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文内容由【天煞孤星】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剑三+陆小凤同人)抱剑观花》 作者:苏绾   简介:   君迁以为带着游戏的系统穿越是金手指,更别说自己怀里还揣着刚入手的橙武鸿雁,但……在她听到系统无耻的声音、看到自己全部被清零了的技能熟练度和一片灰色的技能栏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还是太高估了剑三的下限和节操——所以当知道这是陆小凤世界的时候,她反而就淡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是,作为万花谷里的一朵萝莉花,这辈子她还有希望长大么?   1、CP庄主   2、女主万花,主修离经   3、没玩过剑三不影响阅读,请放心入坑   4、谢绝扒榜   ☆、初遇   三月,江南。   床上躺着的男人看起来约莫是三十岁许,脸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虚汗,但即使是在病中,却也能看出他魁梧的身形和满身结实的肌肉,枕边银色的剑鞘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耀眼——这一切,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是一个见惯鲜血的江湖人。   和这冷峻而静默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在床边站着的一个少女——看起来大约是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明明该是最活泼娇俏的年纪,却偏偏是着了一身略显厚重的墨色衣衫,让她看起来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但也并不显得呆板木讷;系在腰侧的玉笛长约一尺,通体莹白润泽,一端雕出的鸿雁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男人身上有些迫人的气势似乎并没有对少女造成任何影响,毫不在意地伸手搭上了男人的手腕,眉头微蹙,旋即又立时舒展了开来。   “君姑娘,”再怎么不普通的人也都是惜命的,男人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直直地盯着少女的脸,神色中带着难掩的紧张,“我的病……”   “放心,我能治,”少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打开摆在案边的药箱,取出惯用的金针来,“就算你觉得我这么一个小丫头不可信,也总该信花家才是。”   江南花家,自然是没什么可怀疑的,男人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顿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之前浑身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渐渐舒展,却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先前藏在心里的不信任竟全数都被眼前的少女看在了眼里,一瞬间就显得尴尬了起来,张了张口正想解释些什么,却见少女已经拈了金针在手,另一只手抬手就掀了被子、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男人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金针已然落下。   动作利落、认穴精准,绝非庸医——男人虽然不懂医术,但大夫总是见过不少的,再加上习武之人本能的直觉,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最后半分忐忑也终于随着这第一根针的落下而烟消云散。   把男人的惊愕和放松统统看在了眼里,少女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手上却是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有条不紊地施着针,直到……房间门被一阵风吹开,随即就是一股杀气直冲而来。   少女的手顿了顿,将最后一根针落下,不紧不慢地转身看向门口的男人——白衣如雪,凛冽似剑。   脑中忽然有“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西门吹雪支线开启。】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人是西门吹雪,你的解释来得真是时候。】少女近乎习惯性地在心里吐槽,面上却是分毫不显,镇定地看着白衣的男人一步一步地向床边走来。   又是“叮——”的一声:【歧视残疾人,侠义值减一百。】   【……你狠!】少女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因为那道杀气的却来越近而没什么心情把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继续下去,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上了腰侧的玉笛——虽说以西门吹雪的行事,自己多半是没什么危险的,但……总要以防万一不是么?   “你是什么人?”躺在床上的男人动弹不得,浑身的肌肉却是在一瞬间绷紧——别说他如今卧病在床毫无还手之力,以眼前这男人身上的杀气和通身的气势,即便是他全盛之时,只怕对上他也没有多少胜算可言。   “杀你的人。”声音清冷,不带丝毫起伏。   “为什么?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从无仇怨……”   话刚说到一半,就已经被人冷冷地打断——是西门吹雪开了口,他只说了两个字:“梅善。”   梅善,人如其名,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善人,仗义疏财、乐善好施,也是他曾经的结义兄长——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两个月前,他杀了他,为了他的万贯家财。   “你是他的朋友?”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床上的男人神色一松,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希望,可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西门吹雪已然伸手按上了剑柄……   “等等!”被两人有意无意忽略了的少女却就在这时忽然开口,西门吹雪的动作微微一顿,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玄衣少女。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实在是相当讨喜,也或许是西门吹雪如今也才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少女发现眼前这人比起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实在是要温和了不少,至少现在……他居然在动手前还能有耐心停下来看自己,实在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他是我的病人。”少女挡在床前,毫不畏惧地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白衣的男人,在气势上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你要救他?”   【敢拦西门吹雪,你脑子进水了?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的时候路过随手救一把也就算了,有人追杀你还偏往上凑,姑娘咱能不这么圣母么?想死也找个体面点的死法成么?】   【多少侠义值能换你一辈子闭嘴?能的话不用提示了,直接扣。】   【……你狠!】   “他是我的病人,只要我还没死,自然都要救他。”在心里把对方噎得哑口无言、总算是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少女这才轻笑着开口,握着玉笛的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渐渐加重了力道,很显然已经全身心都戒备了起来,“等我救了他之后,他就不是我的病人,你们之间的恩怨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病人你别想动,但等他跟我没关系了,随便你对他要杀要剐,我什么都懒得管。   她只是采药回来的时候刚巧路过,得知此间主人病重,这才主动上门医治,先前倒是和这人素不相识,现在看到了西门吹雪,自然明白这人多半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是死有余辜。但既然他现在是她的病人,她就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她眼皮底下被人杀了,虽说她怎么都不可能是西门吹雪的对手,但也正因为来杀他的人是西门吹雪,她反倒没有那么紧张了——先不说西门吹雪的脾气虽然怪了些,但一向都有自己的准则,杀人在他看来实在是一件无比神圣的事,单看这躺在床上毫无半点还手之力的男人,恐怕也就很难引起他的兴趣。   少女的话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以至于连西门吹雪也少见地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视线划过少女腰侧的玉笛和捏得有些发白的手指:   “多久?”   少女笑,转过身去一根一根取下男人身上的金针,语气一下子就随意了下来:“七天。”   西门吹雪点头,转身就走:“七天后,我再来。”   ……   七天后。   曾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男人此刻面色红润、吐息绵长,却因为被点住了穴道而无法动弹分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玄衣少女,七日前表现出的那种和善和耿直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怨毒,少女却似乎是浑然不觉一般,步履随意地走到床边,伸手搭上他的手腕,半晌之后点点头,这才终于抬了手——没办法,虽说她的意思的确就是想让西门吹雪七天后再来杀人,但她也完全没想到西门吹雪居然这么放心,那天甩手走人之后愣是再也没出现过,也不怕人跑了。   话又说回来,要是人真的在这七天里跑了,估计以西门吹雪的轻功想要追上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自己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更重要的是……连个人都看不住,传出去简直就是师门的耻辱!幸好自己虽然武功不济,但点穴的功夫本就是师门绝学之一,制住个把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现在嘛……七天的约定可是已经到了。   少女的眉间渐渐染上几分饶有兴致的笑意,运气凝于指尖,抬手点上男人身上的几处穴道,男人不由自主地轻出一口气,在察觉自己已经再次能够活动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抄起枕边的剑,下一刻只听得动作间带出的劲风混合着衣料摩擦的“刷拉”声,男人甚至连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就已经从打开的窗口中翻了出去,一眨眼就已经没了人影。   少女看着窗外的方向眨了眨眼,背起药箱,转身跨出了屋子,一抬眼就撞进了站在院中的男人那清冷的眼底,一瞬间的失神过后,少女嘴角微扬,继续抬脚往门口走:   “刚跑。”   西门吹雪点头,却没有说话——屋子的门并没有关,刚才的情景他全都已经见到。   说了话却没有得到回应,少女也不在意,同样点了点头,越过他就要继续往前走,却忽然听见那道清冷的声音从自己背后响起:   “西门吹雪。”   少女微愕,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回头,那抹白色的人影已然没了踪迹,当下笑着摇了摇头,平素系在腰间的玉笛此刻却在指尖灵巧地转动翻飞着,清脆的笑声在这院中一点点弥散了开来:   “万花谷,君迁。”   【哼!也不怕人跑了他拿你开刀!万花谷的人,真是永远都这么任性!】销声匿迹了几天的声音再次在脑中响起。   【多谢夸奖。】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了~   万花萝莉长这样:   背面(这套是万花入门的半夏套,没找到正面的图,所以上一张正面的就用同模的代替一下,反正也就是颜色不一样~):   ☆、归家   既然已经到了江南,那自然就都是花家地界,君迁仰头看了看太阳,估摸了一下路程后就翻身上了马,毫不犹豫地往桃花堡的方向绝尘而去——离家日久,她也有些想家了。   如果说这突如其来的穿越和游戏系统对自己真的有什么优待的话,大概唯一的一件就是把自己穿越过来的地点设在了江南花家的门口。   她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一天,上一秒她还在《剑网三》的游戏里开着自己的万花号、兴奋地摸着刚入手的八十级万花治疗橙武鸿雁,下一秒就立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知。等到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江南的花府之中了,手中握着的却正是玉笛鸿雁——据说是那一日花满楼清晨出门,“见”她倒在花府门口,便带她回了家里。时至今天她仍旧不知道这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记得五年前她刚一清醒,就听到脑中响起了一声【系统初始化成功】的提示音,然后就是那个有些机械化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告诉自己穿越了——带着剑三的系统,穿越到了陆小凤的世界,更重要的是,彼时彼刻,她,或者说她这具身体的设定,只有六岁。   君迁唯有【呵呵】以对。   托剑三美工的福,人设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六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精致可爱,生了七个儿子却始终没有女儿的花夫人一见她就爱不释手,当即就拍板收了她做养女。花夫人待她极好,不,不只是花夫人,花家一家人都待她极好,五年来,她也早就已经把花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反正,从前没穿越的时候也没什么人在意她。   【什么叫唯一一件优待?带着游戏系统穿越,这是金手指中的金手指,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把我所有的技能熟练度都清了零,而且技能栏一片灰色一个都用不了,这就是你所谓的金手指?】君迁冷笑,【哦对了,还有随意克扣我的侠义值,我真是深感荣幸。】   侠义值,是剑三货币中的一种,一般通过完成日常任务和击杀副本首领获得,可以用来购买团队副本中BOSS掉落的紫装,而且都是属性相当不错的套装——自从穿越,日常任务和副本自然是全都消失,但偶尔君迁救了人、行了善,系统也会奖励一定的侠义值,虽然每次都不是太多,但五年下来倒也零零总总地攒了不少,陆陆续续地换了几件治疗的装备。她穿来的时候恰逢新副本刚刚开放,新出的套装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多看上几眼,现如今没了副本,通过侠义值购买显然就是君迁唯一能获得新装备的途径了——君迁自然是对系统的恶意克扣相当不满。   【……技能是因为……系统初始化啊我一开始就说过了!】略带些机械化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明显地有些心虚,至于侠义值,根本就是提都没敢提。   【呵呵。】   【我靠你呵呵是什么意思?】自诩高度智能化的系统瞬间炸毛了,【每一句呵呵背后都是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你知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君迁嘴角的笑带出的弧度渐渐拉大,【初始化是指回到默认值或曾经备份的数据,而不是全部清零,你别忘了,我是理科生。】   先前还跳脚炸毛的声音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好半天,才终于又有了动静,却是没有了平日里的趾高气昂:【好吧……那时候,确实出了些问题,但是我也已经补偿了!年轻了十几岁不好么?你以为你背包里那一摞完整无缺的《万花秘笈》是谁都能有的待遇吗?!】   【嗯,谢谢。】   君迁这次倒是没有再讽刺,反而很是坦然地对它道谢——年纪的问题她倒是不太在意,但是按照剑三的剧情和背景设定,《万花秘笈》共分为《总纲》、《武经》、《棋经》、《书经》、《医经》、《琴经》和《杂经》七部,是隐居在万花谷的能人异士们耗十年之功呕血而成,内容博大,所蕴精深,如今,一共七册,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的背包里,一页不缺、一字不少。万花七艺——琴棋书画医工花,君迁曾经对着电脑屏幕垂涎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居然真的会有机会去修习,所以即便是这系统再不靠谱,在这件事上,她还是不得不认认真真、发自内心地说一声“谢谢”。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和君迁相互吐槽的节奏,这一次难得被好言相待,那头的系统居然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静默了片刻,然后君迁就听见自己的脑海中想起了一阵的咳嗽声,带着浓浓的尴尬和无措,如果他有实体,君迁几乎都已经可以脑补出一个小少年因为害羞而面红耳赤地不断咳嗽试图掩饰的场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傲娇什么的,偶尔也真是挺可爱的吧?   ……   回到花家之后的生活又开始恢复到了往日里的平静,炮炙处理完了采回来的药材,君迁再次一个人窝进药房里,从背包里找出了《万花秘笈》中的《医经》和针灸铜人。   君迁刚穿来的时候不只技能熟练度全部被清零,甚至连技能栏都是一片灰色、一个都用不了,不过好在有《万花秘笈》,君迁心里虽然有些遗憾没有金手指,但却也并没有太过介意,干脆就老老实实地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学医。但神奇的是,每当她从《医经》中读懂一段并且顺利使用出来之后,技能栏里相应的技能就会亮起来,变为可以释放的状态,每使用一次则会增加一点熟练度,达到了一定熟练度之后技能等级就会上升——就和在游戏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因为只有凭自己的理解和努力完全学会之后才会激活技能,比起直接带着完整的系统要辛苦太多,但如果给君迁选择的机会,她仍旧更喜欢现在的模式——毕竟,只有真正理解了、吃透了的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他的,都是外物,太不可靠,说不定哪一天就都失去了。更何况……万花的技能里,可不包括诊脉开方,这些都是需要她自己实打实去学的。   【我说……姑娘你能不能偶尔抽空也练一下武功?你知不知道那本《武经》是多少人垂涎的对象!你就这么干看着它窝在你背包的角落里?】   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不斜视,运气凝于针尖,果断利落地将金针刺入铜人身上的几处穴道,满意地看到技能列表里原本被灰色笼罩着的“握针”的图标一瞬间被点亮,君迁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喝了口水,这才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句:   【贪多嚼不烂。】   她倒也并不是不想习武,毕竟这是武侠世界,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可光是现在的一部《医经》对她来说就已经有些吃力,五年的时间也不过就堪堪啃完了一半,离经易道心法下的技能列表里还有一小半图标是灰色的,如果再分出些时间来练武,那最后恐怕也只能是“医不成,武不就”,滥而不精。   剑三中的每个门派都有两种内功心法,像是万花谷,就有花间游与离经易道之分,前者输出,后者治疗。君迁向来都是主修离经,即便是现在莫名其妙地穿越了,也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医术。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代入感太过强烈,但自从玩剑三这个游戏开始,她对医术和医者好像就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   【你真的不打算试试花间?】系统有些不甘心地继续循循善诱着。   君迁点头,丝毫不为所动:【没看见我的门派称号是杏林么?专注离经三十年!】   【叮——】久违了好些日子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您的离经易道心法已被封,无法运功。】   随着提示音的响起,技能列表里好不容易才点亮了的一大半的图标一瞬间全部又再次灰了下去,君迁浑身一震,几乎是有些失控地拍案而起:【你想怎么样!】   【尊敬的玩家,您的花间游和离经易道心法等级差距过大,不利于可持续发展,请尽快提升花间游心法与其心法下招式的等级。】   机械化的声音,格式化的措辞,但就算听起来再死板再严肃,也无法掩盖这根本就是系统的恶趣味的事实——【什时候开始剑三居然要求双心法一定要同时修炼了?我玩了这么久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规定!】   【你当然不知道了,】带着些金属和机械音色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得意,【我可不是以前那些低级的程序,看到没有,爷是智能的!】   【智能?我看你是智障!】   【叮——屡教不改,再次歧视残疾人,侠义值减两百。】   【你他……】君迁觉得自己虽说性格算不上多好,但一直都是个很有素质的人,这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有了爆粗口的冲动,一句“你他-妈的”在喉咙口哽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可才说了两个字却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简直就是白送给系统一个再次克扣侠义值的好借口,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手上的帕子也早就已经被捏得变了形,这才终于硬生生地把后两个字给咽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问:【怎么样才能解封?】   【花间游心法下的技能激活至少三分之一。】系统机械化的声音里依稀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算你狠!】   墨衣的少女闭上眼,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药房的门拂袖而去——不就是练武吗?那就练好了!早晚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同时在更两篇文,然后还有一篇出版的稿子要整理修改,所以估计赶不及日更,但是隔日更是有保障的,只要有时间的话,我都会尽量码字加更的~打滚求包养!(放暑假了但是回家的时候把鼠标落在寝室了,于是笔记本用得好捉鸡QAQ)   万花80级治疗橙武鸿雁:   ☆、再遇   君迁现在终于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了点穿越女主的特质了——她刚刚背着药篓从山上下来,远远地就看见了山脚下那一抹白衣,那种纯粹的白、那种凛冽的气场,简直就要晃瞎了她的眼睛。   陆小凤的原着君迁从前是看过的,虽然年头有些久了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但她记得原文里确确实实白纸黑字地写过西门吹雪一年出门的次数不会超过四次、每一次出门都是为了杀人的是吧?而至于她自己……每年更是就出两次远门到山里采药,居然连这样也能遇到西门吹雪,与其把这样的巧合归结为缘分,君迁觉得还不如说是所谓的“穿越光环”来得更科学些。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不是被他追杀,遇到西门吹雪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至少光这么看着,还是相当赏心悦目的。墨色衣衫的少女笑了笑,稳了稳背后背着的药篓,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山脚下走。   西门吹雪果然是出门杀人的,君迁走得近了,才看见他的脚边正倒着一具男人的尸体——看来这次这个的轻功相当不错,都已经能跑到这山里来了。君迁无声地叹了口气,正琢磨着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识自己、要不要打个招呼,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张英挺俊美却略显苍白的脸。   君迁愣住。   也许是因为西门吹雪在她的印象里从来都是强大的代名词,更或许是因为原着根本从来就没有提及过,以至于身为医者的君迁在这个时候居然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终于恍然大悟地意识到——   原来剑神西门吹雪也是会受伤的。   “那边有间茅屋,是我每年来采药的时候住的。你要不要跟我去上些药、调息一下?”   距离上一次在江南的相遇,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多。少女的身量似乎是稍稍长高了些,但看起来仍旧还是娇小得很,五官依然精致可爱,和两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让西门吹雪很顺利地就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颇为有趣的小姑娘的身影。   抬眼顺着少女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就有一间茅屋的轮廓若隐若现,运功感觉了一□内并不顺畅的内息,又看了眼少女隐隐带着忧色的眼神,清冷凛冽的男人点了点头。   少女的身量很是娇小,背上背着的药篓却大得有些离谱,从背后看去,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遮住了,药材虽然不重,但整个药篓的体积毕竟太大,小姑娘没走几步就要伸手到背后扶着药篓稳一稳,看起来莫名地有些滑稽,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走着,气息却是不自觉地稍稍柔和了些许。   君迁依稀记得原着中西门吹雪说是“七岁学剑,七年有成”,今年他似乎是二十岁吧?君迁一边搭着他的脉,一边偷偷抬头瞄了眼西门吹雪的脸,有些不确定地估计着,不过不管具体是几岁,这几年他剑神的名头在江湖上越传越响,早就已经是无可争议的顶尖高手了,能让他伤成这样,这次这一个也实在是挺不容易的。   西门吹雪的胸前的衣料已经被划破,虽然外衣还是白净如雪,但透过衣料的裂口还是隐隐能看到内衫上殷红的血迹,君迁没犹豫,直接就抬手解开了他的衣服。   男人精壮结实的上身很快就裸-露了出来,他的肤色很白,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一身肌肉的线条很是流畅匀称,饶是身为医者的君迁早就已经见惯了病人的身体,这时候也实在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赞叹了一声,找出金疮药和纱布,动作娴熟地替他处理好了伤口,想了想,又取了金针帮他把内息稍稍理顺一些,这才大功告成地舒了口气,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幽深却平静无波的眼神,心中顿时就是一凛——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没经过他同意就脱了他的衣服,所以他觉得自己受了轻薄,不高兴了?这不合理啊……不是说他每次杀人前都要包了青楼的头牌伺候他焚香沐浴的么?对于被女孩子看光这件事,应该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才对,还是说……是因为自己不如青楼的头牌漂亮?   君迁难得有些不着边际地走了神,低着头有些纠结地想着着,一直到西门吹雪清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   “你的内息,与上次不同。”   低着头走神的少女微微一怔,被头发挡住了的耳尖一瞬间有些尴尬地烧了起来——果然西门吹雪根本就不在意什么看光不看光的,自己这是瞎琢磨什么呢!   “我师门有两种心法可以同时修习,一名花间游,擅攻,一名离经易道,内劲温和中正,长于医治。之前上山的时候怕山里有野兽出没,所以用的是花间游的心法。”君迁一边镇定自若地解释着,一边在心里恨得直咬牙,简直恨不得把系统拖出来揍一顿——大概她在学武上真的是没什么天分,当初花了五年能学完一大半的《医经》,现在都两年过去了,花间游心法下的技能才刚刚激活了五分之一都不到,离经易道下的图标都还是一片灰色没能解封。哪里是什么因为怕野兽出没才选择了花间心法,根本就是迫不得已!   不过幸好,心法被封并不影响她继续看医书和诊脉开药以及针灸,刚才给西门吹雪施针用的就是普通的针灸,效果虽然比不上万花谷的太素九针,但对他的伤势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帮助的。   疑问得到解答,西门吹雪点点头,穿回了衣服盘膝坐好,闭上了眼睛开始运功调息,再无多言。   ……   茅屋是君迁第一年出来采药的时候,陪着她一起来的花家几位兄长们替她盖的,虽然稍有些简陋,但桌椅床榻、包括炊具灶台都是一应俱全。只是君迁一个人的时候向来都懒得做饭,多半是啃干粮了事,不过考虑到这次还有西门吹雪这个受惯了服侍的庄主大人在,再加上他又是伤员,君迁想了想,到底还是趁着他调息的时候出了门,想着去抓几条鱼回来做个鱼汤什么的加个餐。   去河边的时候经过了先前遇到西门吹雪的地方,之前的那具尸体仍旧还是静静地躺在地上,血已经止住,但身下的泥土还是已经被鲜血染出了一小片暗红色的痕迹。君迁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又折回了屋子里,取了自己采药用的小锄头挖了个坑,把人埋了进去。   西门吹雪追杀的人,当然不会是什么无辜的好人,君迁不同情他,但……身为医者,就算是早就见惯了生死,看着眼前了无气息的尸体,多多少少也仍旧还是有些唏嘘,但,也仅只是唏嘘而已。   墨色衣衫的少女盖上土压实,没有立碑,没有留下任何记号,就这么转身离开。   君迁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已经渐渐开始脱离了掌控,向着她难以预料的方向脱缰而去。她原本以为路上遇到西门吹雪就跟捡了个普通的病号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直到现在,吃过了晚饭之后她点了灯开始整理白天采到的药材,西门吹雪就坐在一边的榻上翻阅着她随手放在一边的医书,气氛安静却又无比自然,没有半点尴尬,少女整理着药材的手微微一顿,忽然就有些失神了起来。   君迁知道自己的性格其实算不上多好,虽然因为学医让她的脾气比以前要温和了不少,但也还是一直都不太习惯长时间和别人同处一室,尤其是……西门吹雪这样一个一共也只见过两次面、几乎可以被称作是“陌生人”的人;更何况,西门吹雪本身也是个清冷孤僻的人,身上的气场又强,她以为他们两个人都会觉得不自在的,但事实上,并没有——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没有任何不自在、没有任何违和感,谁也不打扰谁,各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但又让她觉得很放松,甚至觉得有些理所当然,就好像……这样的相处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一样。   君迁回头,男人的轮廓在灯光下看起来似乎是比白天要柔和了不少,目光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即使是受了伤,背脊也永远都是挺得笔直,少女的视线渐渐下移,男人白衣上那一道明显的裂痕顿时就闯入了视线中,君迁一个没忍住,终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西门吹雪当然是不会在身上带着换的衣服,她这里也更加没有男装,于是西门吹雪上好了药,就只能又把那身被剑划破了的衣服穿回了身上。之前君迁还没注意,但现在这么一看……清贵冷峻的男人白衣如雪,姿态优雅,偏偏身上的衣服却破了这么大一个洞,实在是太过违和,让人忍俊不禁。   “咳咳,”少女看着放下书往自己这里看过来的西门吹雪,忍住笑意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略微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试探性地开了口,“你衣服破了,要不我替你补一下?虽然女红什么的我不太擅长,但也还凑合。”   【哟,姑娘你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这种时候,某个讨人厌的声音从来都是不舍得错过的,【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不会话又说回来,这样都能在路上遇见,真是缘分中的缘分啊!不顺便攻略一下简直就是暴餮天物啊是不是?】   【你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没有把庄主写崩- -庄主大人都已经贡献出上半身了!半果了有木有!你们还不包养我么?霸王们还不冒个泡么?【咬手帕QAQ   ☆、杀气   这是一天之内第二次看见西门吹雪裸-着上身了,再加上现在又是在晚上……披着萝莉皮的君迁姑娘终于也开始觉得压力有点大了起来,不敢再多看,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替他补衣服。   君迁这头难得地有些尴尬,坐在另一边的男人却仍旧是一派从容镇定,没有半点的不自在。屋子里的灯光还算是亮堂,娇小的少女坐在桌前,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衣服和针线,认认真真地在替自己缝补着衣服。西门吹雪放下书,视线在少女精致的眉眼间略作停留,很快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书上。   缝衣服并没有花掉君迁太多的时间,但最后缝完以后的效果也就如君迁自己所说,并没有什么精致出彩的地方,只不过也就是马马虎虎凑合着而已——毕竟绣花针和针灸用的金针虽然都是针,但对于君迁来说,差别也实在是大了点,至少金针她能用得如臂使指,但绣花针……偶尔一不小心还是会扎到自己的手。   西门吹雪用的衣料当然都是最上等的材质,君迁放下针,看了看被自己补好的裂痕,价值不菲的布料上那一圈圈还算整齐的针脚怎么看怎么违和。少女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返工重新缝一遍,但一想自己的水平也就这样了、再返工多少次反正也绣不出朵花来,干脆也就绝了这个念头,直接就伸手把衣服递给了坐在一边的西门吹雪。   男人接过衣服,视线在新添的线头处微微一顿,很是干脆利落地披到了身上穿好,刚整理完衣服,一抬头,就对上了少女那双清亮有神的眼睛——因为身高差距的关系,她正仰着头,视线直直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虽然没有说话,神色也很平静镇定,但西门吹雪还是莫名地从她眼里看到了某种类似于期待,或者说……像是期待着夸奖和肯定的意味?   无论是两年前第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后的现在,这个叫做君迁的小姑娘的行事态度似乎总是有一种超乎她本身年龄的味道,并不是说她有多么沉稳,相反,看得出来,她其实相当任性妄为,但却又绝不幼稚,她周身的那种气质和性格,始终都不像是一个刚过十岁的小女孩所该有的,但现在……这么一副“邀宠”的样子,却又好像终于能和她的年龄对上了号,意外地适合她。   西门吹雪握着书的手顿了顿,伸手覆上了少女的头顶,只轻轻揉了两下,就已经再次收了回来。   君迁一瞬间呆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脸面无表情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继续一脸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只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西门吹雪是会揉小女孩头发的男人?!   【人家西门吹雪现在也还年轻嘛,当然就没有剧情开始的那时候那么冷了。】看了半天戏的系统终于在这时候又晃晃悠悠地出现了,一出声就是满口的鄙视,一副“这你居然都不知道”的口气,立时就把君迁被雷劈德不知道碎成了多少块的神智给拽了回来,【我刚刚就说了,真的不考虑攻略一下?在剧情开始前攻略,那可就是不删档内测!怎么样?来一发吧少女!】   【我现在攻略他?】君迁微微低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的短手短脚,以及……平坦无比的胸前,【你是在暗示我,西门吹雪会是个萝莉控?】   【这……咳咳,不早了,我先睡了啊!你们也早点睡。】   【……】君迁对系统这么一个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借口表示默然无语,并在心底对它致以了最深切的鄙视。   不过鄙视归鄙视,被系统这么一插科打诨,君迁总算是也缓过来了,抬眼看了看自始至终都若无其事看着书的男人,撇了撇嘴,也不再多话,起身正准备继续去整理药材,却忽然就被叫住。   “君迁,”西门吹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多谢。”   君迁脚下一顿,微有些意外地愣了愣,随即就回过头,对着男人笑了起来,无比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道谢:   “不客气。”   ……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另外还有一章矮榻,说实话,君迁自己其实是很想睡床的,但考虑到西门吹雪现在还是个伤员、又默默地估计了一下自己和他的身高,万般不舍之下,终于还是决定把床让给西门吹雪,自己这五短身材的,还是去矮榻上凑合凑合算了。但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西门吹雪看了一会儿书后,就又坐到了榻上开始打坐,一直到君迁收拾完药材准备熄灯休息,他还是没有丝毫结束的意思。   君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吹灭了灯,爬上床盖好了被子,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睛睡觉——至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最应该担心的安全问题……开玩笑,有西门吹雪在,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是她想对他做什么,武力值差距悬殊也是硬伤。   【等等,姑娘你这句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你不是睡了么?】   【……】   君迁这一晚睡得很好,醒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西门吹雪的身影,君迁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地穿好了衣服,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不远处那个白衣的身影——看来他的伤好得很快,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这是君迁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见他用剑,剑风所过之处,带着凌厉的杀气和锐意,而当他握着剑的时候,他本身也就像是一柄出鞘了的利剑,锋锐无匹,杀意凌厉。但那种杀气,却又并不是那种嗜血或者暴虐的杀气,而是和他的白衣一样,无比的纯粹——只是为战而战,因杀而杀。   君迁记得以前曾看过另一部武侠小说,形容主角时曾说他是一个“把杀气升华成了高傲”的男子,她觉得或许西门吹雪也是相类似的——他把身上的杀气,升华成了他的“道”。   君迁没有走近,只是靠在门边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勾了勾嘴角,把早饭和作为午饭的干粮都放到了桌上,背起药篓一个人进了山——西门吹雪有西门吹雪的“道”,她君迁也有自己的“道”要走。   ……   秋日的白天不算太长,此刻已是夕阳西斜,晚霞染红了大半个天空,却还是不能阻挡渐渐变得越来越暗的天色,西门吹雪收剑入鞘,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茅屋,顿了顿,视线又再次落在了眼前的山上——君迁还没有回来。   比起昨天她下山遇见他的时间,已经晚了足足半个时辰。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西门吹雪看得出来君迁虽然骨子里是个自负的人,却同时也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自大——山里的晚上很危险,君迁的武功并不算太好,以她的性子,一定会赶在天黑前下山,差不多……就该是昨天的那个时辰。   但事实上,现在天已经快要完全暗了下来,她却还没有回来。   西门吹雪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再次看了眼植被茂密的山头,终于还是抬了脚往山里走。可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就跳出了山林的遮掩出现在了视线中,正一瘸一拐地往茅屋的方向走。   西门吹雪停下了脚步,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少女的身上没有移开——她右脚的脚踝上,缠了厚厚的一圈纱布。   君迁似乎是有所察觉地抬起了头,正对上了西门吹雪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莫名地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把右脚向后缩了缩,讪笑了两声:“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所以就晚了一……”   “晚了一点”的“点”字还没出口,君迁忽然就觉得背后一轻,下意识地回头想去看背上,才发现原本背在背上的药篓不知怎么地就到了西门吹雪的手里,君迁愣了愣,仰起头笑:“谢谢。”   男人没有说话,再一次扫视了一眼她的脚踝,轻轻松松地拎起药篓,转身就进了屋子。   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清冷,君迁也不在意,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弯了弯嘴角,一瘸一拐地也跟着一起进了屋。   “之前发现了一棵灵芝,位置稍微陡峭了一点,去采的时候有些费力,所以就没注意到有蛇……”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解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君迁一想起刚才在门口的时候西门吹雪看向自己脚踝的眼神,进屋坐下之后,一边解下纱布重新处理伤口,一边还是本能地向他解释起来,“虽然挺毒的,不过我已经解了,过几天就好。”   ——话又说回来,这次出门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等自己伤好了之后,差不多也是该回去了。   意料之中地,西门吹雪并没有说话,神色却是渐渐柔和了下来,君迁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男人清冷的声音却又毫无预兆地忽然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这里已经临近塞北,你可以去万梅山庄养伤。”   哎?这算是在邀请自己?作为自己之前替他疗伤的回报么?君迁稍稍有些犹豫,看自己这伤,暂时是不可能再到山上去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但如果是去万梅山庄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压力有点大……“方便吗?”   “万梅山庄有很多医书。”   “快带我去吧庄主!”   作者有话要说:  拐回家了~我感觉OOC了怎么破QAQ   PS:“一个把杀气升华成了高傲的男子”,说的是我的大本命——《四大名捕》里的无情~   ☆、回庄   虽然已经决定了去万梅山庄,但毕竟已经入夜,这山脚下又是荒郊野外的,犯不着连夜赶路。君迁和西门吹雪又相安无事地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动身出发。   可到了早晨准备出发的时候,问题就又来了。   君迁是骑马进山的,但现在她的脚受了伤,别说是骑马了,就连走路也成问题——按说虽然她是被毒蛇咬了,但第一时间已经解毒,其实伤势不该这么严重,但她遇到蛇的时候正探出身子去峭壁上采药,被蛇这么一咬,中毒事小,反倒是一下子扭到了脚踝,蛇毒虽然解了,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虽然没有骨折这么严重,但毕竟还是拉伤了筋,不是一夜之间就能痊愈的。   至于西门吹雪……他先前是追杀至此,一路轻功疾行,自然是不可能带了马,他休养了两天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内伤毕竟也是没有痊愈,不宜长时间运功提气,用轻功赶路什么的,就算他想,身为医者的君迁也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于是,这么一大清早的,两人就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半天,然后……然后君迁只觉得浑身一轻,已经被西门吹雪拎着坐到了马背上——西门吹雪真的就是用“拎”的,直接揪着她的衣领、跟拎小孩儿似的就把她拎上去了!   君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背后一暖,男人的气息就已经铺天盖地地把自己整个环住,少女僵着身子看着西门吹雪从自己的身后伸出手一拉缰绳,自家的马就这么乖顺地迈开了步子跑了起来。   实在是不怎么习惯和别人靠得这么近,一直到马已经跑出了好几里地,君迁这才慢慢放软了原本僵硬的身子,抬了头去看西门吹雪——老实说两人同乘一骑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君迁长得娇小、体重也轻,这马是她从花家带出来的,自然也是匹骏马,完全负担得了她和西门吹雪两个人的重量,但……这么一来,西门吹雪坐在她身后、拉着缰绳,等于就是把她拢在了怀里!别说君迁这是披着萝莉皮的伪萝莉,就是真萝莉,十三岁的年纪放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太小,也该要觉得尴尬了。   君迁觉得压力很大——事实上,君迁觉得自从自己这一次遇到西门吹雪开始,好像就总是压力很大。   但不自在的也就是她一个人而已,君迁一抬头,就看见西门吹雪神色平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控制着马前行的方向,没有因为两人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和姿势而感到半分不自在。   西门吹雪神色态度间皆是一派自然,君迁到底也不是个十三岁的真萝莉,被这样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就心如鹿撞,更何况也已经是沉下心来学了这么多年医术,性子磨得沉稳了不少,伸手摸了摸鼻子,终于是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再多想,安安心心地闭目养神。   傍晚前两人终于驱马进了最近的一个镇子,西门吹雪直接就带着她去了镇子上的药铺——君迁这才知道原来这也是万梅山庄的产业。   君迁觉得她短时间之内恐怕都不会忘记那间药铺的掌柜在看到自己被西门吹雪抱在怀里、同骑一匹马的时候那种简直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惊表情——相比之下,她最开始的僵硬实在是已经相当镇定了。   两人在镇上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君迁就被西门吹雪拎上了马车。   对于总是被他拎来拎去这件事,君迁起初还颇有微词,后来次数多了,知道说也没用,也就慢慢地习惯了——不然能怎么办呢?如果不是用拎的,难道还能指望这人用抱的不成?一想到自己被西门吹雪抱进抱出的情景,君迁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要是那样,估计她就该给西门吹雪把把脉看是不是病了。   入了塞北,气温很明显地就开始急剧下降,君迁离家之时没料到会生出这么多变故枝节来,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太厚的衣服,再加上离经易道心法被封、花间游的内力却尚不纯熟,没多久就开始觉得冷了起来。   “阿嚏!”君迁这天刚上车,终于是没忍住,掩着口打了个喷嚏,蜷着身子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这才稍稍觉得好受一些,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子,一抬头,就见西门吹雪正掀了车帘探身进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君迁对着他笑了笑,正要打招呼,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西门吹雪就已经放下了帘子不见了人影。君迁吸了吸鼻子,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一会儿,车帘就已经再次被撩开,君迁只看见有一片白色当头罩来,顿时就是浑身一暖,伸手把罩住自己的东西扒拉下来,这才发现是一件上好的狐裘。   君迁也不客气,拢了拢狐裘,把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进去,这才觉得刚才的寒意一扫而空,整个人暖和了起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眨了眨眼睛,笑着仰头看向已经在自己身边坐定的西门吹雪:   “谢谢。”   狐裘是按着西门吹雪的身形做的,对君迁来说实在是有些大得离谱,裹住她娇小的身子完全是绰绰有余。五官精致的少女揪着毛绒绒的狐裘团着身子缩在一边,鼻子被冻得微微发红,却是眼神清亮,笑意盈盈,整个人看起来反倒是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眼里居然隐隐闪过一分笑意,伸手揉了揉她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淡淡地对着帘外驾车的车夫道:“走吧。”   马车应声而动,行驶之间很是平稳,君迁眨着眼睛看着西门吹雪在自己头上揉完之后一脸平静地收回了手,心里早就是挂了满头的黑线——她怎么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刚才西门吹雪揉她头发的动作,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给宠物顺毛?   这一定是这副萝莉壳子的错!如果是万花御姐的模样,她就不信西门吹雪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跟摸宠物似的摸自己的头发!从前就常常被自己的万花萝莉给萌到的君迁有些愤愤地咬了牙,却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鼓着腮帮子、闷着气拢紧了狐裘,靠着车厢壁闭上了眼睛闷头睡觉。   君迁的不满自然是不可能瞒过西门吹雪的,男人平静的视线在她气鼓鼓的腮帮和因为有了暖意而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的脸上略作停顿,很快就移了开去,拿起小案上的书慢慢地翻阅了起来。   车厢内一片安静,气氛出乎意料的和谐,但君迁心里可就没这么平静了。   【系统,出来。】少女难得地在心底主动地发出了呼唤——有些事,她以前没有在意,现在却似乎是不得不问个清楚了。   【哟,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略带些金属音色的声音似乎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听起来格外地违和,【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和西门吹雪相处不错,早就不想看见我这个电灯泡了呢!】   这么傲娇的语气,怎么觉得……这么酸呢?君迁想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赶紧在心里摇头甩开这些诡异的想法,呵呵了两声,还没等它炸毛,就已经先沉了语气:   【你别总是忙着把我和西门吹雪凑作堆,你倒是告诉我,就我这小身板,西门吹雪究竟是要有多萝莉控,才能起那种心思?】   【总会长大的嘛。】系统很是不以为然。   【是吗?】君迁冷笑,【就以我这两年来只长了两公分的速度?那我这辈子到死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完全长大?】   十二三岁本该是生长发育最快的年纪,但君迁这两年来却仍旧是之前的萝莉模样,身高只长了区区两公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五官长相之间的变化更是难以发现——这实在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但好在十三岁的年纪配上这副萝莉壳子还不算突兀反常,家人都只当自己是长得慢或者显嫩,可如果再这么下去,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呃,这……】系统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响却始终都说不清楚,又见君迁虽然并不出声催促,但语气早就已经不是平时的玩笑,顿时也不敢插科打诨,好半天之后,这才终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解释,【你也知道,你这身体就是你原本的那个萝莉号,你穿越过来的时候出了些问题,所以才会缩水到六岁,萝莉的身体原本设定就是十二三岁,所以你之前几年的生长速度都和正常的小孩没什么区别,但到了现在你十三岁,基本上就已经是这具身体的极限了,也可以说,是相当于遇到了瓶颈了。】   君迁愣了愣,心里顿时就是一凛:【你的意思是,我就不可能再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拎来拎去又顺毛什么的233333333   正在努力尝试二更,但是不一定能成功,如果晚了还没更,那就是我失败了,不要等我QAQ(如果今晚来不及码,明天一定会更!   ☆、到达   说实话,君迁其实是非常喜欢现在这个长相的,否则当初玩游戏的时候也不会选了万花萝莉,但喜欢是一回事,要一直维持着这幅模样就又是另一回事了——生长停滞、容貌不变,岂不是要被人当做妖孽?君迁其实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又怎么评价她,但她的家人和朋友呢?他们又该怎么应对?   君迁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就皱起了眉头。   【那倒也不至于,】似乎是看出君迁的心情并不好,系统的声音难得地柔和了下来,【这具身体长到如今的模样已是极限,那是因为这身体仍是“死物”,原先是什么模样也就只能是什么模样,自然不会随着你年岁的增加而继续生长。】   【死物?】君迁的眉头皱得更紧,有些不明白它的意思——她自己就是医者,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再清楚不过,无论是她的呼吸还是心跳脉搏、包括其他的生理机能,全部都和正常人没有分别,甚至因为从小修习内功的关系,远比一般人来的健康有生机,怎么可能会是“死物”?   似乎是知道君迁心中确实不解,系统并没有再遮遮掩掩、含糊其辞,反倒是爽爽快快地就给了君迁一个解释:【这不是说你的身体是死的,而是你和你的身体并没有完全融合。你虽然已经在这里有了家人朋友,但是不是仍然没有归属感?仍然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你自己也是学医的,“情志病”总也见过不少,说白了,你这其实就和情志病差不多,只是因为穿越和这具身体本身的原因,症状比一般的人要特别一点,也不是药石汤剂能解决的。至于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全融入,这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完全在于你自己。】   什么叫做情志?简单来说就是人的七情,也就是“喜、怒、忧、思、悲、惊、恐”七种情绪,对于中医来说,一个人之所以患病,主要有内外两种原因,外因是所谓的“六淫”——风、寒、暑、湿、燥、火这六种外感病邪,而内因就是七情。人有七情实属正常,但若是超出了一定的程度,那么就会引起生理上的病变,“怒伤肝,喜伤心……”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身为医者,系统这么一说,君迁自然是立时就理解了过来,但理解是一回事,要想真正融入这具身体、这个世界却又是另一回事,虽然从前的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但这场莫名的穿越毕竟还是让君迁打心底里有些不安,有些头疼地伸手按了按额角,叹气:【那在我解开心结之前,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先应付一下的?起码别让这身体看起来太离谱啊!】   【有。】系统答得飞快,君迁精神一振,正等着它解释呢,谁知道系统“有”了一声之后却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忍不住皱了皱眉,正要催促,它却又适时地开口了,【每年支付一笔侠义值,我能强行让你的身体长大一些,可能比自然生长稍微缓慢些,但至少不会让人怀疑。】   侠义值!又是侠义值!君迁简直差一点就要掀桌了!她就不明白了,她是跟侠义值犯冲还是怎么的?当初玩游戏的时候累死累活地拼命攒侠义值,辛辛苦苦一个多月才能换一件装备,当时以为已经够心酸的了,结果到了现在……和系统吐个槽要扣侠义值,正常长身体居然又要扣侠义值!系统这到底是图什么!   【你要想得到些好处,自然也就要有付出,侠义值本就是一种货币不是么?】这时候的系统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语气淡淡,格外正经。君迁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终于是点了头:   【算了,你赢了,那就扣吧。以后每年你自己扣就是了,不用再问我了。】   【叮——扣除侠义值一万,目前剩余侠义值五千。救治西门吹雪成功,获得侠义值两千。目前剩余侠义值七千。】   提示音在君迁话音刚落之时就已经同时响起,君迁拉出了属性面板,看着自己瞬间就少了大半的侠义值,连气都快要生不起来了——每次侠义值的奖励都不多,她好不容易才攒到了一万多,原本是想攒够两万多的侠义值去换一只护腕的,现在却是几乎前功尽弃。但听着相比以前救人丰厚了不少的奖励,还是由衷地点了点头:【谢谢。】   ——不管系统是不是总是和她吐槽作对,但至今为止,它还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无论是补偿的《万花秘笈》还是这一次的侠义值奖励,她都是占了便宜的。   【咳咳……】好像每次君迁道谢,系统都会格外地不习惯,这一次也没有出乎君迁的意料,干咳了两声,甩下一句【以后每年需要的侠义值都会递增,你自己要打算清楚。】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君迁也不去管它,这一次的交谈着实让她有些心力交瘁,没心思再去和系统吐槽抬杠,暗暗叹了口气,暂时甩开那些糟心的事,揪着狐裘靠着车厢壁,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西门吹雪放下书,定定地盯着眉头紧皱的少女看了一会儿,伸手替她将狐裘拢得更紧了些。   到达万梅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山庄的管家带着下人们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眼看着山庄的马车一点一点出现在了视线中,很快就停在了山庄门口,车帘也一点一点地被撩了起来。管家捻了捻胡须,正要开口迎接,却看见下了车的自家庄主怀里似乎还窝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西门吹雪怀里抱着的居然是个裹着狐裘、长相精致的小女孩!管家顿时惊得瞠目结舌,张了嘴愣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视线却死死地钉在了少女的身上挪不开半分。   西门吹雪抬眼,视线在管家和下人们震惊的脸上粗粗扫视了一圈,又把少女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仿佛并没有见到众人的惊讶一般,神色如常地抬脚进了万梅山庄,经过管家身边时,脚下微顿,淡淡地留下了一句:“替她收拾间屋子,不要吵醒她。”   ……   君迁是在到达万梅山庄之后又睡了整整一个时辰才醒的,一睁眼,入目就是精致考究的白色床幔,君迁撑着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猜想多半是已经到了万梅山庄,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桌边倒了杯茶,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理清了有些混乱的思绪,这才又费力地挪到了门口,拉开门——虽然付出的代价让她有些肉疼,但毕竟总算是暂时解决了难题,毕竟系统说得也没错,有得到必然要有付出,至于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急也是没有用的。   “君姑娘,你醒了?”君迁刚一拉开门,立时就有一个白衣的清秀小丫鬟迎了上来,看起来似乎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没比自己大多少。   既然有人,那她就没必要再拖着这条伤腿到处折腾了,君迁点了点头,回过身刚走了一步,小丫鬟就已经体贴地伸手扶住了自己,让她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谢谢。”君迁在桌边坐下,笑着点头向她道谢。   “君姑娘不要客气,我叫棠胭,是庄里的丫鬟,姑娘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可以了,”大概是因为万梅山庄少有客人到来,更何况还是女客,小丫鬟明显有些兴奋,话刚说了一半,忽然有些懊悔地一拍脑袋,冲着君迁吐了吐舌头,“姑娘没吃午饭,想必是要饿了吧?庄主说姑娘的脚受了伤,行动不便,我这就去把饭菜给姑娘端到房里来!”   小丫鬟明显是想到就做、“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话音刚落,一溜烟就已经不见了人影,君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撑着下巴微微弯了眉眼——万梅山庄,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有趣得多。   君迁以为万梅山庄地处塞北,饭菜的口味多半也会因为地域习惯的关系稍重一些,不过等吃到了嘴里,才发现是意外地清淡,很是合口味,起初还稍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以西门吹雪那种清冷的性子,会喜欢清淡的口味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饭菜的味道相当不错,君迁之前在山里啃了好一阵子的干粮,虽说对于伙食一向不怎么挑剔,但能吃得好,自然也是心情舒畅的,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好不容易才终于舍得放下了碗筷,君迁眯着眼睛一脸心满意足地揉着肚子,看得在一旁收拾碗筷的棠胭掩嘴直笑,君迁挑眉看了她一眼,也不在意,干脆直接就趴到了桌子上,刚要说两句什么逗逗小丫鬟,却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下午明媚的光线顿时被人挡去了大半。   君迁顺势抬头,就见挡住光线的人正是西门吹雪,回来之后大概是已经换过衣服了,身上穿的是一件崭新的白衣,胸前已经没了被剑划破的痕迹。   “庄主。”   棠胭止了笑意,规规矩矩地向西门吹雪行礼。   君迁笑,冲他挥了挥手:“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点点头,伸手递了什么过来,君迁撑起了身子坐直,伸手接过,这才看清楚是《太平圣惠方》中的一册,一双眼睛顿时刷的就亮了起来,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西门吹雪,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失望,却又似乎还带着隐隐的讨好:“只有这个?”   “庄内藏书楼还有其他医书,等你伤好之后可随时自行翻阅。”   “庄主你真是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庄主被发卡了╮(╯_╰)╭   写到中医一不小心又写得多了一点,因为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了解,然后说到万花的话医术也肯定是绕不过去的。感兴趣的妹纸就当是我做了个科普,不感兴趣的话跳过就好~   昨天想挑战双更,结果还是失败了,现在补上QAQ明晚七点,照常更新~   ☆、查寝   西门吹雪留下书之后就走了,君迁也不管他,揉着肚子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消化了,却也并没有急着看书,而是向棠胭要了笔墨纸砚,开始给家里写信。   她这次出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按照往年的习惯,这时候差不多已经该在回江南的路上了,过几日家人迟迟没有见到自己回家,难免会要担心着急的,自然要先传信回去让他们安心。   怕家人,尤其是母亲担心,君迁提起笔,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写自己受伤的事,只说是路上刚巧认识了万梅山庄的庄主西门吹雪,于是就到万梅山庄小住一阵子借阅医书、与庄主西门吹雪切磋讨教医术——这也全都是真话,西门吹雪的确是懂医的,而且还是个行家,这一路上闲来无事,君迁见他对自己带的医书看得似乎挺认真地,偶尔也会和他探讨几句。   君迁的医术传自万花谷,《万花秘笈》中的《医经》乃是谷中医圣、历来素有药王之誉的孙思邈带领谷中医者耗十年之心血一同编纂而成,陆小凤的时代已经是明代,由唐至明的数百年传承之中,难免有典籍散佚或者误传,当今之世,若论及经方,恐怕很难再找出比君迁根基更扎实的人了。但君迁毕竟年纪还小,数百年来医术也在不断发展,若以眼界开阔论,她却又比不上西门吹雪了。   于是这一路上两人互相探讨,倒也的确是各有所得。   君迁写完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折好了信纸放进信封封好,正想请棠胭问问山庄的管家能不能派人去江南送信,房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蓄着不长不短的胡须,脸上带笑,看起来很是和蔼的模样,君迁见棠胭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叫了一声“管家”,顿时心下了然,放下了手里的信,礼貌地笑着向他点头打招呼:“管家请坐。”   “君姑娘无须客气,”管家伸手捻了捻胡须,笑眯眯地在君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是山庄的管家陈和。”   君迁点头,笑:“陈伯。”   被叫了一声“伯伯”,管家也不客气,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应下了,脸上的笑纹更深:“君姑娘好意,称我一声‘陈伯’,我也就不客气了,正好……庄主也是这么叫的。”   那一句“庄主也是这么叫的”听得君迁浑身一颤,明明是无比正常的一句话,可君迁却怎么听怎么觉得陈伯的语气意味深长、话里有话,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就见他也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虽然他的动作很有分寸并不失礼,但君迁还是被他笑眯眯的视线看得莫名地有些发毛,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打断,就见他捋了捋胡须,反倒是先开口了:   “听君姑娘的口音,恐怕不是北方人吧?”   “是,我家住江南,出来采药才偶遇的西门庄主。”   “哦,江南可是个好地方,”陈伯点点头,笑意和蔼,就像是普通人家的长辈和晚辈在唠家常一般,“不知君姑娘今年多大了?”   “三月前刚过十三岁生辰。”   “哦十三岁啊,”陈伯再次点头,神色间似乎并不意外,虽稍有些遗憾,却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小是小了点,但也不算太小,没关系,再等两年就是了……”   陈伯的话说到后半句,声音已经低得几不可闻,完全就是在自言自语,君迁没听清楚,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陈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陈管家摇头,看着眼前还尚显稚嫩的少女,到底还是有些遗憾——庄主已经年过二十却仍旧还是没有成家,好不容易能主动带回来一个姑娘,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还是被抱着带回来的,谁想却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但好在离十五及笄也不算是太久,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仍旧笑得和蔼,“君姑娘不要客气,安心在庄里养伤就是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人去办。”   君迁点点头,也不矫情,当下就拿起了桌上的信递了过去:“陈伯,我原本正想让棠胭来找你呢!能不能找人替我把这封信送回家报个平安,也免得家人担心?”   “应该的应该的,”陈伯连连点头,“不知君姑娘家在何处啊?”   “送去江南花家即可。”   ……   一切处理妥当,君迁也总算是真正地放松了下来,找出了西门吹雪送来的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太平圣惠方》是宋代官修方书,万花秘笈是唐代所编,君迁从前自然是没有看过的——这也是君迁毫不犹豫、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想要来万梅山庄的原因,唐以后的医书,君迁自己是没有的,花家虽然也藏书甚富,但毕竟无人学医,医书并不多见,但万梅山庄就不一样了,身为庄主的西门吹雪本身就通医道,医书还会少吗?   君迁在学医上一直都很拼命,有时候她也搞不明白,明明从前就只是一个游戏,她对万花谷和医术怎么就会有那样深厚的执念和归属感?练针术、背经方……明明都是枯燥又辛苦的过程,但对她来说,却好像是本能一样,从来都不觉得苦,更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   但话又说回来,她之所以拼命到明明知道这个世界危险,但在系统封去她离经易道的心法之前却连武功也可以半点都不去碰,也不只是因为对医术的热爱,她心里始终都还藏着一个愿望——   她想要治好花满楼的眼睛。   就算对从前没什么牵挂,但她刚刚穿越的时候,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惶恐和不安?如果不是花家人陪着她,她或许也就不会是现在的君迁了。花满楼对于自己是个瞎子并不觉得怨愤,但如果可以,君迁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他亲眼看一看自己所热爱着的世界。   君迁不知道这个愿望是不是自己太过自大、不识天高地厚,毕竟花家曾经遍访名医却始终都治不好花满楼,但总要努力去试一试,才能知道结果。传说万花医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想要使人复明或许也未尝不可。   君迁清楚,自己在医术上的天分大概是有的,但也仅仅只是有一些罢了,并不是什么天才,想要提升医术,也就只有勤奋这一个方法而已。   “姑娘,夜已经很深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棠胭掩着口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看着仍然伏在案边专心看书的君迁,有些担心地出声催促着。   君迁没有抬头,随意地冲棠胭挥了挥手:“你先去睡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过会儿自己就会去睡了。”   “姑娘……”   “没事的棠胭,你先去……喂!”君迁再次挥了挥手,话还没说到一半,手里的书却忽然被人抽走,君迁一惊,本能地出手想要夺回来,却被那人看似随意地一拂轻而易举地就挡了回来,转眼书就已经易主。在万梅山庄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实在是不作第二人想,君迁一抬头,果然就看见了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那一册《太平圣惠方》就这么被他拿在手里,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我还没看完呢!”   “你该去睡了。”西门吹雪低头,视线扫过了少女还裹着纱布的脚踝,语气还是和平时一样清冷,但君迁却直觉他现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低着头想了想,终于是没有和他抬杠,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西门吹雪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走,君迁眼巴巴地盯着他拿在手里一起带走的医书,直到终于没了西门吹雪的身影,这才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吹了灯上床睡觉。   一片黑暗之中,躺在床上的少女却是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毫无睡意,估摸着之前早就已经昏昏欲睡的棠胭这时候应该是已经睡沉了,偷偷摸摸地披了那件狐裘,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摸索着又把灯点了起来——古人睡得就是早,这才刚到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还没到她平时睡觉的时间呢!万梅山庄这么大,西门吹雪回了自己的院子,难道还能看见她这里有灯光不成?他拿走了庄里的医书有什么关系?她自己还没有吗?虽然现在心法被封,练不了技能,但她就看看《医经》先预习一下还不行么?   君迁挑起眉哼了一声,拢了拢狐裘,从系统自带的背包里找出了《医经》,刚刚翻开,却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伸手又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狐裘,却忽然听见了“吱呀”一声——门开了。   君迁一僵,下意识地转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抱起书护到怀里,有些心虚地干咳了两声:“咳咳,庄主,你还没回去休息啊?”   少女裹着狐裘缩成了一团,怀里紧紧地抱着医书,满脸的心虚和紧张,西门吹雪没说话,抬脚进了屋子,刚走到她身边,就见她顿时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怀里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一起裹进了狐裘里,像是生怕又被人抢走——西门吹雪的视线只是稍作停顿,直接就伸了手,轻车熟路地把人拎起来放到了床上:   “早点睡,明天再看。”   顿了顿,忽然语气淡淡地又加了一句:“陈伯给你安排的房间就在我的院子里。”   ——言下之意,就是你给我安分点睡觉,别再偷偷爬起来搞什么小动作,我全都能看到。   说完,也不再多言,最后看了坐在床上的少女一眼,吹了灯就关门离开,只留下娇小的少女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泪流满面——   哪有把客人安排在主人家的院子里的!还有……西门吹雪这查寝一样的举动是什么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吹雪确实是行家,原着《大金鹏王》中孙秀青中了上官飞燕暗器飞燕针的毒,就是西门吹雪救的~   PS:经方派,又叫离经派(经方的“经”指的是《伤寒杂病论》,离“经”的经指的是《黄帝内经》,也就是说伤寒和内经其实是有不少相左的地方的~),和经方相对的叫做时方派,又叫尊经派(同样地,尊经的“经”指的也是内经),具体区别就不多解释了,顾名思义就可以了~   先出趟门,评论什么的一会儿回来一起回复~   PS:明天晚上有更新,不过时间不定,可能会稍微晚一点,不要等我QAQ   ☆、笑容   君迁觉得很郁闷,她脚伤未愈行动不便,到了万梅山庄之后也没出过房门,根本就不知道原来陈管家居然让她住在了西门吹雪的院子里。西门吹雪出现的次数其实不算频繁,顶多也就是早晚各一次——早上给自己带书来,晚上就来把书收走。了就是这一天两次的出现,简直就是牢牢控制住了君迁的作息时间,居然让她有一种回到了高中住校时候每天被宿管查寝的错觉!   这不科学啊!君迁在心里叫苦不迭,却偏偏是有苦说不出,看着看着书就有些走神,一抬头,却见到窗外正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居然是下雪了。   现如今算时节其实还在深秋,但塞北天寒,倒是出乎君迁意料地已经提前入了冬。君迁难得主动地放下了书,被棠胭扶着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院子里的花草假山一点一点被白雪覆盖。   西门吹雪练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娇小的少女裹着毛茸茸的狐裘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整个人都因为畏寒而缩成了一团,巴掌大的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却偏偏又不肯进屋,撑着下巴的动作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那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   西门吹雪脚下微微一顿,原本想要回屋的步子硬生生转了个方向,走到少女身边刚要伸手把她拎回屋里去,却忽然听见她主动开了口:   “万花谷从不下雪。”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却带着一股浓浓的怀念。西门吹雪刚伸出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是收了回来,默不作声地横跨两步站到了君迁的身侧,忽然问:   “万花谷在哪里?”   “万花谷?在秦岭青岩的群山绝壁环围之内,有一处幽谷,当年谷主巧合之下误入山间,惊叹于世间竟有此仙处,于是招贤纳士在此隐居,名为万花谷。谷中自谷主以下有琴棋书画医工花七圣,座下弟子分别为商羽、星弈、丹青、书墨、杏林、天工、芳主七脉。谷主与天工一脉设下机关阵法,使幽谷不受风霜之苦,四季如春,百花争艳。”君迁说到这里,忽然间顿了顿,轻叹一口气,话锋立时就是一转,“不过,这都是唐朝的事了。安史之乱后,万花闭谷,自此再无消息,我也许……就是最后一个万花弟子了。”   明明只是一个游戏,却又分明不只是一场游戏。君迁伸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心头满满的都是怅然。   西门吹雪没有问安史之乱时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既然万花一脉已经没了消息,那君迁又是怎么拜的师,只是抱着剑在少女身边安安静静地站着,良久之后,淡淡开口:   “你想重振万花谷?”   “重振?”君迁愣了愣,仰起头看他,忽然间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谈不上什么重不重振的,如果有合适的时机和人选,那我当然会努力将万花一脉传承下去。但若没有,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关系。当年谷主建万花谷,本就是为了给厌倦江湖和朝堂争斗的人们一个隐居的场所,无所谓有没有名声和传人。但……”   “但将来,我的医术若有所成,无论有没有传人,都一定会竭我所能,将所学所感编纂成书,告以天下医者,以济苍生。”   君迁永远也无法忘记,拜入万花谷的那一天,药王孙思邈带着她发下的誓言:   “如若随我学医,选择立誓: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你能否遵行?”   她清晰地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我愿随师父行医,济世苍生。”   入谷那时还只是游戏,她却从来不愿意把这个誓言当成一场游戏——更何况,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她,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万花弟子。   少女的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娇小,西门吹雪低头,恰好对上那双清亮有神的眼睛,微微俯身,伸手揉上了她的头顶,嘴角居然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这是君迁第一次看见西门吹雪真正的笑,嘴角的弧度很浅,眼底的笑意也不分明,但……平时几乎从来不笑的人一旦笑起来,却像是冬雪初霁的阳光一般,温度不高,却让人感到一股从心底生发出来的暖意,几乎移不开眼去。   君迁仰着头看他,一时间居然失了神,好半天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样的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很显然就比西门吹雪的要明显多了,连眉眼都弯了起来:   “那我以后能不能晚一点睡?”   西门吹雪低头,视线扫过裹得像个毛团一样的少女,伸手就把人拎起来带进了屋里:   “好好养伤。”   “喂!”   ……   在万梅山庄足不出户,不对,应该是足不出户房间地待了整整七天,君迁总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窝在屋子里一动不动地肯定就快要发霉长草了。但西门吹雪不知道是不是吩咐过棠胭什么,自从第一天晚上自己趁她睡着了又偷偷爬起来之后,第二天开始她就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哪怕是晚上熄了灯,也守在外间,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地就会急急忙忙地赶进来。再加上对门就是西门吹雪的屋子……君迁这几天实在是安分地不能更安分了。于是到了这天晚上,君迁终于是忍不住了,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西门吹雪没收了书拎到床上之后,趁着他转身要走,赶紧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西门吹雪脚下一顿,回过身来低头看她。   “我的伤已经好了!”君迁仰头看他,似乎是为了加强可信度,一边说一边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脚脚踝,“你看,真的已经没事了!”   西门吹雪不语,就这么看着她,很明显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君迁见他没有反驳,心下微松,觉得总算是看到了些希望,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你之前说,我伤好之后可以自己去藏书楼是不是?”   “可以。”西门吹雪点头。   君迁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那明天我……嘶——”   少女的话刚说到一半,顿时就是倒抽一口凉气,一低头,就见西门吹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手,骨节修长的手指就这么捏在自己脚踝的伤处,钻心的疼痛感就从脚踝处源源不断地传来。   西门吹雪几不可觉地皱了皱眉,撤开了手却并没有收回,索性就这么在床沿坐了下来,握着她的脚把她的袜子往下拉了拉,君迁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脚,可惜力气却根本就不能和西门吹雪相比,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脚解开缠在脚踝上的纱布。   少女的脚踝纤细白皙,还不满他单手一握,伤处原先的红肿已经基本消了下去,被蛇咬出的伤口也已经结痂,看得出被处理得很是得当,但西门吹雪到底是医术上的行家,只是刚才那一按,就知道君迁的脚伤还没有彻底痊愈,伸手拿过君迁放在一边的小瓷瓶替她上了药包扎好,这才又站起了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号称自己的伤已经全好了少女抱着膝盖,有些心虚地往后缩了缩,却始终感觉西门吹雪的目光如影随形地钉在了自己的身上,看得自己一阵发毛,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伸手一扯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躺下打了个滚就面向了床的内侧,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再看自己了似的。   西门吹雪觉得这大概是他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知道什么样的感觉叫做无奈——原以为只是一个有趣的小姑娘,没想到有趣是有趣了,捡回来之后却发现比谁都不安分,但……男人周身的气场却不知为什么一点一点柔和了下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蛹状物”,西门吹雪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好好养伤。”   屋内的光线一瞬间全部消失,随即就是门被关上的一声轻响,裹在被子里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弹出一双眼睛来四下里张望了一遍,确定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这才把被子往下扯了扯,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语气愤愤地小声嘀咕着:   “下手这么重,就算没伤也疼啊!”   这一晚少女睡得出奇的好,梦里似乎总有一股融融的暖意环绕在自己的脚踝,无比的熨帖,而某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也同样出现在了梦里,一张清俊的脸却是被甩满了墨汁,黑得不能再黑。   这个梦实在是做得太让人心情舒畅了,以至于君迁第二天早上起来后都已经吃完了早饭,想着想着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在再一次感觉到并不算陌生的失重感的时候一下子就僵住了身子——昨天在梦里被自己甩了满脸墨汁的男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他并不是像之前一样用拎的,而是……把自己抱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   西门吹雪似乎是并没有感觉到少女的不自在,淡淡地扫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棠胭,脚下未停,转了个身就已经出了房间,明明该是句问句,语气却平缓得如同陈述:   “不是要去藏书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剑神一笑啊~   ☆、辞别   前一天下了雪,今天的天气却很好,只是雪化的时候反倒比下雪时的温度更低,君迁本能地往西门吹雪怀里缩了缩。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从昨天和他聊过万花谷之后,西门吹雪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就比以前要好了些。不是说他之前对自己不好,事实上,以西门吹雪这样清冷孤傲的个性而言,之前和自己的相处已经算是极其温和了,但……怎么说呢,就好比说是现在要带着自己去藏书楼,如果放在以前,那一定是用拎的,但这一次,他却是抱着自己去的,这种差别,就好像以前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甚至是宠物一样在顺毛,但现在,却大概是把自己看做和他同等的成年人了。   君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无缘无故地怎么就会和西门吹雪说了那些话,也许就是因为这世间再也没有了别的万花弟子,有些话有些事她憋在心里却始终不知道能向谁说——七哥花满楼其实是个倾诉的好对象,可她并不想让兄长为自己担心。而西门吹雪……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考虑些什么,那些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   说来也奇怪,自始至终,她好像也从来就没想过过西门吹雪会因此而担心自己——并不是她觉得西门吹雪不关心朋友,而是她近乎本能地有一种直觉,西门吹雪会明白她的心情——往事虽有怅然,却并不执着;所执者,唯心中之道。   大概是……因为西门吹雪和她,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相似之处的缘故吧。   西门吹雪是剑客,他的“道”就是他的剑,所修全在一个“诚”字,诚心正意,诚于剑,也诚于人。而她自己是医者,她的“道”,就是谷中医圣孙思邈所教导的那一片“大医精诚”之心,所谓的“精诚”,就是“至诚”之意,同样在于“诚”之一字。   西门吹雪的怀抱并不像他的人一样清冷,反倒因为内力深厚的原因很是温暖,君迁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感觉着因为昨天的一番交谈而舒畅了不少的心情,慢慢地勾起了嘴角,安安心心地放松了下来,心安理得地任由西门吹雪抱着她一路去了藏书楼。   西门吹雪并没有骗君迁,万梅山庄果然有很多医书,甚至有好些还是孤本。西门吹雪看着一进门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书架、眼睛简直就要放出光来的少女,把她在桌边的椅子上放下坐好,按着她的要求替她拿了书,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也不多待,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练剑。   在万梅山庄的日子过得出乎意料地宁静惬意,君迁每天的一大半时间都窝在藏书楼里看书,偶尔和西门吹雪一起探讨几句,剩下的时间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屋子里和棠胭聊聊天,或者是打坐修炼花间游的心法,虽然单调,倒也很是舒心。又过了半个月之后,君迁的脚伤终于彻底痊愈。   虽说君迁本身也不是多么好动的人,日子过得也很惬意,但也毕竟是在屋里窝了快一个月,现在终于解禁,实在是精神舒畅,连走路都像是带着风似的,甚至练起武来也好像比以前更加积极用心了。   君迁这天早晨正在院子里练武,西门吹雪似乎是难得有兴致,居然能耐着性子陪她拆招切磋——说是切磋,其实君迁觉得也就跟指导没什么区别,万花谷以笔为武器,少女手持判官笔,运气凝于笔尖,竟似隐隐有墨意流转,招招直指对面人的周身大穴,白衣的男人却根本就不以为意,连剑也没有出鞘,似乎是随手之间就挡住了少女的笔锋。   这实在是意料之中的情形,毕竟说到武功,西门吹雪实在是要强过自己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但君迁也不气馁,术业有专攻,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耻的,仍旧是镇镇定定地出招向西门吹雪攻去。因为根本就不可能伤到西门吹雪,君迁的招式间也就没了顾虑,招招都用尽了全力,两人又连拆了数招,这才以少女喘着气收回笔而告终。   “庄主,君姑娘。”   “陈伯?”君迁把笔交到左手,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有些诧异地看向管家——无论是君迁还是西门吹雪,通常早晨这个时候都在练武,如果不是有事,庄里的人一般是不会来打扰的。   陈管家向两人行了礼,出乎君迁意料地,居然把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君姑娘,方才有人来庄上拜访,说是江南花家的下人。”   “哎?”君迁擦着汗的手顿了顿,“我家的人?”   “是,”陈管家点了点头,“那人如今正在前厅,君姑娘是不是要去见一见?”   君迁回头看了西门吹雪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也不啰嗦,把笔挂回腰侧,点点头就带着棠胭去了前厅。   ……   “花福?”君迁到了前厅,果然就看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来人正是自家大哥身边的小厮,忍不住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小姐。”花福恭恭敬敬地冲着君迁行了个礼,直起身子后笑得有些腼腆,“小姐这一次出门已经好几个月了,夫人想念的紧,说小姐定是一见了医书就又走不动路了!”   被自家娘亲一句话戳破心思,君迁顿时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却听见身后传来“扑哧”一声轻笑,回头就见棠胭正掩着嘴偷笑,立时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棠胭这段时间和君迁早就混熟了,自然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捂住嘴止了笑意,君迁这才又转过过头去看花福,果然,花福也跟着笑了笑,随即就把话接了下去——   “塞北离江南路途遥远,夫人怕小姐路上辛苦,特地派我驾车来接小姐回家。”   其实,在听见花家来人的时候,君迁就猜想多半是家人在催自己回去了,现在一听,果不其然。算一算,她在万梅山庄也已经待了快两个月了,再加上之前在山里和在路上的时间,这一次出门,居然已有将近四个月,几乎就是一个小半年,也难怪家里人要担心了。君迁想起万梅山庄藏书楼那好几书架自己还没有看过的书,满心都是不舍,但又转念一想家中许久未见的父母和兄长们,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去收拾一下,吃过午饭我们就回去吧。”   ……   君迁带的东西不多,也就是之前她去山里采药时候带出门的一些衣物和药箱药篓,棠胭帮着她一起整理,没多久就已经全部收拾妥当了。   君迁把收拾好的包裹行礼放到一边,长长地舒了口气,在桌前坐下。伸手倒了杯茶,一抬眼就看见棠胭站在自己对面正盯着自己,一脸地欲言又止。   “棠胭,你有话要跟我说?”   “姑娘,”棠胭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是点了点头,“姑娘,你要走了,那庄主怎么办?”   “西门?”君迁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了吗?”   娇小的少女穿着墨色的衣衫,衬得整个人都粉雕玉琢的,格外可爱,微微仰头眨着眼睛的模样里透着一股茫然和天真——可棠胭一看她这副天真的模样就着急啊!顿时就急得跺了跺脚:“姑娘,管家为什么把您安排在庄主的院子里,您还不明白吗?”   管家为什么把她安排在西门吹雪的院子里?原本君迁也觉得茫然和不科学,但……一直到棠胭现在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君迁脑子里忽然间灵光一闪,顿时句想到了某种更不科学的原因,有些不确定地转头看她:   “你们不会是觉得我和西门吹雪……”   “可不是!”见君迁终于“开窍”了,棠胭的眉头立时就染上了喜色,掰着手指头开始给君迁一件一件数了起来,“姑娘,我从小就是在万梅山庄长大的,可从来没见过庄主对谁这么好过呢!不止抱姑娘回来,还带书给姑娘、督促姑娘休息、陪姑娘练武……”   “等等!”君迁听得几乎头大,连声打断了棠胭的话——她现在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陈管家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那么微妙了,感情是直接把自己配给西门吹雪了,但问题是……“棠胭,我今年才十三岁呢!”   “十三岁怎么了!离及笄也就两年不到,姑娘这不是什么都明白着吗?也不小啊!”   君迁看着对面杏眼圆睁等着自己的小丫鬟,顿时就是哭笑不得,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一会儿,这才以小丫鬟气呼呼地扭开头去而告终。君迁摇头失笑,顺手取下腰间的玉笛鸿雁,漫不经心地握在手中翻转把玩:   “棠胭,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不过我和西门吹雪都没有那个意思,唔……”君迁一看棠胭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想了想,顿时又加了一句,“至少现在都还没有。但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还是以后再说吧。”   “姑娘……”棠胭又跺了跺脚,似乎是还想说什么,君迁却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说,回头就看着门口的人笑了起来:   “西门,我要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不回家,花家就要报官说万梅山庄诱拐未成年少女啦~   挖一挖,其实这章里有很多JQ~   ☆、调戏   “我知道。”西门吹雪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坐下。   站在一旁的棠胭视线在两人身上偷偷来回看了好几遍,低下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君迁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哭笑不得,但倒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拎起茶壶又倒了一杯茶,推到西门吹雪面前,然后收回手撑着下巴,语气里不无遗憾地感慨着:“出门都这么久了,可是藏书楼还有那么多书没看过呢!”   西门吹雪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对面满脸纠结和不舍的少女,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我的朋友一直不多,但你是其中之一。”   君迁眨了眨眼睛——这算是……在回答先前她对棠胭说的那句“但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回去之后,随时可以再来。我若不在庄内,庄里的下人自会招待你。”西门吹雪顿了顿,伸手取出几本书递到君迁面前,“来时再还。”   君迁伸手,下意识地接过西门吹雪递来的书,顿时就是一愣——一共三本书,每一本都是宋代的孤本,作为一个医者,她实在是太明白这几本书的价值和意义了,西门吹雪愿意借她看就已经让她很感激了,更别说现在还是主动让她带回家看了。君迁有些惊愕地抬头,就见他正不紧不慢地端着杯子在喝茶,动作从容优雅,神色平静。   少女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间就弯起嘴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把书都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怀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以后想必每年都会上门来蹭饭,庄主可不要赶我走啊?”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神色出乎意料地温和。   ……   三年后的仲夏,关中。   酒楼的生意很好,几乎是座无虚席,人一多就难免显得有些嘈杂,但二楼窗边的位置却似乎与整个嘈杂的氛围割裂了开来,自成一方天地。   那一桌只坐了一个人,是个玄衣的少女,看起来约摸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官精致,身形窈窕。隐隐带着些暗纹的墨色衣衫在这夏日并不显得繁琐厚重,也不见呆板沉闷,反而将少女衬得越发温婉清丽。   少女身前的桌上已摆齐了点的菜,每一道都是酒楼的招牌菜,精致而诱人。少女却似乎并不急着动筷子,反而拎起茶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端起杯子轻呷一口,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动作间满是随意,却并不显得失礼,明明是个姑娘,却自有一股名士风流的意味。   “你听说了么,西门吹雪现在就在关中,昨天还出手杀了温岭!”少女隔壁的一张桌上坐着两个年轻的男人,各自的手边都摆着一柄长剑,看来应当是江湖中人,此刻正一边喝着酒,一边毫无顾忌地谈论着。   “就是前些日子劫了赈灾银两的那个温岭?”另一人闻言,顿时低声惊呼,“那温岭霸据一方,无恶不作,但单论武功,确实是个顶尖的高手,居然连他也死在西门吹雪的手上,剑神之名看来是名不虚传啊!”   “可不是,我听说还是一剑封喉,我看当今这世上能赢西门吹雪的人恐怕是难找了。”   两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酒楼内虽然人声嘈杂,但因为距离实在是相当近的关系,两人的交谈一字不落地全部落入了玄衣少女的耳中,少女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递到嘴边轻呷了一口,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君迁是前几天到的关中,倒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巧,西门吹雪刚好也在。   【所以说……这就是缘分啊!】系统还是老样子,逮了个空就要横插一脚。君迁挑眉,也不搭理它,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忽然间就听见楼梯上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砸场子的人来了。】见君迁没搭理自己,系统似乎是也不觉得尴尬,反倒很是“好心”地出声提醒。   君迁神色不变,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总算是来了,再等下去我可也没耐心了。】   就是几句话的工夫,“砸场子”的人已经到了桌前——是四五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神色凶悍,看起来像是打手护院之类,中间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洒金的折扇轻摇,一身锦衣华服,身材有些胖,但气色尚可,看起来身体应该是还算不错,只是步履稍有些虚浮,眉目间的神色也带着些轻浮。   男人走到桌前站定,一挥折扇,站在最前面的大汉立时会意,上前一步,一巴掌就拍在桌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原本嘈杂的酒楼立时就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一桌上,却没有人说话,一直到拍桌子的那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开了口:   “就是你治好了何员外,坏了我家老爷的好事?”   大汉的嗓门实在是太大,听的人一阵不适,君迁微微皱了眉,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顺手取下挂在腰间的玉笛鸿雁,一边点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鸿雁在自己的掌中指间翻转把玩:“是我。”   君迁顿了顿,视线转向被簇拥在众人当中、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就是你给何员外下了毒,又以治病之名勒索钱财?”   七天前她到了关中,偶然医治了一个扭伤了脚的姑娘,见姑娘神色郁郁,便多口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这姑娘是何员外的女儿。何家是关中的富户,何员外半年前患了怪病,被一个路过的张姓大夫医好,可没过几天却又得了别的病,何家人一阵惊慌,连忙又把那张大夫请回了府里。张大夫说是可以医治,但方子却是祖传之秘,不可示人,于是每天都是亲自抓药煎药。经过张大夫的医治,何员外果然开始渐渐好转,却始终不能痊愈,一旦有一天离开了张大夫的药,病情就会发作,有性命之虞,张大夫说是此病只能慢慢调理才可根治,何家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每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直到如今,何员外已经卧病在床整整半年。   君迁心里觉得奇怪,便跟着何姑娘去了何家,她到的时候那位张大夫并不在何府,据说是暂且回乡看望家人了,却留下了一些已经抓好的药,大约是七八天的分量。君迁一见何员外,便发现他根本不是染病,而是中了毒,又看了“张大夫”留下的药,心里顿时就已经把事情拼凑了个七七八八——她听何姑娘说过半年前何员外的病症,和现在并不相同,想必那“张大夫”确实是有些本事的,的确治好了何员外的病,但眼见何家富庶,一时间又起了贪念,暗中下毒让他离不开自己的“调理医治”,好以此长期勒索钱财。   君迁将何员外的“病情”和自己的推测如实告知了何家,花了七天的时间治好了何员外清了他体内的余毒,又把以后调理身体的注意事项交代了一遍,这才离开何家来了这家酒楼吃午饭。把戏被拆穿,何家自然再也容不得这位“张大夫”,君迁算算时间这位“张大夫”也差不多是该回来了,见自己坏了他的“好事”,一定会上门寻仇,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先前只知道坏了自己“好事”的人是个黄毛丫头,那“张大夫”也没放在心上,这半年来他早已敛了不少财物,自己做了“老爷”,又蓄了一批打手护院,被何家赶出来后,找人一问就知道那姑娘在酒楼吃饭,于是带了一干打手气势汹汹地上门寻仇,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但……一直到君迁现在转过头来,他才看清楚了她的长相,立时就是呆了一呆——   出乎意料地,居然是个貌美的少女,身上那股子随性的气质格外地吸引人,顿时就是见色起意,原本想要“寻仇”的念头一下子就拐了个弯,男人再次挥了挥扇子,问话的大汉似是有些意外地愣了愣,却还是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让路给自家老爷。   “敢问姑娘芳名?”男人一边问,一边自以为风流地摇了摇扇子。   君迁伸手拎起茶壶,动作从容地又给自己倒了一壶茶:“君迁。”   君迁的武功和医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即使是因为系统的逼迫,她也确实在武功上下过一段苦功,更何况万花武学素来精妙,君迁虽说不是高手,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拿捏她的。再者说,眼前这些人虽然身材魁梧,但一看就是只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平时仗着体型和力气才横行乡里,君迁根本就不怕他们,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一点武功都不会,隔壁桌那两位“少侠”也不是干看着的,这会儿手可是早就已经握在剑上了。   那“张大夫”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只是看君迁年纪小,身形又纤细,根本就没察觉到任何危险,“刷拉”一下开了折扇,挡到了君迁的面前:   “君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坏了我的事,我可以不计较。看君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倒是不差,不如日后就‘侍奉’在我身边跟我学医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门了,半夜才到家,没来得及更,这章是补昨天的,今天晚上晚一点还有一更~【不过可能很晚了,大家要早点休息身体才会好哟~明天看也是一样的   ☆、除恶   第十一章   那人说到“侍奉”两字的时候刻意加了重音,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暗示和暧昧,一双小眼睛眯了起来,显得格外轻浮和猥琐。   君迁只以为他是来寻仇,猛地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几年系统每年都会扣掉她一比数额不菲的侠义值用来让她的身体正常生长,现在看起来大概是介于万花萝莉和御姐之间的容貌。万花的人设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君迁也知道自己的长相是漂亮的,但不知道该说是巧还是不巧,她每年出门在外的日子虽然都不短,偏偏这却还是第一次碰到见色起意的,乍一听这话,难免有些意外。   但君迁也不傻,愣神只是那一刹那的事,愣过之后,马上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怒极反笑:   “跟你学医?学什么?怎么下毒勒索钱财么?”   少女说话的时候语带讥讽,眼角却是微微挑起,带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风流,看得男人心头一阵火起,却偏又因为她话里毫不遮掩的嘲讽恼怒不已,“啪”地一下合上了扇子,一张脸因为怒气而显得有些狰狞:   “君姑娘初出茅庐不通人情,想来是家中师长未曾教导,我看今日就由我来代劳吧!”   “替我家中师长代劳?”君迁原本还在把玩着玉笛的手指微微一顿,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神色陡然一变,眼神一瞬间凌厉了起来,视线直指对面的男人,低声嗤笑,“就凭你也配提我的师长?”   ——真是笑话!君迁自认从没有恃才傲物,却也绝不会妄自菲薄,她一身医术传自药王孙思邈,谷中师长无一不是一代高人异士,品性意气又岂是他所能相提并论的?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号称为自己的师长代劳?!   少女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原先的纤细温婉顿时荡然无存,男人一时间竟然被她的眼神看得心中一凉,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到底还是色-心和先前的怒气占了上风,当下就是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把人给我带回去!”   君迁冷笑一声,精致的玉笛在手中翻转了一圈,已是牢牢地握在了掌中,那几个打手还尚未来得及动作,少女已经拍案而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侧桌上的两个青年也已经握剑在手,霍然站了起来。但君迁和这两人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另一道突如其来的剑芒,君迁只听见了一声清冷平静的低喝,随即就是一阵寒光晃过眼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张大夫”已被一剑封喉,摔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眼看就是不活了。   君迁一怔,侧过头——果然就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手中一柄乌鞘长剑闪着慑人的寒光,此刻正将血从剑身缓缓吹落。   毫无疑问,来人正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从不偷袭,刚刚那一声低喝想必就是在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吧。   西门吹雪的乌鞘剑不愧是神兵利刃,剑身不染血气,西门吹雪只是这么轻轻一吹,所有的鲜血都立时从剑尖低落,没有半分遗留。   吹落鲜血,西门吹雪的视线在君迁身上微微一顿,旋即就转向了早已被这一通变故给惊呆了的打手们,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眼看着就是准备继续出手。君迁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倾了身子,伸手按住他握着剑柄的手背——以君迁和西门吹雪的武功差距之大,这一阻,无疑就像是蜉蝣撼树,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西门吹雪居然并没有躲开,反而就让她这么阻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君迁的动作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匆忙之间根本就什么都顾不上,倾着身子重心不稳,冷不防就被摆在一旁的凳子给绊倒,登时就是一个趔趄向前扑去,西门吹雪伸手,揽着她的腰往后一带,这才终于稳住了她的身形,微微低头,视线停留在她仍旧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上。   酒楼中的气氛早已凝固,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两人相叠的手。酒楼明明就处在闹市之中,却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就这么僵持了几次呼吸的时间,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出乎意料地,先开口的人居然是西门吹雪。   “医人不得恃己所长,专心经略财物。”西门吹雪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他说的这句话,与万花谷的入谷誓言一样,也是出自于药王孙思邈的《大医精诚》,意思是,医者不能仗着自己身怀医术,就一门心思地借此求财——很显然,那个“张大夫”就是犯了这一条。   《大医精诚》这一篇,君迁早就倒背如流,一听就知道西门吹雪大概是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把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都已经听在了耳中,所以才会一出手就要了他的命,也会想要对那几个打手继续出手。   作为一个医者,君迁最恨的就是医者无德,虽然自己原本并没有杀他的打算,但他现如今死在西门吹雪手下,君迁也并不觉得同情——她是医者,但也是江湖人,并不反对拔剑除恶。何员外的毒虽解了,身体却到底是被毒素浸润了足足半年,身子大不如前。若是放任不管,那“张大夫”还不知道会害多少人家。只是……   君迁的手仍旧覆在西门吹雪骨节修长的右手上,轻叹了口气,仰起头,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这几人不过是听命行事,虽也有过,却罪不至死。再者,酒楼内死的人若是太多,店家只怕难做生意。”   西门吹雪低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君迁却像是看懂了些什么似的收回了手,果然,西门吹雪下一刻就已经还剑入鞘。君迁松了口气,再抬眼却是微微一僵——刚才僵持着没有注意,现在放松下来了,她才意识到之前西门吹雪扶了她一把之后并没有松手,她现在还靠在他的怀里!   不是没被他抱过,但那都是前几年的事了,这两年她一直没病没灾的,没什么需要他像之前自己受伤时一样抱着走的时候,再加上她现在也已经成年了,两人还真是许久都没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和距离了。君迁伸手捋了捋头发,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从他怀里退出来,转身看向那几个已经瑟瑟发抖、连话都不会说了的大汉,一抬手,手中玉笛毫不迟疑地依次直点他们喉间的穴道,那几个大汉顿时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少女指尖轻弹,五颗药丸已经弹入了每个人的嘴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药丸就已经被本能地咽了下去。   那几个大汉顿时面如土色,为首的一人壮着胆子想要喝问,一开口却就紧张得一阵结巴,险些连话也说不完整:“你你你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没什么,毒药而已。”君迁不以为意地转了转手中的玉笛,见那几人仍旧惊疑不定,顿时就勾了勾嘴角,浅浅一笑,“不相信的话可以按一按自己的心口,是不是很疼?”   那几个大汉果然依言伸手一按,顿时大惊失色:“姑娘,我我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我当然知道,要不你们现在也已经和他一样了,”君迁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挑眉,“我听说你们跟着你家老爷,仗势欺人的事也没少做吧?这毒一年后才会发作,一发作则必死无疑。我会将解药放在何家,一年后是不是给你们解毒,全看你们这一年的所作所为。当然,如果一年后得了解药却又故态复萌……”   君迁说到这里顿了顿,冷笑一声,没有再接下去,对面的那几个大汉却已经是满头大汗地连称不敢,君迁也不想和他们再多做纠缠,点了点头,挥手:“把你们家老爷带回去葬了吧。”   那几个大汉哪里还敢多待,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抬起地上的尸体,一溜烟就没了人影。君迁视线一转,落到了正有些惶恐地站在楼梯边的酒楼掌柜的身上,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又抬脚往楼梯口又去。   “掌柜的,不好意思,我们并不是有意闹事,”君迁伸手,递过一锭银锭,“这些就权做补偿吧。”   “姑娘,不瞒你说,刚才那些人平日里确实没少仗势欺人,你们是为民除害,我怎么还能收你的补偿……”   “那这样吧,”君迁打断掌柜的话,把银子塞进他手里,笑着眨了眨眼,“刚才桌上拍来拍去的,菜都糟蹋了,麻烦重新再上一桌吧,我要请朋友吃饭呢。”   掌柜这回没再推辞,点头应下,转身就催促着小二收拾桌子重新上菜。君迁回到桌前坐下,看着已经被清理一空的桌子,撑着下巴歪着头看向白衣的男人,眉眼含笑:“西门,真巧,我请你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达成!   大庭广众之下摸手还抱在怀里什么的最讨厌了!   ☆、传言   说起来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万梅山庄,离现在已经有半年多了——自从三年前西门吹雪说随时都可以来万梅山庄,君迁也没客气,每次出门采药之后,顺道都会在万梅山庄住上一个月左右。半年未见,少女似乎是又长高了些,刚才站着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的胸口,西门吹雪低头看了笑意盈盈的少女一眼,也不客气,点点头,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桌上原本的菜碟都已经被小二收了下去,要再上菜还要再稍等一会儿,但小二却是立时就已经新沏了一壶茶端了上来,君迁拎起茶壶,给自己和西门吹雪各倒了杯茶,捧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余光一晃,就见到隔壁桌的那两个青年虽然已经坐下,却是频频回头往自己这桌、尤其是西门吹雪坐的方向张望。   君迁略一思索,大概也就猜到了那两人的心思,干脆放下杯子转过头去,大大方方地对着那两人笑了笑,主动开了口:   “方才多谢两位少侠仗义相助了。”   虽说刚才是西门吹雪出了手,但君迁看得清楚,那两人是和自己同时拍案而起的,如果没有西门吹雪,绝对会出手帮忙。出门在外能遇到有人仗义出手,自然是很让人心情愉快的,君迁对这两人的印象相当不错。   少女一身墨色衣衫衬得肤色更加莹润瓷白,眉眼精致,笑意温婉,举止之间却偏又带着几分随性和英气,落落大方。其中一人竟被她看得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拱手道:   “君姑娘不必客气,刚才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全靠这位……”   话说到这里,那人忽然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些试探和小心翼翼:“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可是剑神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原本正在喝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破,西门吹雪就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继续喝茶。君迁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拱手向那两人还礼:   “两位好眼力。”   “君姑娘过奖了,我……”   长相斯文的青年脸色微微发红,可话刚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原本始终一言不发坐着喝茶的西门吹雪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回了头,此刻视线正停留在他身上。江湖上早有传言剑神西门吹雪生性冷僻,今日一见传言果然非虚,那一眼似乎是平静无波、毫无感情,却偏偏看得自己浑身冰凉,连话都说不完。   西门吹雪的视线只是在那人身上看看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收了回来,低头看着正被小二一盘一盘端上桌的菜,伸手把已经喝完了茶的杯子递到少女面前,淡淡地开口:   “吃饭了。”   君迁叹气,有些歉意地对着那两人行了个礼,乖乖地坐了下来,拎起茶壶在西门吹雪的杯子里斟好茶端到他面前,却是没好气地鼓了腮帮子:   “吃吧吃吧!虽然比不上万梅山庄大厨的手艺,可出门在外的,西门庄主就将就一下吧!”   少女的态度着实是说不上好,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味,却很明显地透着熟稔和亲近,邻桌的两人有些惊愕地对视了一眼,同时低了头不敢再多话。西门吹雪却似乎是完全不在意少女的态度,神色平静,看不出有半点不悦:   “你去哪里?”   “我?”君迁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了嚼,颇为满意地稍稍眯起了眼睛,“不去哪里,就是到处逛逛,偶尔当当游方郎中给人看看病。”   她的离经易道心法早就已经解封了,这几年常常和西门吹雪互相探讨医术,西门吹雪又大方,藏书楼里的书任她翻阅,这让她这几年在医术上的精进比前些年还要快得多,到了现在,光是在家里一门心思看书、闭门造车,对她来说意义已经不是太大了,所以她这次出门,还真就是四处逛逛,也算是历练历练,毕竟医术这种东西,还是要实践和理论相结合才有效果。   “那你呢?”君迁扒了口饭,抬起头看他,“这趟出来是为了杀温岭?现在是要回万梅山庄了么?”   西门吹雪点头,侧头看了一眼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少女,忽然道:“你是在往万梅山庄的方向走?”   “是啊,”被他一句话说破路线,君迁也没觉得意外,老老实实地点头,“你庄上还有很多医书我没看完呢,一路上顺道就逛逛。”   “那就一起回庄里吧。”   “哎?”君迁一愣,似乎是有些惊讶——西门吹雪愿意顺路捎上她,这不奇怪,但问题是……“我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恐怕要耽搁不少时间。”   “无妨,”男人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清冷,顿了顿,语气平静地把话接了下去,“免得你再到处惹事。”   “我哪里惹事了!”君迁立时炸毛,睁大了一双眼睛狠狠地瞪他。   西门吹雪抬眼看了看一脸气愤的少女,周身的气息却是出人意料地柔和了下来,没有说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干什么老是摸我头发!”少女鼓起了腮帮,气呼呼地小声嘀咕着,却到底是没有摇头甩开他的手。   ……   君迁和西门吹雪就这么结伴上了路,自然还是坐着万梅山庄的马车,只是一路上走的却并不赶,只在野外坐车,一旦进了城镇村庄,君迁就下了车,饶有兴致地在市井之中穿行。尤其是遇到一些连医馆大夫都很难找到的小村庄,君迁通常都会多留几天,尽可能地治好村里所有患病的村民。   其实看君迁收诊金,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江南花家的大小姐自然是不可能缺钱的,若是病人家境贫寒拿不出诊金来,赠医施药自是常有的事。但如果家境尚可,她倒也不推辞,就像是先前的何员外,家中富庶,何家对她万分感激,一出手就是纹银数百两,君迁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收了;这阵子途经一座小村庄,村民虽称不上大富,但也算是能够安居乐业,只是有时候一时半会儿间凑不出钱来,便拎着鸡鸭蔬菜来抵诊金,君迁也不嫌弃,笑着收下之后还兴致勃勃地亲自下厨,也不管西门吹雪嫌不嫌弃这粗茶淡饭的,反正自己是吃得心满意足。   西门吹雪倒是出乎意料地耐心,从来不催她,偶尔也会针对病情和君迁讨论几句,但更多的时间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剑站在一旁——其实君迁明白,他虽然嘴上说得好像是嫌弃她惹事,但之所以肯耐着性子陪她一路慢慢逛回万梅山庄,也是在保护自己,那天的一个“孙大夫”她可以自己解决、不足为虑,但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就惹上了她对付不了的难缠角色呢?   西门吹雪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君迁想着,心头微暖。   两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往万梅山庄的方向走着,出了小村子之后的第二天,两人就进了城。   考虑到前阵子一直粗茶淡饭的委屈了西门吹雪这位大少爷,君迁特意找了最好的一家酒楼,还要了个雅间,点的都是酒楼的招牌菜。   酒楼的装修很不错,干净雅致,雅间的隔音效果也好,很是安静,西门吹雪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也是挺满意的,只是——   小二进来上菜的时候推开了门,大厅里嘈杂的声响立时就传了进来。君迁起初还没怎么在意,但听着听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听说……江南花家是要和万梅山庄结亲了?”   “什么?你听谁说的?”   “你居然还不知道吗?现在江湖上都传遍了,前些日子在关中,有人只是出言调戏了花家的大小姐一句,西门吹雪当场就拔剑把人杀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据说西门吹雪现在都已经把花家小姐接回万梅山庄,就等着成亲了!”   ……   大厅里虽是人声嘈杂,七嘴八舌,但君迁的离经易道心法和内力已经颇有造诣,西门吹雪就更不用说了,自然是毫无阻碍地就把一段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对于关中的事会传开,君迁实在是一点都不意外。主角可是西门吹雪,那得是多大的话题啊!在关中酒楼的那一次,她虽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家世,但却是明明白白报出了名字的,只要有心人稍稍一查,很容易就能知道她是花家的女儿——君迁虽不会大肆宣扬,但也没有刻意隐瞒,甚至若是病人见自己年幼心存犹疑,君迁有时候也会如实告知自己的身份来增强自己的说服力。但……事情会传成这个样子,还是大大地出乎了君迁的意料之外。   那天酒楼里有那么多人,估计是有人听到了她和西门吹雪说要一起回万梅山庄的事,于是这事传着传着就走了样。至于原本除恶的事被传成了“西门吹雪吃醋怒杀情敌”什么的,相比之下好像也就不那么夸张了。   可……这也就是相比之下而已,什么结亲啊吃醋啊的,对象还是西门吹雪,君迁简直听了就头大,今天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以讹传讹”、也知道江湖传言的威力到底是有多可怕了!   等到小二上完菜,关了门退出去,整个雅间才终于又恢复了安静,君迁拿着筷子的手顿时就僵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西门吹雪,一脸的哭笑不得:   “完了,西门,怎么办?我以后要嫁不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表示嫁不粗去好捉鸡怎么破……   ☆、兄长   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话传开了,全江湖的人肯定就都把自己当成是西门吹雪的人了,就算有人对江湖传言半信半疑,但也会在心里琢磨着这要万一是真的呢?谁敢冒着被剑神西门吹雪盯上的风险来招惹她啊!命都没了还娶什么老婆?   所以……果断是嫁不出去了吧?君迁叹气。   对面少女的神色间带着明显的沮丧,但虽然嘴上说着“完了”、“怎么办”这样的话,可脸上除了沮丧之外却也只有满满的无可奈何,并不见半分焦虑和气愤,西门吹雪侧头看了她一会儿,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你想嫁人了?”   “无所谓想不想啊……”君迁一手撑着下巴,玉笛鸿雁在另一只手里漫不经心地上下翻飞,煞是好看,“如果遇到喜欢的人,那就嫁呗;如果没有,那也不用勉强。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暂时不想嫁人,要不然接下来出门闲逛或者上你那蹭书看估计就都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   君迁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顿了顿,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过我娘估计也不可能让我在外头野这么久,嫁人什么的多半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而且……等她和西门吹雪的传言传到江南,估计她家娘亲听了之后一准要气得伸手戳她脑门。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侧过头看她:“想嫁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君迁居然觉得西门吹雪这时候看过来的目光似乎格外专注,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有些不自在地讪笑了两声,微微低了头,停下手上正在把玩鸿雁的动作,下意识地伸手捋了捋头发:“唔……其实我也没想好,但至少成亲之后不能阻止我继续行医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离江南太远,可以时常回去看看爹娘和哥哥们,至于其他的……反正暂时还没想嫁呢,纠结这些干嘛,先吃饭吧,我都饿了!”   “吃吧。”西门吹雪点头,看着少女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收回视线,伸手拿起筷子也安静地吃起了午饭。   ……   君迁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好像有无数的画面在梦里闪过,半夜的时候终于猛然惊醒,擦着额头的薄汗低低地叹了口气,却是再也没有了睡意。   既然睡不着,君迁也不勉强自己,干脆就起身又点了灯,披着外袍坐到了窗边的榻上,趴在窗口枕着手臂仰头看月亮。   今天的天气很好,连带着晚上的月光也格外明亮,看得君迁一阵失神。她先前好像只做了一个梦,却又好像一个接一个地做了无数个梦,梦里都是以前经历过的事,有她穿越之前的,更多的却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原来已经十年了,君迁苦笑,忽然就觉得有些茫然。   这几年来万梅山庄几乎所有的下人都把她当成是未来的女主人,棠胭更是时不时地就找机会旁敲侧击她和西门吹雪的进展,君迁就算真的没什么心思,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何况……她不傻,这些年和西门吹雪相处的日子并不少,又怎么会毫无所觉?尤其是今天中午,西门吹雪问她想嫁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她从他的目光里甚至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隐隐的灼热。   西门吹雪不好吗?当然不可能,以西门吹雪的性格而言,他对自己,实在是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她喜欢西门吹雪吗?她不知道。   在西门吹雪身边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算是喜欢,可如果要和他在一起,君迁心里反倒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原着的很多细节她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她记得西门吹雪似乎是和孙秀青在一起了,可最后却仍旧是放弃了感情追求剑道。君迁不是拘泥于剧情,她很清楚,不管原着的剧情究竟是怎么样的,西门吹雪如今就是她眼前活生生的一个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就以她所看到、所了解的西门吹雪的行事和性格,为了追寻剑道最后放弃感情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她不是孙秀青,可如果她和西门吹雪在一起,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呢?   她不是怕将来分手,她毕竟是现代人,离婚对她而言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可……她不想将来和西门吹雪连朋友也没得做。   什么“分手之后还是朋友”,反正她肯定是做不到的。西门吹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不想失去。他们之间的关系要不要再进一步?她现在还下不了决定。   感情这回事,从来都是这么麻烦……君迁叹了口气,趴在窗口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算了,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若是感情真的到了那种地步,那她也就认栽吧。   一刻钟后,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推门而入的白衣男人脚步悄无声息,一进门就看见了已经趴在窗口沉沉睡去了的少女,白色中衣外裹着黑色的外袍,让少女的身形看起来更加娇小。西门吹雪的脚步顿了顿,径直走到窗前,伸手把人抱回了床上,盖好被子,深深地看了熟睡中的少女一眼,吹灭了桌上的灯,转身离开。   ……   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过了将近一个月才回到万梅山庄,君迁这才刚在庄里住了一夜、被子都还没有捂暖呢,第二天一早,花家的人就又上门了。   这一次来的可不是什么下人小厮,而是花家的六公子花满亭亲自到访,礼数周到地递了拜帖、带了礼物,向万梅山庄的庄主、剑神西门吹雪登门道谢——谢的自然是这些年来万梅山庄对于自家妹妹的照顾和帮助,当然,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把自家妹妹接回家里去。   “西门庄主与舍妹相识多年,自是情谊深厚,然而如今江湖传闻正愈演愈烈,瓜田李下之事实在是多有不便,还请西门庄主见谅。”一袭青衫的花家六公子脸带笑意,举止从容地向西门吹雪拱手行礼。   君迁站在自家哥哥身后,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一脸歉意地仰头去看对面的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无妨,随时可以再来。”   “多谢庄主。”花满亭拱手道谢,回过头来反手就是一扇子敲在自家妹妹的小脑袋上,“小妹,还不赶紧收拾东西随六哥回家?”   君迁捂住头,有些哀怨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又恋恋不舍地往藏书楼的方向望了望,到底还是不敢反抗,乖乖地回了房间。花满亭的视线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马车自有车夫驾驶,用不着花满亭和君迁操心,这会儿兄妹俩正坐在布置精致、行进平稳的车厢里一起喝着茶。   “小妹,我若再晚来几天,江湖上多半都要传你和西门吹雪连孩子都有了,”花满亭端着茶杯看着坐在对面的自家妹妹,一脸的似笑非笑,“爹娘可是气坏了,说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女婿,竟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六哥,你就别埋汰我了,”君迁揉着眉头苦笑,“江湖传言怎么能信?我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传成这样……”   “但依我所见,小妹头疼的也只是如何向爹娘交代,而对于传言本身……”花满亭挑眉,“似乎并不介意?”   君迁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并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杯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否认。   花满亭脸上的玩味一瞬间就敛了下去,语气里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笑意:“小妹,你若真的喜欢他,想必爹娘也不会反对,但你该知道,西门吹雪虽好,却并非爹娘心中的良配。作为朋友和作为丈夫,是完全不一样的。”   到了花家今时今日的财势和地位,对于女婿的家世反倒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反正自家闺女光是靠嫁妆也完全能过得衣食无忧,花家也更不用依靠姻亲来获得些什么,所以最在意的,就是女婿对自家闺女好不好、是不是体贴有加——在这一点上,西门吹雪那出了名清冷孤僻的性格,实在是不怎么受花家二老待见的,更何况西门吹雪每每与人比剑就必是生死相搏,他虽然剑术高绝,却也仍是太过危险,没有父母会愿意让女儿处在一段随时有可能守寡的婚姻里的。   关于这些,君迁其实倒不怎么在意,但父母的心情她却是实实在在能够理解的,此时听见兄长毫不掩饰地一语道破,并不意外,低下头沉吟了许久却始终都没有办法下决定,终于还是只能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靠在了车厢壁上:   “六哥,这些我都明白,但我对西门吹雪……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心思,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吧,到时候若是真的喜欢上他了,那我也没有办法,”君迁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你知道的,女孩子若是有了心上人,总是格外固执、不如平时聪明理智的。”   “你啊……”花满亭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一扇子敲在了自家妹妹的头上,“回家之后老实点,别惹爹娘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才没有那么狗血呢!压黄瓜啊小黄鸡啊哈士奇啊什么什么的,快把赌资交上来!!!!   ☆、琴音   有花满亭在一旁看着,君迁这一路上也没有横生什么枝节,两人顺顺利利地回了花家,君迁一进门,就看见了自家娘亲正面无表情地端着茶杯低头喝茶,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君迁心虚,扯着花满亭的袖子往他身后躲,花满亭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拽回自己的衣袖闪身上前两步喊了声“娘,我把小妹带回来了。”然后就老老实实地站到一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君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硬着头皮上前,恭恭敬敬地开口:“娘,我回来了。”   花夫人放下茶杯,抬眼:“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女儿都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呢!”   “娘,江湖传言怎么能信呢?”君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凑过去伸了手,亲亲热热地挽了自家娘亲的手臂,“我才不舍得爹娘和哥哥嫂嫂们呢!”   “是吗?”花夫人轻哼了一声,神色似是有所软化。君迁稍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   “当然了!对了娘,你不是说这阵子总是睡不安稳么?这个香囊随身带着,可以安神。”   君迁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巧的香囊来,绣工不算太过精致,但针脚却很是细密,随之弥漫开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药香,闻之而让人心安。   花夫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略显勉强的绣工是出自自家女儿之手,沉了半天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意,一边接过香囊收好,一边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发,轻声叹气:“不是不让你出门,咱们家也一向自在,没那么多规矩,但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总是一个人跑去万梅山庄住,被人知道了,难免要说闲话。”   “我知道了,娘,”君迁点头,想起最近自己和西门吹雪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也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最近不会再出门了。”   ……   君迁这阵子是前所未有的安分老实,向自家大哥要了花府附近的一家店面,收拾一番开成了医馆,每天都老老实实地过去坐堂看诊,闲下来的时候就陪着家人说说话聊聊天、和七哥花满楼一起种种花草,偶尔也跟跟着自家娘亲和嫂嫂们出去串串门、见见几个“青年才俊”——江湖上关于君迁和西门吹雪的传言仍旧还没有消停,花家不好直接出面澄清,否则只能越描越黑,但花夫人这样“串门”的举动却是在不动声色地表明花家的态度——女儿还没有挑好人家,花家和万梅山庄并无结亲的意向。   这些君迁都明白,也不说破,干脆老老实实地当个乖女儿哄家人开心,娘亲说见谁就见谁——反正她家爹娘说了,就是见一见认识认识,要是不喜欢绝对不用勉强,再说了……她和西门吹雪可是连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着,虽然平静却也并不乏味,但……难得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了小半年,刚过完年出了正月,君迁却是收拾收拾行囊又去了万梅山庄。   塞北的三月仍旧还处在严冬,夜里的温度更是近乎滴水成冰,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万梅山庄的藏书楼里灯火通明,一身墨色衣衫的娇小少女正裹着白色的狐裘坐在桌案边,手里捧着医书,一袭白衣的男人身姿挺拔,就这么抱着剑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谁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半点动作,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固,捧着书的少女低头盯着书页定定地看了半晌,却始终没有翻动一页。   “你的心不静。”出乎意料地,先开口的人反而是西门吹雪。   君迁捧着书的手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忽然放下书,侧头去看身边的男人:“西门,你学剑有成……花了多久?”   “七岁学剑,七年有成。”   “那么,”君迁低头,“我的医术如何?”   西门吹雪侧头看她,神色平静:“已在我之上。”   君迁点头——术业有专攻,西门吹雪毕竟还是个剑客而不是医者,在医术上,她无需妄自菲薄,但……   “我六岁学医,今年十七,十一年来从不敢懈怠,自以为医术有成,却仍旧治不好七哥的眼睛。”   为什么她又来了万梅山庄?因为她不敢再在家里待下去——家里什么都好,父母、兄嫂都很疼爱她,她也喜欢他们、依赖他们,可……只要每多看到花满楼一眼,她就越发觉得自己无能,说什么想要治好花满楼的眼睛,从有了这个念头开始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了十一年,每年她都替花满楼检查眼睛,每年都束手无策。   从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是自己学艺不精,万花秘籍中的《医经》尚未学完,离经易道心法下的技能也未完全激活,无需着急,可到了今年……离经易道下的技能熟练度虽仍旧未满,但也终于全部点亮,《医经》也已经了然于胸,却仍旧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君迁骨子里一直都是个自负的人,不,或者该说……万花弟子的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总是自负的,但现在,却是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漂亮话谁都会说,可她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去做到?若做不到,她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一直疼爱自己、对自己信任有加的花满楼?   少女揪紧了狐裘,原本丰润的唇被自己咬得几乎失去了血色,西门吹雪的视线在她的唇上微微一顿,随即开口打断:   “学无止境。”   “那我又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治好他呢?”君迁低头苦笑,“更何况,我若再学下去,就真的一定能治好他吗?”   “他虽失明,却并无怨怼。”西门吹雪没见过花满楼,但他对花满楼却也并不陌生,因为除了君迁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陆小凤。   “我知道他并不介意,但……我也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是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少女的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在回答西门吹雪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已经十一年了,我却还是做不到……”   “人力终有尽时,即便是药王孙思邈,亦有束手无策之时。”   君迁没有说话,只是揪着狐裘的手捏得更紧——这些……她都明白的,但就算是这样,却也还是抹不去自己心头那种越来越重的无力感。   少女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捏着狐裘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开始发白,西门吹雪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拂袖转身:   “君迁,你为何学医?所学为何?”   “为普救含灵之苦而学,虽不能救治世间所有病患,但亦当尽我所能,”君迁不假思索,几乎是下意识地接着他的问题,答得毫不犹豫,“所学乃是一片大医精诚之心。”   “既是如此,有何迷茫?”   君迁一怔,揪着狐裘的手慢慢松了下来,紧皱的眉头也在同时一点一点舒展开来,君迁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她闭上眼睛的同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一阵琮琮的琴声。君迁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仍旧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专注地听着琴——虽没有看见,但她知道,是西门吹雪在弹琴。   这个时代的大家公子多半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西门吹雪虽一心追寻剑道,但在这一点上却也并不例外,但……这还是认识这么多年来,君迁第一次听见他弹琴。   万花谷有七艺——琴棋书画医工花,《万花秘籍》也有七部——《总纲》、《武经》、《棋经》、《书经》、《医经》、《琴经》和《杂经》,虽说是贪多嚼不烂,但君迁毕竟是万花弟子,每一部秘籍多多少少都是看过一些的,只是不会钻研太多而已。她的琴艺算不上多好,但至少,她还是懂琴的。   “琴者,禁也,禁邪归正,以和人心。”无论是琴还是琴曲,自古都以“和”为要,但西门吹雪的琴声里,却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股凌厉的金戈杀伐之气。可是很奇怪地,这种杀伐之气并不带有侵略性,也并没有让这琴曲变得违和,反而是让君迁原本烦躁不安的心情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在这琴声里渐渐地变得沉静放松。   君迁不知道这首曲子究竟有多长,她只是闭着眼睛放空了自己全部的心神,心无旁骛地听着,一曲结束的时候,她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坐在身侧的男人,慢慢地弯了嘴角:“西门,谢谢你。”   西门吹雪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拿起先前因为要弹琴而放到了一边的乌鞘长剑,转身:   “天色已晚,该睡了。”   君迁笑,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吹灭了桌上的灯,跟上他的脚步:“好。”   作者有话要说:  对着妹子说“该睡了”是什么居心233333   ☆、求助   四月的塞北终于入了春,万梅山庄外的山坡山开满了桃花和杜鹃,两个青年男子在这花海中并肩而立,一人眉目疏朗,神色温柔宁静,另一人嘴角的笑意微带戏谑,唇上的两撇胡子和眉毛像了个十足,乍一眼看去,竟像是长着四条眉毛一般——正是来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的花满楼和陆小凤。   “花满楼,再不进去天就黑了,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眼看着花满楼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鲜花当中,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子,不得不开口催促。   “连你也不见?”花满楼似乎有些诧异。   “天王老子他都不见。”陆小凤无奈耸肩,顿了顿之后,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的戏谑越来越深,“能让他在天黑之后见的‘客’我看也就只有你家妹子一个人了,话又说回来,花满楼,过不了多久恐怕她也不能算是万梅山庄的客人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花满楼原本温柔的神色微微一变,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敛去了不少:“陆小凤也会信江湖传言?”   “这可不是江湖传言,”陆小凤笑了起来,“每年我去万梅山庄,十有八-九小迁那丫头都在,而且还是和西门吹雪住在一个院子里面。”   陆小凤当然是要笑的,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君迁也是他的朋友,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朋友双双找到了归宿更让他高兴的事了。但花满楼却没有笑,只是转过头,用一双略显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向了陆小凤:   “事关小妹的闺誉,不要胡说。”   陆小凤叹气,有些弄不明白花满楼对于西门吹雪这个“妹夫”到底是有什么可不满意的,但终于还是没有反驳,只是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向花满楼道:   “再不进去就真的晚了。”   花满楼却摇了摇头:“万梅山庄终是杀气太重,你若进去,我宁愿就在这里等你。此间鲜花之美,人间少见,我正可以多领略领略。”   陆小凤微有些意外:“小迁那丫头想必也在,你连她也不去看看?”   花满楼笑了笑,摇头:“此次金鹏王朝的事恐怕有不少危险,就不要牵扯到小妹了,让她安心钻研医术吧。你若见到她,只需告诉她爹娘颇为想念,看够了就早些回家便是。”   陆小凤盯着花满楼看了一会儿,终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看了眼已经开始慢慢变暗的天色,一个人转身上了山——他和花满楼相识多年,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发脾气,但却足够了解他,知道他虽然看起来温和,但决定的事却根本就没有人能改变,而且,他现在的心情只怕并不太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妹妹和西门吹雪的关系,还是因为他说万梅山庄杀气太重?但不论是哪一种……陆小凤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摸着胡子大笑——剑神西门吹雪何曾被这样嫌弃过?   ……   陆小凤每年总有那么几天要到万梅山庄蹭酒喝,庄子里的下人们对他自然是不陌生,一边派了人去通报西门吹雪,一边就已经把陆小凤迎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倒上了酒。   陆小凤没有丝毫客气地斜倚在一张软椅上,杯子里的酒是浅碧色的,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畅,陆小凤举起杯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酒香扑鼻,通体舒畅。   西门吹雪是在陆小凤喝完了第一杯酒的时候到的,看着坐得没个正形的陆小凤,也不以为意,只是忽然又回过头去对着伺候在一旁的丫鬟道:   “君迁又去藏书楼了?去告诉她陆小凤来了。”   “回庄主,君姑娘先前就从藏书楼出来了,”清秀的小丫鬟行了一个礼,脆生生地答道,“前几日君姑娘在山下的镇子上给人看诊,收了不少抵做诊金的鱼肉蔬菜,今日似是颇有兴致,这会儿正在厨房亲自下厨呢!”   “那就不用去打扰她了。”西门吹雪听罢,点了点头,小丫鬟应了一声“是”,乖巧地退了下去。西门吹雪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抬眼就看见陆小凤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真是羡慕,如果有女孩子也愿意为我洗手作羹汤就好了。”陆小凤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抬手就又把杯子满上了,语气之中竟有几分唏嘘。   西门吹雪看他,神色间竟也带上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戏谑:“陆小凤身边也会缺女孩子?”   “可惜没有这样的女孩子,”陆小凤叹气,忽然却又笑了起来,“我虽然没有这样的女孩子,幸好却也没有嫌弃我的大舅子。”   陆小凤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西门吹雪正要开口询问,却忽然传来珠帘被挑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一道让两个人都并不陌生的软糯嗓音:   “西门,吃晚饭了……咦,陆小凤?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陆小凤和花满楼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挚友,君迁和他自然也是熟悉得不得了,还没等陆小凤回答一边问着一边就已经转头去看西门吹雪:   “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丫鬟说你在厨房,就没让人去叫你,省得你手忙脚乱。”   什么叫省得她手忙脚乱?是在暗示她厨艺不好么?她虽说比不上万梅山庄里的大厨,但这么多年下来厨艺也不差啊!君迁没好气地瞪了西门吹雪一眼,转头看向陆小凤:“我前些天收到的菜不少,你正好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陆小凤觉得这次看见小姑娘,她的五官似乎是又长开了些,看起来愈加温婉秀美,留他吃晚饭的时候十足就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偏偏小丫头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毫无所觉,满脸的自然而然,而作为山庄真正主人的西门吹雪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若说真的没什么,恐怕也只有瞎子才会相信吧?不过说到瞎子的话……   “我倒是想啊,”陆小凤笑得有些狡猾,“可惜花满楼还在门外等我呢。”   “七哥也来了?”君迁不由得一愣,“那他怎么没进来?”   “他?”陆小凤的视线在君迁和西门吹雪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眼看着小姑娘就快要不耐烦了,这才仰头一口灌下杯子里的酒,“花满楼嫌弃万梅山庄杀气太重,说宁愿在外面山坡上一边看花一边等我呢。”   因为嘴里还含着酒,陆小凤的咬字少有些含糊不清,却在“嫌弃”“宁愿”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吐字格外清晰标准,君迁怔了怔,一想到“嫌弃”这个字居然有一天也能用在西门吹雪身上,忍不住就“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却忽然觉得背脊一凉,回头就对上了西门吹雪那一双幽深的眼睛,有些心虚地往陆小凤身后缩了缩,试图用他挡住自己。   只可惜君迁只要一动,西门吹雪的视线就也跟着移动,怎么都甩不脱,至于陆小凤——那更是指望不上了,除了摸胡子干笑之外压根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君迁被西门吹雪看得头皮发麻,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幸灾乐祸得太过明显,看了看西门吹雪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明显不那么愉快的脸色,干脆一纵身就往门外跑了出去:   “你们聊,我去看七哥!”   陆小凤看着很快就在眼前消失了的墨色身影,顿时摇头失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西门吹雪,你准备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西门吹雪也收回了看向门外的视线,淡淡道:“她说暂时还不想成亲。”   陆小凤“啧”了一声,忽然道:“你这人一生之中,有没有真的烦恼过?”   ……   时间已经是傍晚了,万梅山庄外的山坡上开满了鲜花,花海中站着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连同这满坡的鲜花一起,被晚霞染上了一层金红色。   君迁有些不忍心打扰这样温柔美好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谁想还是根本就瞒不过花满楼的耳朵。   “小妹。”花满楼回过头,那双无神的眼睛里却似乎也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得君迁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涩,小心地避开脚下一簇簇开得正艳的杜鹃花,走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了他宽大的衣袖:   “七哥,怎么不进去?”   花满楼笑:“陆小凤没和你说?”   “他说你嫌弃万梅山庄杀气太重。”君迁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花满楼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髻:“小妹可是不赞同?”   “不,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确实很重,”君迁摇头,想了想之后,却又道,“但他身上的杀气也很纯粹。”   花满楼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君迁歪着头看了看自家兄长的神色,似乎是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问:   “七哥是不是……不喜欢西门吹雪?”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她说暂时还不想成亲”,说得好像只是时间问题一样,庄主你快醒醒啊!!妹子答应你了吗?!!!先搞定了大!舅!子!们!再来炫耀好吗!!   ☆、分歧   花满楼是个瞎子,他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身侧的少女揪着自己衣袖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显然是对他的回答很是在意,此刻有些紧张,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无奈:   “我若说不喜欢西门吹雪,小妹可会不再见他?”   花满楼话音刚落,顿时就感觉到身边的少女一瞬间苦恼犹豫了起来,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手中的折扇轻点她的头顶,不等她回答就已经自问自答了起来:“想必也是不会的。若真的喜欢上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女孩子若是有了心上人,总是格外固执、不如平时聪明理智的。”   “七哥!”   什么“女孩子若是有了心上人,总是格外固执、不如平时聪明理智的”,这分明就是去年从万梅山庄回来的时候她对花满亭说的话,没想到花满楼居然会这么调侃自己,君迁的脸刷的一下烧得通红:   “六哥的嘴真大!”   如果不是花满亭回去之后告诉他的,花满楼又怎么会知道?而他既然告诉了花满楼,没道理不告诉其他几个哥哥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说到爹娘那里去……   “六哥只是前阵子闲聊时偶然和兄弟们说起,爹娘并不在场,”花满楼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小妹既然已说是顺其自然,那便无需刻意考虑,徒添烦恼。”   君迁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又在发烫的脸,看着几乎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的天幕道:“陆小凤进去找西门,想必还要好一阵子才能出来,七哥不如一起进去吃了饭再走可好?都是我方才亲手做的。”   花满楼没有回答,反倒是微微皱了眉,问道:“他让你做饭?”   “没,不是他让我做的,”心知七哥多半是误会西门吹雪使唤自己而心有不满,君迁有些撒娇似的晃了晃他的衣袖,赶紧解释,“前几日我在山下看诊,收了不少瓜果蔬菜,今日恰好闲着,就做了些菜。七哥该不是连我的手艺都不愿尝吧?”   君迁骨子里一直都是个自负的人,虽然一张萝莉皮披了这么多年,但毕竟不是个真萝莉,很少有撒娇的时候,但……每每到了花满楼面前,却总是不自觉地撒娇卖乖,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也许是因为花满楼是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难免有些雏鸟情节在心中作祟,也或许……是因为这样温柔善良的兄长,总是能让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完完全全地信任依赖。   花满楼笑了:“小妹如今不躲我了?”   君迁一怔,顿时恍然大悟——前阵子她一直不敢面对花满楼,花满楼恐怕是早就看出来了。今天说是因为西门吹雪杀气太重而不想进万梅山庄,其实更多的原因,还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后为难吧?花满楼这人真是……温柔体贴得让人想要叹息。   “七哥,对不起。”君迁低头,眼眶微红。   花满楼拍了拍她的手,笑着摇头:“小妹无需介怀,若能重见光明自是再好不过,倘若不能,瞎子也有瞎子的乐趣。”   君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情虽然还有些沮丧,却也明白这事急不得——只有一点一点踏踏实实地提升医术,然后才可能有机会医治花满楼,而她学医,也不只是为了花满楼,她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这就是那天西门吹雪想要让她自己想明白的。   花满楼见她低头不语,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走吧。”   ……   君迁和花满楼一起进屋的时候,正看见陆小凤已经被西门吹雪剃光了胡子,满脸纠结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嘴唇,好像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别说是陆小凤不自在了,就是君迁,这么多年看惯了他那多出来的两条眉毛,现在一看他剃光了胡子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别扭好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花满楼看不见,只听见耳边响起了少女清脆的笑声,微微侧过头问道:“怎么了?”   “七哥,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现在只剩下两条眉毛了!”君迁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陆小凤现在看起来可比从前年轻俊俏多了,西门你的眼光真不错。”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的眼里隐隐有笑意闪过,然而视线一移到君迁的身上,那抹笑意顿时就悄无声息地敛了下去——君迁是和花满楼一起进来的,墨衣的少女拽着身边青年宽大飘逸的衣袖跟在他的身侧,神色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依赖和亲昵……西门吹雪忽然觉得,只剩下两条眉毛的陆小凤,好像也不是那么好笑了。   西门吹雪神色间的变化,陆小凤自然是统统都看在了眼里,顿时就是一阵好笑,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触手却是一片光滑,一下子就苦了脸,却还是不肯消停,视线落到了墨衣的少女身上,意有所指:   “西门吹雪的眼光当然一直都不错……”   “我倒是第一次后悔起自己是个瞎子来,”花满楼忽然打断了陆小凤的话,笑着转头看向他,“看不见陆小凤两条眉毛的样子,实在遗憾。”   陆小凤讪笑了两声不说话,转头去看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视线终于从少女身上移开,落到了她身边神色温和的青年身上:“阁下就是花满楼?”   “是,”花满楼点头:“在下身带残疾,无缘得见当代剑客的风采,实属憾事。”   西门吹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道:“听闻阁下觉我万梅山庄杀气太重,所以过门不入?”   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立时就有些微妙了起来。花满楼却并未否认,只是微笑着道:“庄主平生杀人几许?又怎么会没有杀气?但山坡之上鲜花甚美,庄主若是愿意多领略领略,想必一身杀气便会渐渐消散了。”   “阁下恐怕要失望了,”西门吹雪冷冷道,“鲜花虽美,又怎么比得上杀人之时的血花?这世上永远都有杀不尽的背信无义之人。”   “咳咳!”眼看着西门吹雪刚说完话,自家七哥就摇了摇扇子像是要再接话,生怕气氛越来越僵,君迁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插话进来,脸色有些不满:“天都黑了,你们还要聊到什么时候?饭菜凉了还指望我再去给你们热吗?”   西门吹雪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住了口没有再说话,却看见花满楼也止了声音,却是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立时眼神微黯。倒是陆小凤,一听见吃饭,立时就是眼睛一亮,一个翻身就从斜倚着的软椅上跳了下来,大大咧咧地去揽花满楼的肩膀:   “吃饭了吃饭了,难得能尝到小迁的厨艺,一会儿我一定要多吃些才够本!”   花满楼笑着点了点头,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却是直接转身,带着几人往厅内走。君迁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吩咐一旁的丫鬟开饭。   ……   陆小凤和花满楼是来找西门吹雪帮忙的,要帮的忙当然就是金鹏王朝的事,而西门吹雪也已经答应只要陆小凤肯把胡子剃了,要干什么他都都跟他去,吃饭的时候几人正在商量着过几天在哪里碰面。   君迁没插话,安安分分地吃着饭,脑子却在高速运转,努力地回忆着剧情,但……很快她就放弃了。   其实原着她也没有完全看完,只看了一部分,而且就算是一字不落地从头到尾看完了,她现在也不见得还能记得多少——毕竟,就算只是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算,也已经有十一年了,很多从前的事都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关于陆小凤的剧情,她也只能记得一些格外重要、格外让人印象深刻的——比如,西门吹雪娶了孙秀青、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绝世一战,再比如……西门吹雪和孙秀青还是没能一起走到最后。再多的,她的记忆就是一片模模糊糊的轮廓了。   不过好在君迁也并不那么在意这些,既然想不起来,那索性就不费这心思多想了,否则要是太过依赖“已知”却又一不小心记错了什么,反而坏事,倒不如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的好。   “此行或有危险,小妹就仍旧留在万梅山庄吧,想必庄主应当不会介意才是。”君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忽然听见了花满楼温润的声音。   西门吹雪颔首:“可以。”   君迁对于剧情并不怎么在意,见两人已经替自己下了决定,也无意拒绝,正想点头,却忽然听见某个沉寂已久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你的侠义值已经不多了,今年估计要不够扣了,还是跟着去走剧情多赚一点的好。】   这几年的生长还是全靠着向系统支付侠义值,但收取的费用却是一年比一年高,去年的时候就已经涨到了两万多,君迁拉开属性面板,看着只剩下几千点的侠义值,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开口道: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的武功虽然没你们好,但自保总还是没有问题的。难得有机会,也算是让我见见世面么?”   说起来,君迁虽然每年都有一半的时间在外头晃荡,但不是采药就是给人看病,再不然就是在万梅山庄看书,江湖上的事,倒是真的很少牵扯到,但……见世面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三个男人同时沉默,似乎是在考虑,半响之后,才都点了头。陆小凤给自己的杯子里又倒满了酒,视线在花满楼和西门吹雪身上来回了一圈,忽然就摸着光秃秃的上唇笑了起来,语气戏谑:   “小迁,我们和西门吹雪可是分头走的,过几天才会碰面,你是打算跟着谁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跟哥哥走还是跟庄主走呢?【摸下巴   七哥说了——“无需【划掉】刻意【划掉】考虑”   庄主你吃醋你就说啊!你有本事吃飞醋,你有本事表白啊!你不说妹子怎么知道你吃醋233333333   那什么,看了下之前的几条评论,还是想说一下……花家没有不同意妹子嫁给庄主,只是觉得庄主不是那么合心意而已,但最重要的还是看妹子自己喜不喜欢,花家人是不会阻拦的。然后就是……不要多想啊!!!妹子和七哥之间就是纯洁的亲情,毕竟花满楼这样的人,实在是没人会不喜欢的吧?   ☆、洗尘   西门吹雪在看自己,花满楼也在“看”自己;西门吹雪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是一片幽深,花满楼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双无神的眼睛却是牢牢地钉在自己身上。君迁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头皮都快发麻了,一抬眼就看见争端的挑起者陆小凤正端着杯子惬意地喝着酒,居然还能抽出空来冲自己戏谑地挤眉弄眼,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歪着头眯起眼睛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然后口齿清晰地道:   “陆小凤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话音刚落,陆小凤就只觉得背脊一凉,被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射向自己的两道视线惊得险些就要跳起来,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手忙脚乱地又倒了一杯喝下,这才算是勉强“压了惊”,看着对面冲着自己笑意盈盈的小姑娘,只能是一阵苦笑。   ……   原本几人是打算吃晚饭时候就连夜启程的,不过现在考虑到还有君迁一起,让女孩子跟着在荒郊野外过夜总是不好的,几人索性又在万梅山庄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出发。   君迁说是跟着陆小凤,但陆小凤却自然是和花满楼一路的,这么一来,也就间接表明了自己是想和花满楼一起走,君迁站在万梅山庄门口,想起刚才西门吹雪临走前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再次狠狠地瞪了陆小凤一眼——要不是这人昨晚特地提起这茬,西门吹雪和花满楼也不至于这么在意这件事啊!   陆小凤看着对面少女那有些“恼羞成怒”的瞪视,讪笑一声,摸着光溜溜的上唇不自觉地往花满楼身后挪了两步,君迁还要再瞪,花满楼却笑着摇了摇折扇,阻止了两人的笑闹:   “我们也走吧。”   陆小凤的胡子好像长得格外的慢,从塞北一直到山西,这么多天也只是刚刚长出了些胡茬而已,陆小凤一路上一直都在摸着胡茬,几乎没怎么停过,看得君迁都烦了,干脆就不去理他,转头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   “七哥,上官飞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喜欢她?”   那天他们刚从万梅山庄出来,就听见了一阵歌声,花满楼当即就变了脸色。三人跟着歌声到了山神庙,见到了上官飞燕的头发,以及……独孤方的尸体和写着“以血还血”、“这就是多管闲事的榜样”的两条黄麻布。   君迁有些懊恼,上官飞燕这个人,她模模糊糊还是有些印象的,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原着已经是十多年前看的了,但花满楼喜欢的人,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记忆实在是太过模糊,再加上先前又吃不准剧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一时间竟然就这么忽略了,没能阻止花满楼和她的相遇,这次被陆小凤一提,她才恍然又想起来了一些。   好像是没想到花满楼也会有被人问是不是喜欢一个女孩子的时候,陆小凤摸着刚长出来的一点点胡茬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暧昧和揶揄,花满楼也笑了,并没有半点窘迫,只是笑里却透着一股一样的温柔:   “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花满楼的回答,也和承认没有什么分别了。一想到自家温柔善良的兄长居然会被骗着喜欢上这样的女人,君迁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隐隐还夹杂着几分自责,皱着眉拉了拉花满楼的袖子:   “真的有那么可爱么?”   娇小的少女似乎是很不高兴,一张精致的小脸几乎已经皱成了一团,语气略带不满,活像是个因为兄长有了喜欢的姑娘而吃醋不已的小女孩——这个模样的君迁实在是少见,陆小凤摸着胡茬,终于是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立时就收到了少女恶狠狠的一瞪眼,干咳两声努力憋笑。   花满楼看不见君迁的表情,但他却能从声音里听出君迁的情绪,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和陆小凤那样肆无忌惮又带着戏谑的笑自然是不一样的,带着一种别样的宁静和温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可爱的地方,小妹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得,七哥这就是也把她当成吃醋的小女孩了,就算她解释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君迁叹了口气,终于是没有再说话,却只觉得心里的烦躁越来越甚,揉了揉额角,霍然站了起来,正想出门走走舒缓一下心里的焦躁,刚一拉开门,却已经有人送来了三份帖子:   “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   落款署名是“霍天青”。   ……   珠光宝气阁的布置很精致也很奢华,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都是荷塘。现在正是四月份,荷花还没有开,荷塘中的荷叶却已是一片生机勃勃,一碧如洗。君迁忽然间就想起了万花谷的仙迹岩,同样是满池的清莲,但仙迹岩的青山绿水、飞瀑流泉更让她觉得那是一片自在随心的世外桃源,而眼前的珠光宝气阁,却又是另一种美——这是一种富豪人家特有的空阔和芬芳。   相比之下,君迁自然是更喜欢犹如桃源的仙迹岩,但……这样奢华的空阔芬芳,却也没有人会讨厌。   酒筵的菜肴很精致,酒也是上好的山西汾酒,设宴的主人家霍天青也是一个英挺俊朗、气度不凡的青年——无论哪一样,都是足够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   席间有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苏少卿,另一位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素有“云里神龙”之称的马行空。   酒菜已经摆了很久了,但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大家都在等,等这珠光宝气阁真正的主人阎铁珊的到来。   不过好在虽是在等,但气氛却很是热络,霍天青无疑是一个绝不会令人讨厌的人,而那位西席苏少卿却也是一个英俊洒脱的青年,各种历史掌故随手拈来,到是让君迁对他颇有好感——万花谷乃是“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万花弟子自然也不会是胸无点墨之辈,几人在席间谈笑风生,霎是快意。   阎铁珊是在几人谈到李后主的时候来的,这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笑声又尖又细,话里无时无刻不带着些山西腔,却并不让人讨厌,一来就拉住了陆小凤的手,热络地和他说着话,而后视线就转到了花满楼和君迁的身上,拍着花满楼的肩膀大声笑道:“你一定就是花家的七童了,小丫头是花家的闺女?你们几个哥哥都到俺这里来过,三童和五童的酒量尤其好。”   花满楼微笑着应道:“七童也能喝几杯的。”   君迁也笑了起来,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虽不会喝酒,但七哥若是喝多了,我可以扶他回去。”   “好!好极了!”阎铁珊似乎是非常高兴,连声吩咐着下人去把他珍藏的老汾酒拿上来,一边不停地给陆小凤夹菜,席间的气氛一时间热烈到了极点,直到陆小凤忽然举着杯微笑道:   “这桌上都是地道的山西名菜,大老板是山西人?却不知阎总管又是哪里人?”   一直都插不上话的马行空立时抢着道:“是霍总管,哪里来的严总管?”   “我说的是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陆小凤淡淡道,“大老板想必是认得的。”   阎铁珊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他原本就白白胖胖的脸顿时就显得更白了,死死地盯着陆小凤看了片刻,忽然冲一边的霍天青道:   “陆小凤、花公子和君姑娘已不想再待下去了,快去准备车马让他们即刻动身。”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拂袖而起,可还没等他跨出一步,忽然已经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腰旁一柄乌鞘长剑尚未出鞘,浑身的气势却已然锋锐得好似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正是前几日与陆小凤三人分开了的西门吹雪。   “他们还不想走,你最好也留下。”   西门吹雪的声音很冷,让人好像只要听着,心头就已经泛起了一阵寒意,但……君迁的嘴角却是浅浅地弯起了一个弧度来。   阎铁珊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大喝一声:“来人啊!”   随着这一声大喝,窗外立时有几人飞身而入,手中兵器带起了猎猎的风声,西门吹雪的剑也就在此刻出鞘了!   马行空也就是在这时候出手的,同样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已经直直地刺向了君迁的喉咙——君迁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出身于花家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孩子,自然是最好欺负的。   君迁微微皱眉,原本系在腰间的玉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手中,花间心法催动,正要举起玉笛架开那滚龙棒,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脸色也是同时陡然一变,正要出手相护,只见忽然间一道剑芒闪过,马行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喉头有一点鲜血慢慢扩散了开来,终于“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西门吹雪收回剑,轻轻一吹,剑上沾染的鲜血就已经全数从剑尖滴落。他微微低头,视线扫过躺倒在地的尸体上,也不知是在和死人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只是冷冷道:   “你不该向她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吹雪:我的人你也敢动,找死!   妹子不是完全不记得剧情,只是大部分都很模糊所以不敢随便确定,怕坏事。   我也不喜欢上官飞燕,但是花满楼遇到上官飞燕是在他和陆小凤来找西门吹雪之前的事了,所以妹子没法阻止花满楼喜欢上她QAQ   又有人说妹子经常去万梅山庄借住这段剧情不合理,被人诟病……这里一起解释了吧,妹子作为一个万花弟子,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诟不诟病的对她来说根本没意义,因为万梅山庄有很多医书,因为她的朋友西门吹雪医术很好妹子想要和他互相探讨,而家里人也不反对她去万梅山庄,所以她就去了,就这么简单。妹子在乎的就是家人、朋友、医术和病人,名声什么的她根本就不在乎,更何况如果不是关中的那一次,别人根本就不会知道她和西门吹雪的关系。【如果还是觉得这样也不能接受的话……那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QAQ   ☆、质疑   西门吹雪的剑实在是太快了,几人回过神来往他原先站的地方看去,才发现已经是躺了一地的死人,每一个都是被一剑贯穿了咽喉,忍不住同时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真是可怕的剑法,却只有君迁注意到了西门吹雪那一句“你不该向她出手”,微微红了脸,但还是感激地对着西门吹雪笑了笑。   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再次转向阎铁珊,却忽然听见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阁下就是西门吹雪?”   ——是那位阎家的西席苏少卿。   西门吹雪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苏少卿霍然起身,捡起地上的一柄略显厚重的剑,朗声道:“久闻剑神大名,峨眉苏少英向剑神请教!”   这西席居然就是峨眉派“三英四秀”中的苏少英?君迁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模糊的记忆好像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而一瞬间清晰了不少,来不及多想,几乎已经是本能地出了声:   “且慢!”   西门吹雪和苏少英的动作同时一顿,齐齐看了过来。   “君姑娘可是有事?”苏少英回头问道。   “西门吹雪剑一出鞘,必伤人命,若不能杀人,那么死的便是自己。”君迁侧头看向苏少英,语气微沉,“苏公子非要与他不死不休吗?”   苏少英必然赢不了西门吹雪,而一旦输了,就意味着死——先前一段闲聊,她对苏少英的印象极好,实在是不希望这样一个人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但……苏少英却只是执剑向她行了个礼,微笑着道:“多谢君姑娘关切,但在下心意已决。”   说着,便转向西门吹雪:“请。”   两人转眼便已拔剑战在了一起,君迁叹了口气,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她是江湖人,生生死死见得太多了,早该习以为常,可她偏偏也是个大夫,最不愿看见的便是死亡。若面对的是个该死之人,她自然不会有半点犹豫和心软,但很显然苏少英并不该死。   她不想看见这一战,但却阻止不了也不能开口阻止——因为这是两名剑客之间的公平对决。   西门吹雪和苏少英拔了剑,那头陆小凤也已经和阎铁珊动起了手,君迁却早已是意兴阑珊,连看也不想去看,只是望着满池的荷叶发呆,半晌之后便听得西门吹雪感叹着二十年后无处可寻对手。   君迁再次叹了口气,走到苏少英的尸体边,蹲下-身子,伸手拂过他的眼睛,替他阖上了双眼。   西门吹雪脸色微沉,视线扫过眉宇间已染上几分倦意的少女,微微一顿,正要开口却听见另一侧一阵嘈杂,微微皱了眉转头看去,就见阎铁珊已被人从背后偷袭而死,杀人的,就是一旁那身穿水靠的美丽少女——丹凤公主。   西门吹雪周身的气息几乎是一瞬间结了冰,抬剑便挑落了刺在阎铁珊心口的剑,随手就将剑震断成了好几截,向着丹凤公主说话的声音几乎能冻出冰碴来:“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薄薄的雾气之中,和他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原本蹲在地上的那个墨色衣衫的少女。   ……   君迁没想到西门吹雪走的时候会带着自己一起,毕竟她是和陆小凤还有花满楼一起来的,而他们却还在珠光宝气阁没有离开。事实上不只是她没有想到,恐怕连花满楼陆小凤都没有想到。   但虽然意外,君迁却并不惊慌——反正,西门吹雪总是不会害自己的。君迁下意识抓住了西门吹雪的衣襟、靠在他的胸口稳住身形,看着已经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珠光宝气阁,神色有些疑惑:“西门,为什么带我先走?”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想留下来看那个丹凤公主?”   丹凤公主?想到那个一出现就偷袭杀人、却偏偏还是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女人,君迁微微皱眉,老实摇头道:“不想。”   顿了顿,忽然又补了一句:“陆小凤的眼光真差!”   西门吹雪的眼里似乎是有一丝笑意闪过,君迁只觉得西门吹雪身上原本冰冷的气息好像是开始回暖了起来,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也收得更紧,随即就听见男人清冷的声音淡淡道:“我饿了,去客栈吃饭。”   西门吹雪是真的饿了——他每次杀人之后都会饿的,到了君迁他们原本住的那间客栈后,又要了间房,然后就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让小二送到君迁的房里。   君迁其实也饿了,先前在珠光宝气阁,根本就没来得及吃上几口菜,但她的胃口却并太不好,吃了小半碗饭觉得已经不饿了后便放下了筷子——在看到苏少英那样一个少年豪杰的死以后,恐怕谁都不会觉得愉快的。   “你不愿我杀苏少英。”西门吹雪看着没吃多少东西就已经一脸倦色地放下了碗筷的少女,先前好不容易温和下来的气息再次一冷。   君迁笑了笑,似乎是有些无奈:“他自然是不该死的。”   “可惜我只会杀人的剑法。”西门吹雪也放下了碗筷,神色更冷。   君迁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西门吹雪看她,忽然道:“你很喜欢他?”   君迁“嗯”了一声,点点头:“先前和他一番交谈,是个很洒脱的人。”   西门吹雪忽然站了起来。   君迁仰起头,看着他一步一步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明明没什么表情,一身气势却是慑人,每走一步,她好像就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又重了一分,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西门吹雪走得不快,但君迁和他原本是面对面坐在桌前吃饭的,两人之间本也没有多少距离,西门吹雪只走了几步就已经到了君迁身前,微微俯下了身,低头,定定地盯着她:   “你喜欢他?”   “啊?”君迁一瞬间愣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刚才她不是就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么?他还重复着问干什么?眼看着西门吹雪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冷,君迁的脑子里像是突然闪过了些什么,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就是哭笑不得地横了他一眼。   “你胡说些什么啊!我说很喜欢他,是因为觉得他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不是、不是那种喜欢!”君迁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脸色微红,“若只论杀人,那苏少英自然是不该死的,但你并非为杀他而拔剑,而是出于两个剑客之间的公平对决,是你们对剑道的追求。我不懂剑,但我也知道你的剑一出鞘,若不能杀人,那么死的便是自己,在你们拔剑之前我也已出言提醒。苏少英的死,我虽觉得遗憾唏嘘,但这件事中,却并没有人有错。你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剑客,他也是。连你不也因为他的死而可惜,感叹二十年后无处可寻对手吗?”   西门吹雪笑了,他忽然觉得很愉快——眼前的少女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他生性冷漠孤僻,她身上永远带着医者特有的善良,他一出手就是杀人,她却会为了救人费尽心力,但……她却是懂他的。   西门吹雪身上的寒气似乎是在一瞬间尽数散去,君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居然会觉得……眼前的西门吹雪身上甚至还带着温和的暖意,但有一点却是她敢拍着胸口保证的——西门吹雪,笑了。认识这么多年,西门吹雪并不是从来不笑,但笑的次数却实在是屈指可数。君迁原本因为他冷着脸而吊起来的一颗心终于又落回到了地上,却被这个犹如雪后初霁的笑容晃花了眼,愣愣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发现那笑容离自己的距离已经是越来越近……   “小妹。”   温柔清朗的男声自门口响起,君迁陡然间惊醒,眼看着西门吹雪已经近在咫尺的俊脸,像是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伸手把他推开了些,却又马上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跑向门口,速度之快,甚至还用上了轻功。   “七哥,你回来了?”君迁习惯性地拉住了花满楼的衣袖晃了晃,不敢去看仍旧站在屋里的西门吹雪。   花满楼点头,闻着从屋里传来的饭菜香味,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顶:“时辰已晚,小妹既已吃过了,那便洗了澡早些休息吧。”   君迁应了一声,乖巧地点了点头。   花满楼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屋子里:“庄主下次若是要带走小妹,还是提前先说一声的好,免得教在下担心。花满楼虽是瞎子,但小妹不见了,也总是能察觉的。”   君迁抓着花满楼衣袖的手顿时就是一僵,她不敢去看西门吹雪,只能听见他冷冷地开了口:“阁下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笑道:“世人皆知,花满楼瞎如蝙蝠。”   西门吹雪的声音更冷:“但你却知道我在。”   “屋内虽无人出声,但却有极重的杀气。”花满楼说着,再次揉了揉身侧少女的头发,接着道,“这杀气……自然不会是小妹身上的。”   西门吹雪没说话,定定地盯着门口那对并肩而立的兄妹看了一会儿,终于微微颔首,抬脚就走了出来,经过君迁身边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伸手理了理她稍有些凌乱的头发:   “早些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   我来翻译一下七哥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我家妹子多么温柔善良【雾】,像你这样高贵冷艳【大雾】满身杀气的,太不和谐了!   晚上还有今天的新章~   ☆、表白   君迁是在睡梦中被花满楼叫醒的。   她睡到半夜忽然被花满楼的声音叫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去开门,然后就被花满楼告知西门吹雪去已经去珠光宝气阁找独孤一鹤,他和陆小凤正要赶去,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便来叫醒她一起去。   君迁的睡意顿时就散了个一干二净,赶紧回房间换了衣服跟着两人离开。   陆小凤这一路上难得的不见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神色有些严肃,和花满楼谈着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语气里满是担忧,君迁没有插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们走,神色平静。   陆小凤觉得奇怪,止了话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神色平静的少女一眼:“小迁,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西门吹雪?”   ——不应该啊,别说这两人之间好得就快要成老夫老妻了,就算只是个普通朋友,以小丫头重感情的性子,这会儿都应该已经是满心担忧了,哪里还能这么平静?   要说君迁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虽说在陆小凤的世界里,西门吹雪应该是绝对不会输的,但……在原着里,这个世界也没有自己这么一个身为万花弟子的花家小姐存在,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些莫名其妙的变数?就算没有任何变数,西门吹雪毕竟是自己的朋友,即使已经知道了结果,多少也还是会担心的。但君迁却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意思究竟是不担心,还是不是不担心,只是轻声道:   “西门吹雪的武功也许并不是最高的,但我想他是不会输的。”——他那样一心追寻剑道、从不给自己退路的人,是不会输的。   陆小凤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张口就问:“为什么?”   君迁却忽然间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小河边:“西门,你回来了。”   珠光宝气阁外的小河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那人一袭如雪的白衣,在月光下似乎也闪着温和的光辉,转过头来,对着少女微微颔首:“我回来了。”   说罢,目光一转,已经看到了陆小凤:“我还没有死,死的是独孤一鹤。”   陆小凤听见他说没死的时候一下子就摸着自己的胡茬笑了起来,可在听见独孤一鹤死了的时候,顿时就笑不出来了。谁也没有想到,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交手,死的人居然会是独孤一鹤——就连西门吹雪自己也没有想到。   但不管怎么样,西门吹雪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总是最好的结果,陆小凤拍着胸口说提醒吊胆了一整晚,现在才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下来,他就饿了,非要找个地方喝杯酒吃顿饭——没有人反对,就连花满楼,在“看见”西门吹雪的时候,也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几人一边谈着独孤一鹤一边走,离珠光宝气阁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桑树林,树林外有一个小木屋,本是白日里给过路人卖些简单酒菜的小饭馆,这时候灯火却还亮着。几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就往小木屋的方向走了过去。   “听说西门吹雪不但剑法无双,家世也很好,万梅山庄的富贵荣华,也绝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我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就算他只不过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我还是一样喜欢他的。”   几人刚走到小木屋的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了这样的对话——说话的,是两个声音清脆好听的少女。   花满楼几不可觉地微微皱了皱眉,陆小凤眉毛一挑,第一反应就是侧过头去看站在西门吹雪身侧的少女,而君迁……却是一下子恍然大悟——大概在自己睡着了的时候,峨眉四秀已经和西门吹雪他们见过面了吧?孙秀青果然还是喜欢上了西门吹雪。   这样想着,少女也忍不住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西门吹雪,却见西门吹雪也恰好低了头往自己这里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君迁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鼻子,却忽然只觉得手腕一紧——转眼就已经被西门吹雪扣在了掌心。君迁一怔,正想张口说话,却见西门吹雪根本连看也没看她,直接就已经抬脚推门走了进去。   君迁无奈,被西门吹雪拉着,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进了屋,只觉得一瞬间屋内所有的视线都刷刷刷地往自己身上射了过来,君迁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温度最高的那一道视线的来源——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虽然没有说话,君迁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但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个女孩子就是孙秀青。   孙秀青的脸很红,似乎是因为刚才说的话被西门吹雪听到而觉得害羞,视线在看到她被西门吹雪握着的手腕时却一下子就透出了几分苍白,君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君迁没有说话,峨眉四秀也没有说话,但……一向话最少的西门吹雪却说话了。   他的语气还是很冷,冷得几乎要空气都结了冰:“我不但杀了苏少英,现在又杀了独孤一鹤。”   峨眉四秀是四个都很漂亮的女孩子,和西门吹雪话一出口,她们的脸色就全都变了,尤其是孙秀青的脸上,惨白得几乎都没有半点血色。   脾气最为火爆的石秀雪忽然间拍案而起,愤愤地看着西门吹雪,大声道:“我二师姐这么喜欢你,你……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连西门吹雪都似乎是有些惊讶地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这实在是一句很没有逻辑的话,她二师姐喜欢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又有什么义务要回应她对她好?为什么就不能杀她的师父?但君迁却觉得……她也许,是懂这句话的,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剑三里一段剧情,万花弟子谷之岚和纯阳弟子祁进本是江湖上一对有名的佳侣,然而有一日谷之岚却发现祁进竟是自己幼时杀害了自己满门的凶手,顿时惊怒交加,却偏又已是对他情根深种,最终也只能离开他不愿再相见。君迁还没有穿越的时候也曾经为此唏嘘难过,那时候她也会想……谷师姐那么善良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她那么喜欢祁进,祁进怎么能做出隐瞒身份接近她这种事来?   很没有道理、没有逻辑的一句话,但君迁想,她大概是稍微可以明白一些那种心情的——她说这句话,大概是也根本就没有想要西门吹雪回答,也不是想要他如何,只是单纯地想要宣泄心里的震惊和难过。   虽然两者之间其实并不完全一样,但她对剧情的感叹,一定不如石秀雪对师姐的感情更深,那种难过……自然也更是比不上的——人一难过,有时候确实是会很没有道理的。   君迁没有说话,她没有立场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所以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而这一声幽幽的叹气,却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一下子就惊醒了木屋中僵持着的气氛,孙秀青忽然一咬牙,双剑已然出鞘,狠狠地刺向西门吹雪的胸膛。   西门吹雪并未拔剑,只是握着君迁手腕的手微一用力就把墨袍的少女护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一拂袖,孙秀青就已经被他甩了开去摔倒在地。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向着孙秀青冷冷道:“退下去,莫要逼我拔剑。”   孙秀青脸色更白,眼角竟似是已经湿润,咬牙道:“你杀了我师父,我跟你拼了!若是杀不了你,我就死在这里!”   西门吹雪冷笑:“死也没有用,若想要复仇,不如快回去叫青衣一百零八楼的人全都出来。”   孙秀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吃惊,失声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和青衣楼有关系?你疯了!师父他老人家这次到关中来,就是因为他得到了消息说青衣第一楼就在……”   少女的话音未落,忽然听见窗外“铮”的一声,一道乌光破窗而入,直直钉入孙秀青的后背,孙秀青的脸忽然扭曲,惊呼一声,整个人都扑倒在地,离窗最近的石秀雪怒喝一声就要扑过去,却又听得一声轻响,剑已脱手,整个人也已倒了下去。   君迁几乎是在孙秀青倒下的同一时间就已经推开了西门吹雪,扑向倒在了地上的孙秀青,不假思索地伸手探上了她的脉搏,从袖中取出金针,运起离经易道的心法飞快地扎进了她的穴道,紧接着就急忙去查看倒在孙秀青身边的石秀雪。   马秀真和叶秀珠已经不顾一切地扑向了窗外,陆小凤也正要追出去,却忽然被君迁满含焦急的声音叫住:   “七哥,陆小凤,你们快背着她们两人去后山奔跑,不到她们满头大汗绝不能停,毒性发散出来后或许还有救!”   救人如救火,自然是不能有片刻耽搁,陆小凤看了窗外一眼,到底还是收回脚步,点了点头,弯腰背起孙秀青,和背着叶秀珠的花满楼一起飞身而出。   眼看着花满楼和陆小凤已经背着人出去,君迁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这毒很刁钻,刚才情急之下接连运功,让少女原本红润的脸色显得稍有些白,额头也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西门吹雪向店家招了招手,要了一块毛巾递了过去。   君迁冲他笑了笑,接过毛巾擦着头上的汗,却看见西门吹雪神色一冷,忽然道:“有人。”   君迁微微一愣,脑子里隐隐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想了想,忽然扬声道:“出来,上官飞燕。”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已经补完了,大家要记得去看~否则接不上- -   这章的表白是孙秀青的表白,至于庄主有木有表白……反正手是拉了,抱也抱了,庄主你接下来看着办吧╮(╯_╰)╭   ☆、教训   深夜里的小木屋很安静,没有人出声回应,更没有人出现,就好像西门吹雪那句“有人”只是错觉,君迁的那一句话也不过是多心而已,但……   君迁忽然冷笑了起来——君迁的脾气自然是没有花满楼那么好的,但却也很少有态度这么差的时候。   “怎么?还不出来,是非要让西门吹雪亲自来‘请’你吗?上官飞燕!”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随即就有一个少女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算不上太美,但却很清秀,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有神,此刻却是有些惊疑不定:“你是谁?我是来找花满楼的,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自己是谁?君迁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但她这会儿却没有心情和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缠,既然她说不知道,那她说就是了。   “我是花满楼的妹妹,”君迁看向她,神色更冷,“你在这里干什么?”   “原来你就是花满楼的妹妹啊!”上官飞燕眨了眨她那一双清亮有神的大眼睛,满脸的天真娇俏,“你哥哥去了哪里?我有话想要跟他说,好不容易连夜赶来,他却不见了!”   她说话的时候,脸色微红,似乎是因为在“心上人”的妹妹面前觉得有些害羞,一边还不停地用手抚着胸口顺气,好像是由于连夜赶来而显得有些喘。   上官飞燕虽然长得不算太美,但这活泼娇俏的模样却是格外引人怜惜,如果是个男人,这会儿多半是早就连心都化了,但可惜了,君迁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对于这个欺骗兄长感情的女人,她实在是太过深恶痛绝,没有半点好感,自始至终就这么冷着脸看着她的动作,半晌之后,淡淡道:   “西门,七哥和陆小凤都不在这里,你说我杀了她可好?”   西门吹雪握着剑站在一边,看都没有看上官飞燕一眼,同样也是语气淡淡:“可以。”   如果说君迁说要杀她的时候,上官飞燕只是脸色一僵,那么在西门吹雪开口的时候,她的脸色简直就是一瞬间苍白了起来——同样一句话,从君迁这么一个娇小纤弱的少女口中说出来,和从剑神西门吹雪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上官飞燕眼角含泪,满脸的委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君迁,“我是担心花满楼,才来找他的!你哥哥虽然喜欢我,可你是他的妹妹,他也还是会一样疼爱你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顿了顿,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时候,抬眼看了看西门吹雪,随即有些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失声道:“我、我听说你是花家的养女,你是不是也喜欢花满楼?可、可是西门庄主他……”   好极了,一边暗示自己花满楼喜欢她,如果杀了她,花满楼一定会难过,一边又暗示西门吹雪自己对七哥的感情不正常,试图挑拨离间,真是好极了!   但……她现在倒是真的不能杀她,一来七哥必然不愿自己杀人,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己现在还并没有证据,若是杀了她,也只能是死无对证,白白让七哥难过,总要让一切真相大白,然后才是她要她命的时候——至于这一点,她也并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做的。   “孙秀青和石秀雪方才中了毒针,你却刚好躲在屋外,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君迁不紧不慢地向她走了几步,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玉笛鸿雁,语气有些玩味,“陆小凤和七哥想必也快回来了,就算七哥喜欢你,不怀疑你,你觉得陆小凤也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总是把别人当做笨蛋的人,其实才是最大的笨蛋,你说呢?”   “你!”上官飞燕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回头看了一眼屋外,又愤愤地看了君迁一眼,狠狠地一跺脚,立时一个纵身跃了出去,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君迁没有追出去,而是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刚才接连施针稳住孙秀青和石秀雪中的毒就已经耗费了她不少心神,现在又被上官飞燕气得不轻,实在是有些累了。西门吹雪侧头看了她一眼,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君迁仰头看了看他,略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唇,最后却到底还是点点头,有些小心翼翼地靠在了他的肩头:“西门……借我靠一下。”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伸了手,微微用力,少女就已经被他揽进了怀里、靠在他的胸口。   君迁的脸色微微一红,却没有拒绝,很是顺从地趴在了他的胸口,感觉着他怀里的暖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顿了顿,却又忽然睁了开来,靠在他的胸口仰头看他:   “你怎么不问我?”   西门吹雪的眼里忽然闪过了几丝笑意,似乎是心情极好的样子,揉着她的头发问道:“给她下了什么?”   “你发现了啊,”君迁原本指的其实是她怎么就知道屋外的人是上官飞燕的事,但没想到西门吹雪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没什么,这几天她可能都不敢照镜子了吧。我早就怀疑她有问题了,只是现在还不能杀她,只是也总不能让她太好过。”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环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君迁仰头看着他线条流畅姣好的脖子和下巴,只觉得心头一片安定,轻声道:“西门,我们之间……”   “小迁!你快看看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君迁的话刚出口,门外就传来了陆小凤的高声呼喊,君迁原本还有些羞涩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没顾得上把话说完,立时就挣脱了西门吹雪的怀抱,快步跑到门口迎向了背着石秀雪、孙秀青回来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伸手就探向了他们背上两个少女的脉搏。   “毒素总算是已经发散出来了,那便是有救了。”君迁冲着满头大汗的两人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店家,“掌柜的,有没有干净的房间?”   “有的,有的,”掌柜忙不迭的点头,“几位跟我来。”   房间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张矮榻,几乎就什么都没有了,但君迁也不在意,只要有地方把孙秀青和石秀雪放平好让她施针就够了。指挥着陆小凤和花满楼把两人放下,君迁取出针匣和鸿雁,将匣子里插着针的布囊一点一点展开,却忽然听见花满楼道:   “小妹,丹凤公主先前可是来过了?”   “不,”君迁摇头,“来的人是上官飞燕。”   “飞燕?”花满楼一瞬间变了脸色,旁边的陆小凤看了看这一对兄妹,有些摸不着头脑,摸着自己的胡茬奇怪道:“花满楼,你怎么知道有人来过?”   “先前在珠光宝气阁,我实在是不喜丹凤公主背后偷袭,又直觉有些不安,便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在她身上留了一种香料,本是想着以后或许用得上,”君迁手下的动作未停,只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那香料味道极淡,单独用的时候一般人根本闻不出来,通常总是和其他香料混在一起用的。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阎铁珊的死和丹凤公主身上,自然不会察觉我的动作,但七哥因为看不见,嗅觉却是格外灵敏,所以瞒不过他。刚才,七哥就在屋里闻到了那种香味。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下针了。”   君迁只说到这里,就已经住了口——接下来的话,已经不用再多说了。没有精力再去多想别的,君迁深吸一口气,离经易道的心法在体内运转到了极致,目光专注,解开床上少女的衣襟,果敢精准地下了针。   ……   天色已经隐隐放亮,陆小凤和花满楼也早就已经离开了木屋——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竟是同一人,这个真相令两人同时震惊,已经连夜启程去查个究竟。君迁的施针却还没有结束,简陋的房间里,墨袍的少女脸色已经苍白,连续不断的内力运转让她有些疲劳,额头已满是汗水,施针的手却仍是一如既往的稳健精准。   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握着剑背对着屋内的少女站在虚掩着的门口,定定地看着院中的松树,眼神幽深。   半晌之后,君迁才终于收回了针,替她们将衣带系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只是这一放松,脚下却是不自觉地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西门吹雪却推门而入,及时地扶住了少女。   君迁抚着胸口顺了顺气,扯了自己的袖子胡乱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仰起头看向西门吹雪:“暂时应该没事了,六个时辰之后再施一次针,她们就差不多可以醒来了。”   少女的脸上满是疲倦,眼神却是无比清亮,隐隐带着满足的笑意。西门吹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忽然打横抱起她,在君迁的一声低呼中把人放到了矮榻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庄主可能要崩溃了……第一次想吻妹子,结果被大舅子打断了;第二次好不容易妹子主动开口了,结果被好基友打断了……果然说多了都是泪啊╮(╯_╰)╭   【修了一下细节。】   ☆、回答   石秀雪中的毒针打在心口,中毒要比孙秀青更深一些,孙秀青醒的时候,这个小师妹仍然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孙秀青犹豫了一下,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在感觉到仍有呼吸的时候,一下子松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这陌生的屋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扶着桌椅有些艰难地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眼前的景色隐隐有些熟悉,孙秀青怔了怔,这才意识到正是昨晚穿过的那一片桑树林,只是现在却已经是傍晚了……她一眼就看到了抱着膝倚坐在树下的墨袍少女,她长得很美,墨色的衣衫衬得她的肤色越发莹润瓷白,这会儿大约是睡着了,安静地靠着树,橘红色的晚霞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加温婉柔美。   孙秀青抿了抿唇,正要抬脚走出去,却忽然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是西门吹雪,他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一袭白衣如雪,腰畔一柄乌鞘长剑虽未出鞘,却好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锋锐的寒意,让她生生止住了脚步,视线却像是被吸住了一般,牢牢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白衣的男人走得并不快,但却好像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到了树下,定定地盯着树下的少女看了一会儿,忽然弯下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孙秀青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更白了,几乎连一丝血色也找不到。她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他拉着少女的手、他把她妥帖地护在怀里,他从来都是白衣如雪,那个少女却是一身玄衣如墨,明明是一黑一白这样截然不同的颜色,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却偏偏看不出任何突兀,就像是现在……他抱着她,她靠在他的怀里,看起来是那么契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霞的缘故,一向比冰更清冷的男人看起来竟好像也流露出了几分暖意一般。   孙秀青忽然觉得原本就没有力气的脚更软了,扶着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愣愣地看着西门吹雪抱着少女一步一步往自己这里走来,终于在他越过自己走进屋里的时候猛然惊醒,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   “西门吹雪,是你……救了我?”   西门吹雪脚下未停,弯腰把怀里的墨袍少女放到了矮榻上,取过一旁的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自己也在矮榻边坐了下来,然后头也未抬,只是冷冷道:“不要吵到她。”   ……   君迁这一天来接连两次给两人运功施针,实在是累得不轻,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的时候连天都已经黑了。   刚醒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懵,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却还是下意识地觉得房间里的气氛不对劲,一睁眼就吓了一大跳——西门吹雪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榻边闭目养神,孙秀青和石秀雪都已经醒了,但人还是很虚弱,仍旧靠坐在床头,大概是碍于西门吹雪在场,连大气都不敢出,孙秀青的一双眼睛却是直直地钉在西门吹雪的身上,丝毫不知收敛为何意。   这样的情形下,气氛能正常才不合理吧?   君迁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就见坐在身边的西门吹雪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醒了?”   君迁点点头“嗯”了一声,看了眼坐在床上的两个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少女,有些哭笑不得地横了他一眼:“她们都醒了,你怎么不叫我?还有余毒未清呢!”   西门吹雪低头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该好好休息。”   君迁一瞬间就感觉到有两道视线刷刷地又钉到了自己身上,其中一道甚至简直都要把自己烧穿了,小声嘀咕着“干什么又随便揉我头发,都揉乱了!”,一边摇了摇头从西门吹雪的手下挣脱出来,起身去给那两人诊脉。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也站起身来,却是径直出了屋子。   房间里顿时就只剩下了三个少女,但气氛却似乎并没有比西门吹雪在的时候好多少。君迁也不介意,自顾自地给两人诊了脉,满意地发现毒素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找来了纸笔,刷刷刷地开了方子,又交代了掌柜的找人按着方子去抓药煎药,这才终于算是闲了下来,有工夫喝杯茶歇口气,只是……她想喘口气,有的人却偏偏不想让她闲下来——孙秀青开口了:   “你是谁?”   “我叫君迁,”君迁喝了口茶,淡淡地答了一句,“是花满楼的妹妹。”   “你就是花家的小姐?那你和西门吹雪……”孙秀青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你……为什么要救我?”   看来去年的传言连在关外的峨眉派都知道了,她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相信自己为什么要救她这个“情敌”了?君迁放下杯子,习惯性地又把玉笛鸿雁拿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脸色却是有些晦暗不明。   “孙姑娘,首先,我救的人不只是你一个,还有你的小师妹。我是一个大夫,只要见到有人生病受伤,哪怕是路边的乞丐,也一样会救,在我眼里,人命都是一样重要的,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做不到见死不救罢了。至于我和西门吹雪……”   “我和西门是什么关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若是喜欢他,尽管去和他说就是了,他若也喜欢你,我自然是无话可说,也不会打扰你们。不过……”君迁笑了笑,嘴角的弧度隐隐带着些讥诮,“你师父和师兄都是西门吹雪杀的,你的小师妹现在也还在场呢,就这么喜欢上仇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话一说完,也不去管面如死灰的孙秀青,起身就要出门,却忽然有被人叫住——这一次叫住她的人,是石秀雪。   “君姑娘,花满楼他……”   “石姑娘放心,七哥现在很好,正在和陆小凤彻查此事,两位还请安心养伤。”   ……   等君迁终于出了屋子去到大厅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点好了菜坐在桌边等自己了,君迁毫不客气地拉了凳子坐下,叫了老板娘送些清粥小菜去屋里给石秀雪和孙秀青,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峨眉几人现在的复杂心情,她虽然能稍稍理解一些,但老实说,峨眉四秀,她实在是一个也不喜欢的。   别的不说,光说孙秀青好了,虽然她自己也说过“女孩子若是有了喜欢的人,总是格外固执,不如平时聪明理智的”,她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但至少……要不要表白、要不要在一起总还是能由自己决定的吧?看她刚才的神色举动,根本就是还没死心。如果她能为了西门吹雪什么仇恨都不顾,那么养育了她这么久的师父和师门又算是什么呢?   君迁觉得孙秀青的表现简直就是难以理解——除了在游戏里,她从没有见过万花谷的任何一个人,可就算是这样,万花谷也始终都是她心中的一方桃源,万花谷里的每一个同门都是她所珍视的人,每一位师长都是她所敬重仰慕的人,就像是去年……那个“张大夫”出言辱及师门,她便会勃然大怒;就像是现在,她也始终把师门的教诲放在心里,作为一生都要遵守的准则。可孙秀青呢?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江湖人,从小就在峨眉长大,师父被人杀了,她怎么就还能不顾一切地喜欢着仇人、到现在都没有收敛心思,甚至以后可能还会愿意嫁给他呢?能不能报仇倒还是另说,但只要是个正常人,这时候至少都会彻底断绝了喜欢的心思吧?   自己和她的逻辑一定是不在同一个次元,君迁想着,忍不住皱着眉叹了口气。西门吹雪顿时就看了过来:“什么事?”   “没什么,”君迁摇了摇头,伸手往小房间的方向指了指,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我晚上醒过来之前孙秀青就没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西门吹雪摇了摇头,面无表情。   君迁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孙秀青能忍得住?刚才那眼睛都快黏到西门吹雪身上去了!   西门吹雪侧过头看了身侧的少女一眼,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的碗里,淡淡道:“她问我是不是我救了她,我让她不要吵你睡觉。”   君迁一愣,顿时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这回答真是好凶残啊!孙秀青原本想必是有一肚子话要说的,结果西门吹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别说把话接下去了,她能忍住没哭大概都已经算是好的了吧?西门吹雪这简直就是神补刀!   “西门啊,对女孩子不能这么凶残的,”墨袍的少女看着身侧白衣的男人,摇着头“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不懂怜香惜玉吗?”   西门吹雪的眼里似是有笑意划过:“但你很高兴。”   “哎?”君迁似是对他这样的回答有些意外,怔了怔,却随即就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嗯,我很高兴。”   ——你没有喜欢上孙秀青,也没有和她纠缠不清,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庄主这回答简直丧心病狂!GJ!!!   PS:这篇文周日要入V了,入V当天按惯例是三更,然后V后会一直日更到完结,但是……你们知道的,我还有一篇现言坑同时在更,再加上要存周日的三更存稿,实在是已经超出了我的极限,所以……和编辑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两天暂时先隔日更,也就是今天和周五正常更新,明天和周六都不更,然后周日的时候一次性三更,入V之后绝对会一直日更到完结!希望大家能继续留下来看妹子扑倒庄主,哦不对,是庄主成功压倒妹子!MUA~   ☆、迷茫   陆小凤和花满楼是在四天后回来的,那时候,孙秀青和石秀雪体内的余毒也已经恰好全部清除了。君迁刚收回针,就听见脑海中响起了一道久违的声音:   【成功救治石秀雪和孙秀青,获得侠义值六千,目前侠义值一万一千点。】   君迁正在整理针匣的手立时就是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上次我救了西门吹雪也才只奖励了侠义值两千点。】   两个人六千,一个人就是三千,比几年前救了西门吹雪那一次要多得多,这也太不科学了——难道说这两个姑娘在这个世界比西门吹雪还要重要?   【西门吹雪那次只是一点点小伤,这次这两个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奖励当然不一样。】系统似乎是知道她在疑惑着什么似的,主动开口解释,顿了顿之后,忽然又道,【其实你要是跟着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起去把这件事查清楚,奖励至少能比救这两个小姑娘多翻一倍。】   这她当然也知道,走主线剧情查出罪魁祸首的贡献自然不是救两个小姑娘能比的,但……君迁只是不紧不慢地把金针收拾好,一边往屋外走去见刚回来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可我是个大夫。】   【我就知道万花谷的人都是这个德性。】系统似乎是有些意兴阑珊,连吐槽都没什么兴致,顿了顿,又留下了一句【反正你今年的侠义值还差不少,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懒得管你。】后,便再也没有了反应。   君迁有些无奈地扯出了个笑来,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又重新换上了一副闲散随意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所以说,阎铁珊和独孤一鹤都是无辜的?”君迁静静地听着陆小凤和花满楼把这次金鹏王朝事件的来龙去脉全都解释清楚,然后言简意赅地做出了总结。   陆小凤闻言,顿时就露出了一个苦笑来,花满楼更是已经面有悔意——阎铁珊是上官丹凤,也就是上官飞燕杀的,可如果不是他们去了,上官飞燕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动手。独孤一鹤虽然是因为被霍天青消耗了内力所以才不敌西门吹雪,却毕竟还是死于西门吹雪的剑下。知道自己杀了无辜的人,总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的。   但事已至此,再懊悔也已经无法挽回,君迁有一瞬间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记不住曾经看过的那些情节,但片刻后,也只能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忽然问道:“那么上官飞燕呢?你们已杀了她?”   “呃……”陆小凤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子,转头去看了花满楼一眼。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似乎是知道陆小凤有些难以回答,反而先他一步开了口:“……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只可惜最后,霍休还是杀了她。”   君迁微微皱眉,因为他们心软放过上官飞燕而稍有些不满,本想说就算上官飞燕没死,她也是一定会杀了她的,但转念一想,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反倒是白白闹得不愉快,终于也只是点了点头,看向花满楼道:   “七哥,下个月便是爹的寿辰了,既然此间事情已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   马车已经备好,君迁收拾好了东西正要离开,刚抬脚却就被人堵在了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美丽的眉眼——君迁觉得自己的头顿时就又疼起来了。   “孙姑娘,你和令师妹的毒已经完全解了,金鹏王朝的事情也已经解决,我想不论是你还是我,都该各自回家了。”   “你……”孙秀青的毒虽然已经全解了,但她的脸色看起来却仍然还是有些苍白,似乎是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片刻后又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墨袍少女道,“君姑娘和西门吹雪当真没有婚约?”   大病初愈的少女看起来格外的柔弱,眼神却偏偏带着坚定,可君迁这几天实在是已经受够了她那种眼神,每每自己和西门吹雪说话的时候,她就会用那种柔弱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君迁现在一看,火气更是噌噌地往上冒,这些天来第一次对着她沉下了脸色,连最表面的客气也懒得维持:   “孙姑娘,我早就说过,你若是喜欢西门吹雪,直接去找他便是,与我何干?我救人虽是出于医者本心,从不谋求回报,但这些天来我每日耗费心神为你姐妹二人解毒,而你除了怨我与西门吹雪太过亲近之外,可曾有过只言片语的感谢?难道这就是峨眉派的道义?”   “我……”   “不管是道歉还是感谢,你都不用再说,这些对我本就毫无意义。江湖上都传我与西门吹雪成亲在即,我若说是真的,你扪心自问,可会断了对西门吹雪的心思?”君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孙秀青的话,说到这里,见她一瞬间变了的脸色,顿时就有些讥诮地弯了嘴角,“想来是不会的吧?连杀师之仇都可以不顾,更遑论只是区区一只婚约?在孙姑娘的眼里,自己的感情本就比任何事都重要,既是如此,又何必再来问我?只管去找西门吹雪便是,他日你们若是成亲,我必然奉上厚礼,至于现在……”   君迁轻笑了一声,看着已经眼含泪光、僵在原地的孙秀青,一拂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我要回家了,还请孙姑娘自重。”   桑树林中的树虽不算太过密集,但也并不萧疏,马车无法穿行,便等在树林的那一头。君迁在林子里走了一会儿,才觉得刚才被孙秀青气出的一肚子火稍稍消下去了一些,结果一抬头,就又被人拦住了——   “你在生气。”一身白衣的男人站在树下定定地看着她,待到她走得近了,这才淡淡地开了口,语气是一贯的没有起伏,听不出究竟是疑问还是陈述。   “是啊,我在生气。”君迁没好气地白了这个“罪魁祸首”一眼,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剑神真是气度不凡,仰慕者甚众,我看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西门吹雪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有了些许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髻,笃定道:“你不会。”   君迁登时就怒了:“谁说我不会的!”   ——这副已经吃定了她的表情是要怎样!   西门吹雪闻言,唇边的弧度似乎是又加深了几分:“他人的看法,你从不在意,尤其是无关紧要之人。”   君迁原本已经做好了反驳的准备,结果一听他开口,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反驳不了,顿时一下子就蔫儿了,低着头有些无力地小声嘀咕着:“就算不在乎,那我也是会嫌烦的啊……”   西门吹雪覆在少女头顶的掌心又揉了揉,却小心地没有弄乱她的发髻,顿了顿后,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无须担心,我会处理。”   西门吹雪绝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既然他都已经开口说了自己会处理,那自然就是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君迁点点头应了一声,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西门,下个月是我爹的寿辰,我和七哥这就要赶回江南去,你……”   “我回万梅山庄。”西门吹雪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已经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君迁“哦”了一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间就没了兴致,只是略有些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来,随即就又低下了头,淡淡道:“那就走吧,七哥和陆小凤想必是等急了。”   西门吹雪自然是没有异议,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并肩走在桑树林中。   和西门吹雪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但这一次,君迁却忽然觉得有些茫然——孙秀青的出现,似乎是打破了她和西门吹雪之间这么多年以来始终保持着的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让她发现……她好像,的的确确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所以看见他没有喜欢上孙秀青,她会觉得高兴;所以在孙秀青几次三番纠缠的时候,她也会生气……   她以为西门吹雪也是喜欢她的,否则就不会那么温柔地叮嘱她休息,不会同样温柔地对着她笑,也不会有……那天晚上那个由他主动的拥抱——那天她本来是想问“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应该再重新确认一下”,结果被突然回来的陆小凤打断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提起。西门吹雪还是和平时一样始终面瘫着一张脸,一天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到了现在,更是说分别就分别,一句别的话也没有,看神色,也没有半点不舍。   君迁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这样的西门吹雪,是也喜欢自己的吗?还是说,根本就是她自作多情,其实自始至终他都只把自己当成知己和朋友,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就好想像B站一样刷满一屏幕的弹幕:前方高能,请注意=口=   半夜做梦梦见庄主站在床头,瞬间吓傻了QAQ于是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决定下章神进展- -   ☆、贺寿   花家大小姐君迁姑娘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金鹏王朝的事情解决之后,她和花满楼就回了江南,陆小凤原本也是要一起来的,但半道上突然心血来潮说是要去看一个老朋友,直接就一个人走了,要等过几日才会到江南,至于西门吹雪……这人更干脆,她回江南,他就直接回了万梅山庄。   君迁觉得很烦躁——她和西门吹雪之间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如果说对自己有情,却偏偏什么都不说,也什么表示都没有;若说是没有那意思,那又为什么要做那些暧昧得让人误会的事?   这是在逗她玩呢?!   君迁觉得很恼怒,气呼呼地在心里把西门吹雪骂了一通之后,干脆就不去想他,成天地窝在医馆里给人看诊,倒也自得其乐,结果日子却到底还是没能一直安生地过下去——   再有两日就是花老爷花如令的寿辰了,这一次的寿宴办得很隆重,帖子提前将近两个月就已经发了出去,邀请了不少的宾客,其中有江湖中的名家,也有商界的巨贾,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地有客人到了。君迁这日原本正在医馆坐诊,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木笔却忽然找了过来,说是花夫人有事要她回去一趟。君迁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想,收拾了东西就跟着她回去了,结果到了自家娘亲那里一看那架势,顿时就头疼了……   受邀的宾客已经来了不少,而且来客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是孤身前来的,除了仆从外,多半都带着家眷和儿女,也算是让内眷们之间互相走动走动,毕竟,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场商场,能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于是这会儿几家的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就正都坐在院子里赏着花聊着天,气氛颇为融洽。   “迁儿,快过来。”花夫人一见自家女儿回来了,立时就笑着伸手招呼她过去,一边还略带嗔怪地向身旁的一位夫人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没事就成天野在外头,像什么样子!我看以后还有哪家敢娶?”   “花夫人言重了,”那位夫人看了君迁一眼,笑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都已经听说过君姑娘医术过人,救过的人数不胜数,实在是菩萨心肠,哪家若是能娶到君姑娘,那可才是好福气。”   花夫人一听,连连谦虚着道:“你可别夸她,越夸就越喜欢往外头跑。”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明显。   在座的除了各家夫人们,就是未曾成婚的少爷小姐们,这架势……分明就是相亲大会啊!君迁被那句“菩萨心肠”给震得浑身一僵,看着自家娘亲冲自己招手的动作,却到底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这是蜀中唐家的唐夫人,这位是唐公子,这是京城王家的王夫人和王小姐……”花夫人拉着君迁的手,笑着一个一个给她介绍,尤其是在介绍到各种“公子”的时候,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加上了重音。君迁听得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却也不好让自家娘亲和花家失了面子,乖乖巧巧地笑着一个一个行礼问好。   好不容易和所有人都打过了招呼,君迁的脑子里却是晕乎乎地一个都记不住,偏又找不到借口告辞离开,只能安安分分地坐在花夫人身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一脸的温婉乖巧,其实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众人聊天——结果听来听去,也无非就是谁家的女儿温柔贤惠,谁家的儿子又年少有为,若能结成亲家,倒是再好不过。   真要说的话,一门亲事是绝不可能就这样三言两语地定下的,但试探一下、打好关系总是可以的,回头晚上再回去和各家老爷们再一说,兴许还真能成就几段姻缘。   好在自家爹娘还有兄长们都说过,绝不会勉强自己的亲事,自己喜欢谁就选谁,君迁这会儿勉强还算是镇定,却也始终都只是礼貌地笑着不敢插话,生怕聊着聊着这“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来,但……有句话真是真理——怕什么就来什么。   “君姑娘今年也有十七了吧?可曾许了人家?”一位夫人看了眼君迁,忽然掩着嘴笑了起来,“先前江湖上都传剑神西门吹雪与君姑娘情谊深厚,却不知是谣传还是确有其事?若果真如此,倒是要恭喜了!可若是以讹传讹,那可千万别让谣言坏了姑娘家的名声才好。”   那位夫人是姓钱还是姓秦来着?君迁努力地想要找出不久之前问好时的记忆,却发现根本就是一团模糊,只记得……她似乎是带着儿子来的?顿时就犯了难了——她和西门吹雪之间,不管是友情也好还是爱情也好,“情谊深厚”这四个字却绝对是当得上的,但若按着这位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那自然该是回答没有的,毕竟就算她喜欢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是个什么心思她却到现在都弄不明白的。可若是老实回答了没有,想必这位夫人接下来的话就该是“那君姑娘看我儿如何”之类的了——君迁第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聪明,居然不知道究竟是该点头好还是摇头才好。   好在君迁这里虽然卡了壳,花夫人却是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适时地替她作了回答:“迁儿和西门庄主倒确实是老朋友了,我原就想说她,女孩子家老是往外头跑算什么样子,但她和七童都是江湖人了,也没那么多拘束,至于其他的,倒是江湖上夸张了。”   花夫人这话一出口,君迁简直就忍不住要为自家娘亲喝一声彩了——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说她和西门感情不错,然后又拉出了花满楼一起。谁不知道陆小凤和花满楼、西门吹雪都是挚友,难免就让人觉得她是因为花满楼的关系才和西门吹雪交好的,实在是合情合理至极,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名声。   君迁忍不住在心底松了口气,却见那位夫人闻言,好像是一下子来了兴致,拉着君迁母女就开始聊起天来,渐渐地便又有其他人插话进来,话题却始终在君迁和自己的儿子身上打转。   花家富可敌国,几位公子都是商界和江湖上的翘楚,君迁自己的容貌也足够漂亮,更何况她一身医术救了不少人,本身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是相当不错,于不少人都有恩——无论哪一点,实在都是很让在场的夫人和公子们动心的。   君迁被数道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头大,简直就快要坐立不安,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家的贴身丫鬟木笔,顿时就是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伸手招她过来:   “木笔,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夫人,小姐,”清秀的小丫鬟规规矩矩地向君迁和花夫人行了个礼,神色稍有些古怪,“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到了,先前在前厅见了老爷,老爷说让木笔带庄主到院子里来。”   小丫鬟的声音不大,但却也没有刻意地压低,周围的不少人都听到了她的话,气氛顿时有一瞬间的寂静。   君迁愣了愣,转过头往木笔来的方向看去,果然就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君迁却莫名地觉得……他也在看她。   也许是因为这个下午的阳光太过毒辣,君迁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晕眩。   花老爷的寿辰发出去了不少帖子,以西门吹雪在江湖上的名望,再加上他和自己的交情,自然是一定会受到邀请的,但……江湖上也是谁都知道的,西门吹雪很少出门,一出门就是为了杀人,送帖子过去也不过就是为了礼数上的周到而已,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来,而且……还是提前两天就到了。   要说西门吹雪在江湖上的名声,大概也是挺复杂的,一方面,谁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绝世的剑客,他杀的人也都是罪有应得的该死之人,但这人实在是太冷了,简直难以相处,而且一出手必然取人性命,多少也让人颇有微词。这会儿他一步一步地往院子里走来,刚才还热闹着的院子好像就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   席间的各家公子们也都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可在西门吹雪身边一站,却又实在是不免让人觉得有些逊色了。   西门吹雪走得并不快,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优雅的贵气,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却就已经走到了众人跟前,难得客客气气地向花夫人行了一个礼,口中的称呼却也不是“花夫人”,而是——   “花伯母。”   这个称呼一出口,席间的众人立时就是神色各异——这个称呼有些太过亲近了,显然这并不是以万梅山庄庄主的身份行礼,而是以君迁的朋友的身份。   花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西门庄主客气了。”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视线转到了坐在一旁的君迁身上。   君迁顿时就觉得更头疼了——随着西门吹雪的出现,再加上他的种种表现,整个院子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投到了自己的身上,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西门吹雪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抬头看了眼仍旧是面无表情、神色如常的西门吹雪,又看了看满院子神色各异的人,君迁略有些犹豫,却到底还是一咬牙有了决定,起身向花夫人行了个礼,柔声道:   “娘,西门脾气不太好,不喜欢人多,我看我还是先带他去客房吧,也好让他和七哥叙叙旧。”   众人再听见那句“脾气不好”的时候顿时就是同时背脊一凉,西门夫人略一沉吟,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却到底还是点了头。   君迁松了口气,礼数周到地向众人告了辞,这才带着西门吹雪出了院子,经过客房的时候看着正在打扫庭院的下人们略一犹豫,到底还是没有停下,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然后停下了脚步,皱着眉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西门,你怎么来了?”   西门吹雪低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却并不回答,而是忽然问道:“我脾气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还是低估了我的话痨程度- -下章一开头就是神进展!   不要因为连更三章就不留言啊嘤嘤嘤QAQ剑神半夜会站床头的!   ☆、求娶   君迁像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来,顿时就是一愣,却随即就轻哼一声笑了起来:“莫非剑神要说自己脾气很好?那全江湖可都要笑了。”   少女的脸上满是笑意,西门吹雪却并没有笑,反倒几不可觉地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解:“为什么生气?”   他的话一出口,君迁的脸色忽然间就变了,方才的盈盈笑意竟在一瞬间全部敛去,眉宇之间沉静得看不出半点情绪,仰起头看着身侧白衣的男人:   “你知道我在生气,却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君迁扯了扯嘴角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看着院子里的榴花有些出神:“不知道那就算了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呢?为什么突然来了,不是一年只出四次门的吗?”   “两日后是你父亲的寿辰,”白衣的男人看着眼前的墨袍少女,眼神幽深,语气清冷平静,“他寿辰过后的第二日,我会向花家提亲。”   哦,原来是贺寿,顺便提亲……等等!君迁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猛地回过头去看他:   “你说什么?!”   “三日后,我会向花家提亲,”西门吹雪似乎被少女难得一见的呆愣取悦到了,眼里闪过几丝笑意,伸手习惯性地就揉上了她的发顶,破天荒地把自己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顿了顿之后,又解释道,“我已备好聘礼,三日后便会送至江南。”   “等等!”君迁这下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反射性地拍开男人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不可思议,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的意思……是提亲,要娶我?”   西门吹雪在少女退后的那一瞬间眼中似乎是划过一道黯色,却并未多言,只是如她所愿地收回了手,微微颔首,也许是因为心情不错的原因,话里居然还带上了几分戏谑:“花家除你之外,并无其他女儿。”   这意思——除了你之外,还能是要娶谁?   这笑话可真是冷……君迁干笑了两声,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摩挲着系在腰侧的玉笛鸿雁——她先前还在抱怨西门吹雪始终闷不吭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结果一转眼,这人就直接上门来提亲了!这简直就是神展开一样的进展,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居然就这么站在原地愣愣地发起了呆来。   见少女迟迟没有回答,饶是西门吹雪心中也未免有那么一些在意,不自觉地沉了声音,直直地盯着她问道:“你不愿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君迁被他低沉的声音一下子惊醒,在他幽深的目光下觉得有些发毛,讪笑一声,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让说出口的话听起来稍微有条理一些,“西门,你前几日没和我们一起走,说是要回万梅山庄,就是为了准备……准备聘礼?”   西门吹雪点头。   君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似乎是有些害羞,却还是毫不畏惧地仰起头和他对视:“为、为什么突然说要娶我?”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有些古怪的目光盯着她看,一直到君迁都快以为自己脸上长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淡淡地开了口:“我已与孙秀青言明,西门吹雪的妻子,只会是君迁。”   西门吹雪说话的时候,语气好像永远都平静得没什么起伏,哪怕是说到这样让人脸红耳赤的话,也始终都镇定自然得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眼看着君迁在他那一句话里烧红了整张脸,顿了顿,又不紧不慢地道:   “若日后再有人纠缠,你便无须顾忌。”   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她就是西门夫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再有孙秀青这样的人来纠缠,自然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收拾她。   以西门吹雪的个性,想必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女孩子的,即便是有孙秀青这样主动追求他的女孩子,西门吹雪也必然不会与之纠缠不清,说这样的话,并不是要君迁去做什么,而只是想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给她一份安全感罢了。   这些,君迁自然都是懂的。所以她的脸现在已经是烫得快要把自己烧伤了,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柔情和羞涩。   “西门,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君迁并不是一个太矫情的人,既然喜欢了,他也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坦白地告诉他也无妨——西门吹雪闻言,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来,眼里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愉悦。   君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现在的心情很好,这才慢慢地把话接了下去:“可是西门,我之前就说过了,暂时还不想嫁人啊。”   这是不是就算是代沟?按君迁的意思,两个人互相表明心意以后,就该是进入“恋爱期”,谈个一到三年的恋爱,觉得没什么问题了,那就可以成亲了。而且她现在这身体才只有十七岁,虽说在这个时代,十五岁就已经成年可以嫁人,但她毕竟是个现代人,在她的意识里,十八周岁才算成年,女孩子二十岁才到法定结婚年龄,十七岁压根就还是个小女孩而已!可是很明显地,在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明代人的西门吹雪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谈恋爱”这种东西的存在,既然互相喜欢了,那就完全可以直接成亲了。   这也就是西门吹雪和君迁都是不怎么在意礼法的江湖人,还能由两个当事人自己确定了心意才定下婚事,要是搁在别的高门大户,也就只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不定到了洞房花烛夜,才是第一次看见枕边人的模样。   “西门,要不我们还是再等两年再成亲?”君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讨好地晃了晃,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恳求和撒娇——反正,只要能知道他对自己也是有情的,那她就安心了,至于成亲什么的,她真的一点也不恨嫁。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衣袖从少女的手下“解救”出来,却并没有松手,而是反手把少女纤细修长的手握进了掌心,微微一用力,就已经把人整个拢进了自己的怀里,淡淡道:   “你今年已经十七,若再不嫁人,想必你父母也不会同意,还是你想和那些夫人公子再多见几次?”   君迁乖巧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闻言顿时就忙不迭地摇起了头,一脸的心有余悸。   西门吹雪的眼里似乎是有笑意划过,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忽然又道:   “成亲后不会限制你的出行,想去哪里,随时都可以。”   君迁眼睛一亮,咬了咬唇,却没有说话。   “你若想念家人,我随时可以陪你回江南。”君迁的顺从很明显让西门吹雪心情不错,伸手摸了摸她那一头顺滑的头发,顿了顿后便又加了一句。   君迁起初听得还有些奇怪,但听他一脸许诺了这么两句,却好像突然就回过味来了——   “其实无所谓想不想啊,如果遇到喜欢的人,那就嫁呗;如果没有,那也不用勉强。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暂时不想嫁人,要不然接下来出门闲逛或者上你那蹭书看估计就都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   “其实我也还没想好,但至少成亲之后不能阻止我继续行医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离江南太远,可以时常回去看看爹娘和哥哥们……”   去年在关中,第一次听见她和西门吹雪的传言时,西门吹雪问她是不是想嫁人了、想嫁什么样的人,她就是这么回答的。刚才西门吹雪那几句许诺,根本就是比照着她的话一条一条在给她解释啊!   君迁原本坚定地心忽然就有些动摇了,就如西门吹雪所说,她今年十七,爹娘虽然没催她,但自家娘亲今天叫她回来,很明显也就是有让她选一个好夫婿的意味,相比之下,和她两情相悦的西门吹雪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对她做出这样的许诺和容忍?但是……十七岁就嫁人什么的,还是觉得很凶残啊!君迁拽着西门吹雪的衣襟,在他胸口蹭了蹭,有些犹豫不决,然后就听见男人清冷的声音在一段略长的停歇后再次响了起来:   “万梅山庄名下有不少医馆药铺,也有不少名医坐诊。”   君迁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西门吹雪顿了顿,摸着她的头发继续道:   “万梅山庄所有的医书都是你的。”   “好吧!”君迁的眼睛几乎就要放出光来——就冲着他最后这两句话,一咬牙,狠狠心就把自己卖了,“成亲就成亲吧!”   西门吹雪忽然间笑了起来,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都是为了医书和交流医术就把自己卖了╮(╯_╰)╭   ☆、求人   这、她这是……被吻了?君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   唇上的触感出乎意料的柔软和温暖,是和西门吹雪这人清冷孤僻的性格几乎就完全是两个极端,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和她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彼此。   君迁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地伸手揪紧了西门吹雪胸口的衣襟,犹豫了片刻,却壮着胆子试探性地探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他的唇作为回应,下一刻,男人的气息就铺天盖地把她笼罩住,叩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君迁没有拒绝,红着脸闭上了眼睛,任由男人强势却不失温柔地在自己口中攻城略地。   这个吻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才结束,君迁只知道他要是再不放开自己,她大概就要窒息了。好不容易一吻结束,君迁安静地窝在男人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努力想要理顺自己的气息。   西门吹雪有节奏地拍了拍君迁的背给她顺气,见她渐渐地缓了过来,这才微微收紧了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这一刻的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美好,以至于……君迁居然渐渐地开始有了睡意——大概是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所以才格外容易觉得累吧?   掩着口又打了个呵欠,君迁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把西门吹雪带去客房,然后自己回房睡个午觉休息一下,却忽然听见西门吹雪竟先开了口:   “先前为何生气?”   这个问题……原来他还记着呢?君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仰头看了眼他好看的下巴,倒也没想再隐瞒下去,低头叹了口气道:   “我生气,是因为我弄不清你的心思。”   西门吹雪好像没想到她的回答居然会是这样,竟似乎也愣了愣,声音里少见地带上了几分愕然:   “我以为你明白。”   君迁一怔,随即摇头失笑,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有些无奈,却又好像带着些感慨:“本来大概确实是明白的,可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时间长了,就算以前再明白,慢慢地也会觉得不明白的。”   说到这里,少女顿了顿,伸手环住了西门吹雪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到他的气息让自己整个人都安心了下来,这才仰起头笑了起来:   “女孩子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多半都是会变笨的。我当然也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西门吹雪好像一下子又沉默了,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摸着她的头发,半晌之后,再次把自己的打算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   “三日后,我来提亲。”   君迁半仰着脸笑了起来:“好啊。”   ……   陆小凤就是这天晚上到的,他和花满楼是从小就相识的挚友,对花府熟悉得简直就和自己家里一样,原本是打算去找花满楼喝酒的,结果却听见花家的下人们说西门吹雪也在,简直惊讶得差点摔了一跤,问清楚了路之后,直接就拎着酒坛子去找西门吹雪了。   西门吹雪住的院子稍有些偏僻,大概是考虑到他不喜欢人多所以特地安排的,不过这对于陆小凤而言,自然是没什么可忌讳的,酒坛一拎,一边大笑着一边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我说西门吹雪,除了杀人,你怎么也愿意出门……”   话还没说完,陆小凤顿时就是一愣——因为屋子里并不只是西门吹雪一个人,他在西门吹雪的房间里,看到了另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陆小凤关上门,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那人一眼,摸了摸胡子奇怪地问道:“花满楼,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来找西门吹雪聊天的?”   花满楼笑了,他的笑还是和平时一样温和有礼,但陆小凤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被他笑得有点发毛,然后就听见花满楼开了口:   “我确实是来找西门庄主聊天的。”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终于又重新长出来了的两撇胡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却是微微颔首。   陆小凤拎着酒坛的手顿时就是一抖,眼看着酒坛就要摔碎,花满楼衣袖一卷,酒坛已经稳稳当当地放到了桌上。陆小凤一下子回过神来,拉了张凳子坐到桌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脸上一副“简直就是见鬼了”的表情——开什么玩笑!西门吹雪一天到晚能不能说满十句话都是个问题,有什么“天”是能和他聊起来的?更何况聊天的对象居然还是一直就嫌弃他身上杀气重的花满楼,这不是大晚上见鬼了是什么?   陆小凤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却都没有理会他,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也不知道陆小凤来之前这两人单独在房间里待着是怎么样一派“刀光剑影”。但幸好,花满楼毕竟还是一个相当温和的人,没有多久便微笑着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向西门吹雪行了一礼,不紧不慢道:   “庄主所求之事,小妹先前已经向爹娘、兄长们都提过了,爹娘考虑过后,自会给出答复,还望庄主耐心等候。”   西门吹雪点头,在陆小凤那一脸比见了鬼还要惊诧的眼神里也站起了身,神色自然、举止自若地把花满楼送出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返身回来。   陆小凤一掌拍开酒坛的封泥,仰头就灌下了一大口酒,用力地又甩了甩头,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清醒了一些,摸着胡子大声问道:   “西门吹雪,你真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心情好像相当不错,这时候居然还有了开玩笑的兴致,不答反问:“我若不是西门吹雪,莫非你是?”   陆小凤揉了揉眼睛,又灌了一口酒,喃喃道:“那我一定是眼花了,耳朵也聋了,要不然怎么会听见西门吹雪有求于人?居然还看见他送人出门了!”   西门吹雪忽然间笑了起来——他最近笑的次数,好像比以往一整年加起来都要多。   “陆小凤,我若有求于花家,你说所求为何?”   “别开玩笑了,西门吹雪怎么会求人?上次我问你,你还说从来也没有求过人……”陆小凤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否决了这种假设,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却忽然间动作一僵,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难不成你求的是小迁?!”   所以花满楼才会主动来找他,所以刚才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花满楼对君迁这个妹妹的疼爱,他是一早就见识过了的,花满楼对于西门吹雪的“嫌弃”,他也是前不久才刚领教过的。花家视若掌上明珠的小女儿居然被西门吹雪这么一个满身杀气的人求娶,但偏偏这个人却又的的确确是人中龙凤,又和自家闺女情谊深厚,花家会是什么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难怪西门吹雪居然也会用上了“求”这个字眼。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在桌边坐了下来,眼里却隐隐带了些笑意——这个模样,无疑就是默认了。   陆小凤先前的震惊顿时就一扫而光,朗声大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酒坛,随手就抛向了西门吹雪:   “如此喜事,怎么能不醉一场?西门吹雪,平日里你总是不肯喝酒,这一次总不会还要煞风景吧?”   西门吹雪伸手,毫不费力地稳稳托住了酒坛,从桌上取了两个杯子,分别倒满了酒。   ……   虽然对于十七岁就成亲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也没什么可多纠结的,心情极好的君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却也还是觉得神清气爽,又丫鬟说昨天晚上陆小凤也来了,心情顿时更好,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亲自到厨房下厨做了些粥和糕点,吩咐丫鬟把大部分送去给爹娘还有兄长嫂嫂们,剩下的就都放进食盒里,拎着就去了陆小凤的院子里——西门吹雪住的那间客房隔壁,就是陆小凤每次来都住着的房间,通常他来的时候,花满楼也会过去和他一起吃早饭。   陆小凤似乎是刚起床,花满楼也不出所料地已经到了,两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大概是在等下人送早饭来。君迁打开食盒,把早饭一样一样全都取出来在桌上摆好,又往四下里张望了一圈,顿时就有些奇怪地皱了眉:   “七哥,陆小凤,西门呢?还没起床吗?”   ——这不合理啊,西门吹雪的作息一向规律,这个时候早就应该起了床在练剑了啊!   花满楼但笑不语,陆小凤闻言,却是突然摸着自己的胡子,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来——君迁一看,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陆小凤笑够了,才用一种有些复杂的眼神盯着她,开口道:   “小迁,我觉得……你还是去他房里看一下比较好。”   君迁皱眉:“他怎么了?”   “咳咳,”陆小凤干笑了两声,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昨晚听了件大喜事,一时高兴,就拉着西门吹雪喝了些酒,但没想到,他居然就……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妹子的初吻(√)   三更达成!   其实不记得原着里面有没有直接说过西门吹雪不喝酒了,不过我记得说到叶孤城的时候,说过,叶孤城“也”不喝酒,既然用了也,指的应该就是西门吹雪了。从来不喝酒的人啊,有的人是天赋异禀千杯不醉,有的人那就……只能一杯倒了╮(╯_╰)╭   会发酒疯么?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摸下巴   ☆、醉酒   君迁一下子就怔住了,好半天才勉强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小凤,简直以为是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开什么玩笑?西门从来不喝酒的!”   酒能乱性,就算不乱性,喝多了也会手抖,像西门吹雪这样孤傲绝世的剑客,怎么可能允许手抖这样的事发生?   陆小凤顿时摸了摸胡子,干笑一声:“本来他确实是从来不喝的,不过昨天实在是高兴,就……其实他也就只喝了两杯而已,谁知道喝完人就倒了。”   陆小凤说到这里,脑海里顿时就想起了昨晚西门吹雪喝完两杯就倒了的场景,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余光一瞥却恰好看见君迁凉凉的眼神,顿时就是背脊一凉,干咳了两声收起笑意,正了正脸色道:   “他从不喝酒,容易醉也是常理,你还是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吧。”   君迁微微蹙了眉,心里有些担忧,却并没有马上去找西门吹雪,而是有些迟疑地看向了花满楼——西门吹雪多半还是没有起床的,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进去实在是不怎么妥当的,但……除了她,哪个丫鬟小厮敢擅自进剑神的屋子?就算碍于她的吩咐进去了,西门吹雪肯定也会不高兴的。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但……七哥毕竟还在这里,看见了,多半是要生气的。   原本一直笑而不语的花满楼同样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陆小凤却眼明手快地伸手按上了他的肩头,花满楼的动作微微一顿,却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妹,你去吧。”   君迁眼睛一亮,笑着给两人各自盛了一碗粥,转身就小跑着进了西门吹雪的屋子。   陆小凤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回过头来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好笑道:“花满楼,你这样子哪里像是嫁妹妹,简直就像是要嫁女儿!我以为你早就做好有西门吹雪这么一个妹夫的准备了。”   花满楼有些无奈地摇着头笑了笑,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进碗里,声音里有些感慨:“我只是没想到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当年他在家门口“捡到”那个昏迷的小女孩时,她才只有五岁,现在,却竟已经要嫁人了。   陆小凤“啧”了一声,也有些感慨:“我也没有想到,西门吹雪竟也要娶妻了。”   花满楼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   西门吹雪果然还没有醒,君迁进了屋子,就见床幔还未卷起,隐隐约约能看出床上的人影,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走到窗前把床幔拨开卷了起来,正要低头去看,却忽然手腕一紧,随即就是一阵无法挣脱的失重感袭来。君迁条件反射地想要挣扎,奈何武力值实在是相差太多,她甚至已经用上了内力和花间游的招式,却还是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有一点凉意触上了自己的咽喉。   君迁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冰冷的剑鞘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这么以迅雷之势抵上了自己的咽喉,没敢挣扎,只是赶在他继续用力前急急地喊了一声:“西门,是我!”   咽喉被剑鞘抵住,呼吸有些困难,君迁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软糯清脆,反而带上了几分干涩,西门吹雪的动作却是立时顿住,抵在喉咙处的剑却是慢慢地被移了开去,最终被放到了床的内侧。   君迁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以为他已经醒了,抬起头正要说话,却被那张近在咫尺、几乎占据了自己整个视野的俊脸一下子晃花了眼睛,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西门吹雪的眼睛还闭着,根本就是没有睡醒,刚才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剑客本能的警觉,好在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多半还能大概意识到自己是谁的,所以才把剑撤了开去。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现在,正和西门吹雪躺在一张床上,而且……还被他半抱着压在了身下!   先前太过紧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究竟有多么暧昧,但现在回过神来,一下子就烧红了脸。   僵着身子呆了片刻,君迁终于开始挣扎了起来——君迁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武力值不够实在是个很要命的问题,因为她不只没能挣脱男人的怀抱,反而还被他扣住了双手、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原本只是半压着身子,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她却是整个人都紧紧地嵌进了他的怀里,动弹不了分毫。   男人的气息喷在自己的颈侧,带起了一阵的温热和酥-痒,隐约还有淡淡的酒香,君迁终于彻底放弃了挣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去看那个还在熟睡的人。   在君迁的意识里,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西门吹雪也是会有“喝醉”这样普通的、甚至是有些让人忍俊不禁的状态的——哪怕和她相处时的西门吹雪总是比原着描写、或者其他人眼里的剑神要温和体贴得多,但自始至终却也都是一个清冷孤僻又很自持的男人,“剑神”这个称号,总是会在无意之间流露出一种特有的锋锐和冷傲,但现在……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唇看起来有些干,人也还没有清醒,一头长发披散着,连外衣也没有脱——他身上原本的那种“神性”好像一下子就淡化了不少,这个时候的西门吹雪,看起来好像就只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居然让人觉得……温暖。   君迁再次怔了怔,终于确定了的确是怎么都挣不开的,幽幽地叹了口气,仰起头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有些哭笑不得地也闭上了眼睛。   花满楼和陆小凤一直到吃完了早饭都没有看见君迁和西门吹雪出来,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陆小凤倒是没什么表示,但花满楼却是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还是打算过去看一看,可才刚站起来,陆小凤却居然也同时站了起来,然后——挡在了他的身前。   “陆小凤,”花满楼的脸上难得地没有带笑,眉头皱得更紧,“小妹这么久都没有出来,我去看……”   “花满楼,你就不能放轻松点?”陆小凤耸了耸肩,声音似乎是有些无奈——他以前怎么就从来都不知道花满楼的耐心居然这么不好?“西门吹雪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知道?就算西门吹雪真的喝醉了想要酒后乱……”   陆小凤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顿住了,因为他看见花满楼略微抬起了手,衣袖微扬——这是“流云飞袖”起手的预兆,一下子就打住了话头,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个词:   “乱那个什么……小迁也不是会任人欺负的人。人家小两口磨了这么多年终于说开了也不容易,说不定这会儿正柔情蜜意着呢,就算你是哥哥,这么闯进去也不太好吧?再说了,反正他们俩也快成亲了,也没什……”   “爹娘还未曾答应这门婚事。”花满楼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   陆小凤讪笑一声,看见花满楼虽然脸色不太好,却到底是没有执意进屋去看,而是一拂袖,在石凳上再次坐了下来,终于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琢磨着西门吹雪可别真酒后乱性做出点什么来,那估计他可能就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让花满楼生气的人了。   据说平时脾气越是好的人,一旦生气起来就越是可怕,一想到花满楼平时那好得有些离谱的性格,陆小凤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打了个寒颤。   ……   西门吹雪是在半个时辰之后才醒的,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头也在隐隐作疼,朦胧中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半撑起身子一边睁了眼,就看见了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少女,顿时就是一瞬间的怔愣。   君迁只觉得原本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忽的一轻,包裹着自己的暖意好像也一下子就离开了自己,揉着眼睛从梦中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对上了西门吹雪那双神色幽深的眼睛,揉着眼睛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君迁终于是猛然惊醒,撑着床连忙就要坐起来,但动作太快幅度太大,竟是一头就撞上了西门吹雪的胸口。   西门吹雪似乎也是有些怔愣,反射性地伸手搂住了撞上来的少女,然后就听见她吃痛地低呼了一声,忙不迭地伸手揉着额头,眼底竟隐隐有了些水光。   似乎是被少女这手忙脚乱的模样给取悦到了,西门吹雪忽然间笑了起来,周身的气息渐渐变得温和,靠着床头坐定,伸手拉开她揉着额头的手,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不轻不重地揉着。   君迁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嗔怪:   “从来不喝酒的人逞什么强非得陪着陆小凤那个酒鬼一起喝酒?昨天是什么喜事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我一起高兴高兴啊?”   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答应成亲。”   因为宿醉的缘故,男人的嗓音听起来略有些干涩沙哑,不像平时一样清冷,君迁似是一时有些不习惯,呆上了一呆,然后在他的视线里慢慢地红了脸——   他的意思,是因为“她答应成亲”这件事让他很高兴,所以居然破了例陪着陆小凤一起喝了酒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上午就要出门,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本来把新章放在存稿箱准备晚上发的,不过想了想,干脆还是早上就先把新章发了吧~以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更新都固定在晚上八点,这样大家只要每天准时来刷更新掉落就好了~如果临时有事的话,会在微博更新,文案上有微博挂件可以看到。   我觉得剑神又被我崩了QAQ但是还是没好意思让他耍酒疯,总觉得不然庄主一定会半夜拔剑把我剁了的- -但压着妹子一起睡什么的,怎么也该算耍流氓了吧?七哥会半夜站在庄主床头的【咦哪里不对?   其实这章的亮点是七哥啊!话说,宿醉的第二天早上还没有结束呢嗯哼~   空城听暖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8 10:37:44   笑靥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6 11:50:15   谢谢妹纸们!MUA~   ☆、温情   君迁没有问出口——有的话本就不用说出口,所以她只是微红着脸仰起头,在西门吹雪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轻声问:“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西门吹雪伸手,摸了摸被才刚刚被君迁亲过的地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怀里的少女看了一会儿,忽然倾下了身子,微微低头。   男人微有些苍白的俊脸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放越大,君迁的脸色顿时更红了,但她却并没有躲开,只是乖巧地看着西门吹雪低下了头凑过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吻迟迟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肩头一瞬间的沉重感和包裹着自己全身的暖意,君迁猛地睁开了眼睛,在看清眼前情景的时候简直就忍不住想要咬他一口!   亏她还以为西门吹雪是要吻她,都已经配合地闭上眼睛做好一切准备了,结果……这人俯身下来,却居然只是为了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既然只是抱一下而已,用得着做得这么暧昧吗?这是又逗她玩呢!   君迁几乎是一瞬间气结,却很快注意到了和以往每一个拥抱都不同的地方——西门吹雪居然低了头,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肩窝!   肩头的沉重感和颈侧温热的气息让君迁有些无措,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按上了西门吹雪的肩膀,轻声唤道:   “西门?”   “头疼。”西门吹雪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道。   君迁愣住,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要不然怎么会觉得这个时候的西门吹雪似乎、好像是在……撒娇?   这个念头让君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着他的话道:“西门,其实你现在一定还是在醉着没有清醒是吧!”   话音刚落,君迁觉得周围的温度一瞬间就降到了零下,环在自己的腰间的手臂也不在不知不觉中被收得更紧,君迁有些心虚地摸着鼻子讪笑了两声,一瞬间灵光一闪,突然间意识到西门吹雪刚才那一句“头疼”其实正是在回答自己先前问他的那句“还有没有不舒服”!   相识这么多年,哪怕是到现在已经谈婚论嫁,西门吹雪何曾向她,不,或者应该说,何曾向任何人展示过这样看起来略显疲惫的模样?剑神西门吹雪,什么时候不是锋锐得好似一并出鞘的绝世利剑?   但现在……他却抱着她,告诉她,他头疼。   这变化并不是因为他变得软弱了,他依然是一并无坚不摧的利刃,只是现在,他已有了剑鞘。   一柄剑无论有多锋锐,无论有多重的杀气,一旦剑在鞘中,岂非总是被剑鞘温柔妥帖地包容着?   而一柄有了剑鞘的利剑,看似光华内敛,一旦出鞘,剑气与杀意岂非愈加惊天动地?   君迁的心简直是在这一瞬间就软得化了,脸上的神色越发温柔,伸手回抱住他,用手指在他的太阳穴和额角不轻不重地按摩着,过了好一会儿,觉得似乎是差不多了,这才停下了手。西门吹雪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直起身子又靠回了床头,却是伸手在君迁的发髻上轻轻地揉了揉。   君迁笑了笑,仰起头看他:“还头疼吗?”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神色是少见的温和:“无碍。”   君迁点头,微微用力挣开了他的怀抱,穿了鞋子下床,从桌上倒了杯水给他:“喝杯水润润嗓子,看都哑成什么样了!”   西门吹雪没说话,只是接过杯子,静静地喝着水,君迁却站在一旁,看着衣服和头发都略显凌乱的西门吹雪止不住地皱眉,终于是没忍住,一边伸手替他整理着头发和衣襟,一边有些不满地埋怨着:   “陆小凤喜欢闹腾,你跟着他一起闹什么?高兴也不用迁就他喝酒啊,是谁说喝了酒手会抖所以从来不喝酒的?你看看,现在喝醉了吧?又是头疼又是口渴的,连衣服都不脱就睡了……”   君迁絮絮叨叨了半天也没听西门吹雪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略微拔高了些音量:“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放下杯子,盯着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间就笑了:“好。”   好什么好!她说了那么多,他就回答一个字,还有点诚意没有了?君迁想生气的,但她发现……每每一对上西门吹雪的笑,她好像一下子就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盯着西门吹雪嘴角淡淡地弧度看了一会儿,君迁有些不情不愿地低哼了一声,却到底还是没有继续纠缠,只是看着略显疲惫的西门吹雪,想了想道:   “一会儿我让下人送热水进来,你洗个澡吧。我去把早饭再热一热,等你收拾好了一起吃早饭?”   西门吹雪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静静地靠坐在床头,任由身侧的少女替自己收拾整理,嘴角的弧度虽然浅淡,却迟迟没有消失。   他向来不喜欢人啰嗦,但在听见君迁絮絮叨叨的埋怨和叮嘱时,却竟不觉得丝毫厌烦。他忽然觉得好像已经看到了他们成亲之后的生活——每天早晨抱着她醒来,看她替自己整理衣冠,听她关心的絮语……竟似是已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想着反正一会儿西门吹雪就要脱了衣服洗澡,君迁也没有整理得太过仔细,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就收回了手,看了眼坐床头明显心情一片大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西门吹雪,正准备离开,却忽然手腕一紧,随着一股大力的传来,人已经无法阻止地往后倒去,正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君迁一抬眼,就撞进了男人幽深的眼里,愣了愣,随即就见他低下了头。   这一次,终于不是逗她玩了,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唇上的触感温热而真实,君迁对于他的“突然袭击”似乎是有些无奈,却还是难以掩饰地弯了弯嘴角,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有些生涩地努力回应着。   ……   花老爷的寿辰终于如期而至。   君迁平时其实不怎么在意打扮,多半都是一身墨色的万花弟子服饰,没什么过多的修饰,虽然看起来还是清爽秀美,但毕竟是太过素净了些。这天是自家爹爹的寿辰,宾客如云,君迁不想给花家丢脸,难得起了个大早起来梳妆打扮。   君迁打开柜门,满满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只是一眼望去,却全都是粉色、嫩黄色这样粉嫩娇俏的颜色,君迁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角,穿着中衣回到梳妆台前想了想,到底还是找出了70级时候的套装剑铭套,一件一件穿好,又仔仔细细地梳好了头发戴上了发饰,取了眉笔和胭脂,认认真真地上起妆来。   这一次的寿宴办得很隆重,当天中午,庭中摆了近百桌,各家送来的寿礼更是数不胜数。君迁难得没有去找花满楼和陆小凤还有西门吹雪,而是乖乖巧巧地跟在自家爹娘身边,温婉礼貌地向来贺寿的宾客们见礼。但毕竟是小辈,开席的时候没有和爹娘一起坐在主桌,而是一如既往地坐在了花满楼的身边,同坐一桌的,还有花家三童花满轩夫妇、五童花满阁夫妇、六童花满亭和他去年才刚过门的妻子、陆小凤,和……西门吹雪。   这一次的座次是三童花满轩安排的,真要说句心里话,其实他最开始是想把西门吹雪安排去和别人坐一桌的,但……这也只是最开始就那么一想而已,若是真把西门吹雪安排去了别的桌子,那那张桌上的所有人别说是吃饭,多半是连坐着也要不安了,更何况……其实他们兄弟几个倒是也很想看一看,小妹喜欢上的人,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好归宿。   这个座次安排……虽说很是合理,但君迁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违和,尤其是坐下之后,她几乎是立时就发现了席间那显得有些微妙和凝重的气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陆小凤,打了个眼色——陆小凤平时就吊儿郎当地没个正形,这会儿由他开腔打破沉默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收到暗示的陆小凤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胡子,左看看右看看,张了张嘴却又立时闭上,端起酒杯仰头就灌下了一大口壮足了胆子,这才笑了笑开口道:   “认识小迁这么多年,这么认真上妆打扮的次数实在是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刚才乍一眼见着,差点都看懵了,这一路过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家的公子们都看直了眼睛,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哈哈……哈……”   才笑了三声,陆小凤的笑意就是戛然而止——因为他笑不下去了。陆小凤只觉得原本就有些凝固的气氛温度登时更低,这桌上几乎所有男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射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就是背脊一凉——他简直就是傻了!西门吹雪在,君迁的兄长们也在,他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说别人家的公子对着小丫头看直了眼呢?   摸着胡子讪笑了两声,自知说错了话的陆小凤顿时一个人低下头,默默地喝起酒来再也不说话了。   陆小凤平时是多么能说会道的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这么不上道呢!君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终于发现还是只能靠自己解决问题,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柔声道:   “既已开席,那大家便都动筷吧?”   君迁的话,效果明显要比陆小凤好多了,几人都笑着点头,各自拿了筷子吃起菜来,席间的气氛似乎是渐渐缓和了下来,可没等君迁松口气呢,花家五童花满阁忽然朗声笑了起来,举着酒杯看向西门吹雪道:   “今日父亲寿辰,西门庄主能来,实是令花家蓬荜生辉,花满阁敬庄主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们组队刷剑神什么的来了=口=   剑铭花姐真绝色!!!   背影:   正面:   话说早上起来前躺在床上又看了看原着,突然发现我写了一个BUG——《凤舞九天》里有明确写到西门吹雪和陆小凤一起喝酒……这不科学!!!明明之前是古龙自己说叶孤城【也】不喝酒的嘤嘤嘤QAQ但《凤舞九天》不是古龙自己写完的,只写了一部分,后面好像是由薛兴国续写完的,所以我觉得这个情节一定不是古龙写的因为明明就前后矛盾啊!!【喂!】然后现在如果要修掉文里关于醉酒的这个情节的话,很难改,而且也就不萌了QAQ- -所以我就还是用原来的【西门吹雪从不喝酒】这个设定吧,但还是要在这里做一个说明,因为毕竟是违背原着的一个设定,希望不要误导原着党的妹纸们~   云雀冥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30 13:54:34   yuejiahuli04615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9 13:00:01   谢谢妹纸们!=3=   ☆、聘礼   西门吹雪酒量奇差无比的事,按说知道的人应该一共也就只有西门吹雪自己、君迁、花满楼和陆小凤四个人而已,但君迁也不敢确定陆小凤和七哥有没有和其他兄长们提起过,但花家三童和五童酒量好却是出了名的,如果说这敬酒不是五哥故意找西门吹雪的麻烦,君迁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君迁明白哥哥们是想试一试她喜欢的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但……这个方式却未免稍有些过了。先不说喝酒会导致手抖,单说若是西门吹雪今天在寿宴之上醉倒,不出一天的工夫,“西门吹雪两杯倒”的消息必然就会传遍整个江湖,到时候,“酒”就会成为西门吹雪人尽皆知的一个弱点,而西门吹雪必然也会遭到无数的讥笑——西门吹雪不在乎名声,君迁也不在乎,但她不能让西门吹雪的弱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君迁看着西门吹雪放下筷子,手似乎是顿了顿,却到底还是伸向了面前的酒杯,顿时就抿了抿唇,眼明手快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转头看向花满阁:   “五哥,西门从来不喝酒的,喝酒会让人手抖。”   少女今天确实是精心打扮过了的,两颊被胭脂晕出了浅浅的粉色,眉如柳叶,让她看起来愈加温婉,眼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恳求——君迁实在是一个很骄傲很自负的女孩子,露出这样表情的次数少之又少。   花满阁顿时就笑了,一边笑,一边还似乎是有些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都说是女大不中留,果真不假,从前我被人灌酒,小妹怎么就没替五哥挡一挡呢?”   君迁脸上原本被胭脂晕染出的粉色顿时就渐渐转深了几分,但见哥哥不再强求,心里却终于还是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也笑了起来:“五哥素来喜欢喝酒,若我真的挡了,只怕五哥才要生气呢!”   这话一出,整桌人立时就都笑了——三童和五童虽都是海量,但三童的酒量是天生的,本身并不贪杯,而五童……从小到大因为喝酒闹出的乱子实在是不少,这会儿君迁一提,大家便立时都想起那些趣事来,不由得会心一笑。   原本还有些凝重微妙的气氛似乎是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可却似乎偏有人就要在这时候煞风景——   一片笑闹声中,西门吹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的声音不大,但那种特有的清冷和平静却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那句话:   “我不喝酒。”   话音刚落,众人脸上的笑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渐渐敛了下去,甚至连君迁都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紧张地看向西门吹雪——他这是怎么了?原本这件事已经算是揭过去了,他为什么还要再提起,让哥哥们徒添不快?西门吹雪性子虽然孤傲,却并不是喜欢故意让人难堪的人啊……   庭中近百桌酒席,每一桌上都是酒酣耳热好不热闹,唯有这一桌,此时此刻竟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简直有些压抑。   就在这一片安静之中,花满轩忽然笑了,只是他虽然是在笑,语气却是微有些冷,淡淡道:“既是如此,那庄主也不必勉强。”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只是拎起了放在一边的茶壶,在自己的茶杯中倒满了茶,然后才看向对面的几人,声音依然清冷平静:   “我不喝酒,但可以以茶代酒。”   说罢,也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西门吹雪不喝酒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但虽不喝酒却愿意以茶代酒却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君迁先前的阻拦和解释已然是替他解了围,他本不必再提此事,但他却还是主动提了。席间又有谁看不出来他这样罕见的随和和迁就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君迁?   西门吹雪什么时候顾及过别人的想法?他若说是不喝,这世上就绝没有人能逼他喝,哪怕只是喝茶也不行。但此时此刻,面对的是君迁的家人,他却给足了这么大的一个面子,席间众人又岂能不动容?   花家人看向西门吹雪的目光顿时就变了——他们从前只觉得西门吹雪性情孤僻冷傲,只怕不够温柔体贴,将来要教小妹受苦,但一个孤僻冷傲至极的人能为了一个女孩子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岂非早已是对她用情至深?   他们本就不是为了难为西门吹雪,只是担心小妹的幸福罢了,如今既然已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何必再咄咄相逼?   “好!”第一个大笑起来的人是花满亭,一边笑着一边伸出了手,看起来似乎是想来拍一拍西门吹雪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却一下子回过神来,拐了个弯伸向酒壶,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仰头灌下,笑声爽朗,“庄主爽快!心意我兄弟几个已领,无需继续勉强!”   西门吹雪闻言,神色似是渐渐柔和了下来,点了点头便放下了茶杯,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却见她也正半仰着头看自己,眼中满是盈盈的笑意和温柔。西门吹雪伸手,似乎是想像平日里一样揉一揉她的头发,却在见到她今日精心梳起的发髻时微微一顿,转了个方向向下探去,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君迁脸上的笑意更深,手上微微用力,反握住了他的手。   西门吹雪没有再多说什么,君迁也没有说话,但却分明就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温柔——有些事,本就不必要说出口的。   ……   寿宴办得很成功,花家几位兄长虽没有明说,但很明显就是也已经认可了西门吹雪这么一个妹夫,君迁的心情很好,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安稳,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自家小丫鬟木笔给叫醒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出事了!”木笔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焦急。   “木笔,怎么了?”君迁撑着床坐起来,有些困倦地揉着眼睛,神色带着几分茫然。   “小姐,有人来提亲了!”   “唔?提亲啊……”君迁愣了愣,却随即就想起今天正是父亲寿辰的第二天,顿时就松了口气,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抱着被子又躺回了床上,软糯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我知道啊,西门跟我说过了的……”   “不是的小姐!”木笔一看自家小姐又躺了回去,顿时就更急了,若不是碍于规矩,简直就恨不得伸手去把她推醒,“小姐快醒醒!提亲的不是西门庄主,是司马家!”   “司马家啊……”君迁蹭了蹭枕头,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句,却猛然间惊醒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司马家来提亲?”   清秀的小丫鬟连连点头,似乎是因为君迁的清醒而终于松了口气,却还是语气焦急:“小姐,你可终于醒了!先前我从厨房回来,经过前厅的时候正听见长乐山庄的司马庄主在和老爷说话,要替他家的公子向小姐您提亲呢!”   昨日的寿宴上宾主尽欢,宾客们大都喝了不少酒,是以寿宴虽已结束,却大多都还没有离开,在花家又住了一晚,今明两日才会陆陆续续地离开——长乐山庄虽就在姑苏,庄主却也同样没有离开。   如今武林上有三大世家:“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长乐山庄的司马家自然就是这“玉司马”,司马家的少主与花家的小姐,论起家世地位来倒真是门当户对,也难怪司马庄主会起了这个念头,但……   君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木笔:“别担心,爹爹知道我与西门的事,定会处理好的。”   她并不担心花老爷会答应这门婚事,让她有些放不下心来的是……西门吹雪若是看到又有人来提亲,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些什么他觉得理所当然、但别人却觉得过激的事来?   不得不说,这个可能性实在是高得有些离谱……君迁越想越是头疼,赶紧掀开被子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向木笔道:   “你再去看看前厅的情况怎么样了,我洗漱完就过去。”   小丫鬟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一溜烟就没了人影,君迁无奈地叹了口气,加快了手上穿衣服的动作。   君迁赶到前厅的时候,木笔正躲在屏风后头偷听,见她过来就要行礼,君迁赶紧摆了摆手,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也猫到了屏风的后头。   厅里的气氛很是和谐,只有花老爷和司马庄主父子,看来西门吹雪应该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君迁想着,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小心地听着几人的对话。   “犬子与令千金之事,花兄以为如何?”这个声音浑厚低沉,想来应该就是长乐山庄的主人司马紫衣了,“金银钱财虽是俗物,花兄也自是分毫不缺,但聊作心意而已,若花兄不弃,我儿愿以这十箱玉器为聘,求娶令千金。”   君迁躲在屏风后看不见厅中的情形,但却接连听见了箱子被打开的声音,想必正是司马家在向爹爹展示“聘礼”。自古以玉为贵,都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司马家的玉器自然更是个中翘楚,虽只有十箱,价值却根本无法估量。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这么受欢迎……君迁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鼻子,倒是不怎么担心父亲的回答——若论财力,花家之于司马家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婚事真的成了,花家给的嫁妆也必然是只多不少。   果然,花老爷并未感到惊愕,只是捋着胡须笑了笑,正要开口,君迁却忽然觉得整个厅中的气温一瞬间就降到了冰点,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不出所料地,在花老爷和司马紫衣的声音外,又有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那种特有的清冷和寂寞除了西门吹雪根本就不做他想。   “我以万梅山庄为聘,”西门吹雪跨进厅中,目光在竖在花老爷身后的那幅屏风上微微一顿,随即便冷冷道,“整个万梅山庄都是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剑神表示娶老婆真是好难啊╮(╯_╰)╭   但我想说的是……庄主你醒醒啊!耍帅也要看情况啊!如果万梅山庄都是妹子的,那你以后就是住在她的房子里、用着她的钱啊!!你就会从富二代变成吃软饭的了你想过没有啊!庄主你快醒醒!   话说昨天好像有妹子问下篇文写什么,应该还是剑三+陆小凤,但不会是游戏穿了,男主花满楼,女主的话……就我自己而言肯定是写万花写得最顺手,原本是打算写一个和君君不一样的花间万花、天工一脉的技术宅~但因为这篇文的女主也是万花,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看腻了?【忐忑中   PS:昨天上了收藏夹,然后发现评论刷刷刷猛增了一百多,JJ最近又抽,好多翻着翻着就找不到了,果断是痛并快乐着= =今天赶完稿之后会努力回复的,万一漏掉了,一定是JJ抽得我找不到了QAQ   ☆、软饭   西门吹雪的话一出口,整个厅中,无论是司马父子和花老爷,还是躲在屏风后面的君迁,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呼吸一窒。   “万梅山庄”这四个字,意味着的绝对不只是塞北的那一座庄子,而是整个万梅山庄名下的产业。   若论财富,那么首屈一指的便是江南花家。据说花家产业之大,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仍然还在花家的产业之内。万梅山庄具体的产业有点多少、有多大?大概很难有人能说清楚,但万梅山庄的富贵并不输于江南花家,这却是江湖上公认的。   这人还真是乱来……君迁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微微勾了起来,心里也渐渐涌上了几分甜意——谁说西门吹雪孤僻冷傲就不会说甜言蜜语的?就这一句话,除了他,还有谁能用这么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来?   这句话的效果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以至于连花老爷和司马紫衣都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花老爷捋着胡子笑了起来,吩咐下人上茶看座,除此之外却是但笑不语,而司马父子的脸色却是一瞬间就变了。   但长乐山庄毕竟也不是一般的人家,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一度消失的笑意也重新又回到了脸上。司马紫衣看了眼自从说完那句震惊全场的话后就沉默着坐下喝茶的西门吹雪,沉声道:   “西门庄主真是好大的手笔,我长乐山庄自愧不如。”   说到这里,司马紫衣顿了顿,忽然话题一转,又笑着看向了花老爷:“但这毕竟是终身大事,我儿虽比不上西门庄主,可一片情意却也不输半分,定不会教令千金受苦。不如这样,江湖子弟也没那么多规矩,我看花兄不如叫君姑娘自己来选,如何?”   在他看来,西门吹雪固然家世富贵、剑法高绝,但这也正是他的缺点——听说花家小姐和西门吹雪交情甚好,但做丈夫可不像是做朋友那么简单,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愿意嫁给一柄剑的,尤其……还是一柄剑气锋锐、一出鞘则必见血的剑。   花老爷笑了起来,转头看向西门吹雪:“西门庄主以为如何?”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淡淡道:“可以。”   躲在屏风后头的君迁和木笔对视一眼,只觉得实在是哭笑不得,乖乖跟着来叫她的小厮去了前厅。   “迁儿,来,”花老爷笑着向君迁招手示意她过去,“司马公子和西门庄主都欲向你提亲,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便由你自己来决定吧。”   “爹——”君迁微红着脸拉长声音唤了一声,听在司马父子耳中是小姑娘的害羞,其实只有父女俩自己才明白,这根本就是她对自家爹爹看好戏的心态感到头疼才是。   花老爷也不多说什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就又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喝起了茶来。君迁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向司马父子二人。   “君姑娘,”司马家的少主人作了一揖,目光灼灼,“前年我妹妹病重,多亏君姑娘妙手回春,自那年一见,我便对姑娘……”   “君迁。”一直沉默着的西门吹雪忽然起身,一开口就断了他的话,径直走到君迁面前,伸出手,语气平静,“万梅山庄都是你的。”   君迁忽然笑了起来,半仰起头看他,语气玩味:“那这样的话……以后是不是就是我养你了?”   西门吹雪伸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眼里却似是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他的笑从来都很浅很淡,但每每看见了,总是让人有一种雪后初霁的温暖感,而此时此刻,他的笑里甚至像是还带上了几分无奈,出口的话却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好。”   君迁脸上的笑意更深,伸手放进了他的掌心握住他的手,也只说了一个字:   “好。”   ……   提亲的风波总算是和平解决了,君迁和西门吹雪的婚事也就终于这么定了下来——毕竟不管是家世、聘礼还是人本身,西门吹雪无疑都是占到了压倒性的优势,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花家小姐和剑神交好,司马家纵然有所失望和不满,却也实在是挑不出不妥的地方来,最后也只能作罢。   君迁总算是松了口气,吃过早饭后懒洋洋地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晒着晒着就渐渐有了困意,半点都不客气地直接往旁边一倒,靠进了西门吹雪的怀里,又扭着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   西门吹雪伸手揽住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君迁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正打算睡一会儿,忽然就听见男人清冷的声音在自己头顶淡淡地响了起来:   “成亲之后,陈伯会把山庄和铺子的地契都交给你。”   君迁一愣,一时间脑子里还有些迷迷糊糊地回不过神来,好半天才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脸的惊诧:   “你来真的啊?”   西门吹雪低头看她,神色认真:“我从不说假话。”   “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君迁赶紧摇头解释,“我还以为不用我管呢!”   西门吹雪原本准备的聘礼当然不是一整个万梅山庄,但被司马家这么一搅和,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估计多多少少都确实是被气着了,这才大手笔地直接甩了万梅山庄。他既然已经说出口,自然不会是开玩笑,但君迁觉得……他们都要成亲了,是谁的还有什么区别吗?反正西门吹雪这个庄主本来也就不管事,产业都是陈伯在打理,就算说是作为娶她的聘礼,估计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还是继续由陈伯打理,没想到他居然会说真的要把地契全部都给自己?   西门忽然就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居然带着些许罕见的戏谑:“你说要养我。”   “是啊!”君迁一下子就来劲了,窝在他怀里眯着眼睛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西门庄主,我告诉你,以后万梅山庄就都是我的了,那你就是吃我的、用我的,所以还不赶紧来讨好我?要不然以后不给你饭吃!”   君迁觉得西门吹雪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就算他对自己再温和,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这么“威胁”他,但现在,她在他面前却越发肆无忌惮,连这样的话都敢说了,这并不是她的胆子变大了,而是——西门吹雪变得温柔了,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再也没有感觉到压迫感,只有满满的安心和放松。   这样真好……君迁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自己,自娱自乐了一把之后,心满意足地笑着又闭上了眼睛,蹭了蹭男人结实温暖的胸口正准备安安心心地补个回笼觉,却忽然觉得下巴上一紧,就像是突然被人捏住了似的,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唇上顿时就是一热,所有的呼吸和刚到嘴边的话全都被男人尽数吞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氧而让人有些恍惚以至于产生了错觉,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听见男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但你是西门夫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山庄和产业都是她的,但她却是他的么?庄主大人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君迁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却伸手攀住了他的背努力地回应着这个吻。   那也没办法啊,谁让她就是愿意呢?而且……她是他的,但他不也一样是她的么?   这当然很公平不是么?   ……   西门吹雪在提亲的第二天就离开了江南,启程回了塞北准备婚事,君迁乖乖地留在了花家待嫁,婚礼定在三个月后的八月十二——其实西门吹雪曾提出下个月就成亲的,说是万梅山庄早就已经备好了一切,但花家嫁女儿自然不可能这么草率和仓促,万梅山庄准备好了,可花家这边包括嫁衣、嫁妆等等都还需要仔细准备,算了算日子,三个月后的八月十二正是个黄道吉日,时间又恰好足够花家准备,便提出要将婚期定在这一天。   君迁当然是没什么意见,西门吹雪也没有再次提出异议,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在西门吹雪走后,君迁就正式进入了待嫁模式——   君迁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成亲比学医练武都还要复杂累人得多,听完整个婚礼的流程就已经头都大了,还时不时地被嫂嫂和娘亲拉去量尺寸试嫁衣,这些倒也还罢了,最最夸张的是……自家娘亲居然还塞了一本春-宫-图给自己!   君迁简直就是哭笑不得,回去之后翻了翻那本小册子——别说,花家出品还真的都是精品,图上的人物栩栩如生、神态逼真,连她这么一个曾经受过开放教育、现在又身为大夫熟知各种人体构造和理论知识的人看了都忍不住面红耳赤,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高人的手笔。   君迁红着脸看完了整本春-宫-图册,想了想,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收了起来。   日子就这么忙碌而又充实地过着,到了七月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无论是嫁衣、嫁妆还是宾客的名单、请柬都已经准备就绪,君迁的日子也开始渐渐闲了下来,趁着还没有离开江南,又回到了医馆坐诊。   但就在这个时候,江湖上却又是一片腥风血雨——一个热天穿棉袄、满脸胡子、绣着花的人开始频频出现,短短一个月内,已经做下了几十起大案,包括盗走了平南王府的十八斛明珠、镇远镖局的八十万两镖银,还用绣花针刺瞎了七八十个人的眼睛,其中至少有四五个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   消息传到江南的时候,花满楼几乎是立刻就动身去了京城——他本就是一个善良又热心的人,这一次的事又和瞎子有关,他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   但……去京城的人并不只是花满楼一个人,他启程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本该在家中安心待嫁的墨袍少女——哪里有了病患伤员,君迁这个大夫同样也总是要管上一管的。   答应了八月前一定回到江南,兄妹俩就这么再一次启程离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庄子是你的,但你是我的”什么的……庄主果断腹黑了!   春-宫-图什么的好羞射【捂脸   绣花大盗的剧情不会详写的,基本上接下来就是成亲,然后甜蜜一阵子以后就是决战前后了>3<   话说我有一个问题,都说西门吹雪出门在外只喝白水,只吃鸡蛋,但我对这段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只喝白水确实是有的,但只吃鸡蛋却忘记是在哪里提到的,然后就又回去找了一下原着,发现只找到写他出门在外“只喝白水,吃最简单的食物”,而且《剑神一笑》里司空摘星易容成西门吹雪,在客栈里点了白水煮鸡蛋还有白馒头什么的……说明应该不止是吃鸡蛋啊╮(╯_╰)╭有没有原着党的妹子能一起找一找原着里面有没有明确说过西门吹雪在外只吃白煮鸡蛋?我看得眼睛都快花了QAQ   ☆、约战   君迁和花满楼两人才刚一踏进京城,没想到六扇门的总捕金九龄就已经找上了门来,说是已经请了陆小凤帮忙追查此案,邀请君迁和花满楼兄妹二人一起去和陆小凤汇合。   花满楼自是没什么意见,笑着点了点头就跟着他走了,但君迁却是摇了摇头婉拒了,向两人告辞之后,一个人径直就去了镇远镖局——查案的事,大概没有人比陆小凤更在行了,而她这个大夫,还是专心去做一些大夫该做的事才好。   君迁这些年救过的人不少,尤其是前两年北方有瘟疫爆发,她还曾孤身一人前往救治,在江湖上的名声一向很好,再加上又是江南花家的千金、她和西门吹雪的婚事也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她一到了镇远镖局,竟是惊动了总镖头亲自出门迎接,带着她去看那些被刺成了瞎子的镖师们。   君迁这是第一次看到常漫天,他虽已经上了些年纪、两鬓斑白,但身形却很健硕,脸带刀疤,看得出来绝对是个刀口舔血锻炼出来的高手,但……此时此刻,神情却有些萎顿,看起来好像竟好像要比实际年龄还老上了十岁——看得出来,这一次的事对他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君迁无声地叹了口气,向几人问了声好,便上前替他和其他镖师们查看眼睛。   一刻钟后,君迁也只能再次长长地叹息一声——这绣花大盗下手实在是太过毒辣,被他刺瞎的眼睛竟是每一双都已经彻底坏死,但他们的情况却要比花满楼还稍好一些,花满楼的眼睛已经瞎了二十多年,坏死的不只是眼珠,连相关的经脉也已经彻底无用;而这些人的眼睛,若是能替他们换上一双新的眼珠,君迁有九成的把握能够完全治好他们。但事实上,这个方法有了却也和没有并无区别——他们的眼睛是眼睛,难道别人的眼睛就不是眼睛了么?   是以最后,君迁也只能将这个法子藏在心里,在开了方子替他们调理身体和伤势后就告辞离开。临走前,墨袍的少女看着常漫天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略显佝偻的身形,心中微痛,低声道:“我是个健康的人,或许我永远也无法真正体会你的痛苦,但……我七哥也是个瞎子。”   君迁原本还想说,七哥虽是个瞎子,却比很多健康的人都过得快乐,也比很多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但她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下去——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她想常漫天一定是会明白的。   ……   君迁这几天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她自镇远镖局出来后,又去见了江重威、华一帆等等所有被绣花大盗刺瞎的人,一共见了七八十个瞎子,却没有一个是她能救的。   君迁觉得很难过——每当她遇到治不好、救不了的人,她都会觉得很难过,但她却从来都不想摆脱这种难过——因为正是这种难过在不断地鞭策着她努力学医。是以当君迁听到一个足以惊动整个江湖的消息时,正是她一连在药房待了好几日后的第一次出门。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将在八月十五决战于紫金山颠?”君迁一进酒楼,刚坐下就听到了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忍不住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酒楼的小二见君迁出手大方,忙不迭地凑上来解释,“看姑娘的打扮,想必也是江湖人士吧?如今这江湖上可都已经传遍了,连小的这种平头百姓也都听说了,白云城主叶孤城约战剑神西门吹雪,就在下个月十五中秋之夜,好多江湖人都赶着去观战呢!”   君迁一愣,随即就只能苦笑起来,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多问,只是挥手打发了小二去上菜。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啊……这两人大概真的就是命定的对手,但大概也是这世上最了解对方的人,这一战,没有人能阻止,连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自己都不能——事实上,君迁也从来都不想去阻止。   当晚花满楼回来时,神色是少见的凝重,君迁听他说完叶孤城约战西门吹雪之事后,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像是平日里一样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轻声笑道:   “七哥,他们之间,无论早晚,总会有一战的。若不战,那他们就不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了。”   花满楼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再没有多说什么。   三天后的下午,君迁从药房出来,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的那个白色身影。   他还是老样子,一身白衣如雪,腰畔是那柄乌鞘长剑,但身上的杀意与剑气却似乎比从前要淡了不少,若不注意,甚至会察觉不了——君迁明白,这并不是他的杀意和剑气消散了,而是变得内敛了。   君迁笑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他的身边,仰起头看他:“西门,你来了。”   西门吹雪点头:“决战之事,你已知道?”   “是,我已经知道了。”君迁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   西门吹雪反手用力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低下头定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将婚期延至中秋之后吧。”   ——若这一战赢的是他,自然就可照旧娶她过门,但若他输了……输就是死,自然也不用再进行婚礼,她仍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想必会有很多人愿意一辈子待她好。   君迁当即就是一愣,紧接着就摇头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毫不遮掩地戏谑:“怎么,舍不得万梅山庄了?”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只是安抚性地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君迁拉开他的手,仰起头和他对视,一双眼睛无比清亮:“西门,我问你,与我在一起,可曾影响你的剑意与剑道?”   西门吹雪微微摇头:“不曾。”   “那若换了你是我,可会愿意因此而将婚期延后?”   “不愿。”   这话一出,君迁立时就笑了,松开他的手,倾身抱住男人结实精瘦的腰,毫不矜持地把自己的脸贴上了他的胸口,撒娇似地蹭了蹭,笑吟吟地接着道:   “所以啊……西门庄主还是安安心心地等着我来养你吧!”   西门吹雪也笑了——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容易笑的人,以前也许一年到头也笑不了几次,但现在,他却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笑——无论是谁,有了这么一个未婚妻,都总是会忍不住想要笑的,因为他听见他娇小的未婚妻靠在他的怀里,一边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戳着他的胸口玩,一边用她那软糯的嗓音不紧不慢地接着道:   “陆小凤虽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他却不是这世上最懂你的人;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但我也不是最懂你的人。叶孤城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对手,但却偏偏比任何人都懂你。你和他之间的这一战,连你们自己都阻止不了。我虽然不懂剑,也远没有叶孤城那么懂你,但……若有一日要我为医道而死,我却也是愿意的。”   他和她的道,是完全不一样的两条路。西门吹雪的道是杀人,君迁的道却是救人,但……这世上大道三千,相互之间纵然天差地别,可一旦到了最后,岂非又都是殊途同归的?   诚然这世上最了解西门吹雪的人确确实实是叶孤城,但眼前的墨袍少女却让他一下子就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寂寞了——西门吹雪一直都是一个无比寂寞的人,能懂得他那种剑道和“高处不胜寒”的心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少到近乎没有,从前他觉得大概唯有叶孤城和自己一样明白,但现在……   就像君迁说的,她不懂剑,她也当然不如叶孤城那么懂他,但她却终归还是懂他的。有她在身边,就连那种如影随形的寂寞,也好像渐渐开始在无形之中一点一点消散了下去似的。   西门吹雪带着嘴角淡淡的弧度微微低头,加大了力气将少女整个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清冷的声音里似乎是也带上了几分暖意:   “好。”   ……   两日后,赶往紫金山想要见证围观这一场惊世之战的人们纷纷停了脚步,不约而同地调转了方向赶往京城——只因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这一战延期了一个月,由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改至了九月十五,而紫金之巅……也改成了紫禁之巅,原因……却是因为西门吹雪与花家千金的婚期就在八月十二,西门吹雪当然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他需要时间来陪伴新婚的妻子,自然,他也同样需要时间来安顿好妻子日后的生活——若他这一战不幸败了的话。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就在整个江湖都因为这十六个字而气氛紧张、一触即发的时候,在塞北终年积雪、常年银装素裹的万梅山庄此刻却是张灯结彩、焕然一新——这大概就是万梅山庄自建立的几十年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了吧?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一天正是八月十二——万梅山庄庄主与江南花家千金的大喜之日。   西门吹雪的朋友实在是很少,以至于在拟宾客名单的时候,居然也就只有陆小凤这一个名字而已,但花家的朋友却是遍布天南地北,是以万梅山庄这一日,竟是破天荒地人声鼎沸、门庭若市。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成亲和洞房什么的……   话说庄主为什么会爱上妹子?就是因为妹子某种程度上和他很相似,能懂他。所以他也不会再像原着里那么寂寞~   落痕无声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31 01:04:05   谢谢妹纸=3=   PS:明天晚上不在家,今晚会码好下一章放在存稿箱里,明晚八点准时更新。JJ很抽,可能不显示新章,到时候点击章节标题后面的[VIP]进入订购页面大概就能看见了……吧?   ☆、洞房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屋里的灯点得很亮,照出了大红色的锦被和少女身上精致的嫁衣。   君迁坐在床沿,听着屋外传来的一片觥筹交错的鼎沸人声,略一犹豫,干脆就自己取下了头上重得都快压断自己脖子的簪钗发饰,起身去了窗边的榻上坐下。   大概是临近中秋的缘故,今晚的月亮虽还未到满月,月色却很好,君迁趴在窗口,忽然就觉得有些怅然——她想起了一些事。   那天西门吹雪到了京城找她,想要推迟婚期却被她拒绝,西门吹雪离开后,已经销声匿迹了许久的系统却突然又冒了出来,开口就问:【你想不想回去?】   君迁登时就是一愣,有些不解地反问:【回哪里去?】   没想到系统居然也是不答反问:【你从哪里来?】   君迁一下子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平静地答道:【不想。】   【真的一点都不想?】   【不想。】君迁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回去呢?从前的地方甚至连一个牵挂她的人都没有,所谓的“回去”又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世界,连每一个路人都是活生生的存在,她有家人,有朋友,也有爱的人——人的“爱”一共有三种,亲情,友情,和爱情,现在这三种感情她已经全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又为什么要离开呢?   【看来你融入得还挺不错的?】系统居然笑了起来,【那我的任务也差不多到头了,你以后也不用担心身体长不大了,背包里的东西记得都拿出来放好,要不到时候直接就没了。】   君迁怔住:【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一个万花谷出来的人,理解能力不至于这么差吧?】系统还是在笑,但君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居然觉得她从系统那带着金属音色的笑声里听出了几分虚弱和勉强,【哦对了,最后还有一件事,你的医术最近是不是到瓶颈了?】   君迁还没来得及去细想它的话,听它这么问,下意识地就点了头:【离经心法下所有的技能的熟练度都已经满了。】   系统嗯了一声,却忽然道:【但你的“锋针”还没有激活。】   “锋针”是一个在脱战状态下的复活技能,在《医经》中确实有关于锋针的内容,君迁曾经尝试着去研究过,但最后都还是以失败告终,几次之后,君迁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医术毕竟还是人力,总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游戏里可以复活,但现实生活中这却未免是天方夜谭了,无法激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现在系统这么一提起——   【难道锋针真的可以练成?】   【既然遇到了瓶颈,那就只能去突破了。】系统并未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打了个呵欠,懒懒地接着道,【行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讨厌我,以后你也就不用再受我荼毒了,很快你就彻底自由了。】   【等等!】君迁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住它,【我到底为什么会穿越?你……还有多久?】   系统似乎是微微一愣,随即就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回答道:【如果不再进行“和你说话”这种额外的消耗,我大概还是能撑着看到你嫁人的吧?】   君迁原本还有满肚子的问题要问,可听到了这一句后,却是一下子就闭了嘴,再也没有去喊它。   这是上个月的事,而现在,已经是她的新婚之夜了。   君迁仰头看着月亮,略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心中轻声喊道:【系统?你还在不在?】   【在……】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轻了,轻得要君迁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才能勉强听出它说了些什么。   【行了,我的时间也到了。】它说。   君迁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我是真的特别讨厌万花……】   君迁低下头,默默地枕到了自己的手臂上:【这么巧,其实我也一直都很讨厌你。】   【再见。】   【再见。】   君迁揉了揉眉心,尝试着再次拉开人物属性面板,却已经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君迁枕着自己的手臂,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西门吹雪从来都只穿白衣,但今日成亲,却是怎么也不可能继续穿白衣的——哪怕是他最好的朋友陆小凤,今天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穿大红色的衣服。   谁都知道西门吹雪很冷,但今天,他破天荒地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婚服,也许是因为红色实在是一种太过鲜艳热烈的颜色,以至于这样的西门吹雪竟好像也开始透露出些许的暖意一样。   但无论如何,每一个来观礼的人大概都不得不承认——西门吹雪今日的心情,想必一定是极好的,因为他身上素有的那种压迫感和剑气,好像也一下子就都没有了。   仪式已经顺利完成,新娘也已经送进了新房,按理接下来就该是新郎的敬酒和被敬酒了,但……先不说西门吹雪从不喝酒,这满屋子的宾客里,除了已经和西门吹雪成了一家人的花家人,还有西门吹雪的至交好友陆小凤以外,还有谁敢向西门吹雪敬酒?   而花家人和陆小凤又太清楚西门吹雪的酒量究竟有多糟糕,自然不会在今天这么一个大好的日子里坏事。   于是才刚开席不久,西门吹雪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面无表情、一派理所当然地离了席。陆小凤有些好笑地摸着胡子摇了摇头,一边在心里替好友高兴,一边自来熟地开始到处找人喝酒。   西门吹雪推开房门的时候,因为满屋子不同于平日的红色而稍稍有些不适应,却很快就看到了趴在窗口已经睡着了的少女,眼里一瞬间染上了几分暖意,关上门往窗边走了过去。   君迁惯穿的万花弟子服饰一向都是以墨色为主,这也同样是西门吹雪第一次看见她穿大红色。和墨色的沉静不同,大红色让她哪怕是仍在睡梦中,看起来也一下子就活泼热情了不少——红色其实很衬她,让她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显得更加莹润瓷白。   西门吹雪的目光落到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顿了顿,又转头看向梳妆台上放着的那些的簪钗环佩,嘴角扬起了些许笑意,微带着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君迁曾经提起过万花弟子最不在意礼法,她自己倒是把这一点贯彻实行得好极了。   穿着大红色婚服的男人微微弯下了腰,打横把已然趴在窗口睡熟了的少女抱了起来,步履稳健地走到了床边,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了床上。也许是因为察觉到了动静,君迁这时候却是有些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入目就是一个大红色的身影,这让还有些睡意朦胧的君迁很是怔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撑着床坐起身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靠过去窝进了他的怀里,语气有些意外: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西门吹雪伸手摸了摸她那头顺滑的长发,淡淡地答道:“我不喝酒。”   君迁“哦”了一声,顿时就是满脸恍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着自己整个人都被他身上的气息包围着,这才慢慢地安下了心来。   西门吹雪摸着她头发的手顿了顿,忽然道问:“可是有事?”   “不,没什么。”君迁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只是……觉得有些感慨罢了。她的确不喜欢系统,也始终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穿越,但系统毕竟跟着她一起十几年,现在彻底自由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怅然的。系统虽然什么都不肯说,但从它的话里,君迁还是能隐隐约约猜到,它的“任务”,大概就是陪着自己融入这个世界吧?虽然它的性格实在是糟糕得很,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它确实也给过自己很多帮助——现在再也不会听见那道带着金属音色的嗓音,总是让人有些想要叹息的。   但……今天毕竟是她的新婚之夜,这样一辈子大概都只有一次的喜事,女孩子都总是会很高兴的——君迁当然是个女孩子,所以无声的叹息过后,她还是笑了起来,撒娇似的蹭了蹭男人结实的胸口,声音拉得微有些长:   “成亲好累,我饿了……”   西门吹雪的眼里闪过几分笑意,伸手抱起她坐到了桌边,开门吩咐丫鬟送些吃的进来。   君迁的胃口不大,吃了些糕点后便停了筷子,反倒是先前在席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的西门吹雪吃得更多一些。   君迁也不催他,就这么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吃东西,一直到西门吹雪也吃饱了放下筷子,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响,气氛一时间竟有些微妙了起来。   先前被他抱在怀里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现在就这么相对坐着,竟会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君迁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自己一句,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又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捋了捋头发,这才终于又看似平静地来了口:   “唔……洗了澡休息?”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君迁像是一下子松了口气,莫名地觉得有些如释重负,起身拉开了门让人送浴桶和热水进来。   万梅山庄的下人们自然是效率极高,不多时就已经将东西全部准备妥当送了进来,然后又极其识趣地迅速关上门退了出去,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新婚的夫妻两人,君迁看了看装满了热水、现在正不断冒着热气的浴桶,忽然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在房间里洗澡的话,岂不是只有那区区一幅屏风的遮挡?那能遮住些什么?   虽说他们现在都已经成亲做了夫妻,其实就算是一起洗也不算是什么问题,君迁觉得自己也并没有那么矫情,但……新婚之夜就这样,进展会不会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   君迁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一抬头,直接就撞进了男人幽深而略显灼热的目光里,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有些试探性地低声问到:“那……你先洗?”   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毫不避忌地抬手就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光荣退场- -   之前一直有人问我缝针还在不在,我也一直没回答,因为会剧透啊- -   但是缝针很逆天,相应的要付出的代价也会非常巨大,所以金手指有,但不会开太大=口=即便是孙思邈也有救不了的人,更何况是妹子呢对不对?   下一章是洞房的后半场,我会努力地认真地好好地写……   ☆、花烛   浴桶很大,屏风却并不宽,只是刚刚挡住了浴桶,西门吹雪站在浴桶边,根本就什么都没遮住。   君迁觉得自己应该别开视线回避一下的,但又觉得都已经成亲了还不好意思实在是太过矫情,就在她犹豫不决的当口,视线已经像是被吸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西门吹雪的身上,根本就怎么都移不开。   常年习武和自律的生活习惯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极其赏心悦目,并不显得过于壮硕,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匀称得恰到好处、线条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君迁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终于在他脱完了上衣开始脱裤子的时候刷的一下红了脸,再也不敢看下去,转身就一溜小跑着扑到了床上。   这下,看是看不见了,但有时候看不见反而更加糟糕——哗哗的水声从屏风后不断地传来,这么近的距离,简直连他的一举一动都听得清清楚楚。人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的,在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脑子里的想象反而前所未有的活跃。   先前西门吹雪赤-裸着的上半身再一次在君迁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她甚至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起他赤-裸着全身在洗澡的样子了……   君迁哀嚎一声,揪着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有些头疼地在窗上滚来滚去,却忽然听见男人素来清冷的声音从相隔不远的屏风后传来:   “君迁。”   “啊?”君迁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却又好像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鼻子,总算是勉强将心里的躁动压了下去,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替我拿套干净的衣服,”西门吹雪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说的永远都是理所应当的话一样,“就在柜子里。”   君迁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就见一水的全都是纯白却又做工精致、布料上等的衣物——所以说西门吹雪果然是有洁癖的吧?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君迁这才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依言取了套衣服给他拿过去。   “西门,衣服我就放在屏……”   话音未落,君迁只听见水声“哗啦”一响,接着就是手腕一紧,随即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和“噗通”一声水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浑身湿透地跌进了浴桶里,而手上的那套衣服……君迁一仰头,就看见它被搭在了屏风上,干干净净没有沾上半点水迹。   “西!门!吹!雪!”   迅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君迁一瞬间就气得涨红了脸,湿透了的嫁衣贴在她身上,西门吹雪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嫁衣和她的脸究竟是哪个更红一些,但……无论如何,嘴角清浅的弧度却无疑昭示着男人此刻极度愉悦的心情。   伸手把人往怀里拢了拢,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就动作自然地伸手去抽君迁的腰带:   “洗了澡休息。”   他的语气很平静,好像说出的话就跟“吃饭了”一样理所当然——事实上他说的话也确实很理所当然,“洗了澡休息”,君迁刚才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但问题是……   在现在这种状态下,这句话真的正常吗?   君迁拍掉欲要抽走自己腰带的手,一仰头,入目就是男人白皙却结实匀称的胸膛,原本的怒气好像一下子就哑了火,脸还是红的,却已经有些分不清楚是气得还是因为害羞,视线在往上,就是男人深邃却隐约带着笑意的眼神。   又是这种眼神……难道他不知道平时冷冰冰不爱笑的人一旦露出这种眼神,杀伤力简直就是人间凶器么?君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实在是对着这样的西门吹雪生不起气来,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自己扯掉了腰带,然后放软了身子靠在他的身上,没好气道:   “洗吧洗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   西门吹雪眼里的笑意顿时越发明显,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一头柔顺的长发被他带着水的手揉得凌乱,君迁有些恼怒地伸手阻止,却反被他握住了手腕,紧接着就被夺去了呼吸——   他的吻君迁早就已经不觉得陌生,闭上了眼睛配合地回应着他,只觉得今天这个吻比起往日里似乎来得格外激烈,结束的时候几乎是整个人都软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任由他解开自己的衣带,将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褪去。   嫁衣早就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将少女虽然娇小却玲珑有致的匀称身形勾勒得一览无余,男人的眼神顿时更黯。衣裙一件一件被解下,少女莹润瓷白的肌肤也一点一点随之裸-露了出来。   君迁觉得没了衣服遮蔽的身上泛起了微微凉意,但又觉得浴桶里的水好热,温度更高的是抱着自己的男人,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口,他的体温毫无阻隔地传来,烫得简直就快要把她灼伤。   君迁不自觉地有些僵硬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攀住了浴桶的边沿,却忽然被身后的男人握住了手腕拉了回来,随即就被翻了个身、压着靠在浴桶壁上面对着他。   君迁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热水的热气熏得发懵了,脑子里已经开始有些晕晕乎乎地,仰起头看向男人的视线里也已经带上了些许迷蒙,整个莹白的身子都染上了粉色。   西门吹雪是真的在替她洗澡,他拿着已经浸湿了的巾帕一点一点擦过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可渐渐地到了后来……君迁模模糊糊地觉得,那种触感好像一下子就变了,不是巾帕,而是……他的手。   西门吹雪的手长得很好看,掌心和指腹带着常年握剑而磨出的茧,微有些粗粝的触感让少女忍不住跟着轻轻颤抖起来。   “君迁。”西门吹雪忽然喊她。   其实自从穿越之后,就已经很少有人连名带姓地这样喊她了。爹娘叫她“迁儿”,哥哥嫂嫂们叫她“小妹”,熟悉的朋友叫她“小迁”,不熟悉的人都叫她“君姑娘”或者“君大夫”……只有西门吹雪一个人,哪怕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多年的交情、哪怕是现在已经成亲做了夫妻,他还是叫她“君迁”——这样一个听起来好像很生疏的称呼,被他这么一念,却又好像凭白就生出了几分暧昧和旖旎似的。   君迁本能地“嗯?”了一声,带上了些许鼻音的嗓音显得更加软糯,西门吹雪没有回答,只是原本就深邃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越发幽深,俯□把人整个抱住,大大方方地站起了身,跨出了浴桶。   听着“哗啦”一声的水响,君迁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稳住身形,红着脸任由他把自己从浴桶里抱出来,又把两人身上一起擦干,随意披了件刚才她拿过来的衣服,然后就这么被他抱着一步一步往床上走。   床上的被子也是喜庆的大红色,原本铺得整齐的床铺之前被君迁那么一滚已经折腾得有些凌乱,西门吹雪低头,略带笑意地看了她一眼,掀开被子弯腰把她放到了床上,随即就倾身覆了上去。   洞房花烛夜,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地拉开了帷幕——   君迁从来没有觉得他身上的温度这么高过,好像连气息都是烫的——君迁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咽了口口水低声轻喘,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却随即就低了头,用吻吞下了她所有的喘息。   轻柔中微带着些粗粝的触感再一次爬上了自己的皮肤,没有了温水的掩盖,顿时就让这种触感越来越清晰了起来,先是在腰上,然后一点一点向上,最后停在了自己的胸前。   少女的肌肤本就滑腻温软,胸前的弧度更是引人血脉贲张,西门吹雪只觉得手下的触感柔软得简直不可思议,忍不住微微加重了些力道,立时就引起了少女一阵本能的战栗和轻喘,男人的呼吸终于也忍不住开始粗重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男人异常的气息,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的君迁壮着胆子睁了眼,入目就是男人那张熟悉的眉眼,但偏偏又因为沾满了欲、望而显得微有些陌生,少女低喘了一声,试探性地开口喊他:   “……西门?”   男人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声音再不像平时的那样清冷平静,低沉沙哑得将这个夜晚染上了一层更深的暧昧。   君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所有人都知道西门吹雪冷得就好似是雪一样,谁会想到他也会有这么“热”的时候?能让他露出这种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她完全已经可以觉得光荣了吧?   这样想着,君迁居然就真的笑起来了。   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深沉的眼里似乎是带上了些许的疑惑:“为什么笑?”   “不,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君迁好像忽然之间就觉得一点都不紧张了,伸手主动攀上他的背,笑着仰起头看他,“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好。”   ——西门吹雪不是冰冷无情的“剑神”,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有感情的人,这样真的很好!   西门吹雪忽然也笑了——虽然君迁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听懂了,低头在她的额头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嗓音微哑:   “是,这样很好。”   君迁脸上的笑意顿时更加温柔,攀着他背的手臂微微加重了力道往下压,仰头主动地吻了上去,感觉着再次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只觉得无比地心安。   落在胸前的手渐渐地绕到了背后,沿着脊椎一路下滑,带起了一阵阵的战-栗,最后终于停在了腰后时轻时重地摩挲着,片刻后却又继续往下,君迁顺从地跟着他的力道微微分开了双腿,眯着眼睛有些迷蒙地看着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的男人,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显而易见,他忍得很辛苦,但他却还是愿意为了她而忍耐,她又怎么能够不笑呢?   “西门,够了,已经可以了……”   西门吹雪“嗯”了一声,额头虽然已经满是汗意,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托着她腰的手微微用力,沉下了腰,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低下头,将少女因为疼痛而本能的低呼尽数吞进了两人相互纠缠着的唇舌中,一直到那阵痛楚似乎是终于渐渐缓和了下来、少女也在终于在他的安抚下一点一点放松了身子、舒展了紧皱的眉头,这才试探性地开始慢慢地动作了起来。   男人在这种事上的天赋好像根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君迁敢肯定以西门吹雪这样的性子,哪怕出身这么富贵,以前也绝对不可能有过女人,但……才只不过是片刻的工夫,他就好像无师自通了一般一下子变得老练了起来,每一次的动作都带起她一阵深深的战栗,她说不清楚那种感觉究竟是疼多一点还是酥-麻更多,只能本能地缠紧了他的背,跟着他的动作和节奏在这夜里一次又一次地沉浮,直到终于到了极限,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西门,够了,不要了,西门……”   话音未完,余下的音节就已经被男人尽数吞了下去,再也无法拒绝——这一夜,实在是还很漫长很漫长……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好腹黑!   请叫我【前戏小能手】&【正题小废柴】……所以就……其实这样也已经很多肉了吧【顶锅盖遁   TS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02 22:28:20   谢谢妹纸!>3<   ☆、称呼   第三十三章   称呼   保持了将近二十年的习惯让西门吹雪在新婚第二日的早晨还是如往常一般准时醒来,但和从前的每一天都不同的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枕着他的手臂、窝在他怀里蜷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少女——不,现在不能说是少女了,而是他的新婚妻子。   她睡得很熟,整个人都嵌在了他的怀里,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开来,衬得她的肤色越发莹白,衣襟系得松垮,露出的肩膀和锁骨上满是青青紫紫的印记——那些都是他昨晚留下的,无一不在证明着她已经是他的妻子。   君迁睡着的时候,平日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英气和随性好像也都收敛了起来,显得异常乖巧温柔——西门吹雪居然破天荒地有些不想像平时一样起床去练剑了,他现在好像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江湖上总是有高手会在娶妻生子后选择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温馨安逸的日子,总是会让人的心和手都软下来的。   也许是被西门吹雪的目光盯了太久,熟睡着的人似乎是有所感觉,在男人的胸口蹭了蹭后有些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眼,看了眼天色后下意识地道:   “唔……你不去练剑?”   西门吹雪没说话,只是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结果被君迁一脸嫌弃地躲开了,一边往被子里缩,一边直接就伸手推他,语气满满的都是因为被吵醒而爆发的烦躁:   “快去快去,你去练剑,我再睡会儿,困死了……”   原本温馨美好的气氛顿时在一瞬间被破坏殆尽。   西门吹雪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却又渐渐地转成了点点的笑意,伸手撩开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吻,依言掀开被子下了床,又动作轻柔地替她拉好了被子后,这才开始穿衣洗漱——   有这样一个催促着他去练剑的妻子,他大概是可以不用担心娶妻之后疏于剑道了吧?   君迁这一觉,一直睡到快到中午才终于彻底地清醒了过来,西门吹雪早就已经不在房里了,君迁看了眼快到中天的日头,撑着床想要坐起身来,谁知道才刚一动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浑身上下简直就像是被车碾过了似的一片酸疼,尤其是……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昨晚的记忆一瞬间全部回笼——西门吹雪真是白瞎了他那张面瘫脸和清冷的气场,居然按着她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消停,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记忆不受控制地一一跃入脑海,君迁的脸刷的一下就全红了,也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因为害羞,愤愤地咬了咬牙,正想穿了衣服起床,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只是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中衣——衣服白得纤尘不染,尺寸却又大得离谱,只是一件上衣就几乎遮到了自己大半截腿,很明显就不是自己的。   虽然她的武功实在是称不上多好,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总算是自幼习武,可昨晚到了最后她却实在是已经没了力气,几乎是一结束就睡过去了,但现在醒过来之后却觉得身上很清爽,并没有出汗的黏腻感,大概是西门吹雪后来又替自己清理过了,衣服当然也是他给自己披的——男人的体贴让君迁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到底还是强忍着身上的酸软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但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开了。   一身白衣的男人握着剑走了进来,视线扫过床上正挣扎着想要起身的人,眉头微皱,脚下的步子似乎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却又好像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走到了床边,将剑放在床沿后坐了下来,伸手将眉头紧蹙的小妻子拥进怀里,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还有不适?”   君迁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顿时又红了,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换你被压着大半夜试试?腰都快断了……”   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眼里立时就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伸手将掌心覆上了她的后腰,运起内力体贴地替她按摩了起来。   西门吹雪的内力深厚,医术又好,力道和穴位自然都是掌握得恰到好处,君迁只觉得他掌心所过之处立时就是一阵暖意和熨帖渐渐蔓延开来,忍不住低低地喟叹了一声,懒洋洋地窝在了他的怀里不想再动。   西门吹雪也不说话,就仍旧这么不紧不慢地替她按摩着,一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终于收回了手,却还是没有开口,安安静静地抱着她靠坐在床头,只觉得素来寂寞的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定。   君迁前一晚实在是累极了,再加上男人的怀抱实在是太过温暖舒适,居然迷迷糊糊地又有了睡意,西门吹雪眼看着怀里的人眼皮开始打架、一直到最后终于又一脸倦意地睡了过去,居然也不开口催促,就这么好脾气地抱着她,一声不响地任由她在自己怀里继续补眠。   于是等到君迁终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午饭了——君迁原本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西门吹雪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结果在听到回答的时候差点就一下子跳了起来,一瞬间就清醒了,赶紧挣脱了男人的怀抱,有些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洗漱——总不能让爹娘还有哥哥嫂嫂们等自己吃饭吧?   好在君迁素来都没有上妆的习惯,穿衣洗漱也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头发用玉簪随意一绾就算是收拾妥当,拉着西门吹雪就出了门往前厅走。   经过隔壁院子的时候恰好看见花满楼和陆小凤正坐在院里喝酒,君迁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隔着老远就听见陆小凤已经开始“啧啧”有声、不怀好意的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哎呀,这么晚才起来可真是少见?有了美人之后,果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就知道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从来不靠谱,君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却又挑眉笑了起来:   “西门一早就起来练剑了,我倒是真的起晚了。”   君迁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忽然间伸手搭上了西门吹雪的肩膀,原本软糯的嗓音里不知为什么就带上了些意味深长:   “你说的‘君王’莫非是指我?那那个美人难道是说西门?”   “噗……咳咳……”陆小凤原本正惬意地喝着酒,一听君迁这话,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酒顿时就全喷了出来。见在场三人全都一脸嫌弃地退后了好几步免得遭殃,陆小凤赶紧努力憋住笑意,却还是被酒呛得不清,看着一边也是满脸好笑的花满楼,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还是克制不住地大笑:   “美人!哈哈哈……哈……”   陆小凤正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一抬眼却忽然对上了西门吹雪那冷得简直能冻出冰碴子来的眼神,立时就是浑身一僵,干笑了两声,赶紧收敛了笑意,清了清嗓子后正襟危坐,一转眼就已经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色一本正经道:   “小迁,你说你们都成亲了,你还叫‘西门’,多生疏啊……是吧?”   陆小凤一边说着,一边还摸着胡子小心翼翼地去看西门吹雪,就见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自己一眼,还没等他琢磨出这算是什么意思呢,就听见他平平静静地说了一句:“吃饭了。”直接就拉着君迁走了。   陆小凤苦笑一声,满脸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转头去看花满楼:“走吧花满楼,你妹夫说该吃饭了。”   ……   当天晚上,为了坚决杜绝前一天晚上被耍的悲剧再次重演,君迁特地多长了个心眼,在西门吹雪回房前就已经早早地洗完了澡,然后就待在自家娘亲身边陪她聊天,一直到估摸着西门吹雪也已经洗完澡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终于回了房——不是她矫情,实在是她的小身板真的吃不消啊!   回到房间的时候果然正看见下人们抬着浴桶出去,君迁松了口气,进了屋,关上门就径直脱了外衣爬到床上,抖开了被子正准备睡觉,却见西门吹雪就这么坐在床边定定地盯着自己看,忍不住下意识地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语气里带上了些许警惕:   “西门,很晚了,该休息了吧?好困……”   西门吹雪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仍旧这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伸了手——君迁本能地想往后躲,却到底是武力值相差太多,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拉进了怀里。   君迁僵了僵,觉得自己的腰好像一下子又疼了起来,想到“不堪回首”的昨晚,简直就连头皮都已经开始发麻了,咽了口口水,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   “西门,我……”   话刚出口,西门吹雪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没等她说下去就已经直接开口打断:“换个称呼。”   “啊?”君迁一下子就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西门吹雪倒是难得的好耐心,摸着她的头发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换个称呼。”   这一回,君迁总算是听清楚了,顿时就想起中午时陆小凤那句“你说你们都成亲了,你还叫‘西门’,多生疏啊……”一下子就恍然大悟,紧接着立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紧张了,仰起头就笑吟吟地看他:   “你想让我换什么?唔……西门大官人怎么样?”   君迁话音刚落,还没等西门吹雪回答呢,就已经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似的笑得前仰后合,差一点就快要连眼泪都笑了出来,眼底一片水光盈盈。   作者有话要说:为初?夜第二天早上就被人无情地从床上赶下去(练剑)的庄主默默点根蜡烛……   然后……美人=西门吹雪=西门大官人……不行了我一定要出去先笑五分钟2333333333(默默给自己点个赞!#爱他就吐槽他吧系列#)   话说,想换个亲密点的称呼但是不管怎么叫都觉得好别扭啊怎么办QAQ求建议!!   yuejiahuli04615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04 20:44:49   木木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05 02:57:51   妹纸们破费了!么么哒~   ☆、月圆   君迁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但就是笑得再好看,笑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不正常了,西门吹雪终于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伸手摸着她的头发问道:   “为什么笑?”   “为什么笑啊……咳咳,”君迁用力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可眼里的盈盈的笑意却还是怎么都敛不下去,“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话本,里面也有一个西门大官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荒-淫,家里妻妾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结果三十多岁就死了,死因啊——是纵-欲过度……”   话音刚落,君迁就觉得整个房间的温度一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而且还在不停地下降当中,只一抬眼,就看见西门吹雪整张脸都黑了——别问君迁是怎么能从他那张白皙俊美的面瘫脸上看出黑来的,反正她就是接收到了这样的信息——西门吹雪的脸色黑得都快赶上锅底了。   完了,这次一不小心玩大了!   君迁赶紧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仰起头讨好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撒娇似的蹭来蹭去,刻意放软了嗓音一叠声道: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西门吹雪没说话,但君迁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一点一点慢慢地放松舒缓了下来,微微抬起头用余光偷偷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的脸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比起刚才实在是已经好得太多了,终于暗暗松了口气,抱住他的腰用脸贴在他的胸口又蹭了蹭,这才敢光明正大地仰起头看他。   君迁先前是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的,外衣都已经脱了,这会儿被她这么蹭来蹭去地一折腾,中衣的衣襟都已经散开了些许,隐约露出线了条姣好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来,西门吹雪的眼神黯了黯,伸手替她将衣襟拢好,眼底似是微微有些无可奈何:   “玩够了?”   君迁眨了眨眼睛,见他似乎并没有生气,终于彻底地放下了心来,却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明智地转移了话题:“你很介意称呼啊?”   “陆小凤虽然混蛋,但有时候也会说些有道理的话的。”西门吹雪摸着她的头发淡淡道。   君迁立时会意——叫“西门”,确实是显得生疏了一些,夫妻之间,哪有以姓相称的?但问题是……   “那叫名字?可是叫‘吹雪’的话,”君迁一下子就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听起来好别扭啊……”   西门吹雪揉着她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想昵称这种事,对于一个一心练剑的剑客而言,实在也是一个颇有难度的技术活。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君迁见他虽然没有说话,神色间却隐隐也有些为难,顿时就像是受到了肯定一般,用力地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开始一个一个数了起来,“要不然……嗯,阿雪?夫君?相公?小雪?雪哥……嘶……”   说到最后,君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摸了摸自己早就已经起满了满鸡皮疙瘩的胳膊,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事吓到了一样猛地摇了摇头——一想到最后那几个缠缠绵绵的称呼居然要和西门吹雪放在一起,怎么能不可怕?   君迁摇了好半天头才算是终于缓了过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然后仰起脸看向西门吹雪,满脸的无辜:   “要不……你自己选一个?”   这个选择……着实有些艰难,饶是西门吹雪也忍不住怔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回答,但偏偏——换称呼这件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而且陆小凤说得对,她总是“西门”“西门”这么地叫着,实在是太过于生疏了些。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开了口:   “第一个。”   “嗯?”君迁愣了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挑中的称呼,忍不住挑了挑眉,努力回忆着刚才自己提出的选项,第一个的话,那么就应该是——   “阿雪?”君迁有些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西门吹雪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却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君迁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她还以为西门吹雪多半会是一个都接受不了的呢!不过话又说回来,“阿雪”这个称呼,虽然还是稍稍有些别扭,但和其他几个比起来的话实在是要正常太多了!   抱着“多念几遍就会习惯了”的心态,低着头在心里把“阿雪”两个字默默地念了三四遍之后,君迁终于点了点头,仰起脸凑到男人的颈侧蹭了蹭,眼底带笑:   “阿雪?”   “嗯。”   “以后你还是叫我君迁,不要改好不好?”   西门吹雪似乎是有些意外,略微低下了头,直直地就撞进了君迁的眼里——那双眼睛虽带着笑意,却竟然隐隐还透出些认真来,看得出并不是开玩笑。西门吹雪紧了紧手臂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低声问:   “为什么?”   君迁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了起来,但神色却也是越发认真,直直地盯着西门吹雪的眼睛和他对视,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因为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叫我,我觉得……这样很好。”   会这样连名带姓叫她的人从来都只有西门吹雪一个人,每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念出来,总会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暧昧和旖旎,格外好听,而且……他这么叫着她的时候,总是会让她觉得,不管在哪里、不管她是谁,她都只是君迁,只是自己而已。   西门吹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微微颔首:“好。”   君迁顿时就眯着眼睛一脸满足地笑了起来,伸手就去扯他的腰带:   “那我们就早点睡吧?夫——君——为妻替你宽衣可好?”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扯掉了自己的腰带,然后又开始解自己外衣的衣带,眼里微有笑意,一直到他终于也和她一样身上只剩下的最贴身的中衣,微微用力,直接就揽着她的腰翻了个身将她压到了身下,继续去解她身上仅剩的衣服。   君迁见势不对,顿时就捂着自己的衣带奋力挣扎了起来:“等一下!不是说好了就睡觉的吗?身上还疼……唔……”   话音未落,剩下的所有不满和挣扎都已经被男人堵在了唇间,紧接着就慢慢地沦陷在了男人指尖温柔却略带粗粝的触感下,克制不住地随着他的动作颤抖着,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见男人用那种不同于平日里的沙哑的嗓音低低地答了一句:   “我并未答应。”   ……   八月十五中秋节很快就到了,花家人特地流下来陪着刚出嫁的小女儿过节,要等到十七才会离开。君迁特地跟着万梅山庄的大厨学着亲手做了月饼,等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赏完了月、吃完了月饼,各自回房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快到深夜了。   君迁洗完了澡却一时间还没有睡意,披散着半干的头发趴在窗口懒懒地看着月亮,却忽然觉得浑身一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整个抱进了怀里,男人清冷的声音在这夜里听起来居然好像和他的怀抱一样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天色已晚,该睡了。”   君迁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仰着头继续看了会儿已经是满月的月亮,忽然道:“再有一个月,就是你与叶孤城的决战了。”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抱着她的手臂却是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从成亲到现在已有四天,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提起过决战的事,就连最吊儿郎当、从来也没个忌讳的陆小凤都没有提过,就好像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西门吹雪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一个月后他是生是死还未可知,朋友和家人自然是不愿在他新婚的时候提起这样“扫兴”的事的,但……他的妻子却不一样,竟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提了出来——   这就是她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才让他觉得格外安心和放松。   君迁好像是终于看够了月亮了,注意力终于又回到了男人的身上,回过头看着他,神色是少见的认真:   “阿雪,这一战,有问题。”   她没见过叶孤城,但西门吹雪几年前却似乎是见过一次的——他和西门吹雪并不一样,但有一点却是相似的,他们都是很寂寞很孤傲的人。   剑仙和剑神的这一战固然是在所难免,但无论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都绝不是喜欢被别人围观的人,决战选在人迹罕至的山中私下进行才是最可能的情形,可这一场由叶孤城提出的决战却是在短短几天内就传遍了整个江湖——这很明显实在是太过蹊跷,更何况……决战的地点还是皇宫大内的紫禁之巅。   这问题,多半还出在叶孤城身上。   “我知道,”西门吹雪点了点头,可紧接着却又立时缓缓摇了摇头,“但我与他这一战,势在必行。”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君迁却能看到他眼底带着淡淡的遗憾——她明白,他是不愿意怀疑这世上最了解他、也最了解剑的一个对手,但却偏偏又不得不怀疑。   君迁笑了,笑意里似乎是隐约有些无奈和心疼,仰起头吻了吻他的嘴角,低声道:“安心练剑吧,我会和陆小凤还有七哥说的,希望能在你们决战前查清楚。叶孤城——定然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西门吹雪点头,眼里似是微有笑意,一边灭了灯烛,一边抱起她往床边走:   “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真?一夜七次郎=口=妹子说睡觉的时候他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答应过啊摔!我觉得他已经被我写黑化了怎么办QAQ   灬睡睡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06 01:59:39   妹纸么么哒~   ☆、绾发   第三十五章   绾发   过了八月十七,花家人就回江南去了。陆小凤和花满楼并没有去江南,而是径直去了京城——君迁已经把自己的怀疑都告诉了他们,他们正打算去京城查个清楚——叶孤城,毕竟也是陆小凤的朋友,名剑蒙尘,想必是谁也不愿见到的。   花家和陆小凤一走,整个万梅山庄就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安静,但也许是因为有了真正的女主人的缘故,却又似乎与以前并不相同,像是多了几分温馨和静谧。   难得这一晚没有受到西门吹雪的“压榨”,君迁窝在男人温暖结实的怀里安安心心地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居然和西门吹雪一起起了个大早。   “不睡了?”正在穿衣服的西门吹雪似是察觉到了身侧的动静,手微微一顿,似乎是微有些意外。   “唔……睡够了。”君迁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却被西门吹雪握住了手腕拉开,手指轻柔地拂过她的眼皮,嗓音依旧清冷,却又隐隐带着温和:   “别揉。”   君迁应了一声,顺势凑过去在他的颈侧蹭了蹭,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相公,需不需要奴家伺候你穿衣?”   ——自从那天进行过关于称呼的讨论之后,她似乎就开始喜欢上了用各种各样的称呼来揶揄他,像这一次的“相公”“奴家”之类都还算是收敛的,前两天心血来潮硬是憋着嗓子喊了一次“阿雪哥哥”,结果别说是她自己喊完之后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连他也听得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偏偏她还总是乐此不疲,每天都能翻出新花样来。   西门吹雪回想着这几天来的“遭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微微颔首:   “好。”   君迁原本只不过是想逗逗他罢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点头了,不愧是从小被人服侍惯了的大少爷,君迁摇摇头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替他穿衣服。   伺候着“西门大官人”整理完了衣冠,君迁这才有工夫收拾自己,穿完了衣服后坐到了梳妆台前,拿了梳子正准备梳头,却忽然手腕一暖,侧头去看的时候梳子已经轻而易举地被转移到了男人的手里。   “阿雪……”   西门吹雪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淡淡道:“坐好。”   君迁愣了愣,随即就意识到他想要做些什么,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乖乖地在凳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   君迁穿越已经有十几年了,但一直到现在对铜镜还是稍有些习惯不了,看起来总觉得有些模糊,但此时此刻,这种模糊反倒让这个早晨的气氛越发暧昧了起来——西门吹雪的手很好看,可现在他那常年握剑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做工精致的木梳,另一手揽着她的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认认真真地替她梳着头发。   老实说他的动作真的不怎么熟练,看得出大概是第一次替别人梳头,动作竟还有些笨拙,甚至时不时地还会扯到她的头发,但……他的动作却很轻柔,也许就是因为铜镜有些模糊的缘故,将他素来清冷的神色映得格外温柔。他微微俯下了身,修长好看的手指在自己乌黑的发间穿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和旖旎。   君迁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涌上了胸口,将自己的整颗心都涨得满满的,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认认真真地看着铜镜里的画面,一刻也不愿意错过。   西门吹雪的动作很认真,专注得简直就像是平时在看自己的剑一般,不紧不慢地将所有的头发都梳得顺滑,然后取了支玉簪,动作小心地将头发绾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固定好——发髻其实还是稍有些歪了,但比起君迁的预期却实在是已经好了不少,君迁也不介意,对着镜子高高兴兴地照了好几遍,回过头来就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一切收拾妥当后,照例是西门吹雪十几年如一日的练剑时间,君迁则是心情大好地一个人去了厨房,好耐心地熬了粥,又做了几样精致的点心,这才一起放进食盒里拎着回了自己和西门吹雪的院子里。   西门吹雪仍然还在练剑,君迁没有去打扰他,拎着食盒靠在墙边,安安静静地看他练剑。   西门吹雪的剑好像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君迁不懂剑,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就是莫名地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他的剑还是和以前一样锋锐果决、锐不可当,一身杀气还是气势迫人,但莫名地,君迁却觉得他的剑招似乎比从前要更加圆润自如了不少,但在一剑刺出的那一瞬间,剑芒却是比从前更加耀眼,也更加锐利,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却本能地并不觉得糟糕——这,应该是个好现象吧?大概是……又有精进?君迁抱着食盒,靠在墙边微微勾起了嘴角。   不多时,西门吹雪终于还剑入鞘,转头看向了墙边。   君迁笑了笑,拎着食盒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放下,正准备打开食盒把早饭取出来,却忽然被西门吹雪按住了手,紧接着男人清冷的声音就从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你近日可是未曾练武?”   君迁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是一僵,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声抱怨着:“之前早上哪有力气起来练武啊……”   西门吹雪的手立时就是一顿,饶是镇定如他也不免因为妻子这样暧昧的抱怨而被生生噎住,好一会儿才终于低叹一声,摸了摸她今早被他亲手挽起的头发,放缓了语气道:   “那就今日吧,我陪你练。”   “阿雪……”君迁一下子就苦了脸,拉长了声音试图用撒娇来换取他的妥协。   西门吹雪一直待她极好,无论她是有什么要求,几乎只要开口就没有他不答应的,但这一次,西门吹雪却只是握着她的手将她带离了石桌,在他原先练剑的地方站定后,淡淡地道:   “京城现下的形势很复杂。”   君迁一怔,随即就立时反应了过来——他在的时候自然可以保她无虞,但这一战的胜负还未可知,京城又是暗潮汹涌,就算有他在,也说不定会因为备战而有疏漏的时候,更何况……万一他输了,以后没有他陪在身边呢?   一个人,最安全、最能信任的东西,终归还是自己——她也只有努力提高自己的武力值,才能更好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君迁笑了起来,脸上的郁色顿时一扫而空,松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将笔握在手中,眼神清亮:   “能有剑神陪练,实在是倍感荣幸!”   ……   君迁和西门吹雪是在九月初十到达京城的,在谁也没有通知、谁也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径直驶入了京城一家百年老字号糕点店——合芳斋内。   当然不会有人能想到,这样一家糕点店的老板竟然会是当世的剑神西门吹雪——不,或许应该说是曾经的老板,毕竟,现在整个万梅山庄的所有产业都已经是君迁的了。   住到合芳斋来是西门吹雪的决定,京城现下各个势力暗潮汹涌,他需要一个不受打扰的安静环境来准备这一战,而君迁,也同样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这近一个月来,她几乎已经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全副心神都扑在了“锋针”上——系统消失前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显然就是指锋针是有可能练成的。   君迁每每想起系统的消失,多少都还是有些怅然,同时也隐隐有些庆幸——庆幸她是下了功夫认真去学医的,否则现在没了系统没了技能、她的一切都与普通人无异,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时间已经不多,如果可能的话,君迁希望能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前练成——就算这一战仍是和原着的走向一样由西门吹雪获胜,她也希望能尝试着救一下叶孤城。   她是个大夫,无论如何总是不希望看见有人死的,叶孤城也自然并不是一个该死的人。更何况,叶孤城若是死了,西门吹雪岂非就要变得更加寂寞?   ——他现在实在是已经足够寂寞的了。   是以无论是出于一个妻子的爱,还是因为作为一个医者的爱,她都迫切地希望着自己能够早日悟透这之中的奥妙。   但有些事毕竟还是急不得的,在关起门来安安心心看医书、陪着西门吹雪备战之前,她总还是有些别的事要先去做完的——她要出一趟门。   世人皆知剑神西门吹雪从来只穿白衣,而他的妻子却偏是喜穿黑衣——其实真正认得君迁的人并不是太多,但……喜欢穿黑衣服的年轻女子却实在是不多的,衣着几乎已经成了她和西门吹雪的标志。为了不引人注意,君迁特地脱了惯穿的万花谷弟子服饰,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裙,又让丫鬟帮着梳了个时下京城最流行的发髻,一直到打扮得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闺阁小姐没有任何区别、连西门吹雪看了之后也觉得有一瞬间的陌生,这才一个人出了门。   陆小凤和花满楼上个月就已经先一步到了京城,住的地方是花家在京城的宅子——花满楼前些日子曾遣人送信到万梅山庄,这些都已经写在了信上,但决战的事情究竟查得怎么样了却还没有说,君迁到底是放心不下,事关重大,还是早作准备来得妥当。   花家的下人自然是认得君迁这个大小姐的,恭恭敬敬地将她迎进了门,但陆小凤和花满楼却都不在,想必是还在外头没有回来,君迁皱了皱眉,略一沉吟后到底还是没有再等下去,留下一封信让下人转交给花满楼后,便按着原路回到了合芳斋。   作者有话要说:阿雪哥哥2333333剑神大人一定深深地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叫你把妹纸压榨得早上都没力气起来练武!   蜜月期难免比较甜蜜一点,希望不会觉得腻歪- -   ☆、暗潮   第三十六章   暗潮   九月十二,离决战还有三天,西门吹雪开始沐浴斋戒。   眼看着西门吹雪吩咐下人们烧水、准备毛巾浴桶等等沐浴用品,君迁站在一边,默默地摸着下巴,眼里一派若有所思的模样。   西门吹雪伸手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正想问她在想些什么,君迁却恰好也在这时候仰起了头和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君迁眨了眨眼,忽然道:“唔……需不需要我去青楼给你把头牌找来?”   话音刚落,西门吹雪覆在君迁头顶上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君迁把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扒下来,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有些不解地摸了摸鼻子——这人不是每次沐浴斋戒的时候都要找最会伺候人的青楼头牌服侍着的么?   “阿雪?”   “不用。”西门吹雪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妻子并不是在开玩笑调侃揶揄自己,而是真的非常认真严肃地问着这个问题,眼底顿时就染上了几分无奈,反手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屏风边,看着已经被手脚麻利的下人们搬进屋内的浴桶和热水,淡淡道:   “你留下便可。”   既然已经有了妻子,沐浴这样私密的事自然就再不用找别人来做了——没有人,会比他的妻子待他更加温柔体贴,不是吗?   得,继更衣宽衣之后,现在连洗澡也归她伺候了……君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到底还是没有拒绝,松开他的手俯下了身,探出手去试水温。   一切的沐浴用品都已经备好,下人们也已经关上门都退了下去,君迁想了想,特地往水里加了些有助于凝神静心的药材,这才起身开始替西门吹雪脱衣服。   她们成亲已经有一个月了,她对他的身体早就已经不再陌生,但在光线这么明亮的白日看他还是第一次,君迁起初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但随着浴桶中的药因为被热水浸透而散发出的阵阵药香一点一点传入鼻中,君迁的神色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仰起头看着西门吹雪微微弯了弯嘴角,动作温柔却又干脆地彻底解开了他的衣服。   西门吹雪赤着身子跨进水中,神色自然地在浴桶中坐了下来,放松了全部的心神,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君迁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衣袖,犹豫了片刻,抬手便解了自己的外袍挂到一边,然后将中衣的衣袖挽到了手肘处,这才趴到浴桶边,拿起毛巾用热水浸湿后,从男人的肩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擦拭。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之外,就只有君迁动作间带出的不可避免的水声,半晌后,女子软糯却温柔的声音在这安静地屋子里响了起来:   “西门吹雪。”君迁喊他——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喊过他了。   西门吹雪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嗓音里透着放松和温和。   君迁捏着毛巾的手划过他的肩膀,声音平静:“安心享受这一战。”   赤着身子坐在浴桶里的男人似乎是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就睁开了眼,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半响后,忽然间笑了起来,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手整个包裹进自己宽大的掌心,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君迁,等我回来。”   “好,”君迁也笑了起来,“我等你。”   ……   陆小凤和花满楼是在晚上赶到合芳斋的,他们到的时候,西门吹雪正坐在榻上擦着他那柄乌鞘长剑,而君迁则是伏在案前专心致志地看着医书,时不时地还提笔写这些什么。   两人各自都是对手上的事物倾注了全部的心神,相互之间明明就没有任何交谈,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过对方一眼,但整间屋子里却莫名地弥漫着一股温馨而静谧的气息——如果可以,陆小凤实在是不想打扰这对夫妻在战前最后的平静和放松,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已然不省人事的美丽女子,终于还是苦笑一声,不得不推门进去打破这一室的温柔。   “七哥,陆小凤。”君迁随着门口传来的声响抬起了头,正看见自家兄长和陆小凤推门而入,陆小凤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双眼紧闭、左脸浮肿、脸色隐隐发青发灰的女子,第一时间就放下了书和笔,起身迎了上去——那个女子,显而易见是中了毒,而且还是颇为难缠的毒。   “小妹。”花满楼点头,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示意她去看陆小凤怀里的人。   “小迁,欧阳情中毒了!”陆小凤脸上的神色是少见的紧张和懊悔,伸手握住怀里女子的左手,露出虎口上那两个有些触目惊心的毒蛇牙印,“是被蛇咬了,你快看看能不能解!”   原来这就是怡情院的花魁欧阳情……君迁微微皱眉,此刻却已经是没工夫去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赶紧指挥着陆小凤把人抱到床上躺好,伸手就去探她的脉,片刻后微微松了口气,一边起身去取自己的金针,一边转过头来安慰着难得紧张焦急的陆小凤:   “没事,这蛇虽毒,但幸好只咬在虎口,我现在替她施针,明日一早她就会醒了,你们有事就去谈吧。”   君迁说完,侧过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西门吹雪一眼,西门吹雪点了点头,和陆小凤还有花满楼一起去了隔壁房间,免得几人交谈的声音打扰了君迁施针。   欧阳情中的蛇毒稍有些麻烦,君迁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她已经消了肿恢复到从前一样美丽的脸,叹了口气,收拾好针,替她盖好被子去了隔壁——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君迁进去的时候几人正说到叶孤城前阵子被唐门大公子的毒砂打伤,但似乎如今已经痊愈,更是一剑废了唐天容的双手,立时就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看向西门吹雪道:   “叶孤城的医术有这么好?”   西门吹雪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眼中也似是带着淡淡的疑惑,摇了摇头:“并未耳闻。”   君迁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三年前我曾去过蜀中唐门,大公子唐天仪那一把毒砂着实难解得很,直到去年我才有十成的把握能够在毒发前顺利解毒,我敢说这世上能解此毒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人——叶孤城也绝对不在此列。”   并不是说君迁的医术在这世上已经能稳坐前五,而是唐门的毒解法很特别,不只要有高明的医术,同时还必须要有内力的辅助才能解毒,而且对内力的要求还不低——这世上医术造诣在君迁之上的大夫着实不少,毕竟君迁的年纪还实在是太小了一些,但……内力不弱、医术却又同样高明的人,却实在是不多的——寻常人练了内力,总是会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武学上的。   一个剑客通晓医术是很常见的,但即便是西门吹雪,他在医术上的天赋极好,也已可算是杏林国手,但却绝不敢说能解唐门的这一把毒砂——原因无他,术业有专攻罢了。他毕竟还是一个剑客,而且还是一个一心追求剑道的剑客,不是大夫。   叶孤城的情形,和西门吹雪自然是相似的,即便懂医,但顶多也就和西门吹雪在伯仲之间,根本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医术上。   “所以只有三种可能,”君迁理顺了思路,开始做最后的总结,“第一,有人替他解了毒,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另外四个人都是行踪无定的高人隐士,找他们的人比比皆是,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连大智大通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第二种,叶孤城的毒并没有解,以他的功力,暂时压制住毒性并不算太难,但恐怕也脱不了多久了。第三,也就是最后一种——叶孤城根本没有中那一把毒砂。”   谁也没有接话,房间里一片安静,良久之后,陆小凤才摸着自己的胡子开了口:   “小迁,你觉得是哪一种?”   “我不知道,”君迁摇了摇头,顿了顿后却又补了一句,“但我希望是最后一种——他没有中毒。”   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将掌中修长小巧的手握得更紧。君迁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了一眼,勾了勾嘴角给了他一个笑——若叶孤城没有中毒,那么他和西门吹雪就可以痛快一战。   陆小凤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对于她的话感到意外,却又马上跳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拉住花满楼就往门外跑:   “不管是哪一种都有蹊跷,花满楼,我们现在就去找叶孤城。”   目送着自家兄长和陆小凤急急离开,君迁长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往旁边一歪,直接就倒进了西门吹雪的怀里。   西门吹雪揽着她的腰微微用力,替她调整了姿势好靠得更舒服一些,摸着她的头发道:   “若叶孤城确实中毒未解,陆小凤必然会来找你。”   “我知道,”君迁笑着点头,“我会替他解毒。”   西门吹雪也笑了,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微微倾身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好。”   作者有话要说:君君妹纸你果然还是对青楼头牌什么的耿耿于怀是吧!   ☆、宫变   第三十七章   宫变   欧阳情是在第二天的早晨醒的,她本身武功不错,身体底子也好,君迁早晨去看她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陆小凤陆陆续续又来过几次,每一次的神色都要比前一次更凝重,晚上的时候更是冲进来直接拉着她就走,说是找到了中毒未愈的叶孤城,但……君迁跟着他连夜赶了过去,却只见到了一间空空如也的破庙,没有半点人迹。   九月十四,离决战还有最后一天。   陆小凤和花满楼来过一趟,但很快就又离开了。君迁将他们送到门口,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西门吹雪正一个人抱着剑坐在屋里,明明还是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表情,但……君迁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君迁叹了口气,倾过身伸手抱住他,西门吹雪侧过头,周身的气息明显柔和了些许,放下剑,伸手抱住她揽进怀里。   谁也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安静,半晌之后,西门吹雪忽然道:   “你的锋针可曾练成?”   “已有头绪,但……”君迁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语气里似是有些沮丧,“总觉得像是还缺了些什么,只差了那关键的最后一步。”   “无须勉强,”西门吹雪揉了揉她一头顺滑的长发,淡淡道,“勿要着急。”   西门吹雪总是这样,没什么表情,语气里也没什么起伏,不管说出什么样的话好像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但……却偏偏每次都能让她一下子安下心来,连日来的急躁竟是就在他这一句话间消散殆尽。   君迁笑着“嗯”了一声,抱住他的腰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了男人结实温暖的怀抱里,将脸贴上了他的心口,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西门吹雪微微低头,拍了拍她的背,神色柔和。   九月十五,离决战还有两个时辰。   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潜进了京城的百年老字号合芳斋内。   正在专心擦着剑的西门吹雪忽然神色一凛,一股凌厉的剑气直冲房梁,立时就有一个灵活得不可思议的人影从房梁上翻了个跟头跳了下来,落地时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别拔剑!是我是我!”眼看着西门吹雪就要拔剑,那人一惊,片刻之间竟已飘出了老远,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真的是用“飘”的,轻功之高明,当世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此人是谁,已经是不言而喻。   果然,西门吹雪放下剑,原本凌厉的剑气也在一瞬间收了起来,淡淡道:“司空摘星。”   “是我是我!”司空摘星大笑一声,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又飘了回来,突然出现在了君迁的身侧,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君迁和司空摘星并不算太熟悉,但因为陆小凤的缘故,却是一早就和他相识的,也算是不错的朋友,更何况……司空摘星这个人性子实在是很有趣,总是能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地就好起来,君迁当下就也弯了嘴角,笑吟吟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先办完正事,等一切解决了之后我再请你喝酒?”   “没问题!”   半个时辰后,君迁离开了决战在即的丈夫,被司空摘星带进了皇宫,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皇帝的寝宫。   司空摘星在寝宫内快速地游走了一圈,打开香炉,将手中的油纸包解开,把粉末统统倒了进去,然后盖上香炉的盖子将一切还原,对着正猫在房梁上的君迁做了个一切就绪的手势,君迁点了点头,然后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就再也没有了司空摘星的踪迹。   ……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两个同样白衣的人影相对而立,气氛一触即发。   西门吹雪定定地盯着对面的人看了半晌,忽然握着剑转头就走,本就清冷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显得更加淡漠孤寂:   “你不是叶孤城。”   同一时刻,皇帝的寝宫内,除了皇帝之外,忽然又出现了一个身穿龙袍、和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惊天的阴谋,终于彻底浮出水面。   一道剑光忽如白虹贯日急掣而来,一瞬间斩杀了皇帝身边最后的四名死士。   年轻而英挺的皇帝一瞬间动容,语气却仍是镇定平静:“叶孤城?”   白衣的男人神色更淡,好像这世上根本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中:“山野草民,想不到也能上动天听。”   藏在房梁上的君迁无声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叶孤城,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和西门吹雪很相似,却毕竟还是有那么大的不同。   皇帝道:“天外飞仙,果然是好剑法。”   “本来就是好剑法,”叶孤城淡淡地道,忽然视线一转,看向了房梁之上,语气依然淡漠,“下来。”   君迁的轻功和内力其实都不错,但比起顶尖高手,实在还是差距甚大,会被叶孤城发现,早已是预料之中的事——和陆小凤几人商量过后,之所以让君迁一个人先进宫,只是想以防万一他们不能及时赶到罢了,毕竟西门吹雪的决战,陆小凤和花满楼是无论如何都必定要出现的,否则定会引人怀疑;而她这个西门吹雪的妻子,“因为不忍观战而留在家中等待”,实在是再合理不过的解释了,更何况……她虽然武功不怎么好,但有时候,杀伤力和武功也并不是一定有关系的。   君迁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袖中小瓶的瓶塞打开,一边爽快地自房梁上跳了下来,一脸坦然地笑着向叶孤城行了个礼,俨然是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   “叶城主。”   叶孤城的神色在看见她一身墨袍的时候似是微微有了些许的波动:“西门夫人?”   一句“西门夫人”,听得君迁立时就是一愣——她和西门吹雪成亲这一个月来几乎就没有见过外人,大家对她的称呼也一如从前,没有任何改变,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喊她,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君迁才眨了眨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我是。”   ——其实,这个称呼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叶孤城的脸色忽然有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变化,所有的视线都已经投注到了她的身上——君迁有一种直觉,他似乎是……透过她,在看西门吹雪?   君迁忽然就觉得有些难过了起来,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你岂非早已再明白不过?你和西门吹雪,实在都已经是足够寂寞的了,这又是何苦、又是何必?”   叶孤城看着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动容,片刻后,却又立时重归平静,淡淡道:“成就是王,败就是贼,强者为胜。”   话刚说完,叶孤城的视线就已经从君迁身上移开,转到了皇帝的身上,淡淡道:“请。”   “请”字一落,叶孤城的剑已挥起——叶孤城既已挥剑,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止他了,但……在他挥剑的那一刻,立时就已经察觉到了有异常——他的剑,不自觉地变得迟缓了,而且,这种迟缓是如此的明显,简直就已是一个剑客致命的疏漏,发生在叶孤城的身上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   但他还是刺出了这一剑。   但几乎就是在他剑刺出的同一个瞬间,一道人影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伸出双手,夹住了剑尖。   万籁俱寂。   叶孤城剑势已止,却再也刺不出第二剑。   他收回剑,第一时间去看的却并不是忽然而至的人,而是看向了安静站在一边的墨袍女子——她自始至终都只是那样镇定地挡在皇帝身前,眼神温和,神色间却似乎还带着轻柔的愁绪。   “是你?”叶孤城道。   “是我。”君迁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的武功虽然不好,但医术却还是不错的。”   先前司空摘星洒在香炉里的香料是她给的,本身只有安神的作用,但……一旦和她手中小瓶内的哪种香混合在一起,却立时就会变成最为棘手的迷药,而且——只对身怀内力的人有作用,内力越强,药效也随之越强——当然,陆小凤早已有了解药。   叶孤城微微颔首,终于将视线转向了陆小凤:“你们怎会知道?”   陆小凤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本都不必来,只可惜……我们却到底还是都来了。”   叶孤城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正欲开口,忽然又有一个白衣的身影踏进了殿内。   那种白,好像和叶孤城一样白到了极致,却又偏偏像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一眼,任何人都能够毫不犹豫地分辨出两人的不同。   叶孤城当然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除了西门吹雪,这世间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有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到了两人之间却立时就掉了下来,再也吹不起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两人之间静静地蔓延开来。   场面寂静到近乎压抑。   第一个有动作的人是君迁。她轻叹了口气,走到叶孤城身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伸手递了过去:   “叶城主,这是解药。”   大内高手这时已然冲了进来,见状立时疾声阻止:“西门夫人,不可!”   君迁笑了起来,并未收回手,只是淡淡道:“是我下的药,解药也是我的,自然想给谁就给谁。”   “多谢。”叶孤城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接过解药,毫不犹豫地一口服下。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觉得基情,我一定是需要治疗一下QAQ   明后两天都要出门,新章已经放到存稿箱啦,明后两天晚上八点会准时刷出来~希望后天约会顺顺利利【羞射捂脸   ☆、决战   第三十八章   决战   解药见效很快,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叶孤城就发现自己的手又已经变得和平时一样稳健,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一抬头,却见自己早已被三千禁卫团团包围住,四面的刀光剑影似是已经结成了一张网,将他牢牢地缚在了网内。   局面一触即发。   西门吹雪却忽然伸出了手。   君迁会意,走到他身边,将手放进他的掌心和他牢牢相握,然后就听见西门吹雪清冷的嗓音淡淡地开了口:   “先听我说一句话。”   局势已经如此紧张,三千禁卫早已箭在弦上,可无论是什么时候,西门吹雪说要说话,却总是没有人敢不听的。   君迁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竟会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   “我若与叶孤城双剑联手,普天之下,有谁能挡?我只求与叶城主一战。”   大内高手、素有潇湘剑客之称的魏子云脸色一瞬间就变了:“你难道连王法都不管了吗?就算你不在乎王法,难道连你的妻子都不管了吗?”   言下之意,竟是要以君迁为要挟——君迁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女子,武功自然也是最差。魏子云这话,无疑是在暗示,他若与叶孤城决战,那么娇弱的妻子便无人护持。但……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冰冷,一股剑气直冲魏子云而去。身为大内高手、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潇湘剑客竟是脸色一白,连退数步才看看稳住了身形,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君迁安抚性地捏了捏西门吹雪的手,转头看向魏子云,有些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我的武功是不好,不过……潇湘剑客比起叶城主来不知如何?守在殿外的这三千禁卫又是如何?”   ——叶孤城自然不是魏子云能比的,但刚才,即便是叶孤城却也对君迁的药毫无抵抗之力。魏子云的鼻尖已经沁出了汗水,直直地盯着那个墨袍的秀美女子,声音有些粗噶:   “难道你竟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去冒生命危险?”   “我自然是不愿让他冒险的,”君迁眨了眨眼睛,仰头看了眼西门吹雪,笑意竟是意外的平静和镇定,“但我却绝不会阻止他对剑道的追求。一心追求剑道的西门吹雪,才是西门吹雪。”   ——这不是冒险,甚至也已不是生死,而是两个绝世的剑客对于各自“道”的追求。   “这一战已势在必行,”西门吹雪接下妻子的话头,冷冷道,“你最好早作决定,莫要逼我们联手闯出去再易地而战。”   魏子云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不只是鼻尖,满头都已是汗水,但他却仍旧没有办法作出决定——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实在是没有那个权利准许这件事……这毕竟,是皇宫大内。   幸好这种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有一个年轻清朗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朕也很想亲眼看一看。”   ……   所有的人都又已经回到了太和殿外,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站在太和殿的屋顶上,相对静默。   君迁站在花满楼身边,另一侧站着的是陆小凤——他的脸上满是担忧。   西门吹雪的剑,原本是最接近神的,但他现在已不是神,他有了人的感情,这样的剑法是不是真的还能够和叶孤城相抗衡?   君迁似乎是已经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难道你不担心西门吹雪?”陆小凤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满脸的惊讶,“他的剑……”   君迁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笛,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片刻后,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若说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但关于陆小凤的担心……   “西门吹雪的剑道从来都不是无情,仅仅只是一个‘诚’字罢了。他对我有情,于是便和我在一起,就这么简单而已,他的剑并不会因此而变得迟缓。”   君迁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摸着下巴仰头看屋顶上那两个默然对峙的男人,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嫉妒叶孤城的。”   陆小凤像是根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就愣住了:   “为什么?”   “你没发现吗?只要一提到叶孤城,阿雪所有的心思就全被他占据啦……”君迁似乎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鼓起了腮帮子,“你看,现在他的眼里更是专注得只有叶孤城一个人,连我这个做妻子的都看不到了,你说我怎么能不嫉妒?”   “小迁……”这么严肃凝重、生死攸关的场合,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陆小凤摸着胡子简直是哭笑不得。   花满楼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君迁的头顶,君迁抓住他的衣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他说过要我等他回来的,那我就等他,多久都会等。”   刚刚嫁做人妇的少女笑得很温柔也很平静,语气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陆小凤敛了笑意,对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屋顶上的那两个人就已经同时拔剑出鞘。   君迁抓着花满楼衣袖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花满楼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   凌厉的剑芒在这月圆的夜晚纵横交错。   那两个人的剑,是如此的相同,却又是如此的不同。   君迁不懂剑,但却还是在他们拔剑的同一时间无法克制地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两人的身上,定定地看着他们的剑招——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她根本就不懂剑招、看不出玄妙,但却能清清楚楚地从那两人的招式间感觉到些什么。   这已不是剑术,也不是剑招,而是剑道之间的交锋——世间剑客武人还仍停留在对于“术”的追求,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却已然开始论“道”了……   君迁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脑海中的某个角落由朦胧渐渐变得清晰了,医经中最后那一段玄之又玄、她原本怎么也无法理解的文字终于在脑中悄然明晰了起来——那已非医术,而是医道。   医者是在病人的生与死之间游走,剑客在对决之中岂非更是在自己的生死之间徘徊?   大道三千,最终不过是殊途同归,君迁终于再一次对这句话有了全新的体悟。   原来那段话的意思是这样的,原来锋针的奥妙竟是如此……君迁脸上的神色似是惊喜,却又好似是失望,半响之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因为屋顶上那两人的决战也已到了最后的关头,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白色的人影。   胜负终于就在这一瞬间揭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同时一剑刺出,只是眨眼的工夫,两人的动作同时顿住——西门吹雪的剑,正刺在叶孤城的胸膛。   画面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定格,所有人都已屏住了呼吸,然后,便清晰地看着叶孤城的身体缓缓倒下。   西门吹雪轻轻吹落剑尖的鲜血,收剑入鞘,然后又拿起叶孤城的剑,抱起他已然没有了气息的身体,一跃而下。   三千禁卫一瞬间围了上来:“他是朝廷钦犯,即使死了,你也不能带走他!”   西门吹雪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侧过头看向君迁,语气平静:“君迁,我们回家。”   君迁笑了笑,走到他的身侧,仰起头看他,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好。”   禁卫军的包围一瞬间收缩。   君迁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看向站在禁卫最前方的魏子云,语气是少见的清冷:   “叶孤城虽已死,我却总是还在丈夫身边的。”   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有前来观战的一众江湖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站到了两人的身边,其中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魏子云刚刚恢复了一些的脸色顿时又一下子全白了——叶孤城死后的气氛,竟比他还活着时更加紧张凝重。   双方还在僵持,西门吹雪的脸上竟破天荒地显出了几分不耐来,抬脚就要往宫外走——西门吹雪这一动,一下子牵动了所有人的处境,魏子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滴落,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手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正要下令动手,却忽然听见一道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圣旨到——”   ——陆小凤留下,其余各色人等立即出宫。   这其中当然包括死人。   万梅山庄的马车早已等在宫外,君迁和西门吹雪、花满楼一起进了车内坐下,西门吹雪放下叶孤城的尸体,立时看向君迁:   “君迁,看看他。”   君迁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已悟透了锋针,它确实匪夷所思,几乎能够使人起死回生,但……也只是几乎罢了。医术终究不是仙术,受了再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甚至是刚刚闭过气去没了呼吸,锋针都可以救治,但……一个真正的死人却是绝对不可能复活的——君迁也是直到今晚才忽然间想起,在剑三的游戏里,是没有死亡,而只有重伤的。   君迁只觉得满心都是叹息和遗憾,却到底还是依言去查看叶孤城的状况,片刻后,忽然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君君妹纸你果然还是在吃醋吧=口=   ☆、战后   第三十九章   战后   难怪西门吹雪先前竟会那么不耐烦,难怪他甚至不惜硬闯也要立时出宫……君迁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那样反常的举动——   叶孤城已然没有了呼吸,但他却还有心跳——虽然已经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但君迁却是无比肯定……他确确实实还没有死——虽然,离死也不过是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了。   若是在今晚之前,君迁也只能长叹一声,因为医术终有不能及之处而深感遗憾,但现在……   顾不上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君迁已经利落地解开了叶孤城的衣服,飞快地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止住血,随即立时就将掌心贴上了他的背心,离经易道的内力立时源源不断地被传入他的经脉,刺激着他身体内仅剩不多的生机——   马车太过颠簸,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和平稳的环境才能施展锋针,此刻能做的,就只是不断用自己的内力来护住他的心脉,尽可能地催发生机,只要他能活着熬到他们回到合芳斋,她就有把握救他!   叶孤城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君迁纵然内力不错,此刻额头上也已经沁出了汗水,但她却只是咬了咬牙,继续加大了内力的输出——无论是花满楼还是西门吹雪,内力都远胜于她,但她却没有办法让他们代替自己。   离经易道的内力很特别,若用来攻击,就算内力再深厚,也难免总是不够锋锐强势,杀伤力不足,它天生便是为医者所创,平和温润,有滋润经脉、催发生机之效,是任何内力都无法代替的。   君迁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白,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头滴落,西门吹雪和花满楼的眼里同时露出了担忧和心疼的神色,却谁也没有开口阻止她。   马车内的三个人都是头一次觉得,原来皇宫与合芳斋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之长。   但好在路程就算再长,也总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合芳斋的君迁微微松了口气,关上房门,将自己和外界全部隔绝开来,感觉着自己的脑海中是前所未有地清晰明彻,深吸一口气,目光一瞬间变得平静无波,催动内力,有条不紊地开始下针。   西门吹雪和花满楼站在门外,默然无语。   良久,花满楼忽然道:“他没有死。”   “是,”西门吹雪点头,“我与他本在伯仲之间,胜负难测,但他心中有垢,已是一心求死,我虽已收剑,却为时已晚。”   西门吹雪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微有些动容:“幸好毕竟剑势已收,未曾穿心而过。”   花满楼无神的双眼里似是微有惊愕,脸上却是渐渐有了笑意——谁都知道西门吹雪剑一出鞘就必伤人性命,又有谁会想到,这一战——这惊天的一场对决,他竟是根本未曾杀人?   他是真的变了,早已不再像从前一样冰冷——花满楼自然是要笑的。   西门吹雪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幽深。   一天后,西门吹雪按照君迁临进屋之前的交代准时推门而入,就只看见娇小温婉的妻子已然浑身脱力地倒在了床沿,脸色一片苍白;而躺在床上的男人,气息虽然微弱,却已是一派平稳。   西门吹雪的瞳孔一瞬间收缩,伸手探上了君迁的手腕,察觉到脉象尚算稳定时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眼里却仍是一片墨色深沉,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也不知是在和她说话还是根本就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得犹如呢喃:“谢谢。”   说罢,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将她整个人全都护在了自己的怀里,这才抱着她回了他们的卧房,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替她掖好被子,然后在床头坐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   叶孤城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捂着胸口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撑着床半坐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那个白衣的男人——那个虽然是对手,却比任何人都要懂他的男人。   西门吹雪似有所感,侧头看了过来,微微一顿,已是大步走了过来。   叶孤城坐在床头,吐吸虚弱,周身的气势竟是不弱分毫——有些东西,本就是和身体的强弱无关的。   待到西门吹雪走近了,叶孤城这才终于冷冷道:“何必救我。”   不是问句,而是一句陈述句——他既已是非死不可,何不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这一点,西门吹雪又怎会不明白?   ——但他却还是没有让他死。   西门吹雪在他面前站定,同样毫无一丝起伏地冷冷道:   “叶孤城已死。”   叶孤城一愣,眼神微闪,却忽然笑了起来,声音虽然还是清冷,却已有了温度:   “是,叶孤城已死。”   叶孤城在紫禁之颠的那一战中就已经死了——他已不是叶孤城,却也还是叶孤城。   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前尘旧事早已散做飞灰——他已不是曾经的叶孤城,但……叶孤城毕竟还是叶孤城。   西门吹雪的眼里也渐渐染上了些许笑意,点了点头。   叶孤城看着他,忽然问道:“你的医术竟已如此之高?”   他当时的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虽然西门吹雪已经想要收剑,但毕竟是晚了半拍,他虽没有当场毙命,却也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若非亲身经历,他绝不会相信竟还有人能够救治……   西门吹雪的动作顿了顿,神色一瞬间就变得温柔了起来,淡淡道:“是君迁救了你。”   叶孤城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温柔而安静的墨色身影,对着西门吹雪微微点头:“你有一个好妻子。”   西门吹雪的神色更加柔和:“她当然是一个好妻子。”   “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一道软糯的声音伴着一袭墨色的衣袍出现在了门口,女子的眉眼还是同以前一样柔美,脸色却竟是比险死还生的叶孤城还要苍白,她走得很慢,好像每跨一步都有些艰难,但脸上却偏偏带着轻快而温柔的笑意,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愉悦的气息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轻声笑道,“西门吹雪有一个好妻子,你除了有一个好对手外,也可以多一个好朋友。”   “是,”叶孤城点头,身上的气息是少见的温和,“我们本就已是朋友。”   君迁立时就笑了起来。   西门吹雪的眼神微微加深了些许,伸出手,将君迁整个拥进自己的怀里,揽着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君迁伸手握住他的手,却立时被他反手一用力,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西门吹雪转头,再次看向叶孤城:“死而复生,你想必已有所悟,我亦有所悟。二十年后,可再一战。”   叶孤城微微晗首:“是。”   ……   五天后,京城,合芳斋。   君迁靠坐在塌上,和两个清秀的小丫鬟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小姐!快把参汤喝了吧!”木笔端着茶盅往君迁跟前凑了凑,一脸的担忧和不满,“救个人怎么反倒像是自己死了一次一样,这回可一定得好好养养!”   君迁干咳了一声:“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夫人你昨天也这么说,可是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喝!”棠胭一下子就气呼呼地瞪大了眼睛,“庄主交代了,一定要现在喝!”   君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我……”   “再不喝就凉啦!”木笔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向来乖巧的小丫头这会儿竟是格外地强势,“姑爷出门前交代了,一定要我们看着小姐把补品都吃完!”   “木笔,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君迁一瞬间就苦了脸色,“明明是我的丫鬟,怎么尽帮着别人啊……”   “谁是别人?”清冷的嗓音忽然自门口处响了起来,明明平静得根本听不出情绪,但君迁却偏偏就能感觉到他话里的寒意,有些僵硬地转头望向门口,就看见一身白衣如雪的男人正现在门口向着自己望过来。   君迁讪笑了两声,伸手有些讨好地冲他挥了挥:“阿雪,你回来了?没、没有外人,你听错了……”   西门吹雪没说话,只是抬脚往这边走了过来。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立时就识相地退了下去。   君迁心虚地摸着鼻子,一脸戒备地看着离自己越走越近的西门吹雪。   叶孤城的伤恢复得很快,约定了二十年后再战后,就已经在昨晚离开了。叶孤城虽已恢复,她却还没有好——锋针虽不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但却也已是相去不远,对她的消耗和负担实在是太大了,她的内力早已被全部抽空——内力空了不算什么,再过几天就能慢慢恢复,但更重要的是,她已伤了元气。   这一次的锋针,已经是她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对她精神上的负荷实在太重,君迁清楚,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恐怕都不可能再动用锋针了。   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锋针的效果如此惊人,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巨大的——君迁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   她不是不想尽快养好身体,不是不愿意吃那些补品,但……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歇地被塞补品,不管是谁都会厌烦暴躁的吧?   君迁看着眼神幽深、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西门吹雪,有些不确定地自我安慰着……   作者有话要说:吃醋什么的当然是开玩笑,就算濒死的人不是叶孤城,君君也会尽全力去救的~   原着里也有说,最后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想要收剑,但还是来不及了……   决战结束,继续回归甜甜蜜蜜啦~   ☆、枝节   第四十章   枝节   西门吹雪已经越走越近了,君迁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眼神有些飘忽地不敢看他,但……西门吹雪只是片刻的工夫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这男人的存在感和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让她就算是想装看不见也不行。   君迁干笑了两声,仰起头看他:“阿雪……”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然后自己坐到了榻上,把君迁整个人裹在了自己怀里。   君迁坐在西门吹雪的腿上,微微扬起头,看着他线条姣好的下巴,眨了眨眼,正要说些什么,然后就忽然看见他伸出了那双好看的手,端起了先前被木笔放在案上的参汤,递到了自己的跟前。   君迁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背脊紧紧地贴着西门吹雪的胸膛,几乎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竟是出乎意料地契合。   西门吹雪微微低头,端着参汤的手又往君迁跟前递了递,淡淡道:“喝药。”   “阿雪……”君迁扭过头不去看那碗参汤,伸手抱着西门吹雪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满是撒娇和讨好的意味。   西门吹雪伸了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妻子的脑袋,清冷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心疼和无奈:“把药喝了,你自己就是大夫,清楚自己的身体。”   顿了顿之后,男人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几丝几不可觉的不自在和僵硬,说出的话和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温柔:   “听话。”   君迁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听话”这个词,一共也就只有短短的两个字而已,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这个词从西门吹雪的口中说出来,清冷平淡中却又分明就带着几分宠溺——西门吹雪对她一直都很好,虽然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她自己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实在是已经足够温柔和体贴的了,可……这还是第一次,他明明白白地对自己流露出了这样的宠溺。   君迁觉得胸口一暖,好像整颗心都要化了似的,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乖乖地接过西门吹雪手里的参汤,干干脆脆地就仰头一口灌了下去。西门吹雪接过已然空了的茶盅放回到案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君迁擦了擦嘴,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躺在榻上,枕着他的腿,伸手握住他常年握剑的右手,用手指摩挲着他指腹和掌心的茧,饶有兴致地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着,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西门吹雪没有拒绝,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周身的气息格外温和,淡淡道:“好好养身体。”   “我知道啊!”君迁一听,原本还有些慵懒的脸色一下子就苦了起来,鼓起腮帮子,有些愤愤地在他的虎口咬了一口,“但也不能这么塞吧?喝完鸡汤和参汤,参汤之后又有别的,连口气也不让人喘……”   君迁这一口咬得力道不轻,一口下去,西门吹雪的虎口立时就显出了两排整齐的牙印,衬着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显得格外违和滑稽。但西门吹雪也不在意,就这么任由她折腾着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给已经气鼓鼓的小妻子顺毛。   君迁拍开他的手,低低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趴到他腿上,干脆就背对着不理他。   西门吹雪的眼里顿时就露出了几分无奈来,伸手覆上她的背,轻轻地拍了拍,似乎是有些犹豫,半响之后,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淡淡道:“莫要让别人担心。”   君迁一怔,似是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撑着他的腿猛地翻过身来想要看他,结果忘了自己这会儿还是个病号,用力过猛,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一晃差点就要磕到桌案的角。好在西门吹雪眼明手快,即使伸手把她揽了回来,君迁顿时因为惯性而一头撞上了他结实的胸口,立时就疼得低呼了一声,眼泪汪汪地伸手去揉自己的脑袋。   西门吹雪的眼里隐约有了几分笑意,拉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仔仔细细地揉着。君迁的手空了下来却也不安分,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伸手就用手指去戳男人的胸口,只觉得一片温暖结实,忍不住又哼了一声,小声抱怨着:   “身上的肉长这么硬干什么!”   西门吹雪没说话,却终于是笑了起来。   君迁眼珠一转,忽然间就也笑了起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用力让他低下头来,自己仰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有些不怀好意地问道:   “谁是别人?”   担心她就老老实实地承认嘛,还要遮遮掩掩地说什么“莫要让别人担心”,真是别扭!   刚才他问她“谁是别人”,现在终于就轮到她来问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风水轮流转?   君迁越想越是觉得心情舒畅,嘴角的笑意越拉越大,一双眼睛清亮无比,直直地盯着西门吹雪等着他的回答,眼里满满的都是狡黠。   西门吹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门外,淡淡道:“棠胭,夫人的药该煎好了,端进来。”   话音刚落,原本笑意狡黠的君迁一瞬间就苦了脸,瞪大了眼睛张嘴就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西门吹雪摸了摸她的发顶,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   决战的事已经彻底了结,君迁的身体状况也已经稳定了下来,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再在京城待下去也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君迁和西门吹雪商量着准备这几日就启程回万梅山庄了,但……就在他们准备动身的前一天,合芳斋里突然来了一个人。   君迁起初还没认出来,只觉得这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一直到他一开口,那一副尖细的嗓子实在是一个太过明显的特点,让君迁终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人就是决战那天过来宣旨让大家离开、陆小凤一个人留下的太监,只是他现在没穿太监服,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罢了。   “皇上请西门夫人入宫一趟。”那太监行了一个礼,语气恭敬。   君迁和西门吹雪对视了一眼,见西门吹雪眉头微皱,便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无妨,然后笑着对那太监点头:“有劳公公了。”   西门吹雪和君迁之间其实一直不怎么黏糊,君迁平时出门他也很少过问,但毕竟君迁这阵子的身体实在是再经不起半点折腾了,西门吹雪到底是放心不下,陪着她一起出了门,然后就坐在马车里停在宫外等她。   君迁一路上都在琢磨着一会儿见了皇帝到底要不要下跪行礼——她毕竟还是个现代人,对皇帝的身份并不怎么在意,除了天地和父母师长,实在是没什么再能让她愿意下跪的人了,可若是不跪,那就是藐视皇家尊严,难免又要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君迁就这么一直琢磨了一路,跟着太监到了御书房,推门进去后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年轻的皇帝已经笑着摇了摇手,满脸的温和:“西门夫人不必多礼。”   君迁也不矫情,顺势就笑了笑,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多谢皇上。”   其实决战那天晚上她就对这个镇定地小皇帝印象很不错了,不管现在他是真的不在乎礼数,还是装出来的宽容温和,确确实实都让君迁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皇帝也笑了——撇去帝王这个身份不论,他其实也是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年轻人,笑起来的时候颇为赏心悦目。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在话出口的时候顿了顿,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墨袍女子,微微蹙起了眉头,神色带上了些许关切:   “西门夫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无妨,”君迁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前几日过于紧张,闲下来便染了些风寒罢了。多谢皇上关心。”   皇帝似乎是松了口气,转头吩咐身边的太监看座上茶。君迁也没客气,神色自若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端起茶轻轻地呷了一口,满足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唔,果然是极品。   太监和宫女们上好茶就已经都退了出去,御书房的门被关上,顿时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皇帝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道:“宫内药材不少,西门夫人若是有需要,可尽管开口。”   这诱惑……实在是有点大啊!君迁努力地按下自己已经蠢蠢欲动的心,面上分毫不显,很是客气地摇了摇头:“多谢皇上好意,但我不过只是小风寒罢了,只要休息几日,连药都不用喝就能好了,哪里用得着浪费宫内的好药。”   君迁一边说,一边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开始滴起了血——皇宫大内有多少珍贵稀有的药材?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兴奋激动了,她现在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地就拒绝了!   但……没办法啊,无功不受禄,她还不知道皇帝叫她来究竟是要干什么,万一收了好处不办事,那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皇帝似乎是清楚君迁在想些什么,听她拒绝,既没有勉强,也没有半点不悦,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然后定定地看着君迁,声音温和:   “久闻西门夫人妙手回春,不知可否劳烦夫人为我诊脉?”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甜不甜?我觉得庄主已经崩得一塌糊涂了QAQ   话说……写到最后小皇帝说君君可以从宫里拿药材的时候,突然觉得——咦,这样会不会也把君君拐走了?   ☆、不悦   第四十一章   不悦   他并没有自称是“朕”,而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说“我”——虽然心里清楚这小皇帝并不简单,但君迁对他的好感度还是不由得刷刷刷地往上又涨了不少。   墨袍的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然后就看见小皇帝嘴上虽然问的是“不知可否”,却早就已经是自觉地挽起衣袖伸出了手搁在案上了——别说,小皇帝虽说是年轻了些,看起来好像也温和得没脾气,但身上却是的的确确有一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属于帝王的气势。   是个好皇帝——君迁莫名地就有了这样一种直觉,当即就笑了笑,起身伸了手去给他诊脉。   片刻后,君迁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   皇帝的脸上却似乎是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笑了笑,收回手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皇帝不好当啊……”   得,这下事情大条了……君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也叹了口气,只觉得自从救完叶孤城之后就一直没恢复过来的精神顿时更累了。   年轻的小皇帝看了她一眼,眼里的笑意渐渐也淡了下去,忽然站起了身,慢慢地走到窗边,背对着君迁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淡淡地道:   “朕近日时常头疼困倦,偶有心口绞痛,精神也总是不太好。太医们只说是朕最近操心国事累着了,开的都是补气养身、不温不火的方子,几十个太医竟没有一个是有用的。朕听陆小凤说,西门夫人医术过人,想必会有办法。”   ——原来又是陆小凤这个麻烦精挑起的事!   “宫中太医俱是杏林国手,”君迁叹了口气,捧着杯子垂下了眼帘,“但宫中不比江湖自在,说错半句话就有可能连命都没了,人……总是都很惜命的。”   皇帝似乎是笑了笑,回过头来看她:“那夫人就不惜命?”   “我当然也不想死,所以我只能放聪明些说实话,”君迁站起身,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且……无论如何,我是个大夫。”   说完,君迁拍了拍手,又取了帕子将自己的手擦干净,这才从袖中摸出了自己的金针,淡淡道:“我替你施针。”   “有劳夫人了。”皇帝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君迁跟前,站定不动。   君迁把插着金针的布囊展开,将金针仔细检查了一遍,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点了点头,然后一抬眼就看见小皇帝一动不动地杵在自己跟前站着。   君迁仰起头,眨了眨眼睛。   小皇帝低头看她,笑意温和。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君迁终于是有些等得不耐烦了,扬声道:“皇上,脱衣服啊!”   皇帝嘴角原本温和儒雅的笑意顿时就是一僵,看向君迁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   君迁的眼皮跳了跳,只觉得头顿时更疼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皇上,你不脱衣服让我怎么下针?”   ——小皇帝脑子里这想的都是些什么呢!   年轻英俊的帝王立时就是一僵,眼里的难以置信一瞬间转成了尴尬,有些僵硬地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带,耳根却竟是红了一大片。   ……   吃过午饭,西门吹雪照例在院子里练剑,君迁正在屋里睡午觉,怕影响她休息,他特地去了隔壁院子里练剑——其实君迁原本并没有这样的习惯,只是用锋针救了叶孤城之后,精神总是不太好,容易困倦,西门吹雪就看着她让她每天中午多休息一会儿。   和叶孤城一战让西门吹雪又有所悟,他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来好好地将感悟融会贯通,但合芳斋很明显并不是一个适合闭关的地方,西门吹雪倒也不急,每天仍旧十几年如一日、踏踏实实地练剑——毕竟除了天赋和感悟,勤奋和积累也是必不可少的。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西门吹雪收剑入鞘,看了眼天色,握着剑转身回了平日里住的院子,径直回了卧室。   原先还在午睡的人已然没了踪影,西门吹雪看着已经收拾整齐的床,忍不住微微皱眉,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小丫鬟:   “君迁呢?”   “姑爷,刚才陆小凤来了一趟,带着小姐进宫了。”木笔难得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脆生生地答道——她家小姐性子随意,不在乎什么礼数,她们平时相处都随意惯了,但姑爷性子实在是太冷了,就是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像平时和小姐一样没大没小。   又进宫了……西门吹雪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转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门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木笔识趣地退了下去。   西门吹雪一个人坐在榻上,低头擦着自己的剑,眼神幽深。   君迁从宫里回到合芳斋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君迁揉着空空如也的胃,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天她给小皇帝诊脉,立时就吓了一跳——小皇帝这分明就是中了慢性的毒,而且起码已经有一年了,毒素在体内慢慢积聚到了一定程度,小皇帝这才开始有了头疼易乏、心口绞痛的症状,若是再拖上两三个月,恐怕就该要改朝换代了。   很显然,除了南王世子,想要某朝篡位的人看来实在是也不少——就像是小皇帝自己说的,皇帝不好当啊……   究竟是谁下的毒、小皇帝准备怎么解决……君迁都没怎么关心——反正小皇帝心思重着呢,自然会解决,她不过是个大夫而已,治病救人才是她的工作。   这毒君迁能解,但毕竟中毒时日颇久,需要每天施针服药,至少十几天才能彻底将余毒清除干净。但小皇帝示意此事不要声张,想必是另有打算,君迁入宫若是太过频繁,难免要遭人怀疑,恰好陆小凤最近大概正是在帮小皇帝处理这件事,频频出入皇宫大内,君迁干脆就让他每天带着自己偷偷潜进皇宫,等她施完针再一样偷偷带她出来。至于西门吹雪……   君迁知道他对朝堂上的这些糟心事根本就不怎么在乎,既然他没问,也就懒得多说,只是第一天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随口说了句“小皇帝中了毒,替他解了毒我们再回万梅山庄吧”,然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了。   运功施针实在是一件很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君迁实在是饿了,一回房就看见西门吹雪正坐在案前看书,也没多想,直接就吩咐了下人上菜开饭,然后转头就冲西门吹雪道:“阿雪,吃饭了!”   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放下书,起身坐到了桌前。   君迁摸了摸鼻子,忍不住侧过头又多看了他一眼——是错觉么?西门吹雪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西门吹雪一向就话少,但今天却好像比平时还要沉默,君迁趁着西门吹雪洗澡的工夫拉着木笔和棠胭问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两个小丫鬟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满脸的茫然。   君迁无奈,叹了口气示意他们去休息,自己也收拾衣服去洗了个澡,等到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穿着中衣靠坐在了床头,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君迁眨着眼睛看了看他,掀开被子爬上床,越过西门吹雪爬到了床的里侧,躺下去一挨着床就忍不住舒服得喟叹了一声,蹭了蹭被子,翻了个身抱着西门吹雪的腰就一脸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西门吹雪低头看她。   大概是因为这些天总是忙着给小皇帝解毒,她好不容易养好了几分的脸色又苍白了不少,刚刚洗完一个热水澡让她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却又把她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疲倦。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她有些苍白的脸,忽然道:“解毒还需多久?”   “再有五天就差不多了吧……”君迁没睁眼,用脸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小皇帝也挺不容易的啊……”   西门吹雪周身的气息原本已经因为君迁这种近乎本能的亲昵而温和了下来,却在听见君迁后半句话的时候陡然一变。   君迁原本正浑身舒坦地窝在暖洋洋的被子里,却忽然觉得浑身一凉,整个房间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了下来,终于忍不住睁了眼,仰起头盯着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脸看了几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撑着床半坐起来窝进了西门吹雪的怀里,扯着被子往上拉了拉,把自己和西门吹雪都裹了进去,这才感觉温度似乎是略有回升,在心底默默地松了口气,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   西门吹雪已是刚洗完澡,衣带系得有些松垮,被君迁这么一拉,顿时就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结实的胸膛。君迁盯着他的胸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仰起头看他:   “阿雪,你心情不好啊?”   西门吹雪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比起白天微有些低沉:“你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   “哦,这个啊……”君迁掩着口秀气地打了个呵欠,嘴角却是带着明显的笑意,连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很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小皇帝说我救了他的命,要好好感谢我,要是看上了宫里什么药材药方的,直接开口就行了,所以我就去挑啦……”君迁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一股子雀跃劲,好像一下子就不困了,精神抖擞地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皇宫大内真是名不虚传,好多孤本连万梅山庄都没有呢!哦对了,连一些我只在书上看到、但从来没亲眼见过的药材都有呢,像是……哎?”   君迁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近在咫尺的俊脸,有些诧异:“你怎么……唔……”   西门吹雪不等她说完,就已经伸手托着她的后脑压向自己,把她接下来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唇舌间。   作者有话要说:君君吃完醋,庄主也该醋一醋才公平啊对吧23333   ☆、醋意   第四十二章   醋意   这个吻来得实在是有些突然,君迁被他吻得有些懵,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的节奏呼吸吞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人的姿势就变了——原本一起靠坐在床头的两人都倒到了床上,娇小的女子被高大挺拔的男人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不得不说床上实在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饶是清冷自持如西门吹雪,呼吸也终于忍不住慢慢变得粗重了起来——说起来,君迁和西门吹雪本就是新婚燕尔,现在正应该是最甜蜜最黏糊的时候,可谁知道偏偏出了叶孤城的约战,后来决战之后君迁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好不容易刚恢复了一些却就又被小皇帝找去替他解毒……算一算,两人已经足足有一个月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西门吹雪的手已经解开了君迁的衣带,手下的触感温热柔软,让他的眼神越发幽深。君迁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只觉得被他吻得简直就要窒息,忍不住就咳嗽了起来。   西门吹雪的动作猛地一顿,放开她的唇,撑起了身子低头,就见身下的人早已是满脸红晕,脸色却还是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底因为刚才的窒息和咳嗽而呛出了些许水光,显得整个人都格外纤细柔弱。西门吹雪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似是稍稍平复了些许,终于低低地叹了口气,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却忽然间又是一顿——   “阿雪——”君迁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低声喊他,声音微有些哑。   西门吹雪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隐忍:“你累了,早点……”   话音未完,却就已经戛然而止——西门吹雪只觉得腰上一阵温软,低头去看,却见君迁的手臂已经缠住了他的腰,小巧修长的手直接就从衣摆下摸了进来,一路沿着他的腰线抚上了他的胸口。   “君迁。”西门吹雪的嗓音似乎更哑了,眼神深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阿雪……”君迁仰起头吻他,脸色一片绯红,眼底带着盈盈的水光,“你轻一点就好,没事的。”   西门吹雪低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是再次压下了身子覆了上去。   顾忌着君迁的身体,这一晚的西门吹雪显得格外的温柔节制,但即使是这样,一切结束的时候君迁也还是出了一身的汗,累得整个人都已经有些迷迷糊糊。   西门吹雪看着她脸上即使爬满了云雨后的红晕却还是掩饰不住的苍白,微微皱了皱眉,叫人送了热水进来,替她洗澡清理。   说是说只要轻一点就没有关系,但这一场情-事却还是一下子就抽空了君迁所有的力气,一直到感觉着热水将自己的身体浸没,这才觉得满身的疲惫似是稍稍减轻了一些。强撑着睁开了眼睛,就看见西门吹雪正抱着自己仔仔细细地清理身体,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身体早已是累极,心里却是一片满足,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就靠在他怀里,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西门吹雪摸了摸她的头,抱着她起身,替她擦干了身体,随手从柜子里取了件自己的中衣给她披上,抱着她回了床上。   君迁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之前还没有说完的话题,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扯了扯他的衣袖,开口道:“阿雪,你还没说呢,为什么心情不好?”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她一眼,原本还算是温和的气息似乎隐隐又变得冷了一些,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并不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淡淡道:“陈伯先前传了信来,找到了几本宋时的孤本。”   “哎?”君迁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真的吗?”   西门吹雪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君迁立时眯着眼睛笑得一脸满足。   西门吹雪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仍旧面瘫着一张脸,语气平静:“宫里的事莫要多管,替小皇帝解了毒就回庄。”   “嗯……”君迁乖巧地应了一声,用手掩着口打了个呵欠。西门吹雪揉了揉她的头发,伸手就要灭灯,却忽然被一双白皙小巧的手握住了手腕。   西门吹雪的动作顿了顿,微微一低头,就看见原本还懒洋洋的君迁这会儿早已是眼神清亮、精神抖擞,直觉性地移开了目光不去看她:“该睡了。”   “等一下!”君迁扒着他的手腕怎么都不放开,“我就问一个问题,你回答完了就睡!”   西门吹雪本能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却到底是没有出声——默许了她的话。   君迁笑了起来,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仰起脸凑了过去,温热的呼吸全都喷在了他的耳侧,说不出的暧昧,声音温柔:   “小皇帝其实挺不错的呢!脾气好,也大方……”   话音刚落,只觉得整间屋子的温度一瞬间就低得能冻出冰碴来。但君迁却并不紧张,反而是笑得更欢了,手臂缠得更紧,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狡黠:   “阿雪,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要说她一开始是真没往这方面想,实在是猜不到西门吹雪心情不好的原因,毕竟——吃醋这个词和剑神放在一起,违和感实在是太重了,谁也不会这么想的。但就在刚才,西门吹雪又提了孤本又提了早些回去不要管宫里的糟心事,她忽然就灵光一闪,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如果是吃醋的话,那他的一切反常就都可以有合适的解释了!   只不过虽说合理,但吃醋什么的放在西门吹雪身上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她还是有些不敢确定,于是就特地做了个实验——夸了夸小皇帝,结果……答案显而易见。   君迁仰着头,笑吟吟地盯着西门吹雪等他回答。   西门吹雪的手顿了顿,忽地一弹指发出一道劲风,灯光应声而灭,屋子里立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男人清冷的嗓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地清晰:   “睡觉。”   “阿雪……”君迁好笑地扯着他的衣襟撒娇,被他单手扣住了手腕,一用力,整个人就都被他搂进了怀里固定住:   “睡觉。”   君迁顿时失笑,仰起头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夫君……我最喜欢你了!”   西门吹雪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低低地“嗯”了一声——屋子里的气温终于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温暖。   君迁笑了笑,枕着西门吹雪的手臂闭上了眼睛,神色一片满足。   ……   五天后,皇宫内的御书房。   君迁的收回针,仔仔细细地将金针整理收拾好,又给小皇帝把了把脉,叫他的脉象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这才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小皇帝:   “皇上,余毒已清,明日起我就不用再来了。”   皇帝点点头,系好了衣带,似乎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夫人可是要离京了?”   君迁笑了笑,点头道:“离家日久,我和西门吹雪也该回万梅山庄了。”   年轻的帝王在桌前坐下,眼里似乎是有些犹豫,顿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来了口:   “夫人可愿留下来做太医?”   君迁端着茶杯的手立时就是一顿,随机就侧头看向了皇帝,似乎是看出他并不是在开玩笑,立时就摇了摇头:   “多谢皇上厚爱,但……江湖人野惯了,实在是无法胜任。”   君迁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让皇帝意外,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机就低低地苦笑了一声,淡淡道:   “宫中龌龊,你们自然都是不愿待的。”   这个“们”,指的大概是陆小凤?君迁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这却无疑是默认了他的话。   年轻俊美的帝王没有再做纠缠,挥了挥手,淡淡道:“想走就走吧。”   君迁看着小皇帝略显单薄的身影,想了想,最后终于是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了些瓶瓶罐罐,取了御书房桌上的笔墨和纸,工工整整地将每一瓶的用法写好贴到了瓶上,然后淡淡地说了句“皇上保重”,推门离开。   第二天一早,君迁和西门吹雪就启程踏上了回万梅山庄的归程。   三天后,从陆小凤那里传来消息,皇帝病危,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皇帝的幼弟荥阳王未得传召便偷偷潜入京城——已然是山雨欲来、一触即发。   君迁收到信时正在马车上,看完后随手放到了案上,转头就窝进了西门吹雪的怀里开始补眠。   五天后,荥阳王企图逼宫篡位,只可惜反被小皇帝将计就计,一干同谋尽数伏诛。   君迁看着信纸笑了笑,心情不错,仰起头蹭了蹭西门吹雪的颈侧,语气里微带着些撒娇:   “阿雪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西门吹雪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晗首。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被君君哄一哄、顺一顺毛就好啦~   ☆、事端   第四十三章   事端   西门吹雪和君迁自然都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照例找了城中最好的一家酒楼,下了马车。   两人都不喜欢太过吵闹的环境,但无奈酒楼内生意太好,所有的雅间包厢早就已经全都有了人,只能在大厅里凑合一顿——不过好在大厅里的空位正靠着窗户,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好位子了。   酒楼内人声鼎沸一片热闹,却忽然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全部都集中到了门口——小二正引着一对年轻的男人往窗边的空位走去。   说起来这两人也算是有趣,男人一袭白衣胜雪,那女子却偏是一身玄衣如墨,明明是截然相反的色调,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却偏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女子的容貌很美,五官精致,眉眼温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脸色却是有些苍白,隐隐带着些病容,让她本就娇小的身形看起来显得更加柔弱纤细,腰畔一只白色的玉笛莹润通透,一望便知不是凡物。至于那个男人……身形挺拔,容貌俊美,举手投足间似乎是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和贵气,手中握着的那一柄乌鞘长剑即便尚在鞘中,却好像仍是能隐隐看到它的锋芒。   ——这本该是足够引起旁人议论的一对璧人,此时此刻一路走来,却竟没有一人敢说话,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冷了——冷得让所有人都不自由自主地噤了声,不敢喧哗半句。   两人已经在窗边坐下,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那墨袍的女子的性子却似乎是颇为随和,连对着小二点菜的时候也都是带着盈盈的笑意,点完了菜后,拎起茶壶斟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递到了男人跟前,笑吟吟地喊他:   “阿雪,喝口茶吧?”   话音刚落,男人原本清冷的神色似乎是一瞬间就温和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女子的头顶,点点头接过了茶杯,但与此同时,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都忍不住硬生生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一声“阿雪”,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西门吹雪——上个月刚刚在紫禁之巅与叶孤城一战、一剑破飞仙的剑神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名字里岂非就有一个“雪”字?又有谁不知道西门吹雪向来只穿白衣,而他的妻子却偏偏爱穿墨袍?   酒楼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君迁和西门吹雪的身上,虽然碍于西门吹雪的“威名”不敢造次,相互之间却都是频频交换眼神、甚至已有人蠢蠢欲动了起来。   君迁有些不耐地微微皱了皱眉,西门吹雪抬眼扫视了一圈四周——几乎就是在他抬头的同一瞬间,所有人都“刷——”的收回了视线,再也不敢盯着两人看下去,纷纷装作继续在和周围的人交谈。   酒楼内一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虽然若是仔细一些的话就还是能发现这种“热闹”带着明显的僵硬和不自然,但……君迁有些无所谓地摸了摸下巴,低头喝了口茶——反正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么。   这家酒楼的菜味道不错,君迁咬了口排骨,满足地微微眯起了眼睛,顺手往西门吹雪的碗里也夹了一块。   西门吹雪每次在外头的时候吃得都不多,而且吃的多半都是白饭、白煮鸡蛋之类,菜吃得尤其少——君迁知道这人完全是洁癖发作,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这些年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彻底把他这个习惯掰过来,终于还是只能歇了这个心思。不过这家酒楼的东西确实颇为干净精致,君迁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多吃些的。   果然,西门吹雪低头,看着碗里的一小块排骨,微微皱起了眉,用筷子夹了起来似乎是就要扔掉。   君迁立时就横了他一眼。   西门吹雪侧过头看她,片刻后终于还是把那块排骨放进了嘴里。君迁这才又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端起碗自顾自地开始吃饭。   整家酒楼都是人声鼎沸,唯有窗口这一块却是异常安静,可偏偏却也始终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温馨,让西门吹雪所带来的压迫感在无形之中减轻了不少,一直到——   一个小孩男不知为什么忽然冲了进来,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有些慌不择路,光顾着跑却没来得及看清脚下,一下子就撞上了桌边的椅子扑倒在地,椅子被他这么一撞也一下子就翻到在地,场面顿时就有些混乱了起来,但更乱的是——   与此同时,酒楼门口出现了几个神色嚣张、凶神恶煞的男人,看起来多半是这一代的地痞混混。   君迁没去管门口,而是放下了碗,低了头微微俯下-身子去看那个恰好扑倒在自己椅子边的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大约是七八岁的模样,眉目清秀,衣服已经是有些破破烂烂,显然家境相当不好,嘴唇紧抿,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小小年纪,却是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冷意来。   君迁撑着下巴眨了眨眼,转头又去看西门吹雪,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了好几次,最后终于一下子鼓起了脸,眼波一横——   “阿雪,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弄了个私生子?!”   ——这孩子身上的冷意和这会儿的面无表情,简直就和西门吹雪如出一辙,只是因为年纪还实在太小,终究是做不到彻底的镇定漠然,君迁敏锐地发现在看见门口那几个地痞混混的时候,这个孩子眼里立时就划过了几分慌乱和无挫,甚至……还有恐惧。   “不要胡闹。”被妻子指责“出轨”了的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仍旧是一脸面无表情,眼里却隐隐有些无奈。   君迁狡黠地笑了笑,弯了腰伸手想去拉那个孩子起来。男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伸手。   门口已经越来越嘈杂了起来,那几人果真是这一代出了名的地痞,小二不敢阻拦,眼睁睁地任由几人大摇大摆地往窗边走。男孩回头,见那几人越走越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君迁摇了摇头,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干脆就直接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动作间有什么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地上——君迁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几个木头做的几只小鸟,大概是小孩子的玩具,但做得十分精巧,翅膀和爪子竟还能活动!   君迁的眼睛立时就是一亮。   东西一掉出来,那男孩的脸色一下子就又变了,几乎是又扑回到了地上,紧张的将那几个小玩意儿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又放回了袖中和怀里,那小心的模样,就像是在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   君迁摸着鼻子想了想,忽然问:“这几只小鸟是谁做的?”   男孩有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和衣袖,没有回答。   君迁也不在意,仍旧笑吟吟地看着他,伸手一指那几个几乎已经近在咫尺的地痞:   “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告诉我,我就替你打发掉他们,怎么样?”   男孩立时就看了她一眼,见她生得娇小柔弱,眼里闪过几分怀疑,余光一瞥,却恰好看见了那个清冷的白衣男人和他手边的乌鞘长剑,终于是点了点头。   君迁把他所有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顿时就是一阵气结——这算什么一起?摆明了就是觉得她柔弱不靠谱!之前在皇宫被魏子云小看那也就算了,毕竟她的武功确实是不及他,可现在!不过就是对付几个地痞无赖,居然连个小孩子都怀疑她的能力!   君迁越想越气,不由得迁怒地白了西门吹雪一眼,没好气地对那男孩道:“说吧!”   “是……我爹教我做的。”男孩的声音微有些干涩,“我爹是城里最好的木匠。”   君迁的眼睛顿时就更亮了:“所以这些都是你自己亲手做的?”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西门吹雪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君迁的意思,不由得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却又转到了那男孩的身上,带上了几分审视。   君迁盯着那男孩看了一会儿,像是忽然间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皱着眉问:   “那你爹呢?”   若是按他说的,他父亲是这城中最好的木匠,那他们家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总是能保障的,可这孩子现下的状况却实在是……   “我爹半年前就死了。”男孩低下头,语气一下子变得更冷,几乎就要赶上平日里的西门吹雪了。   君迁微愕,随即叹了口气,伸手拉过他,按着他在桌边坐下:“先吃饭,别的一会儿再说。”   男孩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动筷子。   “吃什么饭啊!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他哪还有心思吃饭?”那几个地痞已经走到了跟前,看着坐在桌边的男孩,高声嗤笑,“怎么样啊小子?我看你还跑到哪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老子欠的钱还不出来就死了,我们也只能把你卖了,能收回多少是多少了……”   “你别说,虽然不是个姑娘,但长得挺俊,估计能卖不少钱……”有人不怀好意得接了口,“嘿嘿”笑了两声,神色说不出猥琐。   男孩的一双拳头顿时捏得发了白。   君迁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却是找了双干净的筷子硬是塞到他手里,语气是难得地强势:“虽然有些人实在是让人倒足了胃口,不过还是勉为其难吃一点吧!”   “你什么意思?”那几个地痞一瞬间沉了脸色,一巴掌拍在桌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但……桌子却竟是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半点的轻颤都没有过。   “阿雪,他问我什么意思……”君迁仿佛是没有发现半点异常,撑着下巴转过头去,笑吟吟地看着西门吹雪,眨了眨眼睛,“果然是听不懂人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私生子2333333   万花谷的毒舌和腹黑技能永远满点- -   PS:这几天家里好多事,白天没有时间,一般都是晚上睡了以后躺在床上用手机码的字,所以错别字可能会稍微多了一点,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收徒   第四十四章   收徒   如果说君迁之前还是含沙射影、意有所指,那么这句话一出,简直就是明摆着在骂人了。   这些地痞混混向来在街坊之间横行惯了,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气?当即就全都涨红了脸,一双双眼睛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   “小丫头牙尖嘴利的真是厉害,既然要多管闲事,我看正好就陪着他一起卖了,看这姿色,倒是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啧……胆子不小啊,居然连她的主意也敢打?君迁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余光一晃正瞥见西门吹雪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冰冷,手已然按上了剑柄,赶紧也伸了手——   女子白皙纤细的手用力地按上了男人的手背,不容拒绝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西门吹雪微微抬了眼和她对视,君迁立时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不许出手!”   ——这都多少次了?每次她遇到类似的事想要动手的时候,西门吹雪总会抢先一步出手,让她立时就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   她当然知道西门吹雪是关心自己,但……就是因为这样,直接就导致了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她柔弱可欺,连一个小孩子和一群地痞混混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更何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君迁侧头瞄了一眼那个男孩子,眼里划过几分狡黠——这种时候,怎么能让西门吹雪抢了自己的风头?   西门吹雪的动作微微一顿,立时就明白了妻子的心思,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却是慢慢地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君迁满意地放开了他的手,回过身看向已经扑到了眼前的那几个地痞,微微一挑眉,原本系在腰畔的玉笛就已经到了她的掌中,毫不犹豫地直点对面几人的周身大穴。   君迁的武功其实算不上太好,但要收拾几个地痞无奈那也还是绰绰有余,简直就和砍瓜切菜一般手到擒来。万花武学使起来本就潇洒飘逸,再加上君迁心里打着小算盘,动手的时候刻意卖弄,动作间更是优雅随性,一支玉笛指哪打哪,只是片刻的工夫,那几个地痞就再也没有一个是能够好好站着的,全数摔在了地上,一个压着一个,直捂着心口嗷嗷喊疼,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动手了。   君迁拍了拍手掸去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轻笑一声,玉笛在指间转了两圈,转头看向那个小男孩,就见他虽然还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眼里的震惊却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他不过就是在故作镇定而已。   ——完全达到了自己预期的效果!君迁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到桌前坐下,伸手夹了块鱼肉放进男孩子的碗里,摸着下巴转头去看摔了一地的人,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为什么追一个小孩子?”   “女侠饶命啊!”那几个地痞这会儿早就已经是吓破了胆,只觉得心口痛得简直就要了自己的命,差点没有哭出来,“他老子欠了我们钱,欠债还钱,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啊!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哦,他欠你们钱啊……”君迁继续摸下巴,夹了块鸡肉给西门吹雪,见他配合地吃了,这才有些懒洋洋地问,“他欠了你们多少?”   “五、五百两!”   “你胡说!”原本正在安静吃饭的男孩一瞬间就红了眼睛,脸上故作的老成和镇定也一下子就全部崩塌,几乎是有些失控地大喊出声,“我爹明明只向你们借了五十两,可才半年你们居然就涨到了五百两!”   那几个地痞张了张嘴,神色满是不以为然,可临开口前偷偷看了眼君迁的脸色,立时就噤了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原来是高利贷啊,几个月的时间就翻了十倍……君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子,转头问那个男孩:   “那你爹为什么要借钱,又是怎么去世的?你娘呢?”   “……我娘一年前得了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却还是没有治好,我爹就只能去向他们借钱……”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尤其还是这么久以来受尽了委屈和苦头的孩子,君迁只是这么一问,他就原原本本地将整件事都说了个清楚——   当初他父亲万般无奈之下借了高利贷,说的是一年后双倍奉还,可谁知道才几个月的工夫他们就频频上门催债,利息也一路蹭蹭蹭地猛涨。他父亲是个老实人,怎么也惹不起这群无赖混混,只能拼了命地接活挣钱,终于在半年给人盖房子的时候失足摔了下来,当场就没了呼吸。   孤儿寡母的生活于是越加艰难了起来,只能靠重病在身的母亲给人做针线活、他再去山里拾些柴火来卖勉强度日——哪怕每个月只能挣几十文钱,也有一大半是到了这些催债的人手里。直到前些天他的母亲终于不堪重负也撒手人寰,只剩下他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那群地痞们便起了心思要将他卖了“还钱”。   君迁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他的解释,一直到他终于说完了所有的事,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唇试图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和带上了哭腔的声音,这才低低地叹了口气,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男孩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并没有拒绝。   君迁的神色变得温柔了起来,手从他的头顶移开,却并没有收回,而是就这么停在了他的面前:“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男孩愣了愣,咬着唇抬眼看着君迁,似乎是有些犹豫,半晌后,终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放进了她的掌心里。   君迁安抚性地对着他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地上的那群地痞,神色一瞬间变冷,淡淡道:   “我还会再来,若再见你们横行乡里,就要你们的命。至于现在……还不滚?”   ……   君迁和西门吹雪吃过完后并没有立刻继续回程,反倒是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房,又让小二送浴桶和热水进来——西门吹雪有洁癖,楚应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又是蓬头垢面,他自然是绝不可能和他同坐一辆马车的,是以君迁在吃完了饭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带着他来洗个澡换身衣服。   ——楚应,就是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小二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浴桶和热水毛巾统统送了进来,君迁看着站在浴桶前显得有些无措的小男孩,忍不住挑了挑眉,微微勾起了嘴角,弯下腰凑了过去:   “真的不用我帮你洗?”   楚应的脸上有不少灰,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他一下子就泛起了粉色的耳朵,解着衣带的动作僵硬地简直就快要同手同脚——君迁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往前凑得离他更近:   “小孩子害什么羞啊,我……啊!”   话还没由说完,只觉得腰上一紧,身后传来的那一股大力让她不由自主地就向后栽倒,下意识地低呼出声,随即就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   君迁赶紧回头再去看楚应,就见他早就已经抱着衣服一溜烟地躲去了屏风后,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味道,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些不满地转向抱着自己的西门吹雪。   “阿雪!”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伸了手将君迁墨色的衣袖撩开了一些,带着茧的指腹压上了她的手腕——她的精神一直都还没有恢复过来,也不知道今天运功动武有没有影响。   君迁愣了愣,随即原本有些不满的神色立时就变得温柔了起来,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没事的,我很好。”   西门吹雪拍了拍她的头,侧头瞥了眼屏风,淡淡道:“你想收他为徒?”   “嗯,”君迁点头,“他根骨不错,适合练武,最关键的是……手巧有天分,应该很适合天工一脉。不过还要看看他的品性怎么样,反正也不急,这些都等回了庄里再说吧!”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开始擦剑。   也不知道是确实觉得自己身上太脏了,还是因为有人在一旁等着而有些不好意思,楚应这个澡洗的时间稍有些久,好半天才穿着中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低着头直直地盯着地上。   大概是因为被热水熏了许久的原因,男孩一张面无表情地小脸泛着粉色,发梢还在不断地滴着水,倒把原本有些孤僻的孩子衬得乖巧可爱了起来。   先前还只是觉得他的气质像西门吹雪,但现在这孩子洗干净了脸后……君迁撑着下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西门吹雪——是错觉么?总觉得现在这么一看……两个人好像越发相像了,如果她不是知道西门吹雪的性子,没准儿还真要以为是他的私生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有相似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这孩子若真的论起五官长相来,和西门吹雪却又并不是太过相似,两人相像的地方只是第一眼给人的感觉而已。   君迁似笑非笑地瞥了西门吹雪一眼,就见他正低着头专注地擦着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把他拉了过来,拿了毛巾就去给他擦头发。   男孩似乎是非常不习惯这样亲密的举动,头垂得越来越低,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僵硬得像是木头一样,却偏偏又不敢反抗,只能僵着身子任由君迁蹂躏着他的头发。   君迁一边用毛巾揉着手下柔软的发丝,看着浑身僵硬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男孩,只觉得一阵好笑,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侧过头去看坐在一边低头擦剑的男人——   唔……不知道西门吹雪小时候是不是也像这样——别扭得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君君,放开那个正太,让我来!不要再调戏正太了,庄主表示很郁闷- -   说到包子,我发现一个问题,好像所有的同人里,庄主家生的包子都是正太?于是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假如……庄主家的是个闺女,会是什么样的节奏?   ☆、闭关   第四十五章   闭关   和西门吹雪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并不会觉得无聊,但毕竟西门吹雪实在是一个话少的人,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到底还是显得太过安静沉默了一些,不过,君迁却觉得这几日过得似乎格外地生动有趣,因为她开始找到了一个新的爱好——逗楚应玩。   ——别看那孩子平时冷冷淡淡地没什么表情,却是格外容易害羞,一逗就脸红,别扭得不得了,着实是可爱得很!   马车已经驶进了塞北的地界,气温明显就已经大幅度地降了下来。君迁一向怕冷,早早地就把自己裹进了狐裘里,整个人都毛茸茸的,看起来反倒是像极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尤其是——当她眨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满满的都是狡黠。   西门吹雪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示意她安分一点。   君迁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楚应。   马车里很宽敞,要坐下三个人绰绰有余,但那孩子却仍是一个人窝在了角落里,尽可能地减小自己占用的空间,低着头一言不发,简直就比西门吹雪还要沉默,但……君迁却很清晰地看见他蜷着身子瑟缩了一下,脸色微白——很显然,是觉得冷了。   楚应和君迁一样都是江南人,即便是君迁内力不弱,也尚且有些受不了这气温,更何况是他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孩子?   这孩子,也不知道该说是戒备心太强,还是太过乖巧懂事,都已经冷成这样了,居然还愣是一声不吭——君迁看着他瑟缩着靠在角落里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拢了拢裹在身上的狐裘,倾过身去凑到了他的跟前。   女子身上淡淡的药香味传入鼻中,楚应下意识地抬了头,立时就对上了女子那一张温婉秀美的眉眼,如同平日一样带着盈盈的笑意,但……这样近的距离,不知为什么竟让她的笑看起来带上了几分戏谑——楚应一瞬间绷直了背脊,耳根微红,本能地想往后缩,所发现自己的背早已贴在了车厢壁上,退无可退。   “小应,你冷不冷?”君迁笑吟吟地问他。   “不、不冷。”楚应本能地摇了摇头。   君迁笑了起来,又往前凑了凑,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楚应的否认似的,仍旧自顾自地笑着往下说:“狐裘很暖和呢,要不要一起裹?我抱你?没事的你才多大啊,有什么可害羞的……”   君迁一边说着,一边就伸了手作势要去抱他。   “不、不用了,我、我不冷……”楚应“刷——”的一下红了脸,本能地想要挣扎,可看着眼前那张笑盈盈的脸却又怎么都反抗不起来,只觉得整张脸都烫得像是烧起来了一样,僵着身子有些费力地转头去看自始至终都沉默着坐在一边看书的西门吹雪,眼里满是求救的意味。   西门吹雪抬头,看了看角落里那两个活像是在上演“流氓调戏姑娘”场景的人,眼里忍不住划过几分无奈,放下书,伸手——   楚应还没来得及眨眼,就见原本凑在自己身边君迁竟是忽然就不见了,紧接着就是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蒙头罩了下来,原本冻得有些发抖的身子一瞬间就被一股暖意包裹住,随即就听见了一道清冷平静的男声在马车里响起:   “披上。”   楚应愣了愣,忙不迭地把罩住自己的东西扒拉了下来,果然就是君迁原本裹在身上的那件狐裘——男孩下意识地拢了拢狐裘将自己裹紧,然后立时抬了头往西门吹雪那头看去,就见君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似乎是对他的突然出手感到极度不满,正在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禁锢。   “你放手啦!”君迁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做什么阻止我和小应交流感情!”   交流感情?分明就是她单方面的调戏吧……西门吹雪瞥了眼楚应那红晕未消的脸,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挣扎的动作,把她整个人裹在了自己怀里,淡淡道:   “别动。”   君迁立时就瞪他:“我就要动!”   君迁原本以为自己这话一出,西门吹雪一定会沉下脸色把她搂得更紧,结果谁知道……他不但没有生气,居然还从善如流地松了手!   这不科学!君迁的内心飞快地划过一丝怀疑,但却因为机会实在难得而来不及想太多,反射性地就从他怀里跳了起来——然后下一秒,就再次一头扎了回去,整个人都缩进了他的怀里,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好冷!”   西门吹雪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啊!这人是明知道她会觉得冷,所以故意放手的!什么时候连西门吹雪也开始变得这么腹黑了?君迁气呼呼地拍开了他的手,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干脆就伸手又把他的手抓了回来,凑到嘴边,低头张嘴就是一口,见男人手腕上那两排整齐的牙印格外明显,这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松了手,撒娇似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西门吹雪摸了摸她的头发,素来波澜不兴的眼里竟隐隐透出了几分宠溺来。   楚应裹着狐裘靠在马车车厢的角落里,看着对面那一对正在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着的夫妻,不知不觉间慢慢地舒展了身体,神色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连眼里竟也带上了几分好笑——   那个总是恶趣味发作逗自己玩的女子,原来也会有像这样吃瘪的时候……   楚应忽然开始有些期待起日后的生活了——跟着他们的话,大概会是一件很幸运、也很有趣的事吧?   ……   第二天的中午,几人终于回到了万梅山庄。   “为什么笑?”吃完了午饭,西门吹雪端起茶抿了一口,侧过头去看身边的妻子——她也正端着杯子在喝茶,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眯着眼睛的模样十足就是一只偷了腥的猫。   “哦这个啊……”君迁歪了歪头,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先前她拉着楚应下马车的时候,庄里下人们一副全部都被雷劈了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没发现吗?今天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啊……要不是你平时积威太重,我看这会儿大家就该扑上来痛揍负心汉了吧?”   说到这里,君迁不由自主地在脑内想象一下西门吹雪被人围着揍的场景,终于……   “咳……咳咳……”被自己口水呛到了的君迁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捂着胸口拼命地咳嗽,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角已然是泛起了湿润的水光。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伸手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好一会儿,君迁才终于勉强缓了过来,慢慢地止住了咳嗽,却早就已经被刚才那一通咳嗽给折腾得没了脾气,也没了兴致再去嘲笑西门吹雪,懒洋洋地靠在他的怀里休息。   西门吹雪摸了摸她的头,见她确实已经没有事了,这才淡淡地开了口:   “我要闭关了。”   ——这实在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决定,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战之后感悟良多,早该闭关潜心体悟,只是因为期间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而不得不一再推迟,如今回了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安安静静地闭关悟道了。   君迁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点了点头,脸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低声道:“刚好,我也要闭关了。”   ——施展了一次锋针确实给君迁造成了极大的精神负担,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恢复,但……这样巨大的代价,获得的收益也同样是巨大的,不止救活了叶孤城,而且对于君迁自己来说,收获也是不可估量的——如此近距离地面对着生与死、甚至在生死之间游走,让她已然摸到了“道”的门径。她也需要静下心来,抛除一切杂念好好闭关感悟,才能彻彻底底地感悟到自己的“医道”。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没有再开口。   当天下午,西门吹雪就开始闭关。君迁却似乎是并不急在一时,反倒是心情不错地亲自下厨做了晚饭,陪着楚应一起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又吩咐了丫鬟去将自己以前还没和西门吹雪成亲时住的那个房间收拾干净,然后就带着楚应推门进:   “这是我以前的房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这里是主院,凡事都方便些。”   楚应点了点头。   君迁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道:“阿雪下午的时候就已经闭关了,过了今晚,我也要开始闭关了,所以,在这之前,有件事我想问你。”   素来温柔又狡黠的女子此时竟是出乎意料地沉静,无论是话里还是眼里,都带着一份不容忽视的认真——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楚应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少年不由自主地微微僵了僵身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上,连呼吸都几乎已经屏住。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腹黑妥妥的~   话说突然想到,假如庄主家生的是个闺女的话,那就又可以玩养成啦- -师兄师妹什么的可有爱了有木有!   ☆、出关   第四十六章   出关   这孩子……实在是懂事得很。君迁盯着楚应神色认真专注的脸,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点头,越发觉得满意,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只是笑了笑,淡淡道:   “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这话一出,楚应立时就是一怔,随即脸上就显出了几分为难来——他原先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江湖上的事他并不懂,但在这些天的相处中,他也慢慢知道了那个清冷寡言、一直被君迁叫做“阿雪”的男人就是有剑神之称的西门吹雪,是绝世的剑客,而君迁……只是一个大夫,医术高明,武功却是平平。若要让他选择,他自然是更加向往西门吹雪那一身剑术的,可……   小小的少年仰起头,看着眼前浅笑的女子,拒绝的话却不知为什么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他拒绝了,君迁也许会觉得遗憾,但却一定不会生他的气——不知道为什么,楚应就是有这样的直觉,可他还是拒绝不了。   她的性子其实很恶劣,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欺负他的机会,好像不看见他脸红就不肯罢休,可……那天她把自己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掌心格外的温暖和温柔——   这样的她,让他想起了去世的母亲——虽然,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他依然还是拒绝不了。   楚应虽然性格老成镇定,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全部都被君迁一丝不落地看在了眼里,大概也就能猜到他的想法了,在心底愤愤地抱怨了和自己“抢徒弟”的西门吹雪一句,随即就无声地叹了口气,赶在楚应点头前先一步开了口:   “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可以慢慢考虑,我不会勉强你。”   楚应张了张嘴想是想说什么,却到底还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闭上了嘴。   君迁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越过他走到窗边,伸手退开了窗,仰起头看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   “万花谷不是什么名门大派,我大概已经是如今唯一的一个万花弟子了。我是个大夫,医术还算不错,武功却并不好,我知道你其实是想跟阿雪学剑的,我也可以告诉你,若你做了我的徒弟学了别的,阿雪是一定不会再教你剑术的——他的弟子,必然是要专注于剑的。”   楚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君迁似乎是对于他的反应浑然不觉,仍旧看着窗外的月色淡淡地道:“万花谷盛于唐时,自安史之乱后便衰败了。谷中共有琴棋书画医工花七圣,我乃医圣门下,为杏林一脉。”   楚应一直觉得君迁是一个很爱笑的人,而且狡猾得不得了,恶趣味尤其重,就连西门吹雪那样的男人也常常会在她手里吃瘪,但她的脾气却很好,哪怕是对着下人,她也多半都总是笑盈盈地,看得出来根本就不在乎身份地位的差别——事实上,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除了医术和西门吹雪,根本就再没有她在意的东西了。   因为不在意,所以无所谓——这让她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心情总是不错的。   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语气淡淡的女子身上萦绕着一股浓浓的怅然和遗憾——她一定,是很在乎自己的师门吧?   君迁顿了顿,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终于又把话接了下去:“你本有家学渊源,又颇有天赋,若愿意入我门下,便为天工一脉,专研机关数术、天文历法。”   在听到“机关数术”这四个字的时候,楚应心中一动,眼睛顿时就是猛地一亮,同时也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天君迁见到他做的几只小鸟后,那种惊讶中又带着欣喜的神色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男孩立时就上前两步,走到了墨袍女子的身后:   “我……”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君迁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来,微微弯下腰看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要因为不忍拒绝而答应,好好想一想,待我出关之后再告诉我。”   ……   对于万梅山庄的人来说,无论是自家庄主,还是曾经的“君姑娘”、现在的“夫人”,闭关都是并不少见的事。君迁和西门吹雪虽然都不在,但庄里还是没有丝毫混乱,所有事都在管家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只是这一次,有些出乎意料地,先出关的人居然是西门吹雪,又过了五天,君迁这才也终于出了关。   君迁出关的时候正是早上——她一夜没睡,只是盘膝坐在榻上打坐冥想,黎明时分忽然心神一动,只觉得浑身的内力运转忽然加快了速度,微微一怔后,立时凝神静气、抱元归一,镇定平静地继续如同往常一样运转离经易道的心法,一个时辰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经脉畅通、没有任何迟滞阻塞,虽然一夜没睡却并没有半点困倦,反倒是一派神清气爽。   很显然,这一次闭关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突破了。   原本在剑三的游戏中,离经易道的心法共有八重,她早已满级,原以为没有办法再进一步了,但现在——她忽然想起系统消失之前她问起关于锋针的事,还记得当时系统的回答是【既然遇到了瓶颈,那就只能去突破了】。   当时还以为只是在说锋针的事,但现在一想——这句话其中的含义,或许远不仅仅是指一个“锋针”而已。   这一次的突破,让她渐渐开始越来越偏离了剑三的游戏,也越来越清楚,这不是游戏,而是一个真实鲜活的世界——她不知道这样的偏离究竟好不好,但……事已至此,她只能接受,而且事实上……她并不排斥着这样的改变。   说到系统……君迁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是想将心里那种难言的怅然随着这一口浊气尽数吐出,随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着体内又深厚了不少的内力运转起来流畅自然,笑了笑,起身推开了门。   早晨的空气很好,君迁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身心舒畅,不紧不慢地往主院里走——不知道西门吹雪出关没有?多半还是没有吧,他每次闭关,时间似乎总是要比自己长些的。不过他不在也没关系,反正她来主院要找的也不是他……   君迁正在心里琢磨着呢,谁知道刚一进院子,居然就看见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和往常一样正在练剑。   一个多月没有见面,西门吹雪好像还是老样子,依旧是一身白衣如雪、剑意锋锐,但君迁乍一眼看过去,竟觉得微有些陌生——西门吹雪的剑,好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君迁只是本能地觉得,他浑身上下的气质似乎都与以前有了差别,像是比以前更冷更锋锐了,压迫感也更重了,最重要的是……他的神色专注却又淡漠,十足就像是一个——神。   好像这个时候,他终于是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剑神”,而不再是人。   君迁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西门吹雪却就在这个时候收了剑势还剑入鞘,似有所觉地侧头看了过来,君迁原本皱起的眉头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舒展了开来——因为她看见,西门吹雪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神色一瞬间就温和了下来,在这冬日的早晨看起来,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他的剑术想必是又有精进了,但他终归还是西门吹雪,是那个待自己温柔包容的丈夫——只是一眼,君迁就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西门吹雪只是几步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君迁跟前,动作熟练又自然地伸了手,揉了揉妻子的头发,久违了的清冷嗓音听起来竟似是带着淡淡的温柔:   “你已有所悟。”   “嗯,”君迁点头,笑了起来,“你也是一样啊。”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忽然间伸手将君迁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挡住了吹来的一阵寒风,伸手取了原本放在石凳上的狐裘将她整个裹了进去,确定了她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不再觉得冷了以后,这才淡淡道:“吃早饭吧。”   君迁眨了眨眼睛,顿时就想起了她先前过来的目的,赶紧用力挣了挣挣脱了他的怀抱,猛摇头道:“你先去吃吧!我还有事要去找小应,好了就来!哦对了,你这次闭关好像时间比以前都短?我之前还以为你会比我晚出关呢!哎呀这个一会儿再说吧,我先去找小应……”   ——以那孩子的性子,多半是会答应的吧?一想到要多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徒弟,她实在是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君迁说这话的时候,一边还频频转头去看楚应的房间,脸上满满的都是迫不及待——很显然,她回主院,并不是为了见“还在闭关中”的西门吹雪的。   君迁的话音刚落,立时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瞬间就降了下来,即使是裹着狐裘,也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君迁仰起头,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色,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有些讨好地晃了晃:“……阿雪?”   西门吹雪低头,视线在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微微一顿,稍一用力扯开了自己的袖子,顺势将她的手握紧掌心,拉着她转身就往楚应的房间里走,语气清冷:   “我陪你。”   君迁微微一愣,随即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似的,有些好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角微扬。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月没见,老婆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来看相公公,而是去找小正太!庄主默默擦剑中……   差不多该到银钩赌坊的剧情了- -玉罗刹到底是不是庄主家的老爹呢╮(╯_╰)╭   ☆、魔教   第四十七章   魔教   楚应住的房间就是君迁尚未成亲时住的那一间,也在主院里,不过是几步路的工夫两人就已经到了门口。房间的窗正开着,让西门吹雪和君迁将房里的情景一览无余。   楚应看来也是早早地就醒了,这会儿早已穿戴整齐,正站在窗边的书桌前,认认真真地在练字。   他今年才只有八岁,或许是因为先前那一年生活得太过艰难,身形有些瘦弱,身量也不高——相对而言,书桌却稍有些高了。小小的少年站在桌前,似乎是有些费力地提着笔,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练着字,额上早已沁出了一层薄汗,提着笔的手略有些抖,但神色却是无比地专注认真。   君迁站在窗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眼底慢慢地染上了几分笑意。   西门吹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陈伯让他这一个月暂时在山下的书院跟着认字,今日休沐。”   ——西门吹雪出关已有五天,管家自然是已经将这件事向他禀告过了。   “陈伯真是辛苦了。”君迁笑了起来,由衷地有些感激陈伯的考虑周到——她自己毕竟也才十七岁,刚刚嫁人,既没有孩子也没有收过徒弟,难免也有些考虑不到的地方,她和西门吹雪闭关这么久,这孩子一个人在庄里岂不是要不知所措?   幸好,庄里的管家办事实在是稳妥得很。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显然是深有同感。   少年这会儿正在认真练字,君迁不想打扰他,就这么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君迁这会儿只觉得这个徒弟真是越看越满意,竟也不觉得半点无聊,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认认真真地练着字,可看着看着,忽然就走了神——   楚应和西门吹雪的气质实在是有些相像,再加上这会儿又穿了一身白衣,活脱脱就是一个小西门吹雪,君迁简直就好像是能看到,十几二十年前,在万梅山庄里也有一个白衣的少年站在桌前,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临着贴,神色冷峻却专注……   君迁这样想着,忍不住就勾起了嘴角。   西门吹雪微微俯下了些身子,侧过头看她:“为什么笑?”   “啊?”君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有些怔忪,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已经根本就遮不住了,有些好笑地摸了摸鼻子,清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回过头笑吟吟地看他,“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徒弟很合心意而已。”   ——要是让西门吹雪知道自己又YY他小时候,估计又要放冷气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   君迁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再仰起头的时候眼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分认真:   “阿雪,你有没有想过也收一个徒弟?”   虽然收徒的事强求不得,但这一身绝世的剑术若是失传了,恐怕也是当世的一大遗憾吧。   西门吹雪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低下头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间伸出手,将妻子整个拥进了自己的怀里,又拢了拢狐裘将她裹得更紧,这才淡淡道:   “我会教导我们的孩子。”   君迁根本就没有想到西门吹雪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话音刚落,她就刷的一下烧红了整张脸,难得地有些窘迫,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西门吹雪的眼底闪过几丝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半响后,君迁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腰,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口,却终于是红着脸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啊。”   为他生一个孩子,他们一起教导他或者她长大,好像……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   楚应练完字的时候已经是出了一身的汗,刚取了帕子擦干净额头上的汗,门就被人敲响了。   少年心中微有几分意外,却还是乖巧地跑向门口,一开门,就看到了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的墨色身影。   她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眼底却始终带着几分狡黠。   楚应怔了怔,一时之间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自从那天她问他愿不愿意拜师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前几日连西门吹雪都已经出了关,她却依然还是不见踪影,谁知道今天一开门就见她站在门口,实在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心底却竟似乎是隐隐有些欢喜的。   他其实……是想念她的吧?想念她温暖的掌心,甚至也想念她带着善意的捉弄——她是真的在关心和疼爱着自己,他能感觉到的。   其实,就算撇去这些不论,单就她说的可以“专研机关数术”,也已经让他心动不已——他固然是想和西门吹雪学剑,但最终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强大起来,有能力去保护自己和家人,再不会让爹娘的事重演。可机关数术却也未必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更何况……他似乎确实天生就对这些东西非常感兴趣。   其实那天晚上她问他的时候他就有决定了,他一直在等着她出关好告诉她愿意拜她为师,但……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现身,反倒让他有些无措了起来。   君迁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那个略显呆滞的少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弯下腰凑过去,笑着问:“小应,我先前问你的事,决定好了吗?”   女子轻柔软糯的嗓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将尚在发呆的少年猛地唤醒,察觉到两人实在是有些过于亲近的距离,少年还是难以遏制地一下子红了脸色,但他这一次却并没有躲开,反倒是仰起头看了君迁一眼——那眼神竟是无比的认真。   君迁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敛去了脸上有些戏谑的笑意,直起了身子站好,然后就见少年噗通一下对着自己跪了下来。   君迁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既没有避开,也没有阻止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心安理得地看他对着自己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父”,这才弯下腰去,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体贴地替他派去膝上的灰尘,正色道:   “这便算是正式拜师了,我万花谷素来不拘礼法,你只需心中爱重门派与师长、先人,其余的虚礼不要也罢。”   “是,师父。”楚应点头,乖巧地应了下来。   这一声“师父”简直听得君迁心花怒放,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干脆就挣开了西门吹雪的手,扑上去把少年抱在了怀里,只觉得乖巧的小正太实在是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他的脸——事实上,她也确实就这么做了。   “徒儿乖。”君迁一边心满意足地点着头,一边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啧,好像是瘦了些,都没什么肉,摸起来手感稍差了些,该好好养一养才是。   楚应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又实在是不敢反抗新鲜出炉的“师尊大人”,只能捎着一张脸求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看活像是在“耍流氓”的妻子,伸手将少年从她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在君迁一脸不满的瞪视下,伸手就拉着她出了门,临走前回头看了仍旧还红着脸站在房中的少年,淡淡道:“吃饭了。”   当天晚上,君迁被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的丈夫压在身-下一直折腾了大半夜,几乎就要因为体力不支而晕过去,迷迷糊糊间听见似乎男人清冷却带上了些许沙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君迁,我们生个孩子。”   ……   接到管家的通报说有一个自称是陆小凤朋友的人上门来找西门吹雪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了,西门吹雪那会儿正坐在房里看书,君迁则是撑着下巴趴在桌山,笑吟吟地看着坐在桌对面的楚应喝鸡汤——自从那天正式拜师之后,君迁就多了一个近期的目标:   要把小徒弟养得胖一点。   小徒弟实在是太瘦了,捏起脸来根本就没有这个年纪的小正太该有的软萌,手感一点都不好,君迁对此怨念了许久,于是开始每天变着法地炖汤做药膳,非要把小徒弟养得健健康康、白白嫩嫩不可!   西门吹雪反正是一向纵容着她,不怎么管事,对此也是不置可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妻子每天追着她的小徒弟灌补品喝,对小徒弟求救的眼神仿若未闻。不过好在楚应的确是乖巧懂事,知道师父这是关心疼爱自己,每天到最后也总是乖乖顺顺地将东西全都吃了。   管家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听他说完大致的情况后,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仍旧低着头沉默地看着书,君迁倒是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是若有所思地伸手摸了摸下巴,一直到楚应喝完了鸡汤放下碗,君迁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这才站起了身,转头看向西门吹雪:   “阿雪,我们去看看吧?”   西门吹雪点头,放下书和她一起去了前厅。   两天后,一辆精致的马车驶出了万梅山庄,向着松花江的方向而去。   马车的车厢里,裹着狐裘的玄衣少年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书,墨袍的女子窝在白衣男人的怀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嗓音因为困倦而显得格外软糯:   “陆小凤到底是有多爱惹麻烦,连西方魔教的事都要插一脚……”   西门吹雪摸了摸她的头,眼底划过几分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表示造人计划必须提上日程- -   ☆、被掳   第四十八章   被掳   来替陆小凤传话的人给出的信息并不多,只说陆小凤受人之托寻回西方魔教的教主信物罗刹牌,因察觉到其中有蹊跷,恐怕自己难以应对,便来找西门吹雪帮忙,若要问再多的信息,却是半点都没有了。君迁实在是听得头疼不已,狠狠地向西门吹雪抱怨了一通陆小凤闯祸的能力,可到了最后还是不得不收拾了东西催促着西门吹雪尽快启程上路——   就算口头上对陆小凤怨念深重,但他毕竟是她和西门吹雪多年的朋友,而且……还是可以为了对方豁出命去的那一种朋友。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做“拉哈苏”——拉哈苏就在松花江之南,而这三个字的意思,则是“老屋”。   君迁原本以为地处塞北的万梅山庄已经够冷了,结果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随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气温也在以人明显可以感觉到的速度在下降着,快要松花江的时候,君迁简直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部都黏在西门吹雪温暖的怀里,而他们带出来的大氅狐裘皮毛等等御寒的衣物,也已经全部都裹到了楚应的身上。   君迁往西门吹雪的怀里又缩了缩,侧过头看着几乎裹成了一个粽子、脸色却还是因为寒冷而有些发白的小徒弟,心疼得不得了,心里又给陆小凤默默地添了一笔帐。   对于君迁来说,老屋实在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作为一个连冬天都不常见到雪的江南人,君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墨袍的女子窝在白衣男人的怀里,看着已经冰封了的松花江上那一排排用冰做成的房子,一双清亮的眼睛眨了眨,眼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西门吹雪见她似是极感兴趣,拍了拍贴在自己胸口的那颗小脑袋,索性出钱买了一间下来,又雇了些人收拾——不得不说有钱的确是会让许多事都方便起来,不过是半天不到的功夫,屋子里就已经布置得颇为舒适周到了。君迁挣脱了西门吹雪的怀抱,迫不及待地跑进了屋子里,扑到床上打了个滚,只觉得一阵温暖,忍不住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   西门吹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交代她乖乖待在屋里,然后便一个人出了门去找陆小凤。   西门吹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那时候君迁正在熬着一锅鱼汤,而楚应则在屋里伏在案前认认真真地看着《万花秘籍》中的《杂经》——天工、芳主、丹青这三支的传承,是一同记录在这一部《杂经》中的。   君迁掀开锅盖,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鱼汤,尝了尝后觉得咸淡和火候都刚刚好,便点了点头,熄了火正准备将鱼汤盛出来,就已经听到了陆小凤那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大老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啧……好香的鱼汤,小迁的厨艺看来是越来越好了,我说西门吹雪,你这日子过得未免也太惬意了些,连我都要开始嫉妒你了!”   “若是嫉妒的话,你也娶个妻子啊,”君迁笑了起来,看着已经推开门进了屋的陆小凤,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确认了他仍然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伤和中毒的迹象后,在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也开始有了和他相互调侃的兴致,“陆小凤难道也会缺女人么?”   “女人是不缺,可惜了我却到底也不是西门吹雪。”陆小凤耸了耸肩,戏谑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陆小凤不是西门吹雪,他是一个浪子,所以他既不想也不能安定下来,身边的女人即使再多,也不会是每日在家中洗手作羹汤、等他回来的那一个。   陆小凤话里的意思,君迁自然是明白的,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将鱼汤盛进碗里,才刚端上桌呢,就听见陆小凤忽然一阵惊呼:   “你们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居然都这么大了?”   话音刚落,忽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声音里是更加惊愕:“不对,这孩子怎么看都有七八岁了,小迁今年也才十七,哪来这么大的儿子?西门吹雪,难不成是你……”   最后未说完的几个字,终于在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注视和周身骤然下降的温度中有些艰难地咽了下去,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那两撇标志性的胡子,讪笑了两声,视线却还是不住地在西门吹雪和楚应身上来回打转。   君迁放下碗,转过头就看见西门吹雪正面瘫着一张脸不停地放着冷气,自家小徒弟站在案前,被陆小凤那打量的眼神看得浑身都有些僵硬、尴尬不已。君迁有些好笑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随即就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冲楚应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指了指陆小凤,嗓音温柔无比:   “徒儿,来,叫陆叔叔。”   “陆叔叔。”少年乖巧地跟着叫了一声。   陆小凤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对君迁那一声“徒儿”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君迁却没有理他,已经摸着小徒弟的头,温温柔柔地和他说起了话来:   “小应,为师告诉你,要引以为戒明白么?”君迁伸手指了指陆小凤,满脸的认真,“你以后要是学得跟这个陆叔叔一样不着调,那为师干脆就直接让你师公把你扫地出门,记住了么?”   “小迁……”陆小凤这下总算是终于回过了神来,可听着君迁的话,却是一下子就苦了脸,对着小少年想自己投过来的略带好奇和打量的目光,满是尴尬地摸着自己的胡子一阵苦笑——得,这次自己惹的麻烦看来是真的把这丫头也给惹毛了,居然还对着小徒弟这么埋汰自己,可……他也明白君迁定是为自己担心了一路,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只能心虚地摸着胡子任由她这么埋汰着自己,不敢反抗。   果然,君迁见他“认罪态度”尚算良好,终于是没有再继续多说些什么,很是大度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再计较,笑着看向几人道:“都去洗洗手吃饭了!”   ……   君迁和西门吹雪虽说都是大家出身,不过一向随意得很,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几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陆小凤把关于银钩赌坊和罗刹牌的事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果然,起因还是女人,而这整件事到目前为止,又是和好几个风格各异的女人脱不开关系。   陆小凤这简直就是用生命在勾搭和泡妞!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女人身上!君迁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然后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陆小凤,视线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往下……   陆小凤只觉得背脊一凉,一抬眼就看见君迁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而她视线的落点——陆小凤忽然间浑身一个激灵,被君迁那目光看得一阵发凉,简直差一点就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捂自己的下-身,好不容易才勉强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开口道:“小迁……”   “陆小凤,”君迁也在同时将视线上移,抬了头看他,满脸的诚恳和认真,“如果你实在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的话,其实我可以帮忙的。我这里别的不多,药却总是有的。毕竟……还是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是不是?”   陆小凤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一抬眼就对上了君迁那诚恳和认真的眼神,张了张嘴却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笑了两声,只当没有听到,低下头努力地扒着碗里的饭。   西门吹雪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伸出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君迁的碗里,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   西门吹雪第二天一早就和陆小凤一起出去了,君迁怕冷,又不放心留下小徒弟一个人,便留了下来,指点小徒弟练武、手把手地教他写字——虽说不是书圣座下的书墨一脉,但君迁毕竟是万花弟子,一手颜体写得还是颇有风骨的,而万花谷既是以笔作为武器,万花武学自是也和书法密不可分。   “师父?”楚应怔了怔,抬起头看着忽然沉默不语了的自家师父,略有些迟疑,片刻后却还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事。”君迁摇了摇头,安抚性地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却是松开了他的手,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屋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而且……她本能地有一种危险感,让她浑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   她和西门吹雪的到达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有人来监视打探也是很正常的,君迁并不在意——反正她也就是在家里教徒弟带孩子,没什么重要和机密的,但……这种挥之不去的危险感却如同跗骨之蛆将她紧紧缠绕,怎么样都摆脱不了。君迁皱了皱眉,低下头看了看自家乖巧的小徒弟,略一犹豫,到底还是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道:   “小应,我出去一下,你在家里乖乖地待着,不要出去。”   楚应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仰起头看了君迁一眼,忍不住有些担心:“师父……”   “没事的,”君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摇头,“乖乖待着不要出门,我很快回来。”   楚应抿了抿唇,用力地握住了君迁的手,片刻后却到底还是松开手,乖乖地点了点头。   君迁笑了笑,取了挂在墙上的狐裘裹住自己,右手不动声色地摸到了藏在自己袖中的小瓶子,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举目望去,并没有半点异常,但那种危险感却似乎是越来越近,君迁的眉头皱得更紧,眼里的戒备之色越来越浓。   忽然一阵北风呼啸着掠过,吹在这冰天雪地中只觉得格外冰冷刺骨,被卷起的雪花漫天飞舞,直刺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过了好一会儿,这阵风才终于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可这时再定睛去看,原先站在冰屋前的墨袍女子却已是杳无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君君的吐槽和毒舌技能已经满点了╮(╯_╰)╭   陆小凤真的是……用绳命在勾搭和泡妞啊!反面教材,必须引以为戒!   ☆、交锋   第四十九章   交锋   君迁皱着眉看着这忽然挂起的一阵风,只觉得自己颈后的睡穴处忽然一麻,条件反射地运功想要移开穴道,可终究还是慢了半步,立时就是眼前一黑,已然没了意识。   君迁不知道自己这一昏迷究竟过去了多久,等到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正被人拎着一路向北而去——君迁自己的轻功就并不差,但这个人的轻功却实在是好得有些出乎她的预料,落地之时毫无声息,已经完全是与司空摘星一个水准了!   君迁微微皱起了眉,却是不动声色地又闭上了眼睛,佯装仍在昏迷之中,藏在衣袖中的手却是将那一个小瓶子扣得更紧。   这人的轻功着实好得很,一路上走得非常平稳,但也许是因为速度太快了的缘故,听着耳边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寒风,即便是闭着眼睛,君迁也还是感觉到一阵的晕眩,甚至——隐隐还开始有些反胃了起来。   君迁一怔,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试图装作仍在昏迷,但……有些事毕竟是藏不住的,身体的不适让她的气息在不自觉地泄露了出来,拎着她的人顿时就是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随即就将她放了下来,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么快就醒了?”   按他点穴的手法的力道,应当还有一刻钟才会清醒——看来这小丫头倒确实是不简单。   君迁的武功不算太好,但点穴截脉素来是万花谷最擅长的本事,虽然到底是没能来得及将穴道彻底移开,但终归还是有了些准备、将这昏睡的时间生生缩短了一大半。终于被放了下来的君迁立时就是捂着胸口一阵咳嗽干呕,过了好半天才似乎是渐渐开始平复了下来,一张精致的眉眼已是一片苍白。   君迁忽地脸色一变,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就去探自己的脉——自她一个月前突破以后,先前为救叶孤城留下的后遗症就已经基本恢复,没道理只是被人拎着走了一路反应就大成这样,除非……   君迁摸着自己的脉,脸色一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但这复杂也只是在她的脸上一晃而过,只是瞬间的工夫,她的脸色就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和平静,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抬起头看向这个将自己掳出来了的人——   是个穿黑衣的男人,看起来约莫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五官俊美,乍一眼看去,竟似是隐隐有些熟悉。   君迁本身也是常穿黑衣,但如果说万花谷的墨袍给人的感觉是沉稳儒雅,那么……这个人身上的黑色,给人的感觉就是——邪气和高深莫测,尤其是再配上他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像雾一样的眼睛,更让人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喜是怒、又或者在想些是什么。   先前在屋里时感觉到的危险感,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但君迁却并没有太过担心——这种危险感,是因为这个人本身的气质使然,但在他的身上,并没有杀意。   至少,目前为止,他还并不想杀自己——事实上,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命,也不会点了自己的睡穴将自己带出来了。   君迁不动声色地运功平复自己的内息,一边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身体这么差?”男人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微微有些不愉,伸手就要去探上君迁的手腕。   君迁皱了皱眉,本能地就要反抗,但那人出手实在是太快,弹指间就已经将君迁的手格开,轻而易举地按上了她的手腕,却随即就是一怔,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你怀孕了?”   通常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是懂些医术的,君迁也没有隐瞒,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刚才她摸了自己的脉,意外地发现居然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因为日子尚短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所以先前一直都没有察觉,结果今天被这人拎着跑了一路,气息不稳,却终于是开始有了恶心反胃的症状——算一算时间,刚好是怀了一个月,大概就是刚出关的那天晚上、西门吹雪压着她说“我们生个孩子”那一次有的……   西门吹雪这未免也太……准了点吧?君迁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着,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简直早就已经是哭笑不得了,不过……就算眼前这个人身上没有杀气,君迁也不敢懈怠,绷紧了浑身上下的神经,一手已经按上了系在腰间的玉笛,盯着对面神色古怪、一言不发的男人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语气平静地问道:   “你是谁?”   男人这会儿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了,又回到了一开始那种高深莫测的神色,微一挑眉,那双如同山间浓雾一般的眼睛里竟是隐隐带着些玩味:   “你觉得……我是谁?”   君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眨了眨眼睛,淡淡道:“玉罗刹。”   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江南女子惯有的软糯,说出的话却十足是陈述的语气,不带半点疑问和不确定——陆小凤这回惹上的麻烦,归根结底,全都是从玉罗刹的死开始的,但……玉罗刹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放眼整个江湖,能有这么高深的功力、又是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人,除了玉罗刹又还能有谁?   果然,君迁这话一出,男人眼里立时就闪过几丝笑意,大大方方地点了头承认:“我就是。”   顿了顿,玉罗刹忽然又问:“你是西门吹雪的妻子?”   君迁同样大方地点了点头:“我是。”   玉罗刹的眼里忽然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这人的存在感和压迫力实在是太强,君迁被他看得多少有些不舒服,微微皱了皱眉,倒也不遮掩,开口便直接问道:“为什么带我出来?”   玉罗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是不答反问:“听说……你师承万花谷?”   君迁倒也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玉罗刹紧接着便又问了一句:   “万花谷是什么地方?”   语气里,竟是隐隐带了些好奇。   君迁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帘,语气淡淡:“万花谷乃是秦岭青岩中的一处幽谷,自唐时安史之乱后便衰败了,如今世人未曾耳闻也是常理。”   玉罗刹的眼里似乎是划过一分意外,再一次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后,忽然问道:“这一次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君迁略带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摸不清楚他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将自己点晕了带出来就只是为了问自己对罗刹牌这件事的看法?那这位威名远扬的魔教教主也未免实在是太过无聊了一些……君迁在心底腹诽着,却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垂眸认真地想了一想,半晌后,才终于又语气平静地开了口:   “这次的事很是蹊跷,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你的死而起,你一死,魔教立时就乱了,为了教主之位已是争夺得不可开交,但我却一直感到很奇怪——玉罗刹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那也不可能是玉罗刹了。”   君迁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对面黑衣的男人一眼,见他仍是一脸高深莫测、看不出喜怒的模样,也不介意,顿了顿之后,便神色自如地把话接了下去:   “也许之所以一直没有人怀疑,就是因为在这件事的一开始,你的儿子就死了——没有一个父亲会眼睁睁地任由自己的儿子去死,尤其是一个家大业大的父亲,总是希望后世子孙能够将家业传承下去的,除非他也已经死了再管不了这些,又或者……那个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银钩赌坊的故事她原先是看过的,虽说记忆也是一样模糊得不得了,但毕竟是早就有了戒心和准备的,想得自然比毫无所知的陆小凤稍多一些——虽然她刚才说的这些也只是她现在见了玉罗刹后才有了一个完整的猜想的,还没来得及一并告诉陆小凤。   玉罗刹忽然间就笑了起来——并不是先前的似笑非笑,也不是那种高深莫测,而是一种分外畅快的笑,似乎是心情极好的样子。君迁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耐心地等着他笑够了停下来,才又听见他问:   “你想不想要罗刹牌?”   “不想。”君迁几乎是立时就摇起了头,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了。   玉罗刹挑眉,似乎是有些意外:“难道你不想当魔教教主?”   君迁也笑了,神色沉静,淡淡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大夫罢了,当了教主又有何用?更何况……”   君迁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玉罗刹一眼:“还是一个属下各怀异心的教主。”   话音刚落,玉罗刹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就变了,竟似是比这极寒之地的温度更低,投射而来的目光更是如有实质,直直地剜在了墨袍女子的身上。   君迁不动声色地运功护住自己的小腹,然后再也没有了其他动作,只是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和玉罗刹对视着——离经易道的心法虽不锋锐,但若论中正平和、催发生机,却实在是当属第一,在玉罗刹的威压下,竟能让她应对得尚算从容——当然,玉罗刹也很明显并无意伤人。   这僵持的气氛不知究竟持续了多久,君迁只觉得已经有些分不清楚时间的长短,却忽然见站在对面的玉罗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大家等小包子已经等很久了,不要急,这不是来了么~君君的毒舌技能再一次LEVEL UP了╮(╯_╰)╭   玉罗刹已崩,求不要拍砖=口=   虽然真的很想写玉罗刹是君君的爹,但是……我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神展开的欲-望!虽然好多人都猜玉罗刹的儿子是西门吹雪,不过一直都还没有定论,但我觉得……如果庄主有这么一个老爹的话,一定会很欢乐的,于是就……咳咳……   ☆、对峙   第五十章   对峙   君迁觉得很疑惑,玉罗刹特地劫了她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么几句没什么实质性意义的话?那这位西方魔教的教主未免也太过无聊了些,很明显他就是另有打算的,但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吧?不就是戳了下他的痛脚么?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他更应该不会放过自己才是啊……君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疑惑地思考着,却忽然觉得腰后一紧,已经再一次被人提了起来。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人的对手,君迁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挣扎,就这么任由他拎着自己原路返回。   不过出乎意料地,比起出来的时候,这一次玉罗刹的速度似乎是放慢了不少,连提着自己的动作似乎也有意无意地放轻了力道?   君迁不动声色地压下自己心里的种种疑惑,安安分分地任由他拎着自己送回去,但……事情却到底不是这么顺利就能结束的——君迁看着玉罗刹突然停下的脚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看向不远处的那几道身影。   雾气有些重,那几道人影离自己虽不算太远,但五官还是有些模糊,不过对于君迁来说,即使是这样也已经足够她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了——   那道白衣如雪、清冷锋锐的身影,除了西门吹雪又还能有谁?别说是像现在这样看到了身形和模糊的五官,即便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君迁也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那个人,就是他。   有这种直觉的人似乎并不只是君迁一个人,那头西门吹雪也似是若有所觉,侧过头来往这里看了一眼,但也许是因为君迁和玉罗刹这时候都站在树后、雾又浓,并没有能分辨出人影来,西门吹雪定定地盯着树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随即便又回过了头去。   那头除了西门吹雪之外还站着三个人,那个格外眼熟的必然是陆小凤,至于另外两个……身形略有些干瘦,看起来像是年纪不小,君迁估摸着大概是先前陆小凤说过的西方魔教的护法、“岁寒三友”的其中两个,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玉罗刹。   玉罗没有说话,刹只是挑了挑眉,看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好在君迁也没那个心思去猜他的想法,注意力很快就又回到了西门吹雪几人的身上——这个距离对君迁来说稍有些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君迁忍不住微微皱起了没,但几乎是就在下一刻,她只觉得周围的气息和温度陡然一变——   西门吹雪的剑仍在鞘中,但那股剑气的凌厉和压迫感却让人觉得……这天地间,到处都是他的剑。   西门吹雪的剑,无处不在,无人可挡。   君迁忽然间笑了起来,在这样肃杀而凌厉的气氛下,她笑了起来,带着欣喜和温柔,定定地看着不远处那道白衣的身影——他的剑,精进了,突破了,但他还是西门吹雪,是剑神,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有情感的人。   玉罗刹略有些诧异的侧过头看了君迁一眼,眼里划过几道意味不明的光。   那头不知道究竟是说了些什么,那两个老头忽然就同时拔剑攻向了西门吹血,但西门吹雪的剑仍旧还是没有出鞘——似乎自从和叶孤城一战之后,除了平日里练剑,西门吹雪就再也没有拔剑和人交过手了?   君迁几乎是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西门吹雪的动作,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两个老头的剑就已经直直地刺进了他们自己的胸口——君迁几乎有一种错觉,好像在他们拔剑出鞘的那一刻,他们的剑就已不再是自己的剑,而是西门吹雪的剑。   两道人影缓缓地倒下了,君迁尚还沉浸在西门吹雪先前的剑招里有些反应不过来,忽然听见身边的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里竟似乎是带着几分愉悦,紧接着就是颈侧和脑后的位置忽地一麻、浑身一阵失重——她再一次被玉罗刹点了穴道拎了起来。   雾越来越浓,陆小凤看着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的孤松和枯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正打算招呼西门吹雪回去,却见西门吹雪忽然神色一凛,转过了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浓雾。   雾气之中,渐渐有一条人影显露出来,那条人影很淡,淡得仿佛比这雾气更加难以捉摸,陆小凤脸上那种随意的笑却是渐渐地收敛了下去,浑身的肌肉也在一瞬间绷紧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身影——这个人身上的压迫感,连他都无法忽视。   人影渐渐地近了,也渐渐地变得清晰了起来,陆小凤能感觉到西门吹雪身上一瞬间变得凌厉肃杀起来的气息,那种气息,甚至比先前和孤松枯竹动手时更甚——事实上,连陆小凤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变了脸色。   因为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人,他的手边,还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墨袍的女子——君迁在他手里!   “放开她。”西门吹雪的声音冷得几乎还要胜过着北方的冰天雪地。   玉罗刹挑了挑眉,居然就这么无视了西门吹雪的话转而看向了陆小凤,饶有兴致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   陆小凤侧过头看了眼已然就要到了爆发边缘的西门吹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盯着对面明显是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的君迁,见她似乎并未受伤,稍稍松了口气,看向对面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   “你认识我们?有什么话要说的话,不如……先放了这位夫人?西门吹雪对老婆可是宝贝得很。”   “宝贝得很啊……”玉罗刹似笑非笑地看了君迁一眼,直看得君迁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糟糕,下意识地加快了运功冲开穴道的速度,果然……很快就听见玉罗刹那意味不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啧,恰巧我对君姑娘也中意得很啊……”   话音刚落,西门吹雪周身原本就冷的气息顿时就温度更低了,君迁几乎能看见他周身纵横交错、如有实质的剑气,硬生生地避开了自己,直冲玉罗刹而去。   玉罗刹却只是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已经接近暴怒边缘、手已然按上剑柄、打算拔剑出鞘的西门吹雪,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视线直直地盯着他的剑。   自从和叶孤城一战之后,除了平日里练剑和擦剑,西门吹雪就再也没有拔剑出鞘过了,因为在这世上,除了叶孤城,已再也没有人值得他拔剑了——天地之间,一草一木无不是他的剑,除了叶孤城,又有谁还能值得他手中之剑出鞘?但……眼前这个人不同,他在他的身上,甚至也感觉到了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对他虽然并无影响,但他确实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西门吹雪修长好看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剑柄,神色冷漠却又凌厉锋锐,收紧五指,慢慢地加大了力道向外拔剑。   “阿雪,等一下!”软糯温柔的嗓音在这几乎要凝固的对峙中忽然响了起来。   西门吹雪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了过来,君迁对着他笑了笑,眼里透着一股安抚的意味,西门吹雪周身的剑气稍稍减弱了几分,但……看向玉罗刹的视线却还是沾满了杀气。   这一次倒真是轮到玉罗刹惊讶了——有了先前那次点穴的教训,玉罗刹这一次下手的时候特意又加重了力道,本以为这丫头虽然内力不错,但也没有强到能再次冲开穴道的程度,谁知道,她似乎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能干不少……   “你是怎么冲开穴道的?”玉罗刹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若论点穴截脉,这世上还没有能强过我万花谷的!”君迁微微扬起脸,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自负——事实上,君迁从来也都是一个很骄傲很自负的人。   玉罗刹挑了挑眉,眼里划过几分兴味,正要开口再添一把火,忽然就听见身侧的女子低低地“哼”了一声,脆生生地道:   “阿雪,你别听玉教主开玩笑了。这会儿看见手下人个个心怀异心,玉教主难免就觉得被打脸了没面子,心情自然不太好,说话也就冲了些,你们就理解一下,人家玉教主毕竟是前辈么。”   “噗……”君迁的话音刚落,陆小凤就已经克制不住地大声笑了起来,对面那个原本高深莫测的人好像也在一下子变得有趣好笑了起来似的,简直就快要笑得前仰后合——君迁的言下之意,就是人家被打脸了后便恼羞成怒,所以故意找茬来掩饰自己丢的面子,但他毕竟是年纪大了,你们也就别和个老人家一般见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硬生生地就被她掰成了一出闹剧。陆小凤摸着胡子好笑地看着一脸笑意盈盈的君迁和脸色铁青的男人——又说人老了,又说他丢脸,看来这次被劫,小迁确实是被惹毛了,毒舌程度更胜从前,简直就是生生地往人家的心口上捅了一刀啊!   笑的人不只是陆小凤,就连浑身气息冰冷的西门吹雪,听着妻子这极具个人特色的一顿毒舌,眼里也忍不住闪过了几分笑意,只是——那人按在君迁肩膀上的手着实是碍眼得很。西门吹雪微微移开视线,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冷冷道:   “你就是玉罗刹?”   玉罗刹被君迁刚才那一番话气得脸色铁青,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了,一听西门吹雪那冷得快要结冰的声音,心里更气,简直就恨不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   “我是你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以后玉教主一定会被君君捅刀捅得浑身是血   话说……这篇文已经接近尾声了,大概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就会完结了,完结了之后会开定制~   下篇文还是剑三+陆小凤,不过不是游戏穿,女主是花间+天工,男主是花满楼,技术宅什么的我最喜欢了!但是文名和女主名字还木有想好,起名无力好纠结QAQ求拯救!!   ☆、紧张   第五十一章   紧张   玉罗刹的话音刚落,立时就是一阵鸦雀无声,随即就是“铮”地一声轻鸣——西门吹雪的剑出鞘了。   玉罗刹周身原本有些暴躁的气息立时一变,一瞬间就变得冷厉凝重起来。   陆小凤眼明手快地拉了君迁一把,将她护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看着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的交手。   若真的论起功力来,西门吹雪其实还是要稍逊一筹的,但此时的局面一时之间却有些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输就是死,而人一旦不给自己留下退路、抱着这样决绝的念头拔剑出鞘,总是会爆发出深藏的潜能,实在是很难有人能在短时间内干脆地胜过他的,更何况……玉罗刹当然也不希望他死。   清楚西门吹雪一时半会儿之间不会有事,君迁心下稍安,微微蹙起了眉头,开始琢磨起玉罗刹先前的那句话来——“我是你老子!”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一句羞辱人的气话,但……以她先前和玉罗刹那一段对答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冲动暴躁之下会骂脏话的人,虽然君迁对他着实是没什么好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玉教主行事言谈之间,还是颇有风度教养的,那么……这句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先前她猜测死的那个玉天宝并不是他的儿子,他虽没有直接承认,却是大笑了起来,显然就是默认了,那么……君迁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只觉得事情已经越来越神展开了——   莫非西门吹雪真的是玉罗刹的儿子?   君迁想着,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盯着两人打量了一遍,脸色越是越来越古怪——难怪她一开始看见玉罗刹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脸有些眼熟,现在这么一比较,果真是和西门吹雪有些相似,只是先前因为这两人身上的气质实在是太过迥异没有发现罢了。   “小迁,”沉默了半天的陆小凤忽然开了口,声音居然破天荒地有些抖,“玉罗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君迁侧过头看他,就见陆小凤正瞪大了一双眼睛,满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显然是也和君迁一样看出了西门吹雪五官之间和玉罗刹的相似之处,但他毕竟不知道玉天宝并非玉罗刹的儿子,相比起君迁,自然更加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置信。   君迁摸了摸鼻子,干咳两声,脸色有些痛苦地扭过头去,对这些糟心事简直就恨不得眼不见为净,声音闷闷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问他们去。”   陆小凤只觉得心里的好奇像是猫爪子一般挠得整颗心都痒了,可看了眼很明显什么都不想管的君迁,又回过头去看着还在打得不可开交的西门吹雪和玉罗刹,到底还是识相地乖乖闭上了嘴。   但陆小凤是难得安分了,有的人却实在是片刻也安生不了——大概是被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和眼底的漠然给刺激到了,堂堂一教之主的玉罗刹居然就这么铁青着一张脸,毫无形象地嚷嚷开了:   “万梅山庄本就是我的产业,管家陈和也是原本就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你出生第七天,我就将你交给陈和带去了万梅山庄抚养,你要是不信,只管回去问他!”   去过万梅山庄的人并不多,至于还能注意到管家叫什么名字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毕竟,就算是西门吹雪,平时也是尊称他一声“陈伯”的,几乎没有人叫他的名字。再加上认识这么多年,西门吹雪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人父母,君迁听到这里,心中已是信了大半,抬起头,看向仍然剑招凌厉、对玉罗刹的话仿若未闻的西门吹雪,只觉得无比头疼,但又担心这两人始终僵持不下、恐怕又要横生枝节,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轻声道:   “阿雪,我有些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话音刚落,玉罗刹和西门吹雪两人已是同时收势,君迁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人就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见他伸手探向自己的手腕、眼里微有担忧,君迁也不说话,顺从地伸了手,却是抿着唇微有笑意。   “怎么样?”玉罗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那双如同浓雾一般的眼睛里居然也隐隐泛出了几分紧张,“是不是刚才受了剑气的刺激,动了胎气?”   “什么?”陆小凤顿时就是一愣,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刚才说……动了什么?”   回答他的,是玉罗刹一个嫌弃的白眼——丢完这个白眼,玉罗刹就立时又巴巴地凑过去看那夫妻俩,但……在这种时候,无论是君迁还是西门吹雪,却也都早已没有了那个心思去理会别人。   西门吹雪修长好看的手指还搭在君迁的手腕上没有拿开,素来没有什么情绪的眼里,此刻却是渐渐掀起了波澜,几乎是带上了些难以置信地又确认了一次脉象,而后视线一点一点下滑,最终停留在了女子的小腹处,握着她手腕的手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却到底还是慢慢地松开手,覆上了她的小腹,动作轻柔地简直不可思议。   君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西门吹雪——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西门吹雪总是体贴而温柔,但也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竟似是带着……紧张。   原来剑神也是会紧张的吗?君迁终于忍不住轻声地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是剑神,但,他也是一个普通的丈夫,一个……父亲。   西门吹雪笑了起来——他的笑,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看起来显得格外温暖和柔情。   “我们回去。”他的声音依旧淡淡,但任是谁都能听出他话里带着的愉悦和温暖。   君迁笑着点了点头,任由他用狐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打横抱了起来,施展了轻功转身就走。   君迁在他胸口蹭了蹭,安安心心地靠在他的怀里,身后有陆小凤和玉罗刹不满的抱怨声随着风隐隐约约地传来:   “走也不说一声,西门吹雪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等等我啊喂!”   “西门吹雪你个目无尊长的不肖子!”   ……   西门吹雪虽是先走,但玉罗刹和陆小凤的轻功都是顶尖,再加上西门吹雪担心怀孕了的妻子守到颠簸,刻意放慢了速度,几人回到屋子的时候只是前后脚。   冰屋的门开的不大,只能一个人通过,陆小凤自然是没什么可客气的,熟门熟路地就跟着西门吹雪进了门,玉罗刹落在了最后,等陆小凤进了门正要跟上,却忽然听见砰的一声——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退了半步,这突然关上的门险些就要夹到了他的鼻子!   听着碰了一鼻子灰的玉罗刹在门外气急败坏地大骂“不孝子”,君迁有些好笑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就听见西门吹雪淡淡道:   “明日回庄,好好养胎。”   ……   精致的马车果然在第二天一早就驶出了“老屋”,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马车的车厢舒适宽敞,哪怕是要坐下五六个人也绝对是绰绰有余,君迁有些懒洋洋地靠在西门吹雪的怀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丈夫温暖的怀抱,一抬眼就看见本该在认真看书的小徒弟不知为什么竟走了神,偷偷摸摸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顿时就是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问:   “小应是喜欢师弟还是师妹?”   “我……”走神被抓包的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可看着自家师父笑意盈盈的眉眼,还是忍不住老老实实地答道,“喜欢……师妹。”   “师妹啊?”君迁微微眯起了眼睛,回过头去看西门吹雪,“阿雪,那你呢?”   西门吹雪拢了拢她披在身上的狐裘,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神色是少见的温和:“无妨,都是我的孩子。”   倚在一边的陆小凤半仰头灌下一口酒,看着那头暖意融融的“三口之家”,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神色间半是高兴,半是戏谑。   马车里气氛正好,却忽然间车帘一动,一阵寒风倒灌进来,再一眨眼的工夫,陆小凤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黑衣的男人,拎起一旁的酒壶,毫不客气地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说走就走,还有没有把你老子放在眼里?简直混账!”   西门吹雪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把君迁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替她挡去那一阵寒风,手按上了放在身侧的剑柄,顿了顿后却到底还是没有出手,只是低下头一门心思看着妻子,像是对男人的气急败坏浑然不觉——很显然马车上不是个适合动手的地方,一个不慎说不定还会伤到君迁,只能当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西门吹雪的无视立时就把玉罗刹气得又是脸色铁青,但他似乎是知道西门吹雪的脾气一向不好,到底还是把心头的不满强压了下来,臭着一张脸道:   “跟我回去继承魔教!”   西门吹雪连眼皮都没有抬,摸了摸君迁的头发,淡淡道:“冷不冷?”   玉罗刹的脸色顿时就更黑了,眼看着就要到了爆发的边缘,君迁笑着对着西门吹雪摇了摇头,然后眨了眨眼睛,满脸的无辜和茫然:   “阿雪,你说,有的人连下属都乱糟糟地管不好,怎么会有人傻得愿意去接这个烂摊子呢?”   话音刚落,车厢里立时就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咔擦”声——玉罗刹手里的杯子,硬生生地被捏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几章的内容是这样的——《玉罗刹:我家的熊孩子和凶残的儿媳妇!》、《论孕妇的凶残程度》、《妻奴是怎样养成的》233333333   话说,下篇文的文名和文案打算这样写,大家看看肿么样,不行的话我再改改- -   [剑三+陆小凤]傍花随柳(PS:傍花随柳是万花的一个技能名~)   文案:陆小凤觉得他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只不过才一个月没去找花满楼而已,怎么一进百花楼就好像是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先不说各种各样的机关阵法差点没让他把命都丢了,这花盆上全自动的浇水系统是怎么回事?端茶送水看家护院的为什么还有机甲人?谁家用来传书的居然不是飞鸽而是木甲鸟!!   这还是原来那座温和无害的百花楼吗?简直岂有此理!!   陆小凤:花满楼,你给我出来!!!   花满楼:陆小凤,怎么了?   陆小凤:(哭着抱大腿)把你们家阿墨借我用用,也给我做几个机甲人端茶送水、看家护院吧!!!   柳墨归:(迷茫看花满楼)不是说陆小凤是个浪子,没有家吗?要机甲人看家……是看哪里?   陆小凤:……(哭着跑开了)   【特别鸣谢时与言妹纸提供的名字~也谢谢帮忙想名字的妹纸们,群MUA~】   ☆、动怒   第五十二章   动怒   西门吹雪素来都有些洁癖,总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这一次君迁怀了孕,他更是再也不放心在外面多停留片刻,从庄里出发到老屋用了七天,回去的时候却是整整缩短了一天半的时间——如果不是考虑到君迁怀了孕需要充足的休息,恐怕这个时间至少还要缩短一两天。   君迁靠在床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侧过头看向正站在床边脱衣服准备上床休息的西门吹雪,眼里微有些担忧。   西门吹雪这几天的心情并不是太好——或者说,虽然自己的怀孕让他很是惊喜,但……他却始终还有着别的心事,即使他还是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和情绪波动,但君迁还是能准确地感觉到。   是因为玉罗刹吧?君迁抿了抿唇,无声地叹了口气。   算算日子,现在已经是十二月的下旬,没几天就要过年了,陆小凤说是个四海为家的浪子,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根本就没有家,自然也就没皮没脸地跟着回了万梅山庄一起过年,君迁和西门吹雪对此自然是不觉得意外,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玉罗刹也跟着来了,而且,他们亲眼看见山庄的管家陈伯跪在玉罗刹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老爷”。   玉罗刹那日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君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却忽然被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包裹住,按在眉心的手也被一个宽大温暖的掌心覆住,不轻不重地替她揉着眉心,男人素来清冷的声音里竟是带上了几分温和和紧张:   “不舒服?”   “不,没有事,”君迁摇了摇头,挪了挪身子在西门吹雪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轻轻地地喟叹了一声,“我很好,孩子也很健康,不要担心。”   西门吹雪低低地应了一声,撤开揉着她眉心的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顿了顿,掌心忽然渐渐下滑,最终停在了她的小腹处——起初似乎是微微有些犹豫,片刻后却到底是小心地将掌心覆了上去。   小腹处的温暖让君迁忍不住逸出一声舒适的叹息,蹭了蹭他的胸口,将自己的掌心也覆上了他的。   西门吹雪脸上的神色越发地温和了起来,温暖的掌心轻轻地摩挲着妻子的小腹——一个多月的身孕还没有显怀,君迁的腰身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细,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里,有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与他血脉相连。   君迁被他的手蹭得微有些痒,忍不住又往他怀里缩了缩,仰起头,就见西门吹雪正看着自己的小腹有些出神,暗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阿雪,你是不是……很介意玉罗刹的事?”   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孩子,让他想起了自己从来没有父母陪伴的童年?   即便是剑神西门吹雪,十几二十年前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小孩子罢了,再有武学天赋、再老成、再了不起,也绝没有一个孩子是不希望得到父母和家人的关爱的。   西门吹雪之所以走上这条寂寞的剑道,除了天意和天赋使然,是不是……也因为自幼就孤独寂寞呢?   君迁不知道,就连西门吹雪自己也不知道。但如今回忆从前早已没有什么意义,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西门吹雪也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   “我与他……从无关系,万梅山庄也已是你的,无需介怀。”   这意思——就是不打算认玉罗刹了?倒确实是西门吹雪一贯的作风……君迁想起玉罗刹暴躁得直跳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玉罗刹这几天看来是被自己和西门吹雪气得够呛了。   其实君迁也很明白,西门吹雪的无视先不论,自己如今之所以能够这么肆无忌惮地毒舌嘲讽着玉罗刹,也不过就是仗着他不敢、或者是不想动自己罢了。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好脾气地一味容忍着自己,也许是因为他希望说动西门吹雪跟他回魔教,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怀着他的“孙子”……但不管怎么说,反正君迁也不觉得自己哪里过分了——你有本事耍威风,当年怎么没本事自己养孩子啊?本来就是他理亏,凭什么要求西门吹雪和自己给他好脸色看?   “莫要胡思乱想。”西门吹雪回过神来,一眼就看见了妻子嘴角那抹狡黠的弧度,眼里立时就划过了几分无奈,但连日来稍有些凝重沉闷的心情在这抹笑意下却似乎是莫名地轻快了不少,想起这几天来君迁对着玉罗刹毫不客气地一桶桶嘲讽,素来清冷的男人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低下头在妻子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低声道,“早些休息吧。”   君迁乖巧地应了一声,任由西门吹雪扶着她躺下,然后弹指灭了灯。君迁往他怀里蹭了蹭,借着月光看他——也许是因为月光的渲染,让他素来清冷锋锐的五官看起来竟是异常的柔和,君迁弯了弯嘴角,仰起头就吻了上去:   “阿雪,你说会教导我们的孩子的,可别忘记了。”   ——玉罗刹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过没关系,西门吹雪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嗯,”西门吹雪拥住她,小心地护住她的腹部,温和地回应着她的吻,“不会忘记。”   ……   虽然西门吹雪总是面瘫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君迁还是能敏感地发现,自从自己怀孕开始,他好像就总是有些紧张,除了练剑,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丈夫能这么关心自己和孩子,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觉得高兴的,但……西门吹雪这有些过度紧张的反应还是让君迁有些哭笑不得。   事实上,因为自幼习武的缘故,君迁的身体很好,再加上她和西门吹雪本身的医术都相当好,这个孩子怀得实在是再健康不过了,君迁甚至连寻常孕妇都会有的孕吐都少有,反倒是胃口比平日里好了不少——但西门吹雪还是不放心。   君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趁着西门吹雪早起去练剑了,赶紧一个人起了床去院子里逛逛——自从君迁怀孕,西门吹雪怕吵到她休息,练剑的地方就已经换成了一个偏僻的院子了。   “夫人,是不是要用早饭?”棠胭跟在她的身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在院里的石桌边坐了下来,忙不迭地问道。   “先取些糕点来垫垫肚子,一会儿等阿雪练完剑一起吃吧。”见时辰尚早,君迁略一沉吟,还是摇了摇头。   棠胭应了一声,不放心君迁一个人在这,本想再叫个丫鬟来传个话,却被君迁一脸无奈地挥手打发走了——能不无奈吗?自从她怀了孕,好像整个山庄上下都当她是一个脆弱的易碎品,走到哪都不放心。君迁并不喜欢这样的“呵护”,但又明白大家都是好心,到底还是不忍心拂了大家的好意。   糕点和茶很快就端了上了,君迁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小地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都是桂花的甜香味,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不少,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正要端起茶喝一口,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一眨眼的工夫,对面的凳子上已经坐了一个黑衣的男人。   他就只是这么坐着,并不开口说话,君迁也懒得理他,只当不知道,继续专注地吃着手里的桂花糕,一直到她吃完了一块准备伸手去拿第二块的时候,玉罗刹这才开了口——这几日来玉罗刹给人的印象总是大呼小叫、脾气暴躁,但这一次……他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几乎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但这样的平淡反倒让他显得更加高深莫测了起来,好像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是那个真正的魔教教主。   “如果你是我,你就会知道,如果一个人到了我这种地位,是绝对没有办法管教自己的孩子的。”玉罗刹道,“为我生孩子的那个女人,在她生产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假如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是西方魔教未来的教主,有没有父母的管教,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会不会愿意这样的人来继承你的事业?”   君迁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摇了摇头。   玉罗刹似乎是淡淡地笑了起来:“既然你也同意我的看法,就该知道,所以我的孩子一出生,就不能是我的孩子。”   “错,”君迁继续摇头,放下了杯子,“我摇头不是因为认同你的看法、不愿意这样的人来继承事业,而是因为——我觉得你错了。”   玉罗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偏偏君迁还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直视着他那双如同浓雾一般的眼睛,有些嘲讽的轻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   “这些,不过都是你的借口罢了。”   这一天明明没有风,可君迁的话音刚落,却好像一瞬间就起风了——君迁的发丝被风吹得微扬,连衣袖也似乎是开始动了起来,但地上的落叶却还是安安静静地停留在原地,像是根本就没有被风吹拂到一般。   君迁伸手将自己微乱的鬓发捋到耳后,运功护住自己的腹部,然后抬起头来看向这股风的来源——玉罗刹漠然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冷冷道:   “是什么让你觉得……怀了西门吹雪的孩子,我就不会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公公终于恼羞成怒要发飙了,但是……玉爹爹一定是还没有深刻地体会到你的儿媳妇究竟是有多凶残,所以才会这么容易暴躁- -默默地点根蜡烛。   昨天大家都说新文的文名和文案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妹纸们问什么时候开新文……话说本来是打算这篇文快完结的时候就开的,不过昨天实体的编辑过来戳我改出版的稿子,然后我还有一篇现言已经断更快一个月了,想了想实在是没有时间,所以还是等这篇文完结了之后开七童的新文吧,一完结就开!   PS:这篇文的定制封面已经做好了,就在文案上,大家可以看一看哟~   ☆、公道   第五十三章   公道   哟,这是终于生气发飙了?可西门吹雪都没有生气,他玉罗刹又凭什么摆脸色耍脾气?君迁挑了挑眉,嗤笑了一声,淡淡道:   “玉教主太抬举我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觉得过,毕竟……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养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风,一瞬间就吹得更厉害了。   “你在故意激我?”玉罗刹的声音很冷——这种冷,和西门吹雪那种单纯的清冷漠然不同,显得更加邪气和高深莫测。   君迁笑了笑,伸手又拿了一块桂花糕,慢条斯理地吃着,动作优雅从容得完全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嘴里吐出的话却与她温柔娴静的形象完全不同,没有半点客气:   “论功力,你无疑还在西门吹雪之上,但若以性命相搏,死的那个未必就是他;若你也用剑,那就绝不会是他的对手。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玉罗刹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回答——事实上君迁也完全没指望他能回答,只是顿了顿后,便自顾自地把话接了下去:   “因为你不诚——你心中有垢,所以永远也比不上西门吹雪。”   “你说到了你这样的地位,是绝对没有办法管教孩子的,所以只能将他送出去,这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管教一个孩子需要多少时间?管教一个像西门吹雪这样老成懂事的孩子又需要多少时间和心思?所有需要的一切,不过就是不经意间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罢了——而你,玉教主,”   君迁抬起头看向对面黑衣的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毫不遮掩的嘲讽,“说了那么多,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来掩盖你不敢自己教孩子的事实罢了。你不敢教孩子,因为你怕教不好——说白了,就是你不敢承担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那你现在又凭什么厚着脸皮来认孩子?”   玉罗刹永远都不会明白,父母的忽视和抛弃,对孩子来说究竟是多么巨大的痛苦和伤害——穿越前,她就是这样度过了一个人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所以她懂,所以她也无法想象,小时候的西门吹雪,是怎样一个人寂寞地挥着剑、怎样一点一点地变得孤僻和清冷——即便她觉得现在的西门吹雪也很好,可只要一想起这些,她还是会觉得……心疼。   现在,西门吹雪经过了那么多的艰难,在生死之间徘徊了那么多次,才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从未尽过半点责任的“父亲”想要相认,凭什么?   玉罗刹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结了冰,君迁感觉着周围越来越阴冷的气息,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神色却忽然间慢慢变得温柔了起来,声音也轻得犹如在喃喃自语:   “你想要一个出色的继承人,所以不敢自己养孩子,可是……凭什么就这样决定了孩子的未来?我的医术不错,阿雪的剑术高绝,可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子平安健康,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哪怕既不学医也不学武,只做一个普通人——只要是他自己的选择、问心无愧,怎么样都没有关系,我和阿雪都会陪着他,支持他,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阿雪根本就不稀罕什么西方魔教,你又有什么资格逼他继承?”   “万梅山庄本是你的产业,你若想要,我马上就如数奉还,但至于其他的——”君迁笑了笑,语气却是少见的冰冷和不客气,“抱歉,我想阿雪并不欠你什么。马上就要过年了,希望玉教主高抬贵手,让我们过一个愉快的新年——”   最后那几个字,君迁盯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请、不、要、再、做、纠、缠,因为真的——很、难、看。”   “哦对了,”君迁顿了顿,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笑了起来,“我真庆幸,阿雪一点都不像你。”   女子软糯轻柔的嗓音刚落,院子里立时就是一阵凝重的静默,棠胭守在君迁身边,想要去找西门吹雪来护着君迁,却被玉罗刹身上那种骇人的气势吓得微微发抖,像是被定住了身一般根本迈不开步子,紧张得连眼眶都已经泛红。   君迁却似乎仍是毫无所觉,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伸手去拿第三块桂花糕,就在这时,却忽然只觉得浑身一轻,那种压迫感一瞬间消失不见——原本坐在对面的男人已然没了踪影。   “怎么起来了?”   熟悉的清冷嗓音自身后响起,君迁笑了笑,伸了个懒腰,顺势向后一倒,不偏不倚正倒进了那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肩膀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按住,小心地拥进了怀里。君迁眯着眼睛蹭了蹭,心满意足地地喟叹了一声。   西门吹雪搂住她,侧过头看向眼眶微红的棠胭,忍不住微微皱眉:“玉罗刹来过了?”   棠胭忙不迭地点头,一脸的心有余悸和后怕:“庄主,您可一定要要护着夫人啊!刚才……”   “棠胭,”君迁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没事的,你去将早饭端过来吧。”   “夫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西门吹雪摸了摸君迁的头,淡淡地吩咐道,看着棠胭一脸担忧地退下去端早饭,想起来时见到的那条一闪而逝的黑影,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君迁的脑袋,再一次叮嘱道,“不要再去招惹他,很危险。”   “我才没那么好欺负呢!”君迁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眯着眼睛,活脱脱就是一只炸了毛的猫,“阿雪不怕,我替你讨回公道呢!让他当年不负责任,哼!”   “嗯,我不怕,”西门吹雪终于忍不住失笑,只觉得怀里娇小的妻子越发可爱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拥得更紧,“谢谢。”   他不需要怜悯与同情,但他的妻子在心疼他——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君迁眯着眼睛在他怀里蹭了蹭,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已经空了的小瓶子放回衣袖中,嘴角勾起的弧度满是幸灾乐祸。   当天晚上,玉罗刹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只觉得浑身奇痒无比,立时起身运功逼毒却发现毫无用处——很显然,这并不是毒,所以任他功力深不可测、几乎百毒不侵也没有用。玉罗刹的脑中忽然闪过早晨时君迁那宽大的墨色衣袖,忍不住低咒了一声——光看她长得柔弱,又是牙尖嘴利,居然让人无意间就忽视了她那一手真功夫,再加上被她那一通话气得够呛,竟没有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也难怪,西门吹雪的妻子,又怎么可能只会动动嘴皮子?   玉罗刹盘腿坐好,只能咬着牙用打坐来勉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已是满头的薄汗,而万梅山庄主院的卧房里,君迁枕着西门吹雪的手臂、靠在他的怀里,微微勾起了嘴角——那可不是普通的痒粉,玉教主,花了整整三天特地特地为你调制的礼物,不知您可喜欢?   ……   玉罗刹是在两天后的早晨离开的,走之前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再一次趁着西门吹雪去练剑的时候单独见了君迁。   君迁这几日开始慢慢变得嗜睡了起来,这会儿才刚睡醒,趴在桌边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只当对面的人不存在。玉罗刹好像也难得地没有生气,淡淡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你说不管你的孩子选择做什么,你都会支持,如果将来你的孩子愿意继承魔教呢?”   君迁原本慵懒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一双素来狡黠的眸子里竟透出了几分凌厉来,直直地看向玉罗刹,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同样语气淡淡地道:“只要是他自愿的选择,我不会阻止。”   玉罗刹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再也没有别的话,转身就走。君迁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只觉得更困了,回了床上抱着被子继续补眠,不多时就被人扶起来靠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君迁蹭了蹭他的胸口,心满意足地叹息了一声。   几个时辰后君迁午睡刚醒,就有下人一脸惊愕地过来禀报,说是原本想去玉罗刹住的那个院子洒扫,可刚才一去,却发现玉罗刹不见了踪影,院子里的屋子更是竟被毁了大半。   不知道玉罗刹这是因为被下药了气的呢,还是觉得吃了亏所以要讨回来?君迁挥了挥手示意那人下去、过几天找人将院子修缮一番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西门吹雪恰在这时候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妻子撑着下巴抬起了头,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语气是近来少见的轻快:   “阿雪,我替你报仇啦!碍眼的人灰溜溜地走了,我们可以过个好年呢!”   西门吹雪忍不住摇头失笑,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   作者有话要说:毒舌技能已经MAX了,庄主表示老婆真能干!   ☆、别扭   第五十四章   别扭   自从玉罗刹离开之后,整个山庄的气氛都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君迁虽说是女主人,不过有孕在身,整个万梅山庄上下都不敢让她操劳,管家陈伯一手操持着年货的置办和庄里新年的打扫,君迁每天的任务除了吃就是休息——闲适的日子过起来似乎总是飞快,好像只是一转眼的工夫,时间就已经到了正月。   万梅山庄的这一个年过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闹,不只是因为今年有了女主人,也因为多了两个活泼热闹的客人——陆小凤是一早就没皮没脸地跟来了,到了除夕的时候,居然连司空摘星都来了!   司空摘星大概是追着陆小凤来的,一蹿进来就抢了陆小凤手上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一大口。陆小凤气得直跳脚,明明桌上还有酒,他非要飞身追上去抢回司空摘星手里的那一壶。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轻功本就在伯仲之间,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君迁就只看见两道身影在厅里飞快地蹿来蹿去,上一秒还在房梁上呢,下一刻就已经到了窗口,一个喊着“猴精”一个嚷着“陆小鸡”,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楚应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满脸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道身影看——这两个月来,少年的身量似是稍稍长高了一些,身体不再像从前那般瘦弱,脸上开始泛起健康的红晕,就连性子也似乎是比从前活泼了一些,虽然还是老成寡言,但至少也已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力和好奇心。   君迁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转头吩咐丫鬟去地窖里再取几坛酒来——原本九月份紫禁之战的时候君迁就说要请司空摘星喝酒了,只是后来又横生了许多枝节,这个许诺一直没有来得及践行,如今司空摘星既然来了,君迁自然是要请他喝个够。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一直闹了大半个晚上都还不消停,后来大概是实在喝多了,居然一起蹲在屋顶上晃晃悠悠地唱起歌来,那声音,简直是堪比鬼哭狼嚎,听得西门吹雪直皱眉,按在剑柄上的手蠢蠢欲动——君迁苦笑着一把按住他的手,撒着娇非要他抱自己回房休息,这才终于避免了除夕夜就见血的一场惨剧。   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向来就都闲不住,到了初五的时候,就各自收拾了东西,一边吵着嘴一边一起出了山庄,等到陆小凤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新年的最后一天——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了。   元宵节照例是有灯会的。君迁虽然并不爱热闹,可这毕竟是一年才只有一次的节日,再加上自从怀孕之后就整天待在山庄里养胎,实在是闷得慌,从这天一大早起床后就眼巴巴地看着西门吹雪,希望庄主大人“大发慈悲”,能“开恩”让她出去放个风,但……西门吹雪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   “灯会人多,你在家安心养胎,莫要伤到。”   “不会的!”君迁一听,顿时就急了,忙不迭地摇头,“不是还有你吗?怎么可能有人伤到我!”   西门吹雪的手顿了顿,慢慢地滑到了她的小腹上,男人的神色温和,语气却是无比的认真:“人多,会吵到他。”   君迁顿时就只能扶额,在心里又把玉罗刹骂了个狗血喷头——她现在深深地怀疑,玉罗刹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是不是给西门吹雪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以至于他对这个孩子的紧张程度简直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但不管怎么说,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西门吹雪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松口点头了,君迁也只得暂时偃旗息鼓,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是微微眯了起来。   君迁以前并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怀孕了之后却开始变得嗜睡,于是饭后的一个时辰就成了固定的午睡时间。   吃过饭,西门吹雪陪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消消食,然后就扶着她回了房间,体贴地替她脱去了外袍、扶着她躺好,又仔细地替她掖好了被子,这才准备离开,结果才刚转身呢——衣袖就被拉住了。   西门吹雪回过头看她,微有些疑惑。   君迁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嗓音格外软糯:“阿雪,陪我……”   西门吹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到底还是坐回到了床头,脱了外衣躺了进去——西门吹雪才刚一躺下,君迁就已经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   西门吹雪小心地护住她的肚子,将撒娇的妻子搂进怀里,素来清冷的声音里也是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暖意,低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君迁笑吟吟地摇着头,一双眼睛弯得都快要眯了起来,“阿雪,我只是觉得……你真好!”   西门吹雪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摸着她头发的动作越发温柔了起来:“睡吧。”   君迁很是应景地掩着口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却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不安分地用手指戳着他触感结实的胸口,眼看着男人的眼神越来越柔和,似乎是也隐隐有了些睡意,君迁的眼珠转了转,像是在不经意间随口道:   “阿雪,我们晚上去看灯会吧?”   西门吹雪原本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里立时划过一道了然,有些好笑地在心底暗叹了一声,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妻子的背,淡淡道:“让陈伯叫人在家里多挂些花灯便是。”   “那怎么能一样呢!”君迁立时就瞪大了眼睛,鼓着腮帮子愤愤地反驳,却在看见西门吹雪一瞬间变得清明起来的眼睛时一下子就懊悔了起来——好不容易趁他困的时候试着忽悠一下,等到他清醒了,她哪里还有机会?   “听话。”西门吹雪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   君迁的眼珠转了转,立时就又凑了上去,仰头主动吻上了男人的唇,声音里满是撒娇和讨好,语气甜得几乎能滴出蜜来:   “阿雪,去吧阿雪!我想看嘛……”   西门吹雪很是愉悦地享受着妻子这个主动而甜蜜的吻,可态度却仍是坚决得没有半点动摇:“安心在庄里养胎。”   “夫君……”君迁不肯放弃,继续蹭他,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撩起了他衣服的下摆,顺着他的腰线一路往上摸。   西门吹雪按住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抽出来,依旧是语气淡淡:   “听话。”   自己都已经这么撒娇卖乖了,甚至还不惜牺牲自己的色-相,结果这人居然还是这么不解风情不肯松口,君迁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上不上来,一下子就急了,揪住他的衣领、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问:   “说!去不去!”   西门吹雪好脾气地任由她蹂躏着自己的衣服,伸了手想去给她顺毛:“明年一定陪你去看灯……”   “不去拉倒!我!睡!觉!”还没等他说完,君迁就已经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松开他的衣服,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就面对着床里侧的墙愤愤地闭上了眼睛,摆明了就是一副“我已经睡了,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的架势——西门吹雪侧过身子,伸手去揽她,君迁扭着身子就开始奋力挣扎。   君迁自从怀孕以来,一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反倒是比以前吃得多了也睡得多了,唯一的一点异常好像就是——她开始变得越来越任性了,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   明明孩子还没有出世,可他却觉得自己此时简直就像是已经养了一个任性又爱撒娇的小闺女一样——西门吹雪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伸出手,微微加重了些力道,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君迁的挣扎,将闹脾气的小妻子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概是怀孕了之后确实脾气见长,君迁这一通别扭居然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午睡醒了之后,愣是再也没理过西门吹雪一句话,不只是不和他说话,甚至是好像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以至于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楚应看着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又看看撑着下巴盯着桌子、破天荒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西门吹雪的君迁,只觉得这顿晚饭吃得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陆小凤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他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君迁和西门吹雪之间异常的气氛,甚至都没让人通报,轻车熟路地就找进了前厅,问丫鬟要了酒,仰头灌下一大口,然后就自顾自地叽里咕噜讲了一大通。   西门吹雪照旧还是没什么表情,连眼皮都没抬,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一言不发,君迁倒是放下了碗筷,饶有兴致地听着陆小凤从头讲到尾,然后在他住了口、口渴地仰头喝酒时,撑着下巴眨了眨眼,一脸的若有所思——   “哦……所以你是想说,给剑神大人戴顶绿帽子么?”君迁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睛,“真是个有趣的主意,我同……”   话音未落,陆小凤只觉得背脊一凉,整个厅里的空气都像是已经结成了冰,冻得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发抖。   君迁仿若未觉,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点头:“我觉得挺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了!松了口气……让大家等到这么晚,真是抱歉,明天还是照常在晚上八点准时更新!   孕妇的凶残等级每天都在增加╮(╯_╰)╭庄主表示养怀孕的老婆简直就像是养闺女一样【咦为什么突然觉得好邪恶……   ☆、56名声   第五十五章   名声   主意虽说是陆小凤自己提出来的,可事实上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君迁骂个狗血喷头的准备了,却没有想到现在居然会是这个反映——不止没有一口拒绝,居然还笑眯眯地点头同意了!   陆小凤在西门吹雪和君迁之间来来回回地看了几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两人之间气氛的不正常,眼看着西门吹雪的手已经按上了剑柄,陆小凤猛地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放下酒壶开始转移话题:   “西门吹雪,你知不知道顾云飞当年其实没有死?”   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视线转到了陆小凤的身上,虽然没有说话,却很显然是在等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陆小凤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正了正脸色,语气是难得的严肃:   “前几日武当一个在山中采药的道士遇到了一个垂死的人,说是从幽灵山庄中逃出来的,他告诉那个道士,幽灵山庄最近正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已经查出来,这个垂死的人就是当年本该早就已经死在你剑下的顾云飞!”   君迁微微挑眉,似乎是有些惊愕——顾云飞这人,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却是知道的,四年前他被西门吹雪追杀,逃了整整七天后终于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西门吹雪的剑下还会留下活口,就连西门吹雪也笃定他绝对是已经死了,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当年他居然并没有死?   “幽灵山庄?”西门吹雪慢慢地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语气清冷,显然是心情并不好。   陆小凤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答道:“据说,幽灵山庄是只有死人才能去的地方,就像是顾云飞这样……再多的,他也就不知道了。”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依然是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陆小凤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实在是不想赶在这夫妻俩百年难得一遇的闹别扭的时候横插一脚,但……时间不等人,若是再拖下去,幽灵山庄的阴谋说不定就很难再阻止了。陆小凤在心底哀嚎了一声,到底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所以我就想……让西门吹雪追杀我,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混进幽灵山庄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君迁点点头,眯起眼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把话接了下去,“剑神大人一心追求剑道,沉默寡言又不体贴,难免冷落了妻子,陆小凤一向最讨女人欢心,时间一长,发生些什么不该有的事也很合理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出轨对象是陆小凤的话……”   君迁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陆小凤一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嫌弃,看得陆小凤摸着胡子不停地苦笑,好半天君迁才又终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叹气道:   “虽然这会让大家对我的品味产生质疑,但是为了江湖的安定,我就勉强牺牲一下吧……”   “小迁……”陆小凤看着周身纵横交错的剑气几乎已经有如实质的西门吹雪,顿时就苦了脸——就算是和西门吹雪闹脾气,这丫头果然也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挤兑自己的机会!   “咦?”君迁有些无辜地睁大了眼睛,“这不是你的主意吗?我同意了还不好?”   陆小凤下意识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立时就打了个激灵,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装哑巴。   君迁微微眯起了眼睛,正准备再添一把火,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君迁顺着衣袖的方向低头,就见自家小徒弟正看着自己,一脸的欲言又止。   君迁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小应有话要说?”   “师父,”小小的少年似乎是有些犹豫,片刻后却到底还是咬了咬牙,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不赞同,“女子的名声很重要!”   似乎是没有想到小徒弟会这么懂事,君迁一时间竟是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容越发的温柔了起来,倾过身去,将小小的少年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应,为师告诉你,名声啊……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东西。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管别人说什么呢!”   这些话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似乎是还有些太过深奥,少年的眼里微微有些茫然,却还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君迁看得好笑,伸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却是话锋一转,瞄了陆小凤一眼,似是随口道:   “不过呢,虽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怎么样,但如果别人有意败坏那就又不一样了,这就好比……我能说‘我家阿雪脾气又臭又硬不解风情,真是个混蛋!’但如果有别人跑来跟我说‘西门吹雪是个混蛋!’,我一定会让他死得很难看,因为啊——”   君迁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说的话就叫做‘**’,如果是别人说……那就叫做‘挑衅’,明白么?”   话音未完,陆小凤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连鼻子上都已经沁出了汗珠来——这丫头怎么教徒弟的?确定以后这孩子不会比她更凶残?!   不过……陆小凤这边是尴尬紧张得出了一身的虚汗,可坐在桌对面的西门吹雪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君迁那句话一出,原本周身满是寒意的男人,气息好像是一下子就柔和下来了,连原本按着剑柄的手都已经松了开来,定定地盯着君迁看了一会儿,倾过身,伸手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君迁板着一张脸用力挣扎,却被西门吹雪轻而易举地制住,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眼里闪过星星点点的笑意——就是这一点点的笑意,却让君迁不自觉地就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却是已经不再挣扎反抗了。   西门吹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转头看向陆小凤,眼里已经又回到了从前的波澜不惊:   “君迁怀孕了,需要照顾。”   西门吹雪终于开口了,虽然是拒绝,但陆小凤还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怀孕了之后的君迁简直是反复无常,根本就是个大杀器,和她一比,连西门吹雪都好像显得和蔼可亲了起来!陆小凤看着眼前好像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恩爱模式”的夫妻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气道:   “西门吹雪,这个忙除了你,别人实在是都帮不了。小迁医术这么好,又是在万梅山庄,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这件事也不用太久……”   “不去。”西门吹雪完全不为所动,一口拒绝,看向陆小凤的神色里竟也似乎是带上了几分薄怒——若真的用了陆小凤的主意,哪怕将来真相大白,君迁的名声也到底是会受到损害。君迁固然从不在意名声,但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妻子受这样的委屈?   陆小凤哭丧着一张脸,抱着酒壶猛喝酒,却听见君迁那软糯的嗓音忽然响起了起来:“其实,我觉得陆小凤说的有道理……”   西门吹雪抱着她的手一瞬间加重了力道,浑身又开始散发出一阵寒意来。   虽说是在闹别扭,但君迁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西门吹雪不愿答应,一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家,二来想必就是不舍得自己受到委屈和污蔑了——君迁这样想着,不由得心里一软,再加上过了一整个下午,气也总算是消得差不多了,终于放软了身子靠进他的怀里,正了正神色,不紧不慢地道:   “陆小凤出的当然是个馊主意。”   陆小凤一听,脸色顿时更苦,君迁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继续把话接了下去,“但他说得对,只有你去追杀他,才不会让人怀疑,他也才可以顺理成章地混进那所谓的幽灵山庄。”   西门吹雪微微皱眉。   君迁见他没有反驳,赶紧趁热打铁、再接再厉道:“我保证一定会乖乖养胎,绝对不会惹是生非!”   西门吹雪低头看他,君迁赶紧猛点头作保证。西门吹雪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道:   “理由?”   “唔,”君迁的眼珠转了转,摸了摸下巴,“不如……”   在女子软糯的嗓音落下后,厅中有一瞬间的安静,片刻后,西门吹雪忽然看向陆小凤,冷冷道: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陆小凤同样看他。   “你一定要真的逃,因为我是真的追,你若被我追上,我也许就会真的杀了你。”   ……   两天后,陆小凤的一众好友——古松居士、木道人、唐二先生等等名动天下、誉满江湖的人聚在一起,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神色严肃而惋惜。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本来是极好的朋友,西门吹雪为什么要追杀陆小凤?”众人齐齐看向木道人,神色间满是不解。   “因为陆小凤做错了一件事,一件就算知错,也绝没有机会再改正的事。”木道人的神色尤为沉重。   “哦?”   “你们知不知道,西门吹雪的妻子,原本已经怀孕了?可却因为陆小凤的缘故流产了!”   众人的同时一惊:“怎么会如此?”   “陆小凤一直是一个很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但他却也是一个安定不下来的浪子。前阵子他为了摆脱一个红颜知己的纠缠逃去了万梅山庄。恰巧那日西门吹雪并不在庄中,那女子追至万梅山庄,陆小凤为摆脱纠缠便说西门夫人是他的新欢,那女子醋意大发动起手来,陆小凤并未阻拦,却不想西门夫人有孕在身、又是事出突然毫无准备,一时间竟不是她的对手……”木道人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据闻西门夫人不止流了产,还落下了病根,恐怕再难有孩子了。那女子已死在西门吹雪剑下,陆小凤却是逃亡了……”   整个江湖都知道西门吹雪宠爱妻子,连整个万梅山庄都已做了聘礼。如今妻子受了这样的伤害,自然不可能放过作为罪魁祸首的陆小凤。   众人均是默然无言,半晌后,才有人低声道:“难怪今日,花满楼也没有来。”   ……   同一时间,睡了个午觉醒来的君迁正因为西门吹雪不在家、没了管束而觉得一阵自由,打算好好把握机会一个人出门逛一逛,却忽然有下人来报——花满楼来了。   ☆、57追杀   第五十六章   追杀   陆小凤已经逃了整整一天一夜了,不要说是吃东西,这一天里,他甚至连一滴水也没有机会喝,所以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早就已经看不出是平时那个一掷千金、讨女孩子喜欢的陆小凤了。但他还是在逃,连半刻也不敢懈怠。   虽然早就知道西门吹雪的剑术自从紫禁一战后又有精进,早已达到了“无剑”的境界,但毕竟是没有真正交过手,一直到现在被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才终于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西门吹雪的可怕——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杀意和剑气还是让他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果然,在小迁还怀着身孕的时候非要拉他出来帮忙,一定是让他的心情很不好吧——自从西门吹雪成亲之后,简直就是不断地在向妻奴演变,真是太堕落了!陆小凤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却感觉到自背后传来的杀意和剑气似乎是又近了一些,立时就打了个激灵,再不敢走神,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路向前继续逃亡——   开玩笑!要是被满心不悦的西门吹雪追到了,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   江湖上的消息总是穿得飞快,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反目成仇”的事才刚过一天,江湖上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陆小凤的朋友们神色沉重地聚在一起,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营救陆小凤,而另一边,昔日被君迁救治过、受她恩惠的人们却已是群情激奋,不过一天的工夫,上万梅山庄来探望的人就已经来来去去地换了好几拨——若是平日,慑于西门吹雪的冷脸,大家自然是不敢上门来叨扰的,不过既然如今西门吹雪在外追杀陆小凤,大家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   山庄门口虽是一派热闹,但这些都和君迁没什么关系——所有来探望的人都被管家以“夫人身子虚弱,不便见客”为由挡了回去。君迁的生活照旧是除了吃就是休息,日子过得安稳到近乎无聊,于是现在,万梅山庄的庄主夫人在午睡过后正准备从后门偷偷地溜出去透透气,手才刚按上门闩,就听得身后有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在喊她:   “小姐,七少爷来了。”   君迁立时就是浑身一僵,随即就听见另一道温柔清朗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小妹要去哪里?”   君迁干笑了两声,有些僵硬地转身回头,就见一道修长温润的白衣身影正站在自家小丫鬟木笔的身侧,正是已经许久未见的七哥花满楼——同样是白衣,西门吹雪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漠清冷,但花满楼穿着,却总是让她有一种温柔包容的感觉,更何况……他的脸上,也总是会带着温润的笑意,就像是现在这样。   但……花满楼再温柔,有些时候却又实在是一个很强势的男人,也就比如现在——君迁甚至能从他那双无神的眼睛里看出了不赞同的意味,当即就低下了头,走到他身边,有些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唤道:   “七哥,你怎么来了?”   “整个江湖都知道你受了伤害,我又如何能不来?”花满楼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腕替她诊脉。   君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乖乖巧巧地任由他给自己切脉——花满楼的医术不算太好,但要看出一个孕妇是不是健康,却也已经是足够了。   果然,不多时后,花满楼便放开了她的手腕,眉头也渐渐舒展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问道:   “主意是你出的?”   果然,七哥也是知情人吧?君迁心里一瞬间恍然,点了点头后却又是一阵摇头:“是陆小凤出的主意,不过追杀的原因是我想的。”   那就难怪了……花满楼想到这两日已是被江湖上骂得狗血淋头的陆小凤,忍不住摇头失笑——自家小妹果然是个不肯吃亏的姑娘。花满楼心里好笑,却又难免有些好奇地问道:“陆小凤原本的主意是什么?”   “哦,他啊……”君迁轻笑了一声,一脸的嫌弃,“他想让我红杏出墙,被阿雪抓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话音刚落,素来温和的花满楼立时就是皱紧了眉头,就连一向温柔的声音这时候竟也有些低沉了起来,满满的都是不赞同:“简直胡闹!陆小凤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女子的名节岂能拿来开玩笑!”   “就是就是!所以我一听就拒绝了,都不带犹豫的!”君迁偷偷地侧过脸瞄了他一眼,见到素来好脾气的兄长黑了脸色,立时忙不迭地点头,嘴角却是微微地勾了起来,眼里隐隐地划过几分幸灾乐祸,“七哥,陆小凤这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你可要替我讨回公道啊……”   花满楼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想必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他也该吃了不少的苦,待此事了结,自该让他再长些教训。”   君迁微微眯起了眼睛,咬唇忍笑,一张脸上却是毫不遮掩地写满了幸灾乐祸,但……还没等她乐够呢,花满楼就已是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间随口问道:   “小妹先前是要一个人去哪里?”   花满楼的声音总是很温柔,但君迁听着,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机灵,低下头,摸着鼻子讪笑了两声:“我、我只是……只是午睡醒来后在庄子里随便走走,活动一下而已。”   花满楼笑了起来,侧过头,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随便走走,为什么会去开门闩呢?”   这不科学!明明就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七哥会知道她先前的手正按在门闩上!君迁心里一阵哀嚎,却是不敢造次,偷偷抬眼看了看正笑得一脸温柔的花满楼,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声音里有些委屈:   “七哥,整天待在庄里不出门,好闷的……”   花满楼任由她晃着自己的衣袖,笑得越发温柔:“你同意让西门吹雪去追杀陆小凤,是不是就是想支开他好偷偷跑出去?”   君迁的手一僵,又是尴尬地讪笑了一声——完了,小算盘被七哥看穿了!   见她这样的反应,花满楼立时就明白自己猜对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追杀前西门吹雪曾来找过我,他不在的时候,请我替他看着你。”   好啊!居然是西门吹雪的主意!在家的时候自己看着她还不算,出门了居然还要找七哥过来“代班”!简直是岂有此理!君迁气急,一瞬间就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瞪大了眼睛。   花满楼笑了一声,越发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摸着她的头发给如同炸了毛的猫儿一般的妹妹顺毛:“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反倒越发任性孩子气起来了?”   君迁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别扭地扭过头不理他。   花满楼无奈摇头,却既不哄她也不催她,就这么温柔而安静地笑着看她——君迁被他这样温和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自在,心头慢慢地涌上一股负罪感,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却又实在是心有不甘,只能一脸沮丧地低下了头,皱着鼻子委委屈屈地抱怨着:   “孩子可健康了,我也有好好养胎,可是一个月没出门真的好闷啊,这样对孩子也不好啊……”   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不一样。西门吹雪性子清冷,再加上是她的丈夫,所以她在他面前总是肆无忌惮,撒娇也好,任性也好,总觉得看他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因为自己而露出或者温柔、或者苦恼、或者吃醋的神色是一件格外有趣的事,并且乐此不疲;但若是换了花满楼……每每让这样一个温柔的兄长因为自己而感到苦恼,心底就会满满的都是负罪感。所以她对着西门吹雪的时候可以娇蛮胡闹,对着花满楼的时候,却到底还是只敢这样小声地嘀咕。   而花满楼很显然对妹妹的这点小心思也是清楚得很,每每两人有分歧的时候,他就总是这么温柔而安静地看着她,到最后败下阵来的那一个,也永远都是君迁——花满楼确实是温柔宽厚,可……骨子里其实也是一个很强势的男人啊!君迁总是在事后默默地泪流满面、暗暗腹诽——就像是现在这样。   花满楼再一次失笑,动作轻柔地摸着她的头顶:“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伤了身子,若是此刻你出门被人见到,这个计划岂不是就要穿帮?”   君迁愣了愣,似乎是从未考虑到这个问题,眉头皱了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找司空摘星帮忙易容一下就好了啊!”   ——若是戴斗笠帏帽或是简单的化妆,难免也有被认出来的可能,但易容是个技术活,她并没有学过。不过好在也从来不需要为此事而担心,反正司空摘星就是个中好手。   “小妹,”花满楼“看”她,无神的眼底竟也似是隐隐有了些许的笑意,“陆小凤找来帮忙的第一个人是西门吹雪,第二个人就是司空摘星。”   “……”君迁的心里立时就是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   果然,花满楼笑了笑,温声道:“所以司空摘星此刻正忙,恐怕是抽不开身来。”   君迁一时间僵在原地,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忽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等等!西门吹雪能这么容易就同意用这个理由追杀陆小凤,难不成就是因为……若是用了这个理由,自己就会因为怕计划穿帮而不能出门透气、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了?!   西门吹雪什么时候也这么腹黑了!这不科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君迁在心底撕心裂肺地咆哮着,泪流满面。   ☆、58真相   第五十七章   真相   君迁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聪明的人,但现在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那点小聪明实在是不够看,最终的大BOSS根本就是她家那个看起来比谁都温柔的七哥——花满楼已经在万梅山庄住了十五天了,她也就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在庄里待足了整整十五天。   并不是她突然变得乖巧听话了,实在是……每次对着花满楼那种温柔又了然的笑,她就再也折腾不起来了。   花满楼这些天虽然一直都在万梅山庄陪着她——或者应该说是看着她,但还是时不时地有消息传来,让君迁多多少少也对这个打击幽灵山庄的“鹰巢”计划有了些了解,比如说——   第六天的时候,西门吹雪追上了陆小凤,一剑刺伤了他的胸口,但最终还是北陆小凤逃走了;第八天的时候,陆小凤遇到了“六亲不认”独孤美,成功地混进了幽灵山庄;如今已是第十五天,下午的时候花满楼出了一趟门,等他回来的时候,万梅山庄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几位客人:   武当掌门石雁、少林铁肩、丐帮王十袋、长江水上飞、雁荡高行空、巴山小顾、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全部都是誉满江湖的人物。   除此之外,离家多日的西门吹雪也已经和他们一同踏进了家门,当然,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也来了,如今这十一人正一起围坐在万梅山庄的书房中,每一个人都神色凝重。   这个“鹰巢”计划,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万梅山庄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绝不会有人偷听。   怕丫鬟下人们无意中听到了机密横生枝节,君迁让下人们在屋外守着,自己亲自端了茶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灰头土脸的陆小凤——   幽灵山庄据说已经开始行动了,陆小凤也就终于能找到机会脱出身来与大家商议,但看得出来,这些天来他的日子实在是不怎么好过,但好在身上并无受伤的痕迹。   君迁笑得眯起了眼睛,心情愉快地给他倒了杯茶——她脸上那种写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看得陆小凤立时就打了个激灵,只能苦笑着摸自己的胡子,一边不停地拿余光去瞟西门吹雪,那意思——你老婆,你就不管管?   作为一个高手,随时随刻都必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陆小凤频频甩来的眼色,西门吹雪自然是不可能没有看见,所以他也很快就有了动作——看着正在笑盈盈地给众人倒茶的君迁,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声音稍有些沉:   “君迁,过来。”   过来什么过来!君迁简直是一看见他就来气——在家的手不让自己出门也就算了,凭什么他出了门还要叫七哥来看着自己?还腹黑地选了这么一个理由让她连偷跑出去都不行,她现在甚至都怀疑说不定陆小凤把司空摘星找去帮忙也都是西门吹雪的主意!   孕妇怎么了?孕妇怎么就不能出门了?孕妇也是有人权的,而且还是两人份的人权!凭什么不让她出门?简直是岂有此理!   君迁越想越是来气,又哪里还会听他的话?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有抬,全当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温温柔柔地给大家倒茶。   在场的其他人看着西门吹雪身上越来越冷的气息,却都是尴尬得不得了,面面相觑后,竟又是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的笑意——江湖上都知道西门吹雪宠爱妻子,可如今一看,这哪里是宠爱,分明就是溺爱又纵容,以至于堂堂剑神竟是被一个小姑娘吃得死死的,无可奈何,又岂会不让他们觉得好笑?   但心里偷笑归偷笑,当着西门吹雪的面,大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的,各自轻咳了两声低头喝茶——这么个小插曲,倒是让原本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一直到原本笑意盈盈的君迁忽然间在武当掌门石雁面前站定,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只剩下的凝重。   “石掌门,你可知道你已活不过百日?”   话一出口,整个书房里的人同时就是神色一肃,唯独石雁却是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西门夫人果真医术高明。”   君迁叹了口气,放下茶壶,用帕子擦干净了手,这才伸手按上了他的手腕,石雁平缓低沉的嗓音还在不紧不慢地向众人解释着:“师伯木道人亦精于医术,曾我为诊脉,我肝膈之间早有宿疾,寿数已不过百日。”   屋内众人一时间尽数默然无语,君迁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才收回手,缓缓道:“肝膈之间确已损伤极深,但这并非宿疾,而是中毒,并且——是慢性毒药,至少已是接连不断地服用了三年。”   众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今天一直都异常安分的陆小凤终于第一次开口:“小迁……”   ——陆小凤一直都是一个对朋友极好的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去死。   君迁笑了笑,点了点头:“幸好发现得早,我能解毒。”   ——君迁是个大夫,自然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病人去死。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但片刻后却又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尤其是石雁——他本是一个极为温和的中年人,但现在,他的整张脸上都已写满了震惊和悲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君迁。   君迁叹了口气,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只是个大夫,查案是你们的事,但……我只能肯定地告诉你,中毒和宿疾的脉象,区别不小,以木道人的医术,很容易分辨。”   木道人的医术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的,自然不可能连宿疾和中毒都搞错,而他作为唯一一个武当长老,要想接连不断地给石雁下毒,也完全是有能力办到且不会受到怀疑的——一切的矛头都已指向了木道人。   君迁再次叹了口气,忍不住转头去看陆小凤,就见他也是脸色沉重,早就没了平时的戏谑和吊儿郎当,半晌后,终于闭上了眼睛长出一口气,沉着声音道:   “石雁,当年木道人没有接任武当掌门,是不是因为做了有违教规的事?”   石雁没有说话,犹豫了片刻,却到底是点了点头。   陆小凤的神色立时就是更沉:“木道人果然就是老刀把子,这样……所有的事就都能串起来了。”   ……   陆小凤他们已经离开万梅山庄,分头去完成各自的任务了,唯有石雁留了下来,君迁替他开了方子,又施了针,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子时了,回到房间,就看见西门吹雪正坐在床头擦着剑——他向来就对江湖中的那些糟心事不耐烦得很,陆小凤要他帮的忙已经完成,自然是懒得再搅合,留在庄里陪伴怀孕的妻子。   但可惜了,君迁气还没有消,撇了撇嘴,也不说话,脱了外衣挂到一边的架子上,绕过他就要往床的里侧爬,却忽然腰后一紧,紧接着就落进了一个温暖又清爽好闻的怀抱里。君迁鼓起了腮帮子,扭过头坚决不理他。   大概是怀孕了的缘故,君迁这些日子似是稍稍丰润了一些,西门吹雪只觉得怀里的触感愈加温软,周身的气息也不自觉地放温和了下来——看来这些天确实是乖乖在家养身子了。   说起来,西门吹雪也觉得有些纳闷——花满楼先前告诉他,君迁这几天在家里一直都很乖很听话,但怎么他一回来,就又闹起了别扭?无论如何也实在是看不出“乖”在哪里,难不成……花满楼竟比他的威慑力还要更大一些?   这当然是绝不可能的事,西门吹雪也是想过就算了,低下头看着怀里扭头不看自己的妻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尽可能地放柔了声音:   “还在生气?”   君迁冷哼,继续扭头挣扎着往床的里侧爬。   总觉得自从怀孕之后,君迁的性子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西门吹雪略有些头疼,却还是好脾气地“哄”着她:   “等孩子出生,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不要!”君迁继续扭头,“我现在就要出门玩!”   西门吹雪皱眉:“现在不行。”   “拉倒!”君迁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扒拉着往里爬,“我睡觉,你!放!手!”   “君迁……”西门吹雪只觉得头更疼了,“不要闹。”   君迁不理他,继续挣扎,却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硌得慌,顿了顿,止住了挣扎的动作,回过头——西门吹雪见她似是安分了下来,虽有些诧异,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舒了口气,紧了紧手臂,将妻子小心地拥进了怀里,然后就见她伸手按上了他的胸口。   西门吹雪的神色不自觉地又温柔了些许,低下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间见君迁那双狡黠的眼睛转了转,按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灵巧地一探——“刷拉”一声就从他的怀里扒拉出了什么东西来。   西门吹雪还沉浸在君迁好不容易的乖巧中一时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君迁已经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刚从他怀里摸出来的东西。   过了好半天,君迁才终于一下子笑了出来,按着西门吹雪的胸口趴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道:“我说……你出门,在怀里揣了本妇科的医书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和妇科这种组合……对不起让我先出去笑五分钟2333333333   ☆、59生产   第五十八章   生产   西门吹雪的手立时就是一僵,看着怀里似笑非笑的妻子,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干咳了一声,拍了拍君迁的头,淡淡道:“睡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似乎是没有什么异常,但君迁认识他这么久,又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别扭和尴尬?但……尴尬才是正中下怀啊!   君迁现在也不和他闹别扭了,不安分地往上蹭了蹭,整个人都趴到了他身上,笑吟吟地凑过去和他对视:“阿雪……”   西门吹雪再次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不和她对视。   君迁勾了勾嘴角,锲而不舍地继续往他眼前蹭,声音一句比一句更软:“阿雪?阿雪——阿雪哥——哥——”   西门吹雪被她那一声故意拉长了音调的“阿雪哥哥”叫得背脊一僵,只觉得头疼得不行,再加上——怀里的人身子温软滑腻,带着似有若无的药香,一下一下蹭着自己……西门吹雪从来都是一个很自持的人,但毕竟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更何况,因为君迁怀孕的关系,他们已经有整整两个多月未曾亲密过了,当下只觉得又是头疼又是口干舌燥,终于是有些忍无可忍,伸手托住她的脑后,低头压了下去……   久违的吻让君迁稍稍有些不适应,更别说这个吻里似乎还带着些急切和……恼羞成怒,君迁只来得及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沉溺在了男人清冷好闻的气息里,再也腾不出工夫来思考先前的话题,等到这个吻好不容易终于结束的时候,君迁已经是浑身无力地趴在了他的怀里,脸色潮红,而先前从西门吹雪怀里摸出来的那本书,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丢到了床沿。   西门吹雪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不早了,休息吧。”   “等、等等!”君迁强撑着爬起来一些,抱住他正准备去熄灯的手,探着身子要去够放在床沿的那本书,“刚才的事还没说完呢!”   西门吹雪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她哪有这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西门吹雪的手僵了僵,语气稍有些生硬了起来:“睡觉。”   “不睡!”君迁瞪眼,又加了把劲往前探了探,终于够到了那本书,像是生怕被抢了一样飞快地抱进怀里,得意洋洋地眯着眼睛看他,“剑神大人,不如……我们先聊聊天?”   西门吹雪低头看她:“聊什么?”   “就随便聊聊啊……”君迁歪了歪头,神色天真又无辜,“比如说……为什么剑神大人怀里会藏着一本妇科书?”   西门吹雪默不作声地别开了头,不说话,然后就听见身侧传来一阵“哗啦”的书页翻动声,紧接着就是女子软糯的嗓音响了起来,带着一股浓浓的兴味:   “哎呀……剑神大人看得好认真呢!居然还有批注啊!”   ——西门吹雪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锋锐而挺拔,这样的字出现在这么一本书上,实在是……怎么看怎么违和啊!   看来今晚不说完这件事,她是一定不肯好好休息的了……西门吹雪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视线扫过妻子终于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到自己身侧,淡淡道:   “你怀孕了。”   君迁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直白,一时间竟怔了怔——之前他恼羞成怒的时候她就是药逗他,但等到现在他坦坦白白地回答了,尴尬害羞的人反倒是变成了她自己,君迁干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却是终于安分了下来,枕着他的手臂侧躺着抱住他蹭了蹭,低声道:“我很好啊,而且这些我都懂的,你不需要这样的。”   让西门吹雪这样一个孤傲绝世的剑客因为自己而去看这么违和的东西,就算是君迁,也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时……心底却又隐隐有一股甜意慢慢地涌了上来。   西门吹雪笑了起来——他忽然发现,有些话,好像也不是真的如想象中的那般说不出口。素来清冷的男人侧过头,看着妻子安静而略带羞涩的眉眼,弹指灭了灯烛,侧过身将她拥进怀里,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柔和:   “无妨,你安心休息,无需介怀,其余的……”   西门吹雪顿了顿,片刻后终于是淡淡地接上了最后两个字:“有我。”   君迁的呼吸立时就是一滞,最后那一句“有我”,明明好像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却偏偏又似乎是温柔得无以复加,君迁紧了紧抱着他腰的手臂,贴着他的心口蹭了蹭,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心头一片安定,半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一片黑暗中,那双眼睛被微弱的月色晕染得格外清亮。   “阿雪,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在怀里揣着本书重不重啊?追杀陆小凤的时候会不会掉出来?”   “……”   “阿雪?”   “睡觉。”   “阿——雪——”   “你若睡不着,就起来喝一碗安胎药再睡。”   “我已经睡着了!”   ……   石雁的毒是在五天后彻底清除的。离幽灵山庄动手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时间容不得半点耽搁,在解毒之后,石雁几乎是立刻就动身离开了万梅山庄。临走前,君迁特地给了他一瓶假死的药——这是陆小凤临走之前托她配的。   七天后,传来武当掌门石雁因宿疾缠身,病发身亡的消息。   石雁是因宿疾突然发作而死,死前并未留下任何遗言,也未曾指定接任掌门的人选,按照武当的规矩,掌门之位当由门内辈分最高之人接任,也就是——木道人。   又过四天,武当掌门的继任大典在武当山顶进行,江湖上各大高手名人尽数到场观礼,也就是在这一天,当着所有武林同道的面,陆小凤揭穿了木道人就是幽灵山庄的幕后黑手“老刀把子”,为夺武当掌门之位筹谋数年,并且——揭开了当年他与妻子沈三娘、弟子叶凌风的一番纠葛。   但这些都已与君迁和西门吹雪没有什么关系了——陆小凤托他们帮的忙已经全部完成,至于接下来的后续,就已经与他们无关,万梅山庄内,终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和安宁。   过了怀孕初期最不稳定的三个月,君迁终于开始慢慢显怀,西门吹雪也好似是松了口气,虽然依旧对妻子和孩子紧张得不得了,但比起最开始的时候,“管束”实在是已经放宽了许多,不过这个时候的君迁却也已经没了想要出门去玩的心思了——一来,是显怀之后,出门就显得越来越不方便;二来……一旦找到了事做,即便是在家等待着,也好想就不怎么闷了——君迁趁着着难得的悠闲,开始整理自己这十几年来学医的手札。   君迁其实一早就有将自己所学整理编篡成书的打算了,只是江湖事总是纷纷杂杂,一直没能找到时间,倒是如今怀孕了之后,西门吹雪推了所有的事,就这么陪着自己安安静静地在家养胎,以至于君迁终于能空出了大把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全心全意地学医十多年,再加上又是万花弟子,君迁的所学也算是颇为庞杂了,知道这不是短短几个月就能完成的任务,更何况孕妇也需要足够的休息,君迁倒是也不急于一时,西门吹雪见她好不容易安分了下来,又有分寸没有累着自己,也就乐得让她找些事做,偶尔也会在一边给些意见。   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君迁的行动开始越来越不方便,小腿也开始因为怀孕而变得有些浮肿,君迁觉得自己的形象简直就已经是糟糕得没法见人了,脾气也越来越反复无常,但西门吹雪的耐心却好像是反而越来越好,不但好脾气地忍受着她隔三岔五的无理取闹,甚至在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把她抱在怀里,动作温柔地替她按摩着浮肿抽筋的小腿——很显然养尊处优的庄主大人以前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伺候人的事,最开始的时候动作僵硬笨拙得不得了,但时间长了,也就渐渐熟练了起来。   君迁每每看着这样“纡尊降贵”的剑神,总是会莫名地生出一些负罪感来,深深地检讨着自己,然后——第二天继续克制不住地任性发脾气。   陆小凤和花满楼是在九月初的时候到万梅山庄的——算算日子,到九月中,君迁也差不多就该怀胎十月了。   据说前些日子陆小凤出海上了一座小岛,又惹上了麻烦,当然,也惹上了女人——而且,上一次花满楼来的时候,似乎还说过,陆小凤竟像是有了成家归隐的打算。   君迁实在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陆小凤这个浪子也产生了成家归隐的念头,但……陆小凤这次来,对这件事却是只字不提,君迁并无意窥探朋友的**,也就将这份好奇全部压到了心底。   陆小凤和花满楼到达万梅山庄的第十一天,君迁正一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边替花满楼检查眼睛,却忽然觉得这阳光晃眼得几乎让人有些晕眩,随即小腹就是一阵强烈的阵痛,心头立时就是咯噔一下,一转头就撞进了西门吹雪的眼里——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睛,竟破天荒地带着些惊慌之色。   君迁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早就疼得白了脸色,却还是忍不住对着他笑出了声来:“阿雪,去叫产婆吧,你应该……是要做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君妹纸就是这样,你越害羞她就越是要逗你,等你不要脸了,她自己就会害羞了╮(╯_╰)╭   小剧场:   君迁:相公公,《孕妇须知》好不好看啊?讲了些什么啊?   西门吹雪:(面瘫脸)三个月后,适当的X生活对孕妇和胎儿均有益处。   君迁:………………   ☆、60血脉   第五十九章   血脉   要说不管是花满楼、陆小凤还是西门吹雪,那都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但此时此刻,却全都是一脸的紧张和不知所措,看来看去,最镇定的人反而倒是君迁自己……君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心里却是勇气了一股暖意——若不是真正的朋友和家人,他们又怎么会感到紧张无措?   西门吹雪僵了片刻,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抱起君迁就往屋里走,花满楼和陆小凤“对视”了一眼,赶紧也起身跟了上去。   好在原本君迁自己估摸的预产期大概也就在这几天,无论是产房还是产婆,庄里早就已经都准备好了,如今虽然稍有些突然,但也不算太过意外,在管家和产婆的指挥下,庄里的下人们烧水的烧水,收拾的收拾,各自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任务。   产婆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并不是万梅山庄的下人,但几个月前就已经被请进了庄里。虽说这几个月来早就是看多了这家庄主和夫人的恩爱,但有些事……毕竟还是不得不提的,战战兢兢地看了眼仍旧还握着君迁的手站在她身侧的西门吹雪,产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庄主,您还是出去吧?这产房……”   西门吹雪头也未抬,只是在君迁身侧坐了下来,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淡淡道:“无妨。”   “可这……不合规矩啊!”产婆吓了一跳,连脸色都白了——由她接生的大户人家也算是不少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主人!产房血气重,向来就不是男子该踏足的地方,可……可这西门庄主周身的气息冷得好像是要结冰了一样,听说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杀人无数,她又哪里敢违抗?只能将视线转向素来随和的庄主夫人,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求助,“夫人,您看庄主这……”   君迁失笑,有些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脸色虽是白了一片,精神看起来却还是不错:“阿雪,你出去吧,我没事的。”   她其实不太在意什么规矩不规矩、合适不合适的,但……她怕西门吹雪再在屋里待下去,说不定要比她这个生孩子的人更紧张和煎熬。   西门吹雪微微皱眉,用帕子替她擦了擦满头的汗,捏了捏她的手,语气微沉:“我陪你。”   老实说西门吹雪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太好,满眼的都是紧张与隐忍,握着她手的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捏痛——西门吹雪何曾有过这样的紧张和忐忑的时候?君迁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心头的暖意却是慢慢扩散了开来,连带着下腹的阵痛好像也不像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抿了抿唇,像平日一样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那我一会儿生孩子很丑的,不准嫌弃我!”   “不会,”西门吹雪摸了摸妻子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嗓音微有些哑,顿了顿后,又补了一句,“不丑。”   君迁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产婆,有些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事的,不用管他。嗯……他医术很好,说不定还能帮上忙的。”   这夫妻俩果真是如出一辙的不顾礼法……产婆只觉得一阵头疼和荒唐,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一转头就对上了西门吹雪的视线,那眼神……看得她心头一寒,终于是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全部咽了下去,低下头安安分分地去做自己的工作。   陆小凤和花满楼在屋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听着从屋里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呻-吟声,双双都是白了脸色,别说是向来就不怎么安静的陆小凤,就算是花满楼,此刻也早已是坐不住了,捏着扇子的手指已经泛了白,皱着眉不停地在门口来回踱步,而在他们的身侧……楚应咬着唇,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几乎是连眨眼都不敢。   君迁这阵疼一直疼了大半天,但真正到了生的时候却是出乎意料地顺利——君迁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毕竟是个大夫,单论理论知识,多半是还要远胜于产婆的,再加上自幼习武,身体比一般人家的产妇要好得多,最开始的一阵手忙脚乱过后,一切就变得有条不紊了起来。   当然,君迁觉得,她之所以能这么镇定,一点都不害怕,更重要的是因为……西门吹雪就在她的身边,他始终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身上清冷好闻的气息将自己牢牢地包裹住,让她觉得很心安,心安到——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橙红色的晚霞将院子里那几个等待的身影染得有些模糊。紧闭的房门内,女子嘶哑的呻-吟声忽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几人僵硬的背脊终于在一瞬间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皱了整整大半天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开来。   ……   一个月后。   君迁睡了个午觉醒来,人还有些迷迷糊糊地没有完全清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身侧,却是意外地摸了个空,怔了怔,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披了外袍,掀开被子下了床,结果……才刚一走到外间,就忍不住轻声失笑了起来——   西门吹雪正坐在榻上,身侧是原本应该正躺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睡午觉的女儿——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她竟是生了个女儿。   其实说起来也奇怪,好像在这之前,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她生的应该是个儿子——倒不是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祟,君迁觉得,可能大家的下意识里都觉得……剑神会有一个与他一样剑术高绝的儿子吧?君迁一直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西门吹雪听到产婆说:“恭喜庄主喜得千金。”的时候,那种意外又无措的表情。   但无论怎么意外,君迁从来都不怀疑,西门吹雪一定是喜欢着这个孩子的——尤其是在看到眼前这样的场景的时候。   大概是西门吹雪见她午睡睡醒了怕吵到自己,便让人把她抱了出来,孩子才刚刚一个月大,连翻身都还不会,乖乖巧巧地躺在榻上,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自家爹爹看,而初为人父的剑神大人……此刻正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看着身侧的孩子。   父女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好半晌后,西门吹雪终于似乎是有些试探性地伸了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   “噗……”君迁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个看起来这么傻气的男人居然会是西门吹雪?!   这一声笑,终于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头看向君迁。   君迁咬唇,努力地想把笑憋回去,一双眼睛里却到底还是盛满了笑意,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行了?”   “嗯。”君迁点头,笑着往他身边走,刚一走进就觉得腰后一紧、浑身一轻——已经是被他带进了怀里,背贴上了他的胸口。   君迁勾了勾嘴角,一手撑着榻也低头去看女儿——很显然小包子继承了她和西门吹雪的优点,五官精致,鼻子和嘴似乎是像西门吹雪多一些,但又比他柔和了不少,而那一双眼睛……却是像极了君迁。   小包子在君迁肚子里的时候就很乖巧听话,几乎就没怎么折腾过,以至于君迁在怀孕期间一直都能吃能睡、少有不良反应,而她出世之后,也是意料之中地乖巧安分——一个月大的孩子还不会笑,可她却还是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娘亲,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泡泡,那白白嫩嫩、软软萌萌的样子看得君迁心都快要化了,当即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弯腰抱起她,低头亲了一口。   西门吹雪的神色一瞬间就柔和了下来——任何一个男人,怀里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又岂会不温柔?   君迁伸手捏了捏小包子的鼻子,看着她因为呼吸不畅一瞬间苦了脸、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赶紧松了手,一边轻轻地晃着她一边笑着哄她,然后在小包子终于止住了哭腔的时候再次捏住了她的鼻子……   看着妻子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惹哭女儿然后又哄好,然后接着继续惹哭她,简直就是玩得乐此不疲,西门吹雪只觉得一阵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再继续胡闹。   君迁撇了撇嘴,却忽然眼珠一转,抱着小包子转了个身面对着西门吹雪,仰起头看他,眨了眨眼睛:“阿雪,你要不要也抱一下?”   说起来……好像到现在,她就没看见西门吹雪抱过自家女儿吧?   西门吹雪的动作顿了顿,默不作声地微微别开了头去,却既不点头也不拒绝。   君迁歪着头,微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却忽然间眯起了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低下头就“唉声叹气”地跟小包子说话:   “闺女,怎么办?你爹爹都不肯抱你呢,一定是不喜欢你……我们好苦啊,娘带你离家出走吧?”   “君迁!”头顶上立时就传来了男人微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   君迁勾了勾嘴角,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又是一脸的无辜了:“那你为什么不抱她?”   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睛。   君迁笑了起来,仰起头凑过去,一脸的似笑非笑:“是不是……不会抱孩子,怕我笑你?”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出笼~庄主家的闺女叫啥名字好呢?   ☆、61天伦   第六十章   天伦   话音刚落,西门吹雪的动作立时就是一顿,低下头看了笑吟吟的妻子一眼——那眼神里,透着浓浓的警告。   若是别人,这会儿大概是早就背脊一凉,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可君迁根本就不怕他,甚至有时候还要故意去招惹他、看他那张素来清冷无波的脸上露出各种各样的神色,只觉得格外有趣,就像是现在——   君迁眨了眨眼睛,小心地护住怀里的小包子,仰起头凑过去就蹭他的脖子:“别不好意思嘛,不会就不会,我又不会笑你的……”   “君迁。”西门吹雪被她柔软的发丝蹭得微痒,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语气里的警告意味更浓。   “嘤嘤嘤……”君迁立时垮下了脸来,一边低头“抹眼泪”,一边跟怀里的小包子“哭诉”,“你爹爹他居然凶我,一定是不疼我了,娘带你离家出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时候总是待在家里出不了门,自从生完孩子,君迁就开始喜欢上了“离家出走”这个词,明明就都已经是个做母亲的人了,可性子却是越来越像小孩子,反倒是前些年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性子要比现在稳重得多。西门吹雪只觉得一阵头疼,即便明知道妻子是在装模作样地假哭,却还是硬不下心肠来视而不见,只得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全当是给她顺毛。   君迁撇了撇嘴,趁西门吹雪不注意,微微眯起了眼睛,伸手就把怀里的小包子一把塞进了男人的怀里。   西门吹雪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抱着怀里的女儿,只觉得似乎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起来,一动都不敢动。   君迁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一抬眼却是看见他的神色越来越冷,赶紧咬唇努力地憋住笑意,强忍着笑凑过去,伸手覆上了他宽厚的大手,手把手地教他调整姿势:   “这只手往下一些,那只手要托住脖子和头,这样她才会觉得舒服……”   怀里的孩子才刚满一个月,小小的一团,白白嫩嫩,柔软得像是个糯米团子,或许是太过习惯于握剑、从来没有抱过这样脆弱而又柔软的生物,西门吹雪的动作自始至终都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僵硬和紧张,但……他的动作却也始终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小包子很乖巧,既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家的爹娘——明明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不会说话,甚至不会思考,可西门吹雪抱着她,却莫名地能够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亲近,让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是他的孩子,身上流着的,是他和君迁的血脉。   眼看着西门吹雪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柔和,君迁也忍不住微微弯了嘴角——她一直都知道,西门吹雪很寂寞,非常非常寂寞,也许是因为高处不胜寒,也许是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寂寞又清冷的人,也或许……是因为,自幼时开始,永远都是一个人。   西门吹雪不需要同情,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人是有资格同情他的,这种感情对于他本身就是一种侮辱,但她很心疼他,所以她总是想陪着他,哪怕她不懂剑、哪怕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他。而现在……陪着他的人终于不只是她一个了,还有他们的孩子——这是他们血脉的延续,这样……他的寂寞是不是,就可以稍稍减轻一些?   “阿雪……”君迁喊他。   西门吹雪的视线从怀里的孩子身上移开,静静地看着她:“嗯?”   君迁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凑过去趴到他的肩膀上,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孩子:“阿雪,你是不是比较想要儿子?”   其实她是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只不过……如今这个时代,大概是只有儿子才算是能传宗接代的吧?尤其是大户人家……   “不,”西门吹雪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微微顿了顿,似是对说出口的话稍有些不自在,神色和语气还是不自觉地越来越柔和了起来,“女儿……也很好。”   “哎?”君迁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稍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想要一个儿子继承家业和剑术呢!哦对了!”   君迁的语气陡然一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一脸严肃地看他:“我告诉你啊!女儿要是自己想学剑那就算了,但是你不准诱哄她去学剑,女孩子就是要软软萌萌的才可爱!”   怀里的小包子像是也知道自家娘亲说的是她,很是应景地眨了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嘴里吐出了一个泡泡来。   西门吹雪失笑,将小包子放回到君迁的怀里,伸手又将君迁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点了点头:“好。”   得了他的许诺,君迁这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低头在小包子白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却忽然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那……那这样的话,你的剑术不就没有传人了么?”   君迁正皱着眉头不住地困扰着,西门吹雪的眼里却竟是飞快地划过了一抹笑意,紧了紧环在妻子腰间的手臂,淡淡道:“无妨。”   君迁立时就撇嘴:“怎么会无妨?当然有……”   “君迁,”没等君迁说完,西门吹雪就已经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而自然,“我们……再生个孩子便可。”   君迁一呆,随即就是刷的一下红了脸:“等等!谁说要再给你生孩子了?!”   大概是穿越前对于“计划生育”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以至于她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这年头根本就是少有人家是只有一个孩子的,但这都不是重点,她也不是不愿意再为他生一个孩子,重点在于……西门吹雪他怎么就能用这么淡定、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种近似于调-情的话来呢?这不科学啊!明明从来都是她调-戏他才对啊!   君迁红着脸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扭开头去:“谁让你自说自话的?要生你自己生去!”   君迁的炸毛似乎对西门吹雪并未造成任何影响,他仍旧还是一样的神色平静、面无表情,语气淡淡:“你既不愿,那便算了。没有传人……也是无妨。”   混蛋!什么叫没有传人也是无妨?这是在安慰她吗?摆明了就是恐吓要挟!君迁一听,顿时就气结了——这么幼稚的招数难道她还能看不出来吗?但……就是这么幼稚的招数,她心里就是再清楚,也不得不往枪口上撞啊——因为她心疼他,心疼他的寂寞,也心疼他一身绝世的剑术没有传人,更重要的是……她打心底里愿意为这个她爱着的男人生下他们的孩子。   “你赢了!”君迁咬牙,“生就生!”   西门吹雪低低地笑了起来。   ……   陆小凤和花满楼这一次在万梅山庄住得格外的久,花满楼住得久不奇怪,可陆小凤一向都是个安分不下来的人,这次能在万梅山庄住了一个半月还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实在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君迁觉得……一定是自家小包子实在是太过讨人喜欢的关系。   陆小凤是个浪子,居无定所,也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带孩子,至于花满楼……花家的好几位兄长倒是都已经有了孩子,可惜了却都是儿子——君迁觉得这一定是花家基因的问题,就比如……他家娘亲连生了七个儿子,就是没有闺女。大概就是因为都没有机会见过这么小的小丫头,自从小包子出生之后,陆小凤、花满楼和西门吹雪这三个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高手竟几乎都开始围着小包子转了起来。   西门吹雪生性清冷,他的宠爱最直接的表现,至多也不过就是对孩子关注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有求必应,而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表现可就明显多了,简直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将小包子抱在怀里逗弄,每次迫不得已让小包子被君迁包进屋里去喂奶的时候,那依依不舍的眼神,简直就好像是被抢走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直看得君迁哭笑不得,就像是现在——   小包子刚睡了个午觉醒来,这会儿正是精神最足的时候,君迁刚抱着自家闺女出了门,忽然一阵风卷过,怀里立时就是一空——再抬头的时候,陆小凤就已经抱着孩子、挤眉弄眼地逗她玩了。   “陆小凤,你这么喜欢孩子,不如自己也找老婆生一个啊!你陆小凤身边还会缺红颜知己?”再一次被“抢走”了孩子,君迁立时就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陆小凤伸手捏了捏小包子软软嫩嫩的脸颊,这才腾出空来回过头看君迁,有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红颜是不缺,可惜了没有女孩子愿意为我生孩子啊……再说了我也安定不下来,何必伤害女孩子们呢?”   陆小凤一边说,一边挑了挑眉,握着小包子的左手摇了摇,语气拉得老长:“你说……陆叔叔说的对不对啊,嗯?”   话音刚落,陆小凤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袖处一片濡湿温热,随即就有一股古怪的味道弥漫了开来,立时就是一呆,僵着动作伸手往小包子身上一摸——   尿布湿了。   “噗……”君迁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从浑身僵硬的陆小凤怀里接过自家闺女就往屋里走,明明人都已经进了屋里、没了身影,却依然还能听见她清脆的笑声,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哎呀陆小凤果真是迷倒无数少女,连我家闺女都这么喜欢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已经彻底黑化了23333333   再次默默地给陆小凤点蜡烛╮(╯_╰)╭   话说……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么?如果大家对番外没有需求的话,就明天完结,后天开新文?   谢谢妹纸们,么么哒~   正气赋流形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12 01:02:40   木木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01 06:44:38   ☆、62圆满   第六十一章   圆满   万梅山庄请了奶娘,但君迁却始终都坚持要自己带孩子,西门吹雪也并不反对,只是每天晚上睡觉前,西门吹雪却还是每次都顶着君迁充满怨念的眼神,将小包子交给奶娘带了下去。君迁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一连几天都因为孩子夜里的哭闹而睡不好觉,也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便半推半就地默许了西门吹雪的做法。   第一次当母亲,最开始的时候,君迁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措手不及,等到一切都轻车熟路、有条不紊的时候,小包子已经两个多月大了,于是另一件重要的事也开始慢慢地摆到了君迁和西门吹雪的面前——闺女还没有起名呢!   “阿雪,”君迁懒洋洋地靠在西门吹雪怀里,自己的怀里抱着小包子,握着她的手挥了挥,仰起头笑道,“给你家闺女起个名吧!”   西门吹雪从小受的就是标准的世家教育,熟读诗书,琴棋书画又是无一不精,所以起名字这种高难度又需要内涵的名字……君迁交给他实在是放心得不能再放心了。   西门吹雪低头,入目就是妻子那有些慵懒的笑意,视线微微一顿,移到了女儿的身上——正和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他一直觉得君迁的眼睛很漂亮,也许并不像其他女子一样柔和妩媚,但却格外清亮有神,透着她特有的英气和温柔,而她们的女儿……那双眼睛,简直就和她一模一样。   “名字……”西门吹雪略一沉吟,视线再次停留在君迁的身上,片刻后就似是已经有了决定,“就叫墨吧。”   “莫?”君迁一愣,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西门吹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着头微微颔首:“是,西门墨。”   君迁怔了怔,仰起头看他——其实她还是没明白西门吹雪说的到底是哪一个字,他也仍旧还是没有解释,可……抬头一对上他的眼睛、他的视线,却好像是在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觉得他的视线透着别样的锐利和温柔,似乎是直直地就看进了自己的心底。   他说的……原来是“墨”啊——墨色的墨、笔墨的墨,也是……墨艺的墨。【注1】   是谁说这个男人清冷又不体贴、不会说情话的?这不是分明就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温柔、都要体贴甚至是……浪漫吗?君迁揉了揉微有些酸意的鼻子,笑着伸手去点小包子的鼻子:   “好啊,就叫西门墨吧……”   怀里的小包子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吐了个泡泡。   君迁笑了起来,忽然又转头去看西门吹雪:“大名是你起的,那小名就由我来决定吧!”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了头,眼里带上了些许疑问。   “唔……”君迁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睛,伸手捏了捏小包子的脸颊,“就叫暖暖吧!你爹爹脾气臭,太冷了,你娘我就需要一件暖暖的贴心小棉袄呢!”   “君迁。”西门吹雪微沉的声音里暗含警告。   “哎?不好吗?可是我觉得挺不错啊……”君迁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伸手戳着自家小包子鼓鼓的脸颊,“你爹爹啊脾气可坏了,动不动就放冷气,你可不要跟他学,软软萌萌的才乖!”   小包子眨了眨眼睛,像是听懂了自家娘亲的话一样,竟是咧开嘴软软地笑了起来。   西门吹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君迁的头发:“好。”   ——他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他们的孩子叫暖暖,于是说是她希望要一个贴心的女儿,倒不如说……她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让他也觉得温暖,觉得……不那么寂寞。他又怎么会拒绝?   ……   君迁和西门吹雪家的小闺女几乎是从一出生开始,就受尽了所有人的宠爱,不,君迁觉得这已经不只是宠爱,完全已经是达到了溺爱的程度——如果小丫头说想要星星月亮,君迁也丝毫不怀疑一定会有人想方设法地把星星月亮送到她的手上。君迁曾经一度很是头疼,忧心忡忡地想着自家的小包子会不会就这样被宠坏了、长歪了,变成一个骄纵的大小姐?   不过……君迁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伸手揪着新衣服、折腾着试图自己穿好的小包子,却还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实在是乖巧懂事得讨人喜欢。   这一定是因为自己和西门吹雪的基因比较好……君迁在心里毫无愧疚感地把自己和丈夫好好地夸了一通,然后摸了摸怀里小包子的脑袋,微微俯下了身,放柔了声音:   “暖暖,娘替你穿衣服好不好?”   小包子立时就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挥了挥手想要推开自家娘亲的手,软软地道:“娘,不要,暖暖,自己,穿……”   小包子很聪明,七八个月的时候就会喊爹娘了,到现在,会说的字词已经越来越多了,但毕竟还是太小,说话还不连贯,总是断断续续地——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已经足够君迁听懂她的意思了,当下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可是爹爹和师兄,还有叔叔、舅舅们都在外面等着呢,暖暖这么懂事,一定也不想让大家等太久是不是?”   ——这孩子,明明还是小小软软的一个粉团子,却总是非要折腾着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自己走路……虽然到了最后,多半都是一个人完成不了、需要大人帮忙的。也不知道是该说她懂事还是固执逞能的好。   小包子微有些苦恼地耷拉下了脑袋,似乎是有些犹豫,片刻后,终于又扬起了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娘亲,神色认真得不得了:   “暖暖,下次,自己,穿。”   居然还没忘了说好下一次……这固执劲也不知道到底是像了谁?君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一边替女儿穿衣服,一边满是无奈地应着:“好,下一次一定让暖暖自己穿衣服。”   小包子立时就咧开嘴笑了起来,伸手抓住了君迁的手,轻轻地晃了晃,一本正经地道:“谢谢娘。”   做了一年的母亲,君迁如今对于照顾自家的这只小包子早就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很快便替她收拾穿戴好,抱着她去了前厅——前厅里早就已经站满了人,西门吹雪、小徒弟楚应都在,花家的几位兄长也一个不落地全数到场,连向来行踪不定的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这一次都是早早地就到了,原因无他,今天是小包子一周岁的生辰。   可惜了自家爹娘最近似是身体微恙,没能过来——君迁环视了一周未曾见到父母,难免稍稍有些遗憾。   “爹爹,师兄,陆叔叔,司空叔叔,大舅舅,二舅舅……”   君迁正在感叹,怀里的小包子却已经是奶声奶气地喊起了人,君迁听着她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从“大舅舅”挨个往下数,一个不落地一直数到“小舅舅”,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花满楼似乎是也觉得好笑,伸手摸了摸小包子的头。素来乖巧懂事的小包子却是眨了眨眼睛,伸出手看着花满楼,软软地喊他:   “小舅舅,抱。”   “啧……”陆小凤离得最近,顿时就有些嫉妒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语气里酸得几乎要冒泡泡,“小暖暖,陆叔叔也疼你,要抱为什么不来找陆叔叔?”   小包子眨了眨眼睛,声音软糯:“娘说,陆叔叔,有好多,女孩子,抱。暖暖,不能,抢。”   在场的所有人立时就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陆小凤一瞬间就苦了脸色,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脸哀怨地转头去看君迁,君迁却是早就已经笑得在心里直打滚。   花满楼摇头失笑,伸手从君迁手里接过了小包子,稳稳当当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包子却是顺势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睛、弯了嘴角。   西门吹雪的视线在花满楼身上微微一顿,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君迁一眼——他们的孩子,在某些地方简直就和君迁如出一辙,比如……格外喜欢对着花满楼撒娇。虽然作为一个父亲,女儿这样亲近其他的人多少还是让他有些不那么愉快,但不管怎么样,亲近花满楼也总好过跟陆小凤一样学得不着调。   君迁似是对自背后投来的视线有所察觉,回过头就看见西门吹雪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立时就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   “七哥,时间差不多了,抱暖暖去桌子那里吧。”   花满楼点头,抱着小包子往屋子的另一头走。   既然是周岁的生辰,那么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是一定少不了的,那就是抓周——用来抓周的东西早就都已经准备好了,满满地铺了一桌子。   寻常女孩子的抓周,无外乎是放些胭脂针线、又或是铲子锅勺,可万梅山庄是江湖人家,君迁性子又是随意,压根就不管什么规矩,不止连男孩子抓周要用的印章、经书等等都是一应俱全,甚至桌上还放着刀剑和各式各样的兵器,只等着小包子自己做选择。   花满楼将怀里的小包子小心地放到桌上,小包子立时就乖乖地在桌上坐好,却是有些疑惑地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君迁笑了笑,弯下腰看她:   “暖暖,桌上有那么多的东西,你最喜欢哪一件?拿来给大家看看好不好?”   “好!”小包子仰起头,软软地应了一声,歪着脑袋在这满满的一桌东西中努力地分辨寻找着。   大概是物件实在是太多了的缘故,看得小包子有些目不暇接,却还是认认真真地一件一件看了过去。众人都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着,好一会儿,小包子的眼睛像是猛地一亮,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就往桌子的里侧走,然后在一个花盆前停了下来。   这盆花是花满楼从自己的小楼带过来的,那几株秋海棠开得正艳,原本是花满楼带来作为小包子的生日礼物的,君迁在准备抓周的时候却是心血来潮,吩咐下人将这盆花也搬上了桌子,没想到就是这么巧,小包子竟是看上了这盆花。   花盆有些大,小包子自己才刚满一岁,还是个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小豆丁,倾过身子努力地想要把花盘抱起来,试了好几次却都是怎么也抱不起来,甚至还因为反作用力,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   好在桌子上早已垫过了柔软的垫子,这一跤摔得并不太疼,小包子皱着鼻子从桌上爬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回过了头来,却是看向了西门吹雪,声音有些委屈:   “爹爹,花……重,拿不动。”   西门吹雪的神色忽然间就变得深邃了起来,转过头看向花满楼——花满楼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面上微有些惊愕,笑意却是比平时更加温和了起来。   见自家爹爹没有反应,小包子歪了歪头,似是对这样的安静有些不安,扯了扯自己的衣摆,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声:“爹爹?”   西门吹雪移开视线,看了眼笑意盈盈、似乎是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的君迁,脸色慢慢地柔和了下来,走到小包子身边,一手将她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拎起花盆,一起放到了君迁身前。   小包子刚被放下,立时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手还舍不得离开花盆,另一只手却是伸了出去拽住了君迁的衣袖:   “娘,花……漂亮,暖暖,喜欢,要种。”   君迁笑:“可是娘不会种花呢。”   小包子一瞬间就皱起了脸,满满的都是失望。君迁有些好笑地伸手戳了戳她圆鼓鼓的脸颊,慢吞吞地道:“可是,小舅舅种花很厉害呢……”   小包子眼睛忽然一亮,摇摇晃晃地就往花满楼身边走,伸手揪着他的衣袖,乌溜溜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盯着他眨也不眨:“小舅舅……”   “好。”花满楼摇头失笑,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暖暖以后种的花,一定会比小舅舅的更漂亮。”   小包子的脸顿时就不皱了,抱着花满楼的胳膊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君迁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那一部《杂经》,慢慢地笑了起来,却是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西门吹雪平静却又似是带着暖意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地响起:   “她可入芳主一脉。”   君迁怔了怔,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片刻后却又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女儿被我拐进万花了,我们再生个儿子跟你学剑好不好?”   西门吹雪笑了起来,竟是不顾有这么多人在场,毫不避忌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平静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和温柔:   “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注1:墨艺——万花的花间镇派,叫墨艺。   墨这个字,对君君的意义很不一样……谢谢大家想的各种名字~西门子什么的笑cry233333333333   小包子跟着舅舅学种花什么的可萌了,芳主弟子有木有!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有一章番外,是小包子视角,什么【跟着舅舅学种花】【爹爹和娘亲为什么总是在白天关着房门(雾)】【我家的爷爷喜欢偷窥】【我家的叔叔们好奇怪(大雾)】……都会有的~然后后天晚上八点开新坑,最近似乎是有点抽,文案上的专栏条戳不动,戳这个传送门就能到我的专栏了,打滚求包养! ━━━━━━━━━━━━━━━━━━━━━━━━━━━━━━━━━ 本文内容由【天煞孤星】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