今出现现在这种状况,阿璇倒觉得说不定还真有这种情况。 毕竟朱元璋在有十几个儿子的情况下,还愣是把皇位传给了孙子。所以在皇室,还真是什么情况都有。不过如今情况不明,她也不敢多想。 不过宋菩的事情没过一个月就在京城烟消云散了,只怕除了成王夫妇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在极少有人会想起惨死在马蹄下的他了吧。当然在宋菩下葬,那日给他喂马的人就在牢中死了,说是受不住刑法,没了的。 至于宋菩的师傅以及一干侍卫,都陆陆续续消失了。 顾岚也再没来过淳王府,就算阿璇送了信过去,她也只是回了几句而已。而宋寒川也终于将她回去住几日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嫁出去的媳妇要回娘家,是极难的,所以要是没个什么理由,就算回去也只是做客而已,也极少能回去住上几日。 因此阿璇给肖王妃请安准备离开的时候,肖王妃都忍不住说了几句酸话。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走就出事了。   ☆、第161章 大乱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宋寒川亲自将人送到了院子门口,接着又被人请到了前院,显然是老丈人有请呢。至于卫氏早在里面等地不耐烦了,若不是因为宋寒川在外头,只怕这会就迎出去了。 等阿璇进来的时候,卫氏赶紧起身,瞧着她红润娇美的脸颊,也是忍不住笑道:“可算是回来了。” “娘亲,”阿璇一瞧见卫氏也是娇滴滴地说道,脸上连神色都是轻松的。虽然在淳王府也没人给她脸色瞧,不过到底还是过得没家里头舒心。 卫氏拉着她坐下后,左右打量了一番,总算是放下心来了。阿璇刚怀孕的时候,她还去看过一次,不过后头虽说一切都好,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如今能回家来住两日,已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般了。 “娘把你爱吃的都准备好了,不过我听说你孕吐的厉害?”卫氏担忧地问道。 要说一般人怀孕都是刚开始的时候孕吐的厉害,偏偏阿璇不是这样,她是到了三个月之后才感觉到孕吐,而且有一阵子是喝口水都要吐上一回。弄得宋寒川都不敢在她跟前吃饭了,生怕一丁点味道都能引起她的不适来。 “是啊,没有娘亲在身边,我是吃也吃不香,喝也喝不好,可惨了,”阿璇是个爱撒娇的,趴在卫氏身上就蹭个不停,弄得卫氏就是直笑。 待母女两人说笑间,却是有人来禀,说大太太来了。卫氏一听是杨氏来了,就是皱眉,转头就对阿璇说道:“你这个大伯母这些日子一个劲地来寻我,说是想进王府瞧瞧你,想好生谢谢你。” 虽说杨氏是一片慈母之心,可阿璇也并非是圣母,不愿自己一再被人利用。便同卫氏说过,这次帮顾菀成了这门婚事之后,就再不会帮大房一次了。 先前听闻大伯父想要谋一个外放的缺,不过刚好那个缺被康王身边的一个人瞧上了,顾阶自然是帮不上他。谁知他又想着求到宋寒川这边来,顾阶自己这个正经岳父,寻常都不会轻易麻烦这个女婿。 倒是顾家大房,接二连三地让人给收拾烂摊子,如今还让人去给他想前程,这简直就是要赖上了宋寒川的节奏啊。所以顾阶毫不犹豫地就拒绝。 所以杨氏大抵也是收到风声,阿璇回来了,所以阿璇前脚进门,她后脚就跟着寻来了。 “她怎么知道我今个要回来的?”阿璇瞅着卫氏,半晌才诧异地问道。 卫氏被她这么一问,倒也是怪了,要说如今大房和二房早就分家了,难不成杨氏还在家里头留了眼线不成? 卫氏见她似有些疲倦,就是忍不住说道:“算了,你到里间躺一躺,待她来了,我只说你今个起得早,回来就累了。反正这事你爹爹先前已经推了一回,如今不过是我再当一回恶人罢了。” “其实这事世子爷也同我说过,只是他说泉州知府的位置,早就被人瞧上了。若是大伯只是想外放,再等上半年,只要有了合适的位置,不消大伯开口,世子爷也会替他走动的,”虽然阿璇之前说过不管大房的事情,可顾阶和大伯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她这个做侄女的哪里好做的太过分。 先前她也听说,老太太为着这事生了极大的气,直骂顾阶是有了媳妇连娘和兄弟都不管了。顾阶如今已经官至正三品,只要好生为官,日后入阁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头上千万不能扣上不孝的帽子。 待阿璇被伺候着进了内室,没一会,杨氏就过来。她一进来就见暖阁里头只有卫氏在,当即就笑道:“哟,听说世子妃今个回来了,我还特地带了菀姐儿过来和世子妃说说话呢。她们姐妹两个也有好些时日没见面了吧。” “她今个为了回来,起了个大早,方才累了,我就让她先回去歇息了,”卫氏替阿璇解释道。 杨氏讪讪笑了下,显然是不相信这番托词。不过这到底是上门来求人,她也没多问,只笑着说道:“既是世子妃歇息了,那我就在这再等等。” “不知大嫂这会过来有什么事?”卫氏看了对面的母子两人一眼,倒是顾菀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愧,从进来至今除了给卫氏请安,也没说话。 杨氏忍不住叹道:“还不是为了你大哥外放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懂这些。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如今你大哥有了难处,不还是得求着亲兄弟搭把手帮个忙。” “大嫂,这不是帮忙不帮忙的事情,只是先前老爷也说过了,这个外放的官职乃是川中富庶之地,本就众人争抢。老爷就算是想帮忙,也是无能为力,”卫氏也是被杨氏这三番两次地给逼地有些无奈了。 要说顾家大老爷这人也是有趣,自个瞧上的官职,被亲兄弟拒了一回之后,他倒是清高的性子,再没来求顾阶。可却让杨氏前前后后地来了这么多趟,甚至连顾家老太太都惊动了。 前些日子,老太太还特地回来了一趟,将顾阶是骂了个狗血淋头。其实顾家老太太如今也是学聪明,知道她要是骂儿媳妇的话,势必会引起阿璇的不满,说不定最后这事就鸡飞蛋打了。所以她就只骂儿子,而且还是连着骂了三天。 幸亏这些事都是自家关上门,还没传到外头去,要不然对顾阶的官声说不定就有碍了。 “弟妹,如今我也不怕你笑话,你大哥这几年在京城是这也不好,那也不舒服,他一直就想着回信阳。可是我家昌哥儿如今才多大些,日后少不得要他爹给他铺铺路。还有我那没良心的大丫头,自打被送回去之后,她公婆是没一日不怪罪她的,说她没本事管好相公,说她没管着姓黄的上进。若不是你大哥如今还在京城当着官,咱们家还压着他们黄家一头,只怕她早就被休了,”杨氏如今走哀兵路线,倒是让卫氏听得都心有戚戚。 顾菀忍不住抬头看着杨氏,不过只一眼却又迅速地垂眸。 杨氏拿出帕子,就是擦了擦眼睛,无奈说道:“还有蕙姐儿,这都成婚好几年了,如今连世子妃都怀孕了。她却是连个消息都没传来,先前给我来了信,说婆婆天天指桑骂槐的。” 虽然卫氏很想说,这两个丫头都是被你宠坏了,可这会人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所以卫氏也得将阿璇方才说的话,告知了她,而杨氏一听,心里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不过世子爷既然都这般说了,若是她再不满,就怕最后连芝麻都捡不上了。 “说什么都是亲兄弟啊,我早就说过二弟和你都不是那种不管自家人死活的人,你放心回头我就劝劝娘,让她别再骂二叔了,”杨氏擦了擦眼泪,就是笑了起来。 卫氏瞧着她这模样就是摇头。 好在因为阿璇不在,杨氏又得了卫氏这样的话,就告辞回去了。 等杨氏离开之后,卫氏又进了屋子,见阿璇居然真的睡着了,也是无奈地直摇头,便让人关了门,让她好生歇息。 至于宋寒川在见过顾阶之后,便离开了顾家。 待他回了淳王府,就正碰上淳王爷要进宫。六王爷一见他回来,神色这才有些缓和,问道:“你可把世子妃安全送回去了?” 宋寒川点头,就问道:“父王这是要往哪里去?” 六王爷冷笑一声,便是回道:“还能去哪儿,进宫面圣去。” 宋菩的死至今还没个说法,但成王爷却直指康王父子,虽没证据但也一口咬定是康王派人下手害了他的儿子,为的就是让他断子绝孙。 至于成王妃那日当着好些女眷的面,便和康王妃争执了起来,再加上宋菩下葬,成王爷都不许康王府的人进门,可见这兄弟两人已是在台面上撕破了脸面。如今成王便是求着皇上捉拿凶手,好给宋菩一个公道。 成王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从前之所以争,还不是为了子孙后代。如今唯一的儿子都没了,他登时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就连皇上如今都是怕了他这个劲头。 所以成王爷一进宫,皇上就派人来找六王爷,就指着他能劝劝成王爷了。 “这些日子,只怕还是要辛苦父王了,”宋寒川颔首说道。 六王爷叹了一口气,辛苦怕什么,最怕的就是乱起来啊。先前大家还只是台面下撕扯,如今这都在台面上撕破脸皮了。只怕皇上这会也是苦恼了吧,现在不管是让谁登了皇位,只怕登基之后,对兄弟的清扫已经是不可避免的。 六王爷挥了挥手,就是要离开。 宋寒川陪着六王爷到马车上,六王爷便皱着眉头看他,说道:“听说皇上这几日派你去西山大营巡视,你好生去,若有什么事情,只管送信回来。” 六王爷之所以同意阿璇这几日回去住,也是因为宋寒川要前往西山大营几天,只怕这几日都不在家。如今这当口家里头也不好再出事了,所以让儿媳妇回娘家住几天,也算是对大家都好了吧。 宋寒川目送着六王爷的马车离开,接着就有人将他的马牵了过来。顾十三如今已极少跟在他身边了,毕竟他从前年纪小,跟着宋寒川旁人不会说什么。 可如今他年纪越大,况且他又是忠毅侯府嫡子,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所以前些日子,他爹在西山大营给他谋了个职位,如今也在军中锻炼着。 这会一听宋寒川要过去,登时哭天喊地的,要让宋寒川救他一命。 而等六王爷进宫的时候,到了勤政殿被领进去,就瞧见成王爷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模样,看得他心底一颤。 倒是皇帝面色还算平静,只是对六王爷说道:“你劝劝你三哥吧,怀谨之事,朕心亦是十分悲痛。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三哥再这般伤心,只怕怀谨在底下有知,也会伤心难过的吧。” “父皇,求您为儿臣做主,为怀谨做主,”成王只跪在地上,叩头说道。 皇帝只不说话,旁边的六王爷见成王跪在地上,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便上前伸手想要将他扶起来。 “父皇,”成王又悲怆地喊了一声,可却再也没等会皇帝的话。 最后还是六王爷亲自将成王送了回去,在马车上,六王爷瞧着成王这几日明显白了一半的头发,也是心酸地劝了几句。可成王也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谁知又过了两日,就听内阁之中传来消息说,皇帝要立康王爷为太子了。 皇位之事最起码有十几年的时间,可是皇帝迟迟不做决定,反倒是将整个京城的勋贵人家拖地都要忍不住站队了。如今成王痛失爱子之际,连继承皇位的希望都要失去,一时之间可谓是失望至极了。 好在皇帝为了弥补他痛失爱子,允许他在宗族之中,过继一名继子,又赏赐了大量的东西给成王府。就连成王的生母德妃,都得了不少赏赐。 不过康王一系虽然还什么都没得到,但皇帝已经命人开始准备大典,听说是要封太子。就连封太子的诏书都已经让人写好了,这会连日子都在挑选。 看来皇上是想在最后的时候,快刀斩乱麻,将这场维系了数十年的太子之争,尽早结束。 皇帝这般果决的行动,倒是让不少人都欢欣鼓舞,就连卫氏都忍不住上了一炷香,口中默念了几句皇上盛名。毕竟顾家和卫家不少人在家中当官,若是朝中党争不断,难免弄得人心惶惶的。 至于成王府的日子显然就不太好过了,因为之前成王爷向皇上状告是康王谋害宋菩。所以皇上迅速派人抓了成王的几个幕僚,就连成王的师傅都被抓了起来。幕僚的罪名自然是蛊惑成王,造成天家兄弟不和,这可是罪该万死的罪名。 所以老皇帝这会没手软,直接全杀了了事。 至于成王的两个师傅,到底年纪大了,皇帝让他们两家全流放。从抓起来要制定罪名,都没要几天的时间。 这样的雷厉风行,反倒是透着一种不安,就像是建造一座大厦,可是连地桩还没打稳呢,就迅速地在上面盖起了房子。先前两王党争了数十年,皇帝一直没有约束两人,如今大家撕破脸面,他倒是迅速地采取行动,这给一个甜枣,给一个大棒的做法,还真是让人不敢苟同。 而阿璇的想法虽然没敢和卫氏说,但事实证明,她的政治敏感度并不弱。就在卫氏担心她在顾家都住了十来日了,实在是有些不像话时,外面就出事了。 那天倒是一切如常,只是卫氏同阿璇用午膳的时候,还担忧地提了几句淳王府。说她迟迟不回去,会不会惹得六王爷和肖王妃不高兴。 阿璇自然是不在意的,因为她这几日听着外头的动静,只觉得心头惴惴。再说了,这种事情,她也觉得留在顾家,反倒比留在淳王府要安全。 等到晚上的时候,顾阶还没回来,卫氏就要派人去找他。 谁知小厮刚出了门没多远,街上就开始戒严了,没一会就有官兵在路上杀人,有好些百姓因为来不及离开,就被杀死在路上。 那小厮也没敢再往前走,赶紧回来,只是回来之后,就瞧见街上好些带刀的士兵,匆匆往皇宫那边的方向去了。 “太太,不好了,不好了,外头乱了,”小厮一进屋子就是喊道。 卫氏已经听了一些风声,再听这个小厮说了说外头的情况,当即吓地脸色一白,就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阿璇立即问道:“五少爷和六少爷呢?他们两个可回来呢?” “还没,这回正是五少爷和六少爷下学的时候啊,”卫氏旁边的丫鬟抖着声音喊道,卫氏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透了,嘴唇颤抖。 半晌她才说道:“赶紧派人去找五少爷还有六少爷,让他们赶紧回来……” “别,娘,应承和应启素来聪慧,这会他们两人若是察觉到不对劲,应该不会冒着危险回来的。我看他们待在书院反倒更加安全,若是真的出了事,素来也只是官员宅邸出事,可没见过谁会派人去书院的,”阿璇安慰卫氏说道。 卫氏点头,但随后还是担忧地看着她,说道:“你放心,有娘在,必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而阿璇不知的是,淳王府的女眷一早就被定妃娘娘召唤进宫去了。就连怀有身孕的崔氏这会都没有例外,因着宫中来人说定妃娘娘身子不适,要肖王妃进宫侍疾。 而肖王妃又见来人当中,有平日里头定妃身边的大宫女,所以一点怀疑都没有,就进宫去了。 等到了宫里头,一家子就都被困了起来。肖王妃这会看着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的定妃,连喊冤都来不及,只说道:“母妃,儿媳是听说你病了。” “没脑子的东西,”定妃娘娘看着她居然将两个儿媳妇都带进宫了,崔氏都怀孕了,你还折腾她做什么。 不过在看见阿璇没有跟来时,她反倒是放了点心,总算不是全来了,再怎么样也是留了一个在外头。 至于这边的康王妃,也没比肖王妃聪明到哪儿去,况且她还是把亲儿媳妇都带了进来。所以康王府是连王妃带世子妃都在这里了。 等成王妃陪着德妃出现的时候,被困在宫内的女眷俱是沸腾。此时淑妃当先站了起来,就是冲着她怒道:“德妃,你把我们都困在这里,是想造反?” “造反,”德妃轻笑了一声,扫视了大殿之中的众人,不仅宁康长公主和宁寿长公主两位公主俱在,就连什么内阁首辅以及次辅夫人都在。 旁边的成王妃环视了众人一眼,就是冷冷说道:“康王父子谋反,如今事败已别皇上赐死。如今成王爷正奉旨在京城四处搜检谋逆者,所以大家不要慌张。娘娘将你们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诸位的安全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我儿马上就要是太子了,他如何会谋反,分明是成王谋反,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淑妃素来在公中颐指气使惯了,如今都成了阶下囚了,对着德妃说起来,还是中气十足。 当德妃示意之后,站在她身后,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便是立即上前,一剑就了解了淑妃,将她心脏刺了个对穿,她眼睛圆睁着,似是死不瞑目。 而扶着她的康王妃,在缓缓低头看着飞溅在自己身上的血迹,在半刻之后就是惊叫出声,谁知她一声叫完,也被一剑刺中了心脏,血迹从伤口之中飞溅而出,洒在大殿的金色圆柱之上,明黄的柱子上鲜红的血迹,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若是淑妃死的时候,还有人敢尖叫,那么康王妃死的时候,就没人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了。 定妃从始至终都挺直了腰背,而此时肖王妃已经瘫软在椅子上,不断地喘着粗气,却是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那还在滴着鲜血的剑尖就会扎在自己的身上。 而此时在顾府之中,阿璇并不知道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她只知道京城真的要大乱了,而此时只怕她再继续留在家中,就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娘,你派人找几件下人穿的干净衣裳,咱们离开家中吧,”阿璇在叫人出去之后,就是说道。 卫氏有些不解,便是说道:“如今外头这样乱,咱们还是留在家里头安全些吧。” “若真的是造反,我是淳王府的世子妃,只怕这会淳王府也被包围住,或是造反者早就控制了几位王妃,他们要是没发现我不在还好,可万一要是发现我不在,肯定会到家里头来找的,”阿璇一想到宋寒川,就立刻觉得自己还是早些躲起来为好。 毕竟要是真的造反的话,以宋寒川在皇室之中的地位,她可不会侥幸地觉得,反王会忘记他的存在。至于宋寒川,她肯定是不担心的,所以这会她就要担心自己和卫氏的安危了。 “可这会咱们往哪里躲啊,”卫氏害怕地说道。   ☆、第162章 反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咱们现在不能出去,这外面这样乱,要是出一点事情,我可怎么和你爹还有世子爷交代,”卫氏摇头说道。 阿璇瞧着外头已是暮色渐临,现在虽已是十一月,可周围分外阴沉,一整天都是灰蒙蒙地不见太阳,闷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卫氏此时似乎找回了主心骨,转头就对阿璇说道:“阿璇,咱们还是暂时先在家中等消息吧,万一待会你爹爹他们回来了呢。” 此时阿璇心中也有捉摸不定,最后她也只是让人找了几身干净的衣裳,衣着简单,若是真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换上衣裳先避一避,倒也不失是个好法子。 “你外祖家要派人去通知吗?”卫氏此时有些捉摸不定地说道。 阿璇想了想,安慰她道:“外祖一向谨慎,也从未听说过他结党*,就算外头真的乱起来了,这会肯定不会受到牵连。所以娘,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卫氏点头,此时她突然想到若是真的出事了,那肯定是皇位之争。淳王爷也是皇上的儿子,这会肯定已经受到了牵连,还有世子爷。 “璇儿,你说世子爷不会出事吧?”卫氏拉着阿璇的手掌,简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宋寒川是淳王府世子,要是真的有人谋反,他是皇室一员,如何能逃脱得了。卫氏立即压低声音说道:“要不我派人去淳王府瞧瞧?” 阿璇此时摇头,脸色煞白地想了想,最后才低声说道:“既然街上已经戒严了,只怕这会淳王府已被包围了吧,就别派人去了……” 如果真的是三王爷叛乱,那么只怕康王府和淳王府是叛军第一要包围的地方。她如今只盼着宋寒川能及时瞧见不对,保护好自己。 只是这会谁都不知道,宫中的情势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康王和六王爷分别被内侍宣进宫中,只因为内侍来禀,皇上昨日身子又不适了,所以两人没有丝毫怀疑就进宫了。 谁知一进了勤政殿,两人就被抓了起来。康王瞧见成王这般模样,就知道他这是要谋反了。至于六王爷则是有些发懵,见周围站着的带刀侍卫,半晌才回过神问道:“三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六弟,你还看不出来吗?要是真让老二登上了皇位,还有咱们兄弟的活路吗?”成王看着他就说道。 六王爷听罢,又瞧见一直坐在御桌未说话的皇帝,而此时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端着一个朱红描金漆盘过来,盘子上摆着一把酒壶和一只朱红酒杯。待内侍在康王面前停下后,成王爷看着他阴沉一笑,随后阴恻恻地说道:“二哥,咱们好歹是亲兄弟一场,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把这杯酒喝了,日后我必定善待你那几个儿子。” “老三。” “三哥。” 老皇帝和六王爷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都是骨肉至亲,可是如今却走到这般相残的地步,是任谁都不愿看见的。 老皇帝也算是历经了风雨了,可如今却是眼眶泛红,显然是明白这一场杀戮已然无法停止。而身边的六王爷,也是心痛至极,两位兄长这些年的争斗,他都瞧在眼中。可是皇上迟迟不愿册立太子,他这样的身份又如何好进谏。如今真的到了这等不可挽回的地步,就算天家骨肉再疏离,可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服了毒酒。 康王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可此时整个勤政殿已被成王控制,而守卫皇宫的卫队则是成王亲家,所以此时整个皇宫都在成王的掌控之下。 皇帝和六王爷亲眼看着康王一杯毒酒下毒,看着他跪倒在地上,随后痛苦地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咽气。六王爷看到最后,也是忍不住别过头,不想再看这惨剧。 至于老皇帝这会大概也知道成王是再不会回头。 不过成王这会对付了康王,便是转头看着六王爷,半晌都没说话,显然是在考虑一并斩草除根了,还是留着他以备后用。 “你已杀了一个弟弟,难不成连另外一个也不想放过吗?”老皇帝这会瞧着他的表情,颤抖地手指问道。 好在成王吐了一口气,转头盯着老皇帝便是一声冷笑,逼问道:“难道父王不知我为何杀老二吗?明明人证俱在,可偏偏父皇你偏袒老二和他那个儿子,让我的儿子枉死,我不服气,我也不会认命。” “我早就说过怀谨之事乃是意外,是你一意孤行。若是你好生看管儿子,何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老皇帝这会就算当了阶下囚,说话还是中气十足。 旁边的六王爷听着他们又提起了宋菩的死,也是无奈摇头。先前宋菩没了,成王本就是心中有气,可皇帝却又转头就要册封康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他是成王,也不会就这么忍受了。 皇位还没到康王手里头呢,他就敢这么嚣张,若是皇上真的驾崩了,那到时候整个成王府就是砧板上的肉了,也难怪方才成王说了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所以这会成王也是孤注一掷,反正到时候也免不得清洗,还不如这会拼死一搏,说不定还真的能博出一个前程来呢。 如今成王一杯毒酒弄死了康王爷,已是成功了一般,这会只要再让皇帝写下诏令,封他为皇太子,这天下易主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 六王爷回头看了一眼老皇帝,心中叹气,可这会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左右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皇室最大的失败了。 “如今再讨论谁对谁错也没了意思,反正他这会可是再没命和我争这个位置了,”成王得意一笑,说话间居然还伸脚踢了康王的尸身一下,气得老皇帝捂住胸口。 “就算我真的册封了你,可你能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吗?”老皇帝看着他,喘着粗气问道。 成王丝毫不在意,只轻声说道:“只要儿臣当好了这个皇帝,这天下万民谁会反我。” ****** 顾十三站在宋寒川身边,有些着急地瞧着京城的方向,就是问道:“世子爷,京中当真是有人谋反?” “我已经派人前去察看了,若是京城真的有异变,只怕就是真的出事了,”宋寒川此时心中比他还要焦急万分。 可如今不得皇命,西郊大营诸位将军,谁都不敢出兵进京,毕竟万一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他们擅自发兵可就是死罪。 虽说这些武官家眷也都在京城,可谁比得上淳王府危险。宋寒川可以确定,一旦真的有人谋反,淳王府必是头一个逃脱不了的。说不定这会父王和王妃等人,已经被贼人所控制。 阿璇,阿璇,宋寒川在心中不止一次地念着这个名字。他竟是头一次这般万分感激自己的疑心病,自打皇上属意康王为太子之后,他就觉得一切来的太过迅速,快的让人心里头有种不踏实。 所以他赶紧借口自己要巡视西郊大营,便将阿璇送到顾家。只是要是叛军,发现自己不在,会不会前去搜寻她呢。 “十三,你联系你九哥,让他一定要保证世子妃的安全,要不然……,”宋寒川转头看着顾十三,脸上带着肃杀冷硬。 顾十三立即点头,口中称道:“世子爷只管放心,我九哥必不会辜负世子爷所托。” 宋寒川点头,顾十三这才离开往外面走。 他一刚出门,就有士兵进来,原来是西郊大营的几位将军,因不放心京城,也各自派人前去察看消息,显然这会众人也知道,京城真的发生异变了。 “韩将军、顾将军还有其他几位将军,都在等着世子爷,”前往通传的人说道。 虽说宋寒川在职务上并不能管到这几位将军,可这会乃是紧急万分的时候,下一步要如何走,怎么也商量个对策来。如今他们没有圣旨,也不敢轻易发兵进京勤王。好在这会有宋寒川在,他是淳王府的世子爷,皇上嫡亲的孙子,只要有他在,也算有个主心骨不是。 等宋寒川到了议事堂,就见西郊大营的几位将军都已经在了。众人原本还各自坐着,待见了他进来之后,就是纷纷起身。连为首的韩、顾两位将军,都纷纷迎了上来。 韩威如今是整个西郊大营的掌权者,他一见到宋寒川,便立即说道:“世子爷,如今京城只怕是生变了啊。” 就算如今谁都知道京城有人造反,可谁都不敢将说出口。众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宋寒川看,似乎要是他不发话,不拿个主意,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韩将军,我只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巡视西郊大营罢了。如今西郊大营依旧在诸位将军的掌管之下,而拱卫京师也是西郊大营的职责所在,想必不用我说,诸位也该知道如何做吧?”宋寒川扫视了众人一眼。 其实这些人谁都不不是傻子,相反各个都是人精。所以他们得知京城出了事情,却什么都不做,就是因为不敢担了这个责任。万一这造反者要是真的上位了,到时候只怕西郊大营就是头一个遭到清算的。 众人相互看了看,谁都不敢说话。 倒是一直没开口的忠毅侯爷顾振华,他是跟着宋寒川一起来西郊大营的,所以这会也被拉着过来一同商议。他环视了众人一眼,就是沉重说道:“诸位深沐皇恩,如今京城有难,皇城被叛逆所掌管,诸位还在这里犹豫不决,是等着叛逆杀上门吗?” “顾侯,末将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今咱们什么消息都不知,也没有圣上的手谕,谁敢轻易调兵遣将,这可是杀头的罪名,”有个满脸胡须的武将,上前一步说道,他声音粗嘎,说话的声音震地众人耳朵发麻。 这会众人讨论起来,还是没商量出个结果。 至于京城里头,早已经是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生怕惹上什么灾祸。因着顾家离卫家并不远,所以卫氏派人前往卫家打探消息,谁知不仅卫淮没回来,连卫家大舅兄都没到家。 还有顾应衍今日也不在家,卫氏见他也没回来,担忧地险些要哭出来。如今家里头就剩下她们两个女子,一家子男人都在外头生死不知。不仅卫氏,就连阿璇都想要哭了,可这会越是害怕,就不能自乱了阵脚。 晚膳的时候,她让人吩咐厨房弄了些简单的过来吃。待吃食摆上来的时候,谁都没胃口。卫氏瞧着阿璇也不动筷子,强打着精神安慰她说道:“好了,你赶紧吃些,如今你是双身子,你若是不吃,孩子要怎么办。” 阿璇点头,伸手拿起筷子,就听到外头的动静。 她和卫氏同时转头,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就见丫鬟先进来,欢喜地喊道:“太太,五少爷和六少爷回来了。” 卫氏一惊,便是起身,就迎了出去。此时两人已经进来,卫氏瞧着他们两人,便是扑了上去,又笑又哭地模样,让人说不出的心酸。 “娘,我们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顾应启一向擅长安慰卫氏,这会扶着她的手臂,就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在两人身上都没什么外伤,只是形容有些狼狈而已。 顾应承在一旁,瞧着他们母子情深,就是撇撇嘴,看得一旁的阿璇就是笑了出来。阿璇招了招手,笑着说道:“还不过来给姐姐看看。” “姐,你是不知道,如今外头可是一片乱,整条街上都是士兵,动不动就杀人,要不是我们机灵,只怕这会就不是这么全胳膊全腿地回来见你们了,”顾应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外头这样紧急的情况,他愣是说的满不在乎。 此时卫氏笑也笑了,哭也哭了,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待听了顾应承的话,忍不住怒道:“既然知道外头这样危险,你们做什么还回来,留在书院不比在家里头要安全啊。” 顾应承瞧着卫氏,百年史说道:“娘,你和姐姐都在家里头,我们怎么能放心得下。况且是大哥带我们回来的,肯定没事的。” “你大哥带你们回来的?”卫氏惊讶地问道,此时她又抓着顾应启的手,一个劲地问道:“你大哥是怎么回事,既是带你们回来,怎么也不进来,我都快担心死了。” 阿璇也是点头,不过她知道顾应衍并非那等不稳重之人。 顾应启立即解释道:“大哥说他要要紧事去做,所以只能送我们到门口。让我和娘亲说一声,让您不要担心。还有大哥还让我和姐姐说,世子爷这会还在西郊大营没回来呢,所以姐姐不要太担心。” 阿璇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轻了好多,就连腿都一时有些站不住。因着昨日宋寒川还派人来说,今日要回来了,所以阿璇一直以为他已经回京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在西郊大营。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转念,她便想到淳王府的人,她立即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可知如今皇宫怎么了?” 顾应启和顾应承同时摇头,他们本在书院之中,准备下学回家。可是也不知是谁带了消息回来,说是街上戒严了,街上不少平民都被杀了。所以山长为了学生的安全,便不让他们回去,每个人都必须留在学堂之中。 至于他们两个能回来,还是因为顾应衍过来带着他们回来的。一路上他们的马车走得都是寻常没怎么走过的小路,好在这些路最后居然真的通往了顾家。也不知大哥究竟是怎么知道,反正大哥将他们两人放了下来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这会家里头就只剩下顾阶没消息了,卫氏一想到丈夫还生死不知,便是一个劲地抹眼泪。顾应启自然是劝慰她,可如今没个消息传来,谁都不敢说别的。 等过了两日,京城四下的风声,居然更加紧张了,外头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听说街上到处都是卫队,也有消息传来,康王爷因杀害成王的儿子宋菩之事败露,已被皇上赐死。如成王爷受命进宫护驾,而成王也在四处搜查康王余党。 听闻康王生母淑妃已在宫中自尽,而康王妃也一通伏诛。至于朝中,内阁首辅曾时镜、次辅谭杰、还有都察院都御史都被赐了白绫,还有好些官员都被抓了起来。 卫氏在听到都察院都御史都被赐死,险些昏倒过去。如今顾阶可就在都察院啊,如今连都御史都出事了,他只怕…… 如今顾应衍不在家,顾应承就是家中的长子,他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只是如今外头戒严,还没走出顾府的所在大街,就又回来了。 一时见,整个京城都是风声鹤唳,谁都不知如今外头死了多少,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继续死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时,西郊大营也终于整装待发,准备反攻京城了。宋寒川一身戎装,走出了院子就遇见了匆匆而来的顾振华。他瞧见宋寒川这一身打扮,便立即上前,轻声说道:“微臣想有和世子爷谈谈。” 宋寒川点头,两人往里走了几步。 顾振华看着面前的宋寒川,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如今京城的局势大概已是明了,成王谋反,康王已被他杀了,至于六王爷,顾振华猜测也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如今成王手中所掌管的,也无非就是京城卫队还有皇宫的三千禁卫军。 只要西郊大营反扑回去,不愁无法攻下京城。只是到时候只怕皇上可就危矣。 “若是成王狗急跳墙,以皇上的性命威胁,世子爷可想过要怎么应对吗?”顾振华也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宋寒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顾振华也心中惴惴,显然是摸不透他心想之事。好在宋寒川及时收敛了身上的威严,开口说道:“自然是以皇上为重。” 顾振华没说话,不过宋寒川随后却又说道:“不过成王也并非丧心病狂之人,只要我们顺利拿下皇城,不愁他不会投降。” “那世子爷可想过日后吗?”顾振华进一步问道。 宋寒川盯着他看,微微眯着眼睛,原本就如星辰般眸子,泛着冷冷寒光,显然顾振华这话实在是诛心。 可此时谁都会想一想以后,成王谋反,康王已死,只怕六王爷也凶多吉少。到时候能继承皇位的只怕,就只有皇上的几个孙子了。可康王世子听闻也已经伏诛了,那么康王爷剩下的二儿子以及三儿子,就根本不是宋寒川的对手。 对于如今的宋寒川而言,皇位已是唾手可得了。 “顾侯,如今救驾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至于日后的事情,咱们日后再谈,”宋寒川正色道。 顾振华此时才终于放下心来,他点头,说道:“我一向知三爷最是深明大义。所以十三跟在您身边,我才是最放心,如今还请三爷以大局为重。” 宋寒川点头。 待顾振华离开之后,一直跟在宋寒川身边的顾十三就过来,瞧着他爹离开的背影,就是奇怪说道:“这都什么时候,我爹还来找世子爷您聊天?” “顾侯可不是来找我聊天,他是来警告我的,”宋寒川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顾十三眉头一拧,有些不解地说道:“世子爷您只怕听错了吧,我爹怎么会警告您呢。” 其实宋寒川明白顾振华的意思,他是怕自己为了皇位,会让成王杀了皇上。到时候成王成了千古罪人,而他却可以趁机登上皇位。这么一举两得的好事,只怕谁都不会拒绝吧。所以作为忠毅侯的顾振华,还真是时时刻刻地念着圣恩,这会都敢冒着得罪自己的危险,过来说这番话。 “好了,京城怎么样了?”宋寒川转头问道。 顾十三点头,说道:“您只管放心吧,今晚不管是谁,都不会靠近顾府的。我九哥可是拿了他的项上人头担保的。” “好,咱们出发吧,”宋寒川点头,便是往大军集结之地出发。 顾振华还真是太小瞧了他,皇位他也要,名声他也不会舍弃的。   ☆、第163章 大战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待到了第四天的晚上,阿璇正陪着卫氏说话,就听见外头吵嚷的声音,似乎隐隐传来喊杀声音。这会已经用过了晚膳,顾应承兄弟两人都已经在房中准备歇息了。 顾应启就听见外面的声音,穿上衣裳就跑到旁边的院子,此时顾应承也穿好了衣裳。他一瞧见顾应启过来,就是点头道:“我已经让赵东去外面察看了,你穿上衣服,咱们去娘亲和姐姐的院子里。” 这几日卫氏一直让阿璇跟着她一块住,母女两人住在一块,两人说说话倒也没那么害怕。如今外头天天都在抓人,听说但凡和康王有牵扯的官员以及勋贵人家都已经被牵连上了。每天大理寺的监牢里头,不知道进去了多少人。 而阿璇知道宋寒川是在西郊大营,所以对他自然是放心的。如今最让阿璇还有卫氏担心的就是顾阶了,特别是都察院的都御史已经被杀了,所以不管是阿璇还是卫氏,根本都不敢提顾阶一下。 卫氏怕这会提起顾阶,万一再惹出阿璇的眼泪,这会她正怀着孕呢,本就在担心受怕,就不愿再让她跟着揪心。至于阿璇,则是不敢再往坏处想,生怕卫氏跟着担心。 所以这会卫氏正要吩咐人伺候阿璇洗漱时,就听见外头震天的声音。没一会顾应承和顾应启就在外面求见了,卫氏赶紧让人叫他们进来。 此时阿璇只散了头发,衣裳都还没换。卫氏瞧见两人进来,便是立即问道:“外面是怎么了,怎么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啊?” “估计应该是西郊大营的军队反扑回来了,”顾应承说道。 卫氏看了阿璇,就是抓住顾应承的手臂,急急问道:“那咱们如今要怎么办?” “娘,你先和姐姐在房中坐着,我去看看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已经将家里头的家丁把前门都守住,今天谁都不能进咱们家,”顾应承语气坚定地安慰她说道。 此时顾应衍不在家里,顾阶也是生死不知,好在顾应承及时站了出来。阿璇点头,便是说道:“外头太危险了,你也别再让人出去了。咱们就让人守住家里面,只要西郊大营的人攻进来,叛逆就不会有赢的机会。咱们熬过这一夜,肯定就会没事的。” 顾应承点头,又安慰了她们两句,就是带着顾应启出门去了。 京城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夜幕降临没多久,准备度过又一个担惊受怕夜晚的京城百姓,就听见外面杀声震天,火光冲天,这一夜大户人家都是闭门不出。 这一夜只怕没有人休息好,外头喊打喊杀之声,响彻天地。顾应承带着人在大门口守着,而顾应衍则是在前院到后院的垂花拱门那里守着,两人这一夜都没怎么安睡。 等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阿璇实在是困地连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她这会怀孕已经开始嗜睡了,平日里头吃完晚膳一个时辰便要上床安歇的。这会熬到后半夜,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卫氏心疼地让她靠着自个睡觉。 好在这一夜算是熬过去了。 不过白天外头也不安静,但总比晚上要让人安心地多了。 原以为熬过这一晚上就没事了,可谁知到了白天下午的时候,顾家门口反而来了一群人。只见这些人都是穿着禁军衣裳,带着刀便是在门口叫嚣着让开门。顾应承得了消息过来,就听管家回禀说道:“五少爷,外头这些官差都在叫,说是皇上让咱们世子妃进宫,让咱们开门呢。” 皇上,顾应承嗤笑一声,如今皇宫都被叛逆占领了,居然还拿皇上的来吓唬人。 此时就听外面的又喊道:“淳王世子妃,皇上有旨,让你速速进宫见驾。世子爷已经在宫里头等着你了。” 管家一听还以为真是皇上下旨,当即便说道:“五少爷,要不咱们派人同世子妃说一声吧,要不这可是抗旨。” “一帮乌合之众,也敢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既是奉旨前来,那么你们的圣旨呢,”顾应承隔着房门便是喊道。 此时外头的人显然已是等不及了,便开始装着顾家大门。好在顾家的大门足有三人之高,平日里头就不轻易打开,如今任外头人怎么拍门,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此时顾应启回了院子里头,卫氏便问道:“外头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会有人上门让你姐姐进宫?” “无非就是一些小人,借着皇上的名义作乱罢了。如今京城里头叛逆横行,除非是世子爷亲来,否则咱们谁都不会开门的,”顾应启说道。 此时阿璇和卫氏都穿好了衣裳,碧竹和碧鸢两人站在阿璇身边。就见她突然站了起来,望着外头的日头,这会离天黑还早着呢,为何这帮人昨晚不来,偏偏今个来了。 “他们这是狗急跳墙呢,大概是世子爷带着人攻进皇城了,这会成王狗急跳墙,是想要捉住我以威胁世子爷,”此时情况虽然危急,但她的思绪反而是越发地清晰,这会心里头也没那么害怕了。 卫氏一听哪还了得,便是抓着她的手,说道:“阿璇,要不你出去躲躲吧,让启哥儿护着你出去躲起来,可千万别让这帮人抓住啊。” “娘,你昨个不是还说,外头乱地很,咱们还是在家里头别乱走了。我看这帮人应该也没多少兵力,要不然咱们家这点守卫力量,他们早就冲破了,这会这些人也只是强弩之末罢了。应启,你去和应承说一声,只要守着一时,这帮人撑不住多久的。” 顾应启点头,便亲自到前头去了。 此时卫氏则是焦急地不敢坐下,在屋子里头来回走动,此时外面起了风,将院子的槐树枝干吹得左右摇摆,呼呼地声音之中,透着一股让人心颤的呼啸声。今个外头没了前两天那种压着透不过气的闷,反而是一瞬进入了寒冬腊月般。 这样变化莫测的天气,本就让人不舒服。如今外头又是危急的时候,任谁都没法子安静地坐下来。倒是阿璇此时不断地深呼吸,她试图让自己没那么紧张。 可前头传来消息说顾应承受伤的时候,卫氏眼泪一下便掉了下来,就是要到前院去看顾应承。 阿璇转头就对玉露吩咐道:“你好生看着夫人,我去前头看看。” 卫氏一把抓着她的衣袖,就是说道:“阿璇,你别去,外头那些人就是为了你来的。你要是去了的话,哪有命活啊。” “要是被这帮人闯进来了,咱们才是真的没命活呢,娘,我不会有事的。如今应承受伤了,应启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我去看看,”阿璇坚持说道。 最后她便让人抬了软轿过来,等她坐着轿子到了正院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头躺着不少伤员。此时顾应承正坐在椅子上,他的手臂是被刀砍伤的,先前有两个人从梯子上爬了进来,顾应承一个不慎就被其中一人砍伤了手臂。 好在他躲闪的及时,再加上冬日穿着的衣裳厚实,这才没有伤到筋骨。不过这会因为划破了皮肉,还是流了不少血,他的小厮正在他包扎。 而顾应启则是看着门口,大声喊道:“若是谁敢上来,就给我用开水浇下去,我倒要看看这帮人是铜皮铁骨不成。” 而此时被烧地滚烫的热水,正从厨房运过来,就连后厨的不少健妇都过来帮忙。外头人有人架梯子要从墙头爬上来,里头就用热水泼了出去,一时之间凄厉地嚎叫声音震地在场每个人的头皮和耳膜。 顾家门口的人一时之间也被里头的热水浇地不敢上前,领头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而此时原本冲在前面的人,也因为上头源源不断泼下来的热水,不断地往后退。 只见一个穿着禁卫军官服的人,大吼道:“成王爷说了,今个务必要抓住淳王世子妃,这顾家给世子妃陪嫁的银子就有十万。你们要是攻破了顾家大门,里头的金银珠宝,谁抢到了就算谁的。” 之前若是因为上命不可违,如今这话一吼出来,登时这些人心里胆怯的情绪一下就散去不少。况且此时众人已是杀红了眼,如今若是败退离开,可是什么都捞不到,还不如再博一把,到时候这顾家里头的好东西,那可就全是他们的了。 财帛动人心,原本向后退的人便是提起手中的长刀,又冲了上去。 而里面顾家的家丁显然也听到的喊声,此时阿璇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便是对着周围的顾家家丁喊道:“大家放心,我已让人去请世子爷过来支援了,只要大家在支撑半个时辰,必是有援兵到场的。” 众人一听有援兵,当即神色一振。 而阿璇听着外头的叫嚣声,也是冷笑一说,说道:“今日若是这大门被破,你们家中妻小也是保不住的。所以大家就算为了自己以及家中老小的身家性命想想,也不能让这些贼人进门。” 此时阿璇真是无比庆幸古代的家奴制度,顾家这等大户人家,用的家丁有些都已经是好几代在顾家当差的。如今这些人可不单单是他们自己在这里,妻子儿女也都在顾府当差。所以一旦真的被这帮贼人闯进来,大家确实都是死路一条。 “但凡今日杀了一命贼人,我就赏五十两金子,要是谁战死在这里,以后一家老小我顾家都会照顾,而且单独再给一百两金子,”阿璇盯着门口,便是喊道。 她喊话的声音极大,里里外外都听见了,外面的人一听她给的赏金那叫一个心热。而里面的人自然也是不遑多让,这些人本就是卖身给顾家的奴仆,他们的命都是顾家的。如今要是真死在这里,主家还给一百两金子呢。 旁边的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也是傻眼了,不过他们两人这会都没敢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又发动了另一波冲击,而这一波冲击犹如决战一般。不断有人头从墙上冒出来,可是下一秒却又被开水浇了下去。可是将热水从后厨拖过来也要些时间,再加上外头那些人到底有些功夫傍身,而顾家的这些多是家丁,甚至这会连女人都开始上阵了。 顾应承看着外头的动静,便是转头盯着阿璇说道:“姐姐,你快走,我和阿启在这里盯着,定会守住这半个时辰的。” 阿璇看着外头的场景,又看着要伸手提剑的顾应承,他如今不过才十二岁罢了,可依旧表现地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此时阿璇鼻头酸涩地难受,她抓着顾应承的手臂,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根本没有援军。援军只是她编出来鼓励大家的,可是此时她要怎么说。 “应承,你不要再去了,”阿璇此时想让他不要再上去了,可是如今的局势已经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旁边的顾应启,扬起嘴角就是冲着她笑了下,安慰她说道:“姐姐,你尽管放心吧,我和哥哥这几年可不是白学的,我可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 阿璇此时强撑着精神,再不想丧气的事情,叮嘱他们道:“那你们就支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她相信宋寒川肯定会来救她的,肯定的,每一次她遇到危险,他都会出现保护她,这一次肯定也不会意外的是不是。 可渐渐外面的攻势越来越猛,而当有弓箭射进来时,顾应承第一时间让人带着阿璇到正堂躲避。此时顾家的正院上,已经摆着好几具尸体,有从墙头爬上来就被杀了的叛逆,也有顾家自己的家丁。 就在越来越多的叛逆冲进来时候,顾应启背着弓箭挡在阿璇的前面,对准已经从墙上准备跳下来的贼人。 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外头他们的援兵到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墙头爬进来,而厨房的热水却已经好久没送进来。 此时有三个匪人提着刀,也不管其他家丁,直奔着正堂就过来。顾应启见他们要过来,一箭便是射了过去,头一个匪人一时不察,被一箭射中胸口,当场就倒了下去。 而另外两个人则是迅速找到了躲避体,还冲着其他匪人喊道:“世子妃在这里,都快过来。” 碧竹此时拔出头上的银簪,就是挡在阿璇的面前,而顾应启则是双手握着弓箭,挡在她们两个女子跟前。 好在顾应承也及时赶了过来,可他到底手臂上有伤,再加上他不过才十二岁。那些叛逆各个都比他高上一个头,只见一个拿着长刀穿着禁卫军官服的人,狰狞笑道:“小崽子,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拦了你爷爷我这么久,今个就让你死在这里。” “你们这些逆臣贼子,也配和我说话,”顾应承冷笑一声,便是提刀冲了上去。 阿璇看着他小小的人儿,站在比他高大强壮上那么多的人面前,都没有露出丝毫惧意,眼泪瞬间便是湿润了眼眶。可她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会可不是掉眼泪的时候,不能哭。 此时顾应承已经冲了上去,好在其他几个匪人见顾应承不过就是个小孩子,还以为那凶猛大汉拿下他不是难事,纷纷都上前准备将顾应启和阿璇拿下。 这会对面的几个匪人离正堂越来越远,阿璇突然上前一步,顾应启回头,就听她说道:“他们无非就是想要我,我跟着他们走。” “姐姐,”顾应启大喊一声。 阿璇强作镇定说道:“我知道你和阿承一心想保护姐姐,保护姐姐未出世的孩子,可你们也是娘亲的孩子,姐姐怎么能让你冒险。” 顾应启一把将她抓了回来,转头冲着碧竹就吼道:“看好我姐,就算我死了,你们两个也不许出来。” 说着,他便是背着箭囊,拿着弓箭就冲了出去。 而此时一声惨烈的吼声响起,让前面正要上台阶的匪人忍不住回头一看,就见先前那凶猛大汉一只胳膊居然被硬生生地砍了下来。 飞溅的鲜血几乎喷洒了顾应承一脸,他狠狠地冲着地上吐了一口,鄙夷地怒喊道:“脏了我顾家的地方。” 说着,他便又双手提到上前,先前他左手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雪白布料上渗透着的血迹,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当顾应承一刀割喉时,站在阿璇前面,正拿着银簪防身的碧竹,忍不住呀地一声大喊。而阿璇也是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喘一声。这是她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一个人被杀,而且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他喉管的鲜血这会真的是飞溅而出,洒地周围都是。 而前面几个匪人已被顾应承的凶悍所吓住,一时之间提着刀,竟是犹豫不决,不知是应该上前还是退后了。 顾应启趁着他们分心的时候,手中弓箭搭起,一支飞箭就是直射而出,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背后就被射了个对穿。 剩下的四个匪人又被身后的袭击吓了一跳,待回过头时,就看见同方才杀人之人,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正堂的回廊下,拉着弓箭就是对准他们。 其中有个人立即就叫了一声,鬼啊,就被旁边的自己人拿刀柄打了一下,吼道:“鬼喊什么?” 此时偌大的院子里,杀喊声震天,而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地少年,一前一后地慢慢地往前走,而四个身穿官服的大汉则是被他们围住。 “妈的,”待发现这只是一对双胞胎而已,先前喊鬼啊的那个人忍不住骂道,他回头看见射箭的少年时,还真的以为是那个杀人的少年瞬间转移到了自己身后的。 “他们只是两个小鬼而已,这会他们的力气也耗尽地差不多,咱们有四个人,肯定能打得过,”其中一人喊道。 其他三个人此时也提起刀,而先前凭着心头一股求生意念而奋起杀人的顾应承,在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而此时那四个匪人便是大笑,其中一人得意喊道:“他没力气了,兄弟们上啊,趁机杀了他们。世子妃肯定就在这附近呢。” 阿璇在看见顾应承单膝跪地的一瞬间,就知道他真的是拼尽全力,体力撑不住了,就是要要出门。而碧竹则是挡在她的面前,拼命地摇头,“姑娘,你别去,你别去。” “难道要我看着应承和应启去死吗?要是也是我去死,而不是他们两个,”说着,阿璇便是不顾碧竹的阻拦,一把将她拖开,就是推门出去。 “住手,你们不就是想抓我进宫和成王交差吗?我跟你们走,”阿璇从打开正堂的大门,就是走了出来,对着那四个匪人喊道。 四人一见阿璇出来了,脸上露出惊喜之情,站在左边的人立即喊道:“世子妃若是早些出现,咱们也不至于杀这么多人不是。” “姐姐。” “姐姐。” 此时顾应承已经撑着剑柄,站了起来,而顾应启则是又从箭囊之中拿出一只箭,搭在了弓箭之上,对准四人,不许他们上前一步。 “原来是世子妃的两位弟弟啊,难怪姐弟情深啊。世子妃若是不想两位小公子命丧黄泉,还是趁早让他们投降,乖乖跟我们走吧。” 此时四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而顾应启挡在阿璇跟前,一步都没往后退,他手上的弓弦越拉越紧。 就在其中一人举着刀,大吼一声时候,四人几乎是同时就冲了过来。可就在此时,身后一支凌厉的箭飞射而来,竟是射进了冲在最前面那人的脖子上,他顿时口流鲜血,手上的刀咣当一声掉落了下来。 他旁边的三人原本只是比他慢一步而已,在这支箭射穿他的脖子之后,其他三人犹如被人按下了暂停按钮一般,硬生生地停住了脚。 因为后来传来一个冷酷地声音,喊道:“要是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射穿他的脖子。” “大哥。”阿璇惊喜喊道,此时不仅顾应衍来了,就连忠毅侯府的顾九也一块来了,他们身边还带着不少侍卫。 此时身后的侍卫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挡在了三人和阿璇之间,将阿璇挡地密不透风。 顾应衍缓缓而来,待走到顾应承身边,撑着他起来,和颜问道:“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顾应承看着面前的大哥,登时眼眶一热,方才杀人的那股凌厉,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至于此时同样被侍卫挡住的顾应启,则是一下就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旁边朱红柱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待顾应衍扶着顾应承过来时,他才抬头看着两个哥哥,说了句:“我还以为今天要死在这呢。” “没出息,”顾应衍低头教训他,可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柔和和宠溺。   ☆、第164章 平定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九哥,你未免也太糊涂了吧,我早在信中叮嘱你,一定要保护好世子妃,你倒是好,一个劲地给我掉链子。幸亏顾家大少爷及时遇见你,要不然你们再迟一点回去,你……”顾十三看着面前的顾九,就是摇头。 此时顾九也是心中忐忑不安,他朝着府里头又看了一眼,无奈道:“我瞧见那些叛逆就忍不住想要收拾,谁知竟然耽误了时辰。” “好了,你跟我说也没用,我看你倒不如回去求求九嫂,让她跟世子妃好生求情,看看到时候世子爷会不会饶了你,”顾十三哼了一声,就是抬脚进了顾府。 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太医院的太医,如今整个皇城内外都是伤号,顾十三还能带个太医过来,可见宋寒川如今当真是权势滔天了。 宋寒川以一己之力射杀成王,大乱叛逆军心,又亲到勤政殿救了皇上还有六王爷。如今西郊大营的将士正在整个京城,围剿叛党余孽。 待顾十三领着太医进去时,阿璇便是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让太医进去瞧顾应承。 顾应承手臂本就有伤,后又和那莽汉大战,先前顾应衍已让人寻了大夫过来。不过太医来的也算及时,也跟着进去了。 卫氏不知前头发生了什么,只直到顾应承满身是血地被抬了回来,她自然是吓得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好在顾应衍安慰她,这些血多是别人的血,等她自个细细检查了他身上,也就手臂和胸口有几处刀伤,好在都没有伤及内脏,都只是皮外伤而已。 可就算这样,卫氏还是不敢耽搁,赶紧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此时顾十三一过来,阿璇便急急问他:“世子爷怎么样了?还有皇上和父王可都安好?宫里都怎么样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只怕是在场所有人都想要问的。所以阿璇一问出口,所有都敛神静气,只等着他说话。 顾十三是一路跟着宋寒川从城外打到城内的,他道:“世子妃只管放心,如今世子爷已经杀了叛逆之首,进皇宫救驾了,皇上还有六王爷都平安无事。” 阿璇这才点头,不过她随后又问道:“那定妃娘娘呢,她老人家也没事吧?” “后宫伤亡情况,我便不知了,”顾十三无奈摇头。 阿璇脸色有些沉重,定妃一向待她甚好,又自小抚育宋寒川。若是她也出事了,只怕宋寒川心中定会自责到底的。 此时太医和大夫也出来了,只见太医走到阿璇跟前,立即行礼回禀道:“启禀世子妃,五少爷伤势只是皮外伤而已,如今下官已为五少爷包扎了伤口,只需休养月余,五少爷自看康复。” 阿璇这才放心点头,此时顾应衍也出来,要亲自送太医出去,而顾十三则是跟着他们一块出去了。 卫氏则是立即进去看望儿子,阿璇也跟着上去了。此时顾应承神色清醒,连身上的中衣都换了新的,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又恢复到那个淡雅英俊的小少年模样。 而顾应启则是坐在床榻上,顾应承瞧着他满身泥土,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自己床上,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说道:“阿启,你是不是该去换身衣裳了。” 顾应启此时还犹不自知,反而轻笑地对他说道:“哥哥,我没事的,我陪你说说话。” “什么说说话,你哥哥如今身上有伤,最该的是休息才是,你自个赶紧去换一身衣裳去,”卫氏一进来听到他的话,立刻吩咐道。 顾应启还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娘亲,你就让我陪着哥哥吧,他这会肯定害怕坏了。” 谁知一向沉默寡言,又处处忍让弟弟的顾应承却是一身嗤笑,说道:“我看怕坏了的人是你吧。” 顾应启瞧着他的神色,又想起之前自己说的那句话,登时就觉得自己高大的形象受到了污蔑,就是不客气说道:“谁说的,我方才杀那几个匪人时,不知多神勇呢。” 由于卫氏没有在现场,所以不知两个儿子方才的英勇表现,如今一听他说杀人的事情,当即眉头紧锁,只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就这般打打杀杀的,实在是不好,所以又命他赶紧回去洗漱,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等顾应启被支开了,卫氏这才仔细地看了看面色依旧苍白的顾应承,心疼地说道:“我都听你姐姐说了,你和阿启今个实在是太英勇了。” 可是说着,她自个的眼泪就已经下来了,她一边哭一边看着顾应承肩膀上,此时他中衣袖子虽然已经放下,可还是能看见衣袖之下包扎着地白色纱布。 “爹爹和大哥都不在家,保护娘亲和姐姐,是我和阿启的责任,娘,快别哭了,”说着,顾应承便伸手给卫氏擦了擦眼泪。 卫氏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落泪,惹得顾应承只能无奈地去看阿璇。 好在最后顾应衍及时回来,将卫氏扶了出去,又是哄了又哄。 至于阿璇则是坐在顾应承的榻前,此时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小少年,脸颊两侧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眉眼清澈又干净,丝毫想不到之前他杀人之时的凌厉。 杀人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阿璇知道,可不管是顾应承还是顾应启都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就是为了保护自己。 “阿承,”所有人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只有顾应承坚定又温柔地安慰声音说道:“姐姐,保护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 “父王,父王,”宋寒川跪在床沿边上,而此时六王爷毫无意识地躺在床上,一张脸隐隐浮着暗黑色,而周围的太医则是凑在一处,激烈地讨论着。 皇帝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半晌才一拍扶手,怒斥道:“怎么回事,为何他这会还没醒过来?” “回皇上,六王爷所服用的□□乃是人间剧毒,之所以能支撑到如今,也幸亏世子爷给他服下的解毒圣药,只是世子爷的药只有一颗而已,所以此时余毒未清,所以王爷一时无法苏醒,”太医院的院正跪下后,仓惶说道。 皇帝看着床榻上的六王爷,以及跪在旁边的宋寒川,又是一声叹息。 此时整个禁卫军已经重新掌握了皇宫,西郊大营的将士也在京城四处搜索叛党余孽。可如今这满目疮痍,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儿子在自己的面前被人喂下□□,而成王则是死在乱军之中。 皇帝本就上了年纪,如今才遭遇这一出伦理惨剧,当真是心痛难忍。 而后宫的诸位妃子以及女眷,也及时被人救下了。只是成王妃在看见平乱大军到的时候,便是一头撞墙身亡,而德妃则是束手就擒了。 好在德妃除了杀了淑妃和康王妃这对婆媳之外,并没有对别人下手,所以这些被困女眷,也只是受了惊吓而已,身上连外伤都没有。 不少女眷当即就被护着回了家中,不过宁康长公主和宁寿长公主两人却是想求见皇上,想要亲眼见见皇上是否安全。 “六王爷如今身中剧毒,皇上正召集太医为六王爷诊治,只怕此时无暇见两位公主,”为首之人立即说道。 肖王妃本就想问六王爷如何的,此时一听他身中剧毒,再加上连日以来的惊吓,当即就是吓昏了过去。 好在定妃此时还算冷静,让人将她抬到后殿歇息,又让柳氏跟着去照顾。便是带人去了勤政殿,宁康两位公主已经知道康王和成王都没了,如今能继承皇位的就剩下平日里头最不显眼的六弟了。所以两人也顾不得回家,纷纷往勤政殿赶去。 宋寒川一路厮杀,原以为成王不会这般丧心病狂,可没想到他居然最后还垂死挣扎,竟是让人喂了皇上和六王爷□□。只是六王爷为了保护皇上,自个先吃了□□。 待宋寒川赶到时,只能救下皇上。 如今这些太医也都知道,这位王爷只怕就是日后的储君了,所以谁都不敢大意,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救出这位。 等定妃等人到的时候,就瞧见太医还在商议。定妃给皇上行礼之后,便是趔趄地到床榻边上看着儿子,此时六王爷脸色还是青黑,紧闭着双眼。 “皇祖母,”宋寒川在看见定妃时,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 定妃娘娘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可心中却是止不住地庆幸。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呢,活着就有生的希望,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等顾阶到家的时候,卫氏和阿璇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地放了下来。他一进门,卫氏便扑了上去,也不顾儿女在场,抱着他便是又哭又笑的。 倒是顾阶神色极是萎顿,又满面胡渣,瞧着完全没了平日的风度翩翩。而他瞧着一旁的阿璇以及顾应衍等人,又是满意点头。 卫氏一个劲地问这个问那个,就连阿璇都在旁边问个不停,似乎要将他这几日的遭遇都问个清楚。再加上旁边的顾应启也时不时地插嘴,反正最后是谁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最后还是卫氏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不太好闻,吩咐人赶紧烧热水,让老爷洗洗澡,顺便去去身上的晦气。 而顾应衍也被卫氏催着去洗澡,刚换了衣裳的顾应启都没逃过去,只说让他们都去去身上的晦气。 等一家人终于坐下来的时候,顾阶这才叹了一口气,将这几日他的遭遇说了一遍。说来也是瞧了,他因为有急事前往大理寺,所以人没有在都察院。谁知刚到了大理寺就被困了起来,好在大理寺平时就不是什么热门地方,这回叛逆也只是派人将他们围困起来,并没有动手。 至于这会内阁、都察院以及其他六部,可就是损失惨重了。 卫氏一听六部损失惨重,便是立即着急问道:“那我爹呢,他怎么样了?” 顾阶立即安慰道:“夫人,只管放心,岳丈有皇上圣恩保佑,所以如今没什么大碍。” 这事其实他回来路上问的,之前有一队人马专门护送他回来,听说是世子爷特地派人来的。听说连卫淮那边也是的,所以他这个女婿该做的事情,被宋寒川这个外孙女婿一并都做了。 因着顾阶一直在大理寺待着,所以外头的事情,他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反正就是成王在得知康王爷即将被册立为储君,深知自己这个兄弟上位,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反了。 再加上先前宋菩之死,疑点甚多,成王也一并都怪罪到了康王身上。 “只怕这次又是要一轮清洗了,”顾应衍忍不住说道。 顾阶点头,天家兄弟之间的争斗,那背后岂会没有这些勋贵人家的参与。若是真的压中了宝,日后可就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而如今押错宝的,也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阿璇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就在顾阶说话的时候,她只觉得眼皮重地厉害,结果头往旁边一歪,便是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浑身都舒服极了,那种休息过来的满足感,充裕着周身。她懒洋洋地伸手,待抬起眼皮时,只觉得一片漆黑。 可她正准备翻身,就碰见旁边一个温热又坚固的东西,她伸手去摸,就摸到一片衣裳边料,等她再往前摸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问道:“醒了吗?” “东廷?”阿璇带着一点不敢确信地问道。 谁知身边的人已经翻身起来,身后便是将她捞了过来,紧紧地搂在怀中。在大难之后,两人躺在这里安静地待着,阿璇突然有一种不真切地平静和安稳。 这样的温馨,暖地让她心尖颤抖,她紧紧地抓着宋寒川的衣裳,带着柔软以及浓浓的鼻音也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吗?” “好,你呢,”宋寒川问她,原以为她会安全至极,可谁知她居然也遇到了歹人,若不是顾应衍及时赶到,他连后果都不敢想象。 此时他只庆幸,老天爷真的没有薄待自己。 此时谁都没有说话,可就在这静谧之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阿璇脸色腾地一下红了,可是自己的肚子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接二连三地开始响,一直地响。 在暗无边际地黑夜之中,宋寒川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 幸亏此时没有光亮,要不然阿璇还真的藏不住她脸上的羞涩呢。 宋寒川顺势拍了拍她的屁股,轻声笑问道:“饿了?” 闷在她怀中的阿璇忍不住点头,她虽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可是肚子里头传来的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却是骗不了人的。她是真的饿了。 宋寒川睡在外头,此时便是坐了起来,亲自起身去点起了房中的油灯。待屋子里头亮了起来,外头也立刻有了动静,金珠在外头轻声问道:“世子爷,世子妃,可是要起身?” “你们世子妃饿了,让人准备些吃食,”宋寒川笑着对外吩咐道。 金珠立即应声称是,阿璇此时也扶着床榻起身,听见他这般调侃自己,当即有些恼火说道:“就单单我一人饿了?真是讨厌。” “是,是,是,其实是我饿了,是我打着世子妃的幌子让人准备吃食,”宋寒川转身又走了回来,待他坐下后,门口便传来轻轻叩门的声音,接着丫鬟便推门而出。 待阿璇被人伺候着穿好了衣裳,这才到了外头炕上坐下。而宋寒川也只是穿了件家常衣裳而已,阿璇看着屋子里头摆着的漏斗,立即惊讶说道:“这会都已经子时了?” “先前太太就怕世子妃睡到半夜,醒来会饿,所以已经命厨房的人候着呢,所以世子妃别担心,待会厨房的人就会上菜的,”碧鸢怕她以为厨房没人做饭了,立即说道。 阿璇被她这么一说,原本已经消褪下去的红潮,又是涌了上来。 不要把她当成吃货好不好。 虽然她这会怀孕,是比从前爱吃了些。好吧,是爱吃了很多,而且她口味变得极其极端,把别人酸地倒牙的橘子,她一个人可以吃上一盘子。 等膳食上来之后,两人也没顾得上说话,就是埋头吃了起来。好在两人都是斯文人,就算这会饿地很了,不过吃起饭来,还是优雅又斯文。 “父王和王妃娘娘都还好吗?”阿璇知道皇上没事,只是却不知六王爷和肖王妃怎么样。 此时宋寒川脸色稍微有些沉重,说道:“成王临死之前,让人给父王还有皇上喝□□。父王为了保护皇上,自己先喝了,如今还是昏迷不醒。” 阿璇登时不知所措,半晌都没回过神。 虽说六王爷不是个好爹吧,可是对于阿璇来说,他却是个好公公。最起码在肖王妃打算欺负她的时候,六王爷还会护着自己。 “那太医怎么说,全天下最厉害的大夫都在宫里头呢,肯定会有法子救父王的,你也别担心,”可是这话说出口,连阿璇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宋寒川见她此时也没了胃口,亲自给她盛了碗汤,说道:“多吃些,咱们只有吃好了,才有精力去照顾父王不是?” 阿璇点头,可是看着他紧锁地眉头,却又担忧不已。 等到了第二日,阿璇也没敢多睡,天没亮就让碧鸢她们服侍自己起床。六王爷还在宫中,而且据皇上的意思,就是先让他在宫里头救治,若是这帮太医实在救不了,就张贴告示,广招天下名医进宫。 待阿璇给卫氏请安的时候,她也知道了六王爷的事情,也没多说,只道:“进宫之后,好生安慰安慰定妃娘娘还有肖王妃,即便肖王妃真有什么为难你的,你如今也多忍让忍让。” 阿璇点头。 不过估计这会肖王妃只怕也没那个心情和自己计较了。 宋寒川陪着她一起进宫的,两人坐上顾家的马车就是直奔着皇宫而去。因为成王余孽还没有彻底的抓到,所以他们离开时,身后便有一队士兵在保护他们。 一直到宫门口,宋寒川让人拿了自己的腰牌给门口的禁军察看,没想到禁军队长也只是看了看,便是放行。 如今成王爷被安排在勤政殿旁边的养心殿休养,所以宋寒川一路领着阿璇过去,此时天才蒙蒙亮,风吹的呼呼作响,犹如刀子一般割在人的脸上。阿璇虽然冷地浑身发颤,却也没有一句怨言,随着宋寒川就是往前走。 等两人到养心殿门口,就有内侍进去通报,没过多久,内侍便出来请他们进去。 肖王妃此时已经起身,皇上恩准她也住在宫中,伺候六王爷。待两人进去时,肖王妃正在给六王爷喂药,只是他此时没有丝毫意识,药汁根本就喂不进去。 肖王妃着急地险些都要哭了。 就在众人也不知所措时候,定妃娘娘也来了。她瞧见束手无策的肖王妃,转头就对宋寒川说道:“东廷,你去将你父王扶起来,我给他把药汁灌进去。” 最后还是宋寒川上前,将六王爷扶了起来,双手扼住他的脸颊,定妃娘娘硬生生地将药汁给灌了进去。待定妃灌了药之后,一把拽过肖王妃手中的帕子,给六王爷擦了擦嘴角,就让宋寒川又扶着他睡下。 “东廷,你怎么把世子妃也领过来了,如今她怀有身孕,这里有我还有王妃照看,都不会有碍的,你早些将世子妃带回去,如今淳王府没个管事的人,只怕也是人心惶惶的,”定妃说道。 宋寒川垂眸道:“世子妃听说父王身中剧毒,便已是寝食难安,所以孙儿便带她来了。” “你父王乃是皇上的儿子,自有圣恩保佑,必是会好起来的。如今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极重要的,遇上这等遭难,只怕世子妃也吓坏了吧,”定妃说着便是怜爱地看了阿璇一眼。 阿璇立即摇头道:“孙媳妇不怕,况且孙媳妇在宫外,哪有娘娘还有王妃所受地磨难厉害。” “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定妃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儿子,如今九九八十一难,已经闯过了八十难了,就剩下这最后一关。 老六啊,你可千万别让母妃失望啊。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此时在凤翔宫之中,不少身穿朝服的女眷正安静坐着,直到外头传来不小的动静,不过谁都不敢转头朝外面看,直到身穿鸾凤朝服的女子缓缓踏出大殿之中。 在座诸人才纷纷站起来,而坐在肖王妃身旁的阿璇也跟着站了起来,因着她怀有身孕,所以身上的朝服难免有些紧,此时站起来也不由有些费力。 “参见皇后娘娘,”待身穿凤袍之人走到上首时,就见所有女眷都对着上首之人行礼。 昔日的定妃娘娘,如今身着凤袍,已然凤临天下。皇上于半月之前,正式向天下宣告,册封定妃为皇后。 在经历了成王之乱后,老皇帝终于痛下决心,快刀斩乱麻地决定了下一任皇帝人选。不过如今皇帝膝下也只余六王爷一人,所以册封定妃乃是人心所向。 如今皇后在前朝接受了皇上的册封,回到凤翔宫之后,便接受了内外命妇的朝贺。此时皇后环视了周围,脸上噙着淡淡笑意,便是抬手道:“都平身吧。” 册后大典素来隆重热闹,更何况宫里头已经有几十年没皇后了。如今定妃成了皇后,若是没意外的话,那以后就是太后。这么一个热灶,没有人不想烧的。就连两位长公主,如今都忍不住开始恭维这位新嫡母了。 今日来宫中朝贺的女眷,不仅要恭贺皇后,还要在宫中领宴,这么一连串地活动下来。而此时不过才近午时,阿璇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好在皇后娘娘也一心挂念着她,待下午时候,便让宫女扶着她到后殿去歇息了。 后头也不知是哪家女眷,见阿璇不在,还奇怪地问了句,世子妃怎么不见了。如今皇上也只是册封了皇后娘娘而已,所以六王爷依旧是王爷,而宋寒川也依旧是淳王世子,阿璇则依旧是淳王世子妃。 “先前皇后娘娘派人领着世子妃到后殿去歇息了,如今世子妃也身怀六甲,今个这么隆重的大典,只怕她撑不住啊,”说话的是一位侯夫人。 她一说完,便有人在旁边附和道:“如今皇后娘娘对世子妃可真是看重。” 正有人要说一句可不就是的时候,就见一直没说话的肖王妃缓缓地朝着这边看着,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地笑意,轻声说道:“几位夫人倒是闲暇。” 被她这么一刺,众人再不敢开口说话。 谁知一直没说话的魏国公夫人,却是淡淡说道:“皇后娘娘一向宽厚仁和,如今世子妃身怀有孕,娘娘自是怜惜她。若是在座还有女眷怀孕,我想娘娘也必会如此待她的。” 魏国公夫人平素便是长袖善舞的性子,要不然她家的赏梅宴也不会在京城有那么响亮的名头了。可偏偏今日肖王妃说话,旁人都默不作声,她却开口反驳。 要知道如今世人都知道,六王爷即将就要成为皇位继承人,那么肖王妃日后可就是皇后。如今谁敢不捧着她,谁还敢反驳她一句。 所以此时肖王妃朝魏国公夫人看了一眼,可魏国公夫人却是毫不在意地回瞧了一眼,不过脸上依旧挂着恭敬地笑意。 待宫中典礼结束之后,众多女眷得了恩准回去,不少人身上穿着繁重的朝服,头上更是带着沉重的头饰,如今得了懿旨回去,莫不是感恩戴德。 因着阿璇怀有身孕了,所以她离开的时候,皇后还特地派人准备了轿子送她们到宫门口。所以肖王妃就算是坐上了轿子,脸上都不太高兴。 而等到了宫门口,淳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口。阿璇和柳氏还有崔氏,看着肖王妃同宋妍上了马车之后,才各自往后走,上了自己的马车。 阿璇上车时,一掀开帘子,就瞧见里面穿着一身朝服,不过却躺靠在马车榻上的人,他身高腿长,所以这会两条长腿横隔在马车里,竟是将马车挡去了大半。 阿璇被碧鸢服侍着坐好后,见坐在车上的人还闭着眼睛假寐,便是伸手推了推他,笑道:“宋东廷,还不睁开眼睛吗?” 就在她叫出宋东廷三个字时,就见宋寒川霍地睁开眼睛,眸光如炬地盯着她,唇嘴一扬,笑道:“我看你倒是厉害了,居然敢这般直呼相公的名字。” “我看你最近还是颇有些自傲呢,宋世子,”阿璇可不怕他,伸手就去捏他的鼻尖,笑着说道。 此时她身上穿着一身朝服,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可偏偏脸还是那么一点点,看着有些好笑。宋寒川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问道:“今个累吗?我先前不就和你说了,皇祖母已经免了你的礼仪,你便是在家也无妨的。” “皇祖母疼惜我,才会免了我参加册后大典,只是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典,内外命妇都来了。我身为皇祖母的亲孙媳妇,若是不来,岂不是让人非议,”阿璇伸了伸腰,谁知刚一动,便觉得有些扭了。 宋寒川一边笑她,又一边给她揉了揉腰身。嘴中还无奈地说道:“让你逞强,如今倒是扭着了吧。” 阿璇苦着脸,显然她不该说大话,这会是真的难受了。 等到了王府,肖王妃从马车里头下来,就瞧见宋寒川已经站在马车下等着阿璇。宋寒川见她便是行礼,恭敬道:“给王妃请安。” 肖王妃缓缓点头,就瞧见阿璇正掀开车帘,扶着宋寒川的手掌,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而她身后的宋妍也从马车上下来,瞧着宋寒川脸上的柔情,以及这般顾念阿璇的动作,脸上便是闪过一丝嫉妒之意。 至于柳氏和崔氏各自从马车上下来,瞧见宋寒川也在,纷纷给他行礼。 虽说长幼有序,可到底也尊卑有别,世子爷在王府之中,本就是头一份的尊贵。如今在平定成王之乱中,若不是宋寒川带着西郊大营及时反扑,只怕成王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所以如今王府之中,对宋寒川的尊敬,可不比王爷少。若是六王爷是皇帝的继承人,那么已有世子身份的宋寒川,那已经是六王爷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了。 宋寒川倒也没领着阿璇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前院一趟。 六王爷身中剧、毒,若不是宋寒川及时给他服下一颗解毒、药,只怕他就等不到那些太医妙手回春了。至于之后,也是宋寒川派人将季铭及时寻回,这才将六王爷的一条命保住。 不过也只是保住一条命而已。 阿璇跟着宋寒川进去,如今六王爷已经平安渡过了最难的那一关。之所以今日没有出现,也只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罢了。 待宋寒川领着阿璇进来给他请安时候,六王爷看着面前的儿子和儿媳妇,不由说道:“既然回来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这里一切都安好。” “今日皇上还问了父王的身体,”宋寒川垂眸恭敬说道。 六王爷点头,无奈说道:“倒是让皇上担忧了,今个是您皇祖母封后大典,我作为儿子都未能现身亲自道贺,实在是有违人子之孝。” “父王千万不要这么说,定妃娘娘知道您身子骨不好,所以还特地吩咐儿媳要好生侍奉您,”阿璇赶紧说道。 而一旁伺候着的陈侧妃,则是低声笑道:“王爷方才不是还说让他们早些回去歇息的,这会说起话来,倒是又问个不停了。” 六王爷听罢,也是哈哈一笑,便是挥手道:“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世子妃如今身怀六甲,还进宫给母后请安,可见是一片孝心,都回去歇息吧。” 宋寒川点头称是,便领着阿璇离开了。 至于肖王妃则是随后也领着宋妍过来给六王爷请安,原本六王爷从宫中回王府休养,她本想将六王爷安排在自己院子之中的。可谁知六王爷却要在前院休养,如今又安排陈侧妃伺候在身边,实在是让肖王妃心中不快。 好在宋妍及时在她旁边安慰,如今六王爷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所以宋妍也劝着肖王妃,日后可万不能再和父王对着来,毕竟日后六王爷可不单单只是位王爷了。 肖王妃自然也明白,可是一想到陈侧妃如今这般得宠,便打心里面不痛快。 等阿璇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榻上,才觉得放松下来。碧鸢见她脸上露出疲倦之色,便赶紧上前给她按了按肩膀,又是给她锤了锤腰身,这才稍微缓解了她的疲乏。 倒是旁边的宋寒川,这么一日下来,不但不见丝毫疲倦,反倒是依旧神采奕奕。他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又让准备了些吃食端上来。 “你在宫中可是没吃饱?”阿璇奇怪地问道。 宋寒川才是奇怪地看着她呢,笑着问道:“你在宫中可吃饱了?” 阿璇笑着摇头,宋寒川这才说道:“我打小在宫中宴会就吃不饱,那些宫中宴会上的食物,好看是好看,不过吃起来,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阿璇知道他是口味挑剔罢了,其实宫中宴会上的膳食也不是多难吃,只是如今天气严寒,这些食物都是一早就做好了,用食盒包好,等宫宴开始就端上来。 所以宫宴膳食多是炖菜,难免就没有炒菜来的香了。 阿璇此时也有些饿了,所以丫鬟端着膳食进来之后,她便是拿了筷子跟着宋寒川一块吃了起来。因着只有他们两人在,所以吃饭时,难免会说些话。 阿璇小心地瞧了宋寒川一眼,见他神色还算愉快,想来心情不错吧。便是小心地说道:“东廷,昨个我表姐来瞧我了。” 因着她是有求于人,所以这会说起话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此时见宋寒川没有回话,难免心底有些发虚,忍不住顿了一下,连筷子都缩了回来。 倒是宋寒川见她说了一句,半天都没下文,抬头看着她,带着淡淡疑惑说道:“所以呢?” “你就饶了我表姐夫吧,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都不知道我表姐跟我哭的有多凄凉了,”其实陈绮儿也没怎么哭,就是心疼自家相公罢了,说最近顾九天天那么晚回来,而且一回家还累的跟狗一样,身上带着那么的伤。 阿璇不提这话倒也罢了,一提起这件事,宋寒川心头便是涌现一阵怒气。他啪地一下将筷子放了下来,筷子搭在青瓷碟架上声音,吓得阿璇浑身一哆嗦,肚子一不小心就撞到炕桌上头。 宋寒川见状也是吓了一跳,立即说道:“我也不是冲着你发火。” 阿璇小心地指着他面前的筷子,小声说道:“那你冲着我摔筷子做什么?” 宋寒川低头看着面前的筷子,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不过随后却还是坚定地说道:“我真不是冲着你发火,只是这个顾玄明自己做事出了纰漏,不仅不反思,还一心让媳妇过来求情,当真是愧对他们顾家的列祖列宗。” 阿璇见他一下子把批判的高度上升到了列祖列宗身上,赶紧替她那可怜的表姐夫辩解道:“我想肯定是我表姐,瞧着我表姐夫实在是可怜,所以这才会求到我跟前来的,所以你就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了吧。” “不和他一般见识,若不是他擅离职守,你又怎么会遭遇那些匪人,就连应承和应启两人也不会遇到那些事。这次幸亏有应承他们在你跟前以命相搏,要不然这后果,他能承担得起吗?” 也不是宋寒川不体恤下属,实在是这次顾九犯下的错误实在是太大了,险些酿成不可原谅的错误。所以宋寒川不管是为了杀鸡儆猴也好,还是为了顾九也好,也不会轻易饶恕了他。 谁知前一刻还小心翼翼地阿璇,却是笑着说道:“原来表姐夫叫顾玄明啊。那顾十三叫什么?” “顾玄信,”宋寒川声音有些闷闷地,显然是对于媳妇这个问题跳跃的幅度实在是有些大,连他都都有些应接不暇的。 阿璇点头,表示这当真是个好名字啊。 不过她随后又说道:“我知道表姐夫这会是错了,不过我表姐好歹也求到我跟前了。不如你就小惩大诫一番,不要这般日日夜夜折磨他了。” 宋寒川被她这么一说,也是无奈摇头。 随后阿璇又低声问道:“还有康王府,不知父王如今到底是什么打算啊?” 成王叛乱之后,整个京城就要重新大洗牌,但凡和成王有牵扯的人家,单单是被抄家灭族的就有七八户了,就算是寻常给成王办过事情的,皇上都下令深入调查。 如今六王爷身子还未大好,所以这一切调查都落在了宋寒川的身上。 因此不仅阿璇这边,就连卫氏那边,如今都有好些人求上了门,就是想要从这一场清洗之中,将自己拎出来。 所以连顾阶如今都不烦其乱。 好在卫氏知道涉及乱王一事,乃是兹事体大,所以干脆关上门不见任何人。好在顾家和卫家都没有什么人和成王有交集。 至于康王一脉,皇上自然是心疼康王给毒杀,可是后来经过调查,宋菩之死也确实是和康王有关系,所以皇上心中的那一份心疼,如今也有几分怪罪在里头。若不是康王这样赶尽杀绝,只怕成王也不至于走到最后这一步。 所以即便康王夫妇身死,宫中的淑妃,甚至连康王世子宋文麒都死了,但是皇上至今还没有下旨给康王府任何恩旨。所以康王府剩余的人,也难免有些战战兢兢的。 如今康王府就靠着二少爷宋文翰撑着门户,顾岚因为避讳,没有登门,但还是派人给阿璇送了信。 阿璇自然是心疼顾岚的,如今见她惶惶不可终日,也由不得替她问了一句。 倒是宋寒川面上一滞,轻声说道:“关于康王府的事情,皇上至今还没有下旨,不过想来皇上也不会太过追究。因为大家都知道宋文翰一向不管外事,所以宋菩之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阿璇见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情况,不由有些泄气。 倒是宋寒川安慰她说道:“有忠毅侯府的人在,顾岚必不会有事的。况且皇上连成王的那几个女儿都没有怪罪,更何况是文翰呢。” 说来也是让人心寒,就在成王之乱被平定没几日,皇上让人大肆搜捕成王的余党。结果成王嫡女宋韵的婆家汝阳侯府,居然上书要替自家世子休妻。 结果皇上还没说话呢,两位长公主就坐不住了。虽然成王乃是乱党,死有余辜,可是成王府的几位出嫁女,却是何罪之有。况且这几位还是宗室女呢,如今娘家一遭难了,婆家就把休掉她们。 所以两位长公主纷纷上书,自然是成王府的两位郡主,以及几位县主成情。毕竟成王之事,并非几位出嫁女能控制的,她们本就遭受牵累,如今再让人欺负到头上,那这宗室女当得未免也太窝囊了。 大概是汝阳侯府这做法实在是太招众怒,随后也有好几位郡主上书,最后连定妃娘娘都出面替成王府的几位出嫁女说话。 最后便是皇上派人到了汝阳侯府申斥了汝阳侯及其夫人,而这休妻一事自然是不成的。 可谁知宋韵竟是个硬骨气的,留下一封遗书,感念了皇上圣恩,又谢了两位皇姑的恩德,又是感念了替她说话的几位郡主,随后便说道,深知父王罪孽深重,唯有她一死以谢圣恩,只盼着余下的几位妹妹会能得善待。 宋韵上吊死了之后,皇上极是震怒,连下了三道圣旨申斥汝阳侯府,更是罚俸三年。 至于余下几家,更是没人再敢当这个出头鸟了。各个都把这几位,像祖宗一样供奉起来,生怕她们万一有个什么想不开,自家再落得跟汝阳侯府一样的下场。 这件事也让宋寒川脸色阴沉了好几日,他虽也痛恨成王,可是对于成王家的这几位堂姐妹却是没有丝毫埋怨之意。如今宋韵之所以选择一死,无非就是为了用自己的死去保护余下的几个妹妹。 如今阿璇提及康王府的事情,他也安慰了几句。 阿璇点头,又问道:“那我能去看看岚姐姐吗?” “你如今身子重,倒不如请顾岚到咱们府里来吧,”宋寒川说道。 阿璇登时露出惊喜的表情,问道:“这样可以吗?王妃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没事,如今皇上也只是一时恼了康王伯而已,待过了几日,皇上想通了,必定会给宋文翰恩典的,”宋寒川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背安慰道。 **** 顾岚听到阿璇的说法,先是脸色一顿,随后眉眼都扬起笑意,显然是高兴至极。她拉着阿璇的手掌,止不住地欢喜,说道:“这可真是太好,太好了。” 阿璇见她原本凝重的神色,也总算是散开了些,心中也不由高兴了些。 如今康王府不仅康王夫妇身亡,就连世子夫妇都在宫中没能回来。所以整个府中,都要顾岚来搭理。而世子留下的儿女妾室,也都她来安排。 为了让人说她亏待世子留下的子女,她又把嫡出的侄子和侄女都接到了自己院子里头教养,只是如今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到了能说会走的年纪,见父母久久不回来,哭着闹着要爹娘。 可是顾岚又怎么和两个小孩子解释,他们的爹娘永远都回不来,这个残酷的现实。 先前不管余下了多少恩怨,如今都随着人死,而尘归尘土归土了。 “你放心吧,皇上待成王府的几位出嫁女都那般宽厚,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阿璇安慰她说道。 顾岚不由凄惨一笑,无奈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那婆婆见上头几位没了,倒是为王爷掉了几回眼泪。可是一提到王府继承的事情,便一个劲地逼我和相公到外头走动。可她又怎么知道外头的情况,父王可是被成王当着皇上面毒、死的,可就是这样,到如今皇上都没给康王府恩典。可见先前那事,还是让皇上恼火了。” 虽说人死了,是该尘归尘土归土,可那是对于死去的。至于活着的人,则是被留下,看着这满目疮痍,还是会忍不住怨恨,忍不住责怪。 更因为原本应该被责怪的人已经死去了,所以便要将这份怒火,牵累到同那人相关的人身上。 如今皇上倒是想责怪康王爷,可是康王爷已经没了,所以他只能责怪康王府的人,责怪这些孤儿寡母。   ☆、第166章 出嫁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宋菩之事已经被查实,乃是康王父子所为,好在二哥没有牵扯其中,我想皇上生气几天也就会算了。毕竟康王府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是再大的罪孽,如今也烟消云散了,必不会再亏待你们的,”阿璇安慰着顾岚。 顾岚如今也算是放宽了心,瞧着周围一眼,无奈笑道:“如今王爷和王妃去了,康王府是一天活气也没有,只怕这个年也要过得惨惨淡淡的。” 阿璇点头,也是极其无奈,如今都已经是腊月了。按着往年的传统,这会都开始包包子蒸馒头,就连家里头里里外外也该打扫起来。 可偏偏经历了成王之乱后,整个京城都好像突然没了过年的喜气。被牵扯到乱王案中的勋贵之家不知几多,有些人家都有着抄家灭族的危险了,谁还顾得上过年啊。 “你好生照顾自己和诚哥儿,如今外头的事情,就让二哥去多跑跑,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便是了,”阿璇说道。 顾岚点头,又想起来一件事,便是问道:“听闻我九哥这些日子被世子爷责备了,我听我娘说,他是因为保护你不得力?”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表姐夫的事情也不全怪他,只是世子爷有些生气而已,待过些日子,就好了,”阿璇说道。 顾岚这才点头,原以为忠毅侯府这次立了大功,还能帮衬着自己一把。谁知她回去时,就听娘亲说九哥做错了事情,被世子爷惩罚了。 如今淳王府众人虽身份未变,可谁都知道日后定然会大不相同。所以对于宋寒川,忠毅侯府的人自然不敢再像从前那般随意。因此顾九被惩罚一事,不仅让陈绮儿担忧,甚至还激动了顾振华。 所以顾岚此次前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家的事情,还有是为了顾九的事情。 等顾岚告辞出来,上了马车便是靠在椅垫上,脸上露出疲倦的表情。马车里头四处密不透风,再加上车里还放着暖炉,所以很是暖和。 旁边的丫鬟,瞧着顾岚一脸疲倦,便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奴婢给二奶奶捏捏肩膀吧?” 顾岚没说话,却是点了点头。丫鬟赶紧上前,顺着她的肩膀来回地捏压着,好在她力道十分适中,因此顾岚没一会脸上便露出舒服的表情。 那丫鬟见状有些高兴地说道:“奴婢这样的力道,二奶奶可觉得还好?” “嗯,”顾岚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多说。 等马车回了康王府,她刚回自己的院子,到门口时,就瞧见里面有人迎出来,原来是她的陪嫁丫鬟水碧。 “章侧妃早在屋子里头坐着呢,就等着您回来呢,”水碧上前扶着顾岚,就是压低声音说道。 顾岚听罢,立即皱眉,朝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她怎么来了?” “奴婢也不知,只是您走后没多久,她就来了,”水碧显然也不喜章侧妃,不过她们做下人的,哪敢挑剔主子,便是再不喜欢,也只能压在心底。 顾岚一进了暖阁,就看见章侧妃正抱着诚哥儿在玩,见她回来了,也只是朝这边扫了一眼,连身子都没动一下。顾岚脱了身上的披风,过来给章侧妃请安。 就听她淡淡说道:“你这是去见了淳王府的世子妃回来了?” 顾岚点头。 章侧妃便让奶娘将诚哥儿抱了下来,又屏退了左右的丫鬟婆子,这才问道:“可问了咱们康王府的事情?” 顾岚还是点头。 “怎样?”章侧妃立即问道,脸上带着隐隐地期盼和兴奋,显然是期望顾岚能带回来好消息。 而顾岚这会才缓缓开口说道:“世子妃说了,如今皇上正让人追捕成王余党,只怕一时之间,咱们康王府的事情并不会想起。” “这怎么能行,先不说王爷都去了一个多月,咱们府里头发丧也发了,如今世子爷夫妇也都过世了,这王位怎么也该有个说法吧。如今王府里头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可就是文翰了,”章侧妃理所当然地说道。 顾岚先前就被她明里暗里的提点过,如今她刚回来,又遇上章侧妃找上门来,登时心中便极不耐烦。 所以章侧妃说完这话时,她便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如今皇上还没提及康王府王位之事,若是能继承亲王位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想来母亲您也知道,咱们王府的王爵乃是降级而袭,日后若是没皇上的恩旨,不过就是袭得一个郡王爵位而已。” 章侧妃听她反驳自己,登时脸上有些不高兴。 谁知顾岚不仅没住口,反而继续说道:“更何况,若是说继承王位,咱们王府里头也不只是二爷,世子爷留下的嫡子只怕比二爷更有资格。” “这怎么能行,那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如何能撑得起咱们王府的门面,”章侧妃登时不悦地反驳道。 可顾岚却是轻声一笑,提醒道:“如今咱们府上的王位继承,都是皇上说了算。所以在皇上没有传下旨意前,我看母亲还是不要四处宣扬。” “我宣扬什么了,”章侧妃登时不高兴地说道。 “我听说前几日章家舅母又进府来了,如今虽说是我管着家里头,可到底还有其他两位侧妃在看着,若是母亲要请人到王府中来,最好还是和我说一声吧。” 如今章侧妃已将康王府看作了宋文翰的囊中之物,前几日居然让人领了章家人进府,还没有通传顾岚这个当家人。所以顾岚今日也少不得要提醒章侧妃一句。 章侧妃脸上闪过恼火之意,显然是怪罪顾岚这般驳了自己的面子。 她立即说道:“好啊,好啊,如今你倒是坐起我的主来了,你若是日后真成了王妃,我看我还管不得你了是吧。” “母亲,”顾岚高声喊了一句,把章侧妃吓得噤声呆在当场。 顾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左右,便是压低声音说道:“母亲若是真的为了二爷好,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如今王位之事,宫里头只怕也在考虑,若是母亲现在都到处宣扬,只怕日后真的有风声传进公中,皇上只怕对二爷有忌讳,到时候若是真让勇哥儿得了王位……” 章侧妃被顾岚这一番吓了一跳,可她本就不是出身大家,对于这些王位继承之事,压根也不懂。如今不过是看儿子有了这样的机会,便高兴地外露了些。 “我也不懂这些,不过如今可是关键的时候,你多多回去求求你爹娘,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帮二爷一把,要是日后他真的当了王爷,你不也就是王妃娘娘了,”章侧妃此时被顾岚这么一吓唬,也低声地说道。 顾岚见她还提王妃的事情,便是无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了腊月初八的时候,就是顾菀出嫁的日子。原本他们的婚事是在十一月份,不过那会正是清算成王余孽的时候,所以各家都不敢大办喜事。 如今风声没那么紧了,而没有牵扯到成王之事的勋贵人家,也开始办喜事了。寿明伯府这场婚事,是事先知会了宋寒川,得到了他的肯定。原本顾菀这桩婚事,便是宋寒川牵头的。 若没有这个堂姐夫在,郑家好歹也是个伯府,又如何会为儿子求娶一个五品官的女儿。 原本杨氏就担心成王的事情,耽误了顾菀的婚事。原以为两家错过了这次的婚期,要等到明年才行呢,谁知郑家比她还着急,定在了十二月份就要娶亲。 如今老皇帝身子日渐不好,这么匆忙地册封皇后,就是为了来年能册封六王爷。只盼皇上也就只能撑到明年了,所以大家如今是要娶亲的还是嫁女的,都着急地很。毕竟一赶上国丧的话,那耽误的时间可就长了。 这娶媳妇的还好说,毕竟男子不怕托大了年纪。可是这嫁女儿的就害怕了,姑娘是十六岁说亲还是十七岁说亲,别看就只相差一年,可这里头说法可就多了。到时候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愣是被拖成了老姑娘,只怕谁都不愿意。 所以寿明伯府把婚期定在腊月,杨氏不仅不反对,恨不能给寿明伯夫妇敬上三柱香,夸一下他们当真是深明大义啊。 好在顾菀的婚事是年前就定下的,如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出嫁呢。 所以两家商量着定下日子,就开始各种礼节。 阿璇作为顾菀的堂姐,自然是要前去观礼的。卫氏本来是怕事情多,又加上那么多的人,万一要是挤着她便不好了。 不过杨氏却是求了老太太,说是一定要请阿璇过去。卫氏知道她是为了面子,如今京城谁人不知道日后淳王府的人那都是前途无量的。要是她这个堂姐,连亲堂妹的婚礼都不参加,只怕人家会议论。 所以阿璇也点头答应了。 **** 京城的深冬也极寒冷,不过比之江南要好的是,它的冷并不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湿冷。只要在屋子里头暖炕上坐着,任外头风吹雨打,里头都暖得让人浑身冒汗。 季铭给对面的宋寒川亲自倒了一杯酒,酒水清透,酒香扑鼻,一闻便知是好酒。外头已经漆黑一片,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开始挂起了大风。虽然窗子紧闭,不过刮起风来,还是呼呼地吹着窗棂,打地让人心神不宁的。 “这转眼间又是一年了,”季铭端起酒杯,忍不住说道。 宋寒川瞧着他,轻声一笑,说道:“为何发此感慨,这可不像是你啊。” “光是这月,家中已连发了三封信催我回家了,”季铭摇头,显然这事让他极烦心。 宋寒川知道他素来爱天南地北的乱走,这次若不是因为六王爷的事情,只怕他也不会来京城。所以他忍不住笑着问道:“催你做什么?回去成亲?” 他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谁知季铭听罢却是连连摇头,似乎被宋寒川猜中了心思。 宋寒川也没想到自己一语中的,便是嗤笑一声,听得季铭只觉得刺耳无比,立时便说道:“三爷可是也觉得娶亲一事,实在是太过仓促。” “我只是觉得荒唐而已,”宋寒川口吻淡然,不过却让季铭愕然。 虽说他也颇为抵触成亲一事,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成亲,会让人生出荒唐之感来。所以他立即面色古怪地替自己开脱道:“虽说成婚之事太过仓促,可为人子弟如何能违抗父母之命呢。” “你也会听从父母之命?”宋寒川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道。 季铭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三爷之间已经有了代沟,两人之间简直是你说你的,我听我的。、显然他只是在抱怨成亲一事太过仓促,他还没坐好心理准备。可三爷却觉得,他完全和成亲搭不上边。 于是季铭虚心请教:“三爷,为何觉得我成亲是荒唐呢?” “古来女子嫁人都是为了相夫教子,可你四海为家,飘泊不定,如今连个住所都没有,又如何成家,又怎么能给一个女子承诺呢,”宋寒川难得这般掏心掏肺地说道。 不过面前的人是季铭,他和季铭之间总是好亲密比旁人。再加上季铭乃是一名大夫,并不在朝中供职,所以他对季铭也没有像旁人那样的戒心。 听罢,就连季铭都忍不住点头。他这些说是为了医术而四处漂泊,可是每逢佳节的时候,也不由生出几分寂寥之感来。 宋寒川举杯将杯中之酒,一下子饮尽。不过喝完之后,他却是看着季铭,手掌紧紧捏着那酒杯,脖颈处青筋隐约可见,他似乎竭力克制自己,才没让自己失态一般。 “父王之毒,你可全解吗?”宋寒川想了好久,才捏着酒杯问道。 季铭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问起,不过瞧着宋寒川隐隐泛红的眼眶,他也是有些不忍。这世上有太过无奈,兄弟相残、父子兵戎相见,当挑战礼节之事出现时,便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伤害。 虽然六王爷的病情看似稳定了,可这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而已。如今六王爷真正的病情,只怕也只有宋寒川和季铭知道了。 “并不能,虽然你用了我的解毒丸,第一时间给他服下,可是你要知道王爷所服下的毒,根本就是天下无解的,所以……”季铭说到此处,又看了宋寒川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是为了给他时间调节。 可宋寒川年幼丧母,如今六王爷又面临这样的情况,这如何让他能不伤心。 “你我之间,你只需说实话便好了,”宋寒川垂眸盯着面前的桌子。 只听季铭缓缓道:“我可保王爷两年无虞。” 砰,宋寒川手中的杯子一下被他捏碎,碎瓷片划破手掌,鲜血瞬间溢满整个手掌。他霍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季铭,目光之中是不甘,又似绝望。 “只有两年吗?”宋寒川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季铭摇头,瞧着他这幅模样,也是极难过,他轻声说道:“这毒本是应该立时毙命的。” 所以六王爷的两年也跟偷回来的一般。 此时宋寒川低头,而季铭则是看着他满手鲜血,便是起身去拿了自己的药箱过来。在给他包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劝慰道:“都说命由天定,如今三爷已逆天而行一次了,所以王爷若是知道的话,也定会欣慰的。” 宋寒川默不作声。 *** 也不知为何,阿璇只觉得宋寒川这些日子,沉默地有些过分。当然他本身性格就不是活泼开朗的,不过这几日就算和她在一处,都极少说话。 反倒是时时瞧着阿璇的肚子发呆。 这日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阿璇见他呼吸均匀,想来是还没有睡。正要开口时,却见他突然翻了个身,就是紧紧地抱住自己,轻声说道:“阿璇,答应我,日后都不要离开我。” 阿璇也不知他为何开口说这话,只觉得有些奇怪而已。谁知他却是将自己越抱越紧,最后阿璇都有些气息不稳。 待他反应过来,放开阿璇后,才有些无力地说道:“对不起,阿璇,是我太紧张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璇伸手捂在他的额头上,就是笑着问道。 宋寒川没有说话,黑暗之中,只剩下彼此轻柔的呼吸声音。不过阿璇却是在黑幕之中,睁着眼睛盯着面前的人,显然这样脆弱的宋寒川,是她陌生的,也是让她无法不心疼的。 “没什么,只是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有些感慨而已,”宋寒川低声无奈一笑,只是笑意之中却透着自嘲。 阿璇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宋寒川这反常的举动,却还是让她担忧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沉沉睡过去时,宋寒川才将她整个搂在怀中,如今她身子已经显怀了。所以他只能从背后将她紧紧地拥住。 这一夜,太漫长了。 *** 卫氏早早便派人在门口停着了,一听说世子妃到了,要不是碍于礼节,她恨不能自己亲自出请。今日顾府处处张灯结彩,杨氏身上也是一身喜庆,往来的女眷说着恭喜的话,让她笑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也在高堂之上坐着,往来的女眷里头,不少人都朝着卫氏的方向看过去。等门口一声高喊,淳王世子妃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外面瞧去。 只见一身绯红织金长袄,下穿一条明蓝色六幅湘裙的女子,缓缓从外面进来,若是不瞧见她的肚子,单单只看她的脸颊,并不能瞧出她此时正怀有身孕。 往常只听说淳王世子妃容貌极好,如今正瞧见了真人,还真是得在心中感慨一句,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些往来的女眷本就是杨家和顾家亲友的多,顾家的亲友其实也就是卫氏还有顾家三叔的女眷。其余多是顾大老爷官场同僚以及同科好友的家眷,还有就是杨家那头的亲属。 来了倒也不少女客,不过真正显赫的却是没有几人。所以阿璇淳王世子妃的名头,足可以在上首坐下了。 好在杨氏也知道阿璇今时不同往日,也没敢在她身边乱安排人,只让卫氏坐在她身边。 “世子妃,可要进去瞧瞧菀姐儿,她可是一大清早就念叨着您呢,”杨氏略带讨好地说道。 卫氏瞧了阿璇一眼,关切地问道:“可还能受得住?” “母亲放心吧,我一切都好,那我这就去见见菀姐儿吧,”阿璇也想看看顾菀,毕竟是堂姐妹一场。如今她上头两个姐姐都不在家,她这个做堂姐的,若是再不去,只怕也说不过去了。 所以阿璇便扶着碧鸢的手,又去了顾菀的院子。好在两处院子就是挨在一块的,所以她没走多久,就被领进了顾菀的闺房之中。 此时她的院子里头也处处挂着红绸,往来的丫鬟虽多,不过却没有很乱,倒是井井有条的。等她进了院子,就瞧见顾菀贴身的丫鬟,正端着东西出来,一看见她,立即惊喜道:“奴婢给世子妃请安,世子妃可是来了,我家小姐一直念叨着您呢。” 因着这丫鬟从前就跟在顾菀身边,所以对阿璇也极是熟稔,如今说话间都带着亲热。 阿璇点头,便笑着跟她进去。 此时顾菀的房中,只有替她上妆的喜娘,还有全福夫人在。全福夫人一见她进来,也是一惊,不过随后便带着喜娘出去了。 顾菀已将喜服穿在了身上,一张脸也白白的,只要稍微做了笑脸,就能瞧见香粉往下头扑簌扑簌地掉,看得阿璇忍不住笑了。 顾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跟喜娘说不要化这样浓的妆,可她说京城的新娘子都这般化的。” 阿璇点头,立即为喜娘澄清道:“这个我倒是可以保证,大概全京城的新娘子都是这么化的。” 白白如刚粉刷过的脸蛋,脸颊两边一坨红红的胭脂,通红通红的嘴唇,直接就可以拉过去演鬼片了。阿璇虽不知这新娘妆是如何来的,不过怎么看,都觉得实在是太不好看了。 “吃过东西了吗?”阿璇问她。 顾菀摇头,她从早上起身开始,就水米没进,如今又上了妆,更加不敢吃了。 阿璇立刻说道:“赶紧吃点,要不然真到了上花轿之后,真是想吃都没得吃了。” 顾菀有些傻眼,显然阿璇这话,可是和全福夫人说的不一样。 “你且放心吧,就算你现在多吃两口,也不会耽误你日后夫妻甜蜜,生活美满的。” 顾菀显然有些犹豫,最后犹豫问道:“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阿璇信誓旦旦地说道。 谁知她说完之后,两人却是相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第167章 危机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个新年不仅淳王府过的冷冷清清,就连宫里都冷冷清清的。若不是这是册封皇后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只怕连宫宴都要取消了。 大年初一的时候,肖王妃领着三个儿媳妇进宫皇后请安。等回来的时候,就连久未露面的六王爷,都难得高兴地出来同众人吃了个晚膳。 好在过年虽然不像往常那样热闹,也没冷清到底。等阿璇回娘家的时候,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过来给姐姐和姐夫拜年,宋寒川这个做姐夫的,立刻给他们两个不小的红包。 就连卫氏都连连说,他们两太不懂事了,怎么还能继续要姐夫的红包。 正月十五的时候,阿璇连花灯都不能去看。宋寒川一向不喜欢凑热闹了,自然是留在家中陪着她的。所以阿璇干脆让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自个做花灯,挂在院子里面,若是谁做得好,得了她的喜欢,到时候便重重有赏。 宋寒川见她即便是被困在家中,照样都能玩出新花样来,也是摇头不语。 所以真到这一日,世子院里头摆着琳琅满目的花灯,可当她瞧见廊下挂着的六角宫灯时,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个六角美人宫灯,是她当年做的,不过却被宋寒川高价买了去,当年可是替卫瑄挣了不小的名声呢。 只是没想到,都这么多久过去了,他居然还留着这宫灯。 “你怎么知道这宫灯是我做的?”阿璇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笑着问道。 因着是过年,宋寒川难得穿上一身喜庆的颜色,紫红色锦袍衬地他面如白玉,站在回廊下,周围花灯散发地艳丽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里面。 他抬头看着回廊下的宫灯,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反问:“谁说我知道这是你做的宫灯才买的?” 阿璇登时结舌,回头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正要嗔怪的时候,却见宋寒川伸手轻轻搭在宫灯的一面上,当他伸手之时,轻轻旋转着宫灯,只见宫灯不断地转动,六面上的美人缓缓滚动起来,直到宋寒川将扣住其中一面。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女子,宽大的帽兜将她的面容遮盖住,让人想一探她面色之下的绝美容颜。 此时宋寒川低头,温柔地看着面前地说道:“我是看到这面上的美人,才想买下这盏宫灯的。” 画像之上的人正是阿璇自己,她当年穿着红色披风,宽大的帽兜将自己整张脸都遮盖住了。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张画,一下就吸引住了宋寒川,让他非要买下不可。 或许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 院子里头的花灯都很好看,想来都是这些丫鬟婆子也是用心了的。所以阿璇也没小气,给院子里每个做花灯的人都封了大大的红包。 等新年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二月,而春天也很快就来临了。 其实在新年的时候,皇上的身子就开始不好了。那时候众人心中都有了准备,就连六王爷如今进宫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如今京城倒是安静地很,似乎大家都有这个预感。 可是就算再做足了准备,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手忙脚乱的错觉。阿璇依旧还记得,那是三月的一早,她如今月份越发地大了,所以每天晚上睡得都不多。那一天,宋寒川还没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是守夜的碧鸢在敲门。 “世子爷,王爷派人过来了,”碧鸢在外头轻轻说了一声。 宋寒川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披着衣服就出去了。 阿璇被身边的动静也惊醒,撑着头往外面看,只听见外面隐隐传来的人声。她撑着手坐了起来后,一直等到宋寒川又进了内室来。 此时宋寒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嘴角抿地紧紧地,显得有些不太高兴。碧鸢跟着他进来了,阿璇瞧了碧鸢一眼,就见她急急地到桌子上,将桌上的灯点亮了。 等整个屋子里头都被照的通亮时,宋寒川低着头看着脸上还带着未醒睡意的阿璇,便是在她身边安静坐下,伸手将她揽过,低声说道:“待会让碧鸢她们伺候你起身,今个只怕是睡不了了。” “怎么了,”阿璇奇怪地问道。 宋寒川低声说道:“是宫里。” 皇上,阿璇立即联想到这里,登时心头一颤。虽然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么一天,可是真到来了,她也不知心里头是什么感觉,是等待了许久之后的松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此时宋寒川已经站了起来,几个等在门口的丫鬟,立刻进来伺候他更衣洗漱。而旁边的碧竹则是领着另一个小丫鬟,将阿璇从床榻上扶了起身。 等阿璇穿上衣裳时,宋寒川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了。他回头看了阿璇一眼,又是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拉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掌,轻声哄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阿璇点头。 等她收拾妥当到了外间之后,才从窗子看见外头的天空,此时还是暮色四沉,连天上的星星都清晰可见。原本是该安睡的时候,偏偏这会却让人放心不下。 肖王妃也起身了,因为六王爷也派人来通知她一声了。自从成王之乱后,她就在院子里头建了个小佛堂,每天早晚一炷香。先前被人拿着刀压在脖子上的滋味,可真是是实在不好受了。 所以如今哪怕是求个心理安慰也好,她穿戴完毕之后,便到了小佛堂。 一定要保佑她得偿所愿,一定要保佑王爷登上大宝。 若是从前有康王和成王在,再加上六王爷实在是没什么上进心,所以肖王妃也没敢往那个位置上想。可如今皇上就只剩下六王爷这么一个儿子,那么帝位眼看就是唾手可得了。 她出身并不显赫,甚至说以她的出身,王妃之位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可谁曾想,如今不仅仅是王妃之位,只怕皇后之位她都能伸手够到了。 自打过完年之后,宫里就隐隐传出关于皇上身子的消息。所以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稳住。就连肖家那头,她都叮嘱了自己的大嫂,要是肖家人这段日子敢给她为非作歹,她必不会轻易饶恕了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外头居然开始下起了雨,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整个天空都是暗沉一片。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如今正是倒春寒的时候,所以阿璇又让人把窗子关了起来。 “世子妃,你还是再吃点吧,”碧鸢瞧着桌子上摆着的早膳,阿璇基本没用几口,便是心疼地说道。 阿璇听着外头的雨声,低头瞧见面前小碟里头摆着的面点,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去。 好在今日宋寒川是坐马车进宫的,所以这才没有淋雨。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勤政殿的二总管已经站在宫门口等着了。 瞧着六王爷是带着宋寒川一块来的,赶紧上前请安道:“奴才见过王爷,见过世子爷。” “好了,起身吧,”六王爷因担心皇上的病情,立刻让他起身。 此时二总管身边的小太监,立即拿出了两把伞,就是要给六王爷和宋寒川撑着。六王爷也没说话,只径直往前走。 好在那太监个子也不低,勉强跟住他的脚步。 等一路走到勤政殿时,众人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雨水。就连宋寒川的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些许,等到了勤政殿门口,六王爷突然身形一顿。 宋寒川原本跟在他身后,在看见他身形一顿后,也是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半晌,伴随着六王爷一声轻又轻地叹息声,他已跨进勤政殿中。而宋寒川紧跟着他的脚步,走了进去。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于勤政殿并不陌生,当初一班小皇孙在宫里头读书,不时就被皇上叫进勤政殿考究学业。宋寒川一直是诸位小皇孙里面,表现最好的两个人。 可当今天他在踏入勤政殿的时候,他竟是从未发现这里是这样的幽深安静。皇上乃是本朝在位时间最长的人,整整四十年的时间。他人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勤政殿之中度过的。 也许这就是帝王吧,唯我独尊却又孤凉寂寞的一生。 因为太过尊贵,所以身边连个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人都没有。当宋寒川跟着六王爷进到内殿时,就看见皇后娘娘就坐在明黄床榻旁边,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床上的人。 也许是皇上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便出声问道:“可是老六来了?” “父皇,是儿臣来了,”六王爷颤声回道。 “让老六过来吧,”皇帝的声音衰老而死气沉沉,似乎是从喉管之中挤出来的一般。 皇后娘娘点头,便是起身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六王爷。而她则是带着所有人都走了出去,连带着一行太医都跟着出去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药石之力已然无用。就连尊贵如帝王,都免除不了生老病死的轮回。 宋寒川站在外面的大殿之中,脚下明亮的金砖倒映着他的身影。旁边的皇后娘娘见他面色深沉地看着里面,知他心中也难过,便是说道:“东廷,过来陪皇祖母坐一坐吧。” 祖孙两人在外面的暖炕上坐下,此时已是三月,但因为皇上身子不好。所以勤政殿还处处用着炭火,整个大殿温暖如春。 皇后瞧着他肩头打湿的地方,轻声说道:“外头下雨了?” “是的,来的时候还没下,路上下了,”宋寒川一板一眼地回道。 此时整个勤政殿安静地可怕,似乎此时有人在此处大喊一声,便会有回响之声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声痛哭之声从内殿之中突然传来。而宋寒川看着对面的皇后娘娘,身子突然剧烈地颤抖,紧接着便是一手搭在炕桌上,让自己站了起来。 此时内殿之中的哭声连绵不绝地传出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而皇后娘娘走下脚踏时,身子一趔趄,险些要摔倒。还是宋寒川上前一步,将她扶住了。 “皇祖母,”宋寒川听着耳畔父王的哭喊声,再瞧着面前皇后娘娘的表情,是痛苦、迷惘的表情。 皇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半晌才拉着他的手,抖着声音说道:“扶我进去看看。” 宋寒川扶着皇后娘娘到内殿时,就看见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六王爷,已经跪在床榻上面。他整个人趴在明黄龙床之上,哭得不能自已,而皇上的手却被他紧紧抓着。 当走到一半的时候,皇后突然推开了皇上,往前面走了几步,在看见皇上闭着的眼睛时,她一直压抑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 红尘富贵一场空,连这世间最尊贵的人,都抵不住这轮回之路。 宋寒川跪了下来,而皇后则是又往前走了几步,终是跪在床榻边上。 等宫里的钟声敲响之时,几乎所有人都被这连绵不绝地钟声所吸引。此时阿璇正站在回廊下,雨还在下个不停,可是钟声却那般地沉重,穿透雨幕传递而来。 没多久,就有人来了世子院,宫里已经派人传了消息过来。 皇上驾崩了。 阿璇极少参加别人的葬礼,就算是参加也多是西方葬礼,所有人穿着一身黑色,神色沉重地听着神父为他祈祷,希望他能早日回到天父身边。 可这样庄严而宏伟的葬礼,却是她头一次参加。当一个帝王逝去时,整个天下都为之失色。 阿璇的素衣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全身上下一点花纹都没有,就连头上连首饰都没有带着,最后还是碧鸢觉得太过素淡了,在发髻上插了一只白花。 等众人在肖王妃院子里头聚集时,就见所有人都是一身素镐。而肖王妃脸上也是沉重,只见她缓缓瞧着众人,轻声说道:“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了吧,所以咱们要进宫。” 肖王妃又瞧了阿璇的肚子,总算是问了句:“世子妃的身子可还能坚持?” “娘娘只管放心,我没事的,”阿璇摇头说道。 肖王妃点头,便领着她们出门了。 等马车到了宫门口,早有人在那里等着迎接。如今虽然消息还没传,可是谁都知道一旦老皇帝去世,那么六王爷就是未来的皇上,如今肖王妃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所以宫中里头眼看着,头顶上已经变天了,自然有知道眉眼高低的人。 哭灵并不是一件好差事,就连阿璇这样挺着八个月肚子的,都得跪在那里哭个不停。就算她来之前,已经在膝盖上垫了东西,可是真跪了一会,还是觉得疼得厉害。 等她跪了一刻钟,就有个宫女走到她跟前,轻声说道:“世子妃,皇后娘娘让奴婢来请您过去呢。” 阿璇还以为皇后召见自己有急事,便是扶着宫女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她不过跪了一刻钟,可是浑身都酸麻。如今她都八个月的肚子了,虽然孩子早就稳健了,可她还是不敢拿自己的肚子赌。 等皇后见了她时,瞧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立即便有些生气道:“这个王妃也真是,明知你如今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还让你在那里跪着。” “并不关娘娘的事情,是礼数本就该如此,”阿璇低头轻声说道。 皇后立即让人扶着她坐下,又是吩咐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参汤给她准备了。瞧着她喝下之后,才说道:“如今东廷在前头忙着,肯定是顾不上你的。所以他特意求了我,要好生照顾你。” “多谢皇祖母,”阿璇素来得皇后青眼,所以她也极是乖巧地跟着宋寒川一并叫着皇祖母。 皇后本心绪不佳,可是听到她乖巧的模样,也是叹气道:“如今你正怀孕,不过外头也是没法子。好在外面守灵的人也多,我会让人安排你歇息的。” 阿璇也不敢做意气之争,所以点了点头。 果然如皇后所说的,宋寒川如今是真的忙。他自己也要守灵,可还有很多事情也要他去做。 在皇上去世的第二天,诏书就被请了出来,是由新任内阁首辅当众宣读的。六王爷成了新皇,改国号成熙。 至于宋寒川等人,则是暂时没提。 倒是新皇的第一道圣旨便是给康王府的,皇上恩准宋文翰承袭康亲王府爵位,乃是第二任康王爷。 如今顾岚也在宫里头守灵,因为每隔两个时辰就可换人。所以她休息之时,便会来找阿璇。总算在宫里头,也有熟人不是。 所以康王府的圣旨刚下来,她就是笑着过来感谢阿璇。 “你可别谢我,估计也不关世子爷的事情,”阿璇轻声说道,想来先皇之所以迟迟未提起康王府的事情,就是为了将这事留给成熙帝,让他施恩给自己的侄子。 顾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怎么如今还叫世子爷呢?” 阿璇但笑不语。 没过多久,关于皇上几个儿子的分封也下来了。只是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是,在众人眼中理所当然的太子人选宋寒川,居然只是被封为了恪亲王。 宋寒川本就是恪王府的世子爷,既然恪王爷登基为帝,那么按道理,就该将宋寒川封为皇太子。 可谁知最后居然只将他封为恪王,当然恪王爷乃是皇上登基之前的王号,所以这也可以说成是皇上依旧对宋寒川报以厚望。 但皇太子和一个区区王爷相差实在是太远了,而宋寒川没有被立即封为太子,似乎也是预示着,皇上好像又要从他的四个儿子之中,从前挑选。 这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只认为宋寒川只适合做一个王爷,所以当初会替他请封世子位。但是如今涉及到太子之位,他又开始犹豫了呢。 要说这里头最高兴的,只怕就是新晋的皇后娘娘了。 从五品官之女到王妃,从王妃到皇后,肖皇后这条路走得实在是太顺畅了。以至于当皇上册封宋寒川为恪王爷的时候,她都觉得比自己得了这个皇后之位还要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自己的儿子,又有机会问鼎帝位了。 这次还没有大婚的宋寒远也被册封了,所以不少人都觉得,皇上这是在两个嫡子之间犹豫不决呢。 内外命妇也都要进宫的,自打卫氏得知皇上册封几位王爷之后,就一直想找阿璇谈谈。可阿璇如今长居宫中,她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顾阶回来的时候,她又是拉着顾阶的手,担忧地问道:“你可见到王爷了?” “这些时日王爷一直忙着帮皇上处理政务,只怕一时不得空见我,”顾阶摇头,因为先皇驾崩,所以他们这些官员在百日内都不得剃头和剃须,此时顾阶看起来也老了有十岁。 卫氏有些惊慌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说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顾阶环视了身后的丫鬟婆子,便是立即分幅度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人下去之后,他才伸手扶着卫氏,有些无奈地说道:“就算你心里头再不开心,也不能当着下人面说这些。” “我不是不开心,我实在是担心,”卫氏忍不住说道。 虽说之前已预料到六王爷登基的事情,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六王爷居然会只册封宋寒川为恪王爷。还记得先前顾阶当着她面,夸赞宋寒川在平定成王之乱时,可是丰功伟绩。 但如今瞧着皇上对他的态度,莫非是他功高震主了? 果然是帝王家啊,这老子一登上皇位,就对先前委以重任的儿子产生了怀疑。 “好了,这事咱们便是担心,也无济于事了,”顾阶无奈说道,如今他就是想安慰卫氏,都不知该怎么安慰。 卫氏看着他,半晌才颤声说道:“你说皇上是不是已经不信任王爷了?” 顾阶心头一震。   ☆、第168章 喜降 第一百六十八章 按着道理父丧,乃是重孝,皇上理应守孝二十七个月。但因为皇上乃是天下之主,自然无法守孝二十七月,所以以一日代一月,皇上只要守孝二十七日即可。 不过皇上只要守孝二十七日,但是国丧一年却是不能省却的。等阿璇再回到淳王府的时候,已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自从皇上封赏了几个儿子之后,再回淳王府众人也是有些无奈啊。如今大家都是王爷了,可是这宅子却还得住在一块。毕竟皇上如今就算册封了几个儿子,可一时之间王府总是准备不出来的。 所以这几日朝中大臣也都在讨论,这几位王爷可怎么安排呢。 当初淳王爷他们出宫建府,都是还没大婚呢,就开始建造自己的王府。到了指婚的之后,有那么个两三年,一个王府自然都准备妥当了。 所以皇上也无法,好在皇家最不缺的就是房子了。如今也只能将原本的那些靠近皇宫的别院,赐给几位王爷当宅邸。 这几日皇上已经命内务府开始收拾了,好在这些院子前两年刚大修过,还是宋寒川亲自经手的。所以这会挂个牌匾上去,也算就是一户人家了。 不过最小的宋寒远倒就有问题的,因为上头三哥哥哥都被册封了,再加上宋寒远也是嫡子,所以皇上一并也给他册封了。但是自古可没有已经册封了王位的王爷,还住在宫里头的道理。 可偏偏这几日肖皇后,一直在皇上跟前哀求,只说宋寒远年纪还小,又不像上面三位哥哥都已经大婚了,身边有人照料。若是让他贸贸然住到宫外头去,只怕他身边的人照顾不好。 不过这想法,刚提出就是被皇帝自个驳斥回去了。这不是胡闹,他都多大年纪的人,身边又有那么多伺候的人,怎么就照顾不好了。 其实肖皇后无非就是瞧着,皇上没有册封宋寒川为太子,自觉宋寒远也是嫡子,怎么说这帝位也有一份,所以原本就没熄灭的心思,如今可算是越烧越旺了。 所以阿璇等人回淳王府后,肖皇后干脆直接住在宫中,甚至连王府都不回了。如今皇宫内外,可什么都还没动呢,原本的皇后如今已成了太后。可是因着忙于先帝丧事,她一直未挪宫,而皇上也怜惜母亲身体,自然不会催促。 可肖皇后这么在宫里头住下,她自然是应该住在凤翔宫去。偏偏此时凤翔宫还被太后住着,所以在肖王妃留在宫中的第三日,太后便派人到皇帝这,商量迁宫的事情。 “母后,儿臣不是早就说过。您不着急搬走的,”皇帝在知道太后要搬往寿康宫,便立即到凤翔宫请安。 太后瞧了他一眼,倒也没露出生气的表情,只淡淡说道:“如今皇后既已经进宫了,我若是再住在凤翔宫里头,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我早日搬到寿康宫,也好让皇后早日搬进来。” 皇帝被她这么不冷不淡的话,说的有些面红耳赤,当即请罪道:“都是儿臣和皇后思虑不周,还请母后恕罪。只是如今宫务繁杂,是以儿臣才想让皇后尽快入宫的。” “她如今已是皇后,入主凤翔宫本就是应该的,”太后瞧着皇帝的模样,点头说道。 皇帝见太后并不像之前那般生气,赶紧往跟前又坐了坐,笑着说道:“母后在宫里几十年,掌管宫务也有二十年了,皇后日后还得要您多多指点呢。” “她如今是凤仪天下的皇后了,可不是从前的儿媳妇,以前我骂得她,现在却是说不得了,”太后淡淡说道。 皇帝立即正色道:“就算她是皇后,可她依旧还是母后的儿媳妇,这自古以来哪有婆婆教训不得儿媳妇的道理。” 太后见他这般说,总算是露出一点笑意来。 不过随后太后瞧了他一眼,便是认真问道:“我听闻皇后向你陈情,希望留靖王在宫中居住?” 皇帝沉默了一会,却是在片刻之后,点头说道:“确有此事,不过儿臣还未答应她的请求。” 太后瞧了她一眼,登时皱眉,说道:“难不成皇帝还真想留靖王在宫中不成?” 皇帝被太后这么一逼问,也没立即回答,反倒是想了半晌才说道:“寒远到底不比他几个哥哥,他还没大婚,尚且年幼,即便封王,可出宫建府之事确实可以再商议。” “皇帝,”一听这话,太后终究是忍不住重重地叫了一句,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便是问道:“都说后世不忘前世之师,成王之乱不过才过去数月,难道皇帝就忘记了成王之乱的根源何在?” 若说成王之乱,倒不如说这是先皇一手酿成了恶果,在没有中宫嫡后和中宫嫡出的情况之下,皇帝任由两个儿子争夺皇位。导致朝中因为两王争斗,而派别林立,党同伐异,人心惶惶。 所以最后就算皇上要册封康王为太子,但是成王一系已和康王一系成了水火之势,就算成王想退,可成王背后的势力却是退不得了。 况且若是真让康王登基,他或许还会顾念天下悠悠之口,并不会对自己的亲兄弟如何。但是支持成王的那一派人,只怕就逃不过康王的清洗了。 所以既然最终的结果都是逃不掉,倒不如拼死一搏了。 “母后这话是何意?”皇帝就算敬重太后,可这样的话听在耳中,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异常。 太后登时露出苦口婆心的语气,劝说道:“成王之乱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太子之位不明,造成的兄弟相争。如今皇帝年纪轻轻不愿册封太子,自是无妨。只是皇上如今不是没有嫡子,还是有太多嫡子了。” 皇帝的嫡子论数量是不多,两个而已。可是两人却乃是异母兄弟,若说没什么龌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肖王妃一向待宋寒川并不宽厚,所以两方之间没什么深厚情谊,有得也不过是表面的平和罢了。 若是皇帝如今还要提升宋寒远的帝位,让他住在宫中,只怕日后的兄弟相争是避免不了的。 “有些事情既是能避免,又何必要重蹈覆辙,东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并非是不知好歹的孩子,”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对于帝王心思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所以她才会说出这番话。 此时皇帝显然也是被太后当头一棒,他低头沉声说道:“母亲教训的是,儿臣定会记住母后教导。” 好在内务府确实是养了不少能工巧匠,不过数月的功夫,就将院子给修葺妥当。不管整体如何,最起码是能住人了。 而淳王府最先离开的便是皇上,在潜邸时的侍妾了。温侧妃和陈侧妃都成了一宫之主,至于其他还有的几位侍妾,如今也都是有品级的宫频了。 也不知怎么商定的,反正最后温侧妃被封为温贤妃,而陈侧妃则被封为陈妃,就连依旧在庄子上休养的韩侧妃,都被封为了韩妃。不过她依旧还在宫外休养,只是休养的地方却从淳王府的别院,变成了皇家别院。 不过这些事情阿璇倒也没办法一一过问,如今她已接近生产。不过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敢在床上躺着,每日都要在院子里头走上几圈。 宋寒川亲自选了接生嬷嬷,又请了几位太医,以备他们在阿璇生产时,能随叫随到。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紧张地不行。一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半夜睡觉却是猛地坐了起来,惊得旁边本就浅眠的阿璇都一下子惊醒。 “怎么了,”她虽醒了过来,不过因起身困难,只能躺在床上转头看着他,担忧地问道。 宋寒川摇头,却是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一直摸到她的手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才安心地说道:“没事,只是做梦了而已。” “噩梦?”阿璇看着他的模样,便立即猜测道。 宋寒川没有回答,只用另一只手摸过自己的额头,全是汗水。而阿璇则是回握住她的手掌,反问道:“是关于我的?” “不是,”宋寒川声音有些闷闷地。 在阿璇面前,他并不擅长说话,所以在说谎的时候,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或许在外面,他是威风八面的世子爷、王爷,可此时他只是一个担心自己妻子的男子而已。 阿璇撑着自己坐起来,转头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答应你,生产的时候,就算拼死也会护住自己和孩子。” “我也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等到五月的时候,还有两三天就是端午节,阿璇的肚子已快瓜熟蒂落了。可偏偏迟迟没有动静,连卫氏都连着好几日派人送信到府中来。 因为宋寒川的封号也是淳王,所以他的府邸便是如今的淳王府。此时府中已经空了大半,阿璇也实在是没精力再搭理端午节的事情。 谁知就在端午节的时候,皇后派人到几个王府,让他们进宫庆端午。 阿璇本就想告假的,可谁知皇后的派来的宫人还没离开呢,她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疼起来。前几日她的肚子也有过这样的痛,可最后都证明只是虚惊一场。 可谁知这会这种痛并没有时间而消失,反而是越发地有规律。 她拽着碧鸢的手,便是喊道:“赶紧派人请王爷回来。” “我好像要生了。”   ☆、第169章 麟儿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宋寒川刚从宫里头出来,就看见自己马车旁边着急等待的管家。他快步上前走过去,立即问道:“怎么回事?” “王爷,王妃快要生产了,”管事早就等了好久,若不是宋寒川是进宫,他恨不能进去找人,如今见王爷终于出现了,便是赶紧说道。 宋寒川原本脸色还算平和,谁知听到这话之后,登时神色一僵,半晌才道:“立刻回去。” 谁知他上马车的时候,踩上脚踏的时候,居然脚上一滑,要不是明宝在旁边扶着,险些就要摔下来了。 明宝也是唬了一跳,扶着他赶紧询问道:“王爷,没事吧?” “没事,”宋寒川自己推开他的手,自己上了马车,明宝赶紧跟了上去。 等马车一驶出去后,车厢里头就听见宋寒川吩咐道:“让车夫快点。” 此时阿璇已经被送到了产房之中,屋子里头的几个嬷嬷赶紧让人烧了热水。碧鸢则是派人到西院去请了几位嬷嬷,因为阿璇一直没有生产,所以宋寒川赶紧让接生嬷嬷住在了家中。如今正要可以去请人。 好在之前接生嬷嬷已给阿璇身边的几个丫鬟,说了些生产时应该准备的东西。所以这会碧竹让人去烧热水,金珠赶紧去厨房让人将参汤备好,以备不时之需。而珊瑚则是让丫鬟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白布,以及铜盆。 等接生嬷嬷到的时候,阿璇已经躺在床上。此时她只觉得肚子疼得厉害,额头上脖子上全都是汗水。 旁边的碧鸢赶紧拿出干净布料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待接生嬷嬷看了阿璇的情况之后,这才恭敬说道:“王妃娘娘,这会还是阵痛,只怕还要再等些时辰,才会开始发动。” 阿璇虽然没生过孩子,可是自从怀孕之后,也开始看医书。所以也知道,生孩子是个体力活,不仅疼是十级疼,而且疼得时间也是连绵不绝的。 所以她点头,转头便问道:“去通知我娘了吗?” “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夫人了,王妃稍等片刻,”碧鸢在一旁着急地安慰她。 阿璇此时虽然觉得疼得厉害,不过听了这话,心里头总算是有点依靠。不过随后又是一阵猛烈地疼痛,生孩子真不是人干的事情,阿璇心中忍不住想到。 卫氏知道阿璇临近生产,却一直没有动静,正想着要不要去寺庙里面给她求个平安符。结果淳王府的人就来报信,说王妃娘娘要生了。 于是卫氏赶紧让人套了车,又让人去通知正在衙门里头的顾阶,就直奔着淳王府去了。等她到的时候,竟是正好和宋寒川撞了个正着。 宋寒川先从马车上下来,待卫氏下车之后,赶紧上前请安道:“岳母,您也来了。” “王爷也刚得了消息回来是吧?”卫氏一瞧宋寒川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模样,点头说道。 两人也没在门口寒暄,直奔着世子院而去。如今原本淳王府的人都已经搬出去了,宋泰詹和宋绅尧兄弟两人已经被赐了新的王府府邸,而宋寒远的王府府邸还在修葺当中,如今在院子里头住着。 所以淳王府正经的主子,也只剩下宋寒川和阿璇两人了。虽说原本肖王妃住的院子乃是主院,但不管是宋寒川还是阿璇,都不愿意搬到那处院子。所以如今两人依旧还是住在原本的世子院里头。 就连阿璇的产房都是安置在这里。 等卫氏到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头已是人来人往,丫鬟进进出出地端热水,拿布巾,卫氏一看这情况,腿脚都软了。 她自个是生产过的人,所以更知道女子生产那就是重闯一回鬼门关。待两人到了厢房门口,卫氏便赶紧进去,而宋寒川也要跟着进去,旁边的明宝立即低声喊了一句。 卫氏回头见他一只脚都踏进门槛了,赶紧便说道:“女子生产,哪是你们男人能帮得上忙的。况且产房本就不该是你待的地方。” 宋寒川朝里面看了一眼,脸上止不住地着急,只见他看着卫氏就是说道:“可……” 谁知他刚开了个口,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叫声,是阿璇的声音。他想都没想便踏了进来,卫氏也是转头焦急地看了里头一眼。待见他已经冲到自己前头去了,这才让旁边的明宝赶紧拉住他。 “我知道你心里头担心,只是女子生产哪有丈夫进去的道理,我进去照看阿璇,你到外头等消息吧,”卫氏见他这般着急,也知道他是真心疼爱阿璇,所以也是和颜悦色地劝说道。 宋寒川虽没当过爹,却也知道这些规矩,如今见岳母这番劝说,也只得低头说了一声:“那就劳烦岳母了。” 卫氏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阿璇满头大汉地躺在床上,一张脸已经憋得有些红,可她就是死死地咬着下唇,似乎不想让自己叫出来。卫氏一见她这番模样,生怕她把自己咬出个好歹,赶紧上前,心疼地说道:“可不能这么咬着,若是疼就先叫两声。” “夫人,”旁边的接生嬷嬷一听她让王妃叫唤,便立即不同意地准备开口教训,谁知阿璇突然就又喊了一声。 而她喊完之后,整个人如同放松了一般。卫氏赶紧接过旁边碧鸢手里的帕子,擦掉了她额头上的汗水。随后卫氏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阿璇,别怕,有娘亲在这里呢。” 阿璇是未时开始感觉到阵痛的,可是一直到外头天都彻底黑了下来,里头还是没什么动静。 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连淳王府的良医也一并站在外头,可里头就是一直没生。 宋寒川在屋子里头来回地走了一个时辰,明宝不止一次地劝他坐下歇息一会,可他此时哪里能安心得下来。 顾家的几个男人到的时候,各个都被领着到了宋寒川的书房等着。顾阶是从衙门里直接赶过来的,至于顾应承兄弟两人则是回家之后,发现卫氏不在,这才知道姐姐要生了的消息。 顾应衍看着走了走去的宋寒川,又瞧了旁边皱着没有的顾阶,也不知怎么开口。 好在卫氏虽陪着女儿,却也知道这帮人肯定是担心阿璇,不会主动让准备晚膳的。所以又派人过来给他们送了晚膳,不过谁都没胃口吃。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连宫里头的太后都派人过来问了一遍。想来是宋寒川派人进宫请太医的时候,惊动了太后娘娘。 一直等到外面黑透了,院子里头才重新又有了动静。宋寒川早就等得不耐,先前派人过去问的时候,都支支吾吾地说里头还没响动。如今一听说里面有动静了,便是不管不顾地要过去。 原本旁边的顾应衍还指着顾阶能有点长辈的稳重,好生劝劝宋寒川,谁知他一说走,比谁都附和地快的就是顾阶了。 他立马起身说道:“我陪你过去看看。” “我们也要去,”顾应承和顾应启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此时也就只有还坐着的顾应衍没说话了,顾阶回头瞧了他一眼,他赶紧起身,无奈说道:“先前娘亲还特地嘱咐我,要好生劝着您呢。” 卫氏还真不愧是顾家的女主人,早把顾家这几个男人的性子摸得熟透了,知道一涉及到阿璇的事情,顾阶这个当爹的反倒是没有顾应衍这个当哥哥的来得稳重。 所以这会顾应衍还能劝说两句。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巨响,犹如在耳畔炸裂开一般。紧接着就是一声又一声的惊雷,京城很久都没有下雨了,没想到今晚居然会炸出惊雷之声。 闪电一道又一道地划过天际,带着要将整片天空割裂开的磅礴架势,看着实在是让人害怕。此时阿璇在疼痛之中,都听到外头的闪电惊雷之声。 卫氏见她转头望着天外,还以为她是害怕呢,赶紧上前握着她的手安慰。而接生嬷嬷则是看着她的宫口,欢喜地说道:“快了,快了,王妃只要再使使劲,小世子就能出来了。” 阿璇从下午一直到晚上,疼得死去活来,可肚子里的这个却还是不紧不慢的性子,好不容易这惊雷声响起,似乎也吓着他了,总算有些动静了。 所以当宋寒川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过来的时候,此时产房里终于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接生嬷嬷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利落地尖端脐带之后,就立即欢喜地说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是位小少爷。” 此时阿璇已是浑身是汗,疲倦不堪,眼皮放佛千斤重,却就是不让自己闭上眼睛。 卫氏赶紧上前接过小外孙,仔细看了几眼,这孩子一生下头发就又浓又黑,此时眼睛还没有睁开,浑身红通通的,也瞧不清楚究竟长得像谁。可是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阿璇在身后轻唤了一声,卫氏赶紧将小外孙抱过去,递给阿璇看了。 待盯着瞧了半晌,她才扯着嘴角笑着说道:“刚生出来的孩子,果然丑。” 就冲着阿璇自个的长相,以及宋寒川的颜值,卫氏怀中抱着的小家伙,那可真是丑得有些过分。就算卫氏一向心疼闺女,一听她这般说,也是止不住地嗔怪道:“这孩子是刚出生,待过几日张开了,肯定玉雪可爱。” 谁知卫氏话还没说完呢,床上躺着的人却已经是头一歪,睡了过去。 待接生嬷嬷将小孩子抱着放在铜盆里头洗了洗,又重新用干净的锦被包裹起来,卫氏这才把孩子抱出去。 宋寒川早就听到里头说生了的话,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出来。此时他又不好冲进去看,所以一瞧见岳母怀中抱着个锦被出来时,他便立即上前。 待他看着卫氏怀中的孩子时,小小的脸蛋被裹在被子当中,脸上红通通的一片,鼻子眼睛嘴巴都小地让人害怕,似乎只要他稍微那么一用力,他就会坏掉一般。 卫氏要将孩子递给他抱的时候,宋寒川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眼睛虽然还盯着孩子看,可半晌都没敢伸手。 “来,抱抱孩子,”卫氏还以为他是不愿抱孩子,便劝说道:“他如今还小,到底没有那些讲究。” 卫氏这般说了,宋寒川才带着他寻常绝对不会带着的小心翼翼表情问道:“我能抱他?” 卫氏听罢,便是失声一笑,赶紧说道:“你当然能抱了,这可是你头一个儿子。” 是啊,这是他的儿子,他和阿璇的儿子,宋寒川伸手抱着锦被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孩子居然伸了下舌头,吓得他险些就要撒手。可是他却在下一刻更加紧地搂着怀中的孩子。 嘿嘿,这是他的儿子啊。 宋寒川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可真是神奇的感觉。   ☆、第170章 小石头 第一百七十章 阿璇从昏睡中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整个身体像是被重新组合过了一遍,她周身疼得厉害。可偏偏脑袋又昏沉沉的,眼皮又千斤重般,让她抬不起来。 好在没多久,她总算是睁开了眼睛。此时一直在旁边的金珠,立即惊喜地喊道:“王妃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接着外面便是传来一阵脚步声,待阿璇看着匆匆进来的宋寒川,明明只是一夜未见而已,可他下巴上已经长起了一层青色胡渣,看起来憔悴又成熟。 “孩子呢,”阿璇瞧着他两手空空,登时有些失望地问道。 宋寒川原本有一肚子地话想同她说,偏偏她一醒来却忙着问那臭小子,他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登时一僵,不过好在片刻之后恢复了柔和的神情,劝说道:“你刚醒来,先吃些东西,待会我再让人抱他过来。” “你把他抱去哪儿了?”阿璇一听孩子居然不在,登时有些惊慌地问道。 宋寒川见她挣扎着要起身,赶紧坐在床边,将她半扶半抱地扶了起来,他瞧着阿璇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和嘴唇,知道生产耗了她不少元气,所以更加心疼。难免有些迁怒那个就知道撒尿和哭的小东西,“你放心,我让奶娘看着他了。” 古代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从小都是由奶娘带大的。阿璇虽有心亲自带儿子,可也知道如今淳王府的一举一动,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瞧着呢,所以她也不敢行事太过出格。 “东廷,你把宝宝抱过来给我看看吧,我想他了,”阿璇说得温柔缱倦,眼中的母爱都快要溢出来了,可偏偏越是这样,就越发地让宋寒川不太高兴。 只见他伸手用力地揽住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先照顾好自己,岳母让人给你准备了吃食,你先吃些东西,我再让人把他抱过来。” 阿璇到底是拗不过宋寒川,最后还是先用了膳食,这才让人抱了孩子过来。 当阿璇亲手抱着孩子的时候,心里头登时升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地感觉,原来血脉的延续就是这样的神奇,怀中的小家伙只要安静地躺着,她止不住地满心欢喜。 她低头亲吻了怀中宋宝宝的小脸蛋,笑得不知多开怀,惹得旁边的宋寒川神色一愣,紧接着有些面色古怪地说道:“你,你在干什么?” “亲亲他啊,”阿璇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瞧着他并不算太愉悦的表情,登时撅嘴撒娇道:“你看看咱们的儿子,不觉得他长得真好看,真是让人想疼了又疼?” 宋寒川瞧着被裹在锦被里的小家伙,说实话,他还真没觉得这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家伙好看,可偏偏此时阿璇满眼的爱意,让他都不自觉地盯着眼前的小家伙又多看了两眼。 “你觉得他好看……”就在他要用疑问句口吻时,再看见阿璇期待的眼神撇过来,他立时换了口吻,镇定地说道:“好看,我儿子自然是好看的。” **** 淳王府喜添贵子,作为皇上的嫡出长子,宋寒川虽然没被封为太子爷,可京城的权贵却多是看好他日后登上大宝。因此消息一出,不说整个京城都来恭贺,但凡和淳王府以及顾家能牵扯上关系的人,都上门来道贺了。 更何况经历成王之乱后,京城勋贵人家已是战战兢兢的。如今就指着皇上能看在皇孙的降临,能大赦了自家。 好在皇上大概也自觉亏欠宋寒川良多,宋宝宝一出生,他赏赐了打量东西,甚至将西山的一座园林都赏赐给宋寒川。 阿璇一听到那园林所在,当即就大吃一惊。皇上这个手笔可真是不小啊,这座园子在京城可都是小有名气,如今居然赏赐给自家了。 洗三的时候,宫里头一早就派人来送了赏赐,皇上、太后、皇后三位老板自然是不缺的,至于陈妃以及温妃也都派人送了东西。 齐王妃柳氏早早就到了,她来的时候,屋子里头只有顾家人在。阿璇一见她进来,便笑着喊了声:“大嫂。” 柳氏瞧她面色不错,便是上前笑着说道:“你这气色可真好,倒是让人羡慕。” 旁边的丫鬟赶紧端了凳子过来给她坐着,旁边的卫氏以及杨氏等人也赶紧起身给她请安。好在柳氏这个王妃也是半路出家,并不摆什么架子。 没一会参加洗三礼的人,便是陆陆续续地来了。就连同样怀孕的崔氏都来了,她如今肚子也显怀了,整个人也不知是补地太过还是怎么了,竟是胖了一圈,连双下巴都有了。 不过恭维她的人自然也不小,其中还有个夫人一瞧她的肚子,就断言肯定是个儿子呢。 倒是宋妍来的时候,房中原本的欢声笑语倒是一下子凝滞住。宋妍环视了一圈,笑道:“都说什么呢,怎么我一进来大家都不说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六王爷成了皇上,不仅仅是几个儿子被封为王爷,女儿自然也是公主。而宋妍是唯一嫡女,自然就是最尊贵的公主。 再加上原本已经嫁到外地的大姑娘宋燕,已被召回封了个公主位分,如今都已经携带夫君以及子女回来了。当初宋燕嫁得乃是富昌侯府,嫁得不过是侯府的二少爷。她虽有个县主的爵位,可性子软弱,生母在淳王府也不受宠爱,所以在富昌侯府的日子也不算好过。 谁知这风水轮流转,六王爷一下子登基为帝了。宋燕身为皇上的女儿,自然就是公主了。据说宋燕两口子回来,就带了几个孩子过来,她夫君的那些侍妾是一个都没带回来。 如今皇上赏赐了公主府,一家子便住在里头,倒也不用再回去了。 宋燕性子软弱,如今一朝得势也不会太过狂妄嚣张。可宋妍却不是这样的性子,她本就是淳王府备受宠爱的嫡女,先前便是郡主,如今成了公主,难免行事之间露出些高傲来。 听说京城如今对于这位端慧公主,已经颇有些微词。当然众人也只是私底下表达些不满而已,在这般场合,到底还是要多捧着些。 所以宋妍这般问了之后,就是有人立即出声。 其实宋妍本不愿来,她一向和阿璇不和,可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她若是真的不来,只怕连父皇那边都无法交代。 宋妍已是来的最迟的客人,等她一到,宋宝宝就被抱了出来。如今宋宝宝还没个名字,听说因为他是皇上头一个孙子,所以一出生后,皇上便派人来知会了宋寒川一声,他要给大孙子取名字。 这是皇上给的荣耀,纵然宋寒川心里头也不是那般愿意,不过如今还是点头。 不过孩子的名字一时没娶,但在外人跟前也不好宋宝宝、宋宝宝地叫着,所以阿璇便和宋寒川两人商量着孩子娶了个小名儿,小石头。 都说孩子娶贱命容易养活,阿璇自然不舍得给儿子取什么狗蛋这样的名字,好在小石头这个名字也还算好听。 待留了众女眷用了午膳,卫氏便代阿璇将众人一一送走。 陈绮儿和顾岚则是留在了最后,陈绮儿抱着怀中的孩子,瞧了半晌,最后才轻声说道:“这孩子如今眉眼都没张开,也不知是像了谁。” “不管是像王爷还是像阿璇,反正都不会差了去,”顾岚瞧着说道,她也勾着头瞧了眼,解释道:“你别看这小孩子现在长得像个小猴子似得,可模样却是一天一变,等到满月的时候,你再瞧,肯定好看着呢。” 真到了满月的时候,阿璇才知道顾岚真没骗自己。 如今她再抱着自家跟水豆腐一样的小石头,登时有些捶胸顿足,只恨当时简直是取错了名字,应该把孩子取叫小豆腐才是。 不过对于这个想法,宋寒川予以了坚决且坚定的拒绝。 “小石头才像个男孩名字,”宋寒川异常熟练地抱着儿子。 先前他也是身受礼教毒害,一心遵从什么抱子不抱孙的传统。可阿璇却是不愿意了,这哪有亲爹不抱亲儿子的道理,于是她撒娇、威胁、哀求、打滚、撒泼的招式全都使上了,这才让他抱了一回儿子。 当然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后来都不用阿璇监督了。宋寒川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要抱儿子。不过阿璇也觉得,这也和小石头小朋友飞速增长的颜值有关。 真不是阿璇自夸,她儿子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如今白白嫩嫩的,跟个小粉团似得,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又大又亮,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 如今天气渐渐热起来了,阿璇也生怕他天天裹在锦被里头,身上起了痱子。所以便让人给他做了小衣裳,布料都是旧布料,都是宋寒川穿过衣裳拆下来重新做的。 小孩子皮肤太娇嫩了,穿新衣裳容易磨破了皮。 小石头满月之后,太后便召阿璇进宫,顺便将小石头带进宫给她瞧瞧。其实从小石头一生下来,别说太后了,就连皇上都心急想见孙子。 不过却都被宋寒川挡了回去,孩子还太小,不好见风,最少也得等到满月吧。虽说皇上现在成了皇上,可宋寒川在他面前也没太多惧怕,毕竟这就算是皇上,可还是自己亲爹不是。 至于太后自然就更加赞同他这说法了,就算心里头着急地要命,可还是等到了满月。 阿璇一早上就换了身衣裳,待小石头也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时,她瞧着被打扮一新的儿子,登时便笑开了。待一家三口出门的时候,宋寒川很自动自觉地将小石头抱在怀中。 平常在屋子里头伺候的丫鬟和奶妈,自然知道宋寒川是时常抱儿子的。可出了他们这个院门,一路上遇到的奴才,瞧着是宋寒川抱着小少爷,各个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待会到宫里头,还是让奶娘抱着小石头吧,”等上了车之后,阿璇轻声说道。 倒是宋寒川好脾气地伸手弹了小石头的肥脸颊一下,笑着说道:“我倒是欠了这小子的,一出生就跟我抢媳妇不说,如今走哪都要我亲自抱着。” 也不知是阿璇让宋寒川抱惯了,还是小石头已经能清楚地分辨出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气味,如今只要是阿璇和宋寒川抱着他,他都是乖乖巧巧的模样,可一旦让丫鬟甚至是奶娘抱,他都哭闹个不停。 “哪有你这样和自己儿子算账的,”阿璇见小石头被他弹了下脸颊,赶紧说道。 宋寒川无奈摇头:“如今我不过说他一句,你便护着,日后还了得。” 好在两人这么说着话,看着儿子,倒也不算慢,很快马车就在宫门口停住了。待一下来后,阿璇便让奶娘将小石头抱着,可还刚走到前往寿康宫的夹道,就听见哇哇地大哭声音。前头带路的内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 宋寒川一转头,皱着眉头盯着奶娘,吓得奶娘抱着小石头就要跪下请罪。好在宋寒川也知道自家儿子,便伸手接了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了一会,小家伙居然真的就不哭了。 这会来接他们的是寿康宫的二总管,一瞧这模样,登时就是发愣。他打九岁就净身进宫当太监,后来就被分到定妃娘娘宫里头,要说也是伺候了定妃有几十年了,也算是看着这位王爷长大的。 都说这位是面冷心也冷的人物,何曾见过他这么温柔缱倦的模样。此时他亲自抱着孩子,旁边的王妃上前想接手,他笑着说了一句,便领着王妃继续往寿康宫去。 二总管虽然知道偷看主子,那是万万不该的。可也不知怎么的,他还真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又一眼。 此时小少爷正趴在王爷的肩头,那么小小的身体被王爷两手箍着,可真是个奇景。 太后也没想到会是宋寒川亲自抱着孩子过来,让人赐座之后。太后便着急招手,示意他将孩子抱过去给她瞧瞧。 等宋寒川亲自抱着过去了,太后才笑着说道:“你瞧瞧这孩子,可真是好看。长得像你小时候。” 坐在下首的阿璇低头抿嘴一笑,先前卫氏瞧了,一个劲地说小石头和她小时候长得是一模一样。 太后显然也是喜欢地很,便要伸手抱他。宋寒川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她,就听旁边的嬷嬷笑着说道:“奴婢瞧着这眼睛倒是像娘娘年轻那会呢。” “当真,”太后被旁边人这么一说,登时饶有兴趣地盯着小石头的眼睛看,此时小孩子也正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溜溜地四处看着呢。 也不知是小家伙太聪明,还是他方才嚎过一回已经累了,太后抱了他半天,他居然都没哭。 一直等到皇上过来了,一进门就瞧见太后手里的小家伙。他没怎么抱过儿子,如今这又头一个孙子,在旁边瞧着眼热,可就是不好意思开口说让太后给自己抱抱。 最后还是阿璇瞧他那眼神,才笑着说道:“父皇乃是小石头的祖父,不如也抱抱小石头,也好让他沾沾父皇身上的龙气,以后消灾灭病。” 皇帝一听儿媳妇给台阶下了,赶紧就是说道:“既是这样,那朕也抱抱。” 太后早瞧见他眼底的跃跃欲试了,就是没说而已,原想着让宋寒川开口。可他倒是好,也完全当没瞧见皇帝的表情一般。幸亏还有个贴心的儿媳妇。 皇帝伸手抱过小家伙,谁知刚抱着,他就在怀里头挣扎了两下。太后赶紧说道:“你这姿势不对……” 可还没等皇帝调整姿势呢,就听见一阵细小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阵尿臊味,阿璇登时睁大眼睛,看着皇帝。她因为是站在身后,所以没瞧见。 但站在皇帝对面的宋寒川,却是将自家儿子尿了亲爹一身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而皇帝则是低着头,看着龙袍上的湿湿嗒嗒。   ☆、第171章 四爷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小家伙,”皇帝摇着头无奈地看着怀中的孩子。 而旁边站着的阿璇极是尴尬,赶紧让奶娘上前将小石头抱了过来。好在她来之前,就怕他撒尿,所以特地带了干净的衣裳。 阿璇立即告罪道:“请父皇恕罪,都是儿媳妇管教不严。” “他一个才出生一个月的孩子,你就算是想管教,只怕他也听不懂你所说的话吧?”皇帝脸上也没生气的表情,还含笑地摇头。 旁边的奶娘抱着小石头,阿璇赶紧领着她到旁边去给小石头换衣裳。 倒是太后笑着指着他的衣裳说道:“倒是被皇上拔得头筹了。” 都说小孩子的尿味道最重,皇帝闻着空气中这股久久没散去的味道,摇头无奈笑道:“朕倒还是占了便宜不成。” 太后笑着瞪他一眼,说道:“可不就是占了便宜。” 此时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一见皇上被小少爷尿了一身,便是使眼神让小太监赶紧回勤政殿拿干净的换洗衣服回来。 宋寒川见皇帝这一身,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石头是个孩子,不懂事,还请父皇不要怪罪他。” “难不成在你眼里头,朕还会和自己的亲孙子计较不成?”皇帝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不过随后他又轻笑着问道:“小石头,这是你给他气得名字?” “父皇先前不是说要替小石头取名,所以儿臣岂敢擅专,所以如今只起了一个小名,随便一叫而已,”宋寒川低声说道。 皇帝听罢,满意地笑了笑,接着便说道:“我这几日已选了不少字出来,你待会跟着我去勤政殿,一块看看。” 宋寒川点了点头,原以为儿子的名字没他什么事情,不过没想到居然还有选择权。 皇帝换衣服的时候,皇后便领着一行人来了。如今是她掌管宫务,按理说阿璇进宫是应该先去她宫中的,不过谁让太后如今是天大地大呢。 所以最后变成了皇后领着人,过来看她们了。 此时阿璇不敢再托大,给这小家伙换了一身新衣裳,连尿布都包地好好的。 “昨个端慧进宫给我请安,便一个劲地说,三哥家的孩子如何地玉雪可爱,今个一瞧,果然是聪慧可爱。这眉眼倒是和淳王妃长得一模一样,”肖皇后低头瞧着小石头,淡淡笑道。 倒是太后微微蹙眉,没等旁人说话呢,自个就先开口说了:“我瞧着小石头倒是像东廷多些,不过鼻子和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 “当真?”皇帝自然不记得自个小时候长什么模样,所以在这件事上,太后自然是最有话语权的,如今太后一说小石头像他,连皇帝都忍不住多瞧瞧这个孙子两眼了。 “就是这鼻子长得最像了,不过如今孩子眉眼都还没长开,等真的长大了,只怕会越来越像了,”太后语气舒缓地说道。 可偏偏将肖王妃气了个半死,她其实也是故意说小石头长得像阿璇。谁知太后居然还真的当众给她拆台。 不过太后拆她的台次数也太多了些,所以肖皇后如今就算翻身成了皇后,在别人面前能摆出皇后的架子,可一到太后跟前就歇菜了。 她尴尬地一笑。 至于阿璇本和她不和,如今大家也不住在一个屋檐下头,自然就不用看她的脸色了。不过这话别人不敢说,阿璇却是不怕的。 没一会居然温妃和陈妃两人也来了,两人几乎就是前后脚来的,连阿璇都忍不住猜测她们两是约好了。 “还真是可爱,”温妃一向性子温和,从不与人为恶,所以瞧了几眼小石头,嘴里头是止不住地夸赞。 肖皇后瞧着她们一个两个说不尽地好话,心中头冷哼一声,淡淡说道:“听说小石头的满月礼办得是极热闹了,连两位长公主都亲自道贺了。” 这话听得在人心里头到底有些不舒服,简直就是在暗讽宋寒川夫妻两人,如今傲慢嚣张。 先前陈妃怀孕的时候,被皇后陷害地险些流产,后来还是阿璇告知了她真相。所以她也算承着阿璇的情,:“小少爷可是这辈儿里头的头一个皇孙,又是长子嫡孙,两位长公主作为亲姑祖母,想来也是因为喜欢才亲自到场的吧。” 陈妃语笑晏晏,说的话也极得体,太后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后,又扫了肖皇后一眼,说道:“陈妃这话说得倒是,小石头是哀家头一个重孙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嫡孙子,到底要比旁人尊贵些。” 肖皇后看着被奶娘抱在怀中,粉嘟嘟白嫩嫩的小奶娃,可就是这么小家伙,却又在宋寒川和宋寒远兄弟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鸿沟。原本宋寒远就吃亏在年纪方面,可偏偏宋寒川如今又生了儿子。 要是哪天真的册立太子,宋寒川不管是哪方面都赢了她的儿子。 “母后,有一事儿媳想和您还有皇上商量商量,”肖皇后此时已经敛去了眼中的妒意,笑着讨好道。 太后不知她要说什么,不过她既是当众提起了,自然不好驳了她的面子,问道:“如今宫务乃是你掌管,不管什么事情,你只管斟酌着看便是,倒也不必特地来请哀家的意思。” 太后并非迷恋权势的人,所以皇后一进宫,她就将手里头的宫权都交了出去。反正亲儿子是皇帝,她也不怕宫里头敢有没脑子的人冲撞了自己。 皇后见她态度温和,赶紧便说道:“其实是关于老四的婚事,我想今年给他相看一门婚事,请皇上指婚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默然。 说起来宋寒远年纪不大,今年才十六岁,之所以这么早封了王爵,也是因为上头三个哥哥都被赐封了。再加上他又是嫡出长子,身份自然不好比庶出的哥哥低。所以皇帝一并将他赐封了。 但皇家多是十七八岁地时候指婚,成婚也多是在二十左右。反正宋寒远上头的三个哥哥都是在二十几岁时才成亲。 所以肖皇后这会提起这话茬,难免会有些突兀。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皇帝缓缓抬头看着皇后,其他人此时虽低着头,不过耳朵可都竖着呢。 “臣妾瞧着远儿如今也大了,他王府里头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让他早些成家,他就算是住在宫外,我也能安心些,”肖皇后也算是伺候皇帝这么多年了,最是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所以说的话倒是句句都戳中了皇帝的心。 只见皇帝一改先前深沉的表情,点头笑了笑,似乎是同意赞同了皇后的说法。 “远儿的婚事到底不能马虎了,所以臣妾便想着早些相看,”皇后如此说道。 阿璇在旁边顿时就笑了,也不知是皇后娘娘是因为升职了功力大增,还是进宫之后就茅塞顿开了,说起话是句句带刺,字字戳人。她说宋寒远的婚事不能马虎,不就是在暗讽宋寒远前头三个哥哥的婚事都是马虎了的。 说实话,皇帝的三个儿媳妇里头,柳氏家世最差,她原本嫁给宋泰詹,就颇有些惹人非议。如今成了王妃,这家世就更加扶不上台面了。 至于宋泰詹的妻子崔氏,她乃是侯府嫡女,身份倒是不差。倒是阿璇的家世,虽不说勋贵世家,可胜在有了给力的亲爹。 如今顾阶已是正二品都御史,再加上她的外公卫淮成功进入了内阁,所以顾家和卫家也算是踏入了京城顶级豪门圈子。 之前卫氏提及了顾应衍的婚事,她也说了几家,有阁老的嫡亲孙女,也有百年耕读世家的姑娘,还有京城勋贵人家的姑娘,反正各个都是家世不凡,端庄大方,温柔得体。 如今宋寒远这样的身份,只怕得把全京城的未婚适龄姑娘都摆在他跟前,任他随意挑选了。 “你是他的母后,此事就由你自己定吧,日后你若是真的看中了哪家姑娘,只请母后再看看便是,”皇帝对于宋寒远成亲的事情,倒没那么反对,既然肖皇后想让他早些成亲,那就是早些成亲吧。 **** “母后要让你早些成婚,”何祁看着旁边一脸愁苦的宋寒远,脸上也露出微微惊讶。 险些他并未从公主那里得到消息,好在宋寒远原本在王府的时候,和上头三个哥哥的关系就平平,偏偏何祁愿意哄他,所以两人关系十分不错。如今宋寒远有什么话,也愿意和他说。 宋寒远端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茶,便夸赞道:“姐夫这里的茶,倒是我府中的要好。” “你府里头处处都是母后亲自派人打点的,哪里会有不好。不过你若是喜欢这种茶叶,我待会便让人包上一包,给你带回去,”何祁漫不经心地说道。 如今正是六月,花园里处处姹紫嫣红,坐在凉亭之中的两人看着旁边翠叶红花,倒也心旷神怡。只苦了宋寒远一心苦闷,又忍不住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抱怨道:“也不知母后如何考虑的,竟是让我这般早就成婚。” “怎么,四弟你不愿成婚?”何祁已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愿,但还是笑着问道。 宋寒远转头望着外面的艳阳天,淡笑一声:“其实母后让我成婚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三哥那般优秀,先前又立功无数,本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我又能拿什么同他争。” 也不知是上头的哥哥太过强势,还是他天生就淡泊,虽身在帝王家,可宋寒远却没有什么野心。所以他对于那个位置没有太过的关注,从前他甚至连继承王府的权利都没有。如今他能有个王爵,便已是极好的。 宋寒远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权势给冲昏了头脑,也没有因为只距那个位置一步之遥,就变得野心勃勃。 本朝虽没有驸马不得在朝中担任官职的明文规定,可过去几朝的驸马都在尚主之后,自觉地卸下了身上的职位。 所以如今何祁也卸下了官职,变成了闲散贵人一个。 可他历经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中了进士,考入官场,可最后却落得只能在家赏赏花养养鱼的地步,要说他甘心,也不过是骗人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说如今之局势,咱们当初谁又能想到呢,”何祁轻笑一声,宽慰地说道。 宋寒远一想,那倒也是,当初谁能想到如今会是六王爷坐稳了帝位呢。 “可三哥到底不是寻常人,”宋寒远如今一提到宋寒川,都觉得心头一颤,这个太过优秀的哥哥,显然在他心目中犹如一座高山一般。 何祁看着他,劝说道:“左右你早晚也是要成婚的,既然母后开始帮你挑选,倒不如顺应她的意思。况且如今咱们既是在这个位置上,你以为你不争,别人就能放过你吗?” “三哥不是这样的人,”宋寒远在听到这句话后,便是皱眉,立即说道。 何祁脸上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心中只觉得宋寒远太过幼稚,竟是将皇位之争看得这般简单。 他提醒道:“历来皇位之争都是腥风血雨的,你怎么就知道淳王爷到时候会对你手下留情呢。你也是皇上的嫡子,淳王看你也犹如眼中刺肉中钉一般。若是日后真让他登上大位,不论是母后还是公主,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 “姐夫,”宋寒远突然拔高声音喊了一句。 何祁定定地看着他。 宋寒远看着他,神色没了先前的苦闷,反倒是带着几分坚定:“我说过,三哥不是这样的人。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172章 虐狗 第一百七十二章 若是说七月之初,最震惊京城的事情,大抵就是肖皇后娘家肖家被赐了威远侯的爵位。虽说皇后的外家都会受赏,可单单是如今这样赐封爵位,便已让不少人大吃一惊。 可如果说肖家被赐封为威远侯是让众人大吃一惊,那么九月皇上下圣旨,将魏国公府嫡长女方棠赐婚与晋王宋寒远。 魏国公府本是淳王爷宋寒川的外家,可如今皇上却将他家的嫡长女赐婚给了宋寒远,这让原本以为不会再有大位之争的京城勋贵人家,心肝又颤了颤。 按理说淳王爷乃是皇上的嫡出长子,在前朝的时候就身受先皇重用,在平定成王之乱之时,又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太子之位本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偏偏皇上登基之后,只册封他为淳王爷。 而年纪尚幼且从未在朝廷领过差事的宋寒远,如今已能和上头的这些哥哥平起平坐了。皇上对他的重视,显然已经超出了淳王爷。 难免会让人有些忐忑。 如今就连肖家女眷进宫,那都是昂首挺胸的。肖家大太太递了牌子进宫求见,一开始皇后没立即准了她进宫,今天总算是准许了。 肖大太太也就是如今的威远侯夫人,一大清早便早早到了宫门口,等着皇后娘娘接见了。 原先肖家便是站着肖皇后的光,只不过那会肖皇后也不过是肖王妃,顶多是出钱而已,对肖家的地位并未实质性地提高。但如今肖王妃成了肖皇后,肖家从一户家里头最厉害的人物也不过是个正三品官员的普通士族家庭,一跃成为侯府。 虽然肖家的侯爵不是世袭罔顾的,但到底是地位不同了。日后肖家子女议亲,能挑选的圈子可是上升了一大截。 要是宋寒远日后真的能登上大位,那么保肖家百年富贵应该也是不难的。 人心本就是十分难以揣度,之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连想一想都自觉罪恶。可如今得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不仅没有心存感激,反而生出了更多贪心。 从前肖家连争夺世子之位上,都不曾替肖王妃出谋划策过。可如今反倒好了,涉及到帝位之争,他们反倒是想搏一搏了。 “臣妇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肖大太太一进了内殿,瞧见斜坐在榻上的皇后,便是恭敬请安道。 此时站在皇后身边的李云锦,正从外头进来,手上端着大红描金托盘,上头放着的粉色瓷盏,是皇后素日里喜欢用的燕窝。 “大嫂起来吧,你我都是自家人,又何必这般生分,”肖皇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肖皇后说话之间,都带着慢悠悠地腔调,倒是拿着十足地矜贵。 李云锦将托盘里的粉瓷小盏端到肖皇后跟前,此时宫女已经给肖大太太端了锦凳过来。她起身时,稍稍一撇,就看见亭亭玉立的李云锦,穿着一身粉色绣兰花宫装,腰间巴掌宽腰带,将腰肢勒地不盈一握,端得打眼漂亮。 如今李云锦也有十五岁了,先前肖家将她送到肖皇后身边,无非就是指着她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可谁知皇后却是一直将她留到现在,瞧着这架势,日后难不成还要帮她相看一处好人家不成? 不过肖皇后的身份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从前的肖王妃想给侄女相看个亲事,估计也不过是那些争抢着想要攀上淳王府的人家。可如今肖皇后嫁侄女,便是伯府侯府,那也才是堪堪够资格。 “大嫂这会进宫来,可是有事情?”肖皇后含笑看着肖大太太。 此时李云锦已经站立在一旁,肖大太太瞧着这满屋子的宫女,讪讪一笑,垂着头回道:“臣妇听闻晋王爷赐婚了,这样大喜的事情,自然是想同娘娘说声恭喜。” “大嫂你有心了,”肖皇后淡淡点头。 此时肖大太太脸上勉强挂着个笑意,若不是如今肖皇后这架势端地十足,她只怕就要质问一句,她为何言而无信了。 毕竟先前肖家被封为威远侯,肖老夫人领着肖家女眷进宫谢恩的时候,肖皇后当着老太太的面上,那可是说的板上钉钉,日后她的嫡幼女会指婚给晋王爷。 这样亲上加亲,也算是一大喜事。 可谁知还没高兴多久呢,就听闻魏国公嫡女被赐婚给晋王爷的消息。幸亏当初老太太拦着她,不许四处宣扬,要不然他们肖家的脸面只怕是真的丢尽了。 原本肖大太太还一肚子火气,想要进宫来问问,可如今真见着皇后的面。她这明白过来,如今已是变了天了。 肖皇后见肖大太太都在下头变了好几回脸色了,便是放下手中小盏,让李云锦带着宫女都退了下去。 “大嫂,你是不是因为远儿赐婚的事情,进宫来责问本宫的?“肖皇后开门见山问道。 肖大太太脸上立即挂上惶恐的表情,随后就是摇头否认道:“娘娘喜怒,臣妇岂敢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 不过她到底还是不甘心,毕竟自家闺女这到手的王妃位置就飞了,搁谁身上只怕都不乐意。所以她又低声说道:“臣妇只是替英儿惋惜罢了,毕竟她和晋王殿下乃是表兄妹,自小关系便好,原本这丫头是满心欢喜的。可自打这事之后,便在家许久都未曾出门了。” 肖皇后听了她的话,却也没生气,反而点头说道:“我知道这次委屈了英儿,可远儿的婚事是皇上亲自定下的,便是连本宫都有些诧异。” “皇上对晋王爷可真是关爱有加,难怪如今京城里头,人人都说,皇上顶顶宠爱的就是咱们晋王爷了,”肖大太太知道此事已无法挽回,自家日后又要处处仰仗着皇后,便是讨好地说道。 肖皇后也点头道:“魏国公府乃是自打开朝以来便有爵位的人家,单单是他府上的丹书铁劵,如今京城能有的人家,那也是屈指可数。” 显然魏国公府嫡出姑娘,这样尊贵的身份,倒也让肖皇后满意不已。 不过肖大太太虽然已死心,却也忍不住给暗暗地给皇后添堵,她带着几分诧异和不解地表情说道:“魏国公府尊贵是尊贵,可他家到底是淳王爷的母家,京城这样多簪缨世家,皇上怎么偏偏就选了他家呢。” 肖大太太一副我是为了你好,才提醒的表情。 不过皇后却是瞥了她一眼,得意笑道:“你又知什么,正是因为是他的母族,这才能看出来皇上对远儿的良苦用心。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母族比远儿的母族强些,可偏偏如今他的母族成了远儿的外家。如今魏国公府当家作主的可是方棠的父亲,是帮自个妹妹的儿子,还是帮自己的亲女婿,这笔账他应该不至于不会算吧。” 肖大太太听罢,登时结舌。 末了,她才佩服地说道:“皇上待咱们晋王爷当真是用心良苦。” *** “小石头,你爹惨吧,快亲他一下,”宋寒川一进屋子,阿璇正在给儿子换衣裳。这会正换好了衣裳,抱着他凑近宋寒川呢。 宋寒川自个倒也自觉,伸手便将儿子抱住,瞧着他嘴角一点点的口水,拿出帕子温柔地替他擦掉。 待问了些小石头的事情,他便让奶娘抱着儿子下去睡觉去了。阿璇还有些不舍地看着儿子远离地方向呢,却已经被他拉着在炕上坐了下来。 “是不是累了,”阿璇见他难得脸上露出倦容,也是心疼地跪在他身后,手指在他头上按了按。 她之前看医书的时候,看过不少关于穴位的书。之前怀孕时,也有专门的丫鬟给她按摩,她自个也琢磨了些按摩的力道和位置。 “这样如何?”阿璇勾着头,对着他的脸,轻声问道。 宋寒川瞧她一脸期待的模样,郑重点头说道:“舒服,倒是先前的疲倦都少了一半,若是以后每日都能这么按一按,为夫倒也不枉此生了。” “出息,”阿璇见他说得夸张,登时抿嘴一笑,伸手轻推了他一把。 他们两人在梢间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丫鬟伺候着。所以方才小石头被抱出去时,丫鬟也都跟着出去了。 如今只有夫妻二人在,倒也什么都好说了。 阿璇见他脸色确实有些不好看,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外头的风风雨雨,有宋寒川在前头挡着,但她也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问。 如今外头人人都在传皇上偏爱幼子,只怕宋寒川日后要是想继承大宝,得和宋寒远有一场恶斗。 阿璇同宋寒远接触并不多,只见过数面而已。对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他性子有些软弱,看起来并非是那种争强斗狠之人。 不过都说财帛动人心,如今这可是执掌天下的权势,估计谁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我知你所为何烦,我也信你肯定会顺风顺水地度过去的,”阿璇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的脖颈,他的背宽厚又暖和,真是让她想靠上一辈子。 宋寒川听她这般自信地话,便说道:“你可知道我如今一切都是父皇给的,若是父皇真的对我起了戒备之心,那我想赢,只怕就难了。” “我信你,肯定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阿璇贴着他的耳朵,突然轻声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成婚前,我娘曾到相国寺为我祈福,里头一个大和尚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日后肯定能大富大贵,子嗣昌盛。” “去相国寺算卦的人,那些大师只怕是各个都是这般的评语,”宋寒川低低一笑,轻声说道。 “那我不管,我日后肯定是要大富大贵的。” 宋寒川见她自觉吞了后半句,便笑着替她说了:“也会子嗣昌盛的。” 嗯,子嗣昌盛,我要给你生很多很多孩子,最起码一个篮球队吧。 阿璇抱着他的脖颈,甜蜜地想着。   ☆、第173章 缓和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都说皇上爱长子,百姓爱幼子。 可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对于小儿子的偏爱,那叫一个无以复加。不仅连带着外家都沾光,就连未来的老丈人家都接二连三地受了宫里头的赏赐。 皇后娘娘赏赐的那还不稀奇,可偏偏皇上也一个劲地赏赐方家。 所以如今晋王比淳王更得皇上宠爱,这个认知显然是深入到众人心里。就连宋寒远自己都对皇上突如其来的宠爱,都有些忐忑不安。 宋妍瞧着面前的弟弟,哼笑一声,说道:“可见他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父皇厌弃了。如今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千万别傻乎乎的。” 宋寒远皱眉,他和宋妍是亲姐弟,自小就身受肖王妃和宋妍的熏陶,对上面三个哥哥并不亲近。不过他虽不亲近,但也没有过分敌视。 所以一听到宋妍这话,他便立即驳斥道:“二姐,那到底是咱们的三哥,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你如今倒是教训起我来了,”宋妍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她说道:“我可都是为了你好,若不是你我乃是一母同胞,你以为我愿意为你出谋划策。” 她乃是皇上的嫡女,如今更是尊贵的公主殿下,即便是不掺和到这帝位之争中,她也依旧尊贵异常。 “那你就少替我出谋划策,”宋寒远忍不住说道。 一听到此话,原本歪坐在榻上的宋妍,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尖便怒道:“你如今这坐得是什么话?你这是在怪罪我吗?” “二姐,我绝没这般意思,你多想了,”宋寒远温和地说道。 可此时宋妍却是不愿相信,她怒气冲冲说道:“你以为我如今都是为了谁,我是嫡出的公主,日后不管谁登上大位,左右我依旧有自己的荣华富贵。可你想过你自己,想过母后没有?” “二姐,只要我安分守己,自然便是万事皆休。至于母后,她乃是父皇的嫡妻,谁又敢对她不敬,就不怕这天下万民的责备了,”宋寒远就算到了今日,也没被皇帝那让人眼热的宠爱,冲昏了头脑。 “你,你……”宋妍指着他的鼻尖,说了好几句,都没说下去。 此时从外面进来的何祁,一进来便见他们姐弟两人争锋相对,便是立即上前,劝阻宋妍。 谁知宋妍却在他说完之后,对着他发火道:“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让你多劝劝他,让他不要这般天真。如今倒是好了,我这个亲姐姐说的话反倒是不管用了,一心只想着帮别人了。” 何祁被她这么劈头盖脸一说,却也没生气,反而是越发恭敬地说道:“公主息怒,我回头再好生劝劝王爷,他肯定会体会您的良苦用心。” “我看你成日就只知道向着他,如今反倒是全成了我和母后的错了,”宋妍恼火地说道。 就算她这样百般责备,但何祁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倒是一旁听到现在的宋寒远,却是突然开口说道:“好了,二姐,你不要再教训姐夫了。” 在听到教训两个字时,何祁脸上挂着的微笑犹如面具般,突然龟裂开一角。随后他垂下头,迅速敛去了脸上其他的情绪,再抬头后,脸上又都是笑意。 “我先回去了,”宋寒远见再在这里待着,也是无趣便是说道。 宋妍立即叫住他:“你这是何意,是打着日后都不同我往来的意思了?” “二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宋寒远见她说的这般严重,就是轻声说道。 旁边的何祁也赶紧给宋妍搭了个台阶,轻声劝道:“公主,你和晋王爷可是亲姐弟,岂能因为这一两句口角便生分了起来。” 宋妍大概也觉得自个说地重,不过她又碍着面子,便对何祁说道:“那你送送他吧。” “那二姐,我走了,”宋寒远拱手离开。 何祁陪着他一路到门口,不过临了时,还是替宋妍说了不少好话。 宋寒远轻声一笑,“姐夫,我同二姐也算是做了半辈子的姐弟,她的脾性我也是清楚的。最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一个人了。我岂会生她的气。” “王爷能这么想,那自然是好的,”何祁点头。 宋寒远见他这般生分,也心里一叹,从方才宋妍对何祁的态度,他已是明白只怕姐姐被册封为公主之后,待姐夫已是不如从前那般恭敬,夫妻两人只怕也没从前那样和顺了。 “姐夫,你可要好生努力,虽说我现在有了个亲侄子,可我一直是盼着有个亲外甥的,”宋寒远拍了拍何祁的肩膀,忍不住笑着说道。 何祁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是脸颊一红,忍不住板起脸说道:“你就会打趣我。” *** 如今皇室也算是喜讯连连吧,阿璇生了一个皇长孙之后,这不几个月后,宋绅尧的嫡长子也出生了。对于小主子的降生,整个魏王府那叫一个隆重。 小少爷是下午时候降生,这天都没黑呢,魏王府的红鸡蛋就已经送到了淳王府来了。阿璇瞧着那一篮子的红鸡蛋,赶紧让碧竹拿了红包赏赐来送鸡蛋的人。 她让人留了一些后,便让人把红鸡蛋也分了些给底下的丫鬟。 等宋寒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儿子满嘴的蛋黄渣,一嘴的鸡蛋腥味。他瞧着桌子上的红色鸡蛋壳,问道:“二哥家送来的?” “送了整整一筐子来,我让人留了些,你也吃两个吧,”阿璇笑呵呵地说道。 宋寒川一向不爱吃水煮蛋,只觉得太腥,所以干脆摇头。可偏偏对面的人却不想放过他,说道:“如今连小石头都不挑食了,你这个当爹的居然还嫌这个嫌那个的。” “那是他还小,不知道挑,你待他长大了再看看,”宋寒川嗤笑一声,说道。 显然他说的太有理有据,不过阿璇可不服气,哼了一声,反驳道:“你别欺负我们小石头如今不会说话,他若是长大了些,肯定是我喂什么,他便吃什么的。” 都说说话不能说的太满,阿璇显然是没体会到这句话的重要性。以至于对面的宋寒川,在瞧清楚了小石头的举动时,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阿璇见他笑,便低声看着怀里头被抱着的儿子,只见他伸出小舌头,死命地将嘴角的鸡蛋屑舔了舔,可谁知舔完之后,他居然吐出来了。 口水留了嘴角都是,阿璇只得赶紧拿帕子给他擦一擦。 宋寒川见这小家伙太给自己丢面子,赶紧让奶娘抱着他下去了。她才又让人上了膳食上来,两人说着话,没一会宋寒川就吃了一大碗的饭。 “对了,还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今个大哥府里头也派人来报喜讯了,说是大哥的侍妾怀孕了,刚过了三个月,这才来报喜的,”阿璇对宋寒川说道。 不过宋寒川脸上也没露出诧异的表情,既然都已经三个月了,他想必早已经得了消息。 倒是阿璇觉得奇怪,笑着说道:“这二哥家前脚刚送了红鸡蛋过来,后脚就大嫂就派人来报喜讯。跟商量好了似得,可真是好笑。” “大哥这些日子打算上书,请求皇上让他把韩侧妃接到府上荣养,”宋寒川说道。 阿璇听他说韩侧妃,还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宋泰詹的生母,听说是因为身子不好,被送到庄子上头养着呢,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当年连宋泰詹大婚,都没回来。 不过这么多年没回来,估计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她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罚到庄子上,而并非是因为什么养病。 “那父皇是个什么意思?”阿璇轻声问道。 而宋寒川却是看着她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韩侧妃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被父皇送到庄子上的?” “若是重要的事情,你肯定会告诉我的,若是你没告诉我,那肯定是因为还不到时间告诉,”阿璇轻声说道。 宋寒川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都说孩童的眼睛最明亮,可阿璇的眼睛,却也晶莹明亮,犹如有一汪湖泊在她的眼眸中一般。 宋寒川便将当年肖王妃中毒一事说了出来,又牵扯到韩侧妃身边那个丫鬟的自白信。 阿璇在听到前两任王妃,都是被韩侧妃下毒所害时,忍不住地长大了嘴巴。大概是因为她到了古代之后,接触的家族都比较简单,便是有妻妾之争,但也没到这般生死相争的地步。所以她实在不敢想象,一个妾室能下毒谋害两位王妃,而且居然还她都成功,最后还能成功地隐瞒了二十年。 这要都是真的,韩侧妃真是比007还007,比阿汤哥还厉害吧。 “你们相信吗?”阿璇忍不住诧异地问道。 宋寒川盯着她看,问道:“你觉得我们信吗?” “肯定不信,要不然父皇也不会只是把她送到庄子上养着,”阿璇摇头说道,妾室谋害正妻,要是被发现了,那都是一个死字。 韩侧妃要是真的害了两任淳王妃,那估计她坟头上的青草都该茂密了,何至于如今还在庄子上待着。 “先前我也什么证据都没有,单单只凭那丫鬟的一封信,自然是不能当真是韩侧妃做的。而且我母后生前伺候的人也都在,很多人都可以证实,母后是在生完我之后,才身子不好的。况且那时她与父皇的关系也并不算融洽,所以……”宋寒川没继续往下说。 但阿璇却是明白,所以方皇后当年病逝的可能要更大一些。 至于淳王爷的原配,说实话,由于她没留下一儿半女,所以她对于淳王府众人的印象,也只是逢年过节,祠堂里头供奉着的一块板子。 所以就算韩侧妃真的对第一任淳王妃做了什么,皇上看在宋泰詹的份上,估计也会留着她一条性命的。 因此韩侧妃并没有被处死,而是被送到庄子上养病了。 阿璇此时哦了一声,难怪她总觉得宋泰詹和宋寒川之间,有些怪怪的。先前她还以为是因为宋寒川是世子爷,所以他想要巴结自家相公呢。 宋寒川虽没有确切证据,但肖皇后又确实是因为中毒,以至于他对韩侧妃下毒之事,也抱着就怕一万的可能性。 “那你为何后来又与大哥的关系缓和了,”阿璇问他。 倒是宋寒川转头,略有些惊讶一笑后,才说道:“你是怎么瞧出来,我同大哥关系缓和了?” “你不是让我和大嫂好生相处的,若是你和大哥关系未缓和,只怕你也不会这般吩咐我吧,”阿璇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一副快来夸我,快来夸我的表情。 “就你最聪明,”宋寒川轻声说道。 若不是此时两人中间还隔着桌子,只怕这会她都要忍不住扑过去了。都说两看生厌,可她看宋寒川,却是越看越喜欢。 “因为季铭告诉我,真正的凶手是另有其人。”   ☆、第174章 小心思 第一百七十四章 魏王妃生子,也算是京城的一大喜事。所以洗三的时候,但凡是有些关系的女眷,都被请了过来。阿璇因为是亲妯娌的缘故,早早便来了。 至于来的更早的,就只有景阳侯府的女眷。而当阿璇看见蒋氏时,登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说实话,自从崔家二房回京之后,阿璇竟是从未见过蒋氏。所以此时突然看见,倒是有些恍惚。 而旁边的崔谨在看见阿璇进来时,脸色更是刷地一下白了。 先前因为崔氏只是淳王府的媳妇,所以除了她亲娘之外,崔家其他几房的人自然是没什么机会进王府见她。可如今她是正经地魏王妃,在自家府里,当然是想请多少自家人,就可以请多少自家人了。 所以阿璇就这么和蒋氏相遇了。 此时景阳侯夫人一见阿璇进来,便赶紧起身行礼道:“见过淳王府。” “伯母快快请起吧,”阿璇赶紧上前将景阳侯夫人亲自扶了起来。 不过景阳侯夫人虽请安了,但跟着她站起来的蒋氏和崔谨却都站在原地没动弹,阿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们两人几眼之后,蒋氏才满满福身说道:“见过王妃娘娘。” 旁边的崔谨虽心中郁结,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就算她嫁得还算不错。可阿璇这个正一品的淳王妃一比较,却也是远远不如的。 可当初谁又能想到,母女两人拼命想要拜托的儿媳妇人选和嫂子人选,如今居然成了王妃。而且淳王爷对她之宠爱,可也是有目共睹的。旁的不说,淳王府里头可是连个通房都灭有。 好在阿璇无意在崔氏和小少爷大喜的日子里头,落了崔家人的面子,所以她只是淡淡点头,说道:“好了,都免礼吧。” “伯母坐吧,你是二嫂的亲娘,也是我的长辈,岂能让您陪着我一块站着,”阿璇对景阳侯夫人倒是极客气,自然也是看在崔氏的面子上。 没一会柳氏也来了,她一进来,房中的女眷都站了起来。阿璇自然也跟着站起来,不过她无须同柳氏行礼,只站在一旁与她见礼。 接着就是两位公主也来,不过两位长公主却没有来,只让自家儿媳妇过来祝贺。想当初阿璇生产的时候,不管是宁康长公主还是宁寿长公主,那可是亲自到府上恭贺的。 所以见到是两位公主的儿媳妇来了,躺在床上的崔氏倒是没什么意外,反而是一脸笑意地让丫鬟请了凳子上来。 不过阿璇瞥见景阳侯府夫人的表情,却算得上好。 偏偏这里头还就有人存心不让这事过去,只见宋妍轻笑地抬头,就对坐在自个旁边的宁康长公主家的大儿媳妇说道:“大表嫂,姑母身子可还好?自打上次在我那个小侄子洗三礼上见着,她老人家可是许久没进宫了。” “母亲身子一直都好,有劳公主挂念了,”公主的夫家乃是定国公汪家,所以此时汪家大奶奶十分客气地回道。 宋妍点头一笑。 此时经过她这么一提醒,不少人都想起了,上回淳王府小少爷洗三的时候,宗室里头的女眷可是来地齐全地很。这会轮到魏王府的小少爷洗三,先不说这些别的,光是宗室里面的这两位长公主没到场,那这魏王府洗三的规格,可就比淳王府差了。 别看这些都是小事,可就是在这些小事上面,最是能体现宗室里面,对于这几位王爷的态度。 毕竟在大礼节上头,谁敢行差踏错一步。 如今公主未亲自前来,只让自个的儿媳妇过来,这意思可不就是她重视淳王府比重视魏王府多。 这会阿璇也注意到周围人的眼光,特别是景阳侯夫人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可她又能说什么,如今不能来的是公主,难不成她还亲自跑到公主府去,把人来请过来。 所以这会她说什么都是错,干脆就不说了。 倒是宋妍见自己的话效果不错,还挺得意的。 好在今个主角并不是她们这些人,所以等小少爷被抱出来的时候,众人那夸赞就跟不要钱似地,一个劲地往奶娘怀中的那一点点小人儿身上堆砌着。 所以等到小哥儿被放在水盆里头,哭得声音嗷嗷响时,连一直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崔氏都笑了。 听说她这次生产也极是艰难,所以如今瞧见儿子这般结实,也高兴地很。 等中午用了饭之后,景阳侯夫人便亲自将来观礼的女眷都一一送走。等到人都走了之后,也就只剩下景阳侯府的女眷了。 景阳侯夫人来的虽早,不过到底没多说什么话呢。先前阿璇生产的时候,请了她的母亲到府上小住。可偏偏魏王的生母温妃可还在世,所以哪能由她这个娘家母亲住过来照顾女儿。 因此景阳侯夫人一直等到今天才来。 “你看看这脸色,怎么苍白成这样了,”到底还是亲娘心疼女儿,虽然她也欣喜小外孙的结实,可这会一看闺女这脸色模样,止不住地念叨。 崔氏赶紧让人又搬了凳子给她娘亲,至于蒋氏和崔谨,则没跟进来。所以这会只有母女两人在,倒也能说些心底话。 “娘,我没事,只要哥儿好,我心里头就比什么都高兴,”崔氏拉着景阳侯夫人的手,就一个劲地安慰。 景阳侯夫人又问了些,她坐月子里头的事情,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又提起先前的话头,她问道:“王爷如今在可还时常进宫吗?怎么两位长公主今个都没来,我瞧着先前淳王府的小皇孙洗三的时候,她们可都是亲自到场的。” 崔氏被她这么一说,当时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她还是勉强平和说道:“那有怎么能比,三弟妹生的到底是这一辈儿里头的头一个皇孙,名字都是皇上亲自赐的。” “你怎么能这么贬低自个生的这个,说到底我这外孙,也是正经的皇孙,又哪里比别人差了。况且王爷的生母如今可还在宫里头,总比淳王爷没依靠的强吧,”景阳侯夫人说道。 其实也不怪她这么想,自从皇上偏爱宋寒远之后,宋寒川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好像一落千丈一般。先前淳王妃生了皇室这辈儿里头的第一个皇孙,可皇上转头就把宋寒川的亲表妹赐婚给了宋寒远。 所以皇帝待这两位嫡子,简直就是一个亲爹,一个后爹。 “娘,皇家的事情,您还是少掺和些,”崔氏一见景阳侯夫人这般说,就赶紧阻止道。 不过景阳侯夫人见她这样,也是冷哼一声道:“你道我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 崔氏不愿和景阳侯夫人说这些,外头的人都没在当初的淳王府住过。那会世子院子就跟个铜墙铁壁似得,就算阿璇刚嫁进来也好,王妃娘娘作为婆婆都没能拿捏地住她。而那时候父王对世子爷更是,和别的儿子十分地不一样,整个王府都知道他重视世子爷。 所以崔氏压根就不相信外头传的那些,就算皇上对宋寒远赏赐多多,那也顶多是补偿性地赏赐。就好比宋寒远的这次赐婚,在她看来,那也只是为了拉近兄弟两人的关系。 景阳侯夫人离开之后,崔氏自个靠在床上,盯着床榻对面看了许久。 *** 魏王府的小少爷洗三礼,虽说温妃不能前往,不过还是高兴地很,还打赏了宫里的太监宫女。所以宋绅尧来的时候,就见宫女们满脸喜色的。 待他知道是温妃为了自己儿子打赏的这些宫女,便立即说道:“先前母妃给的那些赏赐,已是极贵重的,如今又何必破费呢。” 皇宫的日子不比外头,越是像温侧妃这样位分高的妃子,越是要打点各处,要不然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还不知要在背后怎么编排呢。 肖皇后可不是个大方的人,在后宫的赏赐上那也是寥寥。至于皇上,那也是想起来了,就给你赏赐一堆贵重的东西,若是没想起,也就逢年过节的份例了。 “那可是我的亲孙儿,便是给了些东西而已,母妃还是给得起,”温妃见他这样说,伸手拍了拍他的手掌。 宋绅尧的性子也并非热络的,再加上嘴巴也不勤快。以往他都是和崔氏一同来的,有崔氏陪着温妃说笑,如今母子两人待着,反倒是有些相顾无言了。 他本就是进宫见皇上,所以温妃问了崔氏和孩子的事情,说道:“你还是早些回去,陪着崔氏和我的小孙儿,待明个再带着他们一块进宫,给你父皇和皇祖母请安。” “儿臣知晓了,”宋绅尧点头,便是起身离去了。 等他出了温妃的宫殿,谁知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却是和皇后的侄女李云锦碰上了。这个李云锦虽说是皇后的侄女,先前是不明不白地住在淳王府。 如今倒是好了,在皇后的凤翔宫里头领了个女官的职务,所以在皇宫里头倒是名正言顺地待了下来。 此时她穿着宫中女官衣裳,身后跟着几个宫女,一见到宋绅尧,立即请安道:“奴婢见过魏王殿下。” “起身吧,”宋绅尧这人本就不热络,再加上同李云锦也不过是几面之缘,让她起身之后,就立即起身。 倒是李云锦回头看了他好几眼,她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可是却当了宫中的女官,听说皇宫里头的女官可都要到二十岁之后,才能出宫嫁人。 如今皇后娘娘全然没有帮她找婆家的意思,所以她自个可不能就这么傻等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175章 秋围 第一百七十五章 秋围算是京城里头的大事,这次不仅皇上圣驾亲临,就连皇后娘娘都会一并前往。所以京城这些女眷里头,也有不少人跟着一块去。 阿璇自打进京以来,那叫一个文静有礼,像这样的活动可是从未参加过。再加上先皇在位的最后几年里头,身子骨不大好,所以春狩秋围这样的大型活动,就极少举办了。 因此阿璇虽然是皇家儿媳妇,可参加这样隆重的皇家活动,却还是头一回呢。不过虽说有这样的活动,但阿璇心里头也犹豫着,毕竟如今小石头还小,不过才六个月的小娃娃而已,她要是真出去的话吗,肯定得带着儿子。 可是把这么个小人儿带到围场那种血腥的地方去,说实话,她还真的有些不放心呢。 所以宋寒川回来的时候,她就把自个的顾虑说了出来,她为难地说道:“说实话,这会九月份,天气还算暖和,要是真带着他去倒也不碍事。只不过我怕围场杀戮太重,他一个小孩子不适合去。” 这话宋寒川一听,就是笑了,他安慰阿璇说道:“虽说是去秋围,不过咱们驻扎的地方,可不是在围场旁边,所以这些你倒是不需担心。况且我儿子日后也是要在上马背的,还怕这些小小的野兔、野鸭地不成?” 阿璇见他这么一说,这才扑过去攀住他的肩膀,娇娇说道:“那我可带着小石头一块去了?” 宋寒川瞧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心里痒痒,肯定是想要去的。只不过之前是顾虑儿子,所以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轻声说道:“既是想去,那去就是了。” 阿璇如今自觉已经做了母亲,生出这样贪玩的心思实在是不应该,所以这会还死鸭子嘴硬呢,她一边抱着宋寒川的脖子,一边凑在他面前说道:“我哪是为了自己,我可都是为了小石头,王爷你当年可是得了骑射第一的厉害人,都说虎父无犬子,我家小石头怎么也该是个虎子吧。” 此时阿璇软软的身子贴着宋寒川,说话时离他又近,吐气如兰,登时叫宋寒川心猿意马的。说实话,阿璇怀孕的时候,头三个月他是忍地厉害,后头几个月虽也没忍不住,可到底不敢狂放。 等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又是一个月坐月子的时间,饶是宋寒川这样的冷人,浑身都快被烧地爆炸了。所以从解禁之后,他可是一点没客气。 以至于这会阿璇瞧见他有些变化的眼神,就怕地往后直躲,偏偏他眼疾手快,一下就把她抱住,整个人抱地坐在了怀里。 不过等过了几天,阿璇去魏国公府做客,是魏国公生辰。因着今年是整寿,所以办地极隆重,宋寒川作为魏国公的亲外甥,自然是得亲自到场祝贺的。 而阿璇这个外甥媳妇,也早早地就到了。结果到了的时候,女眷在一块聊天,这才知道不少人这回秋围竟是都要去呢。 说到秋围这话的时候,魏国公夫人可是亲自拉着阿璇的手说,“棠儿得了皇后娘娘的恩赐,也能跟着一块去。不过她到底是个小姑娘家,没经过事,这样的场面更是头一回见识,所以到时候还要请王妃你好生指点指点。” 阿璇一听方棠是皇后钦点的,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方棠已经是过了明面的准晋王妃,日后就是肖皇后的亲儿媳妇了。 只是阿璇奇怪的是,魏国公夫人这会居然还会亲热地拉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好生照顾她家的姑娘。如今京城的人谁不知道,肖皇后看宋寒川,那就犹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所以当时皇上将方棠赐婚给晋王府,京城的权贵圈子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因为皇上这可是断了淳王爷母族这条路啊。 只是阿璇没想到,这个时候魏国公夫人居然会和她拉近关系,之前魏国公府对宋寒川这个外甥,那可叫一个不冷不淡的。不过那会宋寒川是淳王府的世子爷,眼看着继承淳王府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魏国公府也就没上来掺和。 但是如今皇上明显在打压宋寒川,魏国公府反倒递出了善意来。所以阿璇此时只觉得奇怪,但既然魏国公夫人这般说了,阿璇作为晚辈,自然是应该接话的,她抿嘴一笑,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是头一回跟着去,也是什么都不懂呢。不过这回有棠姐儿一块,到时候也有个人说说话不是。” “可不就是,她年纪小,从前几乎都没离开过我,所以我也只能请了外甥媳妇你帮忙照看着她些,”魏国公夫人一见阿璇接了这话,当即就是满脸惊喜地说道。 接着魏国公夫人就把方棠叫了过来,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穿着浅紫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长褙子的方棠,看起来明艳又娇俏,倒是褪去了先前的少女稚嫩感,多了些明亮艳丽之色。 “那我到时候可就要麻烦表嫂了,”方棠也是个极聪慧的,这会直接就叫阿璇表嫂,而并非是王妃,瞬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阿璇也是一笑,温和说道:“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来跟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平日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这么出门在外,我既是做表嫂的,那看顾你也是应该的。” 这和和气气地说话,听起来可真像是一家人。 方棠顺势在魏国公夫人旁边站着,陪着阿璇说话。 等回去的时候,宋寒川喝了不少的酒,所以阿璇让人请他上了马车,怕他骑马出事。宋寒川一上了马车,整个车厢里头,瞬间充溢了酒味。他意识倒是还清醒,不过一上车就是躺了下来。 阿璇赶紧伸手将小桌上的暖壶拎了进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怎么喝了这样多?”阿璇伸手给他按头,疑惑地说道。 宋寒川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是舅舅的亲外甥,喝这点酒又算得了什么?” 阿璇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是真的有些醉了,赶紧哄着他说道:“好,好,好,那你先歇息会,等到家了,我再叫你。” “嗯,媳妇,我头疼,”宋寒川这么个铁汉子,何曾这般撒娇过,所以他这么一说,阿璇笑着给他按着头两侧。 好在他喝酒的品性一直极好,就算喝多了,回来也是倒头睡觉,从来不会闹腾别人。所以这会他躺在阿璇的腿上,虽然马车在走,但阿璇已经吩咐了让车夫赶车赶地慢些,所以没一会他也渐渐睡着了。 阿璇自个靠在垫子上,没过多久,居然也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慢慢地抬起眼皮,就瞧见马车里头昏暗的很,她只觉得口干地很,可谁知下一秒就有个水杯递到她的唇边,一个低沉地声音说道:“喝点水。” 阿璇此时再睁开眼睛,就看见宋寒川端着水杯,递到她唇边,她就着水杯把整整一杯水都喝完了。 “到家了吗?”阿璇一见连他都睡醒了,赶紧问道。 宋寒川安慰她说道:“还没呢,估摸着还有一会呢。” 阿璇奇怪了,因为她只觉得这一觉睡地十分香甜,而从魏国公府到淳王府,只需半个时辰即可,按理说这早就应该到了啊。 她见还没到家,就是将先前魏国公夫人对自己说的话,又和宋寒川说了一遍,等说完后,她才问道:“你说舅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原以为魏国公府要和咱们生分了呢。”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看来舅父和舅母都深谙这个道理,”宋寒川点头,轻声笑道。 阿璇被他这么一说,登时就明白。其实先前她也想到这一点,只是她自个都有些不敢相信罢了。毕竟一头是自己死去妹妹的儿子,而另一头可是自己亲女婿,按着人之常情,怎么说都会选自己的女婿吧。 “其实舅父也不是要偏帮我,舅母这么做,无非也就是想告诉你,即便方棠未来借给了寒远,但是他们也不会偏帮寒远的。其实我倒是不甚在意,只是舅舅既然做了,说明他心底到底还是支持我的,”宋寒川点头说道。 虽然他已不是那种在外头受了委屈,就要回家寻求帮助的孩子,可是如今自己的亲舅舅还是站在自己这一头,到底也是个心理安慰。 阿璇转头见他神色有些黯淡,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皇上,她登时心中一疼,伸手便握住他的手说道:“可见舅舅还是关心你的。” 宋寒川没说话,只轻声一笑。 等没多久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等阿璇出了马车,瞧了外头有些暗的天际,这才发现原来夕阳都西下了。难怪她方才初醒的时候,车厢里头那么昏暗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阿璇一下车,看着旁边的宋寒川,有些无奈地笑道。 要是按着平常的速度,从魏国公府到淳王府早就到家了,如今这都快天黑了,肯定是宋寒川让车夫饶了一圈。之前也过两次,所以一出马车,阿璇就又发现了端倪。 “只是多绕了一圈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宋寒川伸手将她牵住,阿璇顿时一僵。 说实话,自打有了小石头之后,她可是处处以自己已经是个母亲的身份,来严格要求自己的。所以现在连和宋寒川撒娇都没那么厉害了,所以这会宋寒川当着众人的面牵她的手,说实话,她还真的有些害羞呢。 不过她也没挣脱,反正这可是在自己家里头,谁敢说些什么。所以她回握着宋寒川的手,可真是又暖和又宽大。 等到了院子里头,一进屋子,就看见碧鸢她们几个还有奶娘,正带着小石头在榻上玩,他如今已经能翻身了。此时撅着个小屁股,在榻上爬来爬去的。 丫鬟们一进王爷和王妃进来,赶紧请安。宋寒川让她们起身,就是上前将儿子一把抱了起来。 小石头性子是个疏朗的,谁抱着都不会哭。此时又是他熟悉的爹爹,所以伸手就去抓宋寒川的鼻子,阿璇见他这样没规矩,赶紧上前低声斥道:“小石头,不许胡闹。” “他哪懂得这么多,”宋寒川一笑,伸手摸了摸这小家伙的脸蛋。 阿璇见这父子两人玩得高兴,也忍不住感慨道:“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什么能时候能会说话,我都快等不及了。” “孩子长大很快的,这么一转眼他都六个月大了,估摸着等过了今年,他就该学会走路和说话了,”宋寒川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的。 阿璇一想,还真是的。当初满月礼的时候,觉得这么个小人儿可什么时候能长大哦。可如今一转眼,他都长了几颗小米牙了,一笑就是露出来,咬人也是了不得。 先前宋寒川就逗弄过他,把他吃的米糊端走,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他嘴边,谁知这小家伙,一把抱住他爹的手,就开始啃,就连宋寒川这么铜皮铁骨的,当场都被咬地嗷地一声叫出来。 阿璇见这爷俩玩得开心,便让人准备晚膳去了。 **** 等到了秋围的时候,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家里的老爷少爷自然是跟着皇上走的,至于女眷则是坐车跟着去西山。 阿璇早早抱着小石头出了门,这家伙平日也就在府里头待着,等上了马车他就开始激动了。好在今日乃是皇家出行,所以整条街都戒严了。 等到了西山的时候,整座山里头都是彩旗招展,热闹非凡。一开始来,都是在各自的帐篷内整顿,所以阿璇亲自抱着小石头进了里面。 没一会顾岚就抱着她家宋灏来玩,宋灏如今已经会走会跑,身边的丫鬟婆子看着他,是一刻都不敢撒手。 这会他一进来就扑了过来,指着榻上的小石头,就笑着喊道:“弟弟,小弟弟。” “灏哥儿,别闹,,母妃先前和你说过什么?”顾岚见他要伸手抓小石头,赶紧将他拉了回来。 此时躺在地上的小石头,小手小脚地开始动,然后翻了个身,就是双手双脚地并撑着趴在榻上。宋灏时常会跟着顾岚一起来淳王府做客,所以小石头对他还算熟悉,这会一见是哥哥,伸手递给过来。 阿璇笑着对顾岚说:“你别吓唬灏哥儿,他和小石头玩,一向都有分寸的。” 顾岚见阿璇这么说,便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小脑袋说道:“灏哥儿,你好生和弟弟玩,不许胡闹,要不然娘亲就要和爹爹说了。” 宋灏一听顾岚的话,小脑袋跟点蒜一样,阿璇一见他模样,笑着说道:“我瞧灏哥儿一听王爷的名字好像就怕地不行?” “可不就是,他就是不听话,他爹就拉着他读书,你说小孩子本就爱玩爱闹,哪里会喜欢这个,所以现在他只要一调皮,我就扯出他爹这个虎皮来,还挺管用的,”顾岚笑嘻嘻地说道。 阿璇当即摇头,直笑她实在是太狡猾了。 “听说这会方家那位姑娘也来了,”两人说着话,就听顾岚随口提了一句方家。 阿璇点头,说道:“是皇后娘娘亲自下旨的,所以她也跟着一块来了。” 她自然不会将那日在魏国公府的事情,告诉顾岚。不过倒是顾岚轻笑一声,说道:“你知道吗?听说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又在相看京城这些勋贵人家的姑娘了。” “相看?替谁相看,”阿璇平日里头并不喜欢出席那些宴会,再加上顾岚本就是出身京城勋爵圈子,所以消息自然比她灵通一些。 说到这里,顾岚轻笑一声,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想来你还不知道吧,自打肖家被封了威远侯之后,听说那位侯夫人就对自己的几个儿媳妇,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之前的肖家那位二少爷的正室,据说已经被休回了娘家。” “所以娘娘这是替肖家二少爷相看?”阿璇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要说宋寒远选妻,相看整个勋贵圈子的姑娘,那大家还各个争奇斗艳,就想着怎么被选上。可那也是因为宋寒川乃是皇上的嫡出儿子,是当今一品王爷。 可肖家这个二少爷算是个什么东西,肖家这一家子都是靠着皇后,才有了如今这个地位。而肖家一发达了,就休了为他家生儿育女的正室,就因为人家家世配不上他肖家了。 这种行事作风,别说他家是皇后的娘家,就算是太后的娘家,别人也照样看不上。 不说指望他们成为神一样的对手吧,可如今他们这完全就是猪一样的队友,纯属给肖皇后还有宋寒川拖后腿的。 “那相看的怎么样?”阿璇明知故问地说道。 顾岚嗤笑一声:“一听说是给肖家二少爷相看,但凡有适龄姑娘的人家,都是一百个拒绝。况且这个二少爷,未来连个爵位都没有。” 阿璇点头,要是是肖家世子爷的话,说不定还真有卖女求荣的人,奋力一搏。可这二少爷,未来顶多就是靠着家里头的荫庇,能有什么出息。 “不过皇后娘娘何必为了一个肖家二少爷,这么兴师动众的,”阿璇轻声问道。 顾岚这会在凑近她,说道:“你以为当真是因为一个肖家二少爷,听说这是为了铺路,听说肖家那位世子夫人已经好久在外头交际了。前几日世子夫人的娘家人还去肖家闹了一通,不过她家只不过是普通的富户而已,人微言轻的。” 阿璇登时目瞪口呆,她可没想到肖家居然会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就在两人说话间,外头传来通报声,是皇后娘娘派人来送了些东西过来。 阿璇让人进来,竟是李云锦亲自送过来的。 “倒是麻烦李姑娘了,”等阿璇让人收了东西,客气地对李云锦说道。 李云锦如今身份尴尬,她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可如今又在皇后的勤政殿当差,所以按理应该叫一声姑姑的。但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称呼这位李云锦都是一声姑娘。 所以如今阿璇也客气地唤了她一声姑娘。 李云锦赶紧福身谢礼,就带着人又出去了。 等她离开之后,顾岚倒是轻笑一声说道:“这位李姑娘倒是看起来安静本分的样子。” 阿璇闻言一笑。   ☆、第176章 突变 第一百七十六章 等到了晚膳的时候,因着皇上在自己的营帐之中歇息,所以皇后特地宣了方棠到她帐中用膳。也是因为在宫外,所以这规矩才没那么森严。 宋妍先一步来了,不过她是直接过来的,都还不知道方棠被皇后娘娘宣来。她一进来,坐下后便开始抱怨,不过颠来倒去,无非也就是那么几句。 对于方棠这个未来弟媳妇,宋妍可不怎么满意。她一向同肖家那头亲热,肖洁云更是从小到大充当她的狗腿子,打小在外头,只要旁人对宋妍有一句不敬的,肖洁云就敢豁出了脸皮和人家撕扯。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宋妍被肖家捧着,所以她就算心里头真的有些嫌弃肖家上不得台面,可多少还是向着肖家的。 当初二王爷和三王爷争夺皇位的时候,六王爷安心当一个闲王,就连肖王妃都差点被肖家说动,为宋寒远求娶肖家大房嫡出的姑娘,也就是肖大太太最小的姑娘。 可等六王爷登基了,宋寒远的地位从原本淳王府的嫡出儿子,一跃成为王爷,身份那叫一个水涨船高。所以肖家小姑娘的身份,自然就配不上宋寒远的。 再加上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定下了方棠,让肖家连到皇后跟前哭诉的机会都没有了。 “母后,我看您未免也太捧着那个方棠了些,如今她可还不是晋王妃呢,”宋妍时常听肖洁云哭诉,她家小妹如今如何如何地伤心,连房门都不愿出,所以对宋妍并不是十分待见。 肖皇后瞪了她一眼,有些薄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说到底她以后也是远儿的儿媳妇,是你的亲弟弟,若是她没了脸面,你以为你弟弟就有面子了。不要因为你舅母的几句话,就对棠儿有偏见。” 肖皇后知道宋妍之所以对方棠有意见,也全是因为肖大太太和肖洁云时常会在宋妍跟前哭诉。 宋妍一听,先是一愣,随后才皱眉说道:“母后,我也不过说了一句而已,你倒是有这么多些话教训我。说到底,我也是心疼珊儿。” 此时李云锦领着宫女回来,她见宋妍,立即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 “起身吧,”宋妍挥了挥手,有些不在意地说道,她甚至连一个余光都没给李云锦,还是一个劲地缠着肖皇后说道:“我听着表姐同我说了她的事,这丫头是个实心底的,所以我瞧着不如就让她进府当个侧妃如何?” 李云锦退到了一旁,就见宋妍连头都没抬,还在和皇后娘娘说话。想当初,其实也没多远,不过就是去年的时候,那会宋妍见着自个,还亲亲热热地叫一声表妹呢。 如今她被皇后娘娘带进宫里头,却只能沦落成一个宫女,宋妍再见到自己,别说是表妹,就连多余的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这话是谁同你说的,你舅母还是你表姐?”肖皇后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惊,随后脸上露出震怒,拍着榻上的小几,止不住地怒火:“我看看她们两个倒是胆大的很,远儿的婚事就连我都不曾拍板,她们一个两个倒是脸大,还做侧妃,我看她们就是盼着让远儿后宅不宁吧。” 肖皇后虽说也并不是什么手段了得的厉害人物,可她到底嫁进皇家几十年,这么多年来的浸淫,也让她长进了得。 先不说别的,就说表妹嫁进府中当侧妃,这在寻常权贵人家,那就是表妹进府当姨娘。可那些表妹算个什么东西,顶多就是庶出的儿子,娶了姨娘家里头的表妹。 可真要说嫡出的儿子里头,谁要是真娶了母家的表妹当姨娘,这后院还不得乱套。到时候自个的亲娘是帮着儿媳妇好呢,还是帮着自己的亲侄女好呢。妻不成妻,妾不成妾,好好的一家子也活生生地被搅和乱了。 肖皇后在京城勋贵圈子交际了这么多年,虽说这样的事情少,可也不是没遇见的。有些侯门夫人娘家家道中落,到了最后自家的亲侄女没了好亲事,还真的就勾上了自己的儿子。表姑娘变成妾室,家里的儿媳妇自然是生气,所以下了狠心整治,可偏偏侯夫人和儿子又开始心疼。 这一心疼,就更让表妹姨娘得意了,最后儿媳妇请了自己的娘家人上门来讨说法,都要闹到大理寺去了,说是要告那个儿子一个宠妾灭妻。 这件事过去也才五六年而已,当初在京城闹腾地是风风雨雨的。宋妍年纪轻,没经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被肖家人那么一哄,又觉得自个弟弟是个王爷,就算有两侧妃,那也是应该的。这既然侧妃都能有了,你说肥水又何必流到外人田里头去呢。 所以宋妍也才会多嘴一句。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却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母后直接就指着她的鼻尖还是骂她不知礼数,身为姐姐竟是管上弟弟后院的事情。 “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插手你弟弟府里头的事情,”肖皇后气的手都哆嗦了,恨不能立即敲醒宋妍。 宋妍如今在外头,谁不是好生捧着,可偏偏每回到了宫里头,还是得受母后的责骂。就因为她多说了一句,倒是好了,当着这么多宫女的面,竟是连一丝情面都不给她留,就这么骂她。 所以此时宋妍也霍地站起来,有些生气说道:“母后,我也只是为了表妹好而已。再说了,让表妹进府,那也是为了让肖家不和远儿生分了。要不然你以为光凭着肖坤那几个废物,还真能撑起肖家的门面来。” 肖皇后见她还敢这般大胆反驳,当即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宋妍的脸上。 ‘啪’地一声,虽说声音不算特别响亮,可还是回荡在整个大帐之内,当即帐内的所有宫女都跪了下来,各个身子抖地跟筛糠似得。 宋妍眼睁睁地看着肖皇后,半晌才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虽说母女两人时常有争执。可她从来没想到母后居然会打自己。 至于肖皇后这一巴掌打下去,就立即后悔了。只不过是为了肖家的事情而已,居然还打了宋妍。 *** 如今众人都是扎寨在外头住着,所以规矩自然比不上在宫里头森严,因此有些事情,也就很容易漏出去。 宋妍捂着脸从皇后娘娘的大帐内冲出去,听说冲到外面的时候,还撞到了未来的晋王妃方棠,听说她还怒斥了方棠一顿,听说方棠都要下跪来求饶了。 反正这么些个听说,都没用一个时辰,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就传遍了整个女眷营区。 幸亏顾岚先前来了一趟,要不然她这会肯定还会再过来,好生笑话一顿。此时阿璇也只是抱着怀中的小石头,吩咐碧鸢几个好生看住身边的丫鬟,不许她们随便出去打探消息。 宋妍这人性子太不稳定,她若是真的不管不顾地发了脾气,别人真的就算吃了闷亏,也只能忍着了。 不过碧鸢倒是说道:“王妃,奴婢方才倒是瞧见一个稀奇事情。” “什么稀奇事?”阿璇见她挺神秘的,就是问道。 “那位皇后娘娘身边的李姑娘,竟是跟我打探王妃娘娘,您明个去不去打猎呢,”碧鸢奇怪说道。 阿璇听罢,笑着说道:“许是皇后娘娘想知道呢,那你同她说了没?” “奴婢哪里敢随便透露了您的行踪,不过那位李姑娘大概也觉得自个说漏了嘴,所以问了两句就走了,”碧鸢轻声说道。 阿璇点头,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左右李云锦也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蹦达不了多少。其实对于李云锦这个人,宋寒川也曾经给她漏过底,她虽是肖皇后正经的亲戚,可是肖家人却因为她样貌出众,竟是将她当成瘦马一样培养。 想当初阿璇在听到这个事情时,那叫一个吃惊。虽说李云锦那么突兀地住进了淳王府,阿璇就猜测到她的角色不简单,可她没想到这个不简单居然还透着这样的肮脏。 也正因为李云锦,阿璇对于肖家那叫一个彻底的恶心。 不过如今李云锦进宫常伴在皇后身边,不过关于她的婚事却迟迟没有定下。不过只要皇后不把李云锦赐给宋寒川,那她也没必要关心这个人。 不过晚膳的时候,宋寒川没回来,听说他被皇上留在黄帐内用膳。所以阿璇带着小石头,一块用了晚膳。虽然是在外头,不过膳食却还是精致又可口,今个又这般劳累,阿璇也算是胃口大开。 等过了很久,小石头都躺在她旁边睡着了,宋寒川还没回来。她原本还想一边看书一边等着的,不过灯光实在昏暗,刚看了一会就眼前模样,整个人也止不住地犯困。 从前阿璇倒还能自夸自己是手不释卷的才女,这会书倒是只成了她催眠的工具。也不知是白日坐车太劳累还是如何,她这一觉竟是一睡到了天明。 今个就是秋围的头一天,听说皇上是要亲自下场的,还有京城里头早已经摩拳擦掌的那些老少爷们,都等着今个在皇上跟前露一手呢。 因为今年是皇上登基后的头一年,据说连女眷们都有要下场的。不过女眷比不上外头男人们真刀真枪地拼,也不过就是凑凑热闹。 李云锦虽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不过她到底是皇后的外甥女,所以整个凤翔宫从太监到宫女,还是有意捧着她。就算是当值,她也是干着露脸的差事。 不过今个却不知怎么的,一早上她就说肚子不舒服,怕是头一回出来,有些水土不适,所以这会起不来身子了。 所以今个在她就请了另外一个大宫女,顶了她今日的差事。好在她平日里头干的都是最轻省的,多只是需要站在皇后娘娘身边,在娘娘有需求的时候上前伺候便好。 因此就算是临时找人替她的差事,也有人愿意。 不过也还是有人瞧不上她,几个平时洒扫的小宫女,平日里头连殿内都进不去,如今却是凑在一块编排起李云锦的是非来。其中一个圆脸小宫女撇撇嘴说道:“今个也不知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了,今个居然没到皇后娘娘跟前献殷勤。” “哟,瞧你嫉妒的,就算人家不去献殷勤,也轮不到你去吧?”坐在她旁边的宫女,立即就回了她一句。 不过估计两人一直是这么个关系,圆脸宫女不仅没生气,反倒是厚着脸皮说道:“我倒是宁愿你去,等紫玉姐姐你在娘娘跟前得了脸,可千万别忘了咱们这帮姐妹啊。” “就是,就是,”旁边的几个小宫女都附和道。 也就是这会是在外头,她们这么些人聚在一块,都没有管事姑姑来训斥。不过一会有了差事,几个人又散开了。 倒是此时一直在自己帐内的李云锦,突然穿着一件青色披风走了出来,不过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瞧着竟是真的病得不轻的模样。 她帐前正好有两个宫女经过,一瞧她出来,赶紧给她行礼问安,“见过姑娘。” 虽然李云锦年纪远不到宫里头姑姑的年纪,可偏偏她又身份特殊,所以也不知是谁带头叫开了,如今整个皇宫里头不管是太监也好,是宫女也好,瞧见她都是一声客气地姑娘。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您不是身子不舒服的?”对面的小宫女就是刚才参与群嘲她的人,其实她们这些小宫女连个脚边都够不到李云锦的。不过大家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偏偏李云锦就是人人尊敬的李姑娘,她们却只能干着打扫烧水的杂役,所以心里难免有些委屈。 所以这会见李云锦脸色是真苍白,两个宫女心头一惊,赶紧关心地问道。 李云锦摇头,轻声说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不过我身子不舒服,想去太医署抓些药回来。” “姑娘要亲自去?要不还是派个人去吧,”小宫女又说道。 李云锦摇头,轻声说:“原本这次娘娘带来的伺候的人就不多,如今我病了,还劳累玉润姐姐帮我当差。若是再让别人替我去抓药,岂不是太娇贵了些。” 她见两个小宫女手里头都拿着东西,就扬起唇角,柔柔说道:“你们也赶紧去当差吧,可别耽误了你们的事情。” 说完,她自个就强撑着离开了。 这会两个小宫女感动地往后一瞧见,就看见李云锦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坚持往前走。方才和李云锦说话的小宫女,立即说道:“我瞧这位李姑娘倒是个好的,你们怎么就这般不待见人家?” “好了,你就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人家这样的身份,哪里会在意咱们这些小宫人,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要不待会姑姑又该骂了,”另外一个人拉着她就走。 李云锦昨个替皇后送了东西给几家女眷,所以营帐的方向还是知晓的。这次随行过来的太医不少,所以还有专门的太医帐篷,谁家若是有主子病了,就可以到这帐篷里头请当值的太医。 可李云锦走着走着,竟是歪了路,走到了营帐旁边的树林子里头。也不知她怎么走的,就见她左拐右拐的,没一会竟是到了林间溪水边上。 围场离这里有段距离,所以如今在这周围的不是巡逻的侍卫,就是随行来的女眷。不过各家女眷先前都被告诫过,这林间或许会有没处理干净的野兽,所以各位还是不要过去,毕竟谁要是过去的话,万一遇见野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云锦在溪水边站着等了好一会,就在她等地不耐烦时,就见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人,竟是将她一下子紧紧抱着,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她吓得惊声尖叫了一声,不过她刚叫了一半,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只听身后一个男声说道:“表妹,别喊,是我。” 等肖坤松开李云锦的腰身时,就看见缓缓转过的脸的美人儿,原本明艳娇媚至极的脸庞,竟是说不出的苍白,看起来就犹如经过狂风骤雨摧残的娇花,不过这朵娇花并没有凋零,反倒是越发地娇弱惹人怜。 肖坤本就心心念念着她,如今这一别又是大半年才见着她,立刻上前抱了个满怀,双手在她后背止不住地犹疑喊道:“好表妹,心肝儿,我可算是见着你了。可想死我了。” 虽说肖坤也是见过市面的,可李云锦这样貌本就出色至极,再加上她学得哪些个侍奉男人的招式,让她一颦一笑间都带着无尽的勾魂引魄。 “表哥,你别这样,小心有人,”李云锦连推带弄的,可肖坤将她抱地厉害,所以李云锦根本就推不开她。 这会肖坤已经色气昏头,抱着李云锦就开始乱亲乱啃,倒是一点都不避讳。 李云锦险些要被他吓死,终于她奋力推开肖坤,指着他的鼻尖便是娇怒道:“表哥,你若是再这般,我就一头撞死在树上。” 肖坤生怕她这会真生出什么烈性子来,就赶紧哄道:“别,别,别,表妹,我就是时间长没见着你,实在是想得慌了。你可千万别怪我。” 李云锦见他这幅□□熏心的模样,登时心中一阵反胃口。不过要不是因为要用到他,自个也不会让这种东西白白地占了便宜。 “表哥,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地如何了?”李云锦羞涩地问道。 一说到这事,肖坤就有些惊吓,只听他疑惑地问道:“娘娘为何想要知道巡视的事情,这些都是五城兵马司在负责,都说机密,我如何能知道。” “娘娘吩咐的,我也只是照着娘娘的意思来做的,若是表哥不信,那只管亲自去给姑母便是了,”李云锦有些委屈地垂下头,轻声说道。 肖坤见美人儿这样,赶紧上前哄着他说道:“好了,好了,并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巡视的事情确实是机密,我就知道今个是魏王爷领头巡视。” “魏王爷?今个不是秋围头一天,几位王爷不是都应该跟着皇上打猎的?”李云锦说道。 肖坤立即轻笑一声,说道:“有淳王爷和咱们晋王爷在,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云锦虽表情没变,可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和厌烦。 就在两人说话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李云锦吓了一跳,以为有人发现了自己,浑身颤抖,要是真让人看见她和肖坤在一起,她可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况且她本身就不清白。 好在肖坤是个男人,这个时候总算是有点用处,拉着李云锦就往后面退。这树林还算茂密,两人躲在一堆树丛之中,肖坤将李云锦紧紧地揽在怀中,还低声在她耳中低语道:“得罪了,表妹。” 李云锦就算心中再是不耐烦,可到底还是忍受着了。 先是一头鹿闯了过来,只见这头鹿一下冲进了林间溪水之中,它背上有一只箭,此时正流血不止,鲜血顺着她的腿一直流到了溪水之中。跟着就是过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竟是穿着明黄铠甲的人。 皇上…… 此时躺在草丛之中的两人浑身一颤,这可真是被吓的。要是来了别人还好说,但要是被皇上发现他们,别说皇后救不了他们两个,只怕是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了。 此时就算李云锦都浑身发颤,更别提肖坤了。 不过皇上显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今个亲自下场打猎,可谁知这头鹿居然可以在众人的围攻之下,这么久都没有出现颓势,甚至还顶着伤势一路逃到了这里。 这离围场中心处,可是在极久远的地方了。其实倒也不是旁边的那些侍卫没用,反而是众人伺候着皇上打猎,可总不能抢了皇上的风头吧。 所以一个两个都不敢把这头鹿猎杀了,但皇帝好些年没打猎,这手头上的功夫却早已经生疏了。 此时众人见这只鹿站在小溪之中,便再次从四周包围住它。而骑在马背上的皇帝,则是架势十足地拉开了弓箭,对准了对面的小鹿就是一箭射了过去。 可就在羽箭直冲着鹿而去,可谁知溪水中站着的鹿还没被射中,坐在马背上的皇上却是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 这一转变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那只鹿霍地往旁边窜出去,往树林另一端止不住地狂奔而去,都没有去拦着。 “皇上,”离皇帝最近的一个侍卫跳下马后,接着所有人都冲了过去。 李云锦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让自己没失声惊叫。 此时跟着皇帝的侍卫各个都面如死灰,领头的陈海见状立即叫了一个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那侍卫立即骑马离开。 肖坤见这帮人离得太远,此时又太过惊骇,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说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云锦没有开口说话,可她心中的惊骇也不肖坤少。她在宫中这么久,却从未听过皇上有什么暗疾,可方才的情况看起来,皇上就好像是突发了什么疾病,这才马上摔倒下来。 就在两人惊诧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见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等人靠近时,竟是淳王爷宋寒川。 此时两人脸上已不是面无人色能简单形容的,只怕两人心里都同时升起一个想法。 宋寒川本就见皇上带着人往这边来,有些不放心,就在不远处。谁知还真的出事了,不过他也没带多少人过来,除了先前去请他的那个侍卫外,他身边就只有徐炎一人。 “季铭今日跟着来了是吧?”宋寒川回头问徐炎。 徐炎立即回道:“就在围场里面,我这就让人请他回来。” “无须,你直接让季铭前往黄帐之中,然后通知其他人,就说皇上在打猎的时候,不慎扭伤了腿脚,”宋寒川登时冷静吩咐道。 “那咱们怎么把皇上送回去?”旁边皇上的侍卫陈海着急说道。 宋寒川环视了周围的侍卫,神色沉着冷静道:“皇上是突发疾病才从马背上不慎摔下,若是传出去,你们这些人也少不得定个护卫不力的失职之罪。所以要是不想死,就给把嘴闭紧了。” 陈海作为侍卫统领,率先说道:“王爷只管放心,属下定会约束他们。” “那就有劳陈统领了,黄帐周围都是禁卫军守卫,要让皇上悄无声息地进入黄帐,就还请你前去斡旋,”宋寒川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海被他这么一提点,饶是脸上镇定,可心底却还是少不得心惊胆战。 等他们将皇上带走后,肖坤和李云锦都不敢说话,一直等过了不知多久,两人才悄悄地站起来。可谁知肖坤一站起来,腿霍地一下就软了半截。 “皇上没事吧?”肖坤咽了咽唾沫,半晌才问道。 李云锦默不作声,可心里还是一样的担忧。如果皇上真的出事了,那么大位之争就又要掀起波涛来。别看现在肖皇后和晋王爷像是占了上风一般,可谁都知道,如果这个时候皇上真的出事,那么继位的肯定是淳王爷。 “咱们快赶紧回去吧,不行,这事我一定要和我爹说,你也赶紧和娘娘说,咱们得早些商量些对策出来,”肖坤这会是再也没有色心,一个劲地想着回去。 李云锦立即拉住他,惊声道:“你要是告诉侯爷了,咱们的事情不就瞒不住了。” “好了,表妹,此事非同小可,我一定要回去同我爹说,要不然可真的要出大事了,”肖坤倒是难得聪明一回,坚持说道。 “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李云锦如今是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谁知肖坤还以为她害羞呢,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轻声安慰道:“表妹,你只管放心,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你的。” *** 在围场里头转悠了半天,什么都没猎到的季铭,被顾十三找到,拉着他就要走。季铭立即笑道:“我这还什么都没打到呢,你要不帮我射只兔子,要不然我这也太难看了。” 顾十三见他这会还有心思打猎,立即低声说道:“快别说了,赶紧跟我走吧,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季铭见他表情这般严肃,也是一惊。 顾十三面色沉重地领着他,等到了黄帐门口,季铭这才意识到,只怕是皇上出事了。   ☆、第177章 终章 (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宋寒川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皇帝,季铭正小心地搭着他的脉搏,不过季铭的脸色却越来越沉重,沉重到连宋寒川的心情都跟着沉重了起来。 “怎么样,”饶是宋寒川这样的性格,在这种时刻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而季铭则是没说话,又将皇上的袖子往上面挽了挽,等他又替皇帝检查了眼口鼻的情况之后,才长吐了一口气,转头对宋寒川说道:“先前我就说过,皇上不适宜进入骑射这般剧烈的事情,如今……” 在皇帝要举行秋围的时候,季铭就曾经向宋寒川进言,骑射这种活动实在太剧烈,按着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最紧要的是静养。 宋寒川自然劝诫过皇上,可皇上却坚持要进行秋围,他说秋围狩猎才是皇家传统,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举行过,难不成他还真的因为一点点小病,就退缩了不成。 如今果不其然,皇上的病情真的恶化了。 宋寒川沉声说道:“如今我最紧要的是你赶紧救治皇上,不管怎么样,不能让父皇一直这么昏迷着。” “王爷,皇上的病况您也是了解,皇上身体本就不算强健,身中鸠毒,若不是您拿出解毒丸及时护住了皇上的心脉,只怕当时就……”季铭没说后面,但宋寒川却明白他的意思。 当时成王叛乱,他领兵反攻到京城,在叛乱即将要被平定的时候,成王狗急跳墙,竟是要毒害先皇,是当时的淳王爷挡在皇上面前,喝了那杯鸠毒,要不是宋寒川及时赶到,给他服用了解毒丸,只怕淳王爷当时就命归黄泉,又怎么会有后来登上大宝。 此时周围并没有多少人,也只有皇帝贴身的内侍以及贴身侍卫陈海在身边,而宋寒川看着面前躺着的父皇,突然心头一痛,当初季铭跟他说,父皇只怕熬不过两年。他一直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可谁知道如今皇上突然在马背上摔下来。 “你能让父皇尽快苏醒吗?”宋寒川问他。 季铭脸色依旧异常严肃,他摇摇头说道:“我方才给皇上探脉,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想让皇上醒来,只怕一般的药石之力已经收效甚微。” “那你要如何诊治?”宋寒川说。 季铭此时看着明黄锦被之下的皇帝,就算富有天下,可当病痛降临的时候,即便是帝王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难怪季家的先祖曾命令后代,不许做官,更不许同皇室牵扯上关系。 可偏偏季铭没有听从祖训,先是受恩与宋寒川,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牵扯到皇家秘辛之中。如今却是牵扯到这惊天的大秘密之中,如果皇上只剩下一年寿命的事情传了出去,只怕整个天下都将震动。 季铭早就同宋寒川说过,他不过是个大夫而已,并非真的有起死回生之力,可如今显然王爷已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若是他真的没办法解救皇上,只怕最后他的下场也可想而见。 “药石无用的话,那就只能以金针尝试,但若真的用金针的话,那原先的一切都会白费,我曾经将皇上身上的毒素都逼到一处。但如今金针开穴,只怕毒素会重回体内,到时候后果会更加严重,”季铭缓缓说道。 宋寒川看着他,半晌才问道:“如果用金针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只怕是王爷您能想到的最坏后果,”季铭毫不掩藏地说道,如今到了这个阶段,说好话那就是坑害自己。所以他干脆实话实说。 能想到的最坏后果,宋寒川霍然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床榻,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可他却怎么都迈不过脚,还记得季铭和他说父皇活不过两年时,他那种绝望和无助的心情。 虽然这么些年,他对父皇一直不冷不淡,甚至暗暗怪过他,就是因为他母后才会早逝。可一想到父皇也要像母后那样,永远长眠于地下,他就怎么都没办法接受。 “季铭,”宋寒川叫了他一声,可却是咬着牙,再没说出话来。 旁边的陈海看着犹豫不决地宋寒川,终于狠下心说道:“王爷,再过几个时辰,围猎就结束了,到时候众人若是发现皇上不见了,到时候只怕人心浮动,生出是非,还请王爷早做决断啊。” “如果不用金针,只用药石,你有几层把握能让父皇苏醒,”宋寒川没有看陈海,还是转头看着季铭问道。 季铭见他这番模样,知道他不能决断,他只得再点头说道:“我也只能尽力一试。” *** 这边李云锦和肖坤连滚带爬地回去了,李云锦一回去就钻进自己的帐子中,再不敢出来。至于肖坤则是赶紧找了自己的爹,威远侯年纪大了,再加上骑射本就不擅长,所以根本就没有下场。 此时肖坤急急忙忙的过来,威远侯正在和旁边的魏国公说话。原本两人是扯不上关系,毕竟一个是宋寒川的亲舅舅,一个是宋寒远的亲舅舅,怎么看都是对头。不过威远侯早年也不过就是五品小官而已,如今当了侯爷,但该拉下脸面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脸面。 他自觉魏国公的嫡女日后就是宋寒远的正妻,那大家就是一家人,所以这会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应该的。 倒是魏国公好性子,虽然不太想说话,不过倒也没让场面冷了下来。 这边几位公爷、侯爷站着,就见肖坤骑着马过来,下马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找过来,那模样活脱脱地是丧家之犬模样。 此时旁边信国公突然嗤笑一声,就是说道:“到底还是威远侯的公子孝顺,知道威远侯在这里倒是紧赶慢赶地过来,哪像咱们的儿子,围猎一开始,倒是都瞧不见人影了。” 这围猎就是比试各家公子的骑射功夫,那些公府、侯府的少爷们,各个都身手矫健,这会瞧不见人,那是因为忙着打猎去了。 倒是那边这个肖坤,不跟着一块去打猎,倒是跑来找爹,可不是让人笑话。 “爹,”旁边的几位侯爷也跟着夸赞了几句,可他们越是夸赞,威远侯的脸色就越发地难看。谁知这边肖坤理离了老远,就喊了一声爹,也不知旁边是谁没忍不住,扑哧一声暗笑出来。 结果等肖坤到的时候,就看见站在他爹旁边的几位侯爷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威远侯一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登时悔地连肠子都青了,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只怕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你怎么没去打猎?”威远侯脸红脖子粗地问道。 肖坤这会心里头烧的火急火燎的,哪还管的上什么打猎啊,所以他赶紧上前说道:“爹,我和你说件事情。” 威远侯瞧他这模样,就是冷哼,不过还是往旁边走了两步,谁知肖坤还是低声说道:“爹,这可是大事,咱们走远点,隔墙有耳啊。” 威远侯瞧他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就更加不耐烦了。不过还是真的听了他的话,又往旁边走了几步。 等周围就他们父子两人的时候,肖坤才忍不住说道:“爹,出事了,出大事了。” “有什么大事,你好好说话,”威远侯还以为他又是大惊小怪呢,忍不住斥责道。 肖坤见他还这样骂自个,就赶紧把方才在河边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他刚才看的时候,就是震惊,可这会却是一个劲地后怕,当时幸亏皇上昏过去了,要不然就凭他和李云锦两人,怎么能逃得过皇上的护卫队,只怕到时候乱刀就给他砍了。 等他说完,威远侯听的眼睛都直愣了。他半晌都没回过神,还是肖坤拽了他的衣袖好几下,喊道:“爹,爹,你可赶紧说个话,要不然咱们可该怎么办啊。” 威远侯的富贵那可是都是系在皇后娘娘身上,如今皇上宠爱皇后以及晋王爷,那他们肖家那就是止不住的好处。可要是皇上没了,这会的皇后和晋王,肯定不是淳王爷的对手。 况且方才肖坤看得那可是清清楚楚,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可是把淳王爷请了过去,那说明皇上如今周围可都是淳王爷的人。 这可太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咱们得立刻通知皇后娘娘,”威远侯虽然被惊住了,不过却不是个傻的。这会他们都没听着消息,那就是淳王爷把皇上昏迷的消息给隐瞒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如今唯一能见到皇上的,就只有皇后娘娘了。若是让晋王过去,说不定淳王爷还会假借口谕,挡回晋王爷。所以也只有请皇后娘娘亲自过去看看,才能知道皇上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可咱们这会怎么通知皇后娘娘啊?”肖坤着急说道。 威远侯立即说道:“你现在去找驸马爷,请他将此事告诉公主,再请公主陪着娘娘一起去皇上的大帐,到时候就不怕见不着皇上。” 肖坤这人也不算完全的废物点心,他爹一吩咐,就赶紧又骑马走了。 那边几位侯爷见肖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倒也没在意,这会他们可没想到,肖坤竟会带来这样重要的消息。 等何祁被肖坤找到的时候,他正在和晋王爷一块狩猎。晋王爷的骑射师傅都是京城里头顶好的,如今不过才过去两个时辰,他便已经猎到了一只梅花鹿,还有好几只獐子,和十几只野兔,可谓是收获颇丰。 肖坤一见何祁和晋王爷都在,赶紧叫了何祁。他来的时候,威远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告诉晋王爷。因为按着晋王爷的性子,一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前往皇上大帐,只怕到时候会打草惊蛇,让淳王爷有了防备,等待会皇后娘娘再过去,只怕都不好见到人了。 “表哥,你怎么不打猎?”宋寒远难得这么放松,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肖坤。 肖坤呵呵一笑,说道:“我这骑射功夫,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您就莫拿我说笑了。” 何祁见他叫自己,于是便下马让侍卫牵着自己的马,两人走到一旁,肖坤赶紧将皇上昏迷之事告诉他,而何祁也是一惊。 肖坤将威远侯的法子告诉了何祁,他沉思了片刻,便是点头,说道:“你在这里陪着王爷打猎,如今此事不能惊动太多人。我去找公主,你千万要小心。” 等何祁回去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而肖坤则陪着宋寒远继续打猎,宋寒远今个确实是大出了风头,所以这会就算换了个陪猎的,也依旧兴致勃勃。 宋妍因为昨个被皇后打了一巴掌,到今天还生气,所以连帐篷都没出去,就留在帐内。所以何祁回来的时候,很容易就找到人。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围猎不是才开始没多久?”宋妍只记得先前听到吹号声才没多久,他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何祁屏退了旁边的丫鬟,立刻对宋妍说道:“皇上出事了。” 紧接着他便将肖坤亲眼看见皇上从马背上摔下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宋妍一听这话,差点没昏过去。她拉着何祁的衣袖,要哭不哭地问道:“父皇如今怎么样了?” “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淳王爷把皇上带走了,可如今太医也没宣,皇上昏迷的事情瞒着外面还好说,可瞒着皇后娘娘和你,那可实在就说不过去了,”何祁说道。 宋妍此时已经泪眼朦胧,她点头,攀着何祁的手臂就是说道:“我这就去找母后,我这就看看父皇。” 等宋寒川派人去拿了季铭所需要的药材时,就听见黄帐外面的吵嚷声。 他眉头紧皱,正要让人出去,就听见外面的顾十三着急说道:“王爷,不好了,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原本还对皇上昏迷之事,有些半信不信地,可等她一靠近黄帐,就瞧见周围这些眼生的侍卫,以及站在门口的徐炎,登时就信了大半。 “你让开,本宫要进去见皇上,”皇后凤眸怒瞪,她本非是这般强势厉害之人,如今做出这样的姿态,也只是为了斥退徐炎罢了。 不过徐炎是得了宋寒川的命令,死守着黄帐门口,没有王爷的吩咐,谁都不许进去。 “我看你是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皇上的大帐,你一个王爷亲卫,为何出现此处,淳亲王人呢,我倒也问问他,这里到底是他做主,还是皇上做主,”皇后朗声怒道。 可偏偏徐炎就是不吭声,挡在门口,但也不退后一步。所以皇后也不好硬闯黄帐。 此时宋妍也在一旁着急说道:“母后,表哥看见的肯定是真的,母后,这可怎么办啊?” 刚开始宋妍还担忧皇帝,可当看见徐炎毫不顾忌皇后的尊贵,以一己之力挡在门口,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连她三哥身边的侍卫都可以这般无视母后和自己。要是万一父皇真的出事,这以后还有母后和他们姐弟的立锥之地了? 季铭朝着帐篷外面转了一眼,宋寒川却是冷静说:“你只管治疗,旁的有我一力担着。” 此时皇帝身边的内侍李全,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王爷。” 宋寒川坐在椅子上,此时床榻上的皇帝,脸色已经越发地苍白了。他一直以来看着父皇和寻常一样,就盲目地以为他肯定会好转,这天底下肯定能有治疗父皇的法子。 可当他真的看见父皇躺在这里,看见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的时候,这种痛苦绝望的情绪,让他无法承受更多。 显然皇后娘娘在皇上大帐的举动,很快就传到女眷帐中。此时不少女眷已经回来歇息,所以大家得了信,也不知皇后为何会在闹起来。 阿璇此时也听闻了消息,但她没有派自己的人过去,而是派了宋寒川留下来的一个小太监。自从宋寒川被册封为王爷之后,他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变成了太监。就连阿璇身边都有几个专门侍奉的太监,不过平日里头,阿璇只当他们和那些小厮一样用,这会倒是真的寻到了正途了。 这个小太监虽然机灵,但皇上的御帐寻常人,谁敢过去,也就是这会出了乱子,所以才会有人浑水摸鱼。 阿璇若不是听说事关宋寒川,这会也不会贸贸然地派人过去。 碧鸢赶紧在旁边安慰她:“王妃不要太过担心,咱们王爷肯定不会有事的。” * “来人呐,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给我拿下,”皇后见徐炎当真不让开,也是恼火了,立即吼道。 可谁知她自己喊了半天,左右却没有一个侍卫上前,而她带来的太监宫女个顶个的没用,此时也只是站在后面瑟瑟发抖。 皇后立即大喊道:“反了,反了,这是要反了天不成?” 可无非她怎么喊叫,旁边的侍卫都像是木桩子一般,丝毫不动。   ☆、第178章 终章 (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季铭满头大汉地看着床榻上的人,此时皇上的内侍李全正将皇上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将方才熬制的药汁给皇上喂了下去。不过这会皇帝昏迷着,牙口闭地紧紧的,汤药怎么都灌不进去。 就算这会灌下去的是仙药,可皇帝要是一点喝不下去,那也救不了性命啊。 所以这会李全一边抖着手一边给皇帝灌着汤药,最后宋寒川见他畏首畏脚的,实在是不耐,接过汤药碗,让他让开之后,自己坐在了旁边。 宋寒川到底是亲儿子,敢对皇帝下狠手,捏着他的脸颊两侧,就是往下面灌药。旁边的李全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抖筛似得地喊道:“王爷,王爷,你慢些,小心些。” 这睡着的皇上,那也是皇上,龙躯哪里这样好折腾的,所以李全一瞧见宋寒川这样,胆子都险些吓破。 倒是季铭还好,也就是满头大汗而已。 倒是此时帐篷外头的声音似乎小了些,帐篷也就是那么几层布料而已,就算挡着好几道门,不过隔音的效果是真的不太好。所以方才皇后在门口呵斥徐炎翻天的骂声,宋寒川是一个字都没听漏了。 这会皇后也不知道是骂的累了,还是去想旁的法子了,呵骂声倒是没有。 宋寒川将一碗药喂下去,喝了一半碗,吐了半碗。他就碗递给李全,沉声道:“再去盛一碗来。” 幸亏季铭先前让他煎药的时候,是煎了两份药量,如今李全连滚带爬地拿着碗过去,将余下的一碗的药汁全都倒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此时就听见外面声音又起来了,而且这次不单单只是皇后的斥骂声。 宋妍见皇后都指派不动这些侍卫,登时就知道,只怕这里的人如今就只听她三哥的话了。所以她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当即就回去领了自己公主府的侍卫过来。 原本皇帝的大帐,寻常是不得靠近的。可如今皇上昏迷,这里的侍卫也多是听宋寒川的,这会宋妍领了侍卫过来,竟是也没人阻止。 此时宋妍带着过来,就是对徐炎冷笑一声,问道:“我如今问你一句,你是让还是不让?” “公主殿下,皇上正在里面休息,公主和皇后娘娘这般吵嚷,也不怕惊扰了圣上吗?”徐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宋妍听到他到现在还倒打一耙,倒是好笑了,对着他就是问道:“如果父皇真的在休息,本宫自是不会打扰,可要是有心人拿父皇做文章,本宫身为公主,岂容你们这些人放肆。” 肖皇后见宋妍领了人过来,一面觉得心里有底气,可一面又隐隐有些害怕。先不说宋寒川如今是不是真的挟持了皇上,可宋妍这样带着侍卫直闯黄帐,这可跟逼宫没什么区别啊。 “二妹,你这是要做什么?”就在宋妍又让徐炎让开,他一步都未退后时。宋妍正准备带着人冲进去,就见黄帐内走出来一个人。 宋寒川身上还穿着打猎时的铠甲,银红铠甲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似乎耀目极了。一时间,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犹如战神一般,让周围的人一时间都噤声,不敢再开口。 连宋妍都被他震慑住,噤口不敢说话。 宋寒川看着穿着宫装的皇后,以及旁边张牙舞爪的宋妍,这才恭敬地冲着皇后行礼,说道:“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没想到宋寒川今日会这般客气,要知道往日宋寒川即便给她行礼,也只是一声冷冷清清地见过皇后,如今这般,倒已是行了大礼的。 所以皇后神色有些尴尬,不过如今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问道:“皇上可是醒了?” “父皇吃了点药,刚刚睡下,”宋寒川如实说道。 皇后没想到他会这么老实的承认的,当即就上前一步,着急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吃药,可是病了,为何本宫不见有人去宣太医?” “父皇不过是有些不适而已,如今吃了睡下,待休息后,就会无碍的,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太过担心,”宋寒川淡淡说道。 皇后原本还有一种尴尬,可是听着这话,又觉得宋寒川这是暗讽自己,所以当即便冷下了脸,说道:“皇上乃是万尊之躯,他的身体可是牵扯着江山社稷,本宫如何能不担心。不行,本宫现在就要进去见见皇上。” “恭请娘娘,”宋寒川安静地退到旁边,而原本挡在大帐门口的徐炎,在见到自家主子退到旁边后,也跟着退到一旁。 这变化可是太突然了,别说皇后被他这突变的态度,弄得有些发懵,就连旁边的宋妍,都用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宋寒川可不管她们,见皇后久久没有动作,还微微抬头,半笑着问道:“娘娘可是要进去看父皇,那就请吧。” 此时徐炎站在一旁,大帐的大门洞开,从皇后站着的角度就能瞧见里面的动静,外帐倒是如今只站着几个太监,并没有其他人。 但不管是皇后还是宋妍,就是不敢抬脚进去一步,就好像这里面真的挡着千军万马一般。也不知怎么的,就在宋寒川抬头时,皇后只觉得他眼神之中带着嘲讽的意思。 “本宫自然是要进去好生看看皇上,”皇后抬腿便要进去,可旁边的宋妍也不顾众人的眼神,忙是拉住了她的衣袖,显然是不想让她就这么进去。 “母后,”宋妍轻声叫了一句,牙齿止不住地上下打磕了几下,显然宋寒川这前后巨大的转变,让她忍不住地心里头忍不住打颤,总觉得这黄帐里面藏着什么陷阱,只要她们一进去,三哥就会将她们拿下。 宋寒川看着面前两个已经吓得有些面无人色的女人,登时只觉得好笑,随后又是打心里升出荒唐感来。 自从父皇登基之后,他眼看着父皇册封皇后、册封公主,甚至是将自己的表妹嫁给四弟,就算宋寒川坚信父皇日后定会传位给自己,都忍不住要怀疑,父皇是否真的对自己起了疑心。 可看见这对肖皇后和宋妍的表演之后,他突然才发现,不是父皇对自己起了疑心,而是他自己被权利冲昏了头脑了。 就算肖皇后从一个王妃成为一国之母,宋妍也被封为公主,可她们骨子里头就从来没改变,无勇无谋,即便身处高位也像是怀揣着宝藏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宝藏。 所以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足为惧,又怎么可能是挡住他前往帝王之位的前进之路。 是以宋寒川今日才突然体会到父皇的用心,只怕连父皇自己都已经预料到身体的状况,所以才会有此安排的吧。 因此这会宋寒川反倒是把自己给说服了。 而肖皇后也在克服了巨大的恐惧之后,径直迈腿进了大帐之中,宋妍虽心里头担忧,可这会也跟了上去。 肖皇后身后的宫女也都跟了上来,一行倒是浩浩荡荡地进了帐篷里头。等肖皇后自个掀了帘子,进了内帐,就闻见帐篷里头浓郁的药味。 而她一抬头,就看见皇帝贴身的太监李全这会正站在旁边,而侍卫陈海也在。至于另外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皇后也不陌生,甚至说这人她还熟悉地很,当年若非季铭出手相救,只怕她自个都性命攸关了。 所以这会她看见季铭,反倒是生出了几分客气来。 季铭也是立刻给两人行礼,恭敬道:“草民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 他作势要跪下去,但皇后已经上前一步,虽没伸手将他扶起,但却还是宽和说道:“季先生,快快请起。” 就在此时,旁边的宋妍突然轻声叫了一下,皇后被她的叫声引得转头,就看见此时躺在床榻上的皇帝,正睁开眼睛,朝着她们看。 皇后之前听宋妍说,皇上是从马背上摔下去,而且是久久都未被唤醒,因此心里头也是直打鼓,想着一个劲地往坏处想。这会瞧见皇上醒了,她反倒是先愣了一下,半晌才快步上前,就是轻喊一声:“皇上。” 肖皇后这会倒是真情实感地喊了,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见到皇上如今安然无恙,她这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皇帝显然头还昏昏沉沉的,不过他转头瞧了大帐内的人,在看见季铭之后,眼神微微一变,不过这也是转瞬之间的事情。等他看到另一边安静站着的宋寒川时,此时他已经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皇帝看着皇后激动地上前两步,而宋妍倒是有些一脸尴尬,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黄帐里头?” 未经皇上宣诏,就算是皇后都不能随意地出现在黄帐之中的。所以皇帝一问这话,肖皇后和宋妍神色都是一变。 先前她们刚闯进来,那都是确定皇上出了事,也坚信是宋寒川挟持了皇上。可如今皇上不仅醒了过来,还神志清醒,所以肖皇后和宋妍的立场登时就变得为难了。 还是肖皇后上前一步,泪眼朦胧道:“臣妾听说皇上受伤,实在是担忧,所以这前来侍奉皇上。” “呵呵,”皇帝低声嗤笑了两声,倒也不是嘲笑,不过却让皇后以及宋妍两人心头一颤抖。 就在肖皇后想着要怎么开脱自己时,就听皇帝淡淡地说道:“倒是难得你们有心了。” “父皇,”此时站在肖皇后身后的宋妍,霍地跪在了地上,低声说道:“父皇这般说,实在是折煞儿臣呢,儿臣只是担忧父皇身体而已。” 皇帝此时身体还没恢复,虽说已从昏迷之中苏醒,不过自个身子骨,他却也了解。所以他淡淡说道:“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臣妾在这里侍奉皇上吧,”皇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此时任谁都看得出,皇上确实是病了,只是从马背上摔下,按理说应该是皮外伤,可如今看着皇上的脸色,病得实在是太严重。 如今皇宫之中,宫务都是由皇后打理,但皇上的脉案却是由专门的地方保管,就连她这个皇后都不得翻看。因此现在皇后对于皇帝的身体状况,也是实在不清楚。 要不是这次肖坤偶然看见,只怕就算皇上病愈了,她都收不到消息的吧。 “朕要歇息了,你们都退下吧,”说完,皇帝便闭上眼睛,似乎确实是劳累至极。 皇后见状,也不敢再多言,福身告状便是领着宋妍离开了。而她出来之后,宋寒川却并未跟着一块出来。 宋妍回头看了一眼大帐,忍不住咬牙低声说道:“父皇也未免太过偏心了,竟是让他留下,让咱们离开。” “先回去再说,这里人多嘴杂,”皇后看了一眼,带着她就是匆匆离去。 *** 等皇后离开之后,皇帝才又睁开眼睛,他看着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过来,虽整个人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含笑喊了声:“东廷。” “父皇,”宋寒川不知道为何,此时听到皇帝喊着他的名字,就好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绝望之中。 “来,过来,到父皇身边来,”如果说宋寒川是性子冷,那皇帝就是拉不下脸面来,明明之前父子两人有无数次说话的机会,可偏偏一个两个都不愿往前走一步,所以父子情分越发地生疏,如今竟是还不如当初在淳王府的时候。 皇帝让帐内的几个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宋寒川陪自己说说话。 他问道:“我这是不是毒发了?” “不是,父皇只是太过劳累了而已,只要稍作休息,过几日身体就会恢复的,”宋寒川低头说道。 皇帝此时难得打量自己这个儿子,说实话宋寒川的长相太好,虽也是英气逼人,可是这男人长相这般出众,倒也实在是难得。从前在淳王府的时候,父子两人还有话说,如今成了皇帝的,倒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也正是他自己坐上这个位置,才知道当初自己的父皇该有多寂寞。他不过才当了一年的皇帝,就觉得周围的人一个两个都变了,就连最亲近的妻子,如今见到他也是恭敬有余,而亲热不足。 他这个年纪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可偏偏命运弄人,前头两个哥哥都没了,倒是让他捡了皇位的漏子。不过他捡了这个漏子,却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他为了先皇喝了鸠毒,自个的身子骨弄坏了。虽然宋寒川瞒着他,可这世上即便是大夫,都没有自己要了解你自己的身体。 所以皇帝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倒是比谁都要清楚。 “东廷,你是不是还在查那件事,”皇帝问他。 宋寒川霍地抬头,他睫毛又长又卷,垂下眼睑时,会挡住自己的眼神不让旁人察觉。而此时他因震惊,霍地抬起了头,倒是将自己的神情,全都漏了出来。 “是,儿臣一直不相信是韩妃害人,儿臣一直在查,若母后真的是被人下毒害死的,那儿臣就该为母后找出害她之人,以祭母后的在天之灵,”宋寒川坚定的说道。 当年肖王妃中毒,季铭亲自帮她解毒,但是那种□□极罕见,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拿到的。后来再加上韩侧妃身边的丫鬟告发她,说是她下毒毒害肖王妃,而六王爷的前面两任王妃,也都是被人毒害的。 “那你这么多年查出来没有?”皇帝问他。 宋寒川抿嘴,并不说话。追查一段陈年往事,并不简单,况且他根本无法确定两位先皇后究竟是不是中毒而死的。因为过了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再开棺验尸。 而皇帝则看着他说道:“如今我倒是告诉你,你母后不是被毒害的。” 宋寒川震惊地看着他,皇帝脸上露出点苍白的笑意,他说道:“待我百年之后,你母后自然是要和我合葬在一处的。” 宋寒川眼中陡然蒙上一阵悲哀,他的唇瓣一直在颤抖,止不住地颤抖,慢慢地连身体都开始颤抖,直到最后,他慢慢克制住自己,问:“你打开了母后的墓棺?” 若要合葬唯有移棺,此时宋寒川太过震惊,以至于他直接用你来称呼皇上。而此时帐篷之中,并没有帝王与他的臣子,这只是一对普通又普通的父子。 “是,朕打开了你母后的墓,”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寒川,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所以父皇现在能告诉你答案,你母后确实是重病去世的。” 此时宋寒川不知是心里泄了一口气,还是如何,身子也渐渐地从颤抖之中暂缓过来,找了这么久的答案,似乎突然这么容易地得到,他自己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此时皇帝面色依旧苍白,可好在他精神似乎缓和了不少。他看着宋寒川的变幻的表情,知道他也极震惊。 其实当初他在知道结果时,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一旦真的证实自己的两个王妃都是中毒而死,这对于他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巨大的嘲讽。毕竟当年他若不是因为自己克妻的名声,也不会娶了肖氏。 况且要是他真的两任王妃被人害死了,自己都不知道,那他可真是妄为宋家人。不管如何,现在这个结局已经是能保全了所有人。 “东廷,你自小就聪慧,先皇就数次跟我夸赞与你,或许在他的眼中,你比我还适合当这个皇帝,”皇帝话说的多,一个不慎,接连咳嗽了起来。 宋寒川一下就跪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可是眼中的悲哀却更甚。 皇帝看着他跪下,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可他跪地有些远,竟是没够到。皇帝轻声道:“东廷,你过来些。” 宋寒川抬头看他,可神色似乎有些抗拒,好像并不愿过去一般。他此时眼中的悲哀已经夹杂着水光。 “父皇,”良久之后,宋寒川终于开口,可是他说话的声音颤抖到极致,完全没有了平常的冷静从容,就像是个孩子,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但最终他还是跪着过去了两步,皇帝看着他,知道他心底也并不好受。不过既然已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倒不如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想来你也已经知道当初对皇后下毒的人是谁了吧,”皇帝看着他问道。 而宋寒川这会脸上已经无法露出更多惊讶的表情,或许对他来说,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更想看见皇帝好好地坐在马背上,对他说,骑马算什么,他就算到了这个年纪都能猎一头鹿。 可明明早上还那样强壮健康的父皇,此时就如衰败的树木,虽然外表没什么变化,可树心却已经被腐蚀。宋寒川忍不住垂眸,此时过往的种种,竟是在脑海之中不断地闪放。 “温氏心思歹毒,不仅谋害王妃,甚至还嫁祸她人,当初若不是我一心想要平息事端,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模样,”皇帝淡淡说道,如今说起来,反倒没了当初刚知道那么困难了。 “不过她也确实不是谋害你母后的凶手,当初她之所以毒害皇后,也不过是受了旁人的蛊惑而已。如今我那两位王兄都已经在仙逝,不过他们谁有份,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了,”皇帝说道。 其实想要查清真相并不需要很难,只要查清楚最终结果究竟对谁有利,顺着那个有利之人往下查,真相总会有抽丝剥茧的那一刻。 当初六王爷是继承大位无望的,所以王府里面的妻妾之争,无非也就是为了淳王爷这个位置罢了。 肖王妃有嫡出子,宋寒川又是嫡子,所以王位怎么看都是在宋寒川和宋寒远这兄弟两人之间产生,那么肖王妃一旦出事,对宋寒川就是最有力的。只要再设一个连环局,到时候肖王妃和宋寒川都倒下都不足为奇。 偏偏宋寒川请回了季铭,将肖王妃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也让后面的连环计划无法实施。温氏只能勉强找了韩氏做替死鬼,好在皇帝并非是心狠手辣之人,念在韩氏生有大少爷的份上,只将她送到庄子上囚禁起来。 “东廷,如今已证实了温氏只参与了谋害皇后一事,她与你母后的去世并五关系,你母后也确实是因病过世的。若是真的要怪,也只能怪父皇欠她良多。” 皇帝此话太像是交代后事,所以宋寒川跪在地上,久久都没说话,他怕自己一说就忍不住。 “好了,你先回去吧,父皇累了,”皇帝淡淡说道。 宋寒川霍地抬头,似乎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简单地就让他离开。可是此时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之前他一直忙着父皇他身体的事情,可是这世上,就算是大夫也没有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吧。 *** 等宋寒川从黄帐之中离开,回到自己的大帐之中时,阿璇这才松了一口气。先前皇后大闹黄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营区,所以连顾岚都来她这里打探消息。 好在没一会就听说皇上接见了皇后和公主,这会宋寒川回来了,想必事情已经解决了吧。 阿璇见他身上还穿着死沉的铠甲,便是上前要帮他更衣,可谁知宋寒川却一下抱住她。阿璇先是一愣,待脸颊靠在他的胸口时,他手臂的力道有些紧紧,似乎要死死地抱住自己一般。 阿璇还以为他又受了皇后的刺激,心里头万分心疼,可知道这会男人并不一定是需要你开口安慰他,说不定他就只是想要抱抱你。所以阿璇也伸手将他紧紧地拥住,宋寒川的身体很宽厚,每一次她抱着他的时候,都觉得特别温暖,特别踏实。 “阿璇,”宋寒川低声叫她的名声。 阿璇轻声嗯了一声,可他却是没了下文。半晌还是阿璇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的下颚,问道:“怎么了?” “我会永远对你好的,”虽然是承诺的话,可他说起来却那么地孩子气,阿璇登时一笑,心里又有几分确认,只怕他是真的受了刺激吧。 可谁知他下一句却又是:“所以你别离开我。” 一时之间,帐篷之内,只剩下他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听起来他似乎真的在担心,在害怕。阿璇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知道肯定是不好的事情。 就在她想说话的时候,突然身后榻上传来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随后响亮的哭声便破空而出。这可真是一下把帐篷里,略有些悲伤的气氛给冲散了。 阿璇赶紧说道:“你瞧你说这种丧气话,连咱们小石头都不高兴了。” 等阿璇过去将儿子抱了起来时,宋寒川站在一旁,看着小家伙白嫩嫩的小脸蛋,大概是闻到了娘亲的味道,又被娘亲这么哄着,脸上明明还挂着泪珠子,可却已经咧开嘴笑了。 “这小家伙,”宋寒川摇了摇头,可心底那挥之不去的阴霾,却在儿子的笑容下,挥散了不少。 阿璇见他心情似乎好转,便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他也只是摇摇头,说道:“父皇身子有些不舒服而已,并无大碍。” 阿璇见他似乎不愿意多说,也只得不问了。 等围猎结束了,众人才知道,皇上今个身子不适,竟是早早回了营帐。而等各自回来之后,皇后娘娘今日被挡在黄帐之外的事情,就风一般地吹向了所有人。 好在皇上第二日又出现了,所以风言风语也算是压下了一点。 所以一直等到围猎结束,倒是都风平浪静的。 不过阿璇却渐渐发现了宋寒川的不对劲,其实说不对劲倒也没不至于太过反常。只是他如今多待在府中,外头的应酬是能推了就尽量推了。 说实话,阿璇觉得她有点消极,可至于为什么消极,她也没问出个理所当然来。 一直等到十一月时,宫里渐渐传了风声出来,皇上的身子骨不好了。 阿璇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叫一个震惊。毕竟之前皇上身体一直很好,从未传出这样的消息,所以突然传出这事来,她反倒是没有法子。 可随后阿璇却想起秋围的事情来,以及宋寒川随后的反常来。 等到了十一月中旬,皇上已经接连数日罢朝,关于皇上病如沉珂的消息,放佛被越加验证了一般。 一直等到十一月二十七日,宫里突然来人,宣宋寒川进宫,说是皇上宣王爷进宫侍疾。阿璇大惊,当即便问,自己需不需要一同前行。 来的是勤政殿的二总管,一听她这么问,赶紧恭敬地说道:“回王妃娘娘,皇上只宣了王爷进宫。” 阿璇知道皇上生病确实不需要儿媳妇侍疾,可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中十分地不安。 而宋寒川犹如早就有预感一般,只让人收拾了几件衣裳,就跟着进宫了。 等他到了勤政殿的时候,不仅太后和皇后都在,就连宋寒远也来。 此时皇上靠在床头,倒是还能说话,只是身子太过虚弱,说上一句却要喘息上半天。 皇后在看见宋寒川进来时,脸上豁地大惊。虽然这时候皇上病重,她也忧心忡忡,但在看见皇上宣了宋寒远来时,她还心中暗喜,以为自己真的能心想事成呢。 可谁知这会宋寒川也来了。 此时太医都被屏退到外面,而在宋寒川进来之后,皇帝又将一众宫女太监都屏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家族。太后坐地最靠近皇帝,此时她面色坚毅,眼中虽悲痛,可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的无情一般。 宋寒川站在床榻的对面,而旁边就是宋寒远以及皇后,虽只有三个人,可还是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宋寒远此时眼巴巴地看着父皇,眼睛中满是仓惶和惧怕。看得出来,他也十分担忧自己的父亲。 “母后,”皇帝先是叫了一声太后,可他这一声刚叫出口,原本还表情坚毅的太后,似乎一下就崩溃了。 她手掌在不停地抖动,身上的宫装庄严华贵,可满头的乌发竟是已经灰白了一半。她送走了自己的丈夫不久,如今身上大孝还没除,就又要送走自己的儿子。明明已经尊贵至极,可偏偏接二连三地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 就连太后都不知,这究竟是上天太苛责她,还是她太贪心。 “成王之乱时,朕挡在先皇之前喝下鸠酒,若不是东廷及时给朕服药,只怕朕连登基这一日都熬不过,”皇帝看着众人,也不知是感慨,还只是单纯地回顾。 此时太后又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这种平静之中,却是带着心如死灰。而身后的皇后,脸上再也掩饰不住惊愕,而渐渐这种惊愕也慢慢蜕变成失望,那种由心底散发的失望。 “如今朕将你们叫过来,就是为了交代日后的事情,”如今皇帝倒也是坦然了,说实话当时成王之乱时,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 “皇上还正当壮年,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皇后终于忍不住了,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皇帝瞧了她一眼,却没立即反驳,而是看着了正垂着的太后。 “历来大位之争本就血腥,先皇若不是犹豫不决,也不至于发生后来那样兄弟相残的惨事,我虽没有先皇的雄才,却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皇帝的话清晰明了,刺在房中每一个人的心中。宋寒远转头看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上前一步,似乎又要劝阻皇上,但他一下就抓住了她的袖口。 皇后回转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不甘心地说道:“皇上。” “好了,我心意已决,”皇帝看了她一眼,而这一眼让皇后的心里跟塌陷了一般,原本所有的期望、野心、想法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皇帝看着众人,沉声说道:“我已决议立东廷为太子,诏书已着内阁首辅陈坪拟定,不已就将诏告天下,并举行册封仪式。” 皇后终忍不住,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宋寒川也是一下就跪在地上,以头碰地,沙哑喊道:“父皇龙体不过是偶有不适而已,儿臣不敢领受。” “另外我已留一道圣旨给太后,”皇帝没有看宋寒川,反而看着被宋寒远扶着的皇后,此时他脸上也闪过一丝无奈,不过这无奈之情一闪而过后,确实坚决:“这是一道封地圣旨。” 封地圣旨,此时皇后被这四个字一下子刺激到了,登时抬头看着对面的皇帝。 可谁知皇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让宋寒川送太后回寿康宫休息。宋寒川知父皇大概有话要交代皇后,只得起身请了太后回去。 等太后和他离开之后,皇帝这看着皇后以及宋寒川,半晌才缓缓说道:“我答应将魏国公家的嫡女赐婚给寒远,本就是希望他们兄弟能和睦相处。” 皇后此时已经浑身冒冷汗,皇上说什么,她都只是听的模样。 倒是旁边的宋寒远,此时反倒是立即回道:“儿臣一向敬重三哥,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父皇要册三哥为太子,儿臣日后定当尽心辅佐三哥。” “好、好,你能这般说,父皇心里深感欣慰,”皇帝点头。 而此时皇后依旧抿嘴一言不发,向让她死心,似乎有些难。但皇帝却是看着她说道:“这一道分封藩地的圣旨,我不仅给寒远留了一道,泰詹与绅尧兄弟二人,我也皆都留了一道。” “若是你们都安分守己,日后留在京城自然是最好。可日后你仗着自己的长辈身份为难东廷,那这道圣旨就能让寒远到藩地去,你们母子以后若是再想见面,只怕就难了。” “皇上,”在听到这段话后,肖皇后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她没想到皇上居然会这么对自己,这么对寒远,她凄厉道:“寒远也是你的儿子,皇上何至于这么偏心。” “若是你不挑拨他们兄弟关系,不鼓动寒远和他三哥对着干,朕想这道圣旨东廷也不会用上的,”皇帝既是已经下定决心,如今做起来也是干脆利落。 肖皇后还是不甘心,可就算再不甘心,皇上决定的事情,又有谁能改变。 “寒远,你要记住父皇今日所说的话,日后若你三哥登基,你定要好生辅佐他,做他忠心的臣子。你三哥并非是心狠之人,只要你安守臣子的本分,他定然也不会亏待你。” “儿臣知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宋寒远现在知道,父皇真的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世,心里面异常难过,但回话时却还是坚定无比。 他本就知道自己不是当皇上的料,若不是母后和姐姐一直执意让他自己争,他甚至连在父皇跟前表现都不会。如今父皇既已经传下话来,他一定会当好三哥的臣子。 而同样的话,皇帝也在召见温妃以及宋绅尧母子时,说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他将温妃毒害皇后的事情说了出来,让她自己好自为之。 宋绅尧一听这话,就知道父皇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他跪在地上保证道:“儿臣知道父皇的苦心,儿臣定安分守己,日后不负父皇期望。” 而温妃虽然只是被皇上挑破,可回去之后,却还是被吓得半死,竟是一下病倒了。 十二月初三,英宗崩于勤政殿,遗诏命皇太子宋寒川继承大宝。 当阿璇跪在女眷之中,听到这个消息时,耳中总有不真实的感觉。当夜,京城的第一场大雪降临,举目苍白,满城素镐。 阿璇被人请到勤政殿时,便看见身着素衣,内穿九爪金龙龙袍的宋寒川。而素衣之下,那明黄的衣裳若隐若现。 两人望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宋寒川看着她问:“小石头呢,还乖吗?” 阿璇看着他的面庞,明明还是那个人,明明昨日还见着了呢,可怎么这会看着,就好像已经换了一个人似得。 她等了好久才开口问:“你还好吗?” 宋寒川霍地眼中一花,他伸伸手,柔声说道:“你过来。” 当他抱着阿璇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眼眶一热,原本死死压制的柔软一下子击破外面的硬壳,“阿璇,我以后便是无父无母之人了。” 阿璇眼泪刷地一下落下,她没有体会失去至亲的那种心痛。可如今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痛苦,就算此时他已经权倾天下,富有九州,可他的内心依旧在为失去自己的父亲而悲痛。 她哽咽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还好还有你,”宋寒川紧紧地抱着她,心中却忍不住地欣慰,“幸好还有小石头。” 阿璇抱着他,轻声说道:“还有一个呢。” 宋寒川本沉浸在悲痛之中,在听到这话时候,先是一愣,好半晌才松开她,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的小腹,“还有一个吗?” “父皇不在了,我也很难过,可你还有我,还有小石头,还有这小家伙。” 阿璇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宋寒川久久都未说话。 待一月守制欺满,新帝临朝,册太后为太皇太后,册皇后为皇太后,册淳王妃顾氏为皇后。 一月后的封后大殿之中,当新帝亲自扶起面前的皇后,身后百官朝拜,贺声震天。 你我终携手,看尽这天下繁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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