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综]女主难为 作者:满地繁华   文案:   穿越成女主角之后的另类人生。   本文的主旨是:   她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本文从第二个故事开始十动然拒,女主逐渐成长,越来越叼的类型,真·女强无误,励志正能量成长向,不喜勿入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强 无限流 日韩剧搜索关键字:主角:于凛凛 ┃ 配角:入江直树,道明寺司,崔英道,都敏俊,花满楼,西门吹雪…… ┃ 其它:穿日韩剧,穿武侠小说,穿成女主角================== ==================     ☆、第1章 〇〇壹让她降落      于凛凛是个穿梭在各个世界的过客。最初她觉得挺不习惯,穿越各个世界扮演不同的人,连自己的本心都失去了。好在之后她想通了,只要不是性情大变,也应当不太会被猜测到穿越上。只要不是被父母恋人密友发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别人也不会做什么。这世界已经越来越变得薄情寡义,而她的秘密也终于日趋完美地被隐藏。   这天在张开眼睛,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时,于凛凛依旧相当淡定。脑海里的记忆跟着涌上来,于凛凛边洗脸边接收着脑子里的信息,很快就将这个女生的基本信息整理完毕。   这具身体名为“相原琴子”,最近因为一颗流星从天空中掉下砸垮了房子而被迫寄宿在父亲的友人家,巧合的是,这父亲友人的大儿子入江直树正好是这女孩之前表过白的男生。还好这男生无视了这女孩的表白,不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她就尴尬了。   如果当做这事儿没发生过的话,以印象中那男生的性格,应该也会顺水推舟地无视……吧?好在,这妹子才住进来一天而已,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不过……房子居然会被掉下来的流星砸到,是该说幸运E还是房子太豆腐渣工程了?于凛凛汗。   于凛凛舍弃了一抽屉花里胡哨的各式发带,只绑了个高高的马尾,清爽干净。对着镜子深吸了口气,今天可是她作为相原琴子全新的一天。   下楼之后她就看见了这具身体暗恋已久的“男神”。这少年有一张俊秀帅气的面庞,黑亮的短发梳的很整齐,表情一派沉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端起桌上的咖啡杯,置在唇边轻抿一口,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份报纸,神态专注认真。俗话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么看起来,这少年是有能迷住万千少女的本钱。毕竟人类大多是颜控生物,皮相的俊美很大程度能够使他人产生良好的第一印象。——不过一大早就在喝咖啡么,对胃似乎不太好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于凛凛的目光,少年抬眼瞟了她一眼,目光清澈又冷淡,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般冷凝。若是原主的话,说不定还会因为这目光郁闷一会儿,不过这却是于凛凛所希望看到的。她可不希望在借住的地方会和谁产生不愉快,当即就露出了礼貌的笑容颔首回礼。   那少年也不在乎她什么回应,很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琴子,今天就和哥哥一起上学吧,反正也在一个学校。”入江妈妈露出亲切的笑容看着琴子,表情有些促狭——于凛凛敏锐地发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长辈乐于促成小辈恋爱关系的兴趣过剩……吧。难不成入江妈妈还担心入江直树的性向问题不成……噗。   于凛凛忍笑,面上一本正经,心里早已乐了。她礼貌地微笑,抢在入江直树之前率先有礼有节地拒绝:“不用了伯母,我想从明天开始骑自行车去学校锻炼身体,所以今天先自己熟悉一下路线。”   在座众人包括清冷的入江男神都有一霎的怔忪。还没等人开口说话,于凛凛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挠了挠头,对上身边相原父亲惊诧的目光,自然而然流露出小女儿娇态:“抱歉爸爸,我还是藏了一点私房钱的,因为想买自行车很久了,爸爸不会生气吧~”双手合十地祈求。   入江直树很快回神,他对餐桌上的对话毫无兴趣。轻轻搁下手里的刀叉,他礼貌地站起身来推开椅子:“我吃饱了,先走了。”   在入江直树出门后不久,于凛凛也出门了。现在的相原琴子已经到了高二期末,虽然她经历过的人生有过几个高三,但这么久了,这些知识也都生疏了不少,她还需要重新梳理知识点进行归纳总结,不然等到了高考的时候就晚了,好在现在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如果抓紧补习的话,之后的考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不过也不能光学习,假期空余时间还是可以去找一份兼职吧,天天闷在家里学习反而效率不高,况且总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是个事儿,而且,面对这么个刚“表过白”的男生——虽然并不是她本人,但于凛凛还是觉着挺尴尬的。   “琴……琴子,你没事吧?”于凛凛刚把教科书翻出来,一扮相桀骜长得有点小帅的黑发少年已经坐在她前面,椅子一翘一翘的,一脸担忧。   这少年的心思几乎昭然若揭,于凛凛只看了他一眼就猜到这男生应该就是“阿金”了。   “嗯。”她点了点头。   “唉,你家房子的事情你就别伤心了,来来,今天放学我带你出去玩。”男生从她桌前凑过脸来,像是要仔细观察她的面容,生怕她有什么悲伤情绪没发泄出来一般。   真是个好孩子。于凛凛忍不住想。如果要不是阿金喜欢琴子的话,她还真觉得是个好丈夫的人选。毕竟又会做饭,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好到没话说,就连一直以来相原琴子的拒绝都能毫不死心,甚至于相原琴子告白失败还能为她挺身而出阻挡流言蜚语。只可惜他已经喜欢相原琴子了,她与相原琴子性格截然不同,不说有会被这位亲密的朋友发现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于凛凛也绝不想玷污这份喜欢的心意。   “嗯,没关系的。我爸爸找了他的朋友,现在姑且是有了地方住。”于凛凛随口应了一声,开始认真看起书来。   “哦哦,这就好!”阿金挺高兴地应了一声,在看见于凛凛看书的举动后,一脸疑惑道:“不过……琴子,你在干嘛?”   “嗯……?看书啊。”于凛凛漫不经心地回答。   教室里一霎都安静了,于凛凛看了好一会儿书才想起前身似乎是在最差的F班里,而且相原琴子本身似乎是个笨蛋……来着……   “啊……是这样。”于凛凛咳嗽了一声,摆出一副“我觉醒了”的表情道:“为了追上男神的步伐,我已经决定洗心革面,走向成为学霸的道路了!”于凛凛一脸严肃地逡巡过在场F班的所有学生,握了握拳头,接着又投入到书本的海洋里了。   如果于凛凛知道她随口的这么一句在整个学校以旋风的速度开始流传时,她真的不会开这个口的。这具身体的表白风波没过多久,她又“放出”这样的话来,怎么能不引起哗然。就算入江直树再怎么不理会,这话也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烦,不过这种状况他已经习惯了,完全不为所动。不过……要成为学霸么?她……也是有自己的目标的啊。大家似乎都有目标……只有他没有。   于凛凛这话一出,全F班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阿金愣愣地看着她,一脸膝盖中了一箭的悲催样。不过他振作得多快啊,很快就捂着心脏宣告:“呜啊!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弃琴子你的!那个入江直树有什么好的!琴、琴子你居然为他这么付出!看着吧,我阿金绝不会输给他的!”   话音刚落,他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果然还是受到了打击吧。   啊咧……这道数学题怎么解的来着?此时的于凛凛只是沉浸在数学的海洋里,完全没关心周遭的气氛。   既然决定了好好学习,于凛凛就给自己排了严格的作息时间表。早上六点起床背英语单词,作业争取在学校完成,放学回来进行补习和习题册练习,一直到吃晚饭,晚饭后钻研不明白的数学难题,以及整理的错题册。离高考只余下一年,这作息也不算苛刻,比起以前在天朝的高考准备来说,已经轻松太多了,至少十一点前就能准时睡觉了。不过,无论是当年的高考还是穿成高考生也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懒骨头果然还是需要打磨打磨的。   不过虽然计划得挺好,但定了三个闹钟于凛凛才坚强地爬起来,时间已六点十分。洗漱完全下楼已经快六点半。因为起得很早,入江家还是一片静悄悄的,早饭更不可能有了。于凛凛用面包机做了切片,又开始烧水准备泡牛奶。想了想,于凛凛还留了张纸条在餐桌上,向入江妈妈言明自己已经先走。   才刚用热水把奶粉冲开,于凛凛就听见了楼梯处的脚步声。她的听觉一直都很敏锐,虽然动静很小,但她还是听见了,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入江直树。   芝兰玉树的少年挺拔得有如一棵小白杨,身形笔直,头发理得一丝不苟,清隽的面容五官俊朗,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还带着一丝早起的慵懒。他身上的校服穿得十分整齐,一丝褶皱也无。哎呀,一大早的就这么清爽。   于凛凛率先和他打招呼:“早啊,入江君。”神态大方,毫无遮掩扭捏。   “早。”入江言简意赅地微微颔首,走完了最后几阶楼梯。   空气里洋溢开牛奶冲开的香味,于凛凛一边注意着水线,一边漫不经心地同入江直树搭话:“入江君起的真早。”确实,按照上次见面的时间,这时候他应该还在睡觉才对。   “嗯。被你吵醒的。”入江君很诚实很冷淡地陈述。   于凛凛手一抖,差点没把热水倒手上。这熊孩子讲话还真不留情面……于凛凛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呃,抱歉,我不知道入江君你睡眠这么浅……以后会注意的。”   “……”入江瞥了她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作为赔礼,不然给你泡杯牛奶?我泡牛奶的手艺还不错。”于凛凛指了指手头的杯子:“而且早上喝咖啡对胃不太好,男孩子还是少喝咖啡的好。”   “……为什么?”   入江直树这一问于凛凛一时还没理解,在找了杯子又泡了一杯牛奶时,才反应过来他这问的应该是“男孩子为什么要少喝咖啡”……吧?   不过,她也不好直说“杀精”这种词吧……   “咳,总之不是什么好的影响。”于凛凛模糊地敷衍了一句,“来,你的牛奶泡好了。”她将牛奶杯推到走近的入江直树面前,正好面包机发出“叮”的一声。   “我想你应该不需要吧?”于凛凛指了指面包机,往餐桌前一坐,就这样顶着入江直树的视线慢悠悠地吃完了早餐。临出门时,于凛凛意外地听见了入江直树的声音。   “……加油。”   于凛凛一怔,随即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的,谢谢。”   门在眼前合上,少女推着自行车的身影渐行渐远,入江直树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桌上的牛奶。   彼时,于凛凛还不知道自己那随口的一句话已经引起了误会,嘴里已经叽里呱啦地开始背起英语,向着她光明灿烂的青春疾驰而去。      ☆、第2章 〇〇贰突如其来      虽意外碰见了入江直树,于凛凛也没因此调整作息,有时少年会下来与她一起喝杯牛奶,有时临走才看见少年下楼,或者压根就没见过他。于凛凛也不在意,她的日子被各类学科填满了,过得格外充实。时间流逝很快,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于凛凛不得已在裙子下面加了条厚厚的裤子,为此还被两位小伙伴给嘲笑了一番。自行车自然也没法骑了,她重新选择了走路,虽然花费时间长了点,但是于凛凛惊喜发现,她可以边走边背单词。   两位小伙伴中小A无比惊讶:“琴子你还真和书相亲相爱了啊。”   小B笑嘻嘻道:“成为学霸之日,指日可待啊!”   于凛凛瞥她们一眼,口吻凉凉道:“A子、B子,你们俩再不学习,我可要超过你们了。”   “嗳你不打算考斗南本校的大学嘛?”A和B很惊讶地反问。   “喂喂喂、我都说了我要成为学霸了,敢情你俩听听就算了啊。”看来这具身体还真放过不少空话……?还是说这一转变实在太让人不可置信了,以至于他们都以为只是表面功夫?   “咦——!琴子你居然认真的啊!”   面对两人的反应,于凛凛哭笑不得:“是啊是啊,当然认真的。我要考东大的建筑学专业啊。”   “东大!”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震惊——这与之前打趣调侃的表情不同,实打实的有如晴天霹雳的表情。   小A:“虽然我不想打击琴子你的信心,不过……那可是东大耶东大,以琴子你……怎么可能啊!”   等等,你那个停顿不会省略了“的智商”几个字吧?   小B:“A子说的对啊,你别犯傻啊,还是脚踏实地务实一点吧!”   于凛凛:“唔,不是还有一年吗?不冲冲看,怎么知道最后结果是什么?好了好了!开始做题了!”话音刚落,她就重新埋头进入了数学的海洋,也不顾面前的小A小B面面相觑一脸惊悚的表情。   做了好一会儿题后,正确率大概是一半一半,看来差的还有点多啊……于凛凛伸了个懒腰,将视线移向窗外休息眼睛。   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期末考试近在眼前。寒风吹拂,金黄色的杏叶打着卷儿飘下,很快在校园里就铺上了一层金黄,整个校园有如油画一般优美厚重。她托腮凝视着窗外,心情不错地欣赏着画面,只见画中突然缓步走入一名穿着漆黑校服的少年,他侧脸白皙,弧线优美,嘴唇轻轻抿起,神色平静。他左臂下夹着一黑色书包,单手插在兜里,步伐不疾不徐,动作一派优雅自然,明明隔得这么远,都仿佛能听见他脚踩在杏叶上的微微响动。   微风吹起他黑色的短发,一枚杏叶徐徐飘落在他头顶,他抬手拿下头上的叶子,阳光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拈起那片杏叶,松手后杏叶很快就随风飘远了。……看来风确实不小。   虽然说这少年是个闷骚,但小小年纪身上这份气度还是很可贵的,不过人生太顺风顺水了,多少还是嫩了点吧?   于凛凛想着,很快将这画面抛之脑后,重又看向了厚厚的习题册。习题册被翻得已经有点旧,有些页还折了起来,已经变成挺厚一本了。   期末考试总算到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突击,于凛凛发现试卷上的题目熟悉了好多,总算不是你认识我我却已忘了你的尴尬境地了,感动啊感动。   考试时间接近结束,于凛凛还剩最后一道大题以及几道没能思考出来的选择填空,发挥了天朝学生瞎猜乱撞的才能,总算将试卷填的满满当当地交了卷。考完了最后一科历史,于凛凛终于松了口气。   三天后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布告板面前围了许多人,于凛凛也不例外地走近准备围观。没想到她才走近几步,就看见了F班学生惊诧的目光。咦,F班不是都不怎么在意看成绩的吗?于凛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刚准备走近,手臂就被猛地冲过来的A子抓住了,于凛凛一脸受惊地转过头,就见A子一脸激动地又蹦又跳,一脸激动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她还没搞懂是什么事,B子也微笑地走了过来,一脸喜气洋洋:“恭喜……”   B子话还没说完,A子终于缓过劲来了,以可以将整个房顶都掀翻的声音哽咽道:“琴子你做到了!!你考到前100了!!!你第85名啊85!!!这简直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她的大嗓门让整个布告板前的人都僵住了,于凛凛扯了扯唇角,努力憋出一句“谢谢”,结果转头就看见了绯闻男主角入江直树同学。   两人面面相觑,于凛凛觉着自己脸有点僵。呵呵……这下可精彩了。   绯闻男女主角见面,一群幸灾乐祸想看于凛凛笑话的A班学生,以及饱含祝福的F班同学很自觉地围在两边,给两人围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于凛凛不由抽了抽嘴角。八卦果然是人类博大精深的文化之一……没有最八卦,只有更八卦。   她僵硬着表情举起单手打哈哈:“入江君,真巧啊,你也来看成绩啊。”……这不废话么。   事实证明不怎么巧。入江直树也不讲究,有人绕道他就真沿着这条通道走上前来,一直到于凛凛面前,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请让让。”   “……”于凛凛顿时如蒙大赦,赶紧往旁边一让,无比轻松地让自己湮没于人群,紧接着转身……拔腿就跑。   她头也没回,所以并不知道,正在布告栏前看成绩的少年以漫不经心的姿态瞥了她一眼,唇角勾着细微上翘的弧度。   因为期末考试成绩格外优异的关系,期中考试的糟糕分数总算被一页揭过,不用再来学校补考的于凛凛自然参加了一份打工。还在当高中生的女孩子,能够打的工果然有限,成绩不够好当不了家教,年龄问题工作种类又有限,还有离入江家不能太近以防被发现,也不能离学校太近否则要被留校训练的学生发现……等等一系列问题,于凛凛就找了个奶茶店收银员一类的兼职。   除了工作之外,学习也不能落下,毕竟学习才是学生的本职。有时学得累了,于凛凛就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看见的那幅油画一般美丽的场景。无数次的穿越中,她本就学过画画的,如今想着竟是有些心痒了起来,调好颜料拿出画笔就开始作起画来。秋日的杏叶,葱郁墨绿的树干,秋日带着些雾蒙蒙的朦胧光线,一样一样地画好之后,于凛凛果然还是觉得缺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于凛凛心念一动,挤好颜料在调色板上,在画卷中央添上了一名俊秀的少年,他的侧脸弧度俊秀,面容白皙,五官在雾气中显得有点模糊,却更显出一股神秘的美感。他身形笔直如一棵白杨,柔软的黑发被吹拂开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眼角微挑,他正抬起手来去拿头顶上那片金黄的杏叶。   啊,果然这样才觉得比较圆满。不过,在未经对方允许的前提下,擅自就画了对方的肖像是否有点不礼貌?其实于凛凛纯粹是因为美才画的,学习绘画和摄影的时候,老师就常常教导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构图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如果单单是景色的话,真没有这个效果。若是告诉对方,被对方想歪……可又不能和人家说,不好意思其实你就是一锦上添花,没啥特别意思……?   不过,如果这个对方是入江直树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想了想,于凛凛还是敲响了入江直树的房门,此时已近晚上九点,某人就已经洗干净准备睡觉了——入江直树的作息标准得令人发指,简直不像个高三学生,天才真令人嫉妒。少年秀丽的面庞因为刚刚出浴的缘故还染着细微的红晕,发上搭着一块白色毛巾,柔软的黑发发尖还在垂落水珠,他一身黑色T恤,露出精致嶙峋的锁骨,水珠顺着他秀丽白皙的脖颈往下,很快没入T恤中不见踪迹,真真儿秀色可餐,难怪让原主如此把持不住。   “很抱歉,打扰了。”于凛凛礼貌地颔首,还没将画的事情说出来,他房间里的入江小鬼裕树就跳了出来。大概是因为第一天入住时,之前在这具身体里的“相原琴子”抢了入江裕树房间的关系,在这之后的生活里,她一直就不怎么受这小鬼的待见,好在小鬼在他父母面前也不敢怎么造次,更何况她平日上学,回家后就在房间温习,除了早晚餐时间,见这小鬼也不多。   “笨蛋琴子又来了!”剪着西瓜头的小鬼朝她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地喊道。于凛凛怎么可能和小孩计较,面对这幼稚的大喊,她也毫不计较和尴尬,只笑眯眯颔首:“你好,裕树君。”   本来以为会得到对方炸毛或者尴尬反应的裕树顿时泄了气,很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就一屁股就坐到了入江直树床上。   “什么事?”原主前男神慵懒问道。他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水珠,抬起一双黑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眸光里却是平静无澜,连一丝一毫的好奇都没有。   于凛凛忍不住为相原琴子叹了口气。她这男神看着就不像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呢,不过好在这也免了她的麻烦,正是她想要的。多余的感情只会让于凛凛觉得烦恼,就像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和阿金相处……毕竟这是属于原主的感情。   将背在身后的12X12米油画拿到身前,于凛凛款款大方:“抱歉,未经主人允许就画了这幅画,希望你不要生气……如果你介意外传的话,这幅画就送给入江君,就当是谢谢你们这么久对我和父亲的照顾。”   “哈?!笨蛋琴子你画的是哥哥!”一直偷眼看向这边的裕树逮到机会一下子就蹦了出来,指着画喊道:“笨蛋琴子原来你暗恋哥哥!!”   他嗓门很大,喊得楼下的入江妈妈都忍不住偷眼看过来。于凛凛心中叹息了一声,有点懊悔自己怎么多事添了入江直树这个人物,于凛凛都忍不住给自己点了根蜡烛。不过,她在画画的时候很喜欢追求完美,画的时候完全就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更合适、有美感、锦上添花这种理由就加上去了。好吧,结果现在又遇到这种尴尬……简直悲哀。   不过眼下明显容不得她迟疑。她摆了摆手打哈哈:“欸?啊哈哈哈哈,我对入江君当然是崇拜啦,因为他学习好人又聪明,还……会弹钢琴!其实我是将入江君当成榜样的……嗯,就是这样!”于凛凛额头不由滑下冷汗。如果这时候应对不好,绝壁会被人怀疑不是本人的。但如果直接承认……哦买噶,以后该面对多么惨烈的腥风血雨啊。   “哦?当成榜样所以才给我情书,画我的肖像?”入江直树面瘫着一张脸,嘴里说出的话却是相当毒舌。   咦……?于凛凛一时惊讶,相处这段日子本来以为入江直树应当是早熟沉默的类型,她不说,他也应当默认地忽略掉的。没想到这家伙对自己的领地意识也还挺强的嘛,而且讲话相当不留情面,这样看着还有点闷骚和孩子气。   于凛凛见过多少状况了,心性已经相当开阔豁然,遇到这样毒舌的话语也从善如流地微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的心意早就变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哦?”入江直树挑眉,伸手拿过了于凛凛手里的画:“画不错我收下了。”话语刚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在于凛凛唇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这是利息。我倒看看你要怎么改变心意。”   于凛凛眨了眨眼睛,还没从这突兀的状况里转变出个所以然来,眼前的门突然就“砰”地一声关上了,连反应时间都没留给她。   意外地……还挺任性?于凛凛摸了摸唇瓣,有点琢磨不透他这是什么个意思。喜欢上自己应当不可能,他们相处时间略短,这点应该能够排除……不会是因为这妹子喜欢他,现在突然不喜欢他了,心理不平衡了……吧?   于凛凛想半天也没想出对方的脑回路,最后决定忘掉这个吻,自己愉快地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再看见入江直树的脸时,于凛凛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摆出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而入江直树……他一直都那副面瘫脸,就算主动吻了对方,也没有任何不自在的表情。反而是一直针对她的入江裕树小朋友,一直就低着头,丝毫不敢看向她与入江直树两人。还有就是对面的入江妈妈,一脸偷笑,视线在于凛凛和入江直树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一脸欲言又止的八卦。而入江妈妈这么明显的反应,怎么可能不引起相原父亲的怀疑。顶着亚历山大的各路视线,于凛凛内心早已泪流满面。   嘤嘤……她平静的生活啊。      ☆、第3章 〇〇叁考上东大      经过之前的小插曲后,于凛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入江妈妈果然有将她和入江直树凑对的兴趣,每每紧张得于凛凛毛骨悚然,尴尬地找个理由躲出去。甚至入江妈妈还私自来找她,问她对入江哥哥的感觉。   “……”直接否认的话绝壁会被怀疑吧,毕竟之前都递过情书了?但是无论装点啥,这位是真的会当真的啊!于凛凛只得说:“入江君并不喜欢我,我都放弃……”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入江妈妈抢过了话头:“哥哥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入江妈妈一脸激动地握住她双手:“我家哥哥从来没亲过女孩子的!”   ……等等,这话哪里有歧义吧?难不成是亲过男孩子所以您这是怕他弯了么?……入江妈妈对于儿子恋爱的热衷程度,也不难怪于凛凛会做这样的猜想。毕竟,她穿过的世界很多,这类人见得也挺多。   “我以前觉得我喜欢入江君,但后来才发现我其实根本只是喜欢他的脸而已!”于凛凛豁出去了,不惜自毁形象:“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果然还是得看内涵,于是我深刻反省之后……”   “嗯,我家哥哥确实长得很正点,不过他内涵也不错啊,学习很好又聪明,会打网球会弹钢琴,动静结合,最重要的是,阿姨觉得你和我家哥哥实在太配了~”入江妈妈这等推销态度更惹得于凛凛怀疑入江直树的性向了。毕竟,以入江直树的男神程度,于凛凛自己都不觉得她和入江直树配在哪里。而且,重点不该是入江妈妈你该鄙视我看人只看脸的肤浅吗?于凛凛无比痛心地扼腕。   阿姨你究竟是怎么看你儿子的啊!你居然这么说你儿子,这事入江直树知道吗!   入江妈妈的热情简直让人hold不住。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个不甘寂寞的夫人,她对于当红娘的事业充满了不可磨灭的热情,以及爆发出了强大的执念。   两人还是遇到了这样的尴尬事儿。入江爸爸和相原爸爸去参加了阔别已久的高中同学会,而入江妈妈则借口带入江裕树去看姥姥,就把于凛凛和入江直树两个人丢家里了。看着入江妈妈带着入江裕树离开的背影,于凛凛与入江直树面面相觑了一眼,眼见着入江直树转身要走,于凛凛终于没忍住先一步开口。   “那个……你……会做饭吗?”于凛凛有点尴尬问道。说真的,她学过绘画、摄影,虽然没到大师的地步,但也相去不远了。但人的天赋是有限的,比如,她真的非常不擅长做饭。做菜的技能点可能只有一点吧……无论是什么菜经过她的手处理都会变成黑暗料理。呃,泡牛奶和面包机做面包这种不算,当然,泡面也堪堪可以入口,毕竟这不需要任何技术。   见入江直树面无表情地看回来,于凛凛扯了扯唇角提议:“如果你也不会的话……你要出前一丁还是辛拉面?”   “……”入江直树用一种“什么女人啊连饭都不会做?”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接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等我一下。”   接着入江直树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做按着菜谱做菜的最高奥义。究竟是怎样的人啊,只需要看这百度上的步骤提示,就能做出比菜谱上看着还可口,而且美味到能咬掉舌头的饭菜?简直……人比人气死人啊,这家伙做什么都很简单的样子,也太信手拈来了吧。   在吃了第一口菜之后,于凛凛感觉到了食物之神在她内心里不停闪耀,穿着白裙子的小天使们在入江直树头上绕了一圈开始吹喇叭,嘤嘤嘤,怎么能美味到这个地步!于凛凛心下立即生出一股肃然起敬的感受来,这人太优秀了,她连羡慕嫉妒恨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了。   “入江君。”餐桌上的入江直树礼仪很完美,基本上是不会说废话的。听见于凛凛叫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于凛凛当然也没期待他有什么反应,就继续道:“只要你专心钻研一门学问,你绝对能成为这个领域的专家。”他的天赋太夺目太耀眼,他平时的学习态度她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都是凭借他的天赋,轻而易举就拿到了第一,比起她还要这么花心思学习来说,他的天赋已经满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趁着这天赋,走向更高的目标。毕竟中国古代也有讲过伤仲永的故事,那位小时候惊才绝艳的小孩,不趁着天赋努力,长大后也变得平庸了。   她实在不忍心这少年的天赋就这么浪费掉,见他似乎满不在乎的模样,自然没忍住地开了这个口。听到她的话,少年手里的刀叉顿了顿,却依旧没有开口。   直至用完餐,入江直树拭了拭嘴角才道:“还没找到。”于凛凛还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而感到疑惑,接着就见他起了身:“碗碟归你洗。”背影那叫一个卓越,一个绝尘……我擦!!洗碗我也很讨厌啊!   于凛凛在心里叫了一声,后来还是认命去洗了。毕竟人家做了饭,她打的下手,洗碗这种活归她也是应该的……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怜香惜玉的精神都没有啊!   虽然入江直树走得决绝,但其实他心里也在想于凛凛所说的话。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于凛凛的意思。   是在感慨他的天赋吗?父亲想让他继承他的商业,但他不喜欢经商,但是……他喜欢什么呢?入江直树又觉得迷茫了。对他来说,任何事情都太简单了,他实在没有找到任何乐趣。   入江直树躺在床上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睛。   高三正式开学了,整个学校都步入了紧张的学习生活中,就连F班的气氛都有了点微妙的改变。这一群懵懂的小鬼,终于对学习上了点心,整个班上终于有了点高考班的气氛了。虽然比起天朝来说差的太远了。   经历过那样的题海战术,这样的强度对于凛凛来说太轻松了。不过,于凛凛自己还更苛刻地加多了题量。   入江妈妈虽然在当红娘这一点上相当不靠谱,但有时会到于凛凛房间送吃的,这让于凛凛相当感动。   不过之后,她就知道她果然还是把入江妈妈想得太简单了。   某天晚上的九点,于凛凛奋笔疾书,入江妈妈准时来送夜宵,于凛凛条件反射地回头甜美一笑说谢谢,结果就看见了人后面还跟着个不情不愿的入江直树。   那一刻,于凛凛真的有点想死。都这样了您还不放弃做红娘,究竟是多想给你儿子找个女的媳妇啊!于凛凛再度给被妈妈怀疑了性向的入江直树点了蜡。   入江妈妈留下宵夜,朝于凛凛露出“你懂的”笑容,就偷笑着关上了房门。粉色的闺房里就再度留下了入江直树和于凛凛两人面面相觑。   ……咦,这场景怎么有点熟悉?他们两个人似乎被阴了很多次这么面面相觑了吧?一想到这里,于凛凛内心泪流满面。但她毕竟穿越过这么多世界,对于如何随遇而安已经相当习惯了。既然被送过来了一个学霸,那就要好好利用一下……嗯,或者使用一下?   “入江君,我有几个地方不太懂,求讲解。”作为一个学霸,男神在眼前也能岿然不动!更何况,虽然人长得是够男神标准,但又不是她男神……   “……嗯。”入江直树对于母亲的作弄似乎也很无奈,不过看于凛凛一脸浩然正气的坦然表情,刚开始的尴尬和无措也平静了下来。只不过,看着少女一脸毫无留恋的表情,闷骚如他,还是有点气闷。   不过气闷是气闷,但是讲解还是挺尽心的。不过,于凛凛发现……这货的讲解简直印象派到一定程度了。他本就是过目不忘、天赋异禀的天才级人物,这讲起题来完全的意识流,几步就能把题目给解出来,公式信手拈来,都不用推导的。   于凛凛不由得怀念起天朝解题要求的一定解题步骤了。在天朝,如果解题步骤不够,就算答案正确也不能得全分。但在日本似乎不这样,运用关键步骤解出了题目,管你中间省略了多少步骤,最终答案正确,也能得全分。而入江直树,显然是怎么容易怎么来。   但于凛凛就郁闷了。她本来接触高中教材时间就不长,对公式哪能那么熟悉。在一头雾水地听了几题之后,于凛凛正色地看向入江直树:“入江君,我觉得吧……你不适合当老师,这个目标可以划去了。”   入江直树:“……”他有时候真的怀疑相原琴子早猜到他还没目标的事情了,不然怎么能一阵见血,一戳一个准?   事实上,于凛凛还真多少看出来了。毕竟入江直树虽然天才,但身上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也实在太鲜明了,一看就知道还没找到具体目标呢。不过于凛凛自己也是经历过的,她考高考的时候,目标就只有上个好大学而已,但人入江直树明显是在考虑更深远的目标,天才的烦恼啊。   两人折腾争论了半天,于凛凛终于还是把收集的那一串难题错题给问了个爽快,顿时有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看来有时候自己独自钻研的效率比起有个学霸在身边讲题还是低了点儿啊。   痛快地解完题后,于凛凛伸了个懒腰,刚想道谢,就见学霸已经趴桌上睡着了。于凛凛这才想起,这位学霸作息标准得令人发指,晚上九点准时睡觉。现在看来,为了给她讲题已经拖了几个小时了,闹钟现在已经都指向12点了。   将毯子搬过来给入江直树盖上,少年鼻梁高挺,灯光在他眼睑上打出一圈阴影,睫毛密实如小蒲扇似的围了一圈,肌肤白皙,嘴唇轻轻抿着,露出点淡粉,闭着眼睛的样子也一如既往地秀色可餐。   “谢啦,入江君。”于凛凛轻声朝他道了谢,接着就洗漱完爬回床……睡了。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残忍得令人发指。   第二天醒来的于凛凛发现男神还睡在她书桌上……趴了一晚上不会落枕吧?这个念头在于凛凛脑海里转了一圈,但很快她写了个纸条放在入江直树身边,小心翼翼地踮脚出了房门,先一步愉快地上学去了。   醒来后看到纸条的入江直树无语了。这女人简直没良心到一定境界了吧……   “入江君,你趴着睡了一晚,如果落枕了,就自己按摩按摩吧。昨晚谢谢你讲题了,辛苦啦,我先上学去了。——相原琴子。”   ……女人可真善变。利用完就丢么?入江直树拿着手里的纸条,久久地默然无语了。   时光飞逝,日常的生活很快就面临了尽头,紧张的高三会考也跟着来临了。好在于凛凛时间卡得刚好,该复习的都已经复习了,剩下的就只要看发挥了。考了好几次之后,这点点紧张对于凛凛来说已经不算一回事了。   会考成绩终于出炉,跌破众人眼镜的是,相原琴子竟然真的排位进了前十,这可是F班首次有人能够赢过A班的人进入前十,而她也获得了能够考取东京大学考试的机会。F班人顿时欢呼起来,举起于凛凛就开始往天上抛。A子一边哭着抹眼泪,一边抽噎着“爱情的力量真强大”,B子则是有点郁闷:“虽然琴子取得这样的成绩很开心,不过……这样就要分开了啊。”闻言,A子也有点郁闷了。   两人目光齐齐望向被抛起的相原琴子,颇有些幽怨。   “哎哎哎我说,你们可千万别松手啊,不然会死啊——”被抛上天空的少女远远传来这么一句,声音还有点颤抖,似乎在害怕,A子和B子忍不住相视一笑,也跟着凑进人堆里,伙同欢呼起来。   虽然你要前往不一样的未来,不过,朋友就是朋友,一辈子不变。      ☆、第4章 〇〇肆深夜谈心      在于凛凛终于迎来了春天,意气风发地向着自己未来努力的时候,入江直树却奇怪了。临近东大考试,于凛凛调整了作息时间。缩短了复习时间,更多用于休息和放松。离东大考试还剩两周时间,深夜于凛凛被渴醒,想去客厅倒水。不想,刚开了卧室门就听到了入江父亲压低声音却依旧抑制不住怒气的声音:“你必须给我去考东大!”   话音落下,大腹便便的入江父亲甩手就回了房间。整个漆黑的客厅里只余下入江直树一人落寞的身影,他静静地呆在黑暗里很久很久,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在那片黑暗里。他背脊依旧如初见时一般挺直,如小白杨似的,不过于凛凛却看出了倔强执拗的意味。她想了挺久,或许这时候放他一个人最好,但是……   他也站得太久了吧!她实在已经渴得不得了了。   结果于凛凛刚小心翼翼地踩上楼梯,果然就看见了入江直树看向楼梯口的目光,他直愣愣地看过来,眼眸黑如墨,看着格外干净清澈。在看见于凛凛身影时,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道:“是你啊。”   明明他口吻一如往常,面容半边有如融在黑暗中看不清晰,但于凛凛却嗅到了一股别样落寞的意味,他秀丽的脸庞看着就像是一声忧愁的长叹。   这还不过是个孩子。于凛凛轻轻点头,兀自走到冰箱前,本是想拿矿泉水的,手却还是往旁边一靠,伸手将侧边的啤酒拿了下来。   将啤酒朝站在那儿的入江直树一甩,对方虽然有些呆愣,反应速度却是不赖,一伸手就接过了于凛凛抛过来的啤酒。   “要一起喝一杯嘛?一醉解千愁。”于凛凛狡黠一笑,伸手扬起了手里的灌装啤酒。   对方拿起手里的啤酒看了一眼,干巴巴地回答她:“20岁才是法定喝酒年龄。”   FUCK,差点忘了这里是日本。于凛凛腹诽一句后,故意抬眼漫不经心地往周围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对他粲然一笑:“嗯……不过除了你和我,就没有其他人了,也不算违法吧。”   入江直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接受了她的说法,矜淡地迈步走到玄关把门打开:“出去喝吧。”   于凛凛丢下句“等等”就先跑回房门,抓了两件衣服后,也跟着入江直树走出了门。一出门就看见了月光如练般倾洒而下,仿佛给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薄霜,冷泠泠的教人有些无端寒冷。而入江直树已经坐在庭院的秋千椅上——这原本做来是给入江裕树玩的。如今入江直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身形单薄,形影单只,倒也真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可怜。   于凛凛将手里的衣服抛了一件给他,毫不客气也不尴尬地在入江直树身边坐下,“咔”地一声就掰开了啤酒罐的易拉环,啤酒沫一下子就从灌里涌了出来,流在了手指上。   还没等于凛凛处理,身边就默默递过来了一张纸巾。没想到这家伙毒舌是毒舌,人还是挺体贴的。刚想伸手去接,却见对方直接将纸巾收了回来,并擦了擦自己的手。看着于凛凛有些呆愣的目光,他倒是先一步打破了面瘫的面具,第一次在于凛凛面前微微勾起了唇。   一向不笑的少年突然笑起来有种冰雪消融的美感,再加上他实在面容俊美,笑声低哑温醇,美人实在是比较吃香的,于凛凛便也不同他计较,只对准他的啤酒罐一碰,顺带将啤酒沫也弄到他手上。   “你与之前有很大不同。”没等于凛凛开口问他,入江直树就先一步打开了话匣子。他目光黝黑清澈,一如往常,不过于凛凛还是知道他是在说什么。虽然没有接触多少时间,但毕竟相原琴子和他表白过,也产生过几次冲突,以入江直树的聪明程度,自然心里有一定的猜测。   虽然于凛凛有努力不表现出太大的异常,低调起来……但是,低调其实就已经是挺大的异样了,她与之前那位“相原琴子”实在有太明显的不同了。于凛凛无奈地笑了笑,并不回答。   入江直树喝了一口手里的啤酒,依旧有些漫不经心:“不解释么。”   “那我告诉你我的秘密,你要用你的秘密来交换么,入江君。”于凛凛不置可否,言笑晏晏地侧头看向身畔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清澈如小溪,仿佛能看穿人的心底,少刻却是微微颔首。   “我确实不是相原琴子。你亲我那次也是为了试探我吧?之后多少看出了我的不同,对吧,入江君。”是了,那次突然被亲,她左想右想都没能猜透入江直树的心思,最终只能归结到这一项上。他若不是为了试探她的变化,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于凛凛呆呆地瞥着遥远的天空,苦笑:“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莫名其妙就到了别人身上。兜兜转转好多次,我都习惯了,其实要是扮演相原琴子也不难,我有她的记忆。”于凛凛抬起手指指了指脑袋,“不过是我累了而已。”经历了太多世界,她已经懒得变成他人。   入江直树纯黑的眸子看了她半晌,最终也只饮了一口啤酒,淡然道:“你喝醉了。”   明明她还没喝,这少年如她所想一般,内心其实挺温柔的。看来是不打算说出这个秘密了。于凛凛了然一笑,也不戳破他,只仰头喝了一口啤酒,落实他的说法。   “好了,现在能和我说说了吧,你的秘密……你为什么要和入江伯父吵架?你不想去东大?”   “不知道。”出乎意料的,少年停下了继续灌酒的动作。他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握着啤酒罐却犹如握着红酒杯一般优雅,真是一双漂亮的手,于凛凛心下赞道。少年柔软的黑发下一双眼眸此时一片空茫:“我从小学什么就很容易,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做什么,想要怎样的未来。”   明明以前是个笨蛋,却忍不住地将自己的想法和她说了出来……莫非自己也成了笨蛋吗?入江直树望着手中的啤酒罐,苦笑似的弯了弯唇。   “既然不知道,那么先去考考东大试试看如何?”于凛凛思索着提议:“虽然我挺想骂你一顿来着,对于别人来说难的事情轻而易举做到,还用这种口气说出来。简直就像在说‘我选择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决定’,对于没选择,或者经过了努力才得到选择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欠扁。”于凛凛叹了口气,“不过,再有天赋,也是要输给现实的。还不如先去试着做到目前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事,等到你想要成为的目标来了,你也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不至于捉襟见肘。虽然你的忧虑真的让很多普通人都会嫉妒,而且以你天才卓越的资质,即便随便个大学,等机会来了你也能准备得很好。但是呢,”   于凛凛侧头看向身边不知不觉已专注听她讲话的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找寻自己的梦想固然重要,不过,即便上了东大,也不一定未来就要继承伯父的事业的。比起事业,伯父一定更爱你。”   入江直树微微一愣,空气中啤酒沫浮起的味道氤氲了眼前的视野,他细细琢磨着她的话,方才她所谓“穿越”的那番不科学的话语,他却是已经信了几分。比起以前的“相原琴子”,她确实已经截然不同。   不过,在找到梦想前先做好最充足的准备……吗?他只想着不想要重复父亲的道路,不想去东大,甚至不想去大学,却没想到还有这一番说法。将来无论想做哪方面的事情,先让自己具备能做这些事情的资格与通行证吗?   他喜欢网球却不会到想成为职业网球手的地步,如此,也还是会找到喜欢到想将它作为职业的工作吗?   他下意识地别头看向身边的于凛凛,见她一罐啤酒已经喝完,人已经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夜色也深了,我明天还要起来复习,你也快点恢复备战状态吧。到时候考完试要是我排名比你还前面,你可丢脸了。”她似真似假说道。   看入江直树只呆呆地看着她,于凛凛补充道:“可能考东大对你而言很容易……不过,世上并非事事都能遂愿。人生还这么长,你总会遇到需要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的,时间还很长,而你的天赋可不一定能持续到永远,别浪费啊。”   闻言,入江直树不由有些怔愣。   “不枉费自己的资质,实际地为别人和这世界做些什么吧。实现社会价值的同时,你就会找到自我的价值。”政治学里的话,于凛凛拿来现学现用了一番。事实也是如此,她才会这么努力地向上生活着,不止是为了让生活更好,当然更是要让自己愉快地实现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再怎么艰难也愿意。   还在入江直树思考的当口,于凛凛已经将啤酒罐丢进垃圾桶转身回了卧室。   入江直树这才想起,他好像忘了问她的名字。不是相原琴子,而是她自己的名字。      ☆、第5章 〇〇伍阴差阳错      之后的生活一如于凛凛所想的顺利,在那次谈心之后,入江直树和她心照不宣,不过态度却是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瘫,但是说话已经很留情面了。不过他这态度一好,入江妈妈更兴奋了,于凛凛简直想逃。是的她已经准备高三假期再出去打工,再加上前几次打工的钱,赶紧搬出去算了……   在入江妈妈的推动下,于凛凛与入江直树“被迫”凑在一起学习。这次于凛凛已经不存在之前那么多问题了,更多的是复习巩固。两人都是安静的人,一开始是各做各的,到了后期,也会讨论几道比较难的压轴数学题,讨论得认真了,两人手肘贴手肘,距离竟是前所未有的近。不过两人都学得专心致志,谁也没察觉这小插曲。   入江直树也不愧是天才,在与他讨论难题的时候,于凛凛从中也学到了不少全新的思维方式。于凛凛不由感慨,学霸真是一种事半功倍的好物啊。所以虽然有入江妈妈在一旁虎视眈眈,但她也没排斥拒绝,就这么与入江直树形成了两两学习的队伍。   时间很快过去,东大考试来袭。   经过之前的充分准备,成绩单出来后,她竟以年级第二的成绩考上了东大,A子和B子则是考上了本校斗南大学。至于阿金,他惨遭落榜,一时十分消沉。作为朋友,于凛凛无奈地和A子、B子一起去鼓励阿金,结果差点又被捉着表了一次白,还好她跑得快。虽然之前于凛凛就正式拒绝了阿金的表白,但以阿金一如既往的执着,他当然也表示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又不能代替别人决定,于凛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这估计也是青春期男女无法避免的荷尔蒙波动趋向,如果对他置之不理,时间长了,他自然会发现其他女孩子的好,也就不会执着在她身上了。   毕业晚会如期举行,经过阿金的精心安排,即便经费有限,F班的毕业晚会举行得也相当顺利,不过A班竟然也很巧合地在他们隔壁举办毕业晚会。关于什么毕业会上亲过一口之后就会成为情侣之类的话题,于凛凛置之一笑,她已经穿过这么多世界了,哪里还会相信这种少女心爆棚的小女生话题。   因为这场面太过闹腾了,于凛凛揉了揉太阳穴,一个人躲到了阳台上。果然是因为已经心老的缘故吗,就连这点吵闹声都已经容忍不了了。她捧着一杯热橙汁抬头望着夜空的月亮,月色皎洁,她托腮望着月色撩人,低头就看见了月亮下站着的人。   黑发少年静静地站在那儿,身形被拉成一个遗世独立的剪影,月光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像是染了一圈银光。似是察觉了于凛凛的目光,他抬眼望上来,被月光映亮的面颊白皙光洁,黑色的眼眸里情绪有如蔓草,难能一见的柔和。   “入江君。”于凛凛朝他打了个招呼,过去一年两人也算相互熟悉了不少,更何况他还知道她的秘密。不过,要说于凛凛对入江直树生出什么异样情感,那是不可能的。她确实欣赏美的事物,却并不执意在这身上。如入江直树这类的极品,欣赏欣赏就好,要是让她去据为己有,她是不会干这么飞蛾扑火的事情的。   入江直树并没说话,只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朝她走了过来。   他拾阶而上,明明只是简单屈膝的动作,却充满了贵族的气度和美感。与生俱来的气度以及俊秀的容貌,天才的头脑,虽然性格略嫌闷骚,不过果然能分到极品的领域。于凛凛边倚在栏杆上边无比赞叹地想着时,对方已经来到了她正对面。   “我还没问你名字。”他嗓音沉沉,乌黑的眼睛有如夜色下的河水,潺潺流动。话音刚落,他双手搭在她身后的栏杆上,两人距离咫尺,连彼此呼吸和温度都能感觉到。于凛凛抬眼莫名看了他一眼,对于现在自己受制的情况有些莫名,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于凛凛挥手敷衍:“欸?算了吧,你叫我相原就行了。”这些年在各个世界的穿梭,于凛凛习惯不透露出自己的名字。毕竟对她而言,这一个个世界都不过是过客,与这些人的羁绊自然都是这具身体“相原琴子”而并非是她的。   “不说我就吻你了。”入江直树似乎早料到她的回答,淡淡地丢下这一句。少年沉沉的乌眸压近,温热的吐息落在她面颊。于凛凛都想笑了,怎么老是这一招。上次被偷袭成功,还真以为次次都能行?于凛凛伸手按住入江直树的胸口,狡黠一笑猛然一推,趁着对方被推开露出一个空档的瞬间,她一弯腰就从少年手臂下钻了出来。   于凛凛脑后马尾扬起,她嘿嘿一笑:“这次我可有了防备,你以为还能得手?”   “别仗着长得好,就随便做这种任性的事啊。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女孩,你可是会后悔的。”于凛凛丢下这句话,也不顾还留在原地的入江直树,毫无留恋地就进了毕业晚会现场,微笑着同众人道了个歉,言明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先走。无视了阿金一脸可怜兮兮如遭雷劈的表情,于凛凛快速离开了晚会,也不看入江直树,径直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了。   入江直树手还搭在楼梯的扶手上,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沉默地看着于凛凛远去的背影,夜风缓缓吹散他低语的声音。   “不是任性啊。”   在度过了一个充实的打工春假之后,大学第一学期开始前一段时间,于凛凛自己就已经找好了离父亲开的餐厅和离东大距离都不怎么远的房子,这房子附近购物街和菜场一应俱全,俨然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而且也挺繁荣。   房子是两厅两室,客厅厨房家具一应俱全,东西也不旧,榻榻米睡着也舒服,也就只一点——租金比较贵。在与房东谈好价格之前,她有带着相原父亲看过。相原父亲也觉得打扰了入江家一年之久,是该到告别的时候了,当即便点头同意女儿的想法,唯一担心的就是价格上的问题。   毕竟这也算是繁华的商业街附近,虽然不如秋叶原、银座,但这边房子的租金应当也不会太便宜。于凛凛寒假期有进行打工,算起来这些钱也存了首付半年工资的一半了,剩下的一半由父亲拿,大学期间她的生活费由自己打工来赚取,再加上父亲餐厅的生意不错,应该不是问题。   在判断了租下这个房子不会给家里的生活带来负担之后,于凛凛肯定了这件事的正确性,并大致向父亲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于凛凛穿越后这一年内,慢慢地转变了相原父对她的印象,更是创造了考上东大的惊人成绩,相原父也没有因为女儿的早熟而格外惊讶,虽然不由感慨女儿成长太快了,但还是欣慰居多,当即就拍板签下了合同。   定好了合同之后,就是向入江家辞行。对于这个女孩子,入江妈妈是有心想将她拉成儿媳妇的,不过没想到自家儿子不争气,闷骚得要命,最后也只能尊重相原家人的想法,帮她们搬了家。   入江直树定定地看着两人搬上卡车的东西,最终也不置一词,反而是裕树站在一边,视线在卡车和自家哥哥之间来来回回半天,人小鬼大地叹了几声气。   最终得到的当然是自家哥哥的一暴栗。   由于流星的影响,于凛凛选择的是建筑学。在这个不靠谱到连流星都会砸坏房子的世界里,她果断觉得自己该以修一个坚固的房子为己任。搬了新家之后,已经不在一个屋檐下,于凛凛本来以为会和入江直树减少接触机会的,所以在同一个班级里看见他的时候,她都有些囧了。   于凛凛:“……你也选建筑学?”   “嗯,”入江直树点了点头,风淡云轻:“现在还不知道做什么,于是选了建筑。”   ……你不会是偷看了我的志愿……吧?虽然于凛凛没觉得入江直树是为她而来,但以入江直树这么随便的性格,不会是因为随便看了一眼,然后觉得没什么选择余地,就随便……选了吧?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啊。于凛凛无语。   “……你真是有勇气。祝你早日找到梦想吧,入江君。”于凛凛打完招呼后就走,她依旧绑着马尾,与他擦肩而过之时,马尾扬起,擦过他的鼻尖,还遗留着果味的发香。   入江直树忍不住抬起手指,却只碰到了冰凉的空气。   进入东大建筑学之后的忙碌不同于高中时代,就连于凛凛也只能削减到打一份工,考虑到体力脑力的综合因素,她选择的是家庭教师,教授数学。东大的名气之大,要找份家庭教师的工作并不难,建筑学因为有画图的缘故,不仅要读五年,而且常年时间都很紧张,即便是没课的周末也有一大堆的实地绘画训练什么的。还好家教课程一周只有周六和周日两点到三点半这个时间段,位置离学校也不远,不怎么麻烦。   家教的对象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小鬼,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着倒是可爱,就是人很跳脱调皮爱捣蛋。于凛凛刚去的时候,小鬼就以排斥的态度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不过于凛凛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被威胁。这么个小鬼左支右绌的伎俩,她看着只觉得好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动声色,却是把小鬼一个个刺头的问题都给挡了回去,有了接触裕树君的体验,这小鬼完全不是问题。   对于“老师你三围多少”、“老师我想尿尿”、“老师你这年纪果然该找个男朋友,不然变成老女人可嫁不出去了”、“我就是不想学你要怎样啊怪阿姨”之类的问题,于凛凛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一脸微笑地就将小男孩的气焰打击得萎靡不已。   “接下来,我给你讲三角函数。”小男孩遇到对手,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你哭吧,哭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于凛凛言笑晏晏地靠在书桌上,单手托腮地看着小男孩:“你妈妈出门买菜去了。”   “……”小男孩一噎,顿时停住了抽泣声,恨恨地瞪了于凛凛一眼,骂道:“老妖婆!”   于凛凛笑的春暖花开:“嗯,老妖婆就得逼你把三角函数给做了。如果做不完,你妈妈说晚饭你就不用吃了。”   小男孩捂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妈妈不可能对我这么残忍残酷无理取闹!”   “嗯……”于凛凛沉吟,粲然一笑:“因为我是老妖婆嘛。”   这下,小男孩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于凛凛觉得,这么欺负熊孩子的感觉……果然好极了。      ☆、第6章 〇〇陆心有灵犀      正将小鬼逗得眼泪汪汪时,门铃忽然响了。小鬼狠瞪了于凛凛一眼,圆乎乎的眼睛里不乏“我妈妈回来了,看你怎么办”之类耀武扬威的得意,于凛凛只开心地冲他微笑。   小鬼飞快地下了凳子跑去开门,小脑袋一埋就往来人怀里扎去。于凛凛也跟着站起来,礼貌地朝进门的人鞠躬。来人正是小鬼的母亲,一头波浪卷的酒红色长发,一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看上去真不像这么个半大小鬼的母亲。   “酒井夫人……”于凛凛刚打招呼到一半就不由卡住了。她有些怔愣,视线停顿。在酒井夫人身后跟着个少年,飘扬的黑发下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一举手一投足无疑都显示出少年良好的家教。于凛凛无语。酒井夫人你出门买个菜都还能捡个人么,简直太了不起了吧……   于凛凛有异的脸色只持续了一秒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愉快地勾起唇角看向酒井夫人:“欢迎回来。”   “小琴子~~~”刚将儿子搂起的女人便急冲冲地朝她冲了过来。于凛凛汗。不知是不是单亲妈妈的关系,酒井夫人的力气大得惊人。   于凛凛被她抱了个满怀,与她搂在左肩的小鬼正好四目相对,小鬼不屑地冲她做了个鬼脸,安静地站在身后的少年正勾着唇看她,桃花眼上挑,潋滟生辉,眉眼弯弯,笑若春山。……这算是在取笑她现在的狼狈失措么?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酒井夫人放了她一命,没把她闷死在胸口,终于将她拉了出来。酒井夫人一脸兴奋地朝少年的方向扬了扬头,一脸神秘:“我给秀斗找的英语家教,他也是东大建筑系的,有机会可以发展发展啊少女!”酒井夫人冲她挤眉弄眼。   “……”于凛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她遇见的成熟女性都在孜孜不倦地走在充当红娘的道路上呢……这难道是这个世界的风尚?   “入江君,好巧。”迫不得已,于凛凛颔首朝少年先一步打招呼。   “咦我还没说过他名字……哇!你们俩早认识啊!这么有缘分,那不就是天生一对?!”酒井夫人心直口快的话语让于凛凛一时有些尴尬,不过她很快坦然:“我和入江君一个班。”   “还是同一个高中。”入江直树出人意料的接过话头:“相原,又见面了。”   “哦哦哦哦!”酒井夫人眼睛都要放出光来,搂着于凛凛的肩膀开始递眼神:“长相优质,身材满分,人品正直,百分百的好男人,小琴子好机会在眼前要把握啊!!!”   “今天怎么说也要留下来吃晚饭吧,小琴子。”   ……我的课是上到三点半,吃哪门子的晚饭啊请问!于凛凛吞下吐槽的话语,委婉推脱:“我的授课时间结束了,该是入江君的英语课了。我还有事情……”   “小琴子每次都这么说!”酒井夫人不悦地撅起唇,无所不用其极地卖萌:“反正都是温书,在我这里也一样啊,再说……有什么问题你还能和同专业的入江君讨论一下嘛!”   酒井夫人你真的够了,你和入江妈妈一定很有话聊!!话说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这好像是你儿子的家教课吧?这又不是自习室她和入江直树讨论个什么啊!!!于凛凛在心里咆哮了一句,颇为僵硬地抽了抽嘴角。   在酒井夫人如此这般的纠缠之下,于凛凛索性大大方方留了下来。入江直树讲课时很认真,最让于凛凛怀疑小鬼性取向的是,这么难缠的刺头小鬼在入江直树面前乖乖的,虽然有他妈妈在的缘故,但平时这小鬼对她也绝没这么乖的!   这不科学!她虽然不说是什么大美女,也能勉强算是清秀佳人吧?小鬼对她那叫一个不假辞色,反而对入江直树那叫一个乖巧可人,还带举一反三的?!于凛凛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说好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呢!看着小鬼脸上浅浅的红晕和得意的炫耀笑容,于凛凛捂住了胸口。快来啊酒井夫人你儿子哪里不对吧?!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补习告一段落,入江直树给他改作业,小鬼一脸梦幻发自内心地称赞。听到他这话,于凛凛撑桌的手肘一滑,只觉得膝盖上中了一箭。   她恨这个颜控的世界!!   入江直树忽然笑了。   于凛凛有些奇怪。最近怎么总看见他笑?明明是个冰块脸来着,最近改性了不成?百无聊赖地想着,于凛凛的视线不小心就对上了入江直树的,这才发现对方是看着她笑的——原因大概是她刚刚手滑的那个动作?   扑通、扑通。心脏忽然激烈跳动了两下。莫名的,于凛凛觉得口有点干。少年笑意浓浓,长睫微颤,端的秀色可餐。   “哥哥你别看老妖婆!她会死之视线,你要小心!”熊孩子如临大敌地打断两人的对视,一脸警惕。   于凛凛自然而然地收回了视线,心跳逐渐恢复平缓。入江直树也重新埋首看向小鬼的习题册,手顺势在小鬼脑门上揉了一把。   ……他似乎应对小孩子很有一套。于凛凛心想。她重埋头继续做题,却也不由勾起了唇角。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他们也是相隔不远的距离互相做题,偶有讨论,充满着学霸圈的高端氛围。   在酒井夫人的强烈要求下,于凛凛最后是和入江直树一起吃完晚饭再出的门。   此时已接近傍晚,这条路两侧种满了银杏树,金黄色的杏叶从两人身边飘落,这让于凛凛不由想起了高中时代她趴在窗前远远看着少年入画的场景,晚霞从树叶缝隙洒下,为两人身体边缘度上一层淡光。无论于凛凛还是入江直树,都不是习惯打开话匣的人,只沉默地走在路上。明明是这样安静到只有脚下“沙沙”的踩着树叶的声音,但于凛凛却并不觉得尴尬。如果是别人的话,她多少会有些尴尬的,是因为和入江直树之间这种气氛已经久而久之地习惯了吗?   于凛凛有些发怔,身边的入江直树却是先一步打破了这安静:“新家……还好吗?”本就是闷骚的少年,本就对于先一步开口说话有点不习惯,神色里带了些别扭,平时那双清澈深邃的黑眸也溢出些许局促的情绪。他一向淡定沉稳,这样的情绪倒是相当少见。   于凛凛不知怎的,竟有些走神,熟悉的“扑通扑通”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竟也有些紧张起来了。……难不成这还能被传染的?   “咳……挺好的。”于凛凛一开口就被口水噎了一下,刚出口的音节就变成了一声咳嗽。   “你生病了?”少年蹙眉看了过来。   姿容秀隽的少年微蹙眉尖的模样堪称绝色。一向面无表情的少年笑起来的样子令人春风拂面,若是担心起谁,而这个谁还是你的话,实在……太让人心动了。于凛凛莫名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急急别回了头:“……没。”   “妈妈很想念你。”   “有时间我会去看看入江妈妈的。”于凛凛微笑。   “嗯。”   短暂的对话之后,两人又陷入了宁静,直至岔路口,两人分道扬镳。于凛凛朝他挥了挥手,往新家方向走。才走出两步,忽然听见了身后入江直树叫她的声音:“相原。”   于凛凛“嗯”了一声回过头,站在金黄杏叶中的少年眉眼宁静地凝视着她,一霎那竟有些宁静致远、岁月静好的意味。   “我也搬出来了。”入江直树没有任何预兆的说出这句话:“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想寻找我的梦想。”   少年眉眼浮起淡淡的期待,定定地瞥着于凛凛,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种期待。因为于凛凛也无法确认,他究竟是在期待什么。   最终,她只有干巴巴道:“恩。你会找到的。”   少年眉眼舒展开来,唇角翘起细微到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弧度,似乎是已经满意了于凛凛的回答。   “谢谢。”   “那,再见?”于凛凛试探着扬起手。   “学校见。”入江直树颔首。   于凛凛礼貌地等了几秒,与入江直树大眼瞪小眼,结果也没等到对方转身。想必对方是绅士地想等她先走?于凛凛想着先一步转过了身。   一阵秋风吹过,于凛凛觉得有点冷地缩了缩脖子,双手插入大衣袋中。走开好远,忽然地她停下了脚步,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她莫名地回过了头。   分岔口,少年依旧站在那儿,有如一株挺拔的杨树。秋风吹拂起脖子间的格子围巾,只露出了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似乎是见于凛凛回了头,入江直树凝视着她的视线有一瞬的犹疑。   似乎……一不小心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这样的想法刚浮上心头,心脏又一次“扑通扑通”乱跳起来,于凛凛略有些慌乱地转过了身,不再回头,笔直地走远,不过脚下的步伐却莫名加快了些许。   这次之后,两人的相处基本稳定下来。与之前相比多了许多联系,却也仅限于此。大二的时候,入江家里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入江裕树突如其来的急性肺炎在入江家空无一人的时候发作,差点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好在被邻居发现及时送往了医院诊治。听说这事后,于凛凛与相原父两人前往医院探望。刚进病房门就发现小鬼正坐在病床上,一双眼睛瞟来瞟去的极不安分。看样子,脸色虽然有点苍白,但还是挺生龙活虎。   ——起码这刚一打照面,小鬼就朝她大喊了一声“笨蛋琴子”。   于凛凛松了口气,他哥哥入江直树不在身边,似乎是去办理手续了。熊孩子应付多了,于凛凛极其自然地坐到了病床前,与熊孩子玩起游戏来。看两人玩得挺开心,相原父店里还有事儿,看孩子没事,自然就吩咐了于凛凛一声,先一步离开。   两人玩得嗨了,小鬼“不计前嫌”地蹭到于凛凛身边,神神秘秘地凑近她,一脸欲语还休的表情。   虽然于凛凛没有特别想知道,不过这孩子一脸“你快问我”的表情让于凛凛最终还是开口了:“……你有什么话想说么?”   “嘿嘿,我有一个秘密。”   “哦。”   “……跟笨蛋琴子你有关啊!难道你不想知道吗?!欸?你怎么都不问我啊!”熊孩子急眼了。   “恩……什么秘密?”于凛凛顺势问道。   “诶嘿嘿!”熊孩子神秘一笑,一脸得色:“我跟你说哦,我哥哥啊,他喜欢……”   正在此时,病房门忽然“啪”地一声开了,入江直树长腿一迈正跨进门来。      ☆、第7章 〇〇柒决定未来      入江直树神色微愣,似乎对于凛凛出现在这儿有点疑惑。小鬼已经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身体,仿佛刚刚窃窃私语的不是他。于凛凛站起身来朝他礼貌微笑:“入江君,入江妈妈和爸爸呢?”   “昨晚他们才坐上飞机,估计今天下午才能到。”入江妈妈和爸爸二人出国旅行,也没想到入江裕树竟发生了这等突发事件,自然正急急忙忙往回赶。   不得不说,真是让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幸亏被及时发现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一想,于凛凛心中不由一紧,视线自然而然地往病床上看去。病床上的小鬼猛地躺下,将被子一拉:“我要睡觉了,哥哥你把笨蛋琴子带走吧,她吵死了。”   “……”你这凑对方式也太僵硬明显了吧!于凛凛无语。不过病人最大,找护士吩咐好好照顾小鬼之后,于凛凛与入江直树两人出了病房。   放心不下那小鬼,两人就在楼下不远的花园散步。沿着绿荫丛丛的小径,两人沉默地走着,医院花园环境很好,种有不少植物鲜花,一派鸟语花香。他们两人最近好像经常一起走,大概是因为都在酒井夫人家做家教的原因吧。于凛凛想。   “我已经决定了。”身畔少年忽然的开口,打破了于凛凛的思绪。   “嗯?”于凛凛抬头看向他。   “我要转到医学系。”少年徐徐抬起头来,目光平静悠远地看向远方。黑亮无波的眼眸里满是坚定,于凛凛微怔后便已扬起了嘴唇。   “医生么……”她拖长了声音,满是赞叹:“不错啊。”   “哪里不错?”倒是入江直树,并没有将于凛凛的这句赞叹就这样忽略过去,反而是一脸认真地反问。   “医者仁心,悬壶济世,行医救人。无论是社会价值还是个人价值,都相当不错。医学之路很艰涩漫长,你记忆力好,背这些药名症状会事半功倍,但它又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在足够的知识储备基础上,还需要更多的实践与亲身体会,是个好职业。”   “其实我并没想那么多。看着裕树好像不会醒来似的躺在床上时我就下定决心了,站在急救室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心情,我彻底的体会到了。想到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这样的心情,我就很想成为一名医生。”   ……这还叫想的不多?于凛凛囧。这孩子是不是把她当知心姐姐了啊。于凛凛默默听了一会儿,道:“想做就去做好了,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我很好奇,”入江直树眼睛移向于凛凛:“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是我的话就能做到。”   “你很聪明啊,如果是武侠小说的话,大概就是那种一千年都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什么的。”   “千年难遇么……”入江直树沉吟:“那你呢,你为什么选建筑专业。”   “喂喂,你果然是看了我的志愿表随便填的建筑吧!”于凛凛哭笑不得地吐槽,结果得到对方不置可否的反应。   “你不觉得我家的房子居然会中千分之一的几率被陨石砸坏,这事儿相当不靠谱么。为了以防家里房子有再度垮塌的危险,我觉得还是自己动手比较放心。”   入江直树笑:“哦,就因为这个啊……那你所谓目标所实现的社会价值和个人价值,都是忽悠我的吧?”   “咳咳咳咳。”乍一听见入江直树的质问,于凛凛没撑住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这家伙可真敏锐……她有时候还真有辣么点喜欢装逼胡咧咧。   “呵呵。”看于凛凛吃瘪,入江直树笑了起来。他这笑起来可灿烂极了,百年难遇的灿烂,惹得周围一圈人看过来,尤其是不远处的两名少女,很是激动地又蹦又跳,边喊着“好帅好帅”边还拿出手机往这边照相。   小鬼出院的时候,入江直树已经办好了转院手续,只要考试通过在大二下学期之前就能转到医学了,不过下一年却还要重新再读一年大二。建筑和医学都是五年制,由此于凛凛还嘲笑他,以后见面他可是要喊学姐了,日本的学级制度还挺严格的,一般可都是要鞠躬行礼叫学长学姐的。   不过虽然玩笑这么开过了,但当真叫到的时候却是已经两地相隔了。大三上学期的于凛凛接到了导师的留学通知,因为成绩格外优异的缘故,她被推荐去法国留学。东大有建筑3+2的留学项目,是与巴黎凡尔塞建筑专科学院的交流项目。被推荐的一共不到十人,全都是排名靠前,专业成绩不错的同学,这数人还要进行笔试和面试两关,都是巴黎凡尔塞建筑学院派来考核她们的,最终通过者也不过三人。于凛凛成绩优异,在建筑学上挺有灵感和天赋的,导师很推荐她去试试看。   机会就在眼前,没理由就这么放弃。至于其他的,于凛凛还真没怎么想到。大三刚开始她就陷入了忙碌的学习与生活中,学习法语,巩固专业知识,准备TEF考试,忙的不亦乐乎。大三上学期,TEF考试通过,笔试和面试也通过,她荣幸的成为了三名公费留学的学生之一,将这消息带给相原父时,对方半喜半忧。喜的是女儿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发展方向,忧的是女儿已经成熟到能一个人拿主意的时候了,虽然早听她有说过想要这个留学机会,但没想到她也真的是做到了,这就代表她要一个人去往法国,法国人吃的东西他们日本人哪里能吃得惯,而女儿又是完全没能继承到他的半点基因,做的饭完全类似于恐怖料理……放心不下啊。   不过于凛凛倒是挺有自信,她虽然做饭极其难吃,但除去这个,自理能力还不错,一个人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再说学校也有食堂嘛。   不过,每每这个时候,她就有那么点想念入江直树了。如果能拥有他那种出类拔萃的能力,什么一看见菜谱就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啊之类的……   想着想着于凛凛不由有点走神,留学的消息似乎还没有告诉过他。在想到这一点时,她又有点踌躇。两人之间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她需要特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么?   结果直到走的那天也还是没有说。告别了好友A子、B子以及相原父,于凛凛拖着箱子独自上了飞机。毫不留恋离开的于凛凛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入江直树匆匆赶来,却连一个背影都没看到,只看见A子、B子惊讶的面容。   “咦?是入江?你怎么现在才来,琴子已经上飞机了。”A子心急口快地开口,入江直树蹙起眉头,也没有理会A子、B子、相原父惊讶的目光,走至落地窗口,手指贴上窗户,窗外那架飞机已经开始做登机起飞准备,少女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入江直树面容冷峻,神色恍惚。   你有一点点想到过我么。他以为……她至少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微笑着脸红的模样,慌乱逃开视线的模样,以及她信誓旦旦看着他说“如果是你,一定能做到”的模样。结果,却是她先一步起飞。   他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心意,她却已毫无留恋地奔赴了她的梦想。或许他在她的生命,只是那么极渺小的一粟罢了。   于凛凛找了位置落座之后拿出手机准备关机,手机上赫然停留着一封邮件,她默默点开,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一路顺风。——入江直树。”   他知道了?于凛凛的手指停在关机键上许久,视线不由往窗外望去,机场大厅离飞机起飞的场地挺远,看不很清楚,但是落地窗前孤零零立着的身影却吸引了她的注意。虽然看不清那人的五官面容,但于凛凛莫名的就觉得那应该是入江直树。   奇怪,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楚,就连刚刚送行的A子、B子和父亲也完全没看见,却一眼就看见了入江直树,她什么时候变得只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入江直树了?   直到飞机起飞,于凛凛也没想通这个问题。   国外的生活出乎意料的挺平静的,法国是个浪漫气息浓郁的国家,这里的建筑与日本的截然不同,却别有一番风味。不过,日本地震比较多,房屋多设有防震措施,在观赏性上就弱了法国一层,但安全性上无可辩驳的优秀。当然,材料上也属于成本花销大的类型,考虑到商业性,法国建筑也高于日本。   要学习的东西真是太多了,不同国家对于建筑专业来说,简直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凡尔赛学院的法语教学曾一度让于凛凛十分苦恼,虽然她过了TEF法语水平考,不过专业词汇一堆堆的上还真让人有点吃不消。   诸如此类的语言问题、文化问题、风俗习惯问题接踵而至,于凛凛过的忙碌而充实。事实上,她也不得不如此忙碌,因为一旦闲下来,她有时会想到入江直树。真是奇怪,她明明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并不太熟的……脑子却总会出现那少年的俊秀身姿,还是如初见似的,小白杨般的挺拔。      ☆、第8章 〇〇捌圆满结尾      四年很快过去了。   于凛凛在凡尔赛留学两年,又在法国建筑实地实习了两年,虽然早已毕业,不过真正回国已是四年以后了。她只在毕业典礼的时候回了一趟学校。四年来她回国的时间都十分少,一则是飞机票挺贵,二则是她确实很忙,忙得几乎没有时间。   甫一回国,她就以荣获法国青年建筑设计金奖的最年轻日本女性而被登上了杂志,学校诚邀她回校接受采访,登上校级精英人物专访页面。这可是法国青年建筑设计金奖,能让外国人得奖就足以证明她的实力了。于凛凛当初为了这个奖项,连着五天不眠不休,一直在写写画画,又一直在否决重来,没想到居然真的拿到了……这奖含金量还是可以的,似乎拿到这奖的亚洲人少得可怜。   那就难怪会被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了。于凛凛并没有入江直树那样的天才,不过是因为穿越的多了,所以做事愈发专注、一心一意。正因为走过了太多弯路,所以早已明了时间与努力的重要性。当然,她更没想到她在建筑者方面似乎还是有那么点灵感的。   与此同时,入江直树跟的是东大有名的医学教授,去年已毕业成为了东大附属医院的实习外科医生。那么,在采访中遇到入江直树也就真的没那么出乎意料了。   ……虽然于凛凛是相当惊奇。   四年的时光将他雕琢得愈发沉稳俊秀,缓步而来的青年散发着一股成熟迷人的魅力。他头发似乎长长了一点,眼睛更加犀利深邃了,以前那股茫然无谓的气息已然消失,现在的他有如一把出鞘的剑,浑身散发着一往直前的锐气。如若以前还能将他看成是需要知心姐姐的少年,现在已经是个嫁人的好选择了吧……欸忽然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好久不见。”入江先一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嗓音与当初清越的少年音有所不同,已变得浑厚低沉了许多。果然……四年的变化比想象的还大啊。   “恩……好久不见。”莫名的,于凛凛觉得有点局促。   两人谁也没有提于凛凛离开时的事,但却是心知肚明。于凛凛知道入江直树去送别了,而入江直树也知道于凛凛已了然他去了机场这回事。   在记者问到“相原小姐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个问题时,于凛凛稍微有些停顿,但还是微笑着摇头,斩钉截铁说了句“没有”。在一系列中规中矩并未越界的温和问题之后,采访顺利结束,下一个就轮到了入江直树。   不过这次对于“入江君有没有喜欢的人”的问题,记者本只想着随便一问的,毕竟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冷淡。没想到他没在意,倒是入江直树态度相当认真地点头说“有”。   这下记者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忍不住使劲追问:“那么,入江君能透露一下是谁吗?”   入江直树瞥了摄影机背后的于凛凛一眼,微微笑了。   “我今年要去非洲几内亚当医生。”入江直树忽如其来的转移话题让记者一怔,怎么忽然说到了之后飞计划了?说好的喜欢的人呢?记者小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就按了快进以至于漏掉了对方的只字片语。或者……难不成入江君有特别的转移话题的能力?   正在记者十分疑惑时,入江直树淡淡地接上了后话:“所以,我想问我喜欢的那个人,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记者一怔,稍后狼血顿起。入江直树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喜欢的是谁,但也侧面表示他这是要通过这采访表白了啊!   可惜没有后续采访,不然看他到时候去几内亚是孤身一人还是身边有伴就一目了然了啊!记者小姐心里十分可惜,这问题放在太后面了,以至于没法多追问一点后续……!本以为会被敷衍的却没想到能得到意外之喜!问题结束得早,记者小姐也只能扼腕。在她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发现之前采访的相原琴子居然还在,也没多想,打了招呼就先一步走了。   虽然她人离开了,但她有口无心随意打招呼的那句“咦您还在啊?”却让于凛凛不由有些走神。是啊,她为什么还在?而且看完了入江直树的整个采访?是因为习惯了高中时代的同行?还是做家教时习惯了等着与入江直树一起走?   说不清楚……但她自然而然地就等着了。可能,过了四年了,她也有些想与这故人叙叙旧了吧,她自认还做不到无情到扭头就走的地步。   时隔四年,两人又一次并肩走在了回家的路上,相原家早搬家了,不过和入江家却还是在一个方向,两人还是同一条回去的路。   沿着曾经走过许久的那条路走着,两畔的银杏树和记忆里相差无几,只不过现在这时节还没有金黄的银杏叶,也就没有了踩在脚下的“沙沙”声,一片葱郁峥嵘的春季风光,春暖花开之际,两人之间却只弥漫着一片难言的寂静。   忽然地,肩膀凑来一只手,猛地拉近两人的距离后,很快那只手松开。   入江直树这动作来得突然,于凛凛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回过神就已与身畔的青年并肩而行,青年思忖着徐徐开口:“相原,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几内亚吗?”一开口就直入主题。   于凛凛忽然想起他和记者说的“我想问我喜欢的那个人,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的问题,一时间脸竟有点红,但她却很快镇定下来,问道:“啊?为什么问我?”   “几内亚很穷,房子也很少,正好适合你去设计房子。”   啊,原来是这样,差点误会。心里莫名忐忑了一下,于凛凛挥散心头这种诡异的感觉,认真拒绝:“不好吧?我才回国不久……”   “已经四年了,你还要我等多久。”入江直树忽然地打断了她的话,脚下的步子也随即停了下来,两人本就贴的近,于凛凛多走出去一步才发现她整个人已经被对方揽着了,这一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她直接就被拉进了对方怀里。   黑发青年的刘海已长到了眉宇之间,也不知道会不会遮着眼睛,视线不会雾蒙蒙的么?于凛凛忍不住皱眉,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拂了拂他的刘海:“你刘海是不是有点太长……”   这句话似乎开启了什么开关,方才还什么都没动作的青年忽然猛地俯下身来,两片唇瓣已攫住了她的双唇。四片唇瓣相贴的瞬间,于凛凛脑海里一片空白。   唇舌纠缠肆虐了她的整个口腔,对方徐徐松开了钳住她的手,于凛凛已呆了,瞪圆了眼睛,有史以来第一次竟结巴了:“你、你这是干嘛?!”   入江直树深深凝视着她的面庞,将她惊骇的模样收入眼底,一字一句道:“对不起,但我不会因此后悔。刚刚那样的情况,我觉得我应该放纵自己吻下去。”   “入江,你是不是……喜欢我?”于凛凛斟酌着,有些难以启齿地吐出这个字眼,虽然入江有时会让她有些心跳加速,不过她也只将这位优秀的异性当做是朋友,但是,这个突然的吻,再联系到他所说的那个几内亚的事情,于凛凛也不蠢,自然就已经联想到了入江直树在采访时所说的喜欢那方面,她不能在这里装傻,任由这种暧昧蔓延。   “是的话,你会跟我去几内亚么?”入江直树不置可否,面不改色地松了搭着于凛凛肩膀的手,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面上任何神色变化。   “不会。我没有这个计划安排。”于凛凛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这个要求,定定地看向他:“我要在日本待上一段时间。如果……”   “那待完呢?”入江直树第一次不礼貌地打断了于凛凛的后话,这让于凛凛有些惊讶,入江直树家教很好,绝不是会随便打断人的那种人。忽然的打断竟让她有些心头一紧。   “一起吧。”入江直树紧紧地盯着她:“无论是日本还是几内亚,都一起吧。”   “……”于凛凛沉默了半晌,闭了闭眼睛,不知为何,心头竟有些微微发苦,但她还是坚决地拒绝:“对不起入江君,我想不行,我不能和你一起。我有我的计划。”   “我会等你。”入江直直地看着她,目光竟不可思议地柔和:“到你愿意和我一起走的那天。”   于凛凛心头一动,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向不善言辞,有时候会说些恶作剧的话,但一到这种时候就会傲娇,没想到还真能说出这种话。太不像他的风格了。   “太不像你的风格了。”这样想着,竟然真的说了出来:“几内亚不去了吗?那不是你的梦想?”说完之后于凛凛有些后悔,这样的她也有哪里奇怪的样子,竟然会说出这么干涉到别人私事的话。   “有些梦想,”不想,入江直树却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她:“是需要特定的人在身边才能实现的,我有一个很想一起实现的人……是你。”   “……就算等不到?”   “那就是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想了,一生的‘梦’吧。”   这个自信骄傲,仿佛永远不会低头的青年,忽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于凛凛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哪里也塌陷了一块。   两年后。   几内亚一待就是一年。在日本待了一年之后,于凛凛还是答应了和入江作为搭档前往几内亚,她接到了以前导师的课题,故而去那边学习,入江直树终于如愿等到了她——虽然并非是他最想要的方式。两人配合算是默契,于凛凛从节约材料与稳固性这两方面着重考虑,设计了不少很有价值的房屋,而入江直树也免费治好了不少病人。两人虽然钱财赚得不多,但兜兜转转的拥有了许多很有价值的回忆。   因为条件简陋,两人没法太过挑剔,经常不得已睡在一间房间,于凛凛也并非是介意这种事情的人,再加上也不会睡在一起,也就没在意。不想,在别人眼里,两人经常同出同入,又是从同一地方同行而来,还是入江直树做饭给于凛凛吃,也难怪许多几内亚居民都误会两人是夫妻关系。   于凛凛非洲土著语不怎么好,却也听懂了来带小孩看病的一对夫妻的调侃,对夫妻善意的误解有些尴尬,于凛凛否认了这一点。   入江直树却在身畔没有说话。他明明比她语言要好得多!于凛凛说话磕磕绊绊也解释不清楚,这对夫妻只当她是害羞,早认定了两人关系,在沉默的入江直树的推波助澜之下,结束了治疗后,两人笑眯眯地领了小孩就告辞了两人,临走还祝两人幸福长久。   于凛凛垮下肩膀泄气,责备地瞪了入江直树一眼:“你怎么也不解释的!”   “为什么要解释?”   “……”于凛凛被他的理直气壮差点噎住,气极反笑地反驳:“当然是因为事实不是这样!”   闻言,入江直树轻轻一笑,黑眼睛里一派纯净澄澈,凝视着她的视线温柔:“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落实这件事。无论原因是什么,既然是和我一起来的,我就当你答应了。”   “……哈?!”于凛凛这下是彻底惊悚了:“你这完全就是强词夺理吧?只是凑巧搭伴……”   青年猛然凑近她鼻尖,两人鼻尖相凑,呼吸近在咫尺:“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一点都不会在意我关注我,就算现在也还是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放大的面容让于凛凛的心跳忽然失了准。   “你的名字是什么?”   “于凛凛……”在这冲击之下,于凛凛已经忘了自己努力隐瞒的真名。   入江直树认真地凝视着她,握住她的手缓缓贴至唇边:“于凛凛,嫁给我。”虽然口吻还有些生硬,却无碍他温柔的神色缱绻的眼神,视线专注地凝视着她,有如广袤无波的大海。   于凛凛面无表情地回看他,口吻僵硬:“我能说不好吗?”   “不能。”   被入江直树这一句“不能”给闹得没脾气,于凛凛终于松了口气缴械投降:“好吧,你说得太突然了,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那就给你一天时间准备。”入江直树淡定道。   “……你够了。”于凛凛扶额。她有些心软也有些心动,但也不代表能让入江直树乱来。   入江直树却完全不知道“得寸进尺”怎么写,十分淡定地又丢了一个重磅炸弹:“够了的话,就后天直接结婚吧。”   “你觉得婚礼后天就能办好吗!!开什么玩笑啊!!”……咦,话说哪里不太对?   “那就一周后办好了。”   “一周那也很吃紧啊!”……等等她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就和入江直树讨论起了婚礼日期了?!   “不需要很复杂,回家后母亲一定会让我们再补办的,现在先简单办一个,就请一些当地的人就够了。”   “……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的?!”于凛凛终于反应过来。   “一年前你和我一起来的时候。”入江直树抓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不容反悔。”   闻言,于凛凛久久地看着他没能说话。   一周后,几内亚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于凛凛第一次穿上了婚纱。以前她从未想过会和一个人产生如此深的羁绊,但她却实实在在地被他吸引了。   无法挣脱地被吸引了。      ☆、第9章 〇〇玖鸡飞狗跳      于凛凛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前一刻她还穿着婚纱,半揣测半忐忑地想着入江直树什么时候会到,她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睁开眼就已经是别的世界了。   穿了?经常发生这类事件的于凛凛自然轻易就猜想到了这个方面,接着她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好在她现在是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的,还不至于就这么栽下去。她撑着脑袋,身体快支撑不住,有些昏昏欲坠。她无意识地咬着下唇,紧握着拳头,手指颤抖,就连指甲都快要掐入肉里。   “怎么办……”并没有流下眼泪,于凛凛只是觉得现在身体有如被忽然抽空了一般,整个人空落落的。不知坐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时,她这才苦笑着闭上了眼:“这算什么啊。”她仰面躺倒在床上,手腕压在眼睑上。   这简直就是个乌龙。于凛凛能感觉到心脏很痛,一抽一抽的,仿佛痉挛似的疼痛席卷着她全身,她好像能够清晰理智地以第三人身份看着自己痛着的过程,但是眼泪却掉不下来,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真是可悲。在结婚时,她还在怀疑自己对入江直树的感情是否已经冲动到了可以结婚的地步,一直以来不稳定穿越的她也可以享受这幸福吗?而现实给她的答案,果然只有一个。   不可以。   即使真的喜欢上了入江直树,她也不可以冲动。幸福这种事情,她也不可以去享受。不能沉沦,也不能失去理智。她从最初就不该和任何人产生这类深刻的羁绊。冰冷的手脚在温暖柔软的被褥下逐渐温暖,巨大的痛楚已经逐渐缓解,脑袋也终于重新开始运转,这身体的记忆逐渐在她脑内复苏。   在记忆完全回笼之后,于凛凛不由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她才决定了不要和任何人产生羁绊,结果这下一秒里脑袋里冒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啊,基本上都已经招惹完了啊。   这女孩是个热血正义、贫穷人家的女孩儿,家中父母似乎是穷怕了,拿出积蓄供她上贵族学校的目的是想让她钓个金龟婿——于凛凛简直无法吐槽了,都这把年纪了还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简直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两夫妻的智商与人品……这就算了,进了贵族学校这妹子还不消停——因为意外交上的好友三条樱子撞上了道明寺,而将饭菜撒到了这位道明寺大少爷的身上,三条樱子被刁难,热血少女自然看不过眼,站出来出头,接着就被这大少爷看不顺眼地贴了红纸条……一切苦难就从此开始。这还真是一大堆的烂摊子啊。   不过,这烂摊子已经由她接手了。于凛凛几乎想为自己的幸运E掬一把辛酸的泪水。即便离开了入江直树,她也是要活下去的,像以前无数次的穿越一样。朋友、亲人离开身边,但她也依旧得活下去。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相似的痛楚,只不过……这一次的格外直白以及让她醍醐灌顶。   ……说实在的,她真的不想给这妹子收拾烂摊子。是不是直接转学会比较好?于凛凛默默地扶住了额头。怎么想,那对奇葩父母也不会同意吧。而且……学费似乎不会退的样子。于凛凛心里呕了一口血,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说起来,摊上奇葩父母的妹子也挺可怜的样子……不过惹上那种嚣张跋扈的大少爷可真是夸张了点啊。如果是穿越到不小心被撞到的时候,服下软也没问题啊,何必非要招惹太岁引来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有时候避其锋芒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啊。……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在麻烦都已经惹下的这个时候,于凛凛也不得不去处理这一切了。当然,这时候的她压根没有想到这种相遇居然会是什么恋爱的开端。毕竟,没有斯哥摩尔综合症的正常人类,真不会想到外表傲娇的大少爷竟然会是个抖M。   对付这种大少爷果然还是顺着来比较好吧?明天去服软道个歉怎么样?……那到时候全校人民都会鄙视她了吧?而且按照这姑娘以前的记忆来看,之前被贴了红纸的男生被欺负得够呛,以至于最后都被逼退学了。   如果寄希望于他们会怜香惜玉……于凛凛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想得太乐观的好。贵族家的少爷们的想法,于凛凛倒是能猜到一点儿。无非是有钱有闲,有这么个贫苦阶层、截然不同的妹子,而且还这么不识好歹,怎么也该用点手段让她瞧瞧厉害……啊,现在她似乎已经变成了这个不识好歹的“贫苦妹子”了。于凛凛撑着额头再度叹了口气。   一想到明天上学会遭遇怎样的对待,于凛凛就痛不欲生地躺在了床上。经历过这么多世界她自然是知道什么是最恐怖的。来自于人们的流言与白眼,以及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多个人的力量组合在一起是奇葩的。她虽然不惧这些小鬼,但有时候小鬼们的想象力格外丰富,她都能预见明天是如何可怕的一天了。   唯一能让于凛凛有所安慰的是,她再翻起“牧野杉菜”大学课程的书的时候,觉得格外亲切,知识点几乎了然于胸……并且,竟然还拥有了之前入江直树“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技能。难不成是因为之前攻略到他还得到了他的技能不成,于凛凛默默吐槽。   之前她完全是凭借着不断重复地复习将知识巩固在心的,没想到这一次的穿越竟还附带了大礼包。这让于凛凛第一次猜测到了某个方面。她之前都没有过类似体验,而上次与之前的唯一区别不过是和入江直树谈了恋爱。这算什么,算是斩断羁绊的赔偿吗?于凛凛苦笑,就算如此,她也不想因为这个原因故意去勾引个谁之类的。她……到底还是真心喜欢过入江直树。   也因此才害了他吧。心中的愧疚缓缓蔓延开来。于凛凛咬了唇,收起桌上的课本,刚准备躺下睡觉,预想到明天可能会发生的恶*件一二三,她又爬起床做了不少准备,这才再一次放心地爬上床睡觉。   结果正如于凛凛所想,第二天她果然遭受了全班同学的敌视以及恶整。她也真是老了,都搞不清楚这个年纪的小孩充沛的精力怎么就全都用在怎么捣蛋这上面了。不过,这等有钱有闲、事事顺风的小鬼,乍一遇到敢于违抗他的刺头就恼羞成怒了吧。从来没有吃过苦以及为了生计挣扎过的小鬼而已,不过……全校的敌视与对立还是让于凛凛有些吃不消。   好在于凛凛有了预防。早在刚到学校就知道一定会被对付了。首先刚到学校后,打开储物箱,里面堆满了垃圾和杂物,甚至还黏着什么不知名的液体,看着格外恶心。认命地清理了储物箱,准备换室内鞋的时候,于凛凛顿了顿,将鞋子往外一倒,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响起,果然里面被放了图钉。   这种事件就连老师都不敢管,这任何一个学生背后就是一家势力,再说这是F4带头,有钱有势到能让人倾家荡产,老师哪敢得罪。于凛凛就连上厕所都一定会有人专门给她准备什么“水桶福利”,还好她准备万全,上厕所的时候都以防万一带上一把伞。虽然单手撑伞上厕所略有些奇怪,但她在干干净净地走出厕所时,面对着恶作剧的女生们微微一笑,对方张大嘴能吞下一颗鸡蛋的表情还是让她心里舒服不少。   大约是世界对她的恶意激发了于凛凛内在的恶劣因子,她没忍住开了嘲讽:“真难为你们举起这么重的水桶了,辛苦了。”接着就从她们身边飘然而过,片叶不留身。   大约是红纸条效应,这天中午于凛凛在学校食堂吃午饭的时候,竟然看见了道明寺带领的著名F4,于凛凛视线逐一从四人面庞上扫过,确认了四人中就只有那个姓“花泽”的发型不那么杀马特,至于道明寺……她该说顶着一头非主流卷卷毛真的很有碍观瞻吗?在她看来,还是入江直树那种清隽秀雅的容貌比较是她的菜,当然,这里的花泽类似乎也是这种花样美少年的类型。   不过于凛凛向来都不怎么在意容貌,至多只因着对方的赏心悦目多看几眼洗洗眼睛罢了。而现在这四位都一跃成为了“欺负”她的罪魁祸首,这点微末的好感早已风消云散,不留丝毫,也没了洗眼睛的功效。长得再怎么出众,这么幼稚的性格和人品还真没法让她看进眼里,更何况她本意也拒绝和任何人有多余的羁绊,还是秉承着和以前世界一般无二的疏离态度比较好。   大概是看于凛凛这么镇定淡然无视的态度不爽,在楼上高调用餐的F4一行人以道明寺为首浩浩荡荡地下来了,在四人后面还跟着不少起哄的狗腿子们。看来,在这个世界上以势压人真是不少啊,若是以他们的势力,只怕自己就算被整死,也可能不会有警察来找麻烦。在中国不就曝光了不少这种官二代富二代仗势欺人,杀人不犯法的事件么。   但,既然麻烦已经上身,修身养性如于凛凛也绝不会是闷头吃亏不吭声的主儿。她可知道得很,这世界上无聊的人总是多得很,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能息事宁人,但是事实正相反,这只会让这些人得寸进尺。   眨眼道明寺就带了一堆人走到了她面前,当然于凛凛是不予理会的。   道明寺倨傲地用眼角瞥她,目光高傲冷漠、居高临下。他还没说话,身后的一堆狗腿子们就忙不迭迎了上来,用嘲讽于凛凛的方式讨好道:“道明寺大人你看,她居然在学校食堂吃自带便当耶,啧啧,这都什么啊,好寒酸的食物~”   寒酸的食物?于凛凛低头吃饭节奏毫无停顿。她可是穿越过寸草不生的更寒酸的地方,吃过更寒酸的食物啊,能吃到这种食物,她已经够感谢了。   见于凛凛不理会,道明寺挑了眉头,也开始大声嘲笑起来:“有些人还在硬抗呢,我就看你能扛到什么时候!”他发狠地说着,眉头拧成一团。身后的狗腿子们变本加厉:“哈哈!看看这女人吃的都什么狗食啊!”其中一人冲过来就打算抓于凛凛的便当。   于凛凛学过女子防身术,虽然不算很精通,但也绝不会躲不过这突然的“袭击”,她猛地抓过便当,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一躲,那冲过来的狗腿子A止不住势头,一头撞到了饭桌上。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空气凝滞,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吃的食物比你现在吃的桌子,味道应该好多了。”于凛凛面无表情的低头,视线逡巡过立扑在桌上的少年,接着停留在为首的道明寺身上。   “还有我觉得,仗势欺人的你比较像狗多一点。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欺负人,也算让我大开眼界了,敢不敢用自己的力量来较量一下啊,软脚虾。”丢下这句话之后,于凛凛也不再看道明寺变得乌七八黑的脸色,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第10章 〇壹〇三个要求      于凛凛发现这个学校大多是道明寺先生的脑残粉——当然不可否认,这大多不是因为道明寺个人魅力招来的,基本是他身后势力的缘故。贵族学校的小孩,从小就被教导了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重要道理。   在初步判断了道明寺虽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目中无人,但是性格十分单纯,没什么坏心,最重要的是,冲动易怒,容易被挑衅。如此思考之下,最合适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迎难而上,提出挑战。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退缩,就算这家伙会扫兴放弃,他身后的那些小人恐怕只会得寸进尺。而且,如果低头的话,那么就一定再抬不起头了,这座学校也没有就读的必要了——就像那个被逼退学的男生一般。   这想法在脑子里转过一圈后,于凛凛作出判断,直截了当宣战是危险性最小、成功率最大的方法。赢了的话,就让这货和他那群人都别再来骚扰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   心动立刻就会付诸行动的道明寺君果然上钩,面临着于凛凛这么赤裸裸的挑衅,他不上钩才怪了。不到两天,于凛凛就见道明寺一脸傲然地站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大爷我甚吊”的高傲脸,以眼角余光不屑地盯她。不过这模样在于凛凛看来,只觉得有点类似于犯二的哈士奇,P.S:道明寺少爷你鼻子都要翘天上去了,这角度还能看见你鼻毛……算了,这么尴尬的事还是别提醒他吧。   “说吧,你所谓的比试是什么?”大少爷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瞪她,似乎觉得没什么能够难倒他而显得自信满满。   一看这大少爷这副唯我独尊的模样,于凛凛就想捉弄他。大约是世界恶意地玩弄了她,她也开始沾染了世界的恶意。于凛凛故意表现出迟疑、犹豫的表情:“真的交给我出题?如果你输了的话……”   “本少爷怎么会输给你?!”道明寺大少爷气急败坏地开口,眉头都要拧成一股乱麻了。   哎呀,就怕你待会输到哭粗来啊。于凛凛得逞,笑得眉眼弯弯。   “那好吧。”于凛凛点头,手指轻点下巴,作出一副思考的表情:“现在我们去图书馆,各自为对方挑一本书,谁先把书背下来就算谁赢如何?”   “什……什么?怎么可能背下整个一本……”道明寺失声反驳,不过在看见于凛凛“你不行?”的挑衅眼神时,顿时收声不语。他只是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拧着一双浓黑的眉毛,搭配着他那一头小卷毛愈发显得像某种拥有湿漉漉眼神的宠物——究竟是小鹿斑比呢还是小狗杰特呢?   于凛凛很恶劣地故意火上浇油:“怎么?现在就想认输了嘛,道明寺少爷。”   道明寺果然上当:“谁说要认输的!比就比!谁怕谁啊!”道明寺力求作出恶狠狠的不屑表情,但还是失败了,最终只能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领头就去往图书馆,似乎是要证明自己“丝毫不惧”的态度。   一路上,道明寺不停在想,背下一本书?怎么想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吧,就算是他,背下一整本书也不得不花上一天时间,但看看牧野杉菜这副自信的表情,道明寺又不太确定了。难不成……她还真能再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背完整本书?   再多想也无益,道明寺决定抛开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测,最终寄希望于这妹子只是在诳他,故意摆出这份自信模样动摇他的信心吧?道明寺只是冲动,又不是无脑,再者他自信于自己的记忆力。毕竟是五门外语精通,贵族礼仪完美以及精英教育满分的少年,在学习方面,道明寺还是有自信的,虽然在短短三个小时内,他就动摇了这一认知。如果不是遇到了变态如于凛凛这类的存在的话,他真就觉得自己能算是天才了。   二十分钟后。   在F4的其余人,以及一堆看热闹的学生们的围观下,两人各自挑了一本书给对方。于凛凛挑眉,该说大少爷还挺仁慈嘛,居然给了她一本小说——虽然是古语本,但本源氏养成这种东西怎么也不算太难吧。于凛凛对自己的速度比道明寺自信多了,为了让人心服口服她当然不会挑选中国语本之类的艰难的东西,只给了他一本日语剧本而已。为了公平公正,两本书的厚薄相当,两人同坐一张书桌,面对面地在公开视线下翻书背诵。   众人惊讶地发现于凛凛翻书的速度快到令人不可思议,她眼睛在不停转动,表情静止,神态专注,仿佛周围的环境与她已经完全无关,她已全然投身于书海,手指翻阅书页时有如翻花似的令人眼花缭乱。   在这样的速度下,于凛凛浏览完全书也不过两个小时,认真回忆了一遍,确认整本书就已经全部出现在了脑海里,于凛凛自信满满地合上书,微笑挂上唇角:“我背完了,道明寺少爷呢?”   虽然一开始因为于凛凛的翻书速度引起了哗然,不过道明寺也是个专注的,他一直在背诵自己的书,乍一听见于凛凛的声音,还正在背诵的道明寺被她这话悚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盯向于凛凛,视线里满满的全是不可置信,似乎压根不敢相信才这会儿的时间,她居然就已经背完了整本书。   但是就算是端着也绝不会说个“输”字的道明寺少爷梗着脖子抬起了头,“嘭”地一声巨响后合上书本,鼓着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她,一脸傲然:“本少爷当然也已经背完了!”   看他这样就更想逗他了,心中的恶劣因子滋生,于凛凛淡然地合拢双手,十指交叉,嫣然一笑:“还是别逞强的好哦,我看你才看到一半吧?我可以再多给你一小时,毕竟是我选的题目。”   “少废话了!”道明寺涨红了面颊,棱角分明的下颔线条都有些僵硬了。似乎是觉得老梗着脖子有点僵,他偷偷地动了动脖子,冷哼一声:“本少爷早都背完了,我这都是为了给你个机会,才回到前面翻翻书随便巩固一下而已。”强调了“而已”一词,大少爷色厉内荏的瞪她。   哎呀,给他耍赖的机会还不要……不过大少爷也是绝不可能接受这种耍赖的机会吧。于凛凛承认自己是出于恶意才故意提出这种建议的。   “嗯……那好吧,到时候结果出来可谁都不能反悔——我再重复一遍我们的赌注,胜者能向败者提三个要求……对吧?”   在决斗之前,于凛凛提出这个赌注时,道明寺还嗤之以鼻没有即刻答应。但清楚了大少爷本性后,于凛凛只说了一句话对方就上当了。   她只悠悠说了一句:“哎呀难不成道明寺少爷是怕输吗?要不然,我把出题的机会让给你好了。”道明寺少爷立马冲动表示:“谁会输了!就你出题!三个要求就三个要求!你输了的话就给本少爷提鞋!”   年轻人啊。于凛凛摇头感慨。   两人将书交还给对方各自出题。于凛凛提议由道明寺先开始,道明寺也不推拒,毕竟他还是有些心虚自己没背完,以及……对于说自己已经背完的于凛凛产生了相当浓厚的不信任。   “第34页第七章的内容。”道明寺小心地翻到前面,料定说自己已背完整本书的于凛凛肯定会对前文有所遗忘,干脆就从前面的内容开始问起。   这时候倒还挺谨慎的。于凛凛暗道。这少爷比她以为的还要冷静谨慎一点嘛。不过于凛凛本来就已经记住了全书,略一思索,就流畅地说出了第七章的内容,自然是一字不差。道明寺心中讶异之余,不免生出些异样的情绪——没想到她还真的全部背完了?怎么做到的?   哼!这可还没完呢!道明寺心想。他实在无法相信有人能这么快背完一本书,绝对会有所遗忘!道明寺细致衡量过后,选取了中间三章部分刁钻内容,全书偏后部分绕口内容,但于凛凛皆是稍微思索一会儿,就一字不漏、不错地回答了他,精准得令人惊讶。   道明寺不屑作弊,当然也绝不会耍赖,更何况于凛凛确实挑不出一点点的错,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板着脸表示于凛凛确实背完了书。一向表情丰富的傲娇大少爷,脸部表情僵硬成一具雕塑样,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紧张极了,像是一点就会炸似的。   接下来就是于凛凛考道明寺了。于凛凛倒也“厚道”,直截了当地翻到最后一页,盈盈一笑:“那么道明寺少爷,你就直接背书上最后一页的内容吧——不行的话,从最后一章的开端背起也可以。”   “……”按道明寺的性格,早该吹胡子瞪眼地表示“谁说我不行了”之类的话,但他确实不怎么行……因为他最后部分的内容看都没怎么看呢。   于凛凛故意一脸惊讶地挑衅:“哎呀,怎么了道明寺少爷?你该不会是这就要认输了吧?”   “谁说我要认输!”道明寺咬牙开始乱背一通。于凛凛摇头:“不对哦,你这背的是第十七章的内容……啊这个也不对呢,是二十章的。算了,这个不算,我重考你一个,就背第二十一章的内容吧?”   道明寺狠狠瞪着于凛凛唇边的微笑,用力地捏紧了拳头。他现在怀疑这丫头简直就是故意的!可是……她又是怎么可能知道他正好背到第二十章的?!   道明寺咬着牙不说话,一言不发,只能听见他很恨咬牙的“咯吱咯吱”声,于凛凛慢条斯理地合上书:“三次都没背到,看来是道明寺少爷你输了呢。”   围观群众一片鸦雀无声,之前是道明寺的命令,现在则是因为道明寺的输。   于凛凛却并不打算让道明寺沉默下去,她故意拉长声音:“愿赌服输……我想道明寺少爷应该是输得起的人吧?不过,我出题算是我占了便宜,不然,道明寺少爷再出一次题,我们重新比比好了。”   道明寺猛地抬头倔强地狠瞪她一眼,唇瓣嫣红嫣红的,不该是被自己咬的吧?于凛凛暗想。对方倔强的一昂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不必了!本少爷承认输给你了。赶快说你的要求!”因为尴尬和失败而耳根充血的道明寺觉得此时的自己狼狈极了,但是在明显的胜负面前,他也绝不会耍赖。   道明寺少爷这一点于凛凛还蛮欣赏的,她点头:“我的要求不过分的,道明寺少爷,你大可放心。我的要求嘛,一是直到我毕业那天,你都要保证我在这学校的绝对安全,无论你还是学校里的人都不能再故意整我,否则就算你违约。”   “……哼,就这样。”道明寺不耐地应了一声,横着脸不爽地扬头看向围观群众,故作凶狠状道:“喂!你们不许再找她麻烦了。敢再找她麻烦的都给我滚出这学校!”在吼完无辜的围观群众之后,道明寺看向于凛凛,粗声粗气地怒叱:“……这样总行了吧!”   “嗯嗯~”于凛凛满意得笑逐颜开,就差摸摸恶犬的头说声“做得好”了。   “快说第二个要求!”输了的感觉可不好,道明寺催促。   “第二个要求嘛,你必须要帮我一个忙……放心,这绝不会是让你杀人放火或者出卖道德,也不会让你有多破费,只是想请你用用你的号召力帮我推广一个东西罢了,这绝不会是什么对身体有害的违禁品,也绝不会作弄你,只是想请你做个体验者罢了。”这倒是于凛凛临时想出来的,在体验了“过目不忘”这种技能带来的福利之后,于凛凛心中升腾起了一个奇妙的主意。   “……推广?你要推广什么东西?”道明寺迟疑了半晌,才颇有些不情愿地反问。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皱紧了眉头,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戒备地看向于凛凛,目光肃然。   于凛凛竖起手指抵唇:“秘~密~”   闻言,道明寺皱紧得几乎要夹死蚊子的眉头终于有所松懈,嘲讽道:“切!遮遮掩掩的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放心吧,绝不会是让你穿‘看不见的衣服’裸奔之类,也绝不会是让你当街玩真人版18X游戏的,安心。”只可惜这嘲讽实在太小儿科,道明寺直接就被于凛凛这一句调笑话给噎住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道:“……这种要求已经违规我有权利拒绝的!”   “所以都说了不会让你这么做啊~放心,我不会用掉一个要求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的。当然,你要是个人有这种意愿……”   “谁会有这种变态的意愿了!!!”   “算了!”道明寺扶额,难得地露出了惨痛的神情:“快说你的最后一个要求!”   “最后一个要求……”于凛凛顿了顿:“暂时保留吧。我想到适当的时机再说。”用掉的要求可远远比不用掉的好。而道明寺这人虽然跋扈,但也有足够的骄傲让他绝不会赖掉此刻的要求的。   恶魔……绝对是恶魔。他到底是为什么在最初会误以为这会是任人揉搓的小绵羊的?完全是他被吃得死死的啊!……切!要是赢了就没这么多事了!虽然这么想,但要让道明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赖,他还真做不出这种事,当然,要跟女孩斤斤计较要求的话,他……也做不出。   “……就留你这个机会向本少爷求助了!本少爷无所谓!”说是无所谓,牙齿可都要咬松了哦,道明寺少爷。于凛凛笑得眉眼弯弯。      ☆、第11章 〇壹壹傲娇大少      在玩弄(?)了道明寺少爷之后,于凛凛心满意足地回了教室。而道明寺少爷呢?他自然是气得当天就翘课回家游泳去了。F4的其他人对道明寺大少爷的吃瘪喜闻乐见,尽显损友本色。   两人这“决斗”事件也算是闹得十分轰动了,几乎到了全校闻名的程度。虽然于凛凛志得意满地得到了安全宁静的环境,不过也成功脱离了低调,变成了众人的焦点、远离的对象。不过这对于凛凛来说恰到好处,她可不想因为还要和人虚以委蛇而浪费宝贵的时间,现在这种相处她最没有负担了。   于凛凛心中灵机一动的主意其实是软件游戏的设计,这个时代的电脑业发展还不算蓬勃。不同于别的姑娘对电脑等高科技产业的一窍不通,她在电子产业上还算是颇有造诣,在以前的世界里就上手设计过几个好用的小软件和游戏什么的。虽然编写程序很无聊,但她却热爱那种排列严谨的字符和语言。在尝到了“过目不忘”技能后,于凛凛真有心在这方面进行更高一层的挑战。既然已有了能力,为什么不尝试着向更高的山峰攀登呢。   除此之外,现在的她实在很需要金钱。除了家庭的贫困之外,她更需要用实际的金钱来证明自己。   牧野杉菜这姑娘是个挺好的姑娘,在这种奇葩家庭中成长,居然还能拥有正确的三观真是不容易。可能这姑娘的父母并非是全然的拜金,只是想要让女儿嫁个好男人,过上好生活这样单纯的目的。但这种想法,在于凛凛看来,已经是对女性的一种蔑视与侮辱了,每个人都是个独立的个体,作为人类而活着,应该有寻找自我价值和实现社会价值的必要。   不过多说无益,一个人的三观难以用语言扭转,于凛凛也不想尝试用语言去说服父母贫穷也很好,或者这样的生活也能让她很满意之类的——因为这明显没用。最快的方式,就是让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不需要依靠任何男人,只凭借她的努力与天赋,也能过上舒适、悠闲、富裕的生活。   英德学院日复一日的热闹,于凛凛步履匆匆而过,她腋下夹着几本从图书馆借出来的程序设计的书,以及一系列的验算草纸,周围的学生们都离她有一定的距离,在一边各种窃窃私语,还发出低低的笑声。该是令人很不舒服的环境,不过于凛凛无暇顾及。   不过即便所有人都躲着他,也有一个人例外。   于凛凛本是迅疾地低头走着,在看见视野里忽然出现的男鞋时,她叹了口气,停住了步伐。   “道明寺少爷,我忙得很,请问你有什么事嘛?”她无奈地抬头,眼前果然是大少爷那张傲娇的脸。   明明是自己找上门,还要露出这副“哼你别误会了我可不是专门来找你”的表情是闹哪样。   “你能有什么可忙的!”道明寺少爷似乎是想怒的,但是还是不甘地压低了声音:“喂,你说的那个第二个要求到底是什么,快说。”他不耐烦地挪开眼睛,但于凛凛在看见他眼睑下淡淡的青色时就有些忍不住想笑了。这大少爷不会是一晚上都在纠结这种事情吧,于凛凛觉得好笑。大概是她脸上那种快要忍不住的笑意太过明显,大少爷果然炸毛了。   “你笑什么!!”大少爷忍不住跳脚,一脸强忍不住的暴躁表情配合上他那头有如爆炸般的小卷发,和涨红的面颊——   “恩……道明寺大少爷你看过导弹小子吗?”于凛凛忽然道。   “啊?”道明寺爆炸的怒火暂时停歇,一双眼睛变成了豆豆眼,眨啊眨地看着于凛凛。他总搞不清楚眼前的女孩到底在想什么——似乎,从他第一次找茬的时候他就没搞清楚过。这女孩就像一个谜,一开始引爆了他的关注,之后的行为却让他不解,然后……然后他就因为想着这妹子到底会给他提出个什么要求而失眠了。现在,他本来是暴躁于这少女脸上明亮的笑意的,结果却被反问了这么个问题。   “你在小看我吗?!”左想右想的道明寺少爷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怎么会~”于凛凛一脸认真地摇头:“《导弹小子》里有个叫‘红弹头’的人物,脸经常会不自觉地涨得通红通红,因为控制不住脾气所以随时会爆炸——就和刚刚的你一模一样,于是我就没忍住笑,对不起。”一脸认真地向他解释着,少女黝黑的双眸柔顺明亮,道歉的态度似乎很诚恳的样子……才怪!明明就是在取笑他像……像那个什么红弹头?!那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道明寺还没来得及发火,于凛凛就微笑着竖起手指摇了摇:“还有,其实‘红弹头’很帅哦,是我最喜欢的人物呢。”就这么一句话,居然就简单打断了处于怒气值饱和状态快要发怒的道明寺少爷。他莫名其妙的看着于凛凛,忽然发现自己刚燃起的怒火“滋”地一声就熄灭了。   道明寺还正在奇怪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情呢,于凛凛就已经抱着书从他身边“唰”地溜走了。她还得研究编写程序呢,这东西繁杂精细着呢,只要里面的C语言填错一个括号,都能导致程序无法运行。   专注做一件事情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于凛凛就是这样的。课程的内容她基本了解后,就不怎么听课了。不知不觉的下课都有一会儿了,于凛凛才从一段程序的编写里抬起头来,今天轮到她值日。不过就值日而言,这群少爷小姐基本没做过,基本都是一下课就甩手就走了,自然会有下人们来帮他们做扫除。不过于凛凛可没这么奢侈,值日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完成——毕竟她还在被孤立嘛。   认真地做好清洁卫生后,于凛凛带上演算的程序式回家。现在已是下午六点,天色有些昏暗,在穿过学校一条长长走廊时,于凛凛面前忽然就窜出了两个男生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走得急,倒是没在意这条长廊,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一瞥,很好,她后面也跟了两个人挡了她来时的路线。于凛凛就这么被前后夹击堵在这狭长的甬道中,想也知道这四个家伙要做什么了。   “同学,你们有什么事么?”于凛凛不动声色地开口询问。   “我看见了,道明寺少爷恼着你却碍于你的花招没法收拾你。”面前两少年其中一人迈上前来,那一头杀马特的发型令人印象尤其深刻。于凛凛差点被他那头型吓一跳,少刻自我安慰。该理解的,这年头的小孩,非主流就是时尚,最爱高调行事成为焦点什么的,谁还没有过什么黑历史对吧……虽然她大学的时候已经不这么干了。   “所以,你们为了讨好道明寺少爷……这是要打我一顿吗?”于凛凛不动声色地试探。   “打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闻言,杀马特男A立马猖狂地笑了,他本就是一双上吊眼,笑起来愈发显得狡诈奸猾,他阴狠地一眯眼,酷炫地将垂到眼睛前的头发往后一甩:“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要让你后悔惹到道明寺少爷!!”   边说着,他们边逐步靠近于凛凛。面前这两男生的眸中流露出一股下流卑劣的光,淫邪露骨。其实于凛凛早在跟他们搭话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了,之所以说这么多话,不过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罢了。   于凛凛假装害怕得后退几步,要往空当处跑,四人立刻散成四边形围得严严实实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空间。紧接着,于凛凛忽的向左迈了一大步,与杀马特男A的距离急剧缩短,就趁着对方失神的那一瞬间,于凛凛提膝,精确地对准了男A的命根子,有力地命中。   就这干脆利落地一下,杀马特A立刻捂着下身,嗷嗷叫着痛苦地弯腰蹲了下去。四人的包围出现了空当,于凛凛成功地撕裂了一个口子,毫不犹豫地朝这个方向飞快撤离。她所学的女子防身术里就有这么讲过,用最小的气力,造成最大的伤害。要撩翻四个大男人,用这副过于柔弱的身躯是办不到的,那么就只瞄准一个,撕开空当,先作逃离。   没想到,于凛凛没跑多久,前面就出现了一转角的岔路口,于凛凛眼睛一亮,毫不减速地往前冲,就在于凛凛即将拐弯时,拐角处忽然就转出来一个人。于凛凛跑步中,视野不甚清晰,也辨析不了来人身份。两人眼看着就要正面撞上,电光火石之间,于凛凛忙不迭伸出手来,撑在对方胸口上紧急刹车。还好她下意识地有所减速,否则就要将来人连抱带扑倒在地了。   强烈的撞击后于凛凛稳下身子,边从容礼貌地道歉边抬起头来:“抱歉,我遇到一点麻烦事……”方一抬头,于凛凛就不由愣住了,眼前这人,她认识。   半长不短的碎发,黝黑深邃的星眸,仿佛总含着三分愁绪似的,无论对什么事情都像是爱理不理,即便对她和道明寺的决斗也没付诸多少好奇的神秘美少年正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她刚刚的冒失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少年只是抬起手臂,轻轻地、坚决地拨开了她撑在他胸口的手,淡淡道:“不要碰我。”   他口吻不是很冷,也没有特别坚决,像是笼罩在雾里一般模糊不清,但是能听到他口吻里的拒绝含义。   于凛凛自然识趣地收回手。身后传来喧嚣的吵闹和恶毒的咒骂声拉回于凛凛的思绪,望着眼前绝佳适合处理烂摊子的美少年,她眼睛一亮,唇角微微勾起。如果说她一个人没法打赢这四个的话,加上眼前这一个就有些胜算了。当然,于凛凛并非寄希望于这人的武力值,恐怕只有他F4的身份能镇得住场子。   “你来的刚好,毕竟是你好基友惹出的事情,怎么样,和我并肩作战如何?我怕我下手太狠,断了他们的子孙根可不好。”   这话带了一点恐吓意味,但也有一定的谎言因素。凭她一人是无法撩翻这么四个大男人的,如果两个的话她还可以带点巧劲打赢也说不一定,但四个……果然会太逞强。之所以之前不出手,是因为没有出手的十成把握,而现在……艾玛有个靠山在身后,不好好发泄一下之前被威胁的憋屈,那就太浪费了。   闻言,少年低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半长不短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面容如玉般白净又光彩夺目,目光澄澈得犹如琉璃宝石,却又泛着淡淡的、朦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雾气。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说话了。于凛凛想,于是她爽快地将少年的沉默当做了默认,好整以暇地留在原地,等着后面的四人追上来。走廊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咒骂——   “追上那丫头!混蛋!这臭女人居然敢踢我!!”   “老大你……那里还好吧?!”   “别问!先追上那臭丫头再说!!”边说着还边嚎个不停。闻言,少年不由得将有些犹疑的目光投向身边的少女,结果却只得到对方一个笑脸:“你负责两个,我负责另两个。”……少年默默移回了目光。   随着脚步声越发近了,少年眼睛里很快沉淀了方才流露的情绪,又恢复成原来那个朦胧神秘的忧郁美少年模样,他对着后面急急忙忙赶上来的四人(杀马特男A被另一人扶着)道:“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不同于以往的轻柔温煦,十分冰冷无情,有如玉珠落盘。明明是个看上去四肢无力毫无任何威胁的清秀美少年,但这四人几乎是在他面前差点跪了。不外乎其它,他背后的势力,以及F4的威名让他们都无法轻举妄动。   “花……花泽少爷!”其中有人惊慌地叫出声来。      ☆、第12章 〇壹贰太空堡垒      “真、真巧啊花泽少爷……”其中有人抖着腿都快跪了,才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本是利用花泽类遮挡视线的于凛凛一个箭步踏上前来,趁着对方松懈,对准来人的腰腹脆弱处狠狠一踹。来人被她踹得一个踉跄就倒了下去。这人一倒,他扶着的杀马特男A也差点跌落下去——最后还是于凛凛“帮”了他一把,撩腿将他踢翻在地。花泽类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微微皱眉,却并未阻止。眨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收拾了两名后,于凛凛笑眯眯地弯腰就要去解男生皮带的纽扣。   花泽类被她这出乎意料的动作惊呆了,其他在一旁被花泽类的出现吓到的两人也惊呆了,空气里只传来“唰”的一声干净利落抽出裤腰带的声音。完好的两人下意识地抱住了胸,就差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过去了。   于凛凛将被她踹倒在地的两人双手反剪在身后,然后用皮带紧紧地绕了几圈拴好扣住,直起身来对着抱着胸口一脸“不安”的两人微微一笑:“怎么样,是我帮你们呢,还是你们自己来?”   另两人看着于凛凛都要哭了,这种强逼民男的赶脚是神马!两人就差梨花带雨内牛满面了,在偷偷瞥了一眼花泽类之后,还是乖乖地解下了皮带,并在彼此的帮助下用皮带扣好了双手,有些颇大的校裤于是“唰”地一声就垮下去了,两人颇觉羞耻地背过身坐下,顺便露出了绣着鸭子和草莓的内裤【。   就连于凛凛也不由对草莓内裤无语了一霎。不过,总的结果和她预料的一样,只需要借助花泽类在身边这一点,就能让这几个人乖乖就范。毕竟,无论是花泽家还是F4抱团背后的势力,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神清气爽地将这四人都绑好之后,于凛凛朝花泽类一抬下颔:“哎,一直在那边偷懒围观的那位,帮个忙把这四个丢到道明寺那里吧。”   “不……不要啊!”四人顿时大惊失色,开始嚎哭起来。   “你们这么想着道明寺少爷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么还这么居功不受禄的?”于凛凛故意作惊讶状,笑眯眯地托腮蹲下,一脸的纯真无邪为人着想。   “求、求放过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几人哭天抢地,鼻涕眼泪齐下。于凛凛不为所动,招呼着花泽类就要抓人去道明寺那里。   花泽类瞥她两眼,再看了下哭得眼泪鼻涕齐下的四人,不知怎么的,觉得他们四个还挺可怜的……于是,他默默地拿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同那头说了几句之后,没多久,道明寺就赶过来了。   匆匆而来的道明寺表情很臭,把这四人大骂一顿又拳打脚踢了一顿之后,就宣布要将他们全部开除学校。于凛凛略有些可惜地看了眼四人,以及手机里的照片,深深叹了口气:“真可惜,我本来想拍他们的裸照放学校公告栏的。”听到于凛凛这话,四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这女人是恶魔!绝对的恶魔啊!!   “不然再让他们来上几天学吧,否则照片不是白照了……”于凛凛深深叹息,就听见四人忙不迭地异口同声:“不了我们这就滚出学校!”   于凛凛视线逡巡过四人,在道明寺当着众人面输了并下了通牒之后,这几个人居然还敢做这种事来邀功……不是智商下线,就是打算借着道明寺的名声背地里做坏事吧。   四人感觉到于凛凛的视线都不由抖了抖,果不其然,于凛凛别头看向道明寺,微微一笑:“道明寺君,友情提醒一下,你最好还是去查一下他们背地里做的事情……可能会有彩蛋哦。比如,会有某些人打着你旗号,做一些你并不知道的某·些·坏·事哦。”她暗示性和有所强调的话语让被绑着跌在地上的四人脸色愈发煞白,瞪大眼死死盯着于凛凛不放,眼神里满是惊恐与畏惧——这种稍微一提就已经心虚的模样充分证明了他们四人还真有过“前科”。都这么明显了,道明寺又不是智商下线,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提醒完毕之后的于凛凛转身准备走,就听见道明寺叫了一声“喂”,于凛凛不理会他继续走,如愿听见了大少爷气急败坏大喊“牧野杉菜”的声音。她微侧过身来,就看见了道明寺大少爷一脸纠结别扭的模样,眼珠子瞟来瞟去愣是没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于凛凛冲他一笑,坦然道:“如果是道歉的话,我接受了,没关系。不过,请记住不要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谁要和你道歉了!!这又不是本大爷的错!”本来还真打算道歉的道明寺在听到少女嘲讽的话语后,立刻就凶神恶煞地暴起了。   “哦?道谢的话也不必了,”于凛凛唇角笑意加深:“到时候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呢。”说着于凛凛一扬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谁、谁要和她道谢啊!!是吧,类!明明是你救了她!是她该给你和本大爷道谢才对!”道明寺鼓着包子脸转过头来寻求花泽类的同意。   闻言,花泽类笑了起来:“是你太笨完全被牵着走了呢,阿司。”   “类你到底站在谁那边的!!”道明寺一点就炸。   后续事件是四个人被迫赶出了英德学校,以及于凛凛还是幸灾乐祸地挂出了四人裸照。经过道明寺的调查后,这四人还真打着他和F4的旗号在外面做过不少狐假虎威、败坏道明寺名声的事情,道明寺一怒之下,将四人逼得任何的贵族大学都不予收留,与道明寺家族的合作全部终止,四人不仅受到了家族的谴责和惩罚,还落得了没地方上学的下场。   对于这个结果,于凛凛顾不上关心,在贴完裸照之后她的任务就结束了。更何况,她设计的游戏经过这么久的试验,终于横空出世了。这款游戏与她以前设计过的一款游戏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比之前又精细化了不少,修整了不少BUG。   这是一款名为“太空堡垒”的对抗游戏,由两方进行,参与的GAME PLAYER互相分为两队,守护自己的太空堡垒,并利用武器轰炸掉对方的太空堡垒。轰炸用的武器需要金钱制作,而金钱来源于采集以及消灭对方的堡垒,自身武器还能进行升级,操纵武器的“勇士”们也能进行升级。当然,除去和已设定好固定程序的“另一方”对战之外,还能与加入的小伙伴们进行联机对抗。   做出这款游戏后,依照两人约定,于凛凛很快将其交给了道明寺,道明寺最初还挺不情愿——一直以来都像是输人一等的感觉可不好,但在玩了这款游戏之后,道明寺又忍不住沉迷其中了。一开始只是打算随便推荐推荐应付约定的,慢慢的,道明寺还真有些喜欢上这款游戏了。   真别说……还真挺好玩的。但是,一个人和系统玩久了终归有些无聊,于是道明寺要了更多的游戏盘,将其分给了F4其他人。很快这款游戏风潮席卷了F4,接着就是整个英德学院。   于凛凛的这款游戏在潜移默化之中受到了大欢迎,一开始只是跟风和捧着道明寺的学生们,慢慢地迷上了这款游戏,因为这游戏和人对抗的乐趣胜过与系统较量,不少人又将其推荐给了自己的朋友们,除去英德学院,这游戏已经在众多大学间炙手可热了。   只不过目前这款游戏的拥有量还是比较少的,一则没有在市面上发行,于凛凛给的还只是免费试玩版,有许多内容还在待开发状态——比如武器数量种类、勇士种类之类的,二则于凛凛有意控制数量——她手上仅有的资金也不得不控制数量,发行量只控制在100盘左右。   在时机快成熟之时,于凛凛向道明寺司提出了和道明寺集团进行合作。道明寺司也不是蠢人,他当然看见了这款游戏的商机,很快将其汇报给了母亲。在好奇并感动于儿子居然开始有了道明寺家儿子的责任感时,她同时也发现了这款游戏带来的效益,打算派专人与于凛凛进行洽谈,而道明寺司在这时积极地自动请缨。   “……道明寺君,你确定是你要和我谈吗?”于凛凛相信,收购一个游戏软件这样的大手笔,就道明寺司一个人是难以决策的,多半还得有他母亲的介入。不过,任何一个了解儿子的母亲也应当不会让儿子来洽谈这种生意吧?毕竟……于凛凛默默扶额,在谈判这方面,道明寺司的战斗力太渣了。   道明寺枫感动归感动,不过好奇还是占了上风。早在道明寺司推荐这款游戏时,她就对游戏开发者进行了调查,但对于来源居然是从与道明寺同校的于凛凛制作而感动十分疑惑。一个不过是与阿司同龄的小女孩,能有这么深厚的专业技术水平做出这等游戏吗?道明寺枫对此充满了犹疑,她确实想派人先去试探一下这女孩的深浅。巧在阿司与她竟然也有渊源,又是一个学校,更何况这次商机也是道明寺司发现,如果由他拿到,在道明寺公司里他也有了立足点,算是功绩一件,将来那群老不死的也没法那么轻易动摇阿司的地位。种种趋向之下,道明寺枫同意了让阿司先行谈判。   “就是本少爷没错。”道明寺傲然抬头。   “唉,可怜见的道明寺集团,你们是没人了吗,居然派你出来……”于凛凛用“好残忍啊”的同情目光盯着道明寺,再不忍目睹般地支着额头叹了口气。   “你可别小看了本少爷!”道明寺怒。   “开始吧。”于凛凛残忍地打断了道明寺的怒火,将自己整理的合同条件书推到了道明寺面前。罗列清楚的条件思维逻辑清晰,当然……也非常过分。   “这都什么啊!凭什么你技术入股就要占收益的百分之七十?大量生产和推广,成本资金的提供可都是我们道明寺集团!更何况,你也无法保证盗版的出现不会影响到正版的销路,接着影响我们的收益吧!这种程序设计游戏的复制率可是很高的!”看来道明寺也做了不少功课,专业词汇都会用了。   “只要运用一点小手段,这种事情当然能够防止。”空中堡垒并不算特别难的游戏,一经发售,一定会有人将其解体还原程序并进行复制重装,这样的话,盗版会层出不穷。不过,在于凛凛到过的时代,早有各种激活码以及一对一的产品代码之类的东西来保证正版的销量,在饱受盗版冲击的时代,正版当然也会想尽办法来维持自己的权益。   “提供技术和防盗手段的我,难道不该占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于凛凛轻笑着反问:“其他包装、推广、宣传等等一系列的只能算是资金后援吧,我只要七十已经很厚道了,没要到八十,还是给你的熟人折扣。现在,你确定我还是在坑你们么?”于凛凛语调温和软呢,却充满了自信。她双手交叉而握,手肘撑在桌上,冲着道明寺盈盈一笑。   忽然受到温柔嗓音冲击的道明寺hp-500,再受到笑靥冲击的道明寺hp-1000,道明寺觉得脑袋有点晕,嗓门有点干,不自觉地吞了好几口口水才勉强觉得正常了些。刚想说话,视线就不由移到了少女笑起来时脸颊陷下去的小酒窝上。她脸颊上深陷的小酒窝动了动,就犹如一片羽毛轻轻挠过道明寺心底似的,道明寺hp再减500。   “你要知道,是我供不应求,可不是非你不可的。”她这“非你不可”几个字说得缓慢而暧昧,仿佛咬着尾音似的——道明寺hp彻底归零。他只觉得心底酥酥麻麻的,一不小心,脑袋就点下去了。   道明寺司,完全落败。   太简单了嘛,于凛凛愉快地耸肩。   “太空堡垒”与道明寺家正式签约,走上了发行之路。这种大公司就是靠谱,不然自己要亲自上手弄的话得多麻烦啊。于凛凛不由松了口气,要让她手握着专利自己搞推行的话,一定会被烦死。果然还是需要一整个公司的流体作业才能得到最高效率,而她,坐着拿分红才是最悠闲也是收益最大的方法。   在已经手握一笔收入的情况下,于凛凛初步尝到了甜头,准备尝试起软件方面的开发了。方便的软件会更多的为人所用,无论是手机使用的APP还是电脑上的一些帮助日常生活工作的小软件,都将成为重要的一环,不应当忽略。   于凛凛工作热情满点,开始想着要不尝试下别的游戏以及软件内容了,倒是道明寺司忽然变得有点奇怪了。一开始是很傲娇地躲着她,后来则是中午的时候莫名其妙跑来和她一张桌上吃饭。但在于凛凛莫名其妙地看他几眼时,他又不像平时似的动不动就炸毛,反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视线移向别处,只露出红通通的耳根。   “怎么?炸药桶熄火了?”莫名其妙这么对坐着吃了几天饭后,于凛凛试探地调侃他。   “……哼。”结果,道明寺·炸药桶·司还真的只是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一句话都没说。   于凛凛无语地眨眼,不再管他开始细嚼慢咽地吃饭,这时候对面吃饭的少年却抬起头来,一脸不情愿地横她一眼:“喂!”   于凛凛继续吃饭不理他。   “牧野杉菜!”这时候终于叫她名字了。于凛凛也就大度地赏了他一个眼角余光。   “周六上午九点,十字广场。”抛下这句话后,道明寺少爷飞快地丢下吃到一半的午饭,迅速撤离了原地,压根没留给于凛凛任何的反应时间。      ☆、第13章 〇壹叁约个会吧      道明寺这话一出口,于凛凛是这种感觉——咦?他刚刚在说啥……?在思索了三十秒之后,于凛凛宣告失败。难不成时代发展太迅速,她已经跟不上现在小年轻的想法了?不过……古代决斗似乎也是这么言简意赅,说个时间地点就去赴生死之约之类的。怎么想也不至于只是丢了个脸,就要把命赔上吧?再说了,这位在她面前丢脸的次数还不够多么?   那么,要带上什么武器比较好?   ……好吧,开玩笑的。她可不想和道明寺少爷当街互殴,而且,道明寺少爷也决不可能是这个意思吧。那是什么?总不可能是约会……次奥,特么还真有可能是约会啊!   于凛凛一副卧槽脸陷入了沉思,因此也没看见角落里射过来的嫉妒愤恨的视线。   自道明寺君提出了疑似“约会”的要求后,班级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男生大多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盯着她,女生则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间或还有些故意的排挤孤立背后说坏话之类的事件。不过,这对于凛凛来说实在太过于不痛不痒了,只除了对道明寺居然提出约会这回事有些哭笑不得以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她自认为应该没对道明寺司示好才对,反而经常嘲讽打击他,怎么反而还被喜欢了……于凛凛百思不解,最终只能判断道明寺可能是个抖M。   现在的她,是没可能谈恋爱的。   那种约会,去了也不过是拒绝而已。于凛凛淡淡地想。   “杉菜……”于凛凛正在看书的时候,身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她抬头就看见了三条樱子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少女的面容姣好,眸中带泪,视线里满是担忧和愧疚。于凛凛稍一回想就想起来了当初原身就是为这位出头,然后被贴了红纸条,接着这位就远离了原身……吧?   “三条桑,你好。”于凛凛微笑地回应她。对于这类人物,她一向都保持着疏远的态度,如果连共患难都做不到的话,那就没有做朋友的价值了。更何况,她本也不需要走得太近的朋友。   少女眼泪汪汪的双眼里泪水摇摇欲坠,那深情的目光让于凛凛简直毛骨悚然。要不是之前有道明寺事件,于凛凛还真要怀疑这妹子的性向问题。   少女用难过的语调缓缓道:“对不起杉菜,之前……之前我、我只是太害怕……真的对不起。明明你是为了我才……可我、我居然都没站在你旁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少女语无伦次地道着歉,愧疚地埋下脸,一张鹅蛋脸涨得通红,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地板上,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到了说不出口的地步,看着着实令人心疼。   “没关系。”于凛凛放柔了语调道:“我并不怪你。这种事谁摊上都是一样的。”   “可……可杉菜当时并没有丢下我一个啊!我、我却……”三条樱子握着拳头抬起头来,一张脸红扑扑的,眼角也红红的,一双眼睛里满是眼泪,诚挚澄澈的眸子被泪水洗刷得闪闪发亮。   她可真是个美人啊。于凛凛不由得感慨。   面对着妹子完全毒舌不起来啊。于凛凛揉了揉额头,呼出口气,她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少女的前额:“我原谅你了。”   似乎是对她忽然的碰触感到一愣,三条樱子被吓到似的眨了眨眼,似是想躲却没动,任是由她摸上了额头,眨着大眼睛的样子还真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长得好就是怎样都萌啊。于凛凛暗自想着。心莫名软了一下,她双手交叉托腮笑眯眯:“虽然朋友可能不太有办法再做了……”这话一出,少女扑闪着一双杏眼,蒲扇似的睫毛又黑又卷,围着那双水润润的眼睛格外惹人怜惜。听到于凛凛这话表情更难看了两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不过,要不要试试和我交往?”于凛凛笑弯了眼睛,方才托腮的手指腾到腮边,手指绕了一缕发丝,此刻的她褪去了那股书呆子的考究气质,眉尖微微挑起,眼尾上钩,就连勾起的唇线都变得妖娆起来,浑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三条樱子被她吓得一哆嗦,直接往后大退了一步,杏眼飘忽地望着她,似乎是在衡量于凛凛这话的真实性。在看见于凛凛一脸坦然以及任她打量的诚挚目光时,三条樱子顿了顿,额头似渗出了点点虚汗,她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急切地摇了摇头,飞快地就离开了。   于凛凛看她跑远的样子简直想笑。有必要露出这么如遇虎狼似的表情么,吓得花容失色的。不过于凛凛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缓兵之计,这姑娘非要和她做朋友,而她……真的没这个意愿,又不想毒舌到她哭,所以只能选这个方法了。   不过,似乎受到了更大伤害的样子呢。——她可真够坏心眼的啊。   于凛凛看着妹子飞快撤离的身影百无聊赖地想着。啊,到时候和道明寺见面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方法拒绝呢……不过万一对方要不表白可怎么办呢?那就拖着吧,反正看道明寺少爷不过也是新奇感作祟,一段时间不理会应当就会觉得无聊的。   打定了主意后,道明寺少爷所期待的约会就已经被于凛凛抛在脑后了,当然,她还是“很有良心”地在行程本的周六项目上写了“九点,十字广场,道明寺司”的字样。   她现在行程安排的还蛮紧的,穿越了这么多世界,她当然也有过清闲度日当米虫的无聊日子,不过,相较而言,她还是比较喜欢为自己找点事情做——这也算是作为自己还存在的证明吧。经历过这么多世界,于凛凛已经习惯了将每个世界的记忆进行整理,不然她非爆炸了不可,不过总有些事情是怎么都忘不了的,而她,在避免这样的事情过多造成太大负荷。   周六的约会如期而至。于凛凛还真去赴约了,临走前牧野妈妈还给她塞了把伞,说是天气预报说有暴雨,还是带上比较好。虽然没觉得会花多少时间,不过于凛凛还是拿过了伞。事实证明,永远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于凛凛基本是卡在九点整到达的,结果她前脚刚到,后脚就开始下起雨来,而且是突如其来的暴雨,这暴雨的状况就算打伞都拦不了多少吧。于凛凛撑开伞挡着雨开始找道明寺。道明寺很好找,在众人都开始找躲雨的地方时,他就傻傻地站在中间,看了眼天,也不找地方躲雨,只伸出手掌挡着。   ……大少爷的智商这是被狗吃了?于凛凛叹了口气,赶上前去将伞顶在他脑袋上:“这么大雨,你怎么也不躲躲?”将“你不会被打傻了”之类的毒舌话吞入腹中,被淋得浑身湿透的男生一把抓住她拿伞的胳膊:“你怎么来这么晚!”   “……大哥我九点整点到的啊。”于凛凛差点没忍住翻白眼,拿出手机将时间亮给他看,刚好九点过一分。   闻言,道明寺气闷地哼了一声,低声呢喃了一句——“我可是八点就到了……”   “好了我说大哥,你确定要在这风雨里站着对话?!”于凛凛加大音量,手里的伞都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了:“拜托你也躲躲吧!”   “本少爷还不是怕走开了你看不见!”道明寺气闷地喊了一声,一手抓过于凛凛手里的伞,半护着于凛凛就往躲雨的地方走。   ……想不到这大少爷还挺细心的。于凛凛瞧了一眼被护得牢牢实实,几乎没沾上一滴雨的肩膀,再看看道明寺大少爷几乎淋在外面的大半个肩头。这家伙绅士课程学得还真不错,虽然乍眼看上去跋扈又自大,但是意外地属于笨拙温柔的类型呢。于凛凛不着边际地想着,两人迅速地跑向最近的店。   “大少爷带钱没?买套衣服换上吧,你都湿透了。”于凛凛打量了道明寺一眼,提议道。   “阿……阿嚏!”道明寺少爷顶着寒风打了个喷嚏。   “好了好了,快去找买衣服的地方吧,不然你非着凉了不可。”   “本少爷哪有这么弱!”还不甘示弱地反驳呢……都不看看这鼻头红红的可怜模样,一头卷卷毛都贴到脸上了,可怜兮兮的。   “好好好,就算大少爷你最强了,你也得换身衣服吧?”   撺掇着大少爷换了身衣服,也求店员给了条毛巾擦擦,大少爷还挺嫌弃地看了一眼毛巾,好在没拒绝,还是将毛巾搭在了头上。   ……诶,看着还真有点出浴美少年的感觉呢,卷卷毛看着也没那么不顺眼嘛,于凛凛托腮想。“居然这么大雨……还怎么约会啊!!”道明寺修长的手撑在门口,紧皱着眉头不悦地盯着窗外的暴雨,重重地哼了一声。   于凛凛看了一眼满脸痴迷的女店员,想了想后果,咽下了拒绝的台词。虽然于凛凛越来越毒舌了,不过在外人面前的礼仪她还是很注意的。道明寺司是个不错的,如果当着这店员的面下他面子,似乎有点不太好。   “不好意思,等雨稍小一点我们再走可以吗?”于凛凛微笑着对店员说。   “当然,请问两位要热茶吗?我去给你们泡。”因为一进门就急着挑衣服的缘故,都忘记喝点热的了,于凛凛礼貌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女店员的好意。   暴雨一直下到十一点才有所收敛,于凛凛礼貌地告别了店员,与道明寺走出店里,期间还能感觉到女店员射向他们后背的强烈目光。   走在路上,于凛凛有心刚想和大少爷陈情一下所谓的“约会”到底是怎么回事,道明寺一脸自然地就抓着她:“走了,饿死了吃饭去。”于凛凛还没说什么,就被道明寺拖到了一家意大利餐厅。   和道明寺面对面坐着,于凛凛默默地有点囧。这种大白天还非要拉上窗帘再点蜡烛……该不会是大少爷自己的独特创意吧?于凛凛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对方,对方倒是一本正经地在切牛排。在撞上于凛凛看过来的怀疑目光时,还颇为好心情地抬起下颔:“怎么了?切不动?想要本少爷来帮你切牛排么?”道明寺少爷唇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哼,拿过来吧,趁本少爷心情好。”   于凛凛抽了抽唇角:“……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切。”   魔性的午餐过后,于凛凛擦了擦嘴,决定和道明寺摊牌。   “道明寺君。”喝了口橙汁后,于凛凛淡定地看向对面的道明寺,脸上挂起适当的疑惑:“今天你叫我出来是……?”   “哼、哼,没什么,本少爷就不能带你出来吃顿饭了?”大少爷傲娇地一扭头:“不要多想,就、就是合作伙伴的随便一顿饭而已!”都已经烛光窗帘了……你以为她情商低?   “这样啊。”于凛凛坦然地笑了,干脆跟着道明寺的傲娇装无辜装茫然:“那是我不小心误会了啊。”她挠了挠脸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看来是我想多了。幸好幸好,我赴约前还在为难呢。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在想来赴约的时候是一定要和道明寺君说清楚的。”边说着,于凛凛露出一副恋爱中少女的娇羞神色。   闻言,道明寺本是傲娇扭开的头“唰”地就转了过来,面上一脸铁青地看向于凛凛。于凛凛岿然不动地报以微笑。      ☆、第14章 〇壹肆我喜欢你      果然,大少爷瞬间就不淡定了。铁青着一张脸就差暴起拍桌子了,他咬牙挤着声音道:“你喜欢谁!?”   “恩……是秘密。”于凛凛回忆了一下,露出幸福的表情笑了。   “我不管!如果你不说是谁,我就默认你是撒谎了!”道明寺露出倔强执拗的表情,紧紧盯着于凛凛,空气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可这和道明寺君无关啊,这难道不是请合作伙伴吃的饭吗?”于凛凛还强调了“合作伙伴”这个词。   ——她可真是坏啊,说出这种话不外乎故意引诱道明寺表白然后再拒绝他。之所以故意提起这顿饭的意义,就是为了引发道明寺的告白。居然让大名鼎鼎不可一世的傲娇寺君露出这种表情了呢。于凛凛看着道明寺眼角泛红,执拗地瞪着她不眨眼的样子,活像要把双眼瞪出来似的,可怕可怕~“不是合作伙伴。”道明寺捏紧了拳头,还好是吃完了饭,要是他捏着的是刀叉,估计都得碎了。于凛凛瞥了一眼盘子旁边搁着的刀叉,颇有闲心地想着。   “本少爷,不,我喜欢你,我道明寺司喜欢你牧野杉菜!”一开始还声音挺小,到了后面,竟然都脸红脖子粗地吼出来了。还好道明寺少爷土豪地包了个包厢,不然得吸引多少目光啊……大少爷你这么蠢萌你家人造吗。   不过,这基本都在于凛凛的预想中。一开始道明寺少爷可能还没想过表白,不过她这样说的话,对方就非言明自己心意不可了。而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要拒绝道明寺。   还真有做坏人的感觉。于凛凛叹了口气,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虽然早知道大少爷就是这样单纯的性格,不会耍心计想着现在不表白,正大光明地凭着合作伙伴的身份不管如何先留在身边再慢慢攻略。但是,于凛凛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大少爷也当真蠢萌,即便她都说了有了喜欢的人了,还是这么固执地表白了。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绝对的、不留半点余地的拒绝他才好。这样才对得起他的这份喜欢啊。只有现在不给他留半点希望,道明寺才能彻底对她死心,去找别的好女孩。   想到这里,于凛凛心下已经下了决定。她放下手里的橙汁,认真地回视他:“我喜欢的人叫入江直树,他是个很优秀很优秀的人,除了他以外,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这样的道明寺让于凛凛无法随便说个什么“我是同性恋”来敷衍他,最终,还是只好用了这个方式。   “……那个人呢!他在哪里?!”以为会听到熟人名字的道明寺在乍一听到“入江直树”这个名时有一霎的迷茫,但于凛凛认真的表情却让他相信她说的是事实。道明寺本是无法无天,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性格,但是,在听见少女说喜欢着别人的时候,他却无法任性地说出“你只准喜欢我”之类自私的话语。   “恩,他目前不在日本,在很远的地方。”……可能是永远都无法再见的地方吧。这样想着,于凛凛竟然觉得心脏有些隐隐作痛。她本以为放下了的,她可以整理每个世界自己的记忆,但是人的感情又怎么能和记忆一样,这么轻而易举就整理干净呢。   于凛凛勾起一丝浅笑,即便内心抽痛,她面上也还是毫无破绽的微笑:“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现在只是暂时分开而已。”这句是谎话。她与入江直树在上个世界就被彻底切断了联系,再也无法相见。正因如此,这个世界就要从根本上拒绝这种可能,于凛凛坚定了信念。   闻言,道明寺本是灼灼发亮的眸子霎时暗淡下去,他整个人如同脱力似的靠在了椅背上,呆呆地不发一语。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道明寺也不见反应。于凛凛估摸着失恋这种事还是必须给人留点时间空间的,在叫了他两声都没得到回应的情况下,她只得无奈起身:“伞留给你,我先走了。”   “……拿走。”刚刚还怎么叫都没有反应的道明寺忽然出声,声音竟变得有些沙哑低沉,像是有些颓废,这可是百年难见。   “路上还会下雨。”似乎是察觉到于凛凛怔忪看来的目光,道明寺颇为晦涩地低声解释了一句,接着就别过了头不肯再看于凛凛,只给她一个后脑勺。   这样子还真像是被伤害了之后将自己都封闭起来了的小孩子。于凛凛一时竟生出些与道明寺同病相怜的忧伤,但已经做出的决定她就绝不后悔,也不再推脱,她拿着伞先一步离去。   听到少女离开的声音,道明寺才转回脑袋,视线呆滞地望着餐桌上的空盘子。他从没有过这么挫败的心情,事实上,在最初被这妹子反抗的时候,恼羞成怒的道明寺真的有想过,把女孩强行掳到家里给她打扮一番,然后高傲地告诉这妹子“这就是你和我的差距,这些都是施舍给你的”。虽然这么想过,但他却没能做到,因为少女那双眼睛像是总在嘲笑着他的幼稚似的,那眸子里满是嘲讽与不屑,以至于道明寺迟迟没能做出这种事来。   现今想想,这种炫耀果然太幼稚了,还好他没做。之后接受这女孩的挑战也不过是基于这种初衷——我要你再也流露不出那种嘲讽高傲的目光!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在全校面前难看!!结果……难看的是他。当然,也是那天起,他几乎无所不能的自信才稍微受了点打击。   不过,之后道明寺又提起了信心,哼,这才刚刚开始呢!   自从与于凛凛相遇之后,道明寺就一直在处心积虑,兴致勃勃地思考着怎么给她下绊子,怎么打击得让她后悔自己的嚣张气焰。不过,这可不包括让人来强暴她!花泽类告诉他这事儿的时候,道明寺愤怒不已,几乎爆掉。   道明寺气得气血上涌没法思考,没想到身为当事人的于凛凛倒是相当冷静,还提醒他注意这两人的不对劲。道明寺不由惊讶又佩服,现在想想,他也许就是这个时候喜欢上她的吧。这个女孩儿给他不可捉摸的感觉,就像一个黑洞,深不可测,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想靠近她,想要探求她的秘密。她越不可思议,他就越受她吸引,但在看见她那双仿佛洞若观火、嘲笑似的双眸时,他又不禁别扭着否认这种感觉。   不同于道明寺的纠结,于凛凛却一直在给他惊喜。拿到“太空堡垒”这款游戏的时候,道明寺的惊讶、震动、佩服、欣赏这些感情一涌而出,他忽然觉得他就像一瓶已经灌满的水,而这为之惊艳的心情就是最后一滴水,“滴答”一声吼,他心里的水全部满溢而出了。   原来是喜欢的,竟然是喜欢的。一切的暴躁烦恼都有了理由,一切的心慌愤怒都有了源头。他邀她约会,之后就被拒绝了。   难道一切都结束了吗,在还没开始之前。好不容易发现他喜欢着她,还没能开始这份感情就要夭折了吗。道明寺痛苦地想着。   那个叫入江直树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原来早就是有了男朋友的吗?可那个人甚至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想法和于凛凛那张幸福微笑的面庞交替而过,最终道明寺难过地抬手掩住了脸颊。   他本来想说“无论你喜欢谁,本少爷喜欢你,你和他分手吧”这种话的,但他无法说出口。   ……又要被说幼稚了吧?还是会被她讨厌?望着少女含笑温柔的双眸,道明寺就像噎住了似的,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来,最后也无法留下她,只能这么丢脸狼狈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大少爷的人生里何曾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候。   虽然拒绝了道明寺少爷,但两人还是合作伙伴。于凛凛对此有建议过道明寺换一个人来和她进行接洽,但道明寺司只是沉默地盯了她半晌,倔强地吐出一个“不”字来。   于凛凛无奈,不过这是道明寺司自己的选择,她也没法说什么。看着大少爷与以往嚣张跋扈的耀眼骄傲截然不同的沉默阴郁,于凛凛就忍不住在心中叹气。最终还是不得不安慰自己,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她会慢慢好起来,而他也一定会的。   “太空堡垒”的BUG修复、开发、包装、宣传一系列事情还得再花时间,不过初步定在三个月后就能发布第一版了。为了加快上市进程,于凛凛也参与了“太空堡垒”的BUG修复,在修复终于告一段落,运行完美后,于凛凛才终于暂且放下了“太空堡垒”的事情,之后的事情都是道明寺集团的事情了。而她的下一阶段,就是软件上的研究了,复杂方面的软件不提,将人类过于繁杂的处理系统简单化才是她的目标。   狂热的工作总会让她不知不觉地忽视了一些东西,比如她只不过是喝了口水想休息一会儿,结果醒过来后,于凛凛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了。   醒来时外面已经是夜幕低垂,而她还在教室里,双手被绳子紧紧地绑在了椅子上,双腿也被绳结绑缚住了,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动弹不得。于凛凛皱起眉,抬起头只能看见面前少女修长漂亮的双腿以及深蓝色的裙摆——是他们英德的校服没错。   “你很防备。”少女冷冷地说着,声音有些熟悉,但于凛凛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凛凛想抬头看她的脸,可因为椅子的遮挡,即便抬头也最多能看见少女的上半身。   于凛凛没回答,少女也不在意,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一直在防备我的接近。不过,再怎么样也一定会有破绽和松懈的时候,在临放学时,让别人通知你老师叫你,在这个空当往你水杯里下药。即便放学后,你也一定会在教室里停留一会儿,不一会儿你一定会口渴然后喝下那杯水,接着你就会无声无息地睡着,因为你一直都很疲惫,所以你不会有任何怀疑——”   边说着,少女的步伐愈发接近,于凛凛终于得以看清面前少女的面容。饶是于凛凛,也不由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拥有一张姣好鹅蛋脸的杏眼少女。她双手环胸,满脸冷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三条桑?”于凛凛迟疑地叫出了女孩儿的姓氏。      ☆、第15章 〇壹伍十动然拒      来人正是三条樱子无误。想和她做朋友结果被她吓跑的三条樱子同学,现在出现在这里,还将她绑住的目的是什么呢?   作为一个有问必发的好孩子,于凛凛提出疑问:“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爱极生恨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作为一个理科生,于凛凛对三条樱子这行为开始了追根溯源、逻辑理论的分析:“我之前可对你表示过好感了,但你不为所动。那么,只能说,一开始你的行为就是别有目的的,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当然也不可能是对我有好感……”   “闭嘴!你在愚弄我吗!!”于凛凛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三条樱子,她怒气冲冲地蹲下身来,猛地拉过了于凛凛的领子,两人之间的距离急剧缩短,几乎到面面相觑。   在这近在咫尺,鼻尖相触的零距离下,于凛凛徐徐一笑:“不是啊,我只是在分析你这么做的目的罢了……或者你直接告诉我啊。”她音调柔和地说着,仿佛眼前的三条樱子并非绑架犯,而是她的闺中密友一般,温柔的光泽有如流水般地流淌在她乌黑的双眸里。三条樱子忽然觉得她几乎无法直视那双漂亮安静的眼睛,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拎着于凛凛领子的手。似乎是想起了于凛凛以前的“告白”,她皱着眉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这样,于凛凛心中好笑,背着的双手不着声色地开始挣扎,但绳索绑得太紧,手腕疼得要命还丝毫没有挣脱出来的迹象。于凛凛一边眼睛随意地向下敛着,寻找着有什么能磨断绳子的锐利物体,一边与三条樱子搭话:“还真有些伤心呢,我本来还挺喜欢你的。”说着,她唇角一勾,露出个忧伤的笑来。   樱子没注意到于凛凛的小动作,只打量着她颇有些惊疑不定道:“……你喜欢我?”眸光似乎有些动摇。   明明是个软妹子,装什么凶悍啊。于凛凛遗憾地发现没有能够割断绳子的锐利物,她徐徐抬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是啊,我很喜欢你。”于凛凛没有丝毫压力地说出口,唇角的弧度勾起,眸光温柔似水。   “那又怎样。”三条樱子喃喃自语,一脸痛苦地扭曲了漂亮的脸蛋:“他喜欢你。”   听着三条樱子的话,于凛凛终于恍然大悟:“你喜欢的是道明寺君?”   “……是。”似乎是因为刚刚于凛凛“告白”的“喜欢”引起了三条樱子的心软,她敞开了心扉:“我喜欢他十多年了!我幼儿园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他!一直一直喜欢!我为了他甚至去整容,可他还是不喜欢我……他喜欢你!”   “这样啊。”于凛凛顿了顿:“真遗憾,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放心,我不喜欢道明寺。”   “我知道!”三条樱子抢过了她的话头,脸上并不见高兴:“我本以为看见他痛苦我会开心……没想到他痛苦我只会更痛苦。我还宁愿你喜欢他呢!这么久以来,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而这些都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他才会变成这样!”   “……”所以大姐你到底想怎样啊,你是想我喜欢他还是想我不喜欢他啊。于凛凛无语:“既然你有喜欢的人,那你应该能理解我。我有个忘不了的人,现在的我,谁都不行,谁都无法代替他。就是这样。”   樱子瞪大眼睛,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门口就响起了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小姐,人来了。”这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三条樱子深深看了一眼于凛凛,闭上了嘴再不吱声。   进来的人果然是道明寺。于凛凛斜眼瞥了一眼三条樱子的表情,心下了然。少女啊,脸上这种怅然若失爱恨交织可不要太明显了哟。   “三条樱子!你放开牧野杉菜,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冲进来的道明寺在看清现场状况之后,第一时间就紧皱着眉头瞪向三条樱子,一双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于凛凛以为三条樱子会哭着表白的,没想到她只是冷冷道:“你来了。既然来了,就先跪下向我认错吧。”于凛凛吃了一惊,咦,难道这妹子有抖S情节?喜欢虐待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喜欢看自己喜欢的人露出痛苦的表情?……无论是哪一种,她和道明寺还真天生一对啊。   虽然三条樱子满脸寒霜,十分冷酷地盯着道明寺,却也遮不住眸中种种复杂情绪,有爱恋,也有憎恨,还有爱而不得的痛苦。于凛凛咂舌,这还真是相爱相杀啊。   樱子轻描淡写一句“跪下”也引来了道明寺的目瞪口呆,见道明寺愣住,三条樱子嗓音愈发阴冷:“怎么?不愿意跪吗?!”   这声音打破了道明寺的沉默,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被绑着的于凛凛后,咬着牙双膝一软,真的在两人面前跪了下来。一向傲然凛立的身姿就这样简单地折了下来,抛弃了不屈和自尊。   于凛凛甚至都听见了他跪下时发出的“扑通”一声力响,还有被他这一跪而扬起的灰尘。这一声响让她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一时竟有些发怔。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也没法开口。这个男人是为了她才弯下自己的膝盖的,想也是,他是这么骄傲的人,却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跪下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绑架牧野,但现在我就在这里,把她放了……她不该被卷进这种事的,这和她无关。”道明寺跪下后缓缓说着,他眸光明亮坚忍,掺杂着焦急与歉意看向于凛凛。三条樱子眯了眯眼,恨恨开口:“估计你已经忘了吧,呵呵,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她声音有些落寞和勉强,接着却忽然尖利高亢起来:“你就算忘了,我也绝不会忘记!我永远都会记得!曾经在英德幼稚园里,我曾经给你我精心做的四叶草,可你不仅推倒了我还骂我‘丑女’!我为了你整了容,再不是以前那个胖乎乎的丑女了!我来这是为了报复你的!可是……”说到这儿,她尖利的嗓音已变得无比悲伤,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你为什么还是不看我!!你为什么还是没有喜欢上我!!”   听到这里,于凛凛倒有些明白了。联系前身遭遇来看,估计这妹子之前是故意将菜汤倒道明寺身上的,其实是想引起对方的注意?结果发现道明寺是只恶犬,所以在妹子退缩的时候,杉菜却挺身而出了,接着杉菜……啊现在是她却戏剧性地被道明寺喜欢上,妹子怎么可能甘心。   “所以报应来了么……”道明寺喃喃自语,眼神变得落寞。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已变得一片平静,同时也低下了头颅:“对不起,当初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他小时候确实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一直到在遇见于凛凛之前,也没好多少。小时候是为了能得到家人的注意又被宠得无法无天,想要什么就能拿到什么,只除了父母的关爱。而现在,他也依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除了,他喜欢的人压根不喜欢他。但是,起码……最起码让他能够保护她!   下定了决心的道明寺坚定道:“既然是我欠你的,你就在我身上讨回来吧。唯独牧野,她没有任何错,求你放过她。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哼一声……”   “这也是你该得的!”三条樱子抢过道明寺的话头,憎恶地丢下这么一句。在她示意之下,门外守着的打手进了教室门,三五大粗的大汉很快围上了道明寺。   三条樱子冷酷道:“不准还手,否则,我就划花牧野杉菜的这张小脸蛋!”于凛凛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一柄薄薄的刀片抵上了她的脸颊。   “我不会还手的。”丢下这句话后的道明寺,很快就被众人的拳打脚踢围攻了。这挨揍持续了一段时间,于凛凛边默默地看着,边在挣扎绑着双手的绳索。在感觉到终于能脱出一只手时,于凛凛缓缓开口:“三条桑,虽然你们之间的是非我不便插嘴,不过,让我作为人质为要挟,总让我觉得……有点不爽啊。”于凛凛飞快地抬手推开了三条樱子的手,反手夺过她手里的刀片,微微一笑:“而且,三条桑如果不打算将道明寺君殴打致死,就该想想后果的,道明寺集团可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几个先停手。”刀片被夺走,三条樱子看了一眼面前笑得意味深长的于凛凛。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于凛凛的威胁实在正中她软肋。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围在中间被殴打的道明寺,终于开口制止。道明寺被几个打手松手丢在地上,脸上青红相间,嘴里和含了个大馒头似的肿了一大块,嘴角还流下了一行血迹,看着格外凄惨。   “道明寺君。”于凛凛快步走到道明寺身边蹲下,皱眉打量着他面容上的红肿。道明寺眼角被揍得青了一圈,高高肿起,模样狼狈不堪。不过道明寺却恍然不觉,他呆呆地抬眼望着于凛凛澄净柔美的面孔,她眼睛澄明温暖,正关切地凝视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只有他一人。   道明寺忽然觉得很值得,小时候的黑历史他是很愧疚,被这么暴打一顿只能说是自己作的。不过,心里却有一丝被逼下跪的屈辱和忿气。但这些在看见少女关切柔软的目光时都消失了,这双眼睛里此时只看着他一人,以往的戏谑与嘲讽都消弭无踪,只剩下担忧与关切,她正柔声询问着:“还能走吗?”——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三条樱子清楚地看见了道明寺眼中的痴迷情绪,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这种眼神瞧着于凛凛,就让她明白了一切。三条樱子本以为自己整过容后,再不是道明寺嘴里那个“丑女”,总有一天就能得到他的喜欢,再狠狠甩掉他,最后可能还是会因为他的央求而心软回到他身边。   但是,事情与她的预料完全不同,道明寺压根没喜欢上她,他喜欢上了别人。   “……算了。”不知怎么的,三条樱子心中的恨、不甘、恼怒通通消散,最后遗留下的,还是对道明寺那份爱而不得的痛楚。不过,这一点,此时他同样也尝到了。三条樱子想着,最后再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道明寺的眼睛依旧没有看她,只盯着于凛凛,而对方正皱着眉头细致地掏出手帕为他擦拭伤口,嘴里说着“伤口需要尽快处理”之类的。   “走吧。”三条樱子不愿再看这一幕,率先走向门口,打手们跟在她身后,如潮水般从两人身边退去。离开之前,三条樱子最后回头瞥了一眼教室内的两人,忽然开口:“如果……那个忘不了的人已经再无可能,那何不试试眼前的可能。你拥有着我梦寐以求都没法得到的东西,还不珍惜的话,总有一天被抢走的话,会后悔的。”   是啊,她梦寐以求梦寐以求都没能求到的那人的喜欢,却被于凛凛就这么不屑一顾地搁置一旁,怎么也是有些不甘的,只不过,却怎么也憎恨不起来。大概是……于凛凛谈起那个人时的表情太过怀念悲伤,虽然脸上微笑着,但心里像在流泪。看见这样的她,不知怎的,三条樱子竟觉得不怎么恨了。大约……别人的悲惨也少许地宽慰了她,又或者是于凛凛那句“喜欢”让她感受到了被关心的温暖。   想来也好笑,自己一直憎恨着,为之不甘、想要报复的一句“丑女”,只不过源于是从喜欢的人嘴里出口的,所以她才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忘记。但那个伤害她的人从未在意过她,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却因为对方无心的一句话,挣扎地生活了这么多年。   听着三条樱子最后留下的话,道明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疑惑一瞬回过头就看见了于凛凛沉思的表情,这才恍然,三条樱子那句话是对牧野说的。   这一霎道明寺忽然想到了“入江直树”——这个于凛凛只提过一次,就被他深深记住了的名字。   于凛凛回过神就见道明寺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担忧地看了眼他的腿,那上面有被人踹狠了留下的血迹:“我扶你去医院吧,你现在的伤口需要处理。”   本以为她会提到“入江直树”的道明寺一霎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认真地凝视着于凛凛,虽然脸上被揍得实在不忍目睹,但他的目光却一如最初的执拗纯粹,毫不动摇:“我就不行吗,只有那个人才可以吗?我知道,你们是无法再见了,对吧?”   心中不知是涌起了感动还是心软,这个少年可能是第一次认真地喜欢着谁吧。不过……   “你又何必呢。”她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嗓音缱绻柔和:“抱歉,我无法做到,我非他不可。”说出的却是拒绝的话语:“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最后那个要求吧……别再在我身上费心了,这就是我最后的要求。”   道明寺恍惚中像是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后知后觉地想,哦,原来是他的心啊。      ☆、第16章 〇壹陆流言蜚语      “走吧,去医院。”见道明寺呆住,于凛凛扶他起身,跌跌撞撞地出了校门拦车。去医院一路上道明寺都没说话,两人间一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到了医院之后,虽然医生们接受了给道明寺治疗,但循例要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是否曾与人打架斗殴。按日本法律来说,打架斗殴可是要被拘留的。   于凛凛面上挂着尴尬神色解释道:“抱歉,是我男朋友和我玩闹,大晚上的我以为是贼,所以……”   闻言,医生了然地点了点头。这种小情侣间的打闹能严重到这地步,也真是实属难得了。不过他从医这么久,什么尴尬的事情没见过,当即只调侃了一句:“小姑娘下手不轻啊。”   于凛凛讪讪地笑。   好在道明寺身上只是些皮外伤,上了药之后只需要住院观察两天,确认没有什么“内伤”,就能出院了。   道明寺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于凛凛打了瓶热水进来给他倒了一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   “看来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成为你的‘男朋友’。”道明寺自嘲地说着。于凛凛不由有些惊讶,道明寺迄今为止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从最初那个趾高气昂、颐指气使,以为世界都围绕着他转的自负大少爷,竟也会自嘲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从喜欢上她开始的。于凛凛有些恍惚,忽然脑子里出现了一句十分雷人的话语——我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她恶寒地摇去了脑子里的多余想法,顺势起身:“现在天色也不早了,道明寺少爷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帮我给学校请个假。”病床上的道明寺忽然出声。   于凛凛回头,病床上躺着的少年那副失落黯然的神态已经消失,往日的骄傲与自信重新出现在他脸上,他别脸看向于凛凛,这让于凛凛恍惚又看见了初次见面时那个骄傲的少年。心头竟有些高兴,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相处模式对她而言才更轻松,不然,那股如影随形的罪恶感总跟着她似的。   “恩我知道了。大少爷你就放心吧。”   “还有。”道明寺顿了顿:“明天下课你必须得来看我,今晚我可是去救你的。”他口吻带了点惯常的傲气,目光却是带了点得意的狡黠。看着于凛凛吃惊的样子,道明寺洋洋自得地笑了:“可别以为我就这么放弃你了牧野杉菜,你吹响的号角,本少爷接受挑战就是了。我打赌你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本少爷。至于你所说的那个要求,我不会接受的。我没法接受,这违背了我的本心。”   “……”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像是说“我打赌我不会”之类的简直就是在插刀——虽然她之前已经对道明寺少爷插了无数把了,但若是说点啥“我拭目以待”、“我接受挑战”之类的,那不就是给他留希望了么。   两厢踌躇之下,于凛凛干脆什么也没说,朝他挥了挥手就走出了病房。   只剩下道明寺一人躺在病房里,他沉默地盯着于凛凛离去的背影,脸上那股放肆的得意与骄傲这才有所收敛。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很孤单。比起小时候发烧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房间里、比起一个人孤零零地玩拼图的时候,还要更加孤单。   嗨,想这些干什么。道明寺简单的大脑很快将这点情绪丢进了回收站,虽然被拒绝了两次,不过他还没真的开始追呢。他承认这么贸贸然表白突然了点,再说于凛凛根本就没对他敞开心扉,怎么可能轻易成功。从今天起,他才要开始呢,利用一切可能的资源,打开她的心扉,追求到她的心。一想到于凛凛有可能脸红着接受他的告白和亲吻的样子,道明寺就忍不住偷偷笑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既然她的那个人都没可能了,那他的机会还不是大大的!   牧野杉菜,总有一天你的心会被大少爷我强行进驻的!到时候也要你尝尝整天想着本少爷难以入睡的滋味儿!道明寺司自信满满地想着。   第二天,在学校给道明寺请假的于凛凛才发现自己失算了,给这大少爷请假,周围这一群人意味深长的目光简直要将她吞噬了,甚至还有男学生上前主动和她搭话的,有些是为了讨好,有些则是表示感谢(……)。   “牧野!谢谢你收了道明寺少爷那个祸害……阿不!我是说请你们一直交往下去吧!!”郑重地丢下这句话之后,男生A兴奋地跑远了,边跑还边传出了“哦哦哦道明寺有主了我的告白终于有希望了!”之类的声音。   于凛凛看着他的背影抽了抽嘴角,囧囧有神。她扶额。该死的罪恶感,果然这东西误事啊,居然稀里糊涂真答应了给道明寺请假的事情,早知道就该让他找其他F3的,于凛凛抬起手捏了捏鼻梁,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管如何,这流言已经以光速传遍了整个英德,甚至有其他F3跑来找她一起用餐探听虚实——于凛凛怀疑道明寺这群损友只是为了调侃下道明寺罢了。西门、美作两人简直和小品二人组似的在于凛凛面前唱起了双簧,两人这一唱一和的合拍程度都让于凛凛想祝他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了。   “牧野,听说你和阿司交往了?”   “真难为你了,居然和那个阿司……”   “别这么说嘛,好歹阿司还是个处男。”   “恋爱经验为零。”   “还以为对女人没兴趣呢。”   “哈哈哈哈那个阿司居然也有这样一天。”   “玲,淡定。”   ……你们这么出卖道明寺真的好嘛。于凛凛无语,她很想说点什么,譬如“我和道明寺不是这关系”、“你们真误会了”之类的,但一想到今天还要去探病,于凛凛就收声了——似乎无论说什么,到时候探病也一定会误会的样子。这下可真是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于凛凛头疼地想着,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和对面沉默的花泽类大眼瞪小眼。   之前学校倒是出了个轰动的大事,和F4玩得很好、在英德里蛮有威望的藤堂家长女藤堂静回来了。那段时间的花泽类就和丢了魂似的,有几次于凛凛撞见他都像是魂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茫然表情,不过这事儿和于凛凛没什么关系,她那时候还在认真研发软件呢,哪有时间管人家的破事儿。   藤堂静生日宴会她也没去,不过听说这位藤堂静似乎抛弃了家族事业,跑到法国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在其位司其职,于凛凛个人是不喜这种做法的,既然已经背负了家族姓氏,从小拥有了比普通人更富裕的生活、更良好的教育,就应该有义务负担家族的事业来回报这份责任才对。不过,这只是于凛凛的想法,藤堂静是怎么想的和她无关。只是,在这藤堂静离开之后,花泽类整日和个幽灵似的,走路都像飘。平时的他虽然也挺沉默寡言,但脸上是有笑容的,但在藤堂静出国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   此时,花泽类见于凛凛看向他,面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微微颔首:“祝幸福。”   ……于凛凛彻底没话说了。道明寺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损友啊。   道明寺住院风波过去之后,于凛凛就发现了这家伙经常往她身边黏,有时候还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些小玩意儿送给她。   于凛凛都无奈了,一开始她是这样拒绝的:“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要,谢谢你这么上心……”   道明寺打断道:“既然知道上心还不拿去。你不接受本少爷也就算了,这个可是本少爷看了好久才买下的!本少爷又不会拿这个要挟你,也不会吃了你。你拿了之后随便你怎么处理,就算丢掉也可以。”……大少爷你的傲娇呢,被狗吃了嘛?   于凛凛都被他闹得没脾气了,最终她只得囧然道:“其实吧,我不太喜欢这种钻石发卡什么的……”   “那你告诉本大爷喜欢什么。”道明寺大少爷还相当理直气壮。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本以为消停了,结果于凛凛第二天就收到了来自于道明寺少爷的一大束玫瑰。对方还振振有词道:“谁让你不告诉我你特别喜欢的,我只能送女人普遍喜欢的东西了。”   就这样,大少爷以这么拙劣的追求方法执着地黏上了于凛凛,就这还引得学校里一群小姑娘泪眼朦胧地说“道明寺少爷好痴情”之类的。   ……于凛凛都快吐血了。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点被拒绝了的自觉啊,牛皮糖什么的……她果然不擅长啊,因为,日渐一日的,于凛凛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无法任意伤害他了。明明知道彻底拒绝不留任何希望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是,面对着那张脸却越发有些说不出口了。在不知道这人的喜欢之前倒是随便毒舌也没压力,就跟逗个小鬼似的。但一旦知道了,于凛凛顿生压力,她不想仗着他的喜欢,再跟他这么亲近。疏远一点,对他们两人来说才是最好的。   不过,在于凛凛连着躲了道明寺一周后,这货主动出击了。   “你就不能不躲着我吗。”追过来的道明寺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于凛凛惊讶回头。道明寺忽然的强势让她有些不适应,但他却抓的很紧,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彻底显露出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拒绝会伤害我之类的吧?!”道明寺骄傲地冷哼一声:“我才不会在意这种无聊的事情,就算你再怎么拒绝我也无所谓!你就不能单纯享受我的追求?难不成我追你这事,对你而言有这么难受吗?!”道明寺紧蹙着眉头瞪她,眉眼里满是恼火与焦躁的不耐:“你凭什么不给我追求的机会!”   他就差怒发冲冠了。于凛凛都要被这样的他逗笑了。不过,在这里笑出来的话,肯定会更生气吧。   总这么被动可不行,要让他彻底死心的话……   “真的可以吗?”于凛凛笑着歪了歪头,忽地凑近他一步,目光妖冶暧昧,声音也变得缠绵柔腻:“就这么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你旁边,玩弄你的感情,忽近忽远让你难受,如何?”   “那也无所谓。”道明寺不退反进,固执地说道,口吻认真而执拗。   一瞬间,于凛凛被他坚定闪耀的目光给恍了神。   如果……如果她并非那种不知何时就会穿越的体质,被这样优秀帅气、直接纯粹的少年追求、注视着,拒绝恐怕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吧。他认真专注地注视着谁的时候,无论谁都几乎难以从他的视线里逃脱出来。   “你只要享受我的追求。只要你和我交往之后,就是我的天下了。”道明寺紧紧地注视着于凛凛的眼睛,闪耀而骄傲的模样让于凛凛有点想逃。   ……本来是由她掌控着的关系,现在已经彻底乱了轨迹。   这个少年已再不是最初的样子。爱着一个人让他飞快地成长起来,他已是个勇往直前毫不退缩、充满侵略性的男人了。      ☆、第17章 〇壹柒驯化恶犬      最终于凛凛还是没有找到彻底拒绝道明寺的方式,似乎是在知道她与“入江直树”没法再见面之后,他就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于凛凛没法临时变出个男朋友来,而无论她说什么,固执的道明寺也是不会听的,两人你追我跑的方式就这么持续了下来。   不过道明寺久追不上还是有些挫败的,为此他去请教了他那三位损友追人的方式。三位损友不愧是损友,再加上浸淫许久的贵族追求式,还真闹出了许多让于凛凛哭笑不得的笑话。   某天,F4聚集在一起对此展开了讨论。   “你家那位也太难搞了,”美作玲咬着pocky模糊不清道:“干脆另找一个嘛,我认识许多美艳的大姐姐,怎么样,要不要介绍?”他促狭地挤眉弄眼,唇角露出放荡不羁的笑意。   “滚。”道明寺白他一眼,对他淫荡的目光不屑一顾:“你以为我是你。我非她不可,我只要牧野杉菜。”   “喂喂,阿司你不会是认真了吧。”美作玲眼眸里闪过一抹诧异,本来他以为道明寺追那个小平民只是因为一时的新鲜感玩玩儿而已,现在看来,莫非这是认真了?   “本少爷本来就是认真的!”道明寺不满地蹙起眉头,“总之我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我就喜欢她。”   一旁的西门也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比美作稳重得多,只试探问道:“阿司,你该知道以我们的出身,不太可能顺顺利利地谈这种恋爱吧。”西门早熟,他早已有了背负整个西门家的觉悟,但道明寺似乎还不太明白这一点,看他这么横冲直撞头破血流,西门这会儿倒是真有点担心。损友归损友,在关键问题上一定会出手相助。   “我明白。”不想,道明寺却点头了,这下F4其余三人都震惊了,就连一向离群的花泽类都讶然地看了过来。   “我并非是因为想玩或者新鲜感才追求牧野的,之后的事怎么样都好,我只知道,如果错过了她,我一定会后悔。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守护她,因为我不想失去她。”道明寺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花泽类都不由瞪圆了眼睛。他没能提起勇气再追逐一个可能永远也追不到的梦想,但道明寺却一直坚定着最初的想法,为了不让自己后悔而努力着。而他呢,他可曾真的努力过?他……甚至连表白都没有做到。   想到这里,花泽类猛然站了起来。一群正在劝解道明寺的小伙伴们见着最呆萌最寡言的孩子忽然起了身,连着道明寺一起三人抬头看着他莫名突兀的动作。   “……我要去法国。”一向沉默寡言的孩子果然不鸣则已,一发言能吓死人。小伙伴们看着他的眼睛集体变成了豆豆眼。   “我……我和阿司也一样,我还没办法放弃阿静。我、我还没找到想做的事情,所以想去法国确定她的心意,若是她……她拒绝了我,我就回来,等变得更好、更好了再去试试。若是她接受了我,我就会留在法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此刻的他,不同于以前那副空茫的样子,眼眸闪闪发亮,黑如曜石。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是要为爱疯狂一把么?”美作玲呆愣地看着忽然发言的花泽类,满脸囧然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小伙伴西门总二郎,欲寻求对方的共鸣。   西门……西门没有给他的小伙伴一个默契的目光,因为他也被这两人给惊呆了。   “真服了你们俩了。”西门最后也只得扶着脑袋叹了口气,回视了一眼已经同样目瞪口呆的美作玲,无奈地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只能帮忙了。”   “切,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美作玲敛起了方才惊得全身僵硬的模样,恢复了放荡不羁的魅惑模样,捏起拳头锤了锤西门总二郎的肩膀,笑道:“行了,既然你俩要疯,我们俩就陪你俩疯一把好了!”   “打掩护搞侦查之类的杂事就交给咱俩了,谁让咱俩就是个打杂的命。”西门总二郎也轻松地耸肩微笑。   “类,去吧。我们等你消息。”   “……谢谢。”花泽类郑重地点头致谢。   随着花泽类买了机票飞往法国,一名女子也同时从美国降落到了日本机场。波浪卷的大黑色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挺立秀美的鼻梁,优美的唇形,那双修长白皙的*耀得人眼花,她抬起手臂缓缓取下墨镜松了口气,露出其下一双美丽的黑眸,她的美丽让众人都忍不住屏息向她看来。   “小司又闯什么祸了,以至于母亲大人要这么急急地安排行程飞回来,似乎还带上了绫乃,麻烦了啊。”女子手里拖着一只大红色的行李箱,风风火火地向前冲,拧紧的眉头让人忍不住疑惑她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女子冲到门口时,有男士已经出动了,彬彬有礼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开车送一程,结果被美人拒绝。接着便是开到面前华丽无比的凯迪拉克,男子看了眼自己的车,默默退散了。   这女子便是道明寺司的亲姐姐道明寺椿了。她这次回来就是为自家亲弟弟收拾烂摊子的,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她微笑地和司机打招呼:“好久不见了,上田管家。”   “大小姐越发美艳动人了。”   “我那弟弟还那么调皮捣蛋么?”道明寺椿叹了口气。   “不,少爷成长了很多呢。”本以为会得到肯定回答的道明寺椿闻言倒是惊讶地挑了眉尖,她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上田管家服侍他们道明寺家很多年,为人正直诚实,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而且道明寺椿明显听出了上田管家嗓音里的欣慰意味。   ……本以为是烂摊子的,这种结果得知对方很好自己白回来了的蛋疼感是肿么回事。   “等等,他不是交往了个平民家的女孩子吗?”道明寺椿自己是为道明寺家牺牲了喜欢的人选择了联姻的,好在结婚后对方对她还不错,她也逐渐淡了那份心情,想认真当个好妻子来着。不过听到自家弟弟的喜欢,她唏嘘感慨之余,却是想自家弟弟能够追求自己的那份幸福——若非如此,那分开会太痛了。   “听少爷说还没成功呢……可怜的少爷。不过,现在的少爷为了能够追到对方,一直在努力学习更多的东西呢。”老管家的声音更欣慰了。   道明寺椿有点囧,等等这发展哪里不对吧?这还没能成自家母亲大人就急火火地回来要“拆散”这两人了?拆散个鬼啊,都没追到手……自家母亲大人不会弄巧成拙反而把还没成的两人反而凑成一对了吧?道明寺椿心里为反而有可能促进两人情感的母亲大人提前点了个蜡。   不过,与此同时,道明寺椿对这个居然能让自家笨弟弟开窍的女孩子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不由问道:“哦,阿司居然会这样……那女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是非常聪明的女孩子。”管家的声音有些肃然起敬的意味:“年纪小小就开发了风靡全日本的游戏‘太空堡垒’,听说最近正策划新的软件,小少爷正在给她打下手……啊不是,帮她一起研究呢。”   “打下手”这说法让道明寺椿风中凌乱了一会儿,不过一想到那个弟弟一本正经研究IT业的样子,道明寺椿觉得自己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弟弟了。   正在帮于凛凛研究一大堆快看晕脑袋的C语言的道明寺不由打了个寒颤,图书馆里坐着运算的于凛凛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我不是说了你不用做这些吗……”   “你管我。本少爷爱做就做。”大少爷傲娇地一扭头,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也作势翻开了一本书,随即两只眼睛就变成了蚊香眼。   于凛凛叹了口气,扯下张纸写了几本书名,往道明寺递了过去,她压低声音稍微靠近了道明寺,道:“你先从这几本看起吧,这几本比较初级和入门,不像你现在看的这本,领域比较高端,刚入门的话会看不太懂。”   “哦……哦。”道明寺一反常态地没有炸毛,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往少女专注的白净面颊上瞅。方才两人的距离比以往都要近,这让道明寺不由得有点醺醺然,又有点热血上涌。他心下留恋这种感觉,可惜少女毫无所觉,说完话后就已经坐直身体重新投入了繁杂到看不懂的运算中,当即也只得起身去拿少女给他写的那几本书了。   这天的道明寺司又来纠缠着于凛凛要一起回家了,于凛凛叹了口气认命地接受了这个牛皮糖跟在身后,不然怎么破……又不可能不回家,这家伙简直就是要从天光乍破等到暮雪白头的节奏。   道明寺端得这么清楚明白的追求态度让于凛凛简直要郁闷死了,但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个“入江直树”来让他放弃。狠话说了,躲避也试过了,这家伙死皮赖脸不放弃,还各种拦追堵截,全校又都是他的小伙伴,帮他找人,于凛凛彻底没了办法。   不过,这天两人一起出校门时,倒是撞上了正好在校门口等着自家弟弟的道明寺椿。本来是想给弟弟一个初见面的“爱拳”的道明寺椿离一定距离就停了脚步,下意识地跟在身后远远地观察着两人的相处。   走在前面的是个面容清秀眼眸澄澈的黑发妹子,看着柔弱但那笔直的背脊以及走路方式明显可以看出这是个外柔内刚的妹子。而自家弟弟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伸手就要去抢她书包带子,但在妹子一皱眉说了句什么之后就乖乖收了手。   之后自家弟弟又笑着说了什么还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妹子唇角翘起泄露出一丝笑意,自家弟弟见状得意得连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道明寺椿感觉到自己眼睛都要掉下来了。……亲爱的弟弟啊,你这副被驯服的恶犬表情是什么!在她面前都没这么乖巧好嘛!这还是她那个恶犬弟弟?!明显已经被驯化成忠犬了吧?!   道明寺椿还在震惊的余波中,接着就看见自家弟弟拐了个弯就和妹子一起回家了。等等,弟弟啊我们家不是反方向吗?!道明寺椿觉得自己买的钛合金狗眼似乎有点不够用了。   “我现在可以肯定地为母亲大人点蜡了。”跟在后面围观了一路的道明寺椿沉痛道。   走了一段路之后,道明寺椿不再隐藏自己踪迹,快步走近两人,从背后给了道明寺司肩膀一拳。本是要发火的道明寺司恼怒地一回头,在看见道明寺椿的脸时,发呆半晌才出声:“……姐?”   “臭小子。”道明寺椿爽朗地笑了,目光随即落在他身边的于凛凛身上:“这位是……?”   “我叫牧野杉菜,道明寺姐姐你好。”女孩礼仪备至地向她鞠躬问好,不卑不亢也不慌乱,很有教养的样子。道明寺椿不由自主就对她生出了好感,亲切一笑:“叫我椿吧,阿司托你照顾了。”   “姐!”一旁的道明寺司发出了不满的叫声。女孩雪白的面颊上浮现了一丝尴尬,她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道明……阿司帮了我很多。”似乎是面对着两位“道明寺”,她选择了稍嫌亲昵的“阿司”这种称呼。   闻言,道明寺眼睛“蹭”地一亮,脸上傻乎乎的笑意那是藏也藏不住。看向于凛凛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乐呵呵地、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碰于凛凛的手背。   ……道明寺椿觉得她已经不忍直视了。      ☆、第18章 〇壹捌心动瞬间      平静的日子果然过不了太久,随着道明寺枫的到达日本即将分崩离析。   道明寺枫来得气势汹汹、雷厉风行,到日本后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让她的助理西田把于凛凛叫出来谈话。于凛凛自然应约。   咖啡厅独立包厢内。   “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把你叫出来谈话的目的是什么。”   “是要离开你儿子吗?”   道明寺枫对这女孩儿的上道有些满意,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少许:“果然是个聪明孩子。只要你离开阿司,这五百万就是你的。”说着她将一张填了数字的支票推了上来。   “钱我以后会赚到,所以我不需要您的钱。”于凛凛微笑着拒绝:“至于您的要求……我恐怕难以做到。”   见道明寺枫板着脸似要发火,于凛凛先一步打断:“您先别急着发火。我也很想您儿子能够成功远离我,不然……我们一起合作吧,如何?”   “……哈?”道明寺枫本来想说“你特么是在逗我”之类的,但在看见于凛凛看过来的真诚目光时,沉默了。   于凛凛皱着眉头认真思索,并提出了建议:“比如你跟道明寺司说已经送我出国留学了之类的,或者使点计谋让道明寺司以为我家人因为他而失去工作,再用这个逼他出国之类的……我相信,两地分离的情况下,一段时间后他一定能忘记我的。”于凛凛一脸诚恳,眸中还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还是蛮想出国留学的,如果不要钱就能成的话……艾玛她开始有点期待第一个建议了。   道明寺枫继续保持了沉默。不是她不想说点啥,只不过现在这状况真是……太特么难能一见了,身经百战如她居然都有点hold不住。   不过这女孩的建议倒是中肯。道明寺枫在心中埋下这妹子可能是阴奉阳违的疑虑之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试探道:“就按你说的办。……我改日会让人把机票给你,学校那边也会帮你办好手续。”   于凛凛立刻笑逐颜开:“那真是太感谢了!”这笑容灿烂,发自内心,由不得人不信。   这下道明寺枫真有点拿不定这妹子的想法了。而于凛凛没顾上道明寺枫的犹疑,因为她现在几乎抑制不住感动与兴奋的心情了。她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感叹,道明寺家果然靠谱!   机场候机室。   于凛凛捏着手里的机票松了口气,也终于放纵自己露出了些许惆怅落寞的表情。这么久的时间了,要说没和道明寺培养出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她都不知道再久一点是不是真的会被道明寺软化了。但是,她也清醒地明白,他们两人是决不能再这样下去的。在道明寺枫的帮助下,她成功签证,即将去往美国斯坦福大学就读交换生,好在她也争气offer一次通过,这让本以为她会捣乱的道明寺枫安心不少。   不过同时,道明寺枫心里也产生了一股奇特的情绪:要不是她家庭不太好,还真够格成为阿司的伴侣……   当然她很快冷酷地将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阿司的妻子只会是栗卷绫乃。   听到飞机广播催促着众人检票登机,于凛凛也跟着人流起身,刚朝着检票口迈开一步,忽然就听见了身后隐隐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着“牧野杉菜”。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于凛凛有如五雷劈顶,边想着“不会吧”,边试探着转身看看,结果就看见了那头熟悉的卷卷毛正在人群中焦急地逡巡着,结果她这一回头,恰好就被对方捕捉了视线。看见她的位置,对方立马眼睛一亮,朝着她的方向亟不可待地冲了过来。于凛凛满心纠结,不知怎的却也松了口气。   “我都跟你说了绝不会让你逃掉的!”道明寺边气势汹汹地喊着边雷霆万钧地冲过来,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休想甩掉我!”他目光灼灼,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道明寺忽然就伸了双臂揽住了于凛凛的腰,紧紧地将她揉进了怀里。   男人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于凛凛耳根,他的呵气让她有点痒,而他的嗓音温柔而缱绻:“我会坐下一班飞机过去,我要去美国跟父亲大人学习处理集团事务。”   “……”于凛凛被道明寺的话给惊住了。   道明寺家妈你这战斗力是要多渣啊,说好的送去留学两地分离呢为什么不按剧本来QWQ面对着道明寺深情的目光,再想想之前自己多余的失落和惆怅,于凛凛深深地蛋疼了。   都已经躲到这地步了还能追上来……求、求放过QAQ见于凛凛一脸囧然的无语,道明寺露出了两排白灿灿的大牙笑。   三年后。   于凛凛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她递交给美国斯坦福大学的offer并非是本专业,而是IT业,既然在这方面用“太空堡垒”崭露头角,那就没必要再专门去换别的领域。于凛凛相信术业有专攻,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既然选定了清晰的道路,那就没必要再做更改。更何况,这确实是最适合她这一世的道路了。正因为若是选定了几乎就是一生的事情,于凛凛在每个世界的选择都相当慎重。   她在美国因着几个软件的设计赢得了斯坦福大学的硕博连读资格,不过她还是放弃了继续学业,选择了一家有名的软件公司,和几个兴趣共通的伙伴们共同进行研究,她在这个行业愈发如鱼得水,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道明寺司接触到了公司事务之后才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父亲给了他一家公司让他管理,这家公司并没有健全的管理体系,又欺他是个新人,他一开始做的很艰难,因为他霸道自我的那一套并不如在学校里那么管用了。公司里谁不是老油条,当着他面是一套,背着他做的事情不少。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学校借他名号胡作非为的那群人,树大招风,而他又是个空降副总,知道他身份的巴结他,却也不会拿真心待他,甚至还有人故意与他交好想从中浑水摸鱼。   周围没有一个自己人的道明寺觉得很辛苦,想到于凛凛毒辣的眼光,他曾经向于凛凛提出过让她来他这里实习,不过于凛凛拒绝了。道明寺只能一个人辛苦地进行摸索,也磨练了不少心性。   见着道明寺步步艰难,于凛凛虽觉得心有愧疚,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一方面是不想和道明寺离得太近,另一方面,勾心斗角这种事情看多了真的觉得累,哪里有做专业技术人员舒服,只需要专心地投入到软件设计中,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就行了。于凛凛挑选公司的时候有进行比较甄选,不是大公司就好的,更多的是需要有新意的有个性的软件公司,因为这代表这样的公司不会太受甲方的限制,除了赚钱之外,自己的舒适也是最重要的。   事实上,刚和道明寺一同出国的时候,于凛凛还被道明寺枫威胁过,只不过两方有合作,要是闹翻脸,损失了“太空堡垒”这棵摇钱树就得不偿失了,道明寺枫也只能咬牙暗地里下功夫。不过,两人在出国之后都十分忙,道明寺司更是出乎她意料地没有太花精神在于凛凛身上,反而是在努力学习公司事务提高自己,这让道明寺枫欣慰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蹊跷。阿司是在进步不错,和于凛凛的关系似乎也淡下来了……但若是真这样的话,阿司又为何一定要跟着出国?   事实上,道明寺司确实也没有放弃,于凛凛一直以来的拒绝没让他颓废,反而激发了他想要变得更成熟更有担当的决心。于是,他积极投入到了公司事务的学习中,努力让自己汲取知识,他每天都在学到东西,最初的生涩和不知所措褪去,他也逐渐学会了不再喜怒形于色。   他逐渐拥有了成熟男人该有的一切,变得绅士、温和,只除了偶尔忍耐不住的暴躁脾气,早已是个最佳嫁人人选了,只不过,他始终没能拥有她。   再一次向她提出求婚,却还是得到了拒绝的答案。   “抱歉。我的答案还是没有变化。道明寺家现在正面临危机吧?”于凛凛安静地望着他,眉眼里全是了然:“不如接受联姻如何。”   道明寺眼眸深邃地凝视着她,这视线让于凛凛竟有些心虚。在她想避开两人交汇的视线之前,他徐徐开口,一字一顿:“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我去联姻的话,道明寺家固然可以解开危机,不过……就这样抱着喜欢别人的心情娶大河原滋真的好吗?”   不知怎的,于凛凛竟觉得那目光让她有些心慌,却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大河桑会是个很好的对象,她很可爱,很优秀,而且很喜欢你……”   “可我只喜欢你。”道明寺打断她的话,执拗地盯着于凛凛,可于凛凛却扭头躲开了道明寺的视线。   “现在我什么都无法确定,无法知道道明寺家能否起死回生,也无法知道你会不会有改变心意的一天。但我唯一知道的只有我无法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这一点。我无法联姻,因为除了你,我无法让任何女人幸福。”道明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突然道:“可能会很长时间无法见面了,所以就原谅我这点冲动吧。”   丢下这句莫名的话语,道明寺司忽然张开双手抱住了她。于凛凛瞪大了眼睛,在这个怀抱松开之前,她听见了自己心脏“咚咚咚咚”加快跳动的声音,截然不同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她竟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但是,抱完人的道明寺很快松了手,转身坚定地离开了。于凛凛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跳失了准。刚刚那一瞬间,她好像……心动了。   最终道明寺司即便和全家闹翻也坚持拒绝了联姻,不过,与此相对的,他一个人背负起了面临危机的道明寺家。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寻求便利,如果遇到危机就选择联姻,那这样的道明寺家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换一个谁都行,把道明寺取代了吧。”道明寺司云淡风轻地这么说着,脊背笔直地转身离开。最终道明寺司还真的凭借自己四处奔走借款——其余F3给了他很大的助力,努力周转,寻找产品危机来源,发动全公司人齐心协力,竟然真的坚强地挺过了这一艰难时期,成功使道明寺集团免于破产。   从这天起,他成为了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   就连道明寺枫也不得不承认:“你已经是个合格的公司管理者了,也是……一个独立的成人了。你的选择妈妈再不会反对。”   在所有反对的势力都消失了,他的道路一片畅通时,他只剩下了一个阻碍。   她不喜欢他。只这一点,就否决了一切。   于凛凛也很苦恼。她不明白道明寺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在她这棵树上吊死,但……迈不出那一步的终究是她。她苦笑。一个男人五年如一日地始终坚定地追在她身后,她看着他逐渐蜕变,越来越优秀越来越成熟,但唯一不变的是那坚定不移的深情目光。要说不动心,那是绝不可能的。更何况,茕茕独立的一个人始终会觉得寂寞啊……   “Jimmy,你是日本人吧,公司在日本有个项目,干脆你去接洽如何?”   “没问题。”于凛凛点头。   她没接受道明寺,回日本的消息也没告诉他……应该没关系吧?这样想着,于凛凛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去日本的班机。等……等她做完日本的项目回美国,如果他的心还不曾改变,那就试试看吧。   这样想着的于凛凛走进了机舱,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一离开,竟然就是永别。      ☆、第19章 番外壹:入直树      人的一生会遇见多少人,有多少人和他擦肩而过,有多少人他有过交集,又能有多少人能成为他的刻骨铭心呢。婚礼取消的当天,入江直树回了日本。少女慌慌张张跑过来,口齿不清手脚并用地和他解释着,眼睛发亮,满眼无措却暗藏着少女的喜悦,但他的心却有如没入了暗沉沉的水中,冰冷混乱,一向情绪稳定的他差点摔了下去。   有人曾说过,直至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有多么爱着一个人。   日本的冬季总是特别寒冷,入江直树围好围巾后准备出门,在开门时忽然听见了身后母亲的叫声:“直树。”以前母亲很少叫他直树,总是叫“他哥哥”之类的,不过自从他从几内亚回来后,母亲就再没叫过这个称呼。他回头,撞进一双了然和担忧的眼睛:“……路上小心啊。” 母亲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微笑着吐出了这样小心翼翼的一句话。   入江直树抬手将围巾拉了拉正好遮住嘴唇,轻轻吐出个“嗯”字。他反手扣上门时,听见了母亲极为悠长的一声叹息。   他心中却有些庆幸,庆幸母亲没有提起那个名字,也庆幸母亲什么也没有问。   她已离开他的生活,但生活却还在继续。   明明是这样寒冷的天气,他却从屋后推出了自行车,自行车已经有些老旧,甚至对比入江直树过于高大的身体来说有些娇小了,不过自行车头上的铃铛却是崭新的,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摸了摸铃铛,蹬上了自行车。   ——今年的冬天依旧很冷,你是最怕冷的了,以前总会装作忘记围巾,就能和你围同一条了。其实你很喜欢几内亚,因为天气很温暖,我也很喜欢几内亚,因为你喜欢。   有些事情是在对方离开后才无师自通,比如情话这回事。她在的时候,他对她说过的喜欢极少,一方面是觉得和对方心意相通,我不说你也能知道我,另一方面却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话就不多,更不喜欢说过多矫情的话语,他一向坚信比起说,做出来才更能体现他的心意。   曾在大学校园里装作顺便为她送上早餐,也曾在没课的时候坐在她身后一起听课假装自己也有这门课的样子,曾用“几内亚房子少”这种笨拙的理由求爱,一切一切都只因为他的自尊心。他错过了她在时说这些话的机会,而现在,却只能对着空房子,对着药剂,对着一切无生命的东西说情话了。   “我很喜欢你,所以你回来好不好。”   “我想,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来,阿凛。”   “你会不会也有在想我。”   “入江医生,有新病人来了。”   “好,我马上来。”他从盐水瓶上收回手指,视线平静淡然,又恢复了那个稳重的医生形象。   他高大稳重,对病人温柔体贴,虽然话少却更擅长安静地倾听他人,病人对他的评价极高,他也是医院里技术好又受欢迎的医生,很少有失误的时候。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入江医生自己也有病。……还是难以治愈的病。   从最初的失眠焦虑症,变成重度抑郁,而现在则是自言自语,入江直树经历了很艰难的一段时期,曾经一度无法拿起手术刀,无法面对鲜血、病人,不过,他终究还是振作了起来,现在的夜晚他已不再失眠,也很少焦虑抑郁,但只有自言自语的病一直无法根除。他在工作时能集中百分百的精神面对患者,但一旦闲下来就会精神恍惚,经常被人叫了好久才醒过神来。如今……如今,入江已经习惯了众人看着他的惊异目光。这个病,终究是没法治好了。   这天入江直树推着自行车回家,站在门口却听见了父母的争吵。   “这孩子今天又是骑着那辆自行车出去的。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冻到。”   “……还是那孩子的车吗?”父亲沉痛的声音响起。   “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喜欢琴子那孩子,为什么又要分开。不过琴子也像是两个人似的,我还以为是双胞胎……”   “别说了!”父亲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母亲的絮叨:“现在琴子那孩子已经走了,不要再在直树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可是,孩子他爸我很担心啊,直树好像很痛苦,他好像一直很痛苦……”   “在医院他的声评不错,又有不少病人找他看病,哪里不对劲了!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可是他不快乐。”母亲的声音充满了焦虑:“他总一个人自言自语,站在客厅里看着杯子动也不动,脸上的表情更少了,好像……就好像了无生气……”   “你闭嘴!”父亲打断了母亲越发恐慌的话语。   入江直树静静地站在门外,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微蜷缩,最终还是没能开门。   ……现在好像不是个回去的合适时机。看来,也要找时间从家里搬出来了呢。他仰头望了眼天空,轻轻吐了口气。他现在……已经病得这么明显了吗?   有多少人是与你擦肩而过,又有多少人是让你刻骨铭心无法忘怀。 他从未想过会有多么地喜欢一个人。向她求婚成功时喜悦到不停傻笑的他,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不由心疼的他,愚蠢的、刻骨的初恋的痕迹,就像烙印般地铭刻在他的身体里,他因为失去而痛苦,慢慢地麻木。   他的生活仍然在继续,他的手又能重新握起手术刀,他就像以前一样冷静漠然,沉默寡言,就像以前那样精准如仪器态度严谨认真,但是身边最亲密的亲人却拆穿了他的面具。   “最近医院项目多,我要搬出去,我已经找好了医院附近的房子,不是很远。” 喝汤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提起这个话题,母亲勺子忽然“咚”地一声掉在了碗里,竟抬头呆呆地望着他。   入江直树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母亲反应太大,连父亲也忍不住来劝:“孩子大学时候就出去住过,不要担心……”   他话音还没落,母亲忽然就落下泪来。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声音也颤抖起来:“我……我不放心,不然还是……”她挽留的话说到一半,在抬眼看见入江直树的眼神时,却改了口:“……算了,你去吧。”   她像是可能会失去孩子似的哭起来,甚至抬手掩住了脸庞,父亲一句话也没说,只揽过了母亲的肩膀安慰起来。   为什么要哭呢?入江直树并不太明白母亲的反应。   他晚上收拾好行李要离开时,听见了母亲和父亲的谈论。   “那孩子这样的状态我怎么放心他一个人住在外面……这样好的孩子,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随时会死掉……呜!”母亲猛地掩住了嘴,声音变得模糊起来:“呜呜呜我不能让孩子一个人住出去。”   “那之前又为什么要同意呢?”父亲叹了口气。   “我没法拒绝那孩子那样的眼神。”母亲抽泣起来:“我不想失去直树,他好像随时会消失,如果不答应的话……如果不答应的话,那孩子真的消失怎么办……”母亲的声音满是惊恐。   “直树会处理好的,相信他。”父亲拍母亲肩膀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父亲,连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只希望下次回来之后,面具能更牢靠一些,不会被母亲这么轻易就发现。   自回到日本之后,相原琴子也回来了。他经常会去偷偷见相原琴子,却没法与她多交谈一句话。明明还能看见她的脸,却在看见的那一刻早就知道她已经不在了,这样只会更痛苦。可能是因为他的痛苦太过露骨,相原琴子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为了避开他离开东京去往京都的吧。   相原琴子离开之前有来找他。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刚住进你家里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一定是在我身体里的‘她’和你发生了什么。不然,你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是看着那个‘她’——像是深爱着又遥不可及的眼神。”   “我也喜欢入江君,但我却无法像入江君喜欢‘她’那样喜欢着入江君,所以我认输了。我没办法有自信能从那个‘她’手里抢过你,即使我们拥有一张脸。”   “所以,再见了入江君。……无论如何,请不要再这样痛苦了,不然,我……不,那个‘她’也会难过的吧。我爱过你,以及保重,入江君。”   入江直树不置可否,看着她的背影远远离开。   是他的错。他没办法忍住想见她的*。他明明喜欢的不是相原琴子,却疯了似的想见她,但这种相见却没法让他离她更近一点,那是她的模样,却也不是她的模样。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脏有如针扎似的疼。 他像是自虐似的想见她,明明知道见到面之后也不是他想见的人,却是无法反抗似的想见到她的脸。   但在见到之后,一次又一次绝望地了然那不是他想见的人。他想见的人,这世上已怎么也见不到了,无论哪里也再找不见她了,他……真正地孤身一人了。她就像是开在他心口上的一朵花,汲取着他心口的疼痛,却愈发茁壮成长,仿佛永不会枯萎。   日本的冬天还是很冷,入江直树还是骑着那辆怎么看怎么诡异的自行车,曾有人问他自行车这么小这么旧了怎么不换一辆。   他是这样说的:“没办法,用的久了有了感情了。”   有人很惊异冷淡的入江直树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不过之后入江直树也只笑笑并不解释。可能和自行车无关,只是……好像自行车上还有她的体温似的。他摩挲着车把,忍不住想起她璀璨笑着的面庞。   起码这辆陪伴了她大学时代的自行车,还陪着他。   直到有一天下班时,自行车终于已经结束了它的宿命,它就像承载已久的机器一般,终于停止了运转。看着掉下来的蹬板,忽然裂掉的自行车链条,就像解体一般忽然开始崩塌,他蹲下身怔怔地抚摸着自行车的残骸,纤长的手指停留在仿佛还散发着金光的铃铛上,忽然脸上感觉到一阵湿润的凉意。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哭过,就算是取消婚礼无比艰难恍惚的那天也罢,就算之后患上重度抑郁症的时候也罢,他从未哭过。   直到自行车忽然崩塌,他的心好像也随着自行车一起崩塌了一般,他无法控制地掉下泪来,他跪坐在地上,像个失去了前路的孩子开始嚎啕起来。   只剩下那只映着夕阳的铃铛,仿佛安慰他似的,轻轻地发出了“叮”的一声,却最终还是湮没在他的哭声里,仿佛从未响过。      ☆、第20章 番外贰:道明寺司      道明寺从未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失去牧野杉菜,不,是失去“她”。一开始他以为杉菜只是失忆而已,但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和爱好,举手投足、神态的南辕北辙,甚至连“入江直树”这个名字也勾不起她半分涟漪,她只说压根不认识这个人,他才想到了这个可怕的猜测——“她”压根不是牧野杉菜,牧野杉菜只是她的一个身份,她只是一个过客。   一系列的举动都有了答案——所以她才会这样坚定地拒绝他,所以她才会露出那样寂寞的表情说再也见不到了,她所喜欢着的入江直树。   他本以为是借口的,本以为她不过是撒谎来骗他的,可是,她却离开了,用这样的方式给了他最严酷的答案。   “不!”道明寺惊叫一声,抓着被子边沿坐起身体,捂着胸口急促地喘起气来。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多可怕,他竟然梦见她懒洋洋地笑着,全身却渐渐变得透明了。多么可怕,你竟然要消失在我身边,不想醒来后,现实却是比梦中更令人惊恐的噩梦,多么可怕,你竟然已经不在我身边。   ——你真的不是牧野杉菜,那么你是谁。   他内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从床上起身倒水。矿泉水没入喉咙的感觉缓解了他过于焦躁的心情,他换上泳衣,有如逃避般地跳入游泳池中。冰凉的水没过他的头顶,他仰面躺在水面上,脚下划水,缓缓闭上眼睛。梦里光怪陆离的片段依次从脑中呼啸而过,他想起初次见面的少女和之后的她截然不同,她徐徐从他身畔走过,淡定而游刃有余。他想起她认真研究着算式的样子,明明都是枯燥的计算机语言,却在她的手下灵巧地编织成奇妙的构想。   他早该想到。你不过也是刚刚大学而已,哪里能够过目不忘,又哪里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就写出了一个游戏程序。他早该想到,她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的灵魂自由而遥远,只能如浮萍似的这么飘着,这具躯壳只是她寄宿的地方罢了。   他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又有如山般想让她知道的事。   你可知道,道明寺集团现在已经变成日本龙头企业了,你可知道,我终于做到能够一手挑起道明寺的大梁了,你可知道,母亲在催我结婚,催着下一代继承人了,你可知道,母亲已不再执着于我另一半的身份地位,她只需要一个能成为我另一半的女孩子了。   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站在200层楼的高度往下望去,仿佛众生都踩在脚下,落地窗明亮干净,望过去就是悠悠蓝天白云,日本明明这么小,可为何就是找不到一个你。我们……是否还呼吸着一个世界的空气,你是否还是在我身边,只是已变成了别人,只为了让我再也找不到你,你一向都这么狠的,我有道理相信。   这么想着,道明寺司忍不住恨她,却又没法忍住不想念她。他清楚她的狠绝,坚定地拒绝他,在国外的四年真的压根不睬他,甚至劝他去联姻。明明是这么可恶的女人,他却无法停止住喜欢她。你到底拥有怎样的名字,怎样的样貌,又到底在哪里呢。如果你这么讨厌我缠着你的话,我就不缠着你了,只要能够再一次看见你,再一次与你交谈就好了。   道明寺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着窗外的景色,他现在已经站到了如斯高度,却连喜欢的人都抓不住。可恶的女人,不仅将自己隐瞒得这么深,还这么狠心将他一个人丢下。   “现在已经下班了耶,道明寺少爷你这是要当工作狂的节奏吗,快出来吃饭!”接起了手里的电话,那边的声音吵吵嚷嚷的,依旧是美作这个没正行的家伙。他自从和大河原滋联姻之后,那些花花公子的习性都被洗刷得一干二净。大河原滋虽然是个天然呆,但在管理丈夫上还相当有一手,道明寺还真没想到这两只居然会看对眼,而美作现在被她管束得乖乖的,情人什么的早都不碰了,这不家里就有一个。   花泽类最后还是和藤堂静分手了,大概所有人都有个难以忘怀的初恋吧,花泽类一直无法忘记藤堂静,一直为了和她在一起而努力,却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甚至,是花泽类自己先提出的分手。更奇妙的是,他和杉菜在一起了。是的,不是她,是杉菜。看见杉菜的脸道明寺依旧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恨,但他却能付诸一笑,因为他知道,杉菜不是她,不是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又爱得无法挣脱的女人。   而西门,他则更为戏剧性了。明明心性最理智、对家族最认真负责的他,竟然喜欢上了平民的女孩,虽然家里也上演了一出拆散的戏码,不过他倒是将女孩保护得严严实实,现在将西门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也松口了,让他和女孩顺利交往。   好友们都渐渐有了归宿,只除了他。他也依旧罔顾家里的催促,一个人打理着诺大的道明寺家,身边一个雌性生物都没有。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大概,经历过那么一个之后,其他的都已经无法触动他的心弦。他已经这么深地爱过一个人,其他人就都变成了无法兼容,他的程序只能兼容她一个人,所以才会这么快发现杉菜不是她,所以才会这么理智地再不碰其他女人。   他只爱过一个女人,现在也爱着她,将来,他也还爱着她。   只有在失去之后道明寺才了然了她的心态,她想念着她爱着的人,她忧伤的表情,她寂寞的微笑,一切都有了解释。在品尝到她的心态之后,他为她心疼又懊悔。心疼她曾像他这样地疼,又懊悔没对她更好一点。   ——其实你不知道,即便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还是会爱上你,也一定还是会追逐你,即便你明天就会消失在我的身边。即使只是一秒,我也想看着你的脸啊。即使只有一秒,我能想到的也只有你。   你到底是谁,你又是从哪里来,你真的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该不是我的妄想吧?道明寺司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但在看着电脑上的游戏时不由笑起来。   现在“太空堡垒”已经被淘汰出了市场,他买下了它的版权,让它属于了他一个人。——其实你应该是想让它继续风靡的对吧?不过还是被更新的取代了。虽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游戏取代以前的,不过,你是无法取代的。他电脑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游戏,他不厌其烦地玩着一遍又一遍,二人联机的位置一直都空无一人,他赢了系统一次又一次,打出了最高分数,名字挂在了全球记录榜上——虽然现在这个榜单已经无人问津。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联机的位置还是留给你的呢。   道明寺到达酒吧的时候,损友们都已经到了,花泽类和杉菜亲密地坐在一起,道明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怀念,接着扫过冤家路窄的美作和大河,西门和他的小女友,他扯松了领带,寻了个空位置坐下。   “我说孤家寡人,这么久单身生活,你的二弟还好吗?” 美作不正经地开口,视线猥琐地往他裆部位置瞄。   道明寺司已经过了炸毛的年龄,如今的他已经能够淡定地反调戏回去了。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大河,不动声色道:“大河,我看你要关心下美作了,他已经饥渴到盯着男人的裆部了。”   “哎哟,我还没怀疑你呢,你倒是先怀疑上我了。说说看,不找女朋友是不是暗恋我们哥几个中的谁啊~”   “是啊是啊,本少爷暗恋的就是你啊。”   全场顿时爆发一股笑声。   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会通红着脸大声反驳吧。酒吧里灯光暧昧,大概是看他一人,有女人靠过来,甚至还有送酒的,他都一一拒绝。   上洗手间的时候,西门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这个沉稳淡然的少年经过岁月的雕琢,愈发具有了大家温润的气场。他蹙着眉,视线透着忧心。   道明寺了然。连美作那家伙,虽然嘴里开着玩笑,但是却隐瞒不了眼里的凝重,他就知道了,好友们正在担忧他。但是,有什么可担忧的呢,还有什么能比她不在更坏的呢。   大概就是因为她不在吧,他觉得什么问题处理起来都很轻松,再也没有能够难倒他的问题,道明寺家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即便是一次两次的经济危机也绝对无法动摇根本,曾有财经主持人笑着分析,就算日本遭遇金融危机一派狼藉,道明寺家也会是最高的灯塔绝不会倒。   “阿司……这么久了,也该放下了。”西门拍着他的肩膀这么说。   “呐,总二郎。”道明寺司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也不急着反驳或者敷衍,只徐徐道:“我一直到遇见她之前都顺风顺水从没遇到过挫折,她是我的第一个坎。”   西门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大一那一年她赢了我,后来她就、一直在赢我。成绩上赢我,出国上赢我,就连喜欢上,也是赢我。我喜欢上她,就注定再也赢不了她。她这个坎我直到现在都没有迈过去,我也……不想迈过去。我宁愿一直输给她。”   “我宁愿她永远是我的坎,就那样一直在那里就好了。”   “阿司,你这么等着,她也不会回来了。”西门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连名字和来历都不告诉你,你又何苦……”   “是啊,这是我输得最莫名其妙的一次,她是我输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概是因为这样,我再没有输给别人。”道明寺忽然笑了:“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的样子,她笑着拒绝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和那时候相比,就没什么长进啊。如果再见到她,我肯定也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论过多久,我还是喜欢她,还是迈不过她这个坎。”   “只是你不想迈而已,如果你尝试一下……”   “没必要的总二郎。”道明寺司打断了他的话,忽然质问起他来:“你为什么不和小优分手?明明有家族的责任感压着你,但你为什么就这么坚定地走过来了。”   “……我和你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是你的小优还在你身边,而我的她在我心里而已。我爱她和她爱不爱我没关系,我只是想爱她而已——就像那时候我一定要黏在她身边一样。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没必要找另一种生活方式。”   “那……家里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 道明寺笑:“我会领养两个孩子。一个女孩子像她,一个男孩子像我。”   莫名的,西门觉得很心塞。   他本来想好了说辞的。比如说“你何苦这样”,又比如说“一定还能找到别人”,但是看见这样的道明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个“她”可能不过是个错觉,当初还以为可能是杉菜第二人格,但是,得到“她”彻底消失的消息时,道明寺司失魂落魄的模样令人不忍心疼。   不过阿司到底还是阿司,他坚强地摆脱了失神恍惚的状态,逐渐恢复,逐渐有了笑脸,也变得更加强大。他在商场上的眼光愈发毒辣精准,不愧继承了他妈的遗传因子,天生的商人。但他却已不再是最初的阿司,他们都能感觉到他像是丢失了什么,整个人单薄又空虚,后来才发现,他的心都已经遗失在了一个人身上。   “没关系的总二郎,我很好,我会很好的。我爱过她,爱着她,将爱她。”   “毕竟,我还要等着她回来。”   “这次,一定让她也喜欢上我。”   道明寺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八齿,就如十八岁时的那样,笑颜璀璨逼人,仿佛时光从不曾流淌。      ☆、第21章 〇壹玖遇见金叹      于凛凛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没坐在飞机,而是正躺在一张陌生大床上。她不过是在飞机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居然就已经换了个地方。脑内很快开始接收缓缓而来的陌生记忆信息,这个场景实在太熟悉,已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于凛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良久才“呵呵”了一声。   啊,好烦又是一大堆的烂摊子。呵呵,我能不能自暴自弃走非主流酷炫风算了,呵呵我不会被世界的恶意折磨疯掉的我一定会把世界给恶意回去的,呵呵,受死吧,呵呵,干脆先[——吡]后[——吡]……以上一系列中二言论在于凛凛脑子里刷屏而过,不过很快她不得不开始整理起脑内记忆来。   太好了,估计世界也清楚她不会放弃,才不断地恶意她吧。   在整理完记忆之后,于凛凛深深地、深深地扶住了额头。卧槽,她这简直就是收拾烂摊子专业户啊。   专业户于凛凛同学今天也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你呢[蜡烛][蜡烛][点赞]   原身妹子是个名为车恩尚的韩国妹子,目前正沦落美国,被个蛇精病抢了大豆粉,结果这蛇精病大豆粉过敏,经过一系列波折,她的护照被美国警察没收,正借住在蛇精病的朋友家。   在理清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经过之后,于凛凛冷冷一笑。呵呵,敢再逗比点吗!这都什么神发展……   原身妹子你的智商还好吗?我好想为你的智商点蜡。一个人出门在外,钱首先要分几个地方放,以免遇到意外事件身无分文。而且为什么在出国之前不先办好手机漫游?有个手机在身上,关键时期还能向朋友求助啊!……这都算了,抢东西那蛇精病看着就像个吸毒的,妹子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还敢住进蛇精病朋友的家里。就算对方无害,那也是妥妥儿的17岁血气方刚的男性啊!单身女性住进单身男性的家里,没人知道还好,这要被人知道了,就算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妹子你也会被认为是不知检点啊。   好在这男的没对她做点什么,就这男生的外貌来看,长得不错,还给妹子做了饭,应该是个挺嘴硬心软的类型,不过这时不时地喜欢戏弄一下原身这个蠢萌妹子……救命,这俩不会是要JQ的节奏吧?!   于凛凛忽然觉得她整个人有点不好了。难不成要扮蠢的节奏已经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了吗……不,比起扮蠢,让她亚历山大的是来自于蛇精病朋友的“调、戏”。要是俩已经勾搭上,她这简直就是拆散俩人的节奏啊。   于凛凛现在算是切身深刻地体会到了世界的恶意。肯定是因为她以前调戏了三条樱子,才会得到这种报应的对吧!肯定是这样吧!不然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的!烂!摊!子!   于凛凛OOC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淡定。实在不怪她淡定不了,是这烂摊子略有些惊人。求问在异国他乡,没有护照、钱和手机的情况下,她要如何解决自己吃住的问题?睡天桥?……呵呵,比起冻死,她还不如赖在这儿。   于凛凛在美国生活过,她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城市。美国人确实对朋友热情友好,但相当一部分人有种族歧视。这是个十分自由的国度,但相对自由而言,法律条款也相当严密。没有护照,你要住酒店那是绝不可能的,当然原身妹子的钱也不够回韩国。   可惜是旅游护照,要是有留学护照起码能打工了,就算这学历只能当个服务员和洗碗工也好啊。于凛凛叹气。护照虽然查的不算严格,不过要应聘的话,如果没有一定交情,对方一定不会允许她来打工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就去找大使馆帮忙吧。那位所谓的姐姐也太过自私了,连给妹妹回家的钱都不留,也不考虑妹妹一个人没钱在异国他乡有多辛苦,也真够奇葩了。   于凛凛穿戴整齐,循着记忆找到浴室洗漱过后,走出了卧室门,落地窗外是一大片游泳池。这家伙住的可真好,想起原身以为这蛇精病朋友是“贩毒者”的想法,于凛凛不由想笑。妹子你究竟要蠢萌到什么地步才会作出这种妄想啊,毒贩可不是这么善良的类型啊。   掏出衣袋里警察留下的名片,这上面记录着那名黑人警察的姓名和电话。不过如果昨天都还是那副说不顺英语的蠢样,今天忽然英语流利了似乎也很奇怪的样子……啊,干脆装成另一个人不就没这隐患了么。于凛凛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不过,要么找公共电话,要么就只能借这蛇精病朋友的手机了啊。现在身上大约有五百美元左右,这点钱要飞回韩国似乎不太可能。不过她本来也不是车恩尚,似乎也没必要回韩国啊……她对韩国可没什么好印象。   于凛凛沉思了半晌,目光无神地落在波光粼粼、一片蔚蓝的游泳池上,少刻拨了拨散乱到额前的头发,不由心烦意乱,这么热的天气,想找个发圈都没有,她长头发都习惯扎马尾的。   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于凛凛下意识回头,顿时与昨晚“相救”的那个蛇精病朋友四目相对。   真不想装成别人了。于凛凛厌倦地想着,抬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微微翘起唇角弧度,颔首示意。少刻,她走进房间,摸准楼梯拾阶而上,正好看见准备下楼的“蛇精病的朋友”。   这是个棕色短发的少年,正斜背着一个书包,看着像是高中生的年纪,拥有一张俊秀得耀目的面庞,再联想到他的身家,恐怕这就是所谓的高富帅了?于凛凛暗想。两人的狭路相逢让少年有点吃惊,眼睛睁得有些圆,漆黑深邃,像藏了一泓溪流似的清澈明亮。对方怔愣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翘唇一笑:“还以为你去哪里了呢,怎么,特意来找我?”   “恩,我想问问护照的事情。”于凛凛将手里警察的名片递向少年:“能请你问下这位,我的护照什么时候能还给我吗?我相信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检查出那包油茶面儿不是毒品了吧。”   “……”闻言少年皱了皱眉,眉宇间带了些意味不明的不悦情绪——似乎是对于凛凛这么急着要走有些不高兴。虽是如此,但他还是接过于凛凛递来的名片,他掏出手机,随意地将名片在手心里翻来覆去,手指却没拨号出去,于凛凛也不着急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   忽然,棕发少年抬头看向于凛凛,眉宇间微微蹙起:“你叫什么名字?”   “车恩尚。”反正不是她的名字,于凛凛很淡定地就说了出来,她礼貌地鞠了一躬:“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可以帮我打下电话吗?我可能没法和他顺利交流,拜托了。”要不是这个“不会英语”的设定……于凛凛心中咬牙切齿,面上则露出大方得体的微笑。   “车……恩尚,”少年喃喃自语,望着眼前微笑的少女不由有些走神。明明只是一晚上而已,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眼前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昨晚那只惊慌失措的小松鼠似的女孩眨眼就变了,现在这个……这个的感觉……让他竟有些排斥。   压抑下这种莫名的感觉,棕发少年唇角挑起露出邪气的笑容:“我叫金叹。不过,你确定要我打这个电话?这警察对我印象可不是很好。”   “那怎么也得先试试啊,没有护照连韩国也回不去。”于凛凛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觉吗?你和昨天似乎不太一样。”对方视线变得有些狐疑。   “抱歉,昨天遭遇那种事情后,我太惊慌失措,以至于失礼了。”于凛凛摆出大方端庄的态度的道歉,眼角余光看见对方厌恶地挑了挑眼尾——看来是讨厌她这种姿态吧,于凛凛心想。也对,这种富二代,这类女性看得多了吧,带回原身这妹子莫非是满汉全席吃多了,想吃点清粥小菜之类的?不过这正和她意,两个人就这么扯断交集吧。   “是我处理问题太过草率了,怎么也不该来打扰你的。不过真的感谢你能让我借住一晚。”……如果以后都能没什么牵扯的话就太好了。   “好了好了,少长篇大论了,我打就是了。”对方果然不情愿地打断了于凛凛的话语,拨打了名片上的手机。   于凛凛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已经基本检查出那包粉末的成分了,护照在中午之前就能够归还,闻言,于凛凛眼睛一亮,看着对方挂了电话刚想说点什么,却见他扬起脸:“现在不行,我要去上学。”   “好的。我自己去就可以,名片上有警察局地址。”   棕发少年直接将名片放入衣袋,斜背着书包靠在楼梯扶手上,不羁邪气地挑了挑眉:“这里可没有什么公交车站之类的,你要打的的话,只怕得提前预约,按这里的偏远程度,起码需要一个小时。我总不可能把钥匙留给你让你呆在我家……”   “麻烦了,我可以站在门外等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于凛凛打断他的话。   “不行,你留在外面,别人看见那像什么话。”   “金叹,你该不会是……”于凛凛虚着眼睛逼近他一步,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想留下我才故意这么说吧。”   “哈哈哈想多了吧你。”金叹莫名地耳根一红,大力转开了脑袋:“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只是觉得你是因为我朋友的原因才没了护照,之后没地方去才好心向你提供帮助的。”   果然。傲娇是这类人的常态吧。于凛凛轻松自得地微笑:“那可太好了。你这么好心,我想你应当不会拒绝帮我预约一下的士的吧,绅士先生。”   望着她的笑脸,金叹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少女明明站在那儿,文文静静客客气气的,却莫名的有一股让人难以拒绝的气势从那身躯里透出来。居然有点……像Rachel?但是,又比Rachel有时稍嫌稚嫩,故作骄傲优雅的姿态有些不一样。起码他能堵得刘Rachel说不出话来,不过这女孩却能反将了他一军。   金叹下意识地觉得有些违和,昨天还任他摆弄的呆萌少女,却忽然透出这种腹黑的气质,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车恩尚,现在站在这里的和昨天的你是同一个么?”   “人遭遇大变都是会变化的,我也是这样。虽然感谢你昨天的收留,不过,这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好心的金叹先生。”   “既然这样,就干脆让我好心到底如何。跟我去学校,那边的士很多。我带你去警察局。”说着,也不等于凛凛有所反应,唯恐她又说出什么堵得自己说不出话的金叹已经抢先一步走在了于凛凛前面。   望着对方的背影,于凛凛稍一思考,这样似乎也不损失什么,况且对方有车还能更快。于是她点了点头:“那好,真是麻烦你了。”   听到她这么有礼疏离的话语,金叹不知怎的就觉得心烦,皱了眉头:“不要总把‘麻烦你了’这种话挂在嘴边,真要觉得麻烦到我了,干脆就请我吃饭吧,车恩尚。”走在前面的棕发少年忽的回过头来,露出个标准露八齿的灿烂笑容。   ……这是在显摆自己牙白?      ☆、第22章 〇贰〇两厢交锋      事实和金叹说的差不太多,学校和住所的距离还是有点远的。看了眼学校的大门,于凛凛有些惊讶,在洛杉矶这里都能算是有名的贵族学校了。看来这人的来头不小啊,再想想原身妹子这家境,果然不是一路人。于凛凛迅速得出了结论。   “啊,上课铃响了,先去上课,待会我带你过去警察局。”耳畔响起了铃音,金叹装模作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快步往教学楼走。   “你学校离警察局似乎不太远,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谢谢你载我过来。”于凛凛并未跟上,下了车就礼貌地道别。   “呀,车恩尚。”金叹恼火于少女总不跟着他的步调,腿长的优势让他快步就走到了少女面前,一把扣住了她手腕:“你行李还在我家,就算你找到护照不还得我载你回去。”   “你不觉得分开行动比较有效率?”于凛凛被他拉着手腕,不悦地皱了皱眉,她在考虑就这样踹这货一脚挣脱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一思考的间隙,她就被拽进教室了。   金叹双手按着她的双肩强行将她按下在身边,少年撑着手肘别头看她:“上完这节我就载你去。”说着,少年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挡住了她离开的路。他大咧咧地坐着,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她身上瞟。压根不知道少年非要留下她的目的何在,但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现在贸然离开有点不尊重人而且太过显眼,于凛凛也只能随他去了。   下课之后,金叹果然遵照之前的诺言带她去了警察局,成功拿到护照之后,金叹还带于凛凛去了车恩尚姐姐工作的地方看了下,不过果然那位“姐姐”已经拿着钱跑路了。……究竟是在美国混得有多惨啊。家里的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担心吧。   这么大人了还把生活过得这么糟糕……在拿走钱之后,手机号换了,地址也作废了。联想到记忆里对方抢钱的那股狠劲,于凛凛忍不住皱眉。这姐姐该不会是染上毒瘾之类了的吧,人海茫茫现在要找也没有任何头绪……   “you are the bitch’s sister!where are the bitch!she took all my money!”(你是那女表子的妹妹!那女表子去哪里了?她拿走了我所有的钱!)在忽然见到眼前冲出来的男人时,于凛凛有一瞬的惊讶,不过很快就判断出了目前的状况,在对方扬起手掌时,她眼疾手快地伸手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对准裤裆位置一个屈膝,抓着手腕借力一个过肩摔,眨眼对方就已经七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好重。”于凛凛随口抱怨了一句,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这具身体还太脆弱了,虽然她这些都是条件反射的动作,不过对方的重量已经让她的手腕受了不小的伤。   于凛凛一抬头就看见了对面的金叹看着她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你是练过吗?”脱口而出就是这么句没智商的话。她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喷洒毒液,就见着远远的一矮一胖两男人从拐角处转了出来,视线望向这边:“Hey,is that Kris?”糟糕,不会这么巧吧?刚好遇见这货的朋友?   和金叹对视一眼,两人从彼此眼睛里看见了“不好”的意味。于凛凛刚刚条件反射那一摔已经伤着了手腕,这一判断之后,于凛凛当机了断一个“跑”字后转身就跑,丝毫不带拖泥带水的。被她毫不留情甩在身后的金叹有些愣神,不过他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跑在前面的少女:“你怎么都不拉我的。”   “你又不是没腿。”于凛凛毫不留情地呛他一句:“注意了,甩掉他们俩。”边说着,她自顾自地加快了速度。   “回头看,他们俩追不上的~”少年的音色带了些调侃意味,完全是转过身来倒退着在跑。于凛凛瞥他一眼,脚下步子放慢少许。那两人气喘吁吁果然没追上来。   “不愧是把快餐当主餐吃的国度。”于凛凛望着步履蹒跚的两人,莫名感慨。   “今天谢谢你陪我,护照总算到手了。谢谢你的帮助。”   “真是奇怪。”金叹没有应声,反而忽然吐出这么一句,于凛凛不明所以地“恩?”了一声,对方深深瞥她一眼:“我在想我该不会变成M了吧,比起你刚刚的话,我更喜欢你和我说‘你又不是没腿’的时候。”   于凛凛:“……”这话就有点暧昧了,不过对方没有挑明,她要不要说“扫瑞其实我压根对你没意思?”正在于凛凛思考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之间有些沉滞的沉默。   于凛凛不由松了口气。就这萍水相逢的少年,她是有意想要切断两人交集的,如今少年忽然提起这类有关于情感方面的话题,于凛凛巴不得能够完美避开。   “你不接么?”看着金叹表情有些凝结的样子,于凛凛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屏幕,上面写着的是“RACHEL”,看着像个女孩名,不过这也是对方的私事,于凛凛礼貌地移开了目光,那两人看着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跟着两人,似乎打算一鼓作气追上来。   金叹像是石化了似的愣在原地,似乎电话上的那个名字给他施了什么魔法似的。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于凛凛提醒他。   “早都来不及了。”金叹还在走神中,听到于凛凛声音下意识就给回了一句。少刻他才醒过神来,斜睨着于凛凛的位置咧唇一笑:“看来真要跑了。”   于凛凛……她早在提醒过后就自顾自地越过金叹跑到他前面去了,压根没等他的意思。   “喂!你这个女人真是!”金叹咬牙切齿,恼火地抱怨了一句,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追了上去。感情这女人那句话只是个简单的警示而已,她自己早已丢下他一个人跑了。   金叹追上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居然自己一个人跑了。”   于凛凛回以微笑:“我也不用跑的很快,比你快就行了。”   金叹:“……良心呢。”   既然拿到护照了,两人回金叹家路上,于凛凛就提出了辞行。   “你怎么整天就在说要走?”金叹果然不乐意了,他随意地叉着双腿,支着下颔一脸不开心:“再说了,据我所知,你身上的钱应该不够买飞机票吧?”   “总有方法的,我打算去找驻美韩国大使馆求助。不知道我如果去打工的话,能不能遣返啊,这样连机票都省了呢……”   闻言金叹更不开心了:“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你都没想到向他求助吗?”   “哦?你愿意借钱给我吗?我们毕竟萍水相逢,你就不怕我是骗子?”于凛凛挑眉。   金叹乐了:“就你这样还能当骗子?现在骗子技术含量都很高。”   “那也分对象。如果我是骗子你不已经上当了?”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上当的啊……”金叹低声嘀咕了一句。于凛凛有些发愣,这句话她确实听见了,不过她很自如地装作没有听见。……反正说的也不是她,对吧。   出租车刚到门口,金叹就把钥匙丢给她让她进门,因为他要回去取车。   于凛凛不置可否地拎着他的钥匙:“怎么?现在不怕我待你家了?万一我把你东西卷包袱走了,我看你哭还来不及。”   “我觉得你可没那个胆量,进去等我吧。”金叹笑着丢下这句话,弯腰就钻进了出租车里。   “哎,我得先走……”话还没说完,出租车喷了她一脸的汽车尾气。   真是自说自话的少年。于凛凛想着掏出钥匙进了门,不想,才走在楼梯上,迎面就撞上了一位少女,长至胸口的黑发,留着到眉的齐刘海,脸上画着精致考究的妆容,衬衫短裙和高跟鞋,这样的搭配让少女显出一股急欲成熟的气质。不过……和齐刘海怎么看也不太搭。   想显得自己看起来很成熟,但是过于青涩的面庞和齐刘海暴露了她真实的年龄。高中生果然还是素面朝天青涩活力比较好,在天朝高中生打扮成这样估计能被老师当场喊回家。   于凛凛还没开口,对方就眼神锐利居高临下地看向了她,双手环胸目光不善,口吻相当不客气:“你是谁?”   于凛凛看清楚了她眸中不善的意味,稍作判断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个善茬。对这么不客气的质问她没有丝毫好感,不过面上却露出了笑容,她懒懒地一歪头,眼眸弯弯:“你猜咯。”   似乎是没猜到她会这样回答,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的少女微微一愣,之后一脸不悦,高高在上的用命令的口吻道:“既然我问了就给我好好回答。我可是这家主人的未婚妻。”   “那么证明呢?你说你是未婚妻,脸上可没写着‘未婚妻’哦?”于凛凛搭着扶手徐徐拾阶而上,一步步接近那俯视着她的少女。直至两人几乎处于同一水平线,于凛凛背靠着扶手,侧身笑嘻嘻地托腮望着少女,眸子里满是挑衅和戏谑的光芒。   果不其然,对方真的上钩。   少女蹙紧眉:“你说什么?那我就给你证明好了。这家主人名叫金叹,今年十八岁,我们是去年这时候订的婚约,现在已经一年了。”   “哦——”于凛凛拉长声音:“这点信息的话我也能说出来哦,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撒谎……该不会是爱慕这家主人随便编出来的吧,然后趁机偷偷混进来……”于凛凛故意留白了空间,妹子果然燃起了熊熊怒火,冲她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金叹是帝国集团的继承人,15岁就来到美国,这是我们的订婚戒指。”少女露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给她看,尾指上戴着一枚钻戒,唇角则浮起冷冷的笑意:“你该不会想说这些都会是我编出来的吧。”   “确实有这个可能哦。”这么上道?于凛凛扮无辜地耸肩:“毕竟我可不能确定你的身份,万一是什么跟踪狂痴汉呢~”她冲着少女粲然一笑,火上浇油:“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嘛。”   刘Rachel被气得彻底说不出话了。   ☆、第23章 〇贰壹美国之行      刘RACHEL心情很不好,从韩国过来美国找金叹,本是想说庆祝一周年的订婚纪念日。结果对方没来机场接机不说,她到了两天还一直没联系她。如果说这是欲擒故纵的话,金叹无疑成功了。她舍弃自尊自己找了过来,结果却在他家里看见了这么个玩意儿?   “哎呀别生气,看这小脸都憋红了。”眼前的妹子紧抿着嘴唇一脸阴沉,脸蛋红扑扑的像只苹果霎是可人,所以啦明明是可爱的鹅蛋脸,还是萌妹子必备齐刘海,干嘛还非要走成熟路线,小清新肯定更适合,走白莲花肯定百试不爽啦。糟糕,这么认真走恶毒路线的妹子更想调戏了呢。   “关你什么事,你又是金叹的什么人?”   “哦,我是来收债的,金叹欠我钱不还,看,他把房子都抵押给我了。”于凛凛忍着笑,一本正经地举起手里的钥匙摇了摇:“他说房契放银行的,去取了。”   “撒谎。”少女冷冷地瞪着她:“你现在……是在耍我吗?”小脸都白了,嘴唇抿得相当紧,眸光冰冷。   “恩,你之前说的就和我刚刚说的一样不靠谱。”   “……你是说我在骗你?呵呵,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反倒是你,赖在我未婚夫家里,该不会是骗子吧?”   “你觉得有堂堂正正拿着钥匙开门进来的骗子吗?……反倒是你,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金叹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奇怪的对峙场景。他的“未婚妻”和有些在意的女孩两两站在楼梯上,“未婚妻”被气得脸蛋发红——一直挺熟她的金叹怎么能不知道她这是吃瘪了,而女孩倒是双眼弯弯有如新月,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甚至比和他在一起还要开心得多,金叹不知怎的有些失落。   是因为性别的关系吗?总觉得她在他面前格外戒备,就连初次见面时那副惊慌失措、小兔子似的可爱样子都不见了,就有如在阳光下蒸发掉的泡沫一样。他有点想念那时候的她,大概是被依赖的感觉让他无法舍下她。在家里,他对于所有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他很喜欢大哥,可对于大哥来说,他的存在只是阻碍。   ——小三的孩子。这个标签有如烙印,就这样牢牢地印在他身上。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有如一具空壳,只能飘飘荡荡有如游魂野鬼,反正也没人在意不是吗,反正人生也就这样了不是吗,他有时会这么想,自暴自弃地选择堕落和叛逆。直到少女出现,他出于对朋友所作事的愧疚与同情收留了这姑娘,又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想要留住她。   她对于他而言,是证明他存在的价值的,还是别的什么呢?在这个只看中他背后家世的世界,所有东西都是等价交换的世界,他在她身上感觉到了那微末的温暖。   可她却并不这样觉得。金叹望着少女靠着扶手歪头的模样,心下竟有些嫉妒起刘RACHEL来,他明明和她相处更久,却反倒是刘RACHEL看见了她更多的模样。这种慵懒的、放松的模样,他都还没见过。   她在他面前都是礼貌的、疏离的,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前所未有的那么近距离的那一晚,仿佛只是他的梦境似的。   “刘RACHEL,你怎么在这。”金叹首先打破了这对峙。   “我才应该问你,这个女人是谁?”刘RACHEL皱了眉头,第一时间就是问车恩尚的来历,似乎非常讨厌她的样子。   说来也是,任何女人也不想在自己未婚夫家里看见别的女人吧?金叹想着,却苦笑地弯了弯唇。未婚夫?反正是绝不会成功的婚礼吧。当初他是为什么会答应呢,大约是不想看见妈妈的泪水吧,或者……只是为了讨好父亲。   他的家人并不是他的家人,只是他要讨好的对象。就像这个订婚。   本来想自暴自弃说是喜欢的女人的,但看见于凛凛看过来的目光时,不知怎么的,金叹就改了口:“因为我朋友的关系她丢了护照,我让她借住了一晚而已。”   “我就说。这女人可是说了什么你把房子抵押给她,你去拿房契之类的谎话呢。你确定让这种女人住进来,不会少了什么东西么。”金叹一出现,刘RACHEL格外趾高气昂:“金叹,你亲口告诉她,我是什么身份。”   金叹没有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于凛凛。   “既然你不说,那我来说好了。”刘RACHEL趾高气昂地走到金叹身边挽上他胳膊:“我是金叹的未婚妻,现在你总不再张口闭口证据什么的了吧。”   “啊原来真是未婚妻啊。”于凛凛装恍然大悟样笑眯眯道:“你也知道,既然屋主给了我钥匙,我肯定还是要对这房子负下责嘛,既然是未来的女主人那就没关系了。”   “总会结束的关系而已。”金叹冷淡地甩开刘RACHEL的胳膊,视线转向于凛凛:“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钥匙先还给你。”于凛凛将手里的钥匙递给金叹:“那么,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等着。”于凛凛刚转身就听见了身后刘RACHEL的声音:“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带走这房子里的东西吧?”   “刘RACHEL,这是我的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了?”于凛凛还没回答,金叹就首先不悦地抢答了。   所以说妹子,你的智商……[点蜡]于凛凛叹了口气,为刚刚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叉,这妹子哪里是做白莲花的料哟,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好歹柔软一点啊,这么端着已经不是欲擒故纵了,姑娘你这完全傲娇过头了吧。   “金叹,你不该和我解释一下这状况吗?为什么要帮着她说话?”   “我已经说过了,她是因为我朋友的关系才沦落到这地步的,我只是举手之劳。”   “这么多酒店不能住非要住你这儿?我住的也是酒店吧?”   “我要说多少遍,她护照被警察拿走,没法入住酒店。还有,刘RACHEL,不要管我这么多,我们之间似乎还没到这地步。以前你有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我不介意提醒你。”   “金叹你……!”   身后的争吵已经被于凛凛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之所以和那个叫刘RACHEL的女孩儿对峙这么久,无疑就是先抢占了主动,她可不是被动挨莫名其妙枪子儿的类型。等到金叹回来,她的枪口自然会对准金叹,这时候她就是块布景板,仇恨值为零~于凛凛拖了箱子出门,之前预约的的士没多久就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了缘分——于凛凛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总之,谢天谢地不会再见面了呢。   计程车很快开到,在司机的帮助下将箱子拖进了后备箱,刚准备走就见金叹追了出来,而刚刚那齐刘海妹子抿着嘴不悦地站在门口,视线不善地望着他们两人,却是双手环胸没有走过来。似乎是发现了于凛凛看向她的目光,她嘴唇抿得更紧,视线冷淡地从她身上扫过,侧过了脸。   “你钱都不够能去哪儿啊。”金叹拉住她胳膊。   于凛凛冷淡地甩开了他的手:“去找大使馆求助啊,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些能有什么用,万一他们不理你怎么办,你一个人能去哪里?”金叹皱紧眉头担心地看向她。   “萍水相逢的恩情很感谢。不过,我想之后的都是我的事了,谢谢关心。”于凛凛弯腰进了车门。   ……其实并不只是纯粹的担心对吧,金叹质问自己,是因为……还想要你在身边久一点。   求助了韩国驻美大使馆得到了还算贴心的招待,之后又在警察局为失踪的姐姐备了个案,毕竟是亲姐姐,也不知道对方在外面干些什么,虽然是自私的姐姐,不过好歹也是这原身的亲人,能找回来的话,原身可能也会比较开心吧。虽然于凛凛个人对这姐姐的评价糟透了。   韩国驻美大使馆还是比较靠谱的,最后还是用信用卡贷款的方式给了于凛凛足够的钱,于凛凛也终于成功买着了机票,虽然花费了两三天的时间,但还是没沦落到“韩国少女孤身在美国走投无路投身特殊服务业”之类的地步。   如果大使馆这条路走不通的话,于凛凛就要去羞耻PLAY在美国街头卖艺了,操着一副破嗓子在街头弹唱,想想都觉得羞耻。   坐在飞往韩国的飞机上,于凛凛随手翻看了下护照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会有想回国还要办护照的一天,她托腮望向飞机窗外的景色,眸里浮现淡淡的怀念之色。   真想看看祖国的风景啊,都好久好久没有回祖国了。等高中毕业就回去看看吧,不过目前的重点是,家里如此贫穷,虽然现在的高考对她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不过能不能提前参加考试早点开始赚钱呢,如果这样的话,也能减轻不少负担吧。   自以为切断了孽缘的于凛凛边想着边放心地陷入了睡眠,她还不知道未来有怎样的“冤家路窄”正等着她,只是迷迷糊糊想着,这次在飞机上睡着总不会就穿了吧……说不定穿了还更好点。   ☆、第24章 〇贰贰意外相遇      成功抵达韩国之后,于凛凛发现那位哑巴妈妈也是个不靠谱的,为了筹钱给姐姐竟然把房子都给抵押出去了,然后……居然住进了主人家。这神发展……敢更不靠谱点嘛?于凛凛无语。虽然家长对子女会溺爱,不过这也太过头了吧?通过这一点,于凛凛也算是了解这位妈妈了,因此她也并未告诉那位哑巴妈妈姐姐的现状,只撒了个谎表示姐姐在美国过的还不错。告诉这位妈妈真相也没法解决什么问题,反而有可能造成别的差错。   回到韩国之后假期已经所剩无几了,于凛凛随意翻看了下桌上的书本,噗,这是什么,集合吗?这好像是她在天朝高一数学学的内容了吧?“高中二年级?学的很简单嘛?”于凛凛随意地翻看了下数学书,饶有兴致地扫过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应用题,又翻开了英语,嗯?这里语法倒是没有天朝的那么刁钻,这样的话,应该可以直接进入高中三年级参加高考的。   看着这狭窄到连个胳膊都伸不开的佣人房,于凛凛皱了皱眉,她确实也吃过苦,但可没兴趣吃这种明明可以更好却非要把自己往穷苦里推的苦。还真是……一世比一世惨啊,敢穿个好点的嘛!她也很想当肤白貌美长腿的白富美好嘛!求赐她白富美的身份!   “我想今年跳级上高三。”联系了下这位妈妈的性格,再看看现在的状况,于凛凛果断向母亲提出了这个要求。   哑巴妈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半天愣着连手势都没打。   于凛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总住在这里总不是办法,放心吧,我是有信心才跳级的。而且……”而且她也已经想好了未来的发展方向了。果然,这次穿越,她从道明寺司那里得到了【精通五门外语】的能力,日语韩语中文不说,英语、西班牙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这都一共八门语言了吧。呵呵,她还真是日益走在玛丽苏这条大道上了啊。   “而且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也已经成年了,想多为妈妈考虑。”   哑巴妈妈犹豫了一会儿,忽然缓缓打出了手势,是在说“是在美国发生了什么吗?”……啊对现在她连手语都会了。穿越帮你学会九门语言毫无压力,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语言能力了呢~于凛凛摇去脑海里忽然响起的诡异音乐,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我觉得妈妈也是时候该为自己想了。”   虽然做了很多不靠谱的事情,但好歹也是亲妈。她有这个义务和责任接手原身的羁绊,并照顾好她。   “我想为妈妈做点什么,就算早点摆脱累赘的身份也好。”她摸了摸哑巴妈妈的头发,温柔地笑了。哑巴妈妈的眼睛里缓缓氤氲了雾气,忽然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年长女性的怀抱干燥温暖,大概是因为刚洗完衣服的缘故,身上还沾着洗衣液的气味,莫名的,于凛凛觉得有点别扭。她自认自己已历经许多变得有些老油条了,没想到却被这样一个突然的拥抱给动摇了真心。   似乎女孩自己拿主见惯了,更何况还是跳级这种进取的事情,家人更不会想着拒绝。除了准备跳级考试之外,于凛凛也不打算放弃这难得的“天赋”,她开始在网上找各种翻译工作来做,这种工作不像体力活一样辛苦,也不像设计软件之类的脑力活一般持续太长的时间。不过这种一般都需要先给段材料实际翻译一下“验验货”。   直至开学的时候,于凛凛才找到稳定的下家,对方对她翻译出来的东西很满意,医学和计算机的专业性论文她也翻译得很准确,术语上没有任何错误,两人很快就敲定了合同细则,如果合适就能签约了。不过于凛凛表示她要先参加了跳级考试才能签订合同,对方明显对她还是个高二学生而感到惊讶,不过也愉快地答应了。   太难得见到这样优秀的人选了,对方并不介意等她几天。   于凛凛一开学就递交了跳级申请,不过事情发展得有点棘手。首先她平时成绩虽然是年级前十,但还不是顶尖优秀的前三。想来也对,原身女孩儿花费了太多时间投身在打工中,再说又不是脑子比较好的类型,学习能做到这种水准已经很不容易。而跳级考试的要求需要平时成绩保持在年级前三,刚巧少女不是。跳级考试只能暂时搁浅,于凛凛无奈,只得先和翻译那边的人见了面。   负责接手翻译的是个俊秀的韩国人,身材修长高大,长腿,白衬衫黑西裤正装打扮,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又温文尔雅。于凛凛刚进咖啡厅就见对方噙着微笑站了起来,冲她礼貌地颔首:“这里。”   于凛凛落座之后,他又体贴地询问了她想喝的饮料。白皙俊秀的面容,一双黑中带棕的眼睛,眸色温柔,唇角弯起的弧度令人格外如沐春风,给人的第一印象十分温柔和书卷气,于凛凛对他第一印象很好。   两人首先聊了下合同方面,就细则方面对方做出了十分细致的讲解,对方丝毫没有因为于凛凛还是个高中生就糊弄她。两人相谈甚欢,言尽一段,男人调侃似的开口询问。   “车恩尚小姐,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怎么样,跳级考试准备得还顺利吗?”   “真可惜,不太顺利呢。”于凛凛叹了口气:“平时成绩还差一点。”   “你拥有这么优秀的语言能力,完全可以走小语种这条路啊。”男人露出有些意外的吃惊表情:“车恩尚小姐不仅是西班牙语,连德语,法语也能翻译吧,实在是令我惊叹,这样年轻的小姐,是如何通晓这么多种语言,甚至连一些生僻术语都这么到位的?”说到后面,男人颇有些肃然起敬的意味了。   “啊,那些术语也着实令我为难了一下呢,网上都不易查到吧。原来是故意考我的吗?”   “见笑。”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真是失礼。我叫李英哲,很高兴认识你,车恩尚小姐。”男人冲她露出了羞涩腼腆的笑容。   “合作愉快。”于凛凛握上了他的手。   “接之前所说,车恩尚小姐完全可以和学校报备上语言能力,我想对此学校会予以特权,让你破例参加跳级考试的,或者高二直接考小语种也不错呢,”李英哲认真地向她提出建议,这种没把她当小孩,而是个独立个体对待的方式让于凛凛很舒适,而他的建议也十分有效。于凛凛当即就点了点头:“我会试试的,谢谢你,李英哲先生。”   明明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女,笑起来却有大家闺秀的温柔娴淑,和她一起相处的感觉也十分舒适。当初在网络上招聘到少女时,看了她的简历还觉得有些不靠谱,甚至出了格外难的试题,没想到居然得到了这样完美的答案。按捺不住好奇亲自来看她,没想到,真人也这么令人惊喜。   “真的,非常荣幸认识你。”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我也是。”少女向他报以礼貌的笑容。   按照李英哲先生的建议,于凛凛提交了自己关于一段论文的德文翻译,为了以防万一,于凛凛并没有暴露更多,毕竟,精通五门外语什么的实在太逆天了,她可不想引起任何怀疑。英文……好吧,她英文成绩都那样了,拿出这么好的英文论文怎么看都有抄袭嫌疑吧。   正如李英哲所说,学校很快引起了重视,经过领导讨论之后,终于给了她破例跳级考试的资格。   而与此同时的是,金叹回到了韩国。终于有了一份收入较多的少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再度遇上了这段孽缘。   帮哑巴妈妈来酒窖拿酒,结果就正面撞上了这位在美国曾遇过的少年。好在她心里承受能力强,不然手里的酒瓶都要掉地上了,对方也不比她淡定多少,黑色的瞳孔都瞪大了,一脸讶然看上去不像是装的。   “金叹先生?”还是于凛凛先打破了这沉默,虽然内心里在骂着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孽缘啊敢不敢来点逻辑,韩国这么大还能再次相遇了?世界你敢不敢要点脸?但是面上她还是摆出礼貌的笑容,方才的惊讶表情像是个错觉似的,回过神来她已是礼貌得体的模样冲他颔首致意:“我是这里家政阿姨的女儿,二少爷好。”   金叹莫名觉得有点委屈。在遇见的时候觉得震惊,少刻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开心。本以为对方也是这样的想法,但看她蹙紧的眉头以及礼貌疏离的回应和称呼,金叹很敏感地发现,对方恨不能再不相见。生存在狭窄的仅供呼吸的家中,他本就敏感,擅长发觉别人的心情,而他又莫名在意于凛凛,对方的一点不悦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当下竟觉得委屈又沮丧。   “再怎么也是朋友吧。”金叹忽然说道:“好歹在美国也有过相遇,用得着露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吗?”他这口吻里蕴藏着浅浅的怒气,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她眼睛,似乎想看清她的想法。   于凛凛不置可否:“失礼,夫人还在等酒,我先拿酒上去了。”话音一落,于凛凛就与他擦肩而过,拾阶而上,一如既往将他丢在了身后。   感觉到无法忍耐的痛楚煎熬,金叹一咬牙,猛地抓住了擦肩而过的一瞬时少女的肩膀,看着对方侧过来的白皙侧脸,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喊了出来:“我喜欢你,车恩尚。”   ☆、第25章 〇贰叁转入帝国      终于说了!于凛凛心中忍不住松了口气。若是在美国的时候,她巴不得让对方绝对说不出来。但现在情况变了,比起若有似无的暧昧,她还是觉得这样干脆利落地表白然后拒绝他的好呢。   于凛凛勾起唇角完美的笑弧,就这样直直地看进少年棕色的眼眸中:“抱歉,虽然很感谢你在美国对我的帮助,但我并不喜欢你,金叹先生。”她疏离地退开一步,两人隔着咫尺,金叹却觉得像是永远也到达不了。   “夫人还在等着,那么,我先失礼了。”于凛凛不再管金叹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小心翼翼抱着手里的红酒就离开了,内心忍不住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看来拒绝人这种事也是习惯成自然的啊,她现在一点不适的心情都没有,诱导对方表白然后拒绝掉,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简直不能更机智!   不过,于凛凛究竟还是不能读懂所有人的心,之前是用了“有男友”的梗才成功让道明寺败退,但金叹这边情况并不一样。而金叹此人和道明寺的性格也不一样。   虽然于凛凛是很认真地拒绝了,但金叹却没打算就这样放弃,亦或者说,少女的拒绝更让他燃起了想将她追到手的*。他本就敏感,擅长察觉他人心情,既然于凛凛不喜欢在这家里太过显眼,那就从别的地方突破好了。   自这天之后他调查了许多于凛凛的资料,了解到了她的学校,她的兴趣爱好,她不停的打工历程,甚至是最近在努力学习英语和递交了德语小语种考试的事情都了解清楚了,好像还在准备跳级考试。只是令金叹有些疑惑的是,明明她那么喜欢美国,为什么英语这么不好反而去学德语呢?不过这也只在他脑海里停留了一瞬,他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攻略。   于是在拒绝了金叹以为一切结束的于凛凛,在这天就看见了将豪车停在她校门口,还戴着一副墨镜装逼的金叹。   她无语了一瞬,最后决定……装作不认识绕路走。   大概是一堆人围着金叹,她这直接离开的姿态有些显眼,对方在她身后“喂”了一声,大喇喇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并追了上来,姿态之高调让于凛凛很想扶额,不过出于礼貌,以及后续可能的麻烦,于凛凛还是停下了步伐。   ……绝对要从这货家里搬出去!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着,不由回想起了以前借住在入江家的生活。啊,现在想想,一样都是“同居”,那时候冷漠的入江男神简直太可爱了,简直就是小天使。再对比眼前这个,拒绝这家伙果然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金叹先生?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见呢。”于凛凛佯作惊讶状回头,面上没一点躲避,好像刚刚她充耳不闻目不斜视的离开就是压根没看到似的。   心里知道她可能已经讨厌自己了,金叹有些失落,但有莫名的信念支撑着他,他从小有如提线木偶一般地活着,时至今日终于有了自己主要想求到的东西,而他们之间又是如此有缘,一个美国意外遇见并心仪的女子,回国后发现对方竟然就住在自己家里,就像冥冥中有红线牵引。   “不是巧,我是特意为你过来的。”金叹弯腰从车里拿出一大把玫瑰,朝她大步走过来:“你不喜欢我我已经知道了,那么,起码也给我个追求的机会吧?”   他吊儿郎当地痞痞一笑:“虽然这事儿俗了点,相信我,我一般都不这样,但如果是你,另当别论。”   “……”大哥你这么二你家人造吗?于凛凛十分勉强笑了笑:“可是你已经打扰到我的生活了,金叹先生。我想你让我在学校里出名了,而我很讨厌这样。”   “如果这是你喜欢我的方式的话……我宁愿你还是别喜欢我的好。”于凛凛口吻很礼貌,不过说出的话却相当伤人。她们学校大部分学生都在,一开始还在起哄个不停,这会儿都目瞪口呆被吓到了,有几个同班的姑娘都开始交相议论起来。   也是,于凛凛这一招实在太狠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对方下不来台,尤其还是个大男孩。金叹也僵硬了,他力求打扮得很帅地过来,精心准备了玫瑰,却反而遭了喜欢的妹子劈头盖脸的一顿羞辱,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很酷地说完之后,于凛凛很酷地转身离开。离开前她还相当满意地想着,这下麻烦就都解决了呢,给自己点一万个赞。这个年纪,再深的喜欢也抵不过自尊心受挫吧?更何况……还是同居这么尴尬的状态,要稍微有点暧昧都有可能让对方得寸进尺。她理智得很,也绝不想要这种状况,所以干脆利落地拒绝,下了他的面子,估计他以后都不会愿意再碰她这一根钉子了。谁会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于凛凛潇洒地转身就走,将被她狠狠拒绝给羞辱了一脸的金叹留在原地,毫不留恋。金叹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手指缓缓在车门上攥紧,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早已消失,只余一片铁青。   倒是同班的小A和小B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小A瞪圆了眼睛:“恩尚刚刚简直帅呆了啊!她什么时候这么帅的?!”   “我刚刚认真想了下,”小B双手环胸,一脸严肃:“要是我的话,求爱的如果是个猥琐男,我肯定也能像恩尚一样,甩他一脸玫瑰让他圆润了。不过要是这个……我虽然会矜持地强忍住扑他的*,不过也没法完全把持住啊~颜简直就是我的菜!~能够将颜的影响降到这个地步,这已经不是意志力能说明的问题了,简直让我刮目相看啊恩尚,决定了!她从今天起就是我偶像了!”   小A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得了吧!就你那点意志力,早把人家推倒了吧!”   “这是人之常情!难道你不看脸的么!”小B为此十分骄傲,振振有词地反驳。   第二天,于凛凛就受到了小A和小B的热烈欢迎和注视。在她告诉这俩没啥后续了,可以洗洗睡了。见没卦可八,俩人还毫不遮掩地一致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于凛凛简直哭笑不得。   跳级考试的成绩终于下来,于凛凛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试,下星期就可以到新的班级报道了。   于凛凛计算的很好,她本来就是故意当众下了金叹的面子。想着对方在家里也应当会把她当空气看待了,毕竟这涉及到尊严问题。于凛凛只担心刺激过头,对方反而对她“因爱生恨”什么的就狗血了。不过,无论怎样后果是值得期待的。证据就是现今还没发现“报复”之类的苗头,而她已有两天没见过金叹了。小日子不要太舒坦呢。   但是,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干脆就能结束。于凛凛也有没能想到的事,比如金叹后面还有个“防范于未然”的“神助攻”爹和情报员这种传说中的东西。   因此在那位哑巴妈妈向于凛凛传达会长愿意帮她转学到帝国高中的消息时,电光火石之间她就想明白了个中原因。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更何况这会长如果要施舍多余的爱心,挑的时候也未免太巧。想要警告她还用这么委婉的方式,于凛凛简直啼笑皆非。手段太嫩啊,就这样也能打下这么大的集团,狗屎运真好,再看看这家的现状,怕是靠了女人上位吧。   靠女人上位就算了,竟还找了小三,更是让小三住进家里了,这三观……对此于凛凛只有一个想法:贵圈真乱,敬献不敏。别说金叹不是她的菜,就算是,她的理智也绝对会让她第一时间离他远远的。   不过,帝国高中的名气还是不错的,于未来考虑来看,选择语言的话,帝国无疑更适合她。   没什么需要多犹豫的,说做就做,于凛凛点头应允,欣然进入了帝国高中念高三。   “我叫车恩尚,今年18岁,新转学过来的,请多指教。”她落落大方地站在讲台上,笑容坦然。   “才十八岁?跳级生?”讲台下一群人议论纷纷,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个,有问题想问转学生。你怎么高三才转来,你家是做什么的?你是以什么资格进来的?”   又有人接着问:“你为什么跳级?完全可以念高二嘛。”   “资格啊?我觉得可能是语言天赋和考试成绩吧?”于凛凛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恩尚啊,”老师急忙打断了她的后话,朝某个空位置抬起下颔示意:“你的座位在班长李孝信旁边。孝信啊,举下手。恩尚,无论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询问班长。”例行的自我介绍和吵吵闹闹的各式提问之后,老师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去。于凛凛找到位置坐下,抬头一看,旁边坐着的是个俊秀的男生,除去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整体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你教科书领了吗?没有的话,我们共看吧。”果然,少年如她所想地对她友好一笑,并将桌子搬到于凛凛旁边,身体半倾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按着书脊朝她这边推了推,笑容带着些书卷气,离得近了,于凛凛还闻到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于凛凛跟入江直树搭档过一段时间,自然在医学上还是耳濡目染了许多东西,很快就判断出对方是长期服用营养剂的虚弱体质。   看了眼课表上的课程,于凛凛确定自己没买这门课的教科书,于是并没有拒绝李孝信的建议,向他表达了谢意后,任由对方将书推了一半过来。   “说起来,真没想到你居然认识那两个小魔王。”李孝信表达了善意之后就向她搭话,不过说的确实让于凛凛完全无法理解的内容。   “抱歉,你说的是什么?”于凛凛疑惑地反问。   “刚刚在校门口,动静很大呢。你虽然走的快,但消息可是传得很快的,我想我们班也快知道了。”   “校门口……?额?校门口发生了什么吗?”   “你不会没注意吧?”李孝信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在看见对方着实疑惑的面容时,一时竟有些无力感。   他不由感慨:“金叹和崔英道可是差点因为你打起来呢,你居然完全没发现?”   于凛凛仔细回想了一下,她进门的时候,似乎是有一堆人围在校门口,不过她压根懒得管就进门了,后面似乎是有些骚动,不过于凛凛又没管闲事的兴趣,加快脚步就来报道了……   “我并没发现。非常冒昧,请问发生了什么?”   听到少女的问话,李孝信不由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崔英道发现金叹十分关心你,对你起兴趣了,不过对此金叹很愤怒,并挡住了他朝你而来的去路……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因为害怕,可没想到你居然是完全没发现。你可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   于凛凛仔细理了理这句话的逻辑,然后提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大雾):“很抱歉打断你,不过这位崔英道是谁?”   李孝信顿时露出一脸“真服了你了”的表情。   ☆、第26章 〇贰肆腹黑前辈      “也就是说,崔英道是这个学校的山大王之类的人物对吧?”在听了李孝信的叙述之后,于凛凛最后也就总结了一句,虽然这话糙直白了点,但她觉得特别贴切。这种小霸王的观感,还真有点类似于道明寺……于凛凛无语了半晌,她怎么老碰到这类剧情,还好现在她不是被整的那个……哦,如果这人和金叹针锋相对,金叹又辣么愚蠢地暴露了她的话,看来现在她离被恶整也不远了。   金叹如果不是太愚蠢,那也就是说故意的?借敌人之手打击报复什么的,这样想想……心机未免太可怕。于凛凛抬手揉了揉鼻梁。还真是一大堆的糟心事,敢不敢更糟心点?   “看来我的处境不容乐观。”于凛凛冷静道,视线转向旁边的李孝信,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或者应该用糟透了来形容?”一开学就遇到了这种诡异的事件,该说幸运E还是该习惯了?   似乎是觉得现在的于凛凛有趣极了,李孝信手肘撑着桌子托腮冲她诡异地璀璨一笑:“怎么样,要我帮忙吗,转学生。”   “……于是崔英道算是山大王,幕后黑手其实是你之类的?”于凛凛诡异地盯着他的笑脸半晌,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哈哈哈哈转学生你太有趣了。”   “不不,哪里哪里,我觉得你更有趣。我看吧,让你帮忙的话,说不定会越帮越忙。”于凛凛打量他半晌,冷静地作出猜测:“且不论崔英道是个能因为金叹对我的‘关注’就找我麻烦的类型,同桌你去的话我想只会越帮越忙。”   “而且……”于凛凛瞥了他一眼,忍住翻白眼的*,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我看你就觉得你是乐于在旁边看热闹的那种吧?你这喜(xing)闻(zai)乐(le)见(huo)的‘帮助’我敬献不敏。你还是放过我吧。”   “转学生你嘴巴这么毒金叹造吗?”   “彼此彼此啊,李孝信先生。”   一个没事就爱看看热闹的同桌,一个没事就爱找找麻烦的山大王,还有一个天天深情隐忍各种情绪复杂看着他的二号山大王,再加上天天用又黑又圆的眼睛瞪着她的二号山大王未婚妻……何等混乱的关系,以及,于凛凛真不觉得亚历山大,因为她觉得她完全可以习惯了。   两人这短暂的对话结束,引来了全班不少的目光,有不少是嘲笑的也有女生的嫉妒,这一节课都还没上完,除了手机消息之外,可能是她的问题回答太别出心裁了?听之前原身的便宜朋友有说过这都是一群富二代富N代,家里有继承的事业,要么是继承人要么分股份,总而言之都是她没法惹得起的强大背景。   如果说出社会关爱者的身份一定会受到嘲讽,但从没撒谎自己是暴发户也成功“生存”下来的社会关爱者尹灿荣来看,虽然等级制度鲜明,但这也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直接把学习成绩和语言天赋亮出来,就是强有力的一击。于凛凛思忖。   你家世好我承认,你有家世,我也有赖以生存的强大能力,将来谁比谁好还不一定呢。这群受过良好家世教养陶冶的学生们想必是比一般人更明白这个道理的……只除了唯一的变数,崔英道。这家伙会很难惹,于凛凛一想到他就忍不住想起道明寺,然后就一阵头大。首先,他比单纯的道明寺要腹黑难懂的多,而且……似乎不是炸毛的个性,感觉更像不按常理出牌的类型。   果然和李孝信所说的一样,一下课,她同时认识金叹和崔英道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学校,没多久就越传越离谱,到他们班的时候,谣言已经变成了金叹和崔英道因为她的缘故打了一架。班级同学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男生们嘻嘻哈哈中带着隐秘的暧昧与戏谑,而女生基本都是愤怒与不屑的眼神。比如……   “喂,你跟我们来一下!”一下课就看见了三个打扮入时、身材姣好面容不善的女孩走到了她面前,满脸冰霜地打量着她。   于凛凛想了想,她这句话里没有主语,应该不算叫她,于是淡定地无视了三人,整理收尾的笔记,笔下一勾就是一行漂亮的花体英文,道明寺的笔锋更刚硬一点,好在没连字体都给copy过来呢。   三人见于凛凛不理她,登时心头火起,伸手就要拽她胳膊。   “这样可不好。”身边的李孝信慢条斯理地撕开一袋条形袋装物,抬头冲她们微微一笑,却充满了莫名的压迫力:“我想我们班上的女生都该有学过淑女教程才对的啊,三位的成绩我记得是格外优秀来着,现在可有点不太符合礼仪。”他笑眯眯地弯起双眼,仿佛一点都没发现在他话语一出后就变得异常诡异与紧张的空气似的,然后将……那一管条状袋装物塞进了嘴里。   于凛凛:“……”   “孝信哥!”三个女生齐齐叫了一声,听到这个“obba”的音节一出口,于凛凛莫名打了个寒战,瞬间觉得小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过好在孝信一开口之后,她们三个就跑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不叫帮我,叫害我。”于凛凛无语了半晌,才终于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李孝信。   “我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同桌被欺负啊。”李孝信含着那管东西有些模糊不清地说:“你也太冷淡了,我可是救了你耶。”   “对啊,也因此引起了后续巨大的麻烦。”于凛凛耸肩:“不过总而言之谢谢你,我确实不怎么想和叫我‘喂’的姑娘出去,你们学过的什么礼仪课程,在刚刚简直没体现半点修养啊。啧,白学了。”   “怎么回事呢?”李孝信冲她摇了摇手里的管状物:“你是第一个没问我在吃什么的。”   “因为我知道。”于凛凛目光从他手里的东西上瞟过:“你应该是在吃维生素吧,因为胃病平时摄入营养不足。”   “……”李孝信缓缓瞪大了眼睛,一向礼仪完美、优雅备至的姿态竟出现了一丝缝隙。   “不用在意。”于凛凛微笑:“我只是学过一些中西药而已。”   “我真怀疑你的家世是不是捏造的。”李孝信轻笑一声,方才的那一丝不自然一瞬而逝,又恢复成了笑眯眯的温雅模样:“啊对了,我忘记说了,你刚刚啧的那一声特别可爱呢,转学生。”   “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叫我名字。”   “恩尚啊,要进广播部吗?”突然的,被叫到了名字,以及被递出了橄榄枝,这下惊讶的变成了于凛凛。   李孝信看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十分愉悦地笑了。   这天放学之后,于凛凛出门没多久就被金叹截了路。   “跟我来。”他话音刚落就要去拉于凛凛的手,于凛凛敏锐地往旁边一躲:“我可不想上校头条,我们还是一前一后隔点距离比较好。”   “现在已经晚了。”金叹看向身后,忽然紧紧皱起了眉头,一个箭步“啪”地抓住了于凛凛手腕,不过还没等他跑路,一个声音就缓缓响起来了。   “我的朋友啊,你这是要去哪里?不会是要私奔吧?”懒洋洋的声线响起,声音的主人几步就从于凛凛身后走了过来。于凛凛还保持着被拽手腕的姿势,结果她的脖子就被另一只手给强势扣住了。   ……这些人还能不能行了,于凛凛僵硬的扯了扯嘴唇。   “我还没说呢,这女人从今天起就是我女人了。”男性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倾轧而至,于凛凛皱眉,冷冷地呵了一声:“你的自说自话姑且不论,你们俩要是再保持这种姿势,我可不保证你们下一秒会怎样。”   闻言,正在对峙的两人看了她一眼,不过两人都没松手的意思。很好,于凛凛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反手抓住金叹的手腕狠狠一拧,她力道不大,却正好掐中了金叹痛穴,强制令他松了手倒在地上,没等崔英道觉得哪里不对,就抓着他抠着自己脖子的手臂一个背身摔,电光火石之间,对方就已经仰面躺倒在了地上,正巧摔在金叹身上,两人摔了个四仰八叉,就差肢体交缠了。   围观的圈外,一群人目瞪口呆,就一个人的笑声格外突出,于凛凛回头一瞧,就看见了李孝信咬着营养剂乐得一脸。   于凛凛无语地转回头,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对着躺着的两人道:“我早警告过你们了。”酷酷地丢下这句话后,于凛凛与这两人擦肩而过,不留下一片衣角,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她事情还多得很,既要去买教科书,还要订购校服,之前因为既是跳级又是转学手续什么的都耽搁了挺久。结果,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狭路相逢,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于凛凛刚从订购校服的店门口出来,就迎面遇上了来取校服的刘RACHEL和崔英道。   作为今天才被她摔过的少年,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对方开着摩托车一个甩尾就卡位在了她面前,而他身后的刘Rachel则是款款下了车,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们俩人。   ……少女,你不是炸毛属性么,什么时候变得跟李孝信似的,喜欢围观看热闹了?这样可不好。于凛凛觉得这些人今天的画风简直不对。   “车恩尚,你今天下午也未免太胆大了吧。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少年支着一双长腿抵着地面,双手环胸撑在车头上,探出半个身子,一脸冷峻地盯着她。   “哦……那你要怎样?不会是打不过我所以要发动群殴的力量?还是别了吧,打女人就够怂了,如果你还要召集一堆人来打我……啧啧啧。”于凛凛高冷地环胸,一脸同情地瞥着他。   “你这是在激将我?”崔英道眯起了眼睛,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这可不管用。我只给你一个机会,乖乖当我女人的话,我会考虑放过你。”   果然不好糊弄。于凛凛不动声色,双手插袋耸了耸肩:“啊,莫非你被我摔过之后终于清楚了打不过我的事实?”   “呵呵就你这小身板?别说笑了。”崔英道好笑似的打量她一眼:“你之前不过是捡了我不注意的大意时候,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学弟,我看那不太可能。”于凛凛勾起一个假笑,满意地看见“学弟”这称呼一出,崔英道脸色都黑了。她心情愉悦地建议道:“这样吧崔英道,你要我做你的女人,我只有一个条件,这次期中考,名次排位或者分数其中之一超过我。我是高三你高二,我觉得你还挺占便宜。”   “哈?你难道以为我这是在求你?”   “不然呢?你打算性骚扰或者直接强迫?这样品味可有点low。”于凛凛不动声色的激将道:“我不认为你是喜欢强迫的类型,或者……要报复谁的话,把他喜欢的对象的心都收入囊中才算是胜利吧?我喜欢成绩好的男孩子,如果你只会随便威胁人的话,就算我答应了,我也只会讨厌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敢说这种话,你胆子还真大呢。”崔英道兴味地看着她。   于凛凛耸肩:“这句话你之前就说过了。”   “……老子要是考过你了怎么说?”崔英道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everything。只要你想得到的,我都答应你。”于凛凛冲他粲然一笑。   ☆、第27章 〇贰伍欺负事件      崔英道被这一笑晃得有点眼花,他下意识地看了旁边抱胸而站的刘Rachel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女孩说“喜欢学习好的男生”的话的神态,让他有点联想到了刘Rachel,那种明明处于劣势还趾高气昂的感觉有点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就在崔英道扭头看向刘RACHEL的那一瞬,于凛凛已机智地擦肩离开。不过……她还没能彻底快步离开,就被一曼妙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刘Rachel。”于凛凛叹了口气,这算啥,男女交替刁难之类的?一个是胁迫性求爱,另一个是啥……胁迫性让爱?   刘Rachel挡着她的路毫不客气地开口道:“现在你总知道我是金叹未婚妻了吧。你们的传言让我有多丢脸,你知道么?我想你都不知道吧。”   “大姐。”于凛凛叹了口气,疼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由于刘Rachel还保持着高冷环胸的姿态,没能躲过于凛凛这一拍,只能猛地皱了眉头。于凛凛满脸真诚地看着对方兀然皱眉嫌恶的表情:“相信我,我觉得你比金叹要可爱得多。我对他真的连一指甲盖的兴趣都没有。”   闻言,刘Rachel默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正好退出了她“魔爪”范围,又能装得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高傲不屑的眼神盯着她。   场面一时有点寂静。于凛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无奈。难不成她身上调戏妹子的色彩已经浓厚到这种地步了?高傲勇猛如刘Rachel居然都在这面前退步了?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有些……逗。   “我说Sister,你不会吧。”不甘寂寞的崔英道率先发出嘲笑:“你居然……怕了车恩尚?”除了嘲笑外,语气里竟还有些疑惑和不可置信。想必现在的刘Rachel也是崔英道所不熟悉的。   “对待女孩还是积点口德吧。”于凛凛毫不留情地扭头嘲讽了他一句,转头面向刘Rachel时柔和了眼神:“既然你意会了,那我就不多说了。”语毕还无比温柔地冲她笑了一笑。   看见对方眉头皱得更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浑身戒备有如竖起刺的刺猬模样,于凛凛觉得浑身舒坦极了。既然已经被对方误会了,就干脆增加她的误会得了。毕竟这妹子找茬的技能是点满了的,虽然她本着高傲傲娇“我不同你这贱民”一般计较的态度,但为了喜欢的男孩子,她已经多次“纡尊降贵”了。在同情这女孩子的同时,于凛凛更为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着想,还是让她生畏远离自己的好。   在尝试着露出暧昧的笑容逼退刘Rachel之后,于凛凛毫无阻碍地扬长而去。哦?你说崔英道和金叹的争端,那关她什么事,她可是天朝填鸭式教育逼出来的人类,又加上入江直树的“过目不忘”技能,在考试上会输才怪了。   这么想着,于凛凛愉快地回家了。虽然没想到韩国的校服居然贵得这么令人发指,不过最近翻译的工作倒是赚了一小笔,买校服和教科书的钱倒是足够了。回家之后的于凛凛又打开了新的一天的工作内容。经过好几个小时的专注工作之后,她完成了翻译内容,用邮件传给了李英哲先生。   没想到才传送过去,SNS就震动了,于凛凛点开一看,发现是李英哲的对话框:“翻译收到。听说你转学去了帝国?”   于凛凛有些惊讶,她只和李英哲提过自己跳级考试的事情,转学的事情是最近才敲定的,没想到李英哲先生竟然这么快得到了消息?   “是啊,您怎么知道?”   “你猜?”两人因为这段时间的合作已变得有些熟稔,就连李英哲这样温文尔雅的类型偶尔也会和她开开玩笑了,对方并没有暧昧以上的越界行为,于凛凛也只将他当成一个好朋友来相处,她本就是随性的类型,对待李英哲更没有什么年龄界限,如今看到他的消息也只付之一笑,干脆直白地回了信息:“猜不出来。”   “Jimmy你也真没幽默细胞。……好吧,明天你就知道了。”对方依旧给她卖了个关子。   “翻译的内容还请仔细看看吧,这可是一周的辛勤成果,我也没法保证百分百完美。”   “你哪次不是认真细致到一丝错误都没有?不过我会认真看的:)早点休息,学生党。”   结束了和李英哲的对话之后,于凛凛很快就洗漱休息了。虽然并没有在意李英哲的话,不过第二天在学校里看见他的时候,于凛凛还是有些吃惊。没想到……李英哲竟然是这所学校的老师,还是选修的德文课老师。   于凛凛选修这门课其实就是想混点学分的,毕竟托了道明寺的福,她的德语已经堪称精通,见对方上课的空隙还冲自己挤了挤眼睛,于凛凛不由无奈。   课间时,于凛凛与他聊天。   “真没想到您说的相见居然会是这种情况。”于凛凛苦笑。   “我也没想到会拥有像Jimmy这样可爱的学生。”对方冲她温和一笑。   “你就别逗我了吧,李英哲老师。”于凛凛咬紧了“老师”的音,不甘示弱地调戏回去。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后,于凛凛才提出疑问:“不过,李英哲xi是怎么知道我转到这里来的?”   “你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车恩尚xi。”对方抬了抬眼镜,镜片后眼眸里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学校两大帅哥都为你大打出手了。”   “……你居然信这种谣言,看来我高看你智商了。”   抱着书离开选修教室回必修教室时正巧看见崔英道,就这么一条路,于凛凛也没避开的想法,没想到对方倒是在她路过的时候忽然伸出了一条腿来——怎么,想显示自己腿长?于凛凛目不斜视地踩了一他一脚之后,径直离开。   “喂。”似乎是有了一次被摔的阴影,对方拍了一下她肩膀就缩了手:“听说你自己说自己是社会关爱人群?”   “本来就是。”于凛凛淡淡道:“中学我也没来这里上,我家也不是什么暴发户,只有这种可能了吧。”   “oho~”崔英道吹了个口哨,用一种挑逗的眼神看着她:“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hot呢。”   “其实吧……”于凛凛充满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英语不好最好还是不要拿出来秀的好,发音太惨不忍睹了。”于凛凛丢下这句话之后,干脆利落地快步离开,只留下个原地看着她背影的崔英道。   去食堂吃饭时恰好看见崔英道在欺负人。本来于凛凛是因为未知而坐上了“专门欺负人”的座位的,没想到一男生却粗暴地推开她,自己坐了下来,于凛凛本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换了个位置坐下后,就看崔英道领着两男生在这桌子附近坐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常见的欺负戏码。这方式和道明寺贴红纸条的方式也差不多了吧,不过那是全校师生都来欺负一个人,这里倒是其他人围观看热闹,崔英道领着俩狗腿在欺负人了——而且居然还是浪费食物的欺负方式。   欺负人太low,浪费食物太可恶。于凛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过她刚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金叹忽然从旁边伸过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皱眉关切地看着她:“别去。”   “对学姐这么说话可不好,动手动脚就更不好了。”于凛凛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迅速抽出了手。   艾玛,看来被集体欺负这种事情,又要再上演一次?在走近那桌时,于凛凛心想。连强奸都躲过一次的话,应该也不是问题。之所以她身为社会关爱人群还没被欺负,应该是猴子山的老大还没有说话吧。不过,如果这事儿她管了的话,恐怕就该发话了。   准确地拿住了狗腿子A用勺子往男生脸上丢豆子的手,在座四人的目光都不由朝她看了过来。   “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于凛凛微微一笑,那笑容竟泛着无限冷意,眼眸里一片冰寒,一丝笑也无,她沉声道:“当然,欺负人更是。”   身为一个男人,竟被区区一个女人捏住手腕,欺负人的少年A觉得很不爽,脸涨得通红,却始终没法将手从她的手里挣扎出来。   “你特么不也是区区一个社会关爱者!你想下次你坐在这个位置吗!”对方通红着脸色厉内荏地朝着于凛凛吼道。   对面的崔英道收敛了笑意看着这边,目光如鹰般锐利。于凛凛也不躲避,用审视的目光回视他:“你也坐过这种位置吗?被食物屈辱的感觉,要不要试试看?”她并不想成为什么救世主或者圣母,只是最讨厌看见浪费食物,以及因为自己屁大点的伤心事之类就报复在别人身上的人。十八岁确实是容易叛逆长歪的年龄,不过,这不代表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发泄在别人身上。方才这少年明显已忍到了极限,可能是为了家庭,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拼命忍耐着。   方才她坐在了他位置上,却被他赶走时,算是被帮助了,如今,她也在回报他的帮助。自己受到了欺负,却不将怨恨发泄在无辜的别人身上,这种心胸,让于凛凛没法无视他。   “怎么。”崔英道终于发话了:“社会关爱人群的车恩尚,你也想加入不成。”这声音相当冰冷,与之前说“你是我的”的时候有点异曲同工,眼神也严厉得恍若他人。   “我讨厌浪费食物,所以就用别的方式好了。”于凛凛无视他的威胁丢下这么一句,直接用力将狗腿子A的手腕捏出“咔”的一声,眨眼间,男生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勺子“铛”地发出清脆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于凛凛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居高临下地看向对面的崔英道,气势半分不落:“我早说过,要是你和我单挑,一定会输。”笑容竟还带了点邪气。   闻言,崔英道盯着她的眼睛都发光了,这样子还真有点像狼狗。   “走了。”这样对峙半晌后,崔英道最后也还是没有为难她,随口丢出这么一句后,竟率先起身走了。……他的态度简直令人捉摸不透。   一直站在身后的金叹走近,叹了口气:“在帝国高决不能弱者和弱者站在一起,弱者和弱者站在一起,不过也是弱者们而已。”   “那又怎样。强弱是用金钱还是地位判断?这社会还没这么黑暗,小不点。”于凛凛眼神发狠地回望了金叹一眼,低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少年。像是对金叹,又像是对被欺负的少年,于凛凛缓缓道:“实在不行的话,就转学好了。在哪里不是学习和成长,也不靠着帝国高这种冰冷的名号。不过……像刚刚那种欺软怕硬的类型,会成为渣滓的结果,我倒是能预见的。”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附近的所有人都听在耳里。   有人一脸震惊,有人一脸嘲笑,不过众人都能预见的是,车恩尚悲惨的后果。   ☆、第28章 〇贰陆谣言落实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崔英道居然没有动手。就连于凛凛都有些大跌眼镜,她本来以为崔英道没法忍耐对他权威的挑战的,她甚至做好了第二天会鸡飞狗跳的准备,以及如果闹大了退学或者哑巴妈妈被辞退之类的后续事件,还好灰色行业相当多,她都已经搜集了好多有关资料准备辍学打工了。事态已经超过掌控,当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但她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些打算一一落空,崔英道直接无视了她这次的挑衅。这就奇了怪了,按照她的想法,崔英道应该是特别讨厌别人反抗他的。是真的无视,还是在筹划着什么?好好一个校园生活还要搞成悬疑剧不成……不过,无论他是怎么想的,于凛凛都不惧他。如果经历过了更残酷的事情的话,这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即便崔英道没有动手,众人也相当自觉地远离孤立了她,只除了金叹,金叹还是一如既往徘徊在她身边,不过目前转型成了默默守护者的意味。   李孝信是第二个无视周围流言的,他一如既往笑嘻嘻地邀请于凛凛加入了广播部,并抛出了可以支付少许奖学金,还能增加学分的诱惑。于凛凛明白他这种庇护举动的意思,只意味深长问了一句。   “可以吗?”不会给你的“净土”带来什么麻烦么。   “转学生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啊,我在这学校可是被叫做最公正的学长。”   “同时也被叫做绅士对吧,孝信xi。”   李孝信微微一愣,眼弯成月牙儿:“起码广播室的招生一视同仁。”   “好啊。”于凛凛不再拒绝他的好意。如果之前是在犹豫这人是否心怀不轨或者本着看热闹将事态闹得更大他好坐观虎斗的心思,对这人还有着怀疑与不信任的话,现在的于凛凛倒还真抛开了这些顾虑。并非是因为已经相信李孝信,她只相信对这群少年来说,利益的分量怎么都是比较大的。之所以接受他的邀请,大概……对现在的她而言,那里确实是个好去处。   不巧,她那位便宜发小的女朋友也是广播室的,不可避免地与她碰面了,少女在见到她时傲娇地冷哼了一声,转向李孝信:“我说你把她带来干嘛啊。”   “从今天开始她也是广播室的一员啦。”   “你逗我吗学长!面试都没有过就成为广播室一员……”   “我已经面过啦,”李孝信笑眯眯地拍了拍李宝娜的肩膀:“更何况,她现在可是话题人物,多增加广播室的人气。”   “我觉得就学长你一个都人气过头了好吗。”李宝娜瞥了一眼窗外挤挤嚷嚷的妹子们,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我觉得她就不错,好歹和学长你共处一教室还没受你荼毒……”   “恩?”李孝信笑眯眯地看向她。   “不,我什么都没说。喂,虽然广播室录用你了,不过还是需要试用的,知道了么?”李宝娜双手环胸地看过来,横眉怒对的,一脸不爽地开始叨叨念:“真是的,闹出这么多的事,还让灿荣来收拾烂摊子……”   “也要叫我学姐哦。”于凛凛觉得这妹子可好玩,她忍笑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徐徐一笑:“我和李孝信xi可是一个班的,得叫我学姐啊,学妹。”   “你这女人真是!!”   “孝信学长!这是我们亲手做的便当……”   “axi!广播室内不能吃东西不知道吗!还有,这哪里是你们亲手做的,这是XX店出品,这是清潭洞的OOO吧!”   “孝信学长!我们是来应聘……”   “我们已经招聘完了,招聘到的就是她。”李宝娜迅速地答话:“干什么呢,赶紧上任了啊,车恩尚……”李宝娜一脸“真受不了”的表情搭上额头转向于凛凛,在看见她的微笑时,很不情愿地加上:“学姐。……说起来本来就是同年,干吗突然跳级啊真讨厌还得敬称……”   她叨叨念着的样子还有点像只松鼠,可爱极了。于凛凛忍不住笑了,边笑着时,眼角余光不由扫到了李孝信,对方正站在原地静静地微笑着,眸中仿佛含着柔光,真正的温润如玉美少年。   这样……好像也不错?于凛凛模糊地想着。   崔英道果然没那么容易也偃旗息鼓,他虽然暂时还没动于凛凛,但对那男生的欺负却没有间断。愉快地结束了广播室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之后,正好看见两男生在动手,先动手的是俊永,他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将书包往崔英道脸上一甩,神色发狠:“别碰我!我不会再忍你了!我已经不怕你了!我就要转学了!你以为我还要忍你吗!”   书包擦过崔英道的脸颊,擦出一道痕迹,“为什么要让事态恶化,想死吗。”崔英道抬起大拇指擦了擦脸颊上的血痕,眉头紧紧地绞在一起。   “我不用再怕你了!我要杀了你!”俊永的爆发来的凶猛而强烈,他朝着崔英道就冲了上去,却被崔英道抓过手就摔翻在地了。   于凛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崔英道的目光朝她转了过来,专注而嗜血得发亮:“既然忍了,就干脆多忍一会不是吗。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呢……我真是无比期待啊。”他一脚踩上地上少年的肩膀,表情已带上了兴奋与恶意。   “现在发生什么也能预料。”于凛凛穿过人群走上前去,满脸冰冷地凝视着他:“小鬼,就让我教教你武力正确的使用方式好了。”话音刚落,于凛凛干脆利落地抬脚踹开他踩在对方肩膀上的脚,对准他小脚踝猛地一踹,被崔英道躲开之后,她借助灵巧的身姿已经转到了他身侧,接着对准腰窝的位置一捅。   女子防身术注重用最小的力气得到最大的成果,一部分的穴道位置也是很重要的,而以男女之间身高的比例,腰部的穴道是学的最多的,而于凛凛这一捅,就是对准他身体酸麻的穴道而去。崔英道中了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身体不由一软,几乎跌至地上,踉踉跄跄几步之后,半个身子都摔在了储物箱上,发出“砰砰咚咚”的响声。   “起来吧,俊永。”她看了一眼跌在储物箱上的崔英道之后就平淡地收回了目光,朝跌在地上的俊永伸出了手。   俊永呆呆地望着她的手,似乎刚想下定决心握上去时,忽然缩了手瞪大了眼睛:“后面!!”于凛凛还没理解他的话,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朝她冲了过来,男人强硬的力道拉着她的手腕,难以抗拒挣脱,回过神来她的背部已经靠上了储物箱,而眼前被放大冲击的则是崔英道的脸。手腕被紧紧拽住反扣在储物箱上,力道大得难以挣脱。   于凛凛心下一沉,不着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还以为能酸麻好一会儿,身体会使不上力气,没想到他倒是体魄强健到超乎她的估计,这么快就恢复了不成。   “你未免嚣张过头了,车恩尚,真以为我会舍不得打你么。”对方凑过来的脸颊还有股血腥味,大概是之前被擦出的血痕。他嘴唇红润,几乎与她的鼻梁相贴,他半弯着腰,眼眸黑沉得犹如乌云。   于凛凛淡定道:“嚣都嚣张了,你还要怎样。”   她没能把这句话说完整,因为崔英道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俯下了嘴唇。于凛凛瞪大了眼睛,嘴唇冰凉的触感瞬间覆盖了她的整个感官,还没能发声,崔英道就被一个人忽的扯开了,她身上的压迫消失,视野内是金叹愤怒的脸,以及猛地被拽过去的崔英道,和他被狠狠揍得偏过去的脸。   金叹的凶狠毫不掩饰,攥起拳头就往崔英道脸上抡,完全就是一副要你死我活的架势。于凛凛眨了眨眼睛,干吗啊,被强吻的又不是他,反应怎么这么大。于凛凛蹙眉,嘴唇的触感还在,感觉有点奇怪,她刚想从包里掏出纸巾,一张纸巾就先一步递了过来,于凛凛别头一看,少年俊秀挺拔的身姿就在她身侧,她刚接过纸巾,就听见少年发话了。   “在学校里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他声音是与平时温润截然不同的严厉,不过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起码两人的打斗戛然中止,视线朝他看了过来。   “前辈……”先一步发声的是失神的金叹,他只看了李孝信一眼,视线就忍不住看向了旁边的于凛凛,而此时于凛凛正毫无波动地用纸巾细细擦拭着嘴唇。明白她对崔英道并没什么特殊感觉的金叹不由心下稍安,但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就这么夺取了他喜爱珍惜的少女的吻,他的怒火就止不住往上窜。   之前他确实没有阻止于凛凛,只是不想因为他的加入让事态变得更严峻,崔英道又掌握了他的软肋,若是在这种时候他身份曝光,不仅是学校,还是家里,都一定会事态大乱,但他现在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来处理这种混乱的事态。   在李孝信的中止之下,这场打斗无疾而终,金叹从崔英道身上起来,而崔英道则是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还挑衅似地舔了舔嘴唇:“味道不坏。”   这惹得金叹差点又一次热血上涌跑去揍他了。好在有李孝信在旁边守着,即使是金叹也不得不给他面子,只能冷冷地瞪着崔英道,反而是崔英道露出了个懒洋洋的笑意,像是在无视他的瞪视似的,这样子的崔英道还真有种醉卧雄狮的感觉……哎呀这也是18岁的男孩子吗,虽然智商情商像10岁,不过这体格完全不像18岁嘛。   于凛凛对于被忽然强吻这件事倒是也没什么所谓的,吃饭什么的不也常和勺子碰到吗?默默擦完嘴唇之后,于凛凛对后续事件果断毫不关心,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仿佛刚刚被强吻的人不是她一般。而躺在地上的俊永在左看右看之后,很快爬起身来跟了上去,倒是围观群众目瞪口呆。饶是崔英道也忍不住阴鸷地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切”了一声。   女主角走人了,金叹和崔英道的打斗又因为李孝信的阻止无疾而终,没得热闹可看后,众人也徐徐散开,只剩下刘Rachel忿忿看着金叹,对对方说了句“我们谈谈”之后率先走在前面,而李孝信在看见金叹和崔英道终于分道扬镳之后,才放下心来,思考了一会儿,就朝着一个方向离开。   图书馆内。   果然……刚刚的绯闻人物此时正坐在往常习惯的位置,静静地翻阅着手里的德文书,阳光落在她清秀干净的脸颊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态度淡定得令人发指,好像刚刚经历了被强吻事件的人不是她似的。而刚刚被揍的俊永正坐在她身边,脸通红地和她道谢,李孝信看着这一幕,莫名心塞地皱了下眉头,缓缓走近了两人。   于凛凛似有所觉地抬头,看见来人是李孝信,冲他笑了笑不无自嘲道:“这下看来谣言还真落实了呢。”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这个笑容,李孝信心下莫名有些焦躁,第一次没有了调侃打趣的心思。   ☆、第29章 〇贰柒一起吃面      于凛凛就知道崔英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她的电话。她还在自习室翻译文稿呢,忽然就打了电话过来。她刚一接起来,就听见电话那头拖长的傲慢嗓音:“我想吃炸酱面了,但是一碗外卖不给送。”   “所以呢?”   “过来陪我一起吃炸酱面吧。”   “可我不喜欢吃炸酱面,就这样吧。”于凛凛冷淡地丢下这样一句,刚准备合电话,忽然话筒那边响起一句话:“你没看见俊永?既然你都为他出头了,怎么不干脆为他出头到底?”声音半带了讽刺,于凛凛一抬头,果然看见了俊永缓缓走了过来。   于凛凛皱眉,干脆利落地挂了崔英道电话,此时俊永已经走到近前了,他艰难地在于凛凛身旁落座,良久才叫道:“学姐。”   “怎么了,崔英道威胁你了?照我想的,无非就是说你打他了,他拿着验伤报告要告你……对吧?”   “不愧是学姐,他就是这么说的。”   “小鬼玩的花样还能来点新意吗。”于凛凛无语地耸肩:“他平时是不是指使的别人欺负你,而且基本都是不留伤口的形式吧?”于凛凛仔细打量了一番白白净净的俊永,作出推断。   俊永乖乖点头:“拿乒乓球砸,或者泼我菜汤……”   “我明白了。用这种羞辱人又不留下痕迹的形式,还真是……比道明寺的方法高明多了。”不过说来也是,当初道明寺家世在英德都算是顶点了,而这个学校,大概家世好的人也不少,崔英道不过是其中之一吧。   “看来如果他真要告你的话,还真不方便,使个手段买通医生和法官,随便判你个故意伤人罪,就算未成年,也有可能送到劳改所进行改造。”   俊永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已经很勇敢了。” 于凛凛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他既然用这种方法逼我去,估计是想利用你作为我的软肋,和我交易什么吧。”于凛凛淡淡地作出推断,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书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现在情况对你不利,就先去会会他好了。”   “可是学姐,这样很……”俊永急忙抬起头来,于凛凛微微一笑:“安心吧,他不会是没品到使强的类型。”   “再说……欠了你的人情,怎么也得还给你啊。”于凛凛站起身来,手从他肩膀上挪开:“去了新的学校要加油啊。”于凛凛抱着书离开,俊永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要是走了的话,留下的不就只有学姐一个人吗?虽然学姐看起来一个人都绰绰有余的样子,他……反而会被当做学姐的弱点,本来像学姐那样的人,可以完全不卷进来的。   俊永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站了起来。   “喂。崔英道?”于凛凛出了自习室后拨通了那边的电话,“给我你地址,以及……”于凛凛顿了顿,漫不经心道“我讨厌炸酱面,叫别的。”   到达崔英道所在酒店时已经六点,他还真叫了两碗面等着她,而她那一碗……是泡面。   “你待客居然用泡面,土豪还真是不讲究。”于凛凛随意落座,背脊挺直,双手交叉看着他,面无表情:“说吧,你要什么来交换那份验伤报告。”   她早知道在有钱有势的人面前,法律什么的都要退避三舍,她也明白自己出手救了俊永那一刻将要面对怎样的腥风血雨,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因为她不想欠那少年的人情,他将她推出了深渊,只是不想有人和自己一样。   只为了这一份善良的、为她着想的心意,她就无法坐视不管。   “你性子太急了都不听人把话说完,你来陪我吃面了,我就取消诉讼。”穿着黑白相间毛衣的大男孩支着腿笑嘻嘻地冲她一笑,嘴角还有个小血口子——那是和金叹打架留下的痕迹。   于凛凛眉眼间泄露出一丝惊讶:“……你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脑袋被金叹打坏了?”   崔英道:“……”   于凛凛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碗里的泡面,细细吞咽后蹙眉:“……真难吃。好了,现在我连讨厌的泡面都吃了,验伤报告给我吧。”   “那你喜欢什么。”崔英道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   “……我觉得你脑袋可能真的被打坏了。”   “不喜欢炸酱面和拉面,那你喜欢什么面。”   “你……看过舌尖上的中国吗?”于凛凛默默地、充满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事看看吧……应该会对你糟糕的食物品味有一定的提升。”……韩国的饭真是难吃到让人眼泪掉下来好吗。   “虽然我真的不喜欢重复……不过,要增加你的可信度,验伤报告给我吧。”   “这种东西你拿了有什么用,给了你我好像就不会再去医院开似的。”   “……如果你真有这么不要脸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对金叹也这么毒舌的吗?”少年双手托腮,满眼兴味地望着她,一双乌沉沉的眼眸在说起金叹的时候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觉得吧,你可能有点误解了。”于凛凛淡定地回视他:“我相信你和金叹是真爱,我没有做夹你们中间的打算,真的,不信看我真诚的双眼。”   崔英道:“……”   “那么,我先……”于凛凛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响起了门铃声,崔英道皱眉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就起了身。他猛地站起来还真是挺高一块,于凛凛都有些不自禁地往后仰了仰,崔英道从她身畔走过,拧开门把就听见了刘Rachel熟悉的声音:“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崔英道很不耐烦:“我在跟重要的客人吃饭呢。”   刘Rachel抬高了音调,语气里尽是不满:“你不是说会处理吗?可是为什么周末还要去拍照?”   “我有客人在,要我再说一遍吗?”   刘Rachel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什么客人?”……话说,你们俩这争吵怎么听怎么像是情侣吵架吧,于凛凛无语。   刘Rachel径直进了门,于凛凛对上她的眼睛,在她视线惊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时,于凛凛笑眯眯地弯起双眼:“啊,又见面了呢,Rachel xi。”   “……你们俩这是什么状况?”   于凛凛思忖道:“大概是讨论崔英道对你未婚夫异乎寻常的关注,可能引发的撬走你未婚夫可能性……的状况?其实我觉得吧,Rachel xi,你、金叹和崔英道,你们三个人站一起,任何两人组成CP都挺棒的,真的。”   刘Rachel:“……”   于凛凛再接再厉道:“当然,如果真的那么不幸,他们两个人组了CP的话,我不介意来安慰你的。”   闻言,刘Rachel不着声色地搓了搓手臂,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你这反应也真令我伤心啊。”于凛凛故作哀怨状“深情”瞅了刘Rachel一眼。   被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而晾在一旁的崔英道终于上线:“……我说,作为这里的主人,你们还真是无视我到彻底啊。刘Rachel,我可没想到要算你一份,看到这种状况,识趣的不该走吗?”   听到这话,刘Rachel这才恍悟自己差点又没找回场子,当即冷哼一声,傲气地双手环胸,摆足了架势:“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反正,拍照的事你给我处理好,不要让我毫无准备地坐以待毙。”……除了表情有点僵硬,其实还挺有气势的。   帅气地丢下这句话后,刘Rachel满意地为自己的反应点了个赞,迅速转身与崔英道擦肩而过,步伐急切,却还是没逃过身后于凛凛愉♂悦的嗓音:“学校见啊,Rachel。”   莫名的,听见这声音,刘Rachel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离开。   崔英道忍不住问道:“你好像很喜欢刘Rachel?”   “既然你说你取消诉状了,我就先走了。我相信你别的不怎么样,说话算话这一点应该还是不错的吧?当然,你要告的话,我也会做好准备随时奉陪的。”   “……俊永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对啊,俊永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于凛凛停下离开的脚步,转身反问他,目光锐利。   “就因为他是社会关爱者?呐,崔英道,你们是用什么定义弱者的?家庭的优越与否?你们确实拥有更高的起点,也拥有更广阔的世界没错,你觉得因为家里有钱有势所以阶级不一样,高人一等吗?不过……即便这样,自己的水准如何,那还不一定呢。”   “什么时候,凭你自己的力量来让人服气吧,这种畏惧要来能有什么用,你以为蚂蚁的力量就无法撼动大树了吗。”   丢下这句话后,于凛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果某天你特么被车撞了,俊永正好看见,他绝壁不会送你去医院的,这就是人太欠了的后果啊。   崔英道看着于凛凛离去的背影,一时竟不由有点走神。   他其实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之所以欺负那些人,除去习惯之外,大概……还是因为内心的憋闷吧。一直以来就是被教育着高人一等过来的,所以那些低阶级的蝼蚁,这扇校门都不是他们能进的地方吧。   人既然一出生就有等级之间的差距,那就该好好遵循着这等级差距的规则,待在自己应该待的位置。就像那贱女人能有什么资格来勾引父亲,逼得母亲不得不离开。   不遵循规则的人,就由我来制裁。   只是这样想着而已。这么想着,也这么一路走过来,但是……这一刻,他却忽然地有些后悔了。      ☆、第30章 〇贰捌叹的决定      于凛凛刚走出酒店门,手机铃声就响了,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串电话号码就接了起来,熟悉的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带着焦急紧张的意味:“车恩尚,你现在在哪里?!”   “……现在这是无论谁都有我电话了吗,你又是谁。”虽然声音有点耳熟,但于凛凛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声音是谁了。   “……我是金叹。”电话那头稍作沉默,忽然蹦出个于凛凛最烦听见的名字。听见这名字,于凛凛忍不住皱眉。她的号码这是被公布在了公告栏上还是怎么的,怎么随便谁都能知道她电话了?简直糟透了。   “……孝信?”于凛凛边厌烦地想着边随意抬头,不想,电梯门刚开,就看见了门口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她不由吃了一惊,熟悉的名字已经从嘴里念了出来。   “孝信前辈?你和孝信前辈一起的?你不是去了崔英道家的酒店……”电话那边又来了一串噼里啪啦急促的话语。还没等他说完,于凛凛抬手就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目光带了点疑惑地望向眼前的少年。此时的李孝信不似平时一般淡定从容温润大方,应该是疾跑过来的,现在正气喘吁吁地扶着电梯门口,刘海上还有些湿意,眼里的焦急毫不掩饰,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仿佛有光从他淡棕色的眸中闪过。   “你这是怎么了?”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于凛凛将手机放入口袋里,利落地摁了关机键。   “……你没事啊。”黑发少年见到于凛凛之后忽的这么一感慨,接着就深深吐了口气,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冲她露出个和往常无二的微笑。   “没事啊,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于凛凛有些莫名地看着李孝信这奇怪的反应,下意识地摸出纸巾递上去:“擦擦吧,额头上都是汗,你跑这么急干吗。”   “是俊永告诉我的。”于凛凛缓步走出电梯与李孝信并肩同行,在听见这诡异的答案时,不由抽了抽嘴角:“这答案我可没想到。告诉俊永应该没关系了,早点转学吧,这地方不适合他。”   “那就适合你了吗。”李孝信皱眉看向她,俊秀的眉目里全是不赞同:“你可是个女孩子。”   “对啊,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目前帝国高的毕业证对我来说挺重要的。放心吧,我没那么死心眼,要真撑不下去了当然会转学。”她说的自然,好像对转学这回事相当无所谓似的。事实上也是如此,混个帝国高的毕业证,未来要进外交部的话,要顺利的多。不过,若是进不去,以于凛凛的自信和能力来说,她也不相信会混的比这个差。   于凛凛这么干脆利落的发言反而李孝信一愣,开口打趣:“这话简直洒脱过头了啊,怎么,都不稍微留恋下有我的学校么?”   于凛凛哭笑不得,却看出他只是开个玩笑,当即也放松调侃:“最公平的绅士前辈么?我对这种称号不感兴趣,还有我说绅士先生,你就这么跑过来不要紧?你的身体……”她懒洋洋的瞥了李孝信一眼,目光却有些锐利,仿佛看穿了他佯作的坚强似的。   闻言,李孝信片刻失神后忍不住失笑:“我说,你现在这种处境都不担心,却反过来担心我?”   “怎么,学校还有不知道我是社会关爱者的?安心吧,更坏的事我都经历过。”于凛凛拍了拍他的肩膀,甚至还安慰起他来,并且担忧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我觉得如果你晕在半路上,我要拉你去医院还比较难一点。”   “我还没弱到这地步呢,怎么也不能输给你个女孩儿啊。”   “孝信xi,身体差这种事呢,不是意志力抗得过来的。请你还是好好治疗吧。”于凛凛挑眉。   与李孝信互相吐槽着离开的于凛凛完全忘记了金叹之前的电话这回事,等到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对方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   “……你这又是什么状况。”为什么总觉得帝国高这学校里的人脑子都有哪里不正常?这真的是个高端子弟学校?这不忍目睹的智商是怎么回事?   金叹一言不发,猛地抓着于凛凛的手往外走。于凛凛蹙眉,不过也知道门口有CCTV,一甩开金叹的手就率先走在了前面:“到前面的便利店说。”金叹满眼苦涩地望着她的背影,形单影只地乖乖跟在后面,身形高大却落寞,就像某大型忠犬似的。   两人在便利店门口停下,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两人间渐渐地弥漫了一股无言的沉默。于凛凛有些心烦,刚想开口打破这沉默时,金叹音调沉沉地先一步开口道:“你今天去了崔英道的酒店吗?”   于凛凛一时间相当无语,敢情她的行踪现在已经是被人无所不知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为了名誉,酒店这种带有歧义的地方还是不去的好……吧?于凛凛心中思索。失算了,当初想着端起谈判的气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现在想想,完全应该先发制人把崔英道叫出来说话这种方式比较合适啊。   “我问你是不是去了!”金叹提高了音调,口吻也带上了焦急,命令式的语气却让于凛凛相当不爽。她最讨厌别人干涉她的行踪,当即就不悦道: “我想我的行踪应该和你无关……”   “那就从我家搬出去。”金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都染上了冷意:“离开帝国高。不想吗?不想从我家搬走?也不想离开帝国高?”他停顿了下,带着痛苦的希冀道:“那就喜欢我吧。……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得快疯了。”   “……”于凛凛这时候不知道该无语还是冷笑的好。她果然不懂韩国人的脑回路,是因为被泡菜塞住了吗?   “恩……这样吧,”于凛凛沉吟了半晌:“给我半个月时间,我就从你家搬出去。”   “……”在听见“恩”的沉吟而紧张开心起来的金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蠢货,他怎么会忘记眼前这个人是最擅长对他说“不”的,一直以来,都是他无计可施,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只要是对上她,他就变得像从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似的紧张无措,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用了。”金叹满脸黯然地闭了闭眼:“我不会再追逐你了。”他口吻艰涩,睁开眼时,目光竟是出乎于凛凛意料的清澈温柔,他娓娓叙来,嗓音带着些痛苦的沙哑:“你一直在前进,我却原地不前。所以,今天开始……我、会放弃你。”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不过好歹面上表情终于坚定了。   “早该这样了。”于凛凛松了口气,心口上宛如放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金叹这种“喜欢”对她而言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天灾*,好在现在他终于要放弃了。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全身轻松的感觉,于凛凛第一次在金叹面前露出了缓和的表情:“你不仅有未婚妻,而且你的婚姻也关系到你的家族,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恩。”金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幽暗深邃的眸子仿佛带着一股别样的光彩,这让他看上去有如变了一个人似的。于凛凛有些莫名时,金叹已经率先转身离开,军绿色的大衣划开空气,他的步伐格外大而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   于凛凛也不是过于关心别人的性格,既然放下了这块大石头,她觉得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除了那个奇怪的崔英道,看来生活终于要恢复平静了,不过既然金叹都放弃了,最熟悉金叹的崔英道也该对她放弃兴趣了吧。   未来一片大好光景让于凛凛不由弯起了嘴角,怎么看未来都相当美好啊,心情愉悦~虽然金叹说不用她搬走了,但搬走这项计划其实于凛凛早就开始策划了,最近也接了不少翻译的活,存折里已经攒了一小笔钱了。为了防止那位不靠谱的哑巴妈妈又出什么幺蛾子,租房这件事还并没有告诉她。   而且有一点是母亲本身就在这豪宅里工作,又要考虑平仓洞的物价难以令人承受,但住出去的话,母亲上班的路线也不能太长,毕竟……于凛凛自己也不太放心她一个人走太长的夜路。离平仓洞近的,住宿条件不错的房子,价格略高,她的存款也只堪堪够支付前三个月的,不过这边租房押金起码都得半年。   打定主意之后,于凛凛第二天就和李英哲商量还有没有多的稿子让翻译的。   李英哲倒是吃了一惊:“以你现在的强度,翻译一份至少需要三天吧?现在你是要每天都翻译一份?”   “恩。”于凛凛点了点头。   “学生的话,晚上必须要十二点前睡觉。”李英哲皱起了眉头,收敛了温润,一脸严肃、毫不赞同地教育道:“以你完美主义的作风,三天一份都需要翻译到晚上12点了吧?”   “你还真是了解我。”于凛凛瞥了他一眼,弯了弯唇:“最近有点缺钱,没关系的,我白天在学校也会翻译……”   “哦?”李英哲眯起了眼睛,露出个如新月似的温柔微笑,却无端让人变体神汉:“你这是打算在我的课上做翻译资料?”   于凛凛:“……”越和这家伙接触,就越了解到这家伙温润无害的皮囊下简直就是腹黑到有如黑泥的灵魂本质,简直和李孝信那家伙如出一辙。于凛凛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再联想到这两人的姓氏……   “……你和李孝信真的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吗?”于凛凛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孝信吗?”李英哲思忖地托着下颔:“应该算我表侄吧。”   于凛凛沉默半晌:“……果然。”   “怎么?”见于凛凛这幅“我意料之中”的表情,李英哲不由产生了兴趣。   于凛凛面无表情地“呵呵”了一声:“不,你们大尾巴狼的表情一模一样。”   “资料我发你邮箱。”李英哲顺手拍了拍于凛凛的脑袋,笑容温和:“注意身体,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于凛凛默默地躲开他揉乱自己脑袋的手,口吻敷衍,面无表情:“恩,那真是谢谢了啊,老妈子李英哲老师。”   “唉,连学生的作息都要操心了,像我这样负责任的好老师也不多见啦~”李英哲相当不谦虚地受了,冲于凛凛粲然一笑。   “对,老师做成你这样,是够奇葩的。”于凛凛十分淡定地吐槽他。   ☆、第31章 〇贰玖期中考试      金叹最近低调了很多,甚至于让于凛凛大吃一惊的是,这货开始认真学习了——不不不,应该说不止是让于凛凛大吃一惊,全校学生都被他努力学习的姿态震惊了。   就连崔英道也一脸惊悚地看着他抱着一本英语单词书穿过校园,最近金叹不仅不找他茬了,也不纠缠于凛凛了,他这样忽然变化的态度让周围的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赵明秀反应是最夸张的,他和姜艺率、李宝娜在看见金叹塞着耳机拿着英语书从身旁走过时,回过头来一脸见鬼似的震惊表情,口吻夸张:“你们知道吗?上次我从金叹耳朵里拿下耳机,你猜我从那耳机里听到了什么?”   “什么?”   赵明秀故作神秘地公布了答案:“金叹他……竟然在听美式英语啊!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不该像吃饭一样简单了吗!”   “……金叹他在听英语?”李宝娜一脸外星人驾临的不可置信表情:“oh my god!This is just a joke!”   “他听的还是我完全听不懂的复杂句子!”赵明秀趁机补充。   “believe me,你大多数句子都听不懂的,明秀。”李宝娜耸了耸肩,毫不留情地摊手吐槽他。   “不过你们不觉得,这个样子的金叹比平常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说这话的竟然是姜艺率,这女生一向都是崔英道的脑残粉,今天竟然会站在金叹这边说话,这让李宝娜和赵明秀都惊奇地将目光投向她。   “当、当然我觉得他还是比不上英道了!”被两人的目光看得脸一红,姜艺率立刻反驳。   “嘁——”李宝娜和赵明秀一脸鄙夷异口同声地哼出声来,强烈鄙视她这种墙头草的行为。   “确实比以前更有魅力了……”李宝娜在沉吟着说出这句话后,面对现在成为两人焦点的自己立刻进行了解释:“He is just a jerk but why he is so hot……无论如何,我的心只属于灿荣,就算他再怎么好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李宝娜竖起一根手指无比庄严道。   “嘁——”这回被两人鄙视的对象成了她。   于凛凛虽然看到了金叹的变化,不过这对于她而言也不过就是“看到”的程度,她并不太关心。她现在比较烦恼的是,即便金叹已经走上了乖宝宝不再搭理她的道路,崔英道居然还纠缠着她,比如说吃饭的时候他自动就坐过来了。   面对着对面一脸坦然吃面的崔英道,于凛凛扯了扯嘴唇,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我相信你已经发现了吧,金叹对我没有任何兴趣了。”   “唔……?”崔英道咬着炸酱面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脸上沾着一点酱汁,还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无害极了。于凛凛心中吐槽你特么到底是有多喜欢炸酱面啊脸上都有酱了好吗,面上扯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说,你好基友已经迷途知返了,你也是时候停止纠缠我的举动了吧。”   “不要。”崔英道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伸出舌尖舔了舔酱汁之后,继续埋头吸面条作业。   于凛凛正无语着,崔英道却是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其实吧,你上次和我说的舌尖上的中国,我回去看了。”他一脸认真地双手交叉撑在桌上:“我可真没想到中国的面条竟然有这么多种类,不过我家是开酒店的,中国的面条有几位中国厨师会做,下次你也过来陪我吃吧。”   于凛凛:“……”你脑电波和我绝对不是一个频道的。   “说起来,中国那个担担面看上去很不错啊,不过加了芥末味道有点奇怪,果然还是要买……咦你去哪里?”   于凛凛没理他端着餐盘径直走了。   不一会儿。   “果然又在图书馆啊。我说啊,你除了图书馆就不去点别的地方?我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以参考哦,比如说……”   “崔英道,你不知道吗,这里需要安静。”于凛凛压低声音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语,对方却粲然一笑,居然将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脸像朵花似的,一副纯洁小学生的模样盯着她瞧:“那你理我下咯。”   “……”就知道和这家伙完全无法交流!于凛凛正无语着,忽然想起了金叹的变化,为了自己的平静,她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好理由:“崔英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哈?”一看他这表情就是忘记了吧。于凛凛囧了半晌。   “我只喜欢成绩好的男生。”说着,于凛凛露出甜蜜的微笑:“期中考试将近了,你知道金叹为什么开始认真学习了吗?因为……和你的约定,我也和他约定了呢。期中考超过我的名次,就和他交往。”   闻言,崔英道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   “我说过的吧,我更喜欢用自己的本事征服别人的男人,连成绩你要都考不过我,又凭什么征服我。”于凛凛丢下最后一句,麻利地收起手头的书本,起身离开。   “你之前明明说金叹对你没兴趣了的。”身后传来崔英道低沉的嗓音:“……你就等着瞧吧。”   ……艾玛,这是上钩了呢。背对着他的于凛凛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就知道用金叹做饵,一丢一个中!果不其然,崔英道你其实深爱金叹你自己不造吧,边想着于凛凛边片叶不沾身地干脆离开。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虽然课上有偷偷翻译资料,不过这种程度的试卷对于凛凛来说早已经熟能生巧了,她本又是性子细致态度严谨的类型,做完考试卷之后又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了没有任何错误之后就交卷离开了。   饶是如此,她也是第一个交卷的,答题的速度简直快得不可思议,仿佛都不用思考一般,比李孝信还要快上一步,这让李孝信惊讶不已。   崔英道基本上都是半猜带蒙地做题,随意地写着画着,一扭头忽然就看见了窗外翩然而过的熟悉身影,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那是于凛凛不错。果然,这女人对自己成绩还真是有信心,不然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了。不过无所谓了,她不接受交往而已,又不意味着他不能缠着她。难不成还真天真地以为他要为了她真乖乖学习考试不成。   崔英道心情愉快地吹了个口哨,连带着看试卷上的题目也不那么厌烦了,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金叹,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一本正经地埋头在做题,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形。   一时间,崔英道心里竟然产生了一股不是滋味的感觉……虽然期中考试赢不赢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并非由多么重要,但是如果被金叹超越……果然很不爽!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凛凛和金叹在一起就是不爽,每次看到于凛凛因为自己而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又很开心,恨不能再多欺负她一点,甚至因为她的原因有点后悔对俊永下了这么重的手。这种感觉特别奇妙,以至于他一点都不想输给金叹,不管如何,只有金叹他一定要赢!   崔·小学生·幼稚·英道的想法大半部分都被于凛凛所得知,她早就知道只要有金叹做胡萝卜,英道驴就一定会乖乖追在后面——虽然这比喻有点那啥,不过真的意外地合适这两人啊。崔英道你真的不是喜欢谁就要欺负谁的性格吗?否则你怎么老盯着金叹不放。   全科考完之后,于凛凛尚觉轻松,倒是没想到刘Rachel先一步找上了她。   “听说你每次考试都最早交卷,你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能拿满分了吧?”本来是在校园长椅上坐着休息休息眼睛的,忽然身边就传来了个讽刺的声音。于凛凛抬头一看,顿时乐了。唷,自从上次被调戏过后,刘Rachel都自觉离她远远的,更何况两人不在一个年级,现在金叹又远离了她,她应该是满意得不得了,没想到居然还会主动找她说话呢。   “嗯……”于凛凛沉吟:“如果我拿了满分的话呢?”   “呵,不可能。”刘Rachel傲然挺胸,斩钉截铁。怎么说高三的考试就不可能让人拿满分,高考在即,学校不可能养成学生过于骄傲的性子,肯定会找出些地方扣扣分的,就连李孝信前辈都没拿过满分,况且她也有听说这次考试的难度实在不简单。   “那么打个赌吧~如果我满分了,和我交往如何?”于凛凛单手撑在膝盖上,歪头撇她一眼,唇角勾起暧昧的笑意。   “……你这变态!” 刘Rachel被她噎了半晌才终于吐出个词来,当即怒不可遏道:“车恩尚!你耍人也有个限度!提出这种要求你是在小看我?!”   “没有啊。为什么总说我小看你?我是认真的,我觉得你挺可爱的。怎么,你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没信心?”   “……”刘Rachel这个时候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当即冷哼一声,僵硬地抬手环胸,戒备地小退一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我对你没兴趣。呵,你该不是看金叹对你没兴趣了,所以才在这里迷惑我吧?”一说到金叹对她没兴趣,刘Rachel就像找到了理由似的骄傲起来,目光居高临下:“我的意料之中。我早说金叹一定会回来,也提醒过你金叹和我是有婚约的,像你这种女人,结果只会被甩。”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啊……”于凛凛拖长了声音,托腮盈盈一笑,双眸弯弯:“好感动呢。”   “……”刘Rachel别扭地移开了目光,用鼻子哼了声气,黑发下掩着的耳朵有点发红:“哼,你以为你用这种手段就能迷惑住我了?我只是来警告你的,别再骚扰金叹!”丢下这句压根不狠的“狠话”过后,刘Rachel踩着高跟鞋走了。   于凛凛靠在椅背上徐徐闭上了眼睛,阳光晒在脸上的感觉很好,她都有点想午睡了,最近资料繁多得令人疲惫……   她闭眸5分钟过后,从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身影——竟是久未出现的金叹,他站在于凛凛面前好一会儿,才轻声叹了口气。少刻,他解下了自己的大衣外套,轻轻搭在了她身上。   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也不知道最近有多累。金叹隐隐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对她说出让她搬走那种话的,不然她也不会为了筹钱这么辛苦。不过,做过的事情反悔也来不及了,既然……她有说过喜欢成绩好的男生,那么,他就试试振作起来,成为她喜欢的那类人吧。   总有一天……她不会再对他露出厌恶了吧。   于凛凛醒来时,莫名看了眼身上无主的外套,最后也没找到任何身份的证明,也不知道是谁的。无奈之下,她只得将外套放在了长凳上。   不过,放在这里也不会被人拿,毕竟这学校可没有缺件别人穿过的外套的人,安全性很高。对方看见的话,应该会来拿走的吧。想了想,于凛凛将外套搁在一旁就走了,之后她还刻意看了看,果然长椅上没了衣服。   应该是被对方给拿走了吧。于凛凛想。   ☆、第32章 〇叁〇纯情英道      期中考试公布时,众人几乎跌破眼镜。   于凛凛这次可丝毫没有低调——事实上,现在的她也没有了低调的余地,她的名气早已响彻整个帝国高了。而这次,是全校为之震惊哗然。帝国高十年未见的满分,以及,众人可是第一次看见孝信前辈居然被人压在了前面。   自考试名次公布之后,众人看向于凛凛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敬佩与尊重,不过就于凛凛自己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于凛凛本来就擅长德语,德文课课代表的身份,德语上的造诣深厚以及与德文老师的关系良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就连成绩也好到这么恐怖,打破了帝国高从未满分的记录不说,居然还赢过了孝信前辈——那可是从来没有当过第二名,目标是当全韩国第一的学霸孝信前辈啊!   就连李孝信自己也惊讶不已,这次考试难度增加,在很刁钻的地方设置了扣分陷阱,饶是他,总分也被扣掉了五分,没想到,一分未扣的天才就在自己眼前。   一直是学霸的他很明白,被扣一分和满分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虽然只是一分,但这代表的却是两个档次。所以即便已经做了第一的他,也从没放弃过让自己攀登更高的山峰,没想到,这样的人第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李孝信不由调侃:“这下可好了,现在我前面有了要超越的目标呢。”在惊讶过后,李孝信却是真的觉得挺开心的,笑容也很真心。可能家里人会觉得十分惊讶吧,他居然也会被别人超越。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开心得笑出来了。   “我觉得还是紧紧跟在后面的你比较恐怖,像是随时要把我挤下来不可似的,可怕可怕~”于凛凛笑着回复。成绩榜上两人的名字紧挨着,甩下了位列第三及其后的人一大截。   自从期中考试名次出来后,刘Rachel基本都是远远看见于凛凛就绕道走了——看来她还记得之前于凛凛那个所谓的“赌约”,唯恐引火上身,于凛凛看她这样还真有点想笑,其实她真只是逗逗她开个玩笑罢了。而崔英道则被于凛凛这闪耀的满门满分成绩给吓傻了,他忍不住嘀咕,这家伙是人类吗?真有人能够一分也不扣?!……这还能是人?!   考试前他倒是有猜到于凛凛肯定是成绩好才能这么有底气,但他可没想到她成绩能这么好啊!再看看自己倒数第二的名次,崔英道默默地别过了脸,只有一个赵明秀在他下面垫底……他扶着额头不堪回首地叹了口气。 本来想着无论成绩怎么样,反正他要纠缠就一定纠缠到底才不管这些的……但,这……也太丢脸了吧!   这么想着,崔英道又偷偷看了下金叹的成绩……次奥这家伙居然能比他前面十多名?!这货开始学习也没多久吧!啊啊!这学校还能待吗!……等等,他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成绩了?   明明之前排名什么的怎么都无所谓的吧,难不成……车恩尚那个玩笑似的“约定”,还真的对他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崔·小学生·幼稚·纯情·处。男·英道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与纠结的情绪,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走到前面来看了成绩的金叹冲着崔英道发出了一声嘲笑,不过少见地没有挑衅,他默默地看了好几遍自己的名次,又专程去看了高三年级的排名单,不忿地捶了捶墙壁后,转身离开了。   崔英道全程看了他的反应,心里不由了然,看来那女人居然还真对金叹也提出了这种约定!哼!难道这不该是只和他约定的吗!……虽然怎么想他也没法做到满分来着。想着想着,崔英道不由撇了撇嘴,心中很是不悦又有些焦躁,金叹居然超过了他的名次,啧!就算赢不了于凛凛的满分,再怎么他也决不能再输给金叹!不然,他这脸简直没法搁了!怎么的也要让车恩尚对他刮目相看不可!不就是区区考试吗,下次他也考个满分就是!   “不愧是我们灿荣!~这次又是第一名呢~”李宝娜得意洋洋地从广播室回了赵明秀的房子,刚准备和小伙伴们炫耀一下自家学霸男友,不想甫一开门,看见眼前的景象她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呆呆道:“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接着她自觉地转身,合上了门。   等站在了门外,李宝娜才反应过来——   咦咦咦咦咦!刚刚她看见了什么?!那个崔英道居然坐在书桌前看书啊啊啊啊!桌上还摆着他们之前的期中考试卷子啊!!!……救命,这一定是她的幻觉!   第一个是金叹,然后是崔英道,他们这难道是同时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病吗吗吗吗!!什么学习强迫症之类的!啊!果然越想越有可能啊!   李宝娜觉得不能她一个人崩溃,她决定告诉以赵明秀为首的小圈子友人们。——天辣噜,大家快来看啊!天上要有两个太阳了!世界要毁灭了!崔英道居然在学习啊!!   接到了李宝娜贺电的小伙伴们急忙地赶往了赵明秀家进行围观,众人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偷偷摸摸地往里面看,首先是位置处于最下面的赵明秀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吼了出来:“卧槽崔英道你怎么了你居然真的在学习啊!”   “我就说是真的了吧!你们还不信,崔英道中邪了啊!”李宝娜跟着吵嚷道。   “英道欧巴……”姜艺率双眼冒桃心,双手合十地盯着那个“认真学习”的身影。   “……吵死了你们,影响到我学习了!”崔英道回头不忿地瞪了门口那叠罗汉的一群人一眼,满脸不悦。对于自己做不出题的恼怒一股脑倒在那几个吵死了的人身上。   赵明秀一脸呆滞:“他居然说影响他学习……”   李宝娜抽了抽嘴角:“崔英道居然说影响他学习……”   “英道欧巴……”继续发花痴的姜艺率。   “都说了你们吵死了!都给我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令三人吓了一跳,直接以叠罗汉的形式摔进了门,这下崔英道彻底做不进去题了,他满脸阴沉地把题目一推,站了起来,三人立刻如鸟兽散,飞快地逃离了现场,只留下了满头雾水的始作俑者——尹灿荣。   “哦,崔英道。”尹灿荣回头看了飞快逃离的三人,转过头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下了楼梯看见对方桌上摆着的卷子和一团乱的草稿时,淡淡道:“那道题的话,应该先用代入法求解。”   “……”崔英道的怒火一顿,他忽然用第一次认识似的眼神打量了半晌尹灿荣,忽然他猛地拉住了对方的胳膊,僵硬道:“给我从头讲一遍。”   尹灿荣:“……崔英道你确定你没发烧?”   崔英道盯着他:“再多说就揍你。”   “崔英道我跟你说你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你要是动灿荣一根毫毛我跟你……”正在两人对视时,李宝娜想起了自己落下的男友,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门,结果就撞见了崔英道拉着尹灿荣还笑得格外恶心(X)的样子。   李宝娜莫名升起了一股危机感,也顾不得崔英道大魔王的怨气,直接冲下楼梯就拍掉崔英道的手隔在尹灿荣和崔英道中间:“你该不会是对我家灿荣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我跟你说我绝对不允许!”   崔英道:“……”   尹灿荣:“……”   “灿荣我们走!”李宝娜拉着尹灿荣的手转身就走,火速撤离了现场,有如火烧屁股。看着小两口迅速撤离的背影,崔英道胡乱抓了一把头,恼火地“啧”了一声,又投入了试卷中。   图书馆。   于凛凛正聚精会神地做着题呢,忽然就看见眼前书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一抬头就看见了满脸憔悴的崔英道(大雾),眼睛下还挂着黑眼圈,一副纵欲过度(删除)的短命表情。   “……”于凛凛停下了手里的笔:“有事?”   “期中考试……你满分对吧。”崔英道站了半晌,视线瞟来瞟去,好半天才忽然吐出这么句话来。   于凛凛不明所以:“啊。”   “那高二的题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吧。”   于凛凛挑眉:“你觉得呢。”   忽然崔英道露出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在于凛凛对面坐下,将手里的期中考试卷子往桌上一放,十分邪魅酷霸拽地指了指其中一道打了大红叉的题:“……教我这个。”   于凛凛默默地看了眼卷子上刺眼的红叉,又看了下崔英道惨不忍睹的小学生字体,终于没忍住:“崔英道你画风哪里不对吧,脑袋烧坏了?”   “你觉得这像话吗。”崔英道横她一眼,他撇了撇嘴:“好了别废话了,让你教,你就教呗。”   “这里可是图书室。”于凛凛一脸正色地将试卷推回给他,竖起食指贴唇:“要保持安静,嘘,小声点,你还是自力更生自己想吧,有时候自己想出来的答案更加深刻。”   崔英道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他居然罕见地没有发火,真的乖乖地坐在于凛凛对面做起题来。于凛凛有些惊讶地瞟了他一眼,不过她本来就是懒得关注多余的人和事的类型,当即就无视了崔英道,重新投入了自己的翻译资料当中。   真不可思议,明明一个人在赵明秀的房子里做不出的题,在坐在于凛凛对面时,竟然奇迹般地静下心来,迎刃而解,而他的心里……居然罕见地升腾起了一股成就感?   崔英道也无法理解自己这莫名的情绪,但是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对方专心认真的白皙侧脸。他以前就好奇了,她到底在图书馆做什么做这么专心?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知道……   想着,崔英道垂下视线看向她那边的桌子。   ……这都什么鬼画符。看了半晌,也没分辨出来这是个什么字的崔英道抽了抽脸颊,他好歹也是接受过精英教育的,语言是有点差,不过也不至于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吧?!……太丢脸了,绝对不想问!   在面对于凛凛的此时,崔英道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无知——以及,他绝对不想承认这件事。   ☆、第33章 〇叁壹冬训练营      期中考试之后就进入了冬季训练营的时节,虽然于凛凛自己并不是特别想报名,不过李英哲倒是很鼓励她去。   “你再在学校里坐下去,我估计你快成书呆子了。”对方这么调笑着,像个长辈关怀小辈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还是多和同龄人一起玩玩吧。就算你不去,这个时间段我也不会交给你任何工作的哟。”对方眉目微弯,棕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柔和关怀的光芒。   “这种时候倒是拿捏起了上司的做派了。”于凛凛哭笑不得:“我本来也没打算不去。免费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有什么不好的。”   “哦多,这才对嘛,年轻女孩子怎么能没点活力。”   于凛凛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李孝信这厮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忽然就说要去了。   “好歹最后一年了,不去有点可惜呢。”李孝信笑:“更何况,这是难得地和转学生加强联系的好机会啊。”   于凛凛扯了扯嘴角,一脸无语:“……呵呵,李孝信你画风也哪里不对了吧。”   野营日如期来临。高三年级和高二年级野营的地点并不一致,大概隔了个山头,倒是休息的宾馆是一样的。因为女生数目是奇数,于凛凛被分到了李孝信和一组,作为班长的李孝信表示这样的分组是绝对科学的:“你是转学生嘛,作为班长,当然要照顾你。”说着还对她发射了十万伏特的温暖笑容,惹得班级其他女生一脸咬牙切齿地看了过来。   于凛凛无语:“你给我拉的仇恨简直妥妥儿的。”   “哪有。”对方给了她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听说这次野营崔英道本来不打算来的,不过听说你要去,就说要来了呢。”在两人合伙搭帐篷的时候,李孝信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你……这不是在撮合我和崔英道吧?”于凛凛一脸囧然地看着正在将铁杆撑进帐篷边缘的李孝信,用的是不可置信的疑惑语气。   李孝信语气顿了顿,忽然笑了:“我觉得不需要我撮合吧。”   “那你提这个干吗。崔英道也不是因为我才选择野营的,他自己心血来潮而已吧。”于凛凛很淡定地耸肩,接着递上另一根铁棍:“这个给你,塞另一边。”   为什么呢。好像和她一起时,他总会提起金叹和崔英道。现在的金叹就算了,他低调得连自己这个了解他的人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那崔英道……又是为什么呢?   好像,不提起他们两人中的一人,他就失去了和她聊天的理由一般。一开始是因为她确实很有趣,当然,两小魔王因为她而互相对立仇视的事情也很有趣,接着倒是被她本身吸引了……吸引?   在想到这个词时,李孝信不由抖了抖。他确实喜欢的是贤珠才对,那又为什么……会被另外的女生所吸引呢。   正在李孝信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边喊着边接近了他们的营地。李孝信直起身来往声源处看去,在看见崔英道那张脸时,他浑身僵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对方看向这边的时候眼睛一亮,倒是一脸欣喜地扑了过来:“呀!车恩尚!”长腿少年大叫了一声过后就加快了步伐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崔英道?”正在专心搭帐篷的于凛凛听见这声音,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说好的高二和高三之间的营地差了座山头呢?这是什么节奏?   于凛凛一脸看见外星人的表情看着他:“……你怎么来的。”   “这种时候不应该露出感动的表情吗,”似乎因为奔跑的关系,崔英道脸色有些红润,额角还挂着汗珠,笑嘻嘻地抬手拍了拍于凛凛的肩膀,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下巴:“惊喜吧!”   “……喜没有,倒全成惊了。”于凛凛瞥了眼脱了外套拿在手上的崔英道,再看了看他面色红润的样子,心下已经有些了然了:“你该不会是翻山过来的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哦,我对你的手机设置了定位。”崔英道挤开了李孝信的位置,站在于凛凛身边一脸坦然。   于凛凛:“……以前觉得你只是个逗比的我简直太天真了。”   你简直就是个傻逼。   “切,这时候只需要坦率地表现你的开心就足够了。”崔英道接过于凛凛手里的铁棍:“你怎么搭的帐篷,你这是在搭坟墓吗。”   “崔英道。”于凛凛还没反驳他这点常识还想指导别人搭帐篷,身边的李孝信就先一步开口了,李孝信脸上的表情是难能一见的严肃,甚至还有些铁青,目光严厉:“你有经过带你们队的老师同意就过来吗?你知道老师现在找不到你,有可能酿成大祸?”   “没问题的吧,我到之前已经给老师电话了,说‘我去高三那边了,不用担心’。”崔英道耸了耸肩,一脸不正经地嬉笑:“无所谓啦,反正晚上不是要住在一个酒店。”   “……你真是任性妄为!”李孝信忽然发了火:“我马上给你们导师电话,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这和前辈你没有关系吧。”崔英道也火起来了,脸上傻乎乎的笑敛下,目光锐利地盯着李孝信,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我奉劝你最好别管。”他面孔桀骜不驯,盯着李孝信的目光有如猎鹰般尖锐。   “作为前辈,要我不管可有点难。”李孝信半步不退。   “呵呵,前辈还真是个卫道士,平时可没见前辈这么多管闲事!”崔英道口吻也开始变得不悦:“我本来对前辈还是有点尊敬的,如果前辈再这么不识趣,可别怪我。”   李孝信紧紧地盯着对方:“你违反纪律,你以为我能睁只眼闭只眼?”   “好了,你们俩。”于凛凛打断两人的对峙:“崔英道,我现在会报告老师,送你回高二年级那边。”   “……我可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现在不是找到了。”于凛凛冲他悠悠一笑:“恭喜你啊,爬山辛苦了。”   崔英道一愣,面上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好的男人主动来找你,居然还往回送,你会后悔的,车恩尚。”   “你所谓的‘这么好的男人’该不会是指你自己吧?”于凛凛白他一眼:“少年,有点自知之明。”   李孝信没了声音,看着于凛凛领着崔英道去往老师那里的身影,他莫名觉得心情烦躁又不悦——有如听到俊永告诉他于凛凛受威胁去了崔英道酒店的时候。   虽然被称作“学校最公平的绅士学长”,但李孝信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多好的人,他确实喜欢看热闹,也确实无视了许多校园违纪行为。   可刚刚,他却无法做到无视,内心的愤怒伴随着血液沸腾一起在心里涌起。   “啧,老师说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行动。”报告之后,于凛凛又将崔英道领回来了。崔英道像是早知结果似的得意洋洋地扬起下颔。   “晚上我和崔英道一个帐篷,你一个人一个帐篷吧,有什么事就来隔壁找我。”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于凛凛和李孝信一个组,但本来就打算搭两个帐篷的。   不过,对于李孝信竟然愿意和崔英道一个帐篷,于凛凛还是有些惊讶地挑了眉头,她本来还以为李孝信应该非常讨厌崔英道才对。   于凛凛:“无所谓。”   崔英道嬉皮笑脸一笑:“你和我一个帐篷也行,我不介意的,还能保护你。”   “开始搭帐篷吧。”   “恩。”   李孝信和于凛凛非常默契地无视了他,继续搭帐篷作业。   崔英道恼火:“喂!”   和高二年级安排差不多,下午也是一如既往的野战。再次穿上迷彩服和防弹衣,于凛凛拎了拎手里的枪,触感挺轻的,看来不是真家伙嘛。   虽然众人对于崔英道莫名出现在这里而有些惊讶(女生大多是兴奋),但是崔英道一脸坦然,竟然也没人问他到底为啥会来高三组,大概是他小霸王的名声太响了吧。老师将编外人员崔英道也一起分了组,她和李孝信一组,崔英道在另一组。   崔英道露出个有些狰狞的笑容,他本来就对李孝信之前莫名其妙的反应而感到不爽,现在更有了理由要和他一较高下。   男人的直觉让他有了点感应,如果不是李孝信对于凛凛有了想法,又怎么会突然出现来搅局。他眯起眼睛看着李孝信,目光里满是挑衅,李孝信倒是相当平和地回视了他一眼,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   切,装模作样。崔英道在内心里咒骂。   比起主动出击寻找目标,于凛凛更喜欢挑好位置搜寻猎物。她挑了个较好的高据点,隐藏在葱郁浓密的树木之后,小心地将枪口探在外面一小截,透过准星来搜寻猎物们可能出现的位置。   当李孝信找过来时,她刚解决掉第四个对手。在她准星领域里,几乎无一生还,不少学生都有些疑神疑鬼起来,怀疑这该不会是有个幽灵猎手吧。   “嗨,幽灵猎手。”李孝信突然打招呼的时候,于凛凛下意识地对准他开了一枪,好在李孝信反射神经也不错,堪堪躲过了忽如其来这一枪。   “呼!好险好险~”李孝信拍了拍胸口,“我们可是一队的,还下这种狠手。”   “谁让你突然出现。”于凛凛毫无愧疚之意:“不过你怎么来这了。”   “附近的好据点……除了这里就没有了吧?”李孝信狡黠一笑,充满了学霸的快感。他打赌,崔英道就绝对追不到这里,以他的智商,要推断出于凛凛隐藏在这里还真有点不容易。   “我还以为你和崔英道对上了。”于凛凛收起枪口,两人躲在草丛:“我说,温和的李孝信‘前辈’,今天对待后辈的态度真让我吃了一惊啊。”   “大概是因为……嫉妒吧。”李孝信不由道。   “恩?”   发现自己竟然说出了预想外的话,李孝信忙不迭补充道:“呵呵,嫉妒他还有可以追逐纠缠的人,我可连死缠烂打都没办法做到。”   对,他不过是因为羡慕崔英道还有可以追逐纠缠的人,而他却无法像崔英道这样追逐纠缠贤珠而已,她是他的家庭教师,只这个身份,就将他们隔得好远。   ☆、第34章 〇叁贰情敌之间      “嘘。”于凛凛皱了眉头,竖起食指。李孝信默契地停下了说话,两人视线往周围逡巡之时,忽然听到了“噗”的一声。   李孝信身体忽然前倾,忍不住皱起了眉,出现在他身后的是眉目精致却冷淡的崔英道,他举着枪,无疑是刚刚给了李孝信一枪,如今在目睹于凛凛也和李孝信在一起时,他目光骤然转冷视线逡巡过两人,语气不悦,声音也沉了下去,让他整个人显得有如雄狮般充满了攻击力:“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   于凛凛条件反射大过意识,在看见崔英道身上的蓝背心时,率先抬起了枪给了他一枪。黄色的彩弹击中了崔英道,因为这力道而不由小退了一步。崔英道呆呆地看了一眼身上彩弹的痕迹,动作缓慢有些僵硬,接着他再度抬眼望向于凛凛。他这一眼让于凛凛不由有些恍惚,这手长脚长的高大男人眸中仿佛有些湿润,眼眶有点红,这样看上去,就像某大型犬类似的,怪可怜的。   于凛凛莫名地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状况,手里的枪却不由垂了下去。   崔英道如愿击中了李孝信,报了一箭之仇,他却一点都不开心,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堆火似的发不出来。他直觉,李孝信和于凛凛之间一定有点什么。而对这“有点什么”的猜想,让他浑身不舒服。   用过晚饭后,崔英道就和李孝信睡在了一个帐篷(X)。   躺在帐篷里,崔英道先一步打破这沉滞的安静:“前辈……不,李孝信。”他喊了李孝信的全名,黑暗里,他眼神发亮,灼灼地盯着李孝信不放,就像想看穿他隐藏极深的心思似的,一点也不迂回地直入正题:“车恩尚,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李孝信不由陷入了沉默。最近,他也不知道对车恩尚是怎样的感觉了。想了好久也不得其解,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反问道:“你呢,你又是什么感觉。……我听说金叹已经不再关注车恩尚了,那你也没有理由追着她不放了吧。”   “我喜欢她。”本来想不通的,对着谁也说不出来的话,在面对李孝信的时候,崔英道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当然,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崔英道自己都不由愣了半晌。   ……原来是这样吗?崔英道后知后觉地想,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参加野营,为了给她“惊喜”,迫不及待地跑来她这边,只为了看她惊讶的表情就觉得值回票价。因为这样,才会嫉妒李孝信,嫉妒他们两人那自然聊天的气氛,所以用了他最不喜欢的偷袭,站在李孝信的背后开了枪。   莫名的,李孝信捏紧了拳头。和他想的一样,这帝国高的小魔王已经开始觉醒了,他不再是因为金叹,而是因为自己的意愿而追逐着于凛凛,他……喜欢上了对方。   这样的认知让李孝信有些心塞,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听见怎样的答案,但无疑……他不想让崔英道也发现对方的好。   “前辈应该不是这样的吧,”崔英道从睡袋里坐起身来,看向旁边的李孝信,黑暗里他眸子仿佛都发出了狼狗般锐利的光芒,他盯着李孝信有些模糊的脸一字一句道:“前辈应该不是喜欢车恩尚吧。”   一阵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李孝信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是。”他这么说。   是的,他喜欢的应该是贤珠才对。一直以来,暗恋着的,憧憬着的,都应该是贤珠才对。   “那就好。既然老师都允许我一起行动了,前辈就没任何理由阻止我了吧。”崔英道咄咄逼人:“她一定会成为我的女人。”最后他狂妄地下了这样的结论,接着睡到在地,背向了李孝信。   李孝信没说话,只是也翻了个身背对了崔英道。这时候,他忽然一句话也不想说。只觉得心中疲惫,他背对着崔英道,心事重重眼睛也没能闭上。   李孝信正纠结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上面闪烁的是“金叹”的名字,虽然有些惊奇对方怎么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李孝信还是接起了手机。手机那头传来低沉的嗓音:“前辈,这么晚打扰真是对不起——不过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什么……?”李孝信顾忌着身后的崔英道,没来得及多问就握着手机起身出了帐篷,结果刚一撩开帐篷,李孝信一抬头就看见了金叹正单手插袋站在黑暗里,默默地看向这边。李孝信不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你疯了吗?!”李孝信走到金叹身边,皱紧眉头,不赞同地看向他:“你要来的话,干吗又要拒绝野营?”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理解金叹的想法了。   金叹看向他出来的帐篷,轻轻叹了口气:“前辈,我只是来看一眼,今晚就回去。”   “四个小时车程,就是为了来看一眼?”看一眼什么呢?李孝信嘴上没说,但心中却又通透似的了然。   “……恩,”金叹低低地应了一声:“我只想看她一眼。稍微,有点不放心。”听说崔英道也跟着过来了,所以……他不放心她被崔英道缠上。   李孝信盯着金叹看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我说叹,你压根就没有放弃吧……对车恩尚。”   “我在想。”金叹认真回视了李孝信的目光,一向吊儿郎当的少年眼眸中竟然射出了坚定的光芒:“我现在处境也不算很好。所以,我在想要怎样更好的保护她。我之所以远离,不过是为了让崔英道对她失去兴趣。不过……”   “不过崔英道对她的兴趣,早就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了。”李孝信难能一见得抢过了金叹的话头,这让金叹不由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他。   面对金叹惊讶的目光,李孝信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当即道:“之前崔英道自己和我坦诚的。”   “那看来他是真格的了。”金叹沉下脸,眸色变得愈发深邃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李孝信不由问道。   金叹闭了闭眼:“在没有得到保护她的力量之前,我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李孝信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现在已经在贸然行动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没法控制!我没法控制想见她的心情,只是看一眼……也已经足够了。”金叹低下声音,拳头已经紧握在了裤兜里。   “……我知道了。”李孝信叹了口气,“她睡在我隔壁的帐篷,不过这个时间,她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吧,你难道要贸然闯进去……?”   “……前辈,不能帮帮我吗QAQ”金叹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眼神。   “好吧好吧。”李孝信叹了口气,浑身无力,明明连自己的心情都没搞清楚,为什么忽然就变成要帮着金叹……来做这种事了?不过对方是曾有过救命之恩的学弟,怎么想,这点忙他也……   义不容辞是吗?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心情为什么这么沉重呢。   再度叹了口气,发现自己这一夜之间都要老了好几岁的李孝信拨通了于凛凛的电话:“喂,恩尚吗?”听到李孝信这熟稔的称呼,金叹忍不住皱了眉头,但又忍不住期待地看向他的手机。   “咦?孝信xi?”于凛凛停下正在整理睡袋的手,有些吃惊对方这个时间还给她打电话,实际上她打算睡了,明天还要早起来晨跑——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不过既然是李孝信,她还是礼貌询问道:“有什么要事吗?”   李孝信用眼神示意金叹藏起来,金叹点了点头,藏身在一旁的树后。李孝信边看着他躲好,边温和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想请你来讨论一下明天比赛的事情。”   “哦这样啊,好像明天是有同组对其他组的对抗赛来着。”于凛凛想了想,掀开帐篷门出去,却发现对方已经站在外面了。她挂了手机,走近李孝信,思忖道:“明天比赛的项目有哪些?一公里负重越野赛,二人三足,还有什么来着?”   “……嗯?”李孝信似乎有些失神,听见于凛凛的询问才堪堪回神,这让于凛凛不由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哦……没什么,你继续说。”   于凛凛哭笑不得:“是我在问你了好吗?除了一公里负重越野赛,二人三足,还有什么项目?”对方这么失神的样子还真是难能一见,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一向精明的李孝信了。   “还有打靶。”   “了解。那么,你这是找我出来训练二人三足的?”于凛凛笑吟吟地看向他,眸光戏谑。不知怎么的,李孝信盯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月色下她眼睛当真好看,黑白分明亮晶晶水盈盈,仿佛藏了一泓水似的,灵动清澈,令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你今天怎么回事,感觉一直在发呆,还有没有点学霸气质了。”见李孝信实在有些不寻常,于凛凛不由打趣他。   “那……现在要试试两人三足吗?”李孝信心下一动,忽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我无所谓。那就来吧,不过用什么来绑呢……”她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目光移到了李孝信的领带上,诡秘一笑。   李孝信迟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吧。”   于凛凛慵懒地耸肩,挑眉:“除非你有更好的选择。”   最后还是决定了用李孝信的领带。   两人进行完两人三足的训练过后,还好和李孝信的默契不错,试了几次就基本能够适应了。要是和崔英道,估计……于凛凛打了个寒颤,和李孝信道别后,挥了挥手就回了帐篷。   李孝信仍站在原地,不一会儿,金叹就挂着树叶从暗处钻了出来。李孝信看了他一眼,将他的失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叹了口气:“现在这时间你也没法回去了吧,干脆去我们明天预定的酒店住一晚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金叹看着李孝信,犹豫了半晌,兀然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低头道谢:“没什么了。谢谢你,前辈。”   金叹垂着头,心里一时有些拧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他看着于凛凛与李孝信两人练习两人三足的时候,孝信前辈的表情虽然无奈,但却好像有股淡淡的发自内心的愉悦……好像,孝信前辈都忘了是因为他才把恩尚叫出来一样。该不会……   不不不,孝信前辈的话,绝对不可能的。金叹心中浮现了个模糊的想法,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你一个人走夜路没关系吧?”李孝信关切地看向金叹。   “没问题,我让司机开车过来的。那么,我先告辞了,前辈。”金叹转身离开,心中不知怎么的充满了力量。现在的他还不够好,所以没办法再理直气壮地出现在恩尚的面前,但……有朝一日,他一定会令恩尚刮目相看的。   现在你还在我前面,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追赶上你——不,是超越你。金叹对此很有信心。   完全对此不知的于凛凛很快陷入了熟睡。   不过虽然前一天和李孝信练习了两人三足,但第二天完全没派上用场——因为崔英道的存在。崔英道本来打算得很好,要和于凛凛两人三足的,但得知昨晚两人竟然“偷偷摸摸”地训练过后,立刻心生怒火,发挥了他熊孩子的本能从中横插一杠子,最后只能折中处理,他和李孝信两人二人三足。   在绳子绑上崔英道和李孝信的小腿时,崔英道表现出了足够的不满和恶意,他眯着眼威胁地低声道:“前辈明明记性挺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应该没有忘记昨天我们的谈话吧。”他几乎快确定李孝信带来的威胁了。   “确实没有。”李孝信慢悠悠地在小腿上绑上绳子,抬起头冲着李孝信咧嘴一笑,十足地温润,却让人气得牙痒痒:“我也没有撮合你们两个人的义务吧。” 李孝信顿了顿,更恶毒的话张口就来:“更何况,我和恩尚是朋友,怎么能看她入你这火坑。”   “朋友……哼。”崔英道对此不屑一顾,露出完全不相信的表情,男女之间哪有什么友谊。他对李孝信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转眼却露出了懒洋洋的满不在乎的表情:“没想到前辈对我的误解这么大,真是伤心。不过就算前辈有什么不满,也没法阻止的。车恩尚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像个小孩子闹着要糖吃。完全不把这当一回事的李孝信想着。   ☆、第35章 〇叁叁高考将近      “我说,难不成我身上是挂着生人勿近的招牌吗?”即便这么缠着她,她也依旧离他这么远,崔英道万分不解地凑到于凛凛面前:“你就真这么讨厌我,我也没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吧?”   “哦我倒是不知道你身上有狗牌。”于凛凛横他一眼,将手里的水抛给他:“恭喜啊,倒数第一。”倒数第一自然指的是他和李孝信的二人三足,简直默契度为零,不能更差了。   “哦没想到还有我的水”崔英道喜滋滋地接过水,转头就向着离开的于凛凛喊:“……喂你又去哪里?狗牌是什么?”   “狗牌上才写生人勿近。”李孝信面无表情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法律大学……不去了吗?”在对抗赛结束后就是入住酒店了,于凛凛走在安排完一切的李孝信身边,也不看他,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李孝信停下倒水的手,视线惊讶地朝她看了过来。   “在教师室无意中看见的,别介意。”于凛凛倒是毫不在意:“今天应该是面试吧。”   “……恩。”李孝信沉下了眸子,他本来是不能去野营的,因为面试,但他……是用了车恩尚当借口,所以过来了吗?其实……内心是拒绝这一切的,他不想去法律大学,他不想再照着父母对他的要求做了,他想做他真正梦想的事情。   还是……第一次看见李孝信这种表情呢。于凛凛想着,伸出手想拍他肩膀,却忽然一张脸从两人中间凑了过来,恰好从中阻隔开了两人。这张脸左右逡巡来去打量两人半晌,露出笑嘻嘻的表情:“我说,好歹也是一个小队的,为什么你们俩总有这么多秘密瞒着,不能拿出来三人一起说啊。”   “……崔英道你真的有十八岁?真的不是八岁?”于凛凛完全无语了。这家伙不去读小学也太可惜了,完全适合从头开始教育啊。   那张脸还毫不害臊地冲她灿烂一笑:“哦~你们在说的秘密就是我多少岁吗,想知道就直接问吗,我又不会不告诉你们。”   于凛凛:“……”   李孝信:“……”   崔英道:“喂喂,干吗不理我就走啊。”   于凛凛&李孝信:“真不想和他说话,会被拉低智商的。”   再度回到校园后,李孝信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但于凛凛还是看出他沉默了许多,可能是家里已经骂过他了吧。当初李孝信阻止崔英道和金叹打架的时候有说过一句“就因为投胎投的好,有了个好父母,生活在富裕的家里,这世界上就没什么能放在眼里了?”那时候的李孝信身上裹着怒气,于凛凛却莫名觉得那时的他有点悲哀。   有钱人家的孩子固然比穷人家的生活得更加富裕,但却是也背负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必须承担的,旁人没法帮忙。   在训练营过后很快就爆出了刘Rachel母亲要和崔英道父亲公布婚期的消息,两人在学校地位立刻十分尴尬,一次赤裸裸的联姻,再加上刘Rachel在学校的不对付,她和崔英道表面被大家恭喜,但那话语里却全是奚落,都在议论纷纷这样的家庭只怕是各过各的吧。   ……说得好像自己家就没有过联姻似的。   倒是因为流言的影响,刘Rachel情绪挺低落,虽然崔英道竭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眸子里流露出的黯然却不似作伪。   不过,这学校也是这个世界的小小缩影吧。亏得如此,落在于凛凛身上的注意力登时少了很多,于凛凛轻松了许多,而要从金叹家搬出来的事情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将存折和这消息一起告诉哑巴妈妈时,对方吓了一跳,不过也并没有拒绝——看来她自己也认为搬出去比较合适吧。再者,这期间于凛凛一段时间,就会上交一些钱来还家里的债,已经在日复一日中建立了威信。   没有太大的挫折,两人成功地从金叹家搬了出去,金叹也并未阻止,只不过……他站在楼上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抓住了栏杆。   他知道的,他守护不住的她,早就知道这一点,远离了他,并走得越来越快了。起初的他,并不明白,执着地追在后面,却只能无力地看着距离越来越远。现在……还不迟,学校还能再看见,他还有机会。   虽然这么想着,也是这么自我安慰的,但他们两人之间本就遥远的距离,随着她搬出了他们家,只怕会愈发遥远吧?他一直想着的就是追上她的脚步,但她永远都比他快,他一直都只能望着她的背影。   金叹张开双手颓然躺回床上,窗上挂着的捕梦网被风悄悄吹动,他抬头呆呆地望着那个捕梦网,心头沉甸甸的。什么时候,那个送我捕梦网的你,已悄然变成了另外的人,那个有如小松鼠般可爱惊慌的她已经消失不见,一开始可能只是有兴趣而已,但日复一日的他却愈发被她所吸引,无论何时都认真、全力以赴的姿态,令他心之所向,趋之若鹜。若是问金叹是为什么会喜欢上车恩尚,可能是因为那一眼吧,他站在楼上望着看着游泳池的少女,紧接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过来,带着冷意,却悄悄地打开了他的心扉——   在搬出金叹家后于凛凛终于松了口气,那位哑巴妈妈犹豫地忘了她半晌,突然给她打了手势,她这“话”却让于凛凛惊讶不已。   哑巴妈妈洞若观火,用手势“说”道:“是因为那家二儿子缠着你,你才急着搬出来的吧。”   于凛凛没想到这位妈妈竟如此眼神锐利,居然将她和金叹之间看的这么明白。不过……现在的金叹已经放弃了,不再是她搬家的原因。于凛凛坚定地抬手按上她的手:“妈妈,我们会越来越好的,你要相信我。”她避过了这个问题没谈,这并不是需要诉苦的事情,金叹年纪还小,喜欢的又突然,况且他已经说了放弃,两人再无交集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哑巴妈妈望着她,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抱进了怀里。于凛凛怔愣半晌,终于犹豫地回抱了她。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女儿真的对不起。她缓缓闭上眼睛,将酸涩的泪意逼回眼眶。   野营之后于凛凛就进入了紧张的高三复习中,李英哲说是为了她的高考着想,不再给她翻译的工作,于凛凛也不纠结,倒是李英哲很好奇她想考什么样的学校。   “恩,我想考韩国外国语大学,那里可以输送外交部对吧。”   “……你要进外交部?!”   于凛凛点了点头:“嗯,是。”以一己之力要改变整个国家的情况太困难,韩国与中国的关系有目共睹,韩国羡慕嫉妒恨中国的文化,所以将其盗用为自己的,起码……她要从自身开始,一步步的,能够做到多少就做多少。为了祖国,她想要在外交部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将中国的古典文化宣传给韩国的同时,告诉韩国,也告诉全世界,那些韩国人自认为是自己的,其实都是中国的东西。即便只是微薄的力量,也一定要为之抗争。   李英哲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你可要知道那有多难进……”   “我会的语言种类很多,我知道这世上比我天才的人太多……不过,我坚信勤能补拙。”既然拥有了出类拔萃的能力,那怎么能不物尽其用。   “你真是……”李英哲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赞叹,即便是这帝国高,能进韩国外国语的又能有几个,不只是成绩,还需要面试外语能力……起码要精通五门语言,但是看着于凛凛淡然的表情,李英哲有些震撼。虽然知道她精通西班牙语和德语,但没想到,她居然还有更精通的语言……吗……?   “你到底有多少是我不曾知道的。”李英哲望着她,轻声感慨,目光有些闪烁。   这日晨跑难得地遇见了金叹和李孝信。于凛凛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了长椅上并排坐着的两人一眼,这一眼饱含的含义太多,大约是“没想到深藏不露的是你们这一对”、“可怜的崔英道和刘Rachel”、“这样看来正好两对了呢”之类的意义,金叹没能读出她这眼神的意思,只觉得她的目光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倒是同处一个班里的李孝信很快理解了她的含义,表情顿时纠结起来。   就看了两人无比复杂的一眼之后,于凛凛就继续了自己的长跑,而李孝信和金叹则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   “她怎么那样看着我们?”金叹搓了搓手臂之后看向旁边的李孝信,却见李孝信站了起来:“阿叹,我先走了,你保重。”丢下这句话,他很快跟上了于凛凛的长跑路线。   两人并排跑了一会儿,李孝信终于忍不住先一步开口:“……总之,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于凛凛始终目不斜视,间或拿起毛巾擦了擦脖颈上的汗:“哪样?”   “无论你想了什么,都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孝信坚定地丢出这句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已经决定志愿了?”   “嗯。”   “韩国外国语?”   “嗯。”   李孝信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两人沉默着跑完全程,在换衣服去上课前,两人走在林荫道下,于凛凛状似无意道:“你呢?”   于凛凛抬头看向身侧的李孝信:“法律大学……要去吗?”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李孝信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透了一般,不过……去不去,这种事又怎么是他能下决定的。   “撒……会怎样呢。”李孝信露出个苦笑:“如果我的未来是由我支配就好了。”   “孝信xi,没有谁的未来不是由自己支配的,你也一样。”于凛凛收回了目光:“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心,这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丢下这句话后,于凛凛先一步从他身侧擦肩而过,留下李孝信一人,呆呆地望着她的背景,目光却渐渐暗淡下来。他忍不住抬手,五指插入发中,苦笑地弯了弯唇:“啊……居然被小我一岁的女生看透了,真是失败。”   这时候的李孝信显得格外孤单脆弱,与平日的他相去甚远。他无神地凝视着于凛凛的身影,却见对方忽然转身走了回来,将他还凝在脸上的苦笑与惊异撞了个正着。   “忘记锁柜子。”于凛凛解释似的多说了一句,将柜子上的锁推紧,侧脸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孝信xi,你其实早已经有了选择了,在你想要支配未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么,我先走一步。”   说完这句话,于凛凛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36章 〇叁肆又见面了      高考如期来临,于凛凛踏上了考场。在考场上居然还看见了举着牌子齐齐叫着“李孝信”的亲友团,这让于凛凛都不由震惊了一瞬。   等她走进考场后,李孝信也很快坐着车到了。送走了母亲的车后,他朝着考场的方向走了几步,却顿住了。周围叫着“李孝信”的声音一点也没进入他耳朵里,而他反复想着的都是于凛凛的那句话。   “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心,这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就这样高考,大学,走上父母期待的法律专业,继承父亲检察总长的位置……按着既定的人生这么走下去吗?但明明他喜欢的不是法律,他喜欢着社会人文,建立广播室也是为了这个,可为什么要背负着父亲的梦想,好像……未来只剩下了法学——他厌恶的法学。   于凛凛之所以会和李孝信说这么一句,归根结底还是想起了入江直树。他们两人可真像啊,只是……李孝信背负的压力更大,直树的父亲终究深爱着他,并未强逼他一定要学习经商,不过李孝信是正好相反吧。他受到家人的逼迫,不得不选择自己讨厌的道路,本来身体就不好,受到这么大的压力,却仍然笑得这么若无其事,为了父母,一点点的妥协屈服,磨圆了棱角。   人的一生这么短又这么长,如果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该有多么痛苦啊。还好,直树最后做了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呢。   于凛凛记得曾经和李英哲谈论过关于李孝信的事情:“李孝信他应该不想学习法律吧?”   “表叔和表婶一致希望他能继承表叔的梦想,去考LEET,成为一名光荣的检察院长。对于他们而言,孝信本身的想法并不重要,这就是官二代的悲哀,因为需要一个继承者,而孝信,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将自己的愿望强加在他人身上……吗。”于凛凛淡淡道:“这也是李孝信需要自己挣脱的枷锁吧。……现在想想,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一件事了。”   但若拿不出勇气,便只有这么活着吧。李孝信,你能有这样的勇气吗。   在高考结束之后,于凛凛才听说了李孝信并未参加高考的消息。班级因为这件事都沸腾了,一向令人尊敬的前辈,转眼就变成了令人望而生畏、议论纷纷的对象。   不够李孝信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广播室照样去,剩下的课也照样去上,好像没去高考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影响而已。   “你该不会是怕输给我才不去的吧。”于凛凛笑眯眯地反问他。   “不。”李孝信微笑:“你的话点醒了我,我要……彻底挣脱这个枷锁。”李孝信微微一笑:“我呢,想要去参军了。”   “嗯……不错嘛。”于凛凛思索着弯唇一笑:“不过,你确定你的身体状况能通过检查?”   “放心吧,总不会这么简单就死掉。”李孝信一脸轻松地打趣:“你呢,怎么样,有信心考上吗?”   “手下败将,你觉得呢?”   “哦,看来你不会闲了呢。”李孝信抬头望着楼梯的方向,打趣地说了一句起了身。于凛凛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崔英道走了过来。   李孝信起身离开,崔英道正好停在她座位面前。   两人一坐一站,谁也没开口说话,于凛凛莫名地盯着他,却忽然看他朝她伸出手来,堪堪在她眼前停下:“你高考完了呐,稍稍有点伤心啊,一想到这学校没你了,一点意思都没了。”   不习惯被人用这种姿势对着,于凛凛站起身来准备走:“你不还有金叹吗。”   “你要去哪。”崔英道跟着她一起迈了一步,正好挡在她面前:“不到一个月就见不到了,给我多看一眼也不会少块肉。”   “不,怪毛骨悚然的。你就像一个月没吃肉似的。”   “那一定不是我,我比较喜欢吃面,不用担心。”大白牙露在眼前。   看来他还是压根不明白形势。于凛凛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她大多能了解像崔英道这类人的想法,但是,她并没有想要妥协的意思,当即淡淡地问道:“崔英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喜欢你呗,还能为什么。不用太感动,我早说了你是我的。”   于凛凛停下步伐,转身看向亦步亦趋的崔英道,一字一句道:“可我不喜欢你。”   崔英道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不说话,像是被魔法定住似的,动也不会动了。于凛凛一点都没有被他动摇,比起之前的道明寺来说,她对崔英道目前还是“熊孩子欠调教”的看法。此时看崔英道与平时的嬉皮笑脸大相径庭,一脸不知所措的无助表情,她也能无比冷酷道:“首先我不喜欢笨蛋,然后我讨厌用家世来欺负别人的恶棍。”   “很不幸,你两样都占了。”   这话说得极重,之所以于凛凛开始不说,只是为了学校生活能过得平静一些不要多生事端,但如果崔英道真不是因为熊孩子的恶作剧或者好玩之类的恶趣味,而是真的“喜欢”她的话,那就没有任何缓和余地了——更何况,现在她已经毕业了,不用思考那么多有的没的。   崔英道没有再动弹的意思,于是于凛凛不再理会他干脆利落地走了。   被落在后面的崔英道忽然开了口:“……真是残忍。”   于凛凛脚步都没停,笔直向前,好像压根就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   “我会报复的。”崔英道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喊道。于凛凛……还是没理他。被落在后面的崔英道垂了眸子,掩下微红的眼眶。   李孝信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办完毕业手续之后就准备参军去了,好歹同班又受到了他的帮助,临行前,于凛凛去送他,意外地在那里看见了金叹。   李孝信见她过来,微笑着对金叹道:“叹啊,你能去帮我买瓶水吗?”   金叹虽有些狐疑,却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于凛凛看着金叹走后,缓缓走近:“其实你也没必要特意支开金叹的。”于凛凛以为李孝信是觉得她和金叹撞见会尴尬才这样的,没想到李孝信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这个,我有话想和你说。”   “?”于凛凛疑惑地看向他。   “祝贺你,真的考上了啊,韩国外国语。”李孝信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于凛凛,在感觉到女孩子身体的温度时,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多么可笑,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贤珠,即使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受伤,他也坚定地认为自己还陷在苦涩的单恋中。   可是没想到,这个女孩子打破了一切。给了他反抗的勇气,给了他挣脱枷锁的冲动,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是从俊永告诉他她去赴了崔英道约的时候呢,还是更早一点,从向她抛出橄榄枝的时候?   他一直在犹豫。人在喜欢着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喜欢上另一个人吗?多么荒谬,他李孝信怎么可能?但是,没想到,现实却真的发生了。   不知怎么的,虽然只是个祝贺的拥抱,于凛凛却敏感地嗅到了一点异常。不过很快,在她还在猜测这异常究竟是什么的时候,这个怀抱就已经松开了。于凛凛懒洋洋地冲他笑了笑:“我不认为这能有什么悬念。”   “还有,谢谢你。”李孝信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是你,可能我没法坚持走这一步吧。”他抬头露出了个略嫌惆怅的表情,知道他去参军了的话,家里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糟糕。”于凛凛打断他45度仰望天空的愁绪:“要是被孝信xi你的家里知道了,我可能会被追杀。”   “噗。”李孝信乐了。   “看,幸灾乐祸地乐呵呵的样子比较适合你,背后黑手先生。”于凛凛微笑。   李孝信缓缓敛起了笑容,深深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深邃,情绪掩藏在黑棕色的眼眸后,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于凛凛微蹙起了眉头,在她就要开口催他进站前,李孝信忽然开口了:“也谢谢你,让我从初恋里走出来了。”   “……?”于凛凛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不,什么都没有,金叹回来了。”   “恩尚?你也来送前辈吗?前辈,水。”金叹缓缓走近,将手里的水递了过去。   李孝信接过水,“谢了,叹。恩尚是来送我的,好歹也是同桌情谊。”   金叹一脸古怪:“我还以为前辈除了我谁也没说。”   “放心吧,我没兴趣插足你们两人恋情的。”于凛凛淡定地打断两人的对话:“开车时间快到了,你该上车了吧,孝信xi”   “再见了,恩尚,金叹。”李孝信背着个大包转身进了站,只留下了于凛凛和金叹两人。转身的那一瞬间,李孝信满眼苦涩。是啊,她帮他走出了初恋,只可惜……第二次的恋情也依旧还是失败。他终究还是连白都没敢表。   送完李孝信之后,于凛凛与金叹一齐出站。   “恭喜你考上了韩国外国语大学。”两人沉默了一阵之后,金叹首先打破了静寂。   “谢谢。”   “明年就该我了。我也会去的,韩国外国语。”   听到他这话,于凛凛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怕这少年钻了牛角尖,觉得没得到的才是最好把,她根本都已经不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人了。于凛凛并没有急着反问他,只轻轻吐出了一句:“不继承家里的事业可以么?”   “那都是哥的东西,不是我的。”金叹沉稳道:“我离你很远是事实,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所以你公开了自己是庶子,就为了解除婚约?”于凛凛古怪地看着他,少刻才叹息了一声。   “这是追求你的基本要求,不是吗?”金叹道:“现在我没有未婚妻了。”   “可我还是不喜欢你啊金叹。”于凛凛抬眼看了他一眼:“无论你有没有未婚妻,我都不喜欢你。我拒绝你并非是未婚妻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我对你没有任何‘喜欢’的情感罢了。所以,你不需要考韩国外国语,去实现你自己的梦想吧。”说完,于凛凛不再留恋,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车站。   一年后。   坐在德语专业新生招聘堆里的于凛凛裹紧了身上厚厚的外套,早知道就不考那么高的分了,结果大二就被选成助教,接着就莫名其妙地被拉来当新生招聘的活招牌。   “看,这位大二的学姐啊,是我们学院NO.1,精通五门语言……”——看吧,这就是活招牌的用处,用一个积极向上的榜样来促发同学们的学习热情,相当于给这些优秀的学生一个下马威的作用。不要以为自己很叼,更叼的坐在这儿呢。与中国不同,韩国新生是冬天入学,而且……好冷。   她好好地坐在既定位置翻书,旁边三两女生正在嗑瓜子聊天——当然没有她的加入,因为她从不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阵骚乱,那几个女生齐齐起了身往外冲。于凛凛也没管,继续翻她的书,忽然书页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她皱着眉抬起头来,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一时不由有些恍惚。   “德语专业一年级新生,崔英道。”   ☆、第37章 〇叁伍大学生活      “嗨,之前说过的,我来报复你了。”崔英道站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抬起下颔道。阳光打在他英挺的面容上,鼻翼投射在脸侧一道阴影,背光的眉目愈显俊挺。   于凛凛从书中抬起脸来,虚起眼打量他。来人还真是以前认识的那个崔英道,他穿了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正在冲她笑,周围的女生视线都朝他看了过来,议论声更盛,有几个还直接羞红了脸颊,甚至还有尾随在他身后的女生,都用亮晶晶的目光盯着他瞧,还有举起相机的。此时的崔英道褪去了十八岁的青涩稚气,面上却带着些孩子气的得意表情,那份嚣张与傲气还如此显眼,他冲她得意地笑,目光里犹自带着“只要我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的得意。   于凛凛轻轻合上手里的书,语气古井无波:“同学,报名请走旁边。”说着,她将目光投向那三个嗑瓜子的女生,三女生会意连忙靠了过来,上半身都倾出了桌子,靠到了崔英道跟前,冲他露出甜蜜温柔的笑容:“学弟,来我这边登记吧。”   崔英道不耐烦地蹙眉,理都没理那张凑过来的笑脸,固执地盯着于凛凛,唇边泄露了点恶意的笑:“呀,我就要你帮我办。”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不负责办理新生入学手续。”于凛凛惺忪的目光闲闲的一扫,附近一男生立刻一箭步冲了上来,“抱歉啊学弟,这位大二学姐只是来帮我们做宣传的。”说着,男生将于凛凛身旁的宣传牌一亮,十分热情地安利道:“这位车恩尚xi是我们学院年级第一,已经提早拿到了德国的offer了,并获取了不少奖项,是我们学院的骄傲!”男孩子越说越激动,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于凛凛,倒是于凛凛压根没理会对方,自己又翻开书看了起来。   她还是完全不懂导师这一举有什么意义,不过导师是资深语言家,对德语的精通就连德国人都会为之吃惊,不仅是德语,就连德国文化他的造诣也相当深,毕竟一个国家的文化和语言是息息相关的。于凛凛从导师这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开阔了视野,了解到了自身的不足,对导师是相当尊敬的,既然导师让她过来,她就没有多问地坐在了这里——   结果就遇上了崔英道。这家伙当初在高中的时候就连英语都捉襟见肘吧?是怎么在一年之内考进这所学校的?再说了,他家里明明是经营酒店的,家里居然能允许他来考这种专业?怎么想都该是和商贸相关的专业吧。   “崔英道同学,你被录取的不是这个专业的啊,你是国际贸易,国际贸易专业在那一边……”喋喋不休的男生渲染了于凛凛半天之后,正准备停下喝口水,一低头就看见了崔英道拿在手里的录取通知书。   “切,我就是来找她的。”崔英道将通知书粗鲁地往包里一塞,凶恶地低下头来,咬牙切齿道:“车恩尚,你这是无视我吗。”   “哦,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于凛凛冷冷地丢出这么句话,手上不动声色地又翻了页书。   崔英道被噎住了。他恼恨地瞪了一眼于凛凛,鼓着眼睛生闷气的样子倒是和十八岁时如出一辙。   “还有,你该叫我学姐,同学。” 于凛凛这话一出,崔英道脸色更差了——无疑他想起了高中时代被吃得死死的时候,这家伙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他可与以前不同了。当即他就露出一口大白牙璀璨一笑,双手猛地往于凛凛面前的桌上一撑,十分具有压迫力地半弯下腰来,凑近到于凛凛跟前,语调意味不明道:“好啊,我们会经常见面的,这次可别逃跑了哟,学·姐!”   “学弟,我们学院不同,可能不太见得到面。”于凛凛不软不硬的一颗钉子回了过去。   因为崔英道这一出现,本就出名的于凛凛现在愈发名气大增了,更何况在暴露了崔英道的身份之后,更多人开始讨论起学霸的恋爱征程了,在食堂里经常能看见大长腿崔英道像只哈巴狗似的缠着于凛凛不放,倒是于凛凛避如蛇蝎。崔英道甚至还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于凛凛的课表,经常跑来蹭课听,还相当厚脸皮地坐在了于凛凛身边,对周围的视线熟视无睹。   大概是他的脸太过出众,有些不知情的老师看着这个俊秀的生面孔,就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他倒是一脸坦然地说不知道,惹来教授不满道:“这个问题课程上有讲过许多次了吧,这句‘Ich wille einen Tag mit Ihnen nebeneinander’的意思就是‘我愿有一天与你比肩’,是德国诗人XXX的一句名句……”   “哦哦,那我懂了。‘以其歪了诶你他个米特’什么的这句话完全适合送给我女朋友啊,老师你还真是教了我重要的知识呢。”他说得坦然,偏偏发音还极其奇怪,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非本专业的事实。   对崔英道惨不忍睹的发音,于凛凛默默地别过了脸,老师也被他这臭不要脸的大胆震惊了,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只怕这货压根就不是这学院的,当即问道:“……这位同学,你什么专业的,我好像从来没看见过你吧。”   “恩,老师我是国际贸易专业的,我女朋友是这个学院的,我这是为了加深和她的互相了解,专门来聆听老师的教诲。”   于凛凛抽了抽嘴角。她早就知道,“不要脸”这句话的本质早已渗透了崔英道的骨髓,她怎么会这么天真地以为这货会有所收敛。   “哦?”老师也挺开明,竟然也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女朋友是谁?”   崔英道故作可怜委屈地叹了口气:“老师,怎么办呢,她还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呢。”   老师奇了:“我看你这小伙长得挺精神,还有不愿意做你女朋友的女生?”老师可能被他这副模样给逗乐了,竟然丢下讲到一半的课,两人开始一问一答起来,而教室里的人有几个不知道于凛凛和崔英道那点事,顿时齐齐起哄,目标直指于凛凛。   老师也忍不住笑起来:“哈哈,你喜欢的要是车恩尚xi的话,那可难啦,恩尚xi可是我们学院最厉害的学生呢。”   “所以我才来老师课上充电嘛。”边说着,崔英道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课堂上一片善意的其乐融融。   “Ich wille einen Tag mit Ihnen nebeneinander.”于凛凛忽然开口,发音纯正的德文从她嘴中出来,一字一句,口吻低沉,语调跌宕起伏,竟优美得令人回味无穷。崔英道顿了顿,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于凛凛说其他语言,竟然……一时间被惊艳到了。   于凛凛倒是没理会崔英道的发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正确的念法是这个才对。”她丢下这句话就不再言语,虽然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浑身却充斥着一股排斥之感,课堂上的气氛骤然安静了下来。就连课上的老师在干咳了几声之后,又重新开始了讲课,众人也停止了起哄,只有崔英道愣愣地看着她专注听讲的侧脸,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这也不过是个小插曲,崔英道还是继续缠着于凛凛,直到她接到邀请要去德国做交换生,交流两国文化时,崔英道才开始生气,但是他生闷气于凛凛也是不会理他的。介于这个原因,他决定直接当着于凛凛的面发火。   “我说,车恩尚你怎么就那么像个硬邦邦的石头,怎么捂也捂不热呢?”   “咦?”于凛凛故作惊讶地挑起眉尖:“这件事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我那还不是以为使点劲,你不就不热起来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摩擦生热,石头使劲撞都能撞起火星呢。”   于凛凛没回答他,崔英道倒是也不在意地接着道:“这次又要我等多久?你要去几个月?”   “一年吧。”   “不行。”崔英道垂下嘴角摇了摇头:“你去那么久肯定不行,我肯定会无聊死。”   “那你就无聊死吧。”于凛凛懒得理他,转身就走,对方一个箭步跨上前来,虽然不太敢身体直接接触【他已经被于凛凛摔了好几个过肩摔了】,但是却正好拦在了于凛凛的去路上,就如同当初用摩托车一个甩尾拦在她面前似的,霸道且不讲道理:“我也得去。”   于凛凛这次是真的被他气笑了:“……你有什么可去的,你不知道太缠人的男人没魅力吗?”   “你是指……”崔英道沉吟半晌,少刻退了退端详了下于凛凛的脸,道:“一时间隔开些距离你就知道了我的好,考虑一下就可能从了我么?”   “有可能。”于凛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崔英道立刻灿烂一笑,拖长声音摇头摆尾道:“嗯——那我也要去~”   于凛凛:“……”   早就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   于凛凛都懒得理他,倒是崔英道又凑过来单手撑在桌上托腮,满脸堆笑痴汉地盯着她看,于凛凛都已经习惯这样被他看着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   “真是奇怪,明明车恩尚长得这么普通,我怎么就能那么看也看不够呢。”崔英道忽然开口,引来周围一遭人的注意。   “这是图书馆,崔英道,再出声你就滚出去。”于凛凛瞪他一眼继续翻开手里的外文资料。   “这种看不懂的鬼画符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不是我比较好看的多嘛。”崔英道即使已经不再幼稚到通过破坏来吸引注意力,但他也足够幼稚,当即就沉了脸色,一脸不开心地嘟哝,还敲了敲于凛凛的桌子。   “闭嘴。”于凛凛被打扰看书有些火大,登时压低声音瞪了他一眼,眼眸里透露着淡淡的威胁之色。   听到于凛凛不悦的话,崔英道这才开心起来,她还是有点情绪变化的嘛。想着,崔英道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乖乖坐在她旁边看起经济书来,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眼角眉梢满是愉悦的笑意。   真是奇怪,他明明是最讨厌被威胁的,但如今只是待在于凛凛身边就已让他如此欢喜,以至于,被她威胁地瞪了一眼都觉得甜蜜——他该不会是变成了个M吧?崔英道十分认真地想着。   ☆、第38章 〇叁陆三年之后      三年后,于凛凛如愿进入了韩国外交部,她和李英哲还有联系,对此李英哲还相当惊讶佩服:“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路还很长。”于凛凛这么说。   “当初还只觉得你是个小姑娘,怎么眨眼就已经变成了成熟的好女人了。”   “感情你现在才把我当女人看。”于凛凛冲他狡黠一笑。   李英哲不由愣住了。她身形拔高了,当初的婴儿肥也没有了,头发剪短了,穿的精神又干练,身上透出一股向上的倔强气质来。竟然……变成了能让人怦然心动的好女人了啊。李英哲心不由得一动,掩饰性地笑了笑,朝她伸出手来:“恭喜你。”他的年纪毕竟不同于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即便有些心动,也已经能够掩饰万全。   少女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几乎能感觉到她的手从他掌心滑落,李英哲心下竟有些失落,开玩笑似的:“若我年轻个十岁,定会想追求你的。”   于凛凛但笑不语。李英哲心中失落更甚,他想,若是于凛凛随便回他一句什么,他也会下定决心的,可惜……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用沉默排斥了他的进入。他已不再是横冲直撞、莽撞的毛头小子,这样的沉默其实就等于了拒绝,他与于凛凛都心下了然,当即只叹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一般开玩笑道:“真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博你欢心。”   “这就不用你操心啦。”于凛凛笑眯眯道。这句试探也被于凛凛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李英哲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终是放弃了不再兜圈子:“我这算是被你拒绝了?”   “现在连学生的玩笑也要开了吗?可别打趣我了。”于凛凛笑着回应,已是将这当成了个玩笑,口吻更是无比轻松,面上却无半点惊讶。恐怕……是被拒绝了呢。李英哲心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外交部里水深,你要小心。”   “我知道。”于凛凛点了头,李英哲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如曾经。于凛凛没躲开他的手,李英哲随即向她告别,临行前,还是忍不住多加了一句:“其实我说的是真的。”丢下这句,他干脆离去。   于凛凛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怎么不知道他那句话是认真的,只不过李英哲这个朋友关系已维持了太久,他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帮了她一把,她不忍心失去这个朋友,却也……没法做到视而不见。如此,淡淡疏远才是最好的吧。   同一年,崔英道大学正式毕业,继承了家中餐馆。前一年,李孝信就从军营退伍回来了,而最出乎于凛凛意料的是,那个吊儿郎当的金叹,竟然当上了军官。   再一次见到金叹时,他变化很大,以往的轻浮褪去,整个人散发着沉稳成熟的气息,那眼神在于凛凛眼里看来都极具压迫力。没想到金叹居然挣脱了他爸爸的束缚,继李孝信之后从了军,还竟然一直都坚持下来了。在军营里,虽然他家庭有一定因素,但更多的是靠他自己实打实地打下来的成就,现在已经成为了少尉级的军官,不得不说,他已经领先了所有人太多。   “既然我没法在你这条路上超越你,那就选择另一条路。就这么简单而已。”意外在外交部见到他时,金叹简简单单地丢下了这句话,他嗓音浑厚沉稳,洗去了浮华,显得格外低沉沙哑。他定定地看着于凛凛,竟让于凛凛内心生出了些许惧意。外交部和崔英道家的宙斯酒店有合作,刚巧是崔英道过来谈合作。崔英道进门时看见的就是金叹与于凛凛两两对望的场景,他也毫不落后地走上前来,三人顿时形成了对峙场面。   “我说你们俩,不会现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打起来吧。”于凛凛先一步打破了有些难捱的安静,直接走到了崔英道跟前:“崔英道,走了,还要办入住手续。”   金叹看了他们俩一眼,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   “我是你们这次的陪同。”外交部交谈的时候总会有军官被派过来保障安全,金叹被派过来倒也合理,于凛凛冲他点了点头随口交代了一下具体事项之后先一步离开。她这次是助手,负责从旁协助、处理一些杂事,还不到能够担任翻译官的资格。无论多么有能力的人,工作经验都是必要的,无论哪种行业都如是,当然,大酒店的继承者,以及背后有人上位顺利的军官排除在外。也难怪高中时代的他们有桀骜的资格,他们的道路生来就是比别人平坦的。   不过,能力终究是试金石。   望着于凛凛的背影,金叹走近了崔英道一步,眼神锐利地直盯着他:“这次我不会轻易放手了。”   “既然已经放手就干干脆脆离开多好,还回来做什么,你该知道我们俩是没办法这么平平静静见面的对吧朋友。”   “你倒是这么久以来都没变过。”   崔英道变了脸色:“可别说这种惹人怀念恶心的台词了。金叹,我们无论如何都只会是敌人,而且,在放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失格了。”说完这句话,崔英道率先离开。   “像你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脑袋里有策略这种东西么。”金叹站在原地轻声诅咒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开。   处于他们议论中心的于凛凛倒是很认真地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生来严谨的她不想出现任何一丝让她始料不及的意外。   本是作为助手的于凛凛因为突发状况临时顶上,不过她本就优秀,一切都做得相当完美,金叹守卫在不远处,看着她一脸自信侃侃而谈的样子,仿佛眼眸里都充满了光芒,这样的她有如凛然盛开的百合花一般,美丽又强大。   是啊,他喜欢着这样的她,大步走在最前面,无论未来是怎样的黑暗都毫不生畏,即便是现在,他也只是跟在她后面啊。   这次与外交流相当顺利,而于凛凛因为这次的表现在得到了议员赞赏的同时,也遭受了不少嫉妒的目光,不过于凛凛在顶上之前就早有心理准备,更何况身在权利中心,又怎么会不被卷入。   结束后金叹就又要回到军营了,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于凛凛一眼,将藏了五年的真心再次袒露:“高中毕业后我就去了军营,正因为是在军营里,我……一刻都不曾忘记你。在高中时代,总觉得你一直走在我前面,我觉得这样的自己不行,这样的自己是无法追上你的。所以……我走上了从军这条路,现在我已经成熟稳重了,我觉得这样的我……也终于可以守护你了。”   于凛凛挑眉,她倒没想到金叹是执拗到这个程度的类型。   “我喜欢了你五年,这份喜欢从最初,到现在,从未改变过。”   “很遗憾。”于凛凛打断了他:“我对你的不喜欢,从五年前,到现在,也从未改变过。”   金叹被她打击得噎住了,差点神思恍惚,良久才突然道:“那崔英道呢,你……对崔英道是……”   “为什么这么关心崔英道?”于凛凛打断他的话:“其实你喜欢的并不是我,而是和崔英道作对,金叹。放心,我也并没喜欢崔英道。”   金叹神色忽然变得很复杂:“……难道是孝信前辈吗。”   “李孝信?”于凛凛有些吃惊:“怎么忽然扯到他?”   “那么……”金叹的神色变得小心翼翼,眸子里又燃起了希望,他殷切地看向于凛凛:“你身边还并没有喜欢的人,对吗?”他神色带着祈求,在军营里锻炼得古井无波的面容上又有了波动,与以往的嬉皮笑脸大相径庭,看着怪可怜的。   “金叹,如果我五年都没有喜欢上一个人的话,之后也不会了。”于凛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斩钉截铁地再次拒绝了他。事到如今,她的心扉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开启。语毕,于凛凛率先转身离开。   “拒绝了我,又拒绝了金叹……”倚靠在车门边的青年长腿一迈,缓缓朝于凛凛走近,漆黑的瞳孔里闪过几抹意味不明的光彩:“你喜欢的还是李孝信吗。”   “这个‘还是’让我有点疑惑,难道我以前喜欢过吗?”于凛凛抬头疑惑地看向崔英道,当初的少年又长高了,只是走近就几乎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此时他正弯下了身,单手撑在了她旁边,轻而易举就将她陷入了被困的境地。只怕,如果现在再起冲突,她已不是他的对手了罢,对方的面孔朝她靠近,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压迫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哈哈,原来我们无论谁对你而言,都是你厌烦的累赘……对么?”他视线充斥着些微暴戾意味,说来也奇怪,随着岁月流逝,当初的道明寺越来越成熟稳重,现在的金叹虽还遗留着些许面对她时的青涩,但浑身那股军人的正气与坚毅扑面而来,只有崔英道,他愈发不羁和桀骜,仿佛棱角愈发分明了。别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都是被磨圆了棱角,反倒是他,个性愈发鲜明,侵略感愈发重了。   “不,其实李孝信作为朋友还是相当可靠的。”于凛凛一脸自然地驳了崔英道的话,刚准备伸手去推他的手臂,却在刚碰到他手时,被反手握在了手里。   “既然谁都没入你的眼,那就选我吧。”崔英道拉着她的手走到车前,强硬地打开了车门将于凛凛推了进去坐着,接着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将安全带拉过来给于凛凛系上,态度强硬,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僵硬,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关上车门,还唯恐对方会跑似的把门给锁了,这才走到坐上驾驶位。   似乎是见于凛凛没有“逃跑”的举动,崔英道一向阴鸷黑沉的面容终于缓和了些,一脚踩了油门,车就有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门内阴影下掩着的是金叹的面容,他一脸黯然地盯着车离去的背影,笔直的背脊有如融在黑暗里似的,一身的军装将他衬得帅气又坚毅,即便他已脱胎换骨,将以往不安于室的痞气和吊儿郎当的不安全感全数洗净,她也依旧步履坚定地走在他前面,即便再怎么伸出手指,也还是够不到她一分一毫。他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一言不发,身形遗世独立又形单影只。   “喂你干嘛不说话。”虽然丢下了“选我”这种自顾自的话语,但崔英道心里真不如表面上那么斩钉截铁,他其实……还是有点怂,虽然开着车,但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往身畔的于凛凛身上瞟。见于凛凛坐得笔直毫无旁骛的模样时,崔英道终于忍不住先一步开了口。   “说什么?”于凛凛偏过头望着窗外,只留下个弧线优美的侧脸给崔英道,相比四年前,她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全数褪去,脸型愈发削瘦,此时不笑的样子看着格外清冷,只夕阳落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上,附着一层浅浅的金光,看着竟比平时温柔得多。   “不说就是从了。”崔英道一个急刹停下车,眼前这栋公寓正是于凛凛家的住址,见于凛凛对他之前所说的话没有异议,崔英道心里涌起一阵喜意。他早知道于凛凛是乌龟性子,若不主动的话,她只会一辈子缩在壳里,拒绝所有人,孤单又坚强地活着。   崔英道就是看不惯她一个人怎样都能好的模样,所以才进了她的大学,一如以前一般围在她身边骚扰她。她进外交部的时候被人刁难,他心里恼怒得很,他喜欢的人什么时候轮到被别人欺负了,明明他都没法欺负。以崔英道张扬的性子,没当场给人难堪都是顾及了于凛凛的面子,只私下教训了一番,甚至让自家宝贝狼狗咬了人家腿,还断了他们入住宙斯酒店的资格。即便已经成为继承者,他都还是这么不知收敛,行事张扬,一如一把锐利冰冷的剑。——只除了幼稚如当初。   ☆、第39章 〇叁柒万事终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于凛凛置若罔闻地解开安全带冲崔英道微微颔首,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权当没听见崔英道自顾自的话——这也是她研究出来对付崔英道的方法,就是对他的胡言乱语充耳不闻。   临下车就被崔英道叫住了,崔英道喜气洋洋地望着她,乌黑的眸子里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光亮,他一手扶着车门,唇角泄露出得意又有些羞涩的笑意:“哎车恩尚,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羞涩……这认知让于凛凛不由打了个寒颤。崔英道说完也不等于凛凛说话,一弯腰又钻进了车子,在他发动之前,于凛凛却按住了车门。崔英道有些莫名,抬头看向她,却看见于凛凛冰冷的神色忽然有些许软化——这也许不过是因为夕阳的关系,但崔英道却莫名的被这个表情戳中了心窝子,一瞬面上的表情连同身体都僵硬了。   “最近你最好小心点,收敛点你那性子。”不知道今日忽然换她来翻译的突发状况和崔英道有无关系,但于凛凛知道的是,以崔英道此时的地位,他不能再意气用事,因为这关系着他整个公司的生死存亡,他还太过年轻桀骜,又喜欢皮笑肉不笑地嘲讽人,树敌太多,只怕许多人的心思已经打在了他身上。   丢下这句话后,于凛凛转身进了小区,反倒是崔英道从驾驶位走了出来,冲着于凛凛的背影喊:“呀!车恩尚你这是在担心我嘛,看来你也不讨厌我嘛~我不介意你再多喜欢我一点的~”语气喜滋滋的,不用回头于凛凛都能感觉到他那副得意又开心的要命的样子。   于凛凛脚步一顿,随即加快了步伐。……真是够了,她早知道提醒智商低至这程度的崔英道就是在白做工,这教训难道五年都还没买到么。   不过,倒是一向表现得蠢萌的崔英道望着于凛凛类似于“落荒而逃”的背影翘起了唇,他怎么能不知道她的担忧,他在这世家里浸淫的时日只怕比她所想的还长,之所以这么张狂毫不收敛,当然是……故意的。他刚刚上位根基不稳,有的是人心浮动、不安于室的,如果不这么表现,那些人恐怕会收敛许多,也不敢大动作吧?只有以为他是个草包,才会有错漏和破绽可抓啊。至于纨绔子弟……这世上有比崔英道更擅长扮演的吗?   过了一个多月后的某个深夜,于凛凛被骤然响起的铃声吵醒,额角蹦上一根青筋,在怀着低气压的起床气接听了电话之后,她脑袋上青筋蹦上得更多,在压低声音礼貌地和电话那边的警务人员道谢之后,于凛凛挂了电话……紧接着一头栽回了床上。   一个多小时后,于凛凛见到了被拘留的挂彩三人。   她面无表情地从三人身上扫过,抬手按了按额角,目前这状况实在槽点太多,她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于是她转向了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一位:“李孝信你今年几岁,还跟着他们闹?”一旦开启了话匣子,于凛凛就开始挨个儿数落起来。   “金叹,这就是你所谓的成熟了?还有,不在军营好好待着你跑出来打架?你还有没有点智商?你脑容量真的和崔英道一样了?”   最后,她视线移向了挂彩最严重,却也傻兮兮地朝她露出大白牙咧唇笑着的崔英道身上,这小子怎么能十年如一日的蠢成这样?于凛凛无力地叹气:“崔英道,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了,再有下次我绝不会管你。”   在于凛凛做下担保之后,终于将这三个大蠢货捞了出来,她双手环胸走在崔英道和金叹中间,金叹旁边则是李孝信。三人走出警局一段距离后,于凛凛率先打破寂静,冷笑一声:“说吧,怎么回事。”   崔英道首先啐了一口,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哼,一群渣滓,小动作失败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吧。”   于凛凛皱眉:“说人话。”   接着崔英道含蓄简洁地和她说明了一下,他这段日子故意露出的破绽果然让公司里那些个蠢蠢欲动的老油条们动作了,挪用公款、公款私用、官官相护、狼狈为奸,一时间这些小动作都搬到了明面上,简直无比猖狂。而崔英道一拿到证据,就将酒店里的人事来了次大清洗,手段凌厉干净利落,登时就建立了威信,还趁机插入了不少培养的亲信和心腹,让公司里那些根基太深太稳有异心的老家伙们元气大伤,削弱了他们不少势力。崔英道本就是高调的类型,这换血也换得高调,公司内部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他们公司内部有保密条款,于是没有太多消息透露到外界,以至于凛凛才不得而知。   这群老家伙们就想找人私下解决掉崔英道,派的人挺多,好在遇上了刚好路过的金叹和李孝信,两人没多想就冲进去帮忙了,因为地处偏僻,就算报警也慢了半拍,于是三人并肩作战,竟然还真的把这群人打倒了,然后他们自己报警的警察们就刚好到了,正好把他们抓进去……   于凛凛抽了抽嘴角:“……你们真是不作就不会死啊。”不过,于凛凛的视线忍不住在崔英道和金叹之间逡巡了一下,这两人倒也别扭,明明对彼此还有基友情,不然金叹就不会连命都赌上去帮崔英道了。这么想着,于凛凛视线和两人外围的李孝信撞上了,对方竟一直盯着她看这让于凛凛有些许吃惊,当即就笑道:“李孝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孝信退伍之后,就去世界旅游了一圈,这还是四年后的初见。   李孝信温和地笑开,一向弱不禁风的体格健壮了许多,笑起来敛了眉峰眼角的凌厉,一如四年前一般温润如玉:“怎么样,不给我接风洗尘吗?”   “当然。你们俩也一起。”看崔英道挑眉想说话,于凛凛冷哼一声打断他:“大半夜叫醒我,你该不会觉得你就能这么回去了吧?”   崔英道被于凛凛暗含威胁的话刺得脚步一顿。虽然真的很不想和“情敌们”一起吃夜宵,不过……如果就这么放任于凛凛和情敌们在一起似乎更危险的样子,这么一想,崔英道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并牢牢地占据了于凛凛身旁的位置,绝不相让。   “孝信前辈想吃什么?”金叹走在于凛凛身边还是有些许紧张,更加上之前于凛凛说他智商是不是也和崔英道一样,这让他有点焦躁。其实他智商真的比崔英道好太多……崔英道是小学生,他能是吗。   “大排档?好久没吃烤串了。”于凛凛看了三人一眼,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笑意:“再说了,就你们三个这幅尊容,想进好点的店,都会被以衣衫不整赶出来吧。”   “……”崔英道率先耸肩:“起码烤串比泡面好吃多了。”   就这样,在于凛凛一人的敲定之下,四人往大排档那边走去,于凛凛刻意落下了些许脚步,李孝信心中领会,也跟着走在了于凛凛身侧,于凛凛低声对他道:“这两人也该和好了吧。”   “嘁,别扭的家伙们。”李孝信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一向温润的黑中带棕的眸子深深凝视着于凛凛,唇角的微笑一如四年前一般,毫无变化的温柔:“好久不见了恩尚,看到你这么好我比谁都开心。”   军营的四年生活他过得紧张充实,同时也想通了许多,于凛凛将他当成最亲密的朋友,而他,却止步于前,不想破坏这种难得的友谊。贤珠与金元最后还是分手了,但他却罕见的失去了去追求贤珠的心情,心无旁骛地擦拭着高中毕业的相册,视线在站在他前面的人上定格。即便是照相,也只是浅浅淡淡的微笑,像是面具似的。他手指摩挲着那人的面庞,终于清楚地了然了一件事。   他喜欢她,只不过明白得太晚。正想着的时候,前面走着的金叹和崔英道似乎也已说完了话,先转过头来的是崔英道,他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两人,眉头紧紧攒着:“喂你们俩在后面讲什么悄悄话呢,车恩尚你还不过来?”   对于崔英道理所当然的话语金叹报以讶异又看好戏的目光,倒是于凛凛颇为淡然道:“不急,你们多叙叙旧,我看分开太久彼此心里还有执念吧。”   崔英道恼怒地蹂躏了一把自己脑袋:“喂!车恩尚你明明都默认了,难道想不认账……”   “逗比。”于凛凛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这四年都习惯了这么个家伙,还是怎么的,她最终也没对他放狠话,只加快步伐和李孝信超过了他们俩:“走的慢的付钱。”丢下这句话她就款款走在最前面。   其实这点钱无论金叹还是崔英道都不在意,但两人对视一眼,莫名就起了战意,争相开始竞速起来。李孝信看了眼前面于凛凛的背影,微微一笑,便加紧步伐赶了上去。其实,在她身边,看她微笑,就已经是很满足的体验了。他……不想去奢求更多,因为,一旦有了希望,失望会更大——他已经深谙此道了,倒不如按着朋友之路走下去,还会更加长久。恋人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但朋友却能。   无疑,李孝信这想法是相当正确的。一旦说出口,于凛凛恐怕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再给他了吧,因为他俩之间的关系比崔英道,金叹还都要牢固许多。正因为如此,这样的关系一旦摧毁,就只能连根拔除。   即便在一张桌子上坐下了,崔英道和金叹这两人还是两看相厌,真难想象刚刚在黑暗的小巷子里这两人是怎样友好地互相帮助的。   ——其实也不怎么友好的。李孝信回看了于凛凛一眼,眼睛里透露出如此含义。脑补了下两人边吵嘴边在对方背后作战的模样,于凛凛抽了抽嘴角,不由重复了赵明秀以前说过的话:“崔英道你初恋真不是金叹么……”   崔英道冷冷“切”了一声,当着送烤串的大叔的面十分高调道:“车恩尚,我初恋是你。”他嚣张的态度惹得送烤串的大叔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见状他凶恶地瞪了大叔一眼:“大叔你放辣椒了没!车恩尚喜欢吃辣椒!”   于凛凛:“……”你真的够了。   大概是气氛很好,又喝了几瓶啤酒,崔英道和金叹之间难得地交谈了几句,再加上金叹不再是以前易怒的性子了,两人竟相安无事也没打架——虽然崔英道很想找茬,但看着对面于凛凛微笑的模样时,又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   哼,他才不喜欢和于凛凛吃饭的时候还有别的情敌在呢!一个两个还都是虎视眈眈的情敌!最讨厌了!   不过想归想,长达四年的欺压之下,崔英道早习惯了对着于凛凛是表面凶恶,内心早服从得一塌糊涂了,潜意识里早就已经被训成听话的忠犬了,当即也只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表面别扭地和金叹、李孝信“重归于好”了,当然背地里他想的是:管你们去死你们这群要抢我女人的混蛋们!   当然,其实金叹内心里不比他好很多。但总归,两人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气氛总算是好了很多了,大约……无论金叹还是崔英道,在内心深处都还是渴望这个初中时代最好的友人的。   眼见着两人要重归于好之时,崔英道就率先挑眉宣告:“虽然我不介意你那点事了,但是有一点要提前声明,车恩尚是我的。”   金叹被这么挑衅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就挺直了背脊冷冷道:“只怕你没这个资格!”   崔英道挑眉,一脸得意:“哦~我总比高中时代就说要放弃的金叹有资格多了,起码我和车恩尚相处的时间比你久多了。”   金叹立刻反驳:“我那时候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恩尚才先离开她的,你也没给她带来什么好的影响吧,除了缠着她!”   ……又像小鬼似的吵起来了。于凛凛无奈地看着他俩,回视了李孝信一眼,同样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对照顾熊孩子的无奈,当即不由笑了起来。   等到金叹和崔英道的争吵告一段落之后,诡异地发现李孝信和于凛凛在看着他们笑——而且还是类似于照顾小孩的父母之类的笑。于是,两人齐齐不爽了。   崔英道首先发难:“李孝信前辈,偷跑是可耻的!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运动员精神吗,公平竞争——不对,嘿我已经领先你们太多了,你们就慢慢地在后面跟着吧!”   金叹也皱了眉:“孝信前辈,虽然我很尊敬你,不过在追求上我可不会放水的!”   “果然,和崔英道一起的话,连智商都下降了吗金叹。”李孝信愣了半晌,当即笑眯眯地回道。虽然面上是毫无破绽的不动声色,但只有他才知道刚被两人戳破心思时,心跳骤然加快,以及内心深处莫名涌起的慌乱。倒是于凛凛一无所觉——或者装得一无所觉地看着他们,口吻带了些笑意:“还是吃肉吧你们几个。”偷看完于凛凛反应的金叹和崔英道松了口气,李孝信的笑容则带了些苦意。   宣完战后的几人又投入到了抢肉大战里。看着金叹和崔英道别扭却比之前好了许多的相处,于凛凛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的弧度,一旁的李孝信望着她的笑容,拿了串肉放在她碗里,在于凛凛抬起眼角望向他时,紧接着崔英道不甘示弱地给她拿了鸡翅,金叹也大着胆子夹了蔬菜往她往里放。   崔英道抬起下颔望着她:“先吃我给你拿的!”   金叹用充满了暖意的视线望向她:“……谢谢你,恩尚。”   李孝信微笑起来:“恩尚,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第40章 番外叁崔英道      崔英道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变化,他依旧棱角分明、桀骜不驯,像一颗难啃的硬核。在于凛凛离开之后,他愈发棘手了,就像一颗包裹得严实的椰子,无法剥开他的壳,只能在最柔软的地方挖开一个小洞,将吸管插进去。而如今,于凛凛的离开,带走了他最后一点柔软,他将自己全然封闭了起来。   “可恶!”他狠狠锤上墙壁,眉眼里是未散的暴戾与狠绝:“很好!车恩尚!你很好!”虽然这么骂着,但对方压根就不是车恩尚,他的心犹如被揉乱一般卷了起来。那个女孩在朝他露出绵羊一般的柔弱的表情时,他只觉得那股怒火将他烧得心肺都疼了起来,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偷偷抽烟的时候,烟味占领了整个鼻腔,呛得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咳了起来,那种仿佛连支气管都蜷缩起来,咳得肺都要卷成一团的感觉,如今席卷到了心脏上。   得,现在是凌晨5点,他却再也没了睡意,双手往脑后一搭,他斜靠在床头,一想到那个女人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别问他是怎么察觉的,在看见“车恩尚”那明显不会属于“那人”的表情时,他就对车恩尚失去了所有兴趣。不是她,这样强烈的感觉在他脑内响起,他有种近乎野性的直觉,这直觉超越金叹,也超越李孝信。他对这个“车恩尚”毫无兴趣,但他却想知道他的女人去了哪里。于是,听“车恩尚”说起她是“回到”这个身体时,崔英道挑了眉,看样子“车恩尚”是去了哪里,然后他的女人进了这个身体,等“车恩尚”回来,她就被赶了出去。   说不清的恼怒让他犹如一头狮子般横冲直撞地抓起了“车恩尚”的领子,金叹和李孝信还在沉默,他如此的爆发让金叹吃了一惊,就连“车恩尚”自己也瞪圆了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哀哀地惊呼出声来,但这却让崔英道更为暴躁。金叹在一旁叫出声来:“崔英道!别冲动!她有什么错!”   崔英道赤红了眸子瞪了金叹一眼:“关你屁事!”醉卧的雄狮睁开了眼睛,他的怒火仿佛要将车恩尚焚烧殆尽,他无比冷酷又残忍地俯视着车恩尚,平日那双得意洋洋的双眸有如浸了冰水,只对视一眼就令人遍体生寒:“把她还回来!既然你离开了,就干脆不要回来!滚出去!把她还给我!”   他霸道得毫无道理,这明明就是“车恩尚”的身体,他却口口声声叫着让人滚出去,态度恶劣到极致,就连李孝信都看不过去,按上了他的手臂:“你想勒死她吗。这也不是她想的,别这样,崔英道。”   他爱的女人在他手下流下了眼泪。崔英道望着那双泪水滴落的眸子愣住了,心脏毫无预兆地抽痛起来,他手上不自觉松了力气,单手按住了胸口,这抽痛来得突然,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一步,还记得不想在金叹面前露出破绽,转身就跑,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崔英道才放任自己跌倒在地,紧靠着墙半跪了下来,心脏“咚咚咚咚”跳得异常剧烈,他按着心脏,只觉得心口上好像裂开了一道口子,就连呼吸都是痛,额头上缓缓流下一道冷汗,等他缓过来已经是两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多么可笑,他难道得了什么病,不然怎么会看见那双流着眼泪的眼睛就控制不住的痛,痛得有如煎熬。   崔英道站起身来,走进了房间,他径直地走向书桌,拉开了第一个抽屉,诺大的抽屉里摆着各种零散的小东西,校徽、纽扣、一叠发黄的纸条、用坏的笔、旧的德文书、已经停了的表等等,这些东西堆在他的抽屉里。   校徽是“那个女人”毕业的时候他抢过来的,纽扣是他校服上的,在看了个什么电视剧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剪下来,有如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但攥在手里却一直没送出去。他还记得大学刚开学的时候,他在那么多攒动的人头里寻找那个人——其实她不一定会当新生招待的,但他却执着地觉得她一定在。就这么在冬日里找了一整个上午,终于在德语专业的桌前找到了她,她敛着睫毛正在看书,周围的喧闹好像都与她无关似的,她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那么遥远飘渺。   吵吵嚷嚷瞬间如潮水般在他身边褪去,他的眼里只剩下这个人,他的耳边甚至能听见微小的她翻动书页的声音。他就这么紧紧攥着那颗纽扣,一步有一步地朝着她走去——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但终究,这枚纽扣也一直攥在手里没能给她——果然,是害怕被她拒绝吧,如果她说不要的话,他没把握能脸色不变地将这枚扣子收回去,亦或者是硬塞给她。   那叠发黄的纸条是她在图书馆里给他写过的,大多是“安静”、“闭嘴”等词语,秀丽安静地躺在纸条上,他这么持之以恒地骚扰她,要被人知道只是想被她“关注”、被她理一下,被她给这样一张纸条,只怕赵明秀都会笑掉大牙,但他真的就是这样简单的目的,不用这样复杂幼稚的办法,好像她就永远不会转过脸来。   用坏的笔是他在她班上陪她上课时拿走的,她专心地抄录着笔记的时候,他能一直看着她的侧脸直到最后,德文书是她毕业的时候他拿走的,上面还有她的笔记,厚厚的一叠,他捧在手里贴在脸颊上,好像都看见了她专注上课的样子。她并不喜欢用手机看时间,更喜欢用表,他无数次盯着她的手腕看,也无数次想去握那只纤白的手腕,无数次被她拒绝,最后……他只拿到了她坏了的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有如牵着她的手似的。   无数愚蠢的、令人不屑的、傻瓜似的事情,他全都为她做了。他在她脸上看见过这么多的表情,坚强的、担忧的、无奈的,但惟独没有流泪的。她从未流过眼泪,好像这样就从不曾受伤。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他有多么喜欢她。以至于,明明知道不是她的情况下,看见那双流泪的双眼,就有如被碰触了底线,震撼了灵魂。   “崔英道,你难道还是小学生吗!”金叹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言辞激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掐死她。”   “那又怎么样。”崔英道听见自己冰冷残酷到麻木的声音:“她都不在了,那种女人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这个女孩也没错!而且你这样是犯罪你不知道吗!”大约是进了军营的缘故,金叹的身上总有一股正气,崔英道一直很鄙夷,只不过女孩让他们和平相处,他就忍了。但现在……他还有什么忍的必要?!   “犯罪又怎么样!”崔英道吼了出来,声音嘶哑,曾经收敛好的凶残暴戾一瞬爆发了出来,他已失去了为之约束的那个人,那么,这些被他关起来的东西又还有什么再隐藏的必要:“我无所谓!掐死那个女人也无所谓!只要她回来,我什么都无所谓!”犯罪又如何,如果没了她,死也不过如此了。   “……就算掐死了车恩尚,她也回不来,那要怎么办。”金叹低沉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声音很轻却有如一声沉沉的叹息让崔英道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金叹还在继续:“冷静一点,崔英道,你这样也不是办法。”   “我没法想。”崔英道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缩成了一团,就连声音,也无意识地低了下来,方才的暴戾仿佛熄火了似的。他是真的无法想象,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了那个人,会怎样。他怔怔地望着虚空的前方,表情一派木然:“……那我该去缠着谁呢。”他这句话声音很轻,仿佛还带着哽咽,好像是一句自言自语,金叹却听见了,一时间竟不由愣住了。   这还是金叹第一次感受到崔英道的感情,浓烈到隔着电话都溢出来的感情。他和崔英道竞争这么久,自认自己的感情不比崔英道少,毕竟他和车恩尚才是先认识的。但是,这一刻,金叹忽然明白了,崔英道对“她”的感情,恐怕比他的还多得多。情商低的崔英道凭借着缠人的方式一直跟在“她”身边,当初“她”上位这么快,其中崔英道功不可没,他帮她扫清障碍,一点点地将她送上翻译官的位置,却一点也不让她知道。一向得意洋洋喜欢炫耀的崔英道对这件事竟然一直没说,这让金叹觉得奇怪,但这一刻,金叹忽然都明白了。   明明是改观的好机会,却连一点为难都不舍得给她,连一点烦恼都不想她有,这该是多么深刻的感情。等到金叹回过神来,电话那头已经断了。   崔英道呆呆地坐在墙边,手机被他随手搁在身畔,他开始喜欢在墙角坐着了,感觉到背后有倚靠才感觉心安,好像……这诺大的世界不是只剩他一个人,好像,他一转头还能看见他旁边的她正在微笑。   “崔英道,别闹。”女孩挽起一绺散落下来的发丝,微微侧过头来横他一眼,清亮的眼睛里还有点淡淡的不耐烦。   他却看得仿佛痴了,才刚抬起手来,身畔的幻象就消失不见了。   “啊!!!!!!!”空旷的房子里响起了崔英道的嚎叫声,他喊得毫无顾忌、声嘶力竭,好像要释放全身的愤怒似的,吼声绝望而悠长。直到“滴答”一声,一滴、两滴、三滴,透明的眼泪缓缓从他脸颊滑落,跌碎在了地板上。   崔英道“疯”了。本来崔英道就是以“疯”闻名的,自此之后,他疯得更厉害了。在暴戾的同时却也变得冷静了起来,他从酒店这个行业伸出了触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走在了违法边缘,走私、军火甚至差点沾上毒品。金叹知道这事后,直接约了他出来,两人狠狠打了一架。   “不要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崔英道!”金叹一拳打在崔英道脸上,一点都没留情,直接出了血。   崔英道虽然一直也没停止过锻炼,但比起在军营的金叹,强度还是小多了,他虽然也揍了金叹几拳,但最后还是他身上挂彩比较严重。   “你又是什么东西。”崔英道躺在地上啐了一口血水,目光冷厉地盯着金叹,他虽然比不上金叹锻炼得好,但出手极为狠绝,就算是金叹,也被他阴了好几下,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好。这样的他看上去,身上有如磨灭了所有感情似的,他变得这么陌生,令金叹也不由心惊。这样的崔英道,就像失去了缰绳的野马,他身上的狂性全然爆发了出来,令人心悸。   “我不是你的朋友了吗崔英道。”看着崔英道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来准备离开,金叹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崔英道停顿了一下,“本来就是因为她才和好成‘朋友’的不是吗。”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崔英道却是断了毒品走私等生意,他本意是想着,他变得这样坏,她还不回来吗。他就算再作践他的生活,她也不会再管了。那何不再疯一把。   但他……终究还是不愿看见她有任何的为难。   我是这么的喜欢你,你怎么敢就这么丢下我。   ☆、第41章 〇叁捌似曾相识      眼见着和崔英道,金叹,李孝信之间的关系改善了许多之后,于凛凛再度穿了。还好羁绊不是太深,再度在陌生的沙发上睁开眼时的于凛凛如此庆幸着。虽是如此,但心中的失落感却是止不住向上冒。虽然还没对那三只产生男女之情,但是……她在内心里基本是把他们当做朋友了——无论谁被纠缠这么久都怎么会产生点感情的。不过,她早习惯了穿越的尿性了,这点失落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开始整理现在的状况。   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后于凛凛睁开眼满是欣喜!她在不放弃这么坎坷这么崎岖的人生之后,终于迎来了春天!她!终于!穿越成了一个白富美!正在于凛凛差点为之激动起来时,脑内记忆忽然打了个转折,朝着无比差劲的方向疾驰而去,简直不带停的,于是于凛凛的脸色再度沉了下来。   ……呵呵,本以为成了白富美,结果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是怎么回事啊!是行事太嚣张所以没烧香吗!居然直接被诬蔑成了逼得人自杀的凶手,原主还是个公众人物,特么被害人粉丝的唾沫都能淹死她啊!虽然还挺擅长模仿他人之类的,但这么多世界,于凛凛从没接触过演员这个职业啊——当然这和她穿越的角色貌都不怎么样似乎也有关系。   好不容易穿越个白富美,结果特么还都是一大堆的烂摊子!于凛凛沉痛地扶住了额头。亏得这么烂的摊子砸下来,彻底将她刚刚还有些失落的情绪砸得一干二净了。而当她转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的脸彻底囧了。   ……是的,没错,这姑娘因为被诬蔑成逼人自杀的“凶手”后,一时慌乱就躲进了隔壁邻居家,在成功威胁了邻居并谈判过后,姑娘她就住在了邻居家,而现在就是睡了一晚上的第二天……然后这个烂摊子就由于凛凛接手了。   “呵呵……”一个没忍住,于凛凛僵着脸就笑出声了,迎着这位叫“都敏俊”的邻居看蛇精病似的目光,于凛凛将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生生逼回身体,僵硬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对方双手抱着胸徐徐走近,虽然面无表情,但于凛凛生生从他眼睛里看出了嫌弃的情绪。随着他逡巡的视线,于凛凛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堆……吃剩的垃圾。在看见这惨不忍睹的客厅的时候,于凛凛感觉到自己脑袋当了机——是的,外表是白富美的女神,但内在是个女汉子啊!!但是……不管怎么说,垃圾桶就在不远,非要把别人家吃成这样吗……收拾的可是她啊!!   “真没想到只是多住进一个人而已,这屋里变化居然这么大啊。”眨眼对方就已经走到了于凛凛身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堆垃圾,充满讽刺意味地开口。   于凛凛还不至于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当即抽了抽嘴唇:“……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我马上收拾。”   听到于凛凛的道歉,对方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利落地道歉而狐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于凛凛刚穿越不久,脑子尚还有点迟钝,对方就已经收回了视线,铁青的脸色缓和了些:“我最讨厌把屋子弄乱,你赶紧收拾吧。”   于凛凛赶紧起身跪坐在地上,将原主吃的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放一旁的袋子里,似乎是看她这姿势有点可怜(其实于凛凛就觉得这样比较方便),都敏俊叹了口气,也帮忙收拾起来,两人都埋头收拾着,一不小心,在最后一块橘子皮上,两人手碰到了一起,看见对方手里的垃圾,于凛凛忙不迭递出垃圾袋:“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请丢在这里面,待会我拿出……”   一想到外面是怎样的记者云集,于凛凛不由收了声。她从没接触过演艺方面的事情,她……她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比较好啊,似乎电视里这种事情都是哭就完了……吧?好像拖得越久对名声越不好啊。问题是她没有经验啊,原主似乎是一炮而红一直到现在的,也没有经验啊!   见于凛凛“脸色黯然”,都敏俊倒是不由出声“安慰”了一句:“待会我去。”   说完之后,他发现,这好像不算是安慰来着……   于凛凛倒是没察觉他的僵硬,颔首道谢:“那谢谢你了。”   僵硬尴尬的对话过后,两人又开始继续低头捡垃圾。不多会儿,门忽然“咯噔”一声响了,接着一个提着两个粉色便当盒的老人家就走了过来,当然在视线相撞的时候,他连忙转身连跑带逃地朝着房门的方向跑。虽然两个当事人都在埋头捡垃圾不觉得,但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两人“双手交握”、“额头相抵”,颇有些刚接完吻的意味。   于凛凛:“……”   都敏俊:“……爸。”   这都什么神发展啊该不会是刚好抓奸的节奏吧?于凛凛抽了抽嘴角,不不不,这跟抓奸没什么关系,镇定一点,不过是被对方长辈看见了而已,好好解释的话一定能理解的。   “啊哈哈哈,我是不该打扰你们该先敲门来着,我在门口有看见女人的鞋子……但我没想到是千、千、千颂依……”   “抱歉,伯父请不要误会,其实眼前这状况吧……是我目前出了点问题,所以厚着脸皮在都敏俊先生这里借住了一晚,现在出去太不方便,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回去的,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她礼貌备至的样子实在和之前嚣张的、理直气壮占了人家屋子的千颂依判若两人,都敏俊看着她,眸子里却蓦地闪过了一道淡光。   在明了千颂依十四岁的模样和宜花如出一辙之后,都敏俊慢慢相处慢慢就觉得千颂依这姑娘除了脸之外,其他地方和宜花都截然不同,但刚刚的她,却忽然给了他她是宜花的感觉。   甩掉脑袋里的错觉,都敏俊警惕地看着千颂依谨防她又要“耍什么花招”,再一看,千颂依已经帮着他“父亲”张律师开始在餐桌上布菜了,得空张律师还狡黠地看了他一眼,冲他眨了眨眼。   布好菜之后,于凛凛朝还杵在客厅的都敏俊招呼道:“都敏俊先生不来用一点吗?本来该是你们父子用餐的吧。其实我并不是特别饿,不然你们吃你们的,不必管……”   都敏俊本来不喜和人一起用餐的,不过都听到于凛凛这么说了,他如果再不上餐桌用餐,估计对方也有碍于礼仪不会坐下了吧?而且,无论她的说话口气,还是神态举止,都太像宜花了……都敏俊心思重重地推开椅子坐下,淡淡道:“并不影响。现在你也没法出去吧,一起吃吧。”   都敏俊主动邀请人吃饭还是第一次!张律师闻言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但看见都敏俊自身都思绪重重的时候,他收回了目光,善意地笑着帮忙招呼:“是啊,千颂依xi也坐下一起吃吧,怎么能把女性干晾在一旁,我们独自吃饭呢,我……和孩子都会不安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称呼都敏俊为“孩子”的口吻有点奇怪,于凛凛心中揣度。不过她本来也是不会对他人的*生出太多好奇心的类型,当即就微微颔首:“谢谢,那真是打扰了。”   这才推开椅子坐下。三人都不是话多的类型,再加上现在都敏俊似乎有些心思重重的样子,于凛凛更不可能打扰,只礼貌地称赞了几句饭菜的美味,与都敏俊父亲友好交谈几句之后,就秉持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默默吃饭,至于都敏俊,他本来就是个闷葫芦,更保持了古人严谨作风,用餐都挺直了背脊,细嚼慢咽。   虽然现在藏在邻居家,看样子是安全了,但是外面的记者总有散去的一天,而她这种逃避的态度也会被媒体争相报道,最后以丑闻刊登吧。因为总是容易穿越的体质,于凛凛从未从事过演艺方面的事情,如今……也还是对于如何处理也还是一头雾水。   ……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棘手。于凛凛在心里忍不住皱了眉,用完餐后她主动接过了洗碗筷的任务,毕竟这是人家房子,也是人家父亲带来的饭,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吃了,什么都不做有点说不过去。   “哎哟,这怎么好麻烦你。”都敏俊父亲倒是相当不好意思的样子,于凛凛微笑:“没关系的伯父,就当是刚刚的饭费了,实在是十分美味的饭菜。”   闻言,张律师笑眯了眼睛道:“是呢是呢,这是我老婆……孩子他妈做的,和你口味就好了。”   于凛凛飞速地收拾好了餐碟,还剩余的菜放入冰箱,其他的空碟子收起来抱向洗碗池,笑道:“夫人的手艺很好。”比她的好多了。   见于凛凛洗碗去了,张律师也走到了已经到客厅入座的都敏俊身边,看着于凛凛的背影,张律师暧昧地捅了捅他的臂弯:“千颂依xi完全不像你说的那样嘛,完全是个可以娶的好女人了嘛。而且啊,我和老师你认识了三十多年,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一起吃过饭呢。”   “那也和我没什么关系。”都敏俊皱紧了眉头略有些不耐烦,目光却也忍不住往正站在洗碗池边的“千颂依”看了过去。   ……她和昨天判若两人。都敏俊没法指望千颂依能一晚上就能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跟个正常人似的对入侵了他人空间而感到羞愧与抱歉。难道……!都敏俊脑子里飞快闪过了一个可能性,想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恍若化作了一道实质化的箭般急射向对方!紧接着,呼吸急促竟有如喘息起来了一般,就连手指都不由颤抖了起来。   “老师……?你怎么了老师?”察觉到都敏俊神色变化,张律师凑过来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不,我没事。”都敏俊憋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个答案,手指却紧紧抠住了椅子扶手,艰难地摇了摇头,他声音压低到谁也听不见的程度:“宜花,是你吗……”   少女十四岁的背影与眼前面对着洗手池的女人缓缓重合,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压下这个荒谬的想法。这可是400年之后,宜花怎么可能还活着。   ☆、第42章 〇叁玖记者招待      于凛凛收拾好碗筷后,发现都敏俊父亲已经离开了,她当即在客厅沙发坐下,开始思考起了具体的处理方案。本是自己思考的,没想到本来回了房间的都敏俊竟然无声无息地走到客厅在她附近沙发坐下,并和她主动谈起了这件事。   “怎么样,想好要怎么做了吗?”闻言,于凛凛也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其实以她的体质,她真的是不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的,就出了这件事之后这么放弃也是个选择……再说了现在偶像层出不穷,等她陨落之后,肯定还会有新人再取代她,那么等风声过个一年左右,可能众人就会将她的事情给遗忘了。   但是,问题是,她凭什么要浪费一年的时间来躲躲藏藏,不说她,就算原主,再怎么嚣张高调也罢,怎么想也绝不可能把被害人韩宥拉给逼到自杀吧,对方明明是把和她呛声当乐趣的类型。不过,这话怎么说来着,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演艺圈,果然高调没好事啊,树敌太多,现在脏水都在往她身上泼吧。   “只能召开记者会哭……了吗?”于凛凛艰难地扶住了额头。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背这黑锅。   见于凛凛为难的样子,都敏俊心下一动。……似乎更像了一点,和宜花。当然,这想法也不过在他脑内一闪而过,他随即建议道:“即便这不是你的错,这种时候也只能扮演弱者来博取同情,不过……”他拖长了声音,忽的叹了口气:“肯定会受到各方指责吧。”   于凛凛当然了解都敏俊说的没有丝毫夸大,绝对的事实,公众总是容易受到媒体误导,将一切引导向最坏的方向,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更何况,还是千颂依这种太过张扬树敌太多的艺人,只怕就算示弱,也是被围攻的结局吧,恐怕名气也会一落千丈,这条路只会更加艰难。这也正是艺人才最需要爱护羽毛的原因,好的声名需要数十年来维系,而坏掉它只需要一朝一夕。演艺圈,就是这么残酷的一条道路。而现在,她将走在这条路上。   “别咬了。”正在思考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了清冷的男声,于凛凛愣愣地侧过头,这才发现对方是在和她说话,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发觉对方说的是她的嘴唇。她在觉得心烦的时候就爱咬嘴唇,如今被他一提,于凛凛才发现自己几乎快把嘴唇咬破皮了。   虽然开口提醒了她,但都敏俊自己却反而陷入了思绪。……就连小习惯也很像,要不是现在是400年后,他真要产生错觉了,错觉……身边的这个人就是宜花。   “我决定召开记者接待会。”于凛凛放弃了蹂躏自己的嘴唇,现在脑袋还是乱糟糟的一片。她穿越以来,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烦也并不少,不过眼前这事态,不是她擅长控制的类型。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退缩。   都敏俊望着她忽的站起来的身影,看着她就这么走向了门口,颓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僵硬着上半身坐在沙发上,看见她一步一步,毫不迟疑地走向了大门口。都敏俊忽然开口:“你就这样出去吗……”见于凛凛诧异地回头,他一时有些局促,手指忍不住扣住了沙发座椅,眼珠左右移动心虚了半天才想起来个理由:“你头发没梳妆也没化……额……我是说,破坏以前形象……”   于凛凛:“你这是想说我现在很……丑吗?”   都敏俊:“……确实有点像疯婆子。还有,你不能从我这里出去,会给我带来不便。”说完这句,他急急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于凛凛的目光。   “你说的对。”于凛凛却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话:“我已经给你带来很大麻烦了,如果从你家门出去,只怕会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还会连累到你,是我的疏忽。”   “我家离你家好像就隔了个阳台吧,我从外面翻过去……”   “如果你摔下去了,我想警察会来找我。”都敏俊双手环胸道。   于凛凛叹气:“难道只能待在这里了吗,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而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件事拖得越久,越有没法预料的变数。”   都敏俊看向她:“你现在还是公众的焦点,贸然出去会成为靶子,众人的指责都会往你身上戳……这样也没关系么?”她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真的能沉默地听完别人的指责和羞辱吗?   “我不敢说我没关系。”公众的怒火最为恐怖,即便是于凛凛,经受一个学校的恶感时也头疼得厉害,更何况,这次算什么……整个韩国?不过片刻,她坚定道:“以我认识的韩宥拉,她是不可能自杀的,况且当天还在和我说结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想不开。但是,平时我与她针锋相对也是事实,但是最起码……这件事上要道歉啊。”   “你出去吧。我……没关系的。”都敏俊最终这样道。他抿紧了嘴唇,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眸中却像是在无声的支持。   于凛凛回头看他,略有些吃惊。要知道“千颂依”就是威胁了都敏俊这一点,对方才不得不把她留在家里的,不然早赶她出去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对此不在意了?   “总之,我先去看看情况。”并没有答应或者否定,于凛凛起身走到门口。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门口竟然空无一人,之前在门口坐了一夜的记者们都已经消失不见了。那股不祥的预感又一次涌上心头,于凛凛皱紧了眉。   看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不过,千颂依应该有个叫尹凡的经纪人的吧,怎么都没有通知?于凛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看见屏幕一片漆黑的时候她沉默了。突然当上这劳什子演员还有点不习惯,完全忘记了要保持通讯畅通的状态,而且忽然就穿过来了,她还真没适应要随时获取信息这习惯。   “怎么了?”似乎是都敏俊见她愣住了,跟着走了过来,看见她手里一片黑的手机,他也有点尴尬:“额,我没手机。”   “恩。看来我要亲自去一趟经纪公司了。”于凛凛淡定地收起手里的手机,朝都敏俊微微一笑:“谢谢你的收留,之前是我太失礼失态了,有机会一定会还你恩情。”   都敏俊还没对她这彻底拉开界限的话而感到讶异,就见于凛凛拉开门径直出了门,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都敏俊一时竟有些呆了。   千颂依性格比较丢三落四,记性也不怎么条理清晰,是因为被记者“追杀”急切之中忘记了密码才闯入了都敏俊的家中。如今,于凛凛站在家门口,一一仔细地将千颂依的记忆进行整理之后,才得以提取出重要的信息。她自从穿越了众多世界之后,为避免记忆混乱,就会下意识将其分区、不重要的遗忘,久而久之,竟练就了真的能随意调用脑内记忆的能力。   想起了最近一次将密码改成了最简单的“1111”后,于凛凛淡定地按了密码进了门,换了衣服戴上墨镜,拾掇好之后又出门了。   走到地下车库开上车之后,于凛凛直奔经纪公司。经纪公司正门口竟然还有韩宥拉的狂热粉丝们进行抗议,有些情绪激动的甚至在丢东西。好在艺人有专门的通道,于凛凛绕路从后门进去,她一走进去,演艺公司代表安东民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主动走过来问道:“颂依xi,你怎么来了?”   “安代表。”于凛凛取下墨镜,一脸冷静地看向他:“抱歉我出了一点事情,一时没联络上,现在能给我说一下近期最新动态吗?”   安东民接了内线电话将千颂依经纪人尹凡叫了过来。尹凡一过来就哭丧着脸道:“姐姐,这下完了,韩宥拉妹妹在她家里找到了韩宥拉亲手写的遗书,证实了韩宥拉真的是自杀,新闻都把这个播出来了,这下姐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怎么办?”   于凛凛心中“咯噔”一跳,愈发心情凝重了。现在考虑要退出娱乐圈的话不知道还晚不晚。不过,半途而废明显不是于凛凛的作风,虽然她对于演艺圈没什么憧憬,但起码得恢复名声之后做别的才更有底气,不然有这个案底,只怕从事什么行业都有可能被人看不起。   不知怎么的,本来心慌的尹凡在看见于凛凛镇定淡然的目光时,竟然觉得安心多了。明明这件事还没有任何解决的苗头,而且于凛凛也一言不发,但是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姐姐已经想好办法了。   果然,她不说则已,一说惊煞众人。   “我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于凛凛一一逡巡过在场几人,一锤定音。   “什么?这个时间?”安东民第一个皱眉,明显是在忧心他们经纪公司的名声。本来千颂依性格就火爆,更不懂圆滑处世,贸贸然开记者招待会,若是被问得心头火起……安东民简直不敢再想,连连否决:“不成不成这不成,现在正是民众怒火最高涨的时候,只怕他们骂得厉害,你解释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如果就这么什么也不说,别人更会觉得是默认,更会看不起吧。”于凛凛叹气:“安代表,死马当活马医,你放心,我绝不意气用事。你我的合同虽然时间快到了,但也还有一个多月,危难时刻,何不一起努把力度过。”她目光真诚地看向安东民,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她的原身起码也是给经纪公司赚了钱的,如今危难时刻,就这么丢下手里艺人,只怕经纪公司自己也无法独善其身吧。   于凛凛明亮的目光里就带着这样的含义。本来暗搓搓想拖到合同结束的安东民在看见于凛凛目光时沉默了。无疑,如果一遇到危机就抛弃艺人的话,只怕会让旗下艺人心寒吧。他们给艺人们接工作,同时抽取部分经纪金,当然也得充当公关等艺人的后盾才对。   “你说的对。”安东民咬了咬牙,心中轻易就判断出了曾经是摇钱树的千颂依即便现在已经成了大麻烦,也绝不是可以随便就能抛弃的麻烦,当即就点了头,伸手拍了拍于凛凛的手背:“颂依xi,危难时刻当然应该互相扶持,我们马上给你准备准备召开记者招待会!”   “真是谢谢你了,安代表。”于凛凛颔首:“接下来我们商量一下这个记者招待会该怎么开,安代表你旗下艺人这么多,您一定比较有经验,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听到千颂依说这话,安东民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一向张狂不听人话让他头疼到不行的千颂依居然变成这样了?!还真是造化弄人,时势造人。不过千颂依说的也对,他们本来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千颂依遇难,他们这么急着就甩掉这包袱的话,只怕其他艺人看了更觉得寒心,当即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第43章 〇肆〇记者招待      门外不远处的都敏俊心头无比惊骇!因为他还是不放心千颂依,于是在对方出门的时候,他也偷偷跟着来了,以他的能力不被发现倒是轻而易举,耳朵又是人类的七倍,房间的那点隔音压根难不倒他。不过,在听了于凛凛和安东民之间的对话之后,他感觉到心脏悄悄加速了。他茫然地望着那扇门,手指微微发颤,一时竟忍不住想要推开它的冲动。   ……宜花,是你吗。他曾遇见过宜花最狼狈的时候,但即便是最狼狈的时候,她也能坚强而妥帖地安排好所有事情,有如……美丽而凛然盛开的百合。反倒是他,初到陌生的朝代,受了她不少帮助。不过如今,该是他来帮她的时候了。   于凛凛浑然不知都敏俊就在附近,和安东民商量了一下记者招待会的大概之后,安东民心下松了口气。本来以为千颂依不知轻重,这次记者招待会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心血有可能朝夕毁于一旦,倒是没想到千颂依自己想的还挺深远的,为人也谦逊了许多。难不成当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嘛?如果这样倒是好了,就怕这家伙又出什么幺蛾子。   安东民紧蹙的眉头松懈了些,口吻还有些担忧:“如果按这么说,没人故意来找茬的话倒是能顺顺利利的了,只怕……”   “我明白。”于凛凛打断了安东民意味深长的后续话语,面色虽淡定,但心里却并不是一点都不怕的,她站在公众面前的时候还挺多的,但基本是自己奋斗出来的正面形象,乍一变成千夫所指,所有人等着看笑话,幸灾乐祸等着落井下石的对象,她还真有点陌生。   不过,无论多么恶劣的情况,她始终都没有气馁过,更何况,这一次她还拥有美丽的皮囊和宽裕的生活呢,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了。   给自己鼓劲之后,千颂依要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消息很快就宣传了出去,顿时引起了网络上的轩然大波。以前的千颂依一举一动也是新闻,就连在推特脸书SNS上发条消息都能引来众人瞩目,不过那起码算是正面的关注,但这次基本全是负面的。   “刚出事的时候不召开,现在来装什么装,以为自己是垃圾袋啊。”   “嘿,现在证实了韩宥拉xi是自杀的坐不住了呗,跑来洗白了,现在才来装白莲花,晚了!真恶心人!”   “呜呜呜逼死了宥拉姐,千颂依也去死吧——!”   “倒是要看看她怎么说!贱女人!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后面骂的话就更加不堪入目了,尹凡停下了浏览网页的手,满脸担心地看向身后沙发上坐着的女人,迟疑地叫道:“……姐姐?”   “我没关系。”于凛凛抬手揉了揉鼻梁,朝安东民礼貌道别:“安代表,我先回去了,明天记者招待会的事情还需要你多费心了。”   安代表凝重的表情难得和缓了些,朝她大气地一挥手:“明天还要辛苦,你好好回去休息吧。”   于凛凛开了车往回走,这次也小心翼翼地绕过了狂热的粉丝。要是被那些人发现她是千颂依了,只怕会被揪下来怒打一顿吧,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虽从未从事过演艺圈的职业,但这类事看见得也不少了,许多追星族们在崇拜自己的偶像上都是没有理智的。   刚到电梯门口,就见之前的便宜邻居正提着一个白色食品袋走了过来,里面还放着两个快餐盒。可能是带东西回去吃吧,于凛凛余光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礼貌地和他问了好后专心等电梯。倒是都敏俊手指松松合合地攥着塑料袋,良久才犹豫道:“我打包了两份炒面。”   于凛凛分了他一个疑惑的目光:“……?”   都敏俊移开目光,眼神四处犹疑,抬起手指挠了挠鬓边:“那个,你吃饭了吗,额……我多了一份也是浪费。”   “不用……”正常人也不会多买一份吧?!但如果是对方帮她买的话,除了同住一晚的情谊之外,两人之间好像也没有特别发生过什么吧……记得之前这邻居还相当不想千颂依住他家,要不是千颂依提出了谈判条件,估计能把她赶出去。于凛凛囧然,该不会这么巧这两人也是JQ的苗头吧……?为什么老天爷总这样,为!什!么!她又不是拆CP专业队!!!于凛凛心下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都敏俊倒是条理清晰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恐怕不适合出去,万一被发现了后果挺严重。我本来是给张……我爸买的,但是他临时有事回家了。” ……看不出还是个面冷心热的类型,不过既然愿意收留千颂依的话,看样子人也挺好的,虽然联系千颂依的记忆,这家伙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于凛凛淡定地点了点头:“那么,谢谢你的好意了。”对方说的没错,她现在确实非常不适合出门,就算回家都有危险,说不定有粉丝会跑来给她丢臭鸡蛋。   ……当然,要只是臭鸡蛋还好了,就怕有炸弹啊血啊刀啊什么的。狂热粉丝什么的,不得不防啊。   她这副紧张得如临大敌的样子被都敏俊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好笑的同时,又有点担心。明天她就要举行记者招待会了,总觉得……有点不太放心,不然,跟去看看吧?等到了24楼后,看见空无一人的走廊于凛凛才松了口气,一旁的都敏俊也跟着她松了口气。将装了炒面的盒子拿出来一盒,剩下的连袋子一起交给了对方后,都敏俊才朝她微微颔首,硬邦邦地开了门进去了。   等进了门后,都敏俊靠着门才松了口气。竖起耳朵听到隔壁对方在吃东西的动静之后,他也忙不迭到了餐桌前打开自己那一份吃了起来。炒面味道还不错,但今天好像尤其好,好像又有了和宜花在一起吃饭的感觉。他和宜花四百年不曾一起吃过饭了,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一起吃饭的一天。这么想着,都敏俊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久违的笑容。   第二天于凛凛一早就到了公司,马上就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了,顺便提前给自己化了个憔悴点的妆。   “待会就直接装病,就说从游轮上下来发了高烧刚刚才醒,医院的证明也开好了。”安代表如临大敌地解释着,生怕对方会临时反悔。毕竟千颂依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没想到于凛凛却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这种方式确实是最好的,只有将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才会引人同情。不过……如果她身份是逼人自杀的恶女的话,只会让人额手称庆,并且大快人心吧?但起码,也无形上消除了他们一口恶气了。大众总是希望恶人越惨越好的,当然,现在要洗白的话,没有证据不说,只怕更会让众人觉得她是为了开脱而无所不用其极。有这么一句话说得好,只要公众认定你是错的,那么你说什么就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   千颂依记者招待会正式召开。面容憔悴、身形笔直的少女坐在上首位上,一双黑眸像水洗了似的,眼眶红了一圈。坐在台下的记者们却并不怎么同情她,被千颂依为难过的,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笑话的,诸如此类,却鲜少有因为她这模样而心酸的。   他们已经准备好让流言蜚语和丑闻湮没千颂依,对于要怎么尽可能的抹黑她而感觉到蠢蠢欲动的兴奋,他们就用这么充满恶意的眼神在台下望着于凛凛,一个个唇角的笑意都充满了欲将她拉下黑泥的恶感。大约,千颂依招惹的人真的太多了,于凛凛心里溢出苦涩来。   “我……”在记者提问环节之前是需要于凛凛先开场的,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就哽咽了,眼睛里又渗出了湿润的泪意,她并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反而憋了回去,深吸了口气才徐徐吐出后话:“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是关于两个不服输的女孩子的故事。”她声线有些颤抖,艰涩,却带着义无反顾的某种感情,场下的记者有些被她这神态给震住了,但有些却开始不满起来,有人在台下首先喊出声来:“我们不想听什么故事,我们只想听你对韩宥拉自杀事件的想法!请问韩宥拉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自杀——”   会场很快喧闹起来,无疑都是不满千颂依的声音,但经纪公司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就用强硬手段请走了闹得最凶的记者,短短五分钟就将会场纪律镇压了下来。   于凛凛还在坚持讲她的“故事”,她声线颤抖,几次都因为哽咽讲不下去,网络上爆出了她“诋毁”嘲讽韩宥拉的视频,她知道怎么狡辩也一定会被认为是黑,那么……就只有从打动人心这方面下手了!   她哽咽颤抖的声音通过话筒响彻了整个会场,没有任何人能怀疑她此时悲痛的真实性,因为她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手臂,手臂和鼻尖都红彤彤的,甚至紧紧咬住了下唇,唇瓣无意识地颤抖着,微微阖着的眼睫毛上沾着一滴泪水,良久她才缓过来,将这个故事娓娓叙来。   “这两个女孩从事了同一个行业,彼此都觉得自己才是最好的。但是,对方的成绩自己也看在眼里,在不服气的同时,又时时刻刻想着要和对方攀比。虽然在攀比,但彼此都是把对方认可为对手的,通过不想输给对方这种念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其中一个女孩发现另一个女孩状态不佳,但两人是公认的关系不好,她只能当着另一个女孩的面用讽刺来伤害对方。因为这样的话,对方一定会因为气不过而重新振奋起来。这两个人关系真的不算好,因为性格都很要强,但彼此之间却是最了解对方的。女孩觉得另一个女孩很坚强,骄傲,不服输,是绝不可能就这样颓废下去的。只要她多说两句,那个女孩就一定不会放弃赢的念头。”   于凛凛深深吸了口气,眼眶里的水雾渐渐凝聚成了泪水,一滴又一滴,顺着眼角滑下,一直到下巴尖上,顽固地挂着。她努力吸着鼻子,鼻翼轻轻扇动,她抽出纸巾捂住了鼻尖,擦掉了下巴上的眼泪和快掉下来的鼻涕:“这世界上只有你被我认可成最好的对手,你怎么能失败,你绝对不会失败,快点站起来,我的对手只有你。——这个女孩子就是这样想的,虽然看着对方的表情,她心里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她不想对方真的就这么衰落,毕竟……是唯一的对手啊。”   于凛凛吸了吸鼻子,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溃堤而出。这一段话很长,于凛凛说得也断断续续的,眼泪有如断线的珠子般一颗颗地跌落下来,摔碎在桌上。她面上的神色明显是陷入了极度悲伤的人才会有的,一向美艳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灰败,眼眶红彤彤的有如一只兔子,是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正在拼命地忍耐。   会场陷入了一阵沉默,有几个女记者当即红了眼眶,另外几个男记者们都有些怔了,于凛凛伤心得令人心碎,眼角发红,眼前蒙着水雾,却还是缓缓扬起了一个比哭还凄惨的笑容,她咬着下唇,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缓道:“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第44章 〇肆壹天神降临      “我想请问千颂依xi,你说的故事与你和韩宥拉自杀事件有什么关系吗?莫非你想说这两个女孩就是你与韩宥拉xi吗?你是想说你俩不和的传言只是表象?”虽然于凛凛的故事很感人,也确实投入了自己的真感情,令人震撼,不过还是有很多记者很快就投入了自己的工作状态,一来就问了个无比尖锐的问题。   “是的。”于凛凛点头:“还有,只要警方没有定案,我就不会相信韩宥拉xi是自杀的。她那样坚强朝气的女性,是绝不会自杀的,我无法相信这种事。”她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干净清澈,在镁光灯下仿佛折射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令人不能逼视。这是一种强大的信任,发生在千颂依与韩宥拉身上,这令人不由有些许惊讶。让人不由揣测,最信任你的那人或许便是你的对手。   就连那个问她问题的男记者也不由愣了愣,却是皱了眉,没想到于凛凛会来这招,不过记者们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一个问题问完了只得坐下,但还有千千万万的刺头们站起来。   “那么千颂依xi的意思是,你在否认韩宥拉自杀事件,也就是说,是在洗脱你逼得韩宥拉自杀的可能性吗?”果然,第二个记者利落地抓住了于凛凛此举有“洗白”的漏洞。   “不。我会尽全力协助警方,找出杀害韩宥拉xi的真正凶手,让她能够瞑目。”不等众人发言,于凛凛就徐徐从包里翻出一个镶满亮片的手包来,轻轻放在桌上:“这个包是韩宥拉xi的。”于凛凛垂着眼睛,轻轻抚摸着包身。于凛凛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她有理由相信,此举一出,杀人凶手一定会坐不住,跑来“干掉”她吧?她想要的就是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公众面前将这一切公布出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遭受袭击。   于凛凛突如其来的话语以及举动引得众人一片哗然,她却不受影响地继续道:“婚礼当天,我们在洗手间碰面了,她还和我笑着说起自己将要宣布婚讯了,说有很重要的事情会宣布。……也许你们会认为我们是宿敌,是对手,她怎么会同我说起这件事——我也很吃惊,她脸上的幸福这么明显,我却觉得有点难过。因为她那么幸福地说结婚后就要退出娱乐圈了,我没法挽留她……我还是没有对手了。因为心里有点难过,她走了我也没发现,等我反应过来,洗手台上就放着她这个包。我本来是想立刻还给她的,不成想受了凉头疼不已,只能进了船舱休息,于是就一直将她包放在我包里,想找机会还给她……直到昨天,我从高烧中醒过来,听到了韩宥拉xi家里发现的遗书,然后我立刻召开了记者会。”   “这个东西我会交给警方,我会协助警方,只要是一点线索,我都不会放过!我一定要找出摧毁了韩宥拉xi幸福的凶手!还有韩宥拉xi的未婚夫!你敢不敢不要当缩头乌龟!她说起你的表情是那么幸福,你怎么敢……怎么敢一句话也不说!就算骂我也好!你怎么敢就这么躲着!”于凛凛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她猛然站了起来,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模样颇有几分可怖。   “因为我一直生病的缘故拖到现在,可能韩宥拉xi也不会原谅我吧。”于凛凛脸上闪过几丝黯然,她撑着手臂徐徐坐下:“不管你们怎么说,随便你们怎么骂我,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韩宥拉xi,不会放弃找出杀害她的凶手!她是我永远的对手,也是我尊敬的宿敌。”   电视外的李载经恼恨地捏碎了红酒杯,红酒洒了他一手,李载经却仿佛没看见似的,满脸阴沉地攥紧了手,压根不顾红酒杯的碎片扎进了皮肤里带出血迹,他阴冷地盯着电视里千颂依满是泪意的脸,嗓音里满是杀意:“居然忽略了这只虫子,早该杀了她才对……”   “需要我怎么做。”一个青年的身影了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垂下眼睛恭敬问道。   “我要让她进不去警局的门。”李载经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垂下的面颊上露出了冰冷的笑。   “可是……”青年还有些犹豫,沉吟道:“现在是公共场合……”   “现在不动手就晚了!韩宥拉为了威胁我,那个包里肯定随身携带了USB,如果不拿回来,这一切都会暴露!”李载经神经质地怒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青年,眸光冰冷:“你不会和我说杀不掉那个蠢女人的,对吧……别让我失望啊。”   “是。”青年低下头恭敬地退了下去。   “安心吧颂依啊,你会死的很干脆的。”李载经徐徐说着,面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将手上的玻璃片一一拔出,抽出白色的手帕包住了手指,动作是说不出的优雅,明明是开了暖气的房间却充斥着一股嗜杀的阴冷寒气。   在回答了一些尖锐问题之后,于凛凛结束了记者招待会,本来记者招待会是在会场内,整个会场是禁止任何人进入的,到时候离开只需要从会场里坐电梯去到负一楼就行,不会有面对粉丝的危险。但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一大群韩宥拉的粉丝得知了千颂依就在这里开记者招待会,当即就冲开了禁令,一拥而入进了会场。离开大门时,于凛凛虽然有保安护着,但一群狂热的粉丝很快将他们团团围住,不让离开,整个场面顿时闹哄哄的,怒骂声此起彼伏。   “千颂依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韩宥拉姐姐,你还在那里冠冕堂皇地说找凶手!把韩宥拉姐姐还给我们!”   “千颂依你这个伪善者,你以为说出这种话,我们就会相信你吗!你害死了韩宥拉姐姐你就去陪葬啊!”   “说的这么好听,你怎么不跟着韩宥拉姐姐去死!”   “说什么对手!少恶心我了!!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凭什么韩宥拉姐姐死了你还活着!你也该去死——!”   类似的怒骂声在外围响起,于凛凛站在保安保护圈中看着这些狂热的粉丝们,微微蹙起了眉。那股不好的预感又来了,好像……危险就在附近似的。   可能是因为她的沉默更惹怒了粉丝们,一开始只是怒骂,很快地,有人开始朝被人包围在里面的于凛凛扔起东西来,虽然被保护得很完全,但这样挤挤嚷嚷的,保全被冲开也是很有可能的。   “千颂依你去死吧——!”忽然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女声,一个人影飞快地从保全的缝隙里钻了过来,拿着刀就往于凛凛身上捅,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于凛凛瞪大了眼睛,几乎绝望,刚想完自己可能闪避不过去这把刀,下一秒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保全里带了出来。   众人也才吃惊于为什么千颂依之前还在人群里,下一秒就已经出了人群,而拿刀的那个女学生刺了个空,当即就傻住了。没有多久,女学生很快就被保全们制服了。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拉着千颂依的手站在人群外的位置——没有一个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没等狂热的粉丝们回过神,那个黑衣男人拉着千颂依就跑远了。   “……”不说众狂热粉丝,就连于凛凛都被吓到了,她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黑衣男人的背影,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四目相对的那个照面,那双眼睛……像极了她那个便宜邻居。因为对方半遮着脸又闪得快,她没能看清全脸。   “你……你是都敏俊……?”她略带迟疑地问了一句,对方却没说话,只稳稳地抓着她的手跑。   “你要带我去哪里?”于凛凛被他抓着手,力道大得几乎挣脱不开,看了眼身后渐渐变成了一群西瓜籽的狂热粉丝们,诧异地问道。   “我带你走。”对方声音有点模糊,于凛凛对便宜邻居的印象也不是很深,一时竟分辨不出来对方的身份。不过他却是笔直地带着她朝着地下停车库的方向跑了过去。   跑到千颂依车前,于凛凛下意识地开了锁,接着疑似都敏俊的男人自发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于凛凛跟着他在副驾驶坐下。等两人坐上车后,于凛凛仔细打量他,才发现对方带了个口罩,看不清脸——也难怪声音会显得模糊了,但是那发型和眼睛,实在就是……   “你就是都敏俊吧?”于凛凛狐疑地问了一句,接着就是一句吐槽:“你化装技术太烂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口罩压根没用。”   对方身体不由僵了一下,却还是逃避了这个问题,好像他不回答,就能真的遮掩掉他的真实身份似的。他模糊地问道:“去警局吗?”   “恩。不过……你不能在这车上,你下去。”于凛凛沉吟:“待会我们会遇到阻挠,到时候恐怕会发生车祸,我不想连累你。”   “……你知道?那你是故意这样的?”都敏俊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赞同地看向她,乌溜溜的眼睛里还带了些疑惑。   “一则我要引出凶手,二则……等真相大白,躺在医院里的我会引起公众的同情心,到时候我再出道就已铺好路了。”于凛凛说得事不关己,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车祸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影响,实在是冷静得令人可怕。   但都敏俊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疼起来。她逞强的模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像时光从不曾流淌过。——但是他是绝不可能赞同于凛凛这做法的。   “不行。”他强硬道:“你本来就刚刚病愈,更何况,车祸这种事情怎么能控制,万一……万一……”   “你是说他会杀我灭口。”于凛凛也皱起了眉头,她本来是想卖个破绽,这样凶手就会撤去谨慎,变得肆无忌惮,更容易抓到漏洞,届时瓮中捉鳖。杀人灭口她倒是想到了,不过车祸她多少也能控制不受伤太严重,况且对方也不太可能追着她不放,只要那边的救援来得及时。她思索着,觉得这么做的好处实在是大过坏处,而且风险也不大。   “我会帮你。”丢下这句话后,都敏俊没有下车,反而是踩了油门开着车出去了。于凛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他。   ☆、第45章 〇肆贰傻袍现身      “……你疯了!这涉及到生命危险,你为什么要帮我?”明明就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来着,当初还百般推托,不想麻烦上身,便宜邻居这忽然的转变让于凛凛回不过神来。都敏俊倒是铁了心要帮她,听到于凛凛这么说,他只低声说了一句:“我欠你的。”   这句话却反而让于凛凛更为不解了。比起他欠她,反而是原身欠他比较多吧?不过都敏俊却没有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开着车一路就疾驰了出去,于凛凛也就慢慢将这疑问搁在了一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和于凛凛所想的一致,“杀人凶手”知晓她手里有证据之后,果然派了车来围追堵截她。于凛凛知道自己记者招待会上所说的那些花只能起一个暂时震撼公众的作用,公众信不信还两说,她自己也不是警察,如果不是涉及到她的名誉和再出道的工作问题,她是绝不会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出来的,如今她就是个靶子。粉丝恨她,杀人凶手也要解决她——这种麻烦集于一身的状态竟然还有个便宜邻居愿意帮她,她在震惊的同时又有点感动,毕竟……如果只是这种邻居情谊,对方实在没必要引火上身的。   都敏俊没理会那么多,他只是专注地开着车,后视镜里他能明显地看见被人追逐着,其实以他的能力带着于凛凛两人安全消失是很简单的,但对方想的就是要受伤进医院,引发公众同情。他一方面震惊于凛凛对他的坦率,另一方面却也觉得有点愤怒。她太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连自己的身体都能成为回去娱乐圈的一个利用品的话,她对娱乐圈有这样深的感情吗?这样……他要怎么放心她一个人。   不仅有后面追上来的车,就连来路上也被车堵住了,都敏俊左支右绌地转了好几下,他平时都是骑自行车的,开车的时间比较少,再加上平时凭借自己有超能力,并没有想过多加练习,如今被两辆车围困住,后面的车追上来不停地撞车的保险杠,而前面的车逐渐逼近竟然一点也不慢,直直地就朝着车头冲了过来。   都敏俊看了一眼副车座上的于凛凛,猛力地朝着右方打方向盘,把自己这方向撞了上去,于凛凛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伸手打算去掌他的方向盘,但为时已晚,他猛地撞了过去,被猛然弹出的安全气囊给堪堪挡住,于凛凛也被狠狠一撞,直接晕了过去。后面车的人围着口罩走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走上前来。他眼神阴寒地盯着车座上的两人,用刀猛然捅碎了车窗,整个车身顿时响起了警示声,他伸手打算“解决”掉于凛凛时,警笛声忽然响起,顾不得那么多,夺了于凛凛的手包就打算跑,没想到警车只是刹那就已经封锁了去路——这明明就是早有准备的报警!   口罩男只分秒就想通了这件事,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数个警察就举着枪将他团团包围,就算现在拉千颂依出来当人质也来不及,毕竟警察手里有枪,有人已经瞄准了他的膝盖,只要他妄动,就一定会被解决掉。就这样,口罩男被数个警察押着了手铐了起来,而于凛凛和都敏俊两人则被疾驰而来的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因为都敏俊千钧一发之际将车剧烈转向的关系,于凛凛只受了轻伤,一点轻微脑震荡罢了,倒是不知道都敏俊怎么样了,因为当初晕了的缘故,她也不清楚都敏俊的症状。   “千颂依发布记者招待会称韩宥拉事件另有真凶!并称手中有物证!”   “今日千颂依遭遇车祸,疑似韩宥拉事件真凶所为,警察已介入调查!”   “物证和疑似人犯已被警察捕获!千颂依受伤在医院昏迷不醒!”   “千颂依与韩宥拉不得不说的爱恨纠葛!千颂依为爱遭遇车祸!”   看了不同报纸出的大标题新闻后,除去最后一条诡异的新闻标题,对这样的结果,于凛凛倒是早有预料。她早知道凶手不得不狗急跳墙,因为她的目的地就是派出所,唯一下手的地方也只有会场和路上这两种选择了。唯一让于凛凛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这么神通广大,爆出她记者招待会的地方,并采用在人流中意图“误伤”她的方式,一计不成,又不惜派人在路上安排狙击。   对方一直都是喜欢暗中下手的类型,她之所以举行记者招待会,也不过是想让凶手大白于天下,逼得对方不得不白天动手。也亏得她离开都敏俊家里回家前整理事件当天记忆想起来了这一遭——当然她早已将里面的东西包好用快递寄给了警察局,并知会了他们自己的路线,要求他们赶紧布置埋伏网,好一举捕获凶手。   好在她手里有韩宥拉的包,要是没有这包东西,她的言论反而会打草惊蛇,暗中布置障碍解决掉她。也好在对方并不知道她手里有韩宥拉的东西,不然她只怕都在凶手的监视里,死在不明不白的晚上了。   只是……一想起都敏俊,于凛凛就不由得发愣。都敏俊……他是怎么想的?不可否认,一开始忽然的出现从刺杀的粉丝手里抓过了她的手,以至于后来他坐上了驾驶座说要帮她,再到他努力打了方向盘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一切都让于凛凛无比震惊。   于凛凛是收到了警察安排就绪的短信,才这么胆大地打算自己开车上路的。没想到,对方也是亡命之徒,铁了心的要杀掉她,好在警察来得够快。但……如果没有都敏俊,只怕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就是她了。   不知怎么的,心头一震,一向冰冷的心脏好像重新拥有了温度一般。她手里还拿着一本新闻杂志,却像是丢了魂似的靠在床头久久失语。自从入江直树事件之后,她一直都紧闭心扉,连朋友的相交都十分谨慎,努力让自己不投入太多的感情——本是想着,谁也不爱的自己,就一定不会被谁所爱了吧。   对都敏俊这个人,于凛凛也并非是产生了男女之情,只是……他这样用生命帮她,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管是出自怎样的目的,她莫名的觉得有点心酸。被人以命相救还是第一次,带给她了久违的震撼。   这样的人情债,恐怕以命相交也是应当的吧。最初相见的时候,她只以为都敏俊是个面冷心热的好邻居而已,但这好邻居却有如天神降临,救了她。于凛凛从来都是自己处理了所有的事情,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别人所救,所以她永远给自己留有余地,不让自己毫无退路——她的意识里就没有被人救这一条。   想到这里,于凛凛放下了手里的杂志,她因为轻微脑震荡的关系还有些头晕,撑着吊水瓶刚刚站起来,门外就传来了骚动。   她一扭头,就看门口出现了高大的身影,似乎是被她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那高大的男人急急地赶了过来,一边口里叫着“你才遇到车祸这是干什么!”,一边强硬地按着她的肩膀。于凛凛被这人吓了一跳,却只见对方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一脸认真地往她脸上瞧。对方一头棕黄色的短发,脸型有些削瘦,一双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领子竖在颊边,肤色有些白。   “脸色苍白了,也瘦了。”高大男人满脸忧心地盯着她的面容,满眼都是怜爱,一看见他这样的目光,于凛凛就心有灵犀地想起了崔英道。崔英道……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一时间差点走神,不过也亏得对方这样的眼神,她一会儿就想起来了来人是谁。   “辉景啊。”她叹了口气,喊出了这个名字。这男人正是千颂依的爱慕者,似乎是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喜欢千颂依了吧。可惜的是,她不是千颂依啊。   “嗯?怎么了我们颂依啊。”对方抬起手贴上她的脸颊,于凛凛伸手隔开了他的碰触,对方小心翼翼地盯着她:“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护士……”   “没什么。”于凛凛拒绝了他的碰触,转眼想起自己站起来是想去看看另一个病房的都敏俊的,当即就抓过了输液的铁架子:“不好意思难得你来看我,不过我得去看看和我在车上的同伴……”   “是新闻里拉着我们颂依跑掉的那家伙吗!”李辉景皱起了眉头,想到新闻报道里对方救了颂依那一幕,心里就不由有些吃醋,但很快就被感激占据了:“亏得那家伙,不然我们颂依就危险了,是该好好感谢他。怎么他也和你一起在车里吗……难道伤得挺重?”   “恩。”于凛凛也皱起了眉头,见她又要挣扎着站起来,李辉景直接单手一用力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你现在有轻微脑震荡,可不能随便动,还是我抱着你去吧。”   忽然感觉到双脚离地,于凛凛下意识地抓了一下李辉景胸口的衣服,少刻就攒起了眉头,一脸不悦:“……放我下来。”不说李辉景是这具身体的爱慕者,就是被陌生男人忽然抱起来,于凛凛也感到相当不悦。就算这具身体和李辉景初中就相识了,但对于凛凛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见于凛凛一脸坚持,一向熟悉她的李辉景不得不将她放在了地上,但是紧紧地抓着了她的手,帮忙扶着了铁架子,也是坚持道:“起码得这样,不然你想病情加重,倒在半路上吗?我说啊,好在也是刚出车祸的人,多注意一下自己啊。”他满脸心疼,比她自己还要在意她的身体。于凛凛想了想,这是千颂依的身体,自己这么用人家心疼也是应该的,点了点头就任由他去了。   倒是李辉景开心得紧,毕竟千颂依可不常对他多和颜悦色。   ☆、第46章 〇肆肆他的秘密      在李辉景的帮助下,于凛凛到前台问同她一起送过来的都敏俊的状况,没想到前台小姐却说被送来的只有千颂依小姐一个人,并没有一个叫“都敏俊”的患者。这让于凛凛不由心生惊讶。无疑当初车里有她也有都敏俊,她因为巨大的安全气囊的反作用力而昏厥了过去,当初都敏俊极力转了方向盘,无疑是他伤的比较重,但现在医院竟然全然不知,并告知她,压根就没有和她一起入住的患者。   那么也就是说,当初那一瞬间都敏俊离开了?怎么可能!她都感觉到了警察的存在,而那个犯人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抓住,无疑是警察的功劳,警察来得这样快,都敏俊怎么避开耳目带着伤跑掉的?   ……还是说,他消失了?得出这个想法的于凛凛吃了一惊,少刻又甩掉了自己这种诡异的猜测,人类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凭空消失。   “真的没有吗?真是奇怪啊,当初颂依你可是在副座上啊,驾驶座上怎么可能没人……”一旁的李辉景还在纠结,不过看于凛凛扶着吊水瓶的样子有一阵心疼,赶紧赶上来扶着:“不然先回去吧,先把伤养好才行啊,你这样我也不放心。”   “走吧。”于凛凛不置可否地颔首,又被李辉景扶着回去了。不过,怀疑的种子还是埋下了。虽然于凛凛也并不是对别人的*过于好奇的类型,但这已经不是好奇的范畴了,回想起来还略略有点灵异。   但若对方真能瞬间消失,只怕他也不想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吧。于凛凛将怀疑的想法埋入心底,若是对方实在不想说,她也就不提了吧。   于凛凛伤并不是很重,在新闻出来之后,安代表跑来看她,让她好好安心养伤,言辞中多有提及一个月后的续约合同,于凛凛对这次和安代表的合作感觉还不错,虽然对方不知怎么泄露了会场地址,但只怕凶手太有手段,她初来乍到,也并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公司,不过她也留了心眼,只不置可否地口头应了,合同以自己身体没好,表示等期限到了,再考虑具体签约的事情。   “毕竟,这一个月也可能发生什么安代表意料不到的事情,不是吗。”于凛凛意味深长地说着,安代表还以为是自己“抛弃”千颂依这个艺人的想法被对方发现了,瞬间就心虚了,当即就说了几句让于凛凛好好养伤就离开了病房。   这具身体的母亲也跑来探病了,不过在千颂依的记忆里,这完全就是个趋炎附势热爱虚荣的母亲,她心下有些厌恶,但也礼貌疏离地问候之后就让她回去了,倒是有个弟弟,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视线时不时往她身上瞟,在她下了逐客令之后,话也没多说几句,站起身来就开门走了,还顺带拉上了他妈。   “人家根本就不想你来看,还不走!”敏感的少年估计是发现了于凛凛那一点疏离,颇感不悦。于凛凛也没法解释他们的女儿姐姐换了个人,只能沉默着目送着两人离开,倒是身旁一直黏着她的李辉景忙不迭站了起来:“我去送送伯母和允在。”他与于凛凛说了一声后就追着离开了。病房里终于恢复了一片安静,而于凛凛叹了口气。   李辉景追上了前面的伯母和千允在,一方面甜言蜜语地将千颂依妈妈哄好——当然,千颂依妈妈对于女儿洗白颇为扬眉吐气,也不怎么生气,另一方面安慰那中二叛逆期的弟弟:“颂依她刚出了车祸,还有点轻微脑震荡,允在你可不要和她生气啊,她现在可能还后怕呢。”   “……现在还严重吗?”千允在忙不迭问道。千允在也不可能真的和姐姐生气,只是她那样礼貌的样子让他有点看不过去。刚刚见面,她也不关心他这么久没回家了,这让他有点别扭。感觉姐姐出了个车祸就变得陌生了起来,这种感觉让千允在心慌的同时,又觉得难过。   “已经好多了,估计再休养一会儿就能出院了。”李辉景开心地摸了一把中二别扭弟弟千允在的脑袋一把,笑着道。   “恩。”千允在闷闷地应了一声:“我姐……谢谢你照顾了。”   “哎呀,有李女婿在,我一点都不担心颂依啦。”颂依妈走过来打圆场,笑眯眯地拍着李辉景的肩膀道:“这孩子一直很任性,也亏得李女婿你这么容着她,以后我非得好好说说她不可。”   “哎,不用,我还挺喜欢颂依和我使性子的。伯母,你和允在回家路上小心点啊。”   送完两人离开,李辉景回到了病房,见千颂依已经躺下睡了,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病房门。住院这么久,估计她嘴里也淡,现在快吃饭了,干脆去给她买喜欢的炸鸡啤酒吧。   感觉到房门重新关上,于凛凛重新睁开了眼睛,黑眸幽幽。这下可糟了,当初喜欢相原琴子的阿金她采取的是远离逃避政策,她考上了大学对方没考上,远离了距离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疏远了。但是现在这个可危险,他喜欢的是千颂依,而千颂依一直就鲜明地通知了对方不喜欢,没想到对方却还是能一如既往地在她身边照顾,顺便和“妈妈”、“弟弟”都打好了关系。不知道若是直接严词让他远离有没有效果,不过看对方的粘人度,再想想在崔英道身上自己的失败经历,于凛凛就觉得……可能真没啥效果。   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找着方法的于凛凛,只能装睡躲过了,但这也不是长远的效果。在医院行动也不方便……要是等对方发现了不对劲问起,干脆和他坦白算了?于凛凛心绪纷乱,干脆又拿起了报纸看了一遍。这一看才发现,有些媒体已经注意到了“千颂依”是坐在了副驾驶位上,那么驾驶位上的男人又是谁呢,会是之前在会场救了千颂依的人吗?甚至还给拍了个模糊的侧影。   于凛凛抓着报纸愣住了,脸色一片凝重。不论那男人是怎样做到的,但是能瞬间消失的人,恐怕只需要一点点的渲染就能引发公众关注。而只怕都敏俊是不想暴露的吧。于凛凛咬了牙。她受到了都敏俊的救助,但却不想因为这点事给对方惹来麻烦啊。   受人木桃,报以琼瑶。还好媒体大多的目光都在于凛凛引发的韩宥拉事件上,大众应该也在讨论韩宥拉事件的真相了,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都敏俊的吧。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自己身上。   于凛凛一咬牙就通知了安代表,让他找媒体来趁热炒一炒,重点表现在自己的可怜上,引来公众关注和同情。安代表对此也表示同意,很快就安排了记者采访。   于凛凛以苍白略嫌憔悴的病容上了镜,不愧是身体底子好,就算是病容也是病美人的姿态,在镜头前显示了自己病弱却坚强的一面之后,于凛凛再次坚定的表示“警察那边已经开始分析物证和审问车祸的犯人了,我相信不日一定会有结果!我一定要亲口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杀害宥拉xi,她……她明明都快要结婚了啊!”说着,于凛凛掩面痛哭出声,面容楚楚可怜,令人怜惜。   这报道一出,媒体基本都是正面的溢美之词了,多是表达千颂依与韩宥拉相爱相杀,姐妹情深的。于凛凛对此不由抽了抽嘴唇,早知道媒体不靠谱了,没想到竟然能这么不靠谱,之前还在说她和韩宥拉感情不和,自己逼得韩宥拉自杀呢,现在就一致改了口径,纷纷表示没想到千颂依与韩宥拉表面不和,但情深如笃,是媒体捕风捉影、断章取义了啊。   经过这次洗白过后,还有人找出了两人以前合作过的片子,以及相视一笑的片段等等,让于凛凛着实为媒体们的广大神通赞叹了一番。甚至连那些韩宥拉的脑残粉都给经纪公司寄去了信件,被安代表细心检查过后带了过来,基本都是惭愧于自己的冲动和无知,还有被千颂依和韩宥拉之间相爱相杀的友谊而深深感动的,并对她致以了最诚挚的歉意,希望得到她的谅解,基本都快是黑转粉的节奏了。   于凛凛之所以多此一举,也是想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这样分到忽然消失的都敏俊身上的视线就少了。当然这对她将来再出道的铺路也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可不是白出一次车祸了。   警察那边很快有了结果,不出于凛凛所料,嫌疑犯竟然是李辉景的哥哥,李载经,当初翻千颂依记忆看见两人争吵时,于凛凛就已经有所预感了,如今总算证实了。韩宥拉那包里有个USB,里面内容是她与一个女人的交谈。经过警察的分析之后,这个女人好像是李载经的前妻,再加上韩宥拉和李载经的特殊关系,于是很快的,警察就以故意杀人罪的嫌疑逮捕了李载经。   这下新闻彻底热闹了,一方面是千颂依蒙受的不白之冤大白于天下,将韩宥拉事件彻底定位于他杀,另一方面是S&C总经理李载经作为嫌疑犯被捕,公司股票随即大跌,就连李辉景最近都没能来医院多久,就匆匆赶回家处理一团乱的烂摊子。于凛凛不由松了口气,这下公众视线应该就不会投到一个小小的都敏俊身上了吧。   于凛凛这么想着,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谁也没说提前出院之后就往都敏俊家赶,时间离车祸也不过过去了三天。她急急赶回公寓,摁响了都敏俊家的门铃,却没有任何人应声。于凛凛咬了咬牙,进了自家门来到阳台大喊都敏俊的名字,在听到什么东西“咣当”一声响后,于凛凛皱了眉头,看了眼阳台的状况,于凛凛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在经过一阵令人冷汗直流的龟速移动之后,于凛凛疾步走进了都敏俊的卧室。对方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地板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他额头上也有一些,狰狞干涸的血迹凝固在额角。现在他则生死不明地躺在床上,好像正发着高烧,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于凛凛心下一突,想他该不会是躺在病床上烧了三天吧,当即就走过去试了他的温度。手才放上他的额头,却忽然被他放在被子里的手抓住了手腕,对方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   于凛凛贴近他的身体,这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宜花,别走,别离开我。”   ☆、第47章 〇肆伍飞蛾扑火      于凛凛不由分说地抓起了都敏俊的手,这一抓竟然就抓起了都敏俊大半个身子。她微微一愣,如果自己不是骤然变成了大力士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她得到了崔英道的【武力】。离开的时候崔英道已经能够轻轻松松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毫不费力,而且他的格斗技也比她精通了许多,于凛凛这辈子刚一苏醒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洗白自己的过程中,这还是第一次察觉到崔英道的能力。她试着将都敏俊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竟然也只是微微吃力而已,恐怕是女子与男子身体构造的差异,导致她得到的能力并没有那么完整复制。   不过身体轻盈许多,就连关节处的滞凝感都少了许多。不过现在不是体验崔英道技能的时候,于凛凛公主抱着都敏俊就往门口跑:“你忍忍,我送你去医院。”   抱着人才跑开几步,于凛凛就感觉到她手臂被忽然抓住了,对方的手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眼皮紧闭还没有丝毫苏醒的模样,干涸到起皮的嘴唇微微挪动了几下,于凛凛努力贴在他唇边才堪堪挺清楚他的话语。   “……我不、要去医院。”都敏俊无比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因为高烧而有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于凛凛耳朵上,抓着于凛凛手腕的手温度也高到令人难以置信。还没等于凛凛皱起眉头,倒是都敏俊先一步因为疼痛小声呻吟了出声,眉头拧得都要打结了。   于凛凛本意是想不顾都敏俊这意愿强行送去医院的,但临行却想起了对方突然消失的能力,只怕对方可能不是常人,可能身体构造也异于常人,有可能是因为这一点不想被人发现。想了想,都敏俊自己病重成那样,还不愿意坐上救护车,千钧一发之际发动自己能力逃回来,只怕真的是有无法告人的秘密。无奈之下,于凛凛只得抱着人又送回了床。   好在她以前在几内亚和入江直树学过几手怎么照顾病人,当即就架了墨镜出门买了绷带,止血贴,消毒酒精,退烧药和退烧贴等一系列东西,甚至还买了点菜打算回去给煮粥喝。她做菜依旧挺难吃的,除了面包机和泡面这种不需要什么脑子的东西,煮粥算是难度比较大的了,不过好在比做其他菜容易,翻翻菜谱应该没关系,毕竟也不知道都敏俊是不是几天没进食了。先烧了温水给人喝了几杯稍微润湿了下干涸到开裂的嘴唇,又用温水给他小心地擦了额头上的血迹,用消毒酒精消完毒后,又给他贴上了止血贴,用绷带好好地固定好了缠上。处理好了伤口后,于凛凛又用温度计试了他身体温度,结果竟然上了40度,当即她就给他用冷水洗过的毛巾反复在额头上降温,等到温度降到39度时,她停下了换水的举动,给他贴上了退烧贴。   不过退烧药是不能马上吃的,她用手机上网查了食谱,用了都敏俊的厨房给他煮粥。在煮粥过程中,于凛凛如临大敌,堪比翻译一段最艰难德文资料的严阵以待,将之前买好的量杯、试管和称量用的称,甚至还准备了游标卡尺,活像在做最精密的化学实验似的。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翻到了对于补血降温有效的菠菜莴笋猪肝粥,里面还加些萝卜、黑豆等蔬菜是最好的了。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游标卡尺切取莴笋,以保证它们每一段都不会超过2CM,又用称仔细称取标准克数的调料和米等等,最后才按照食谱顺序依次添加、烹调。经过三十分钟的烹制过后,于凛凛额头隐隐渗出了冷汗。在煮粥过程中于凛凛就后悔了,她应该直接去外面买的,为什么一个没想通就自己开始做了。   但如果在外面买的话,她也不敢保证对方粥里有什么东西这家伙吃了反而更加病重的,也只能自己动手熬制了。好一会儿后,粥终于烹调好了,于凛凛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下定决心尝了一口。……恩,也不是特别难吃,只是一般难吃而已。面无表情地下了这样的定义,于凛凛决定将它们全部装起来,都塞进躺床上那家伙的嘴里!!   取下身上的围裙,端着一小碗粥到了都敏俊房间里,先换下了已经变热的退烧贴,重新贴上一个新的,又调整了枕头和对方的位置,以保证对方能够成功咽下粥。在吹冷了粥一口一口地给都敏俊喂下的时候,于凛凛心想,欠人人情债这种事情,她果然再也不要做了!还不如她当初自己开车出去了呢……   但是,他终归是因为自己受伤的。心扉被悄然打开了一角,再想堵住也因为这家伙这么虚弱的样子而有些心软了。还好都敏俊不是特别挑食,于凛凛喂下了一小半碗粥之后,他才皱紧眉头嘟嘟囔囔地说“难吃……”,当然于凛凛罔顾他的意愿,冷着脸将粥全部往他嘴里塞了进去——当然她也没为了泄愤故意塞热的,每一口都是晾冷了塞的。   成功让对方吃下饭之后,于凛凛又给他喂下了退烧药。做完这一切之后,于凛凛发现他热得有如发红的铁块似的手脚终于有了些出汗的迹象。闷着出身汗是不错,但等出完汗如果不及时帮他擦身的话,只怕汗冷了,他的烧又会回来。   于凛凛一咬牙,等他汗出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把都敏俊的衣服给扒了,大约是之前入江直树那种对待病人不分男女的严谨感染了她,她仔仔细细地以医生的角度给都敏俊擦过身(她只给他留了条内裤)后,就累得瘫坐在地,感觉到一根手指都没法再动了——这大多还都是因为精疲力尽地做了那顿粥的缘故。   都敏俊是半夜醒来的,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裸着身体躺在被子里,浑身已经舒爽多了,额头上的伤口被细致妥帖地整理好了,额头上的退烧贴滑了下来,他一伸手握住那个退烧贴,再望着趴在床边睡着的女孩,眸子里闪烁着某种复杂的光芒,那光芒竟渐渐地变成了某种明亮的、泛着水渍的东西,顺着他微红的眼角缓缓流了下来。他努力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碰趴在床前的女孩的头发,他小心翼翼地有如捧着信仰一般地捞起一缕女孩的长发,置于唇边印下了无比虔诚的一吻。动作轻柔,仿佛怕是惊扰了女孩的好梦似的。   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只传来他轻声到有如空气的呢喃:“你回来了……”——有如一声梦幻而漫长的叹息。   于凛凛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躺在床上,而鼻尖微微一动,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饭菜香味。她忍不住动了动鼻子,昨天她照顾了都敏俊几乎大半天,累得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如今闻到饭香,肚子早已咕噜噜叫了起来。说起来,面对着旁人这么尴尬的时候,于凛凛很少遇到。除了当初在几内亚因为专心致志过度忘记吃饭,被入江直树看见过,还真没有过。   没想到却被端着早餐进门的都敏俊撞到了。于凛凛一时有些尴尬,忍不住僵硬道:“你不是说你从不在餐厅以外的地方吃饭吗?”这是记忆里都敏俊对“千颂依”说过的话。因为现在这种状况太过诡异,于凛凛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那种事情没关系。”都敏俊的态度格外温柔,望着她的目光竟然……诡异地充满了一种怀念与依恋?!这让于凛凛吓得浑身僵硬,还真的下意识接过了都敏俊递过来的早饭。   “……油条、豆浆?哪来的?”据于凛凛所知,韩国应该不吃这么中国风味浓郁的……早饭吧?莫非这位都敏俊还去过中国不成,于凛凛抬头用诡异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对方正温和地看着她,唇角勾着一点浅淡的笑意。不得不说,一向面瘫的帅哥不笑则以,一旦笑起来都还是比较好看的。看见于凛凛诡异的目光也不恼,只淡淡道:“恩,我做的,我去过中国。”你曾憧憬的中国,400年间我去用自己的眼睛真正地看过了。不过,果然还是回到了我们最初相遇的这个地方,只是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四百年了,肯定不记得了吧。   都敏俊这样想着,再度伸手想碰碰她的头发,却在中途被于凛凛伸手拦住了。   女孩充满了戒备地望着他,眉头皱了起来:“你干嘛?”不过在碰到他手后,她又舒展了眉头笑了起来:“看来你总算退烧了。”   她的笑容像是什么大石头落了地,松了口气似的。都敏俊被她这样的表情弄得心头又酸又软,仿佛泡在陈年老醋里似的,胸腔里那颗仿佛已经冰冷的、好像再也没有了生机的心脏又恢复了它的活力,而被她这样的一笑,软了半截。连他都没察觉到,此时他面上的表情有多么柔软温暖。   于凛凛也没注意,因为她在试探了都敏俊的温度放下心后,就开始专注于用豆浆蘸着油条吃——果然这么吃比较幸福啊!嘤嘤,自己不会做饭真的是致命伤啊,这等上等食物她已经多久没吃过了QAQ于凛凛发自真心地感慨着,胸口的一口浊气是彻底吐出来了。好在把都敏俊捞回来了,要是他因此病死了的话,她得有多大罪孽,这人情债只怕一辈子都没能还完了。   吃过早饭后,于凛凛主动拿过了都敏俊那份盘子,微笑道:“你才刚刚病愈,碗我洗吧。你也别太劳累了,这些天好好休息,我洗完碗就先走啦,你好好照顾自己。之前真的谢谢了。”   之前还觉得“千颂依”的自来熟和不可理喻有多么烦人的话,现在都敏俊就觉得自己的心情有多打脸了。他恨不得她对他更自来熟一点,但她却用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礼貌备至的态度将他远远地隔出了心门之外。他才刚刚靠近她一点,又被她残忍地推开。   怎么过了四百年,你还是一如之前一样的冷酷呢。都敏俊眉目晦涩地看着她。他已经变了这样多,再不是四百年前还需要依赖她,从她身上才慢慢汲取了这个世界生存法则的自己,但她好像从未变过,还是如400年前一般,冷漠绝情。   但他,却被她冷漠绝情里的那一丝致命的温情所吸引,有如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第48章 〇肆伍中国之行      “都敏俊xi,我先走了。”于凛凛洗好碗之后朝卧室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她转身准备出门,倒是在门口就看见了对方。   “你身体还没大好,最好还是好好休息吧。”于凛凛的视线扫过他包着纱布和绷带的额头,都敏俊靠着墙壁,愣愣地抬手触了触包得严实的伤口,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于凛凛:“你……”   他目光有些诡异复杂,说了个“你”字,后续的话都没说出来,于凛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蹙眉:“你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都敏俊很快收回目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视线游弋在地面周围,慢吞吞地憋出一句:“……你要走了?”   “恩,这段时间打扰你了……”于凛凛顿了顿,郑重其事道:“还有,谢谢你救了我。”对方究竟是拥有怎样的能力或者什么身体异常构造,于凛凛心中有一定的想法,却也毫不揭穿。这是对方的*,况且她自己不也是个有秘密的人吗,她没必要对别人的秘密刨根问底。   都敏俊听到这话倒是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宜花表现得像是第一次相识时——不,可能比初相识时还要冷淡的样子。都敏俊不知道这400年的时光宜花到底去了哪里,而且,当初认识千颂依时,她和宜花确实不同,直到那天才忽然变化了。400年前的宜花就是个满是谜团的人,现在她身上的谜团却是更多了。比如,这四百年她去了哪里,为什么还没有死去,又比如说她……是否还记得他?   都敏俊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暂时先隐瞒这件事。不知是出乎怎样的直感,他肯定眼前的是宜花不错,但他却也推测出了,宜花应该是完全不记得他的存在了。   “你要小心。”于凛凛与他擦肩而过时,忽然听见了都敏俊压低的声线,一时竟有些发愣,不过稍一思索就缓过神来了。   “狗急跳墙,况且……对方可不是什么良善角色。”于凛凛拧起眉头:“只怕他在暗处使诈。……凶手是李载经的话,我想他完全可能这么做。”那个人的眼神藏着滔天的恶意。   都敏俊想起了他在游轮上看见的李载经和他的手下,他救下千颂依的时候,对方应该是去找韩宥拉下手了,心下思忖着,当初见到的李载经眼神宛若毒蛇一般,只要咬上一口,就绝不会松口。看来……他还是必须得跟踪千颂依一段时间,不然恐怕对方会暗中报仇。   于凛凛在翻阅千颂依记忆时,发现了那位未婚夫的人选是李载经时,她就有猜测凶手是他了。将USB交给警局之后,果然查出了韩宥拉与之对话的女人是李载经的前妻——还是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的,但从对话看来,这女人精神毫无问题。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于凛凛在抽丝剥茧地理清楚之后,很快就想到了很有可能是韩宥拉抓住了李载经的把柄要挟他结婚,因为记忆里看见的两人很像是韩宥拉在倒贴,而韩宥拉与千颂依的对话更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   这么一推断,李载经是凶手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但是一个韩宥拉和李载经前妻对话的视频并不能完全证实李载经的罪名,虽然按照推理,他是有罪的,但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杀害了韩宥拉。所以于凛凛才会想出在公众面前暴露证据,引得李载经狗急跳墙,这么重要的任务他一定会派出心腹来做,而他的心腹肯定知道他的大部分腌臜事。   于凛凛向来很狠的,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对待崔英道的时候,她一直不假辞色,除去后来有些心软,还会提醒他小心一二之外,基本没对他有过好脸,倒反而是对方接受一点点关心就开心得要命的模样让于凛凛有点小小的愧疚。而如今,要引出凶手洗白自己,她毫不犹豫地作出了选择。   只不过……没想到竟然会被都敏俊所救。人情债才是最难扯平的了。一想到都敏俊,于凛凛就不由心生复杂。宜花……是因为千颂依长得像他嘴里的这个人,所以他才会拼命相救吗?就算暴露自己的异常也毫不足惜?于凛凛自入江直树之后,对自己的身世经历再不提及,心扉紧闭再不开启。她将心好好地藏在门扉内,仿佛只要自己从不接受,就不会再受伤。   那么都敏俊,又是为了什么宁愿连自己的秘密都暴露呢。于凛凛觉得自己不该再想下去了,人情债要还,但她却不会再对自己的决心有所动摇。   于凛凛因为“车祸”和“受到惊吓”的关系要求休息一周,她心知演员不能淡出公众视线太久,不过韩宥拉的话题一直都在,她躲起来反而比蹦跶出来更能引起公众同情。这期间安代表有来过电话,说是经纪公司收到了不少粉丝的道歉来信。不过那时于凛凛身在中国,只笑笑“嗯”了一声。不同于安代表对于她“起死回生”的激动兴奋,于凛凛表现得没多少波动。她其实对于走艺人这条道路并不十分执着,不过只是想堂堂正正地走下去罢了。   如今这具身体本来就有护照,她干脆就趁着这次休假去了中国——不可否认,有一部分是因为都敏俊的豆浆油条的关系。而她不知道的是,都敏俊也跟着她来了,人就坐在她身后几个座位的位置。   都敏俊宛若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看着她望向窗外的侧脸,与四百年前一般,总喜欢一个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亦或者是什么也没想。即便在最艰难的处境里,也是一脸平静——不知怎么的,只要看见她的脸,他就觉得十分安心。初到地球的慌张,艰难地在地球上适应生活,因为有她的存在,而变成了辛酸又美好的记忆。四百年前他爱着她,四百年后也亦然。可是,怎么办,你好像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都敏俊算盘打得很好,本意是想远远看着于凛凛不让她发觉暗中保护她的。不过于凛凛直觉格外强烈,愣是通过“侦探的嗅觉”,找出了隔了一条马路入住的都敏俊。对方倒是机智,知道不能租住在一家酒店里,不然很容易被发现,于是选择了隔了一条马路的酒店,不过于凛凛佯作没有发现,径直回了酒店,不多时又反跟踪了上去。   于是,她敲开都敏俊的门,在看见门口对方在这冰冷的天气只穿着一身薄薄的黑毛衣,一脸无辜地看过来,黑眼睛里有些茫然又有些慌乱的样子时,那股复杂之情又一次堪堪冒头,但她嘴里却是毫不客气道:“都敏俊,你是跟踪狂吗?”   于凛凛想,任谁想要独自出来旅个游,却发现后面跟着个便宜邻居的时候,都一定会被吓一跳,怀疑对方有没有变态潜质的,不过看见他无辜无措的表情时,于凛凛虽然不觉得都敏俊是个变态,但也觉得相当不悦。   都敏俊嘴巴张开又闭,一时间左顾右盼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一开始其实他没想跟着上飞机的,只是他怀疑就算现在已经成为嫌疑犯被拘留的李载经也会想办法报复于凛凛,所以才跟在她后面,还真被他发现了有鬼祟的人,放倒了对方之后他顺势临时补票也跟着上了飞机……好吧,其中有一部分的慌乱也在作祟,他和宜花已经四百年不见,他有多么害怕她会一去不复返,这种患得患失令他简直无法保持平常心,所以……竟然作出了这样离谱的举止。   都敏俊说不出话来,倒是于凛凛皱着眉不耐烦地抢先说出了口:“都敏俊xi,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认错了人,不过我想你口中那个人并非是我。”无论是千颂依,还是宜花,都不是她于凛凛。   “……是你。”都敏俊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因为心虚而低下的头抬了起来,他黑发柔顺,面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倒是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柔软温和的情绪,稍稍一动,在这流光溢彩的灯光下,感情都要从那双眼睛里倾泻而出似的。这么柔软的情绪却又有如蔓草般坚韧,带着一股莫名认准的固执。他本就是从四百年前的老古董时代,比一般男人更古板执拗,一旦认准了就千百头牛也拉不回来,更何况,她的身影与四百年前的她赫然一致。他倔强地盯着她,只觉得嘴里一阵干涩,他本想好好保护她的,却又舍不得与她只成为邻居。   “四百年前……”他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来,一直以来这个词都在他嘴边滚来滚去,却因为顾忌良多而说不出口,如今他终于能说出来:“我就认识你了。”   于凛凛瞪大了眼睛,忽然莫名想起了记忆里都敏俊激动地带走千颂依翻出对方14岁照片时,那副严肃以及极致悲伤的模样。   “四百年……?”此时的于凛凛不知道是该吐槽或是疑惑四百年这个量词,还是该纠正他认错了人。在僵硬了一会儿,她才理清了凌乱的思绪,条理清楚道:“虽然我知道你有哪里与常人不同,但我不会好奇你的私密。不过,我确定四百年前你遇见的人,绝不会是我,你认错人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撞击了于凛凛的脑海。   ……难不成都敏俊也是穿越者?而他忽然消失之类的也是得到了别的能力之类的吗?不过为什么人家的能力就这么逆天,而她的就全是【过目不忘】、【精通五门语言】、【力气超群】这种技能。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吗?于凛凛默默地抹了一心口的辛酸泪,今天也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呢。   ☆、第49章 〇肆陆助理面试      都敏俊却摇了摇头,依旧坚持:“我不会认错人。”对方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于凛凛也再无力吐槽了。想起之前的人情债,她叹了口气,忽然道:“假期还剩五天。”忽然转移的话题让那个都敏俊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地看向她。于凛凛一脸无奈:“你来都来了,别再跟踪我了,好好享受假期吧……这三天与我同行也没关系。”   都敏俊瞪大了眼睛。本来在听见于凛凛说“别再跟踪我”的时候,他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但听到后话才开心雀跃起来,竟忍不住翘了唇角,昙花一现地笑了。这对于他这个面瘫闷骚已经是难能出现的状况了,他本来就想着,如果不是与宜花一起,那么“享受假期”这种事反而做不到,但……若是有这个人在,无论是哪里,都是享受。   于凛凛看到他这样纯粹欢喜的表情,却觉得有些心酸。罢了,就当是多个旅游同伴吧,拼团旅游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只不过很难得是两人罢了。   一周的时间要旅游一个国家肯定是不够的,于凛凛选择的路线主要去了西藏、成都、杭州、上海、北京这几处,最后再从北京返回韩国。都敏俊倒是相当健康的人,爬山、钓鱼、骑马等活动样样不差,与他组队,没有通常的猪队友烦恼,不会因为身体因素而拖彼此后腿,需要时间休息让对方造成等待或者麻烦之类的。相反地,两人还处的挺和谐。   一个人的旅游固然不差,不过两人结伴而行又别有一番乐趣。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类型,不过站在山顶面面相觑看着彼此微笑的那一刻,又另有一番共鸣。在享受爬山的乐趣的同时,又有同伴在身边,喜悦和成就感就变成了双倍。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于凛凛与都敏俊买了回韩国的机票。临回家之前,于凛凛还是忍不住开口提示对方:“不要和我太近,不然你会被暴露在公众面前的。”她隐晦地点出这一句,自然是想让都敏俊远离她,毕竟她是公众人物,他若是离她太近,只怕他也会被暴露在公众面前。   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太多的偶然就会成为必然的征兆。譬如,如果被发现那天带着千颂依逃跑,明明发生了车祸却能够一瞬间消失的男人就是千颂依的邻居,只怕他会有无限的麻烦。而公众永远是八卦与好奇的化身,只怕连他的所有信息都会被人肉出来。届时,他只怕引火上身,再无法脱身。   都敏俊心中苦涩。其实,在找到宜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豁出去了,暴露不暴露也再无关系。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虽然他本就没想过要回到自己星球,但是,只怕留得久了,他在地球上的存在会逐渐消亡。得知他状况的张律师有试探着问过,当时就劝他离开为好。他却留恋着这个宜花存在过的星球,无法干脆离去。   “那个女孩400年前不都已经死去了吗?老师你就算这么等着也没有任何机会了啊。”张律师忍不住这样说,其实都敏俊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是啊,他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她活不过来了她死在他怀里,他亲眼看着她断气,这些他都在持续告诉自己,自我劝说了400年,但是最终也没法说服自己。   “400年前我就觉得,她好像还活在哪个世界似的,就像我一样,来到了另一个星球,也是孤身一人。”结果,时隔四百年,这有如安慰自己,给自己打强心剂一般的话,竟成了现实。   起码这一次,他想不留悔恨。   “没关系。”都敏俊按密码的手一顿,少刻有如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按着密码:“我有分寸。”于凛凛皱眉看了他一眼,这么一点相处的时间,她也清楚了他的个性,九头牛拉不回头的倔强,以及死也不会将难处说出口的固执,永远只会把痛苦往自己肚里咽一个字也绝不会说的逞强。   “真是不讨喜的性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于凛凛咕哝了一句,心知自己多说无益,干脆按了密码进了门。   都敏俊停下开门的手,转头望着她关门的背影,眉目深深,仿佛想将这一幕刻在心里似的。他少刻翘起唇角0.5度,露出个略怀恋的笑,他耳朵比人类好太多,于凛凛那句嘟哝他早听在耳里。望着紧闭的门扉,他无声地笑着,轻轻道:“跟你学的啊。”声音刚一出口就随风飘散了。   一周的旅游过后就是截然不同的忙碌生活,千颂依再度复出,果然名气比之前更大,甚至还有许多韩宥拉的粉丝对她“粉转黑”,而她原本的女粉丝们更是哭着“姐姐受了大委屈了”这种话更为狂热,当然,男粉丝们对她不减的美貌和楚楚动人的另一面而感到震撼,人数群愈发壮大起来。   当然,黑她的也还是有,却也不得不佩服她在记者招待会有如破釜沉舟的勇气,总而言之,于凛凛的演艺生活很快恢复了正常,以及——内容真的好多。   乍一接受数量庞大的代言、摄影、演戏、通告,于凛凛真有点一个头两个大,就连尹凡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公司决定再给她指派一个经纪人,不然根本就照顾不及。尹凡又要负责接洽委托工作的各种人,还有千颂依服装的摘选,各类通告、行程的整理,若是还要在现场寸步不离地守着千颂依,实在是分身乏术,于是“招选千颂依助理”的面试就轰轰烈烈地开展了。   于凛凛与眼前的都敏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本来于凛凛觉得随便在经纪人公司选个助理就完了,不想安代表奇思妙想想出这个注意,既趁着还热的名气炒一炒,又能多吸收些人才也说不定。征选也确实来了各种人,有千颂依的狂热粉丝专门来见面表达崇拜憧憬求握手的,找茬的也有,冲过来就傲娇地表示“别以为我就不会再讨厌你了千颂依哼!”之类的,让于凛凛颇为哭笑不得,一个助理应聘还真差点变成了粉丝见面会。不过,也有专门来认真应聘助理的,就……有如眼前这位。   “哈佛大学毕业,大学教授,在职还剩半个月,正准备离学手续?!”——这是因为他递上来的简历而已经破音的安代表及尹凡。   “……你来干嘛的。”——这是于凛凛。   她这话一出,安代表众都不说话了,他们屏住了呼吸,从事这方面事业的他们专业地表示,嗅到了八卦以及JQ的气味。   “应聘你的助理。”都敏俊一脸自然。他觉得助理这个职业简直太不错了,能正大光明待在于凛凛身边,又不会被叫成跟踪狂,一直都一起行动,就算只剩下三个月……也能一直在一起,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我记得……你是我的教授吧?”于凛凛抽了抽嘴角,无比囧然。   倒是都敏俊态度严谨,真一板一眼表示:“很快就不是了。”   “……”不是你妹啊!于凛凛按捺住额角爆青筋的冲动,扬起一个微笑,一句话无比顺溜地就说了出来:“很抱歉你不符合我的要求,请另择他处。”   “哪里?”都敏俊站在原地一脸淡定:“你还没有对我进行面试。”   哇哦!一旁围观的安代表众就差捧个爆米花瓜子什么的吃上了,在这一刻,他们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内心的八卦之情已经快破体而出了!果然!有JQ!围观!这一幕简直太难得!让人不得不在心里感慨出声!要知道以千颂依的性格,一般都是她气得别人说不出话来,这种状况还是相当少见!就算现在,千颂依虽没以前那么冲动了,但冷着脸吐槽毒舌的技能又上了一个档次呢,所以眼前这状况……怎么也得好好把握!众人几乎红了眼直直地盯着这两人的状况。   “那就面试、吧!”说到最后一字,于凛凛几乎咬牙切齿,不过面对着安代表,她又挂上了微笑,想到之前对方强势要求休息一周时的口气,安代表差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是当即就咳了几声,收敛了些自己急切看热闹的表情,一脸严肃地开始了几个例行问题。   比起之前那些捣乱的,求签名的,甚至是正经来应聘的,他的素质都超过许多,竟然还颇有了解,几个应急预案的处理也相当恰到。譬如有闲人骚扰,要求他离开去咖啡厅谈事之类的,他都做得一板一眼,没有丝毫错漏。   导致安代表说到最后,玩脱了犹为激动地握着对方双手,感动得双眼泪汪汪:“我们需要的就是都敏俊xi你这样的人才啊!”   当然他话一出口就被于凛凛微笑地瞥了一眼。安代表顿时内心泪流满面,明明千颂依是在微笑,为什么那双眼睛就像在瞪他啊,为什么感觉她狠狠咬住了齿关?嘤嘤有杀气!他很良善的球不黑QAQ你们小情侣吵架扯上他做什么,叔叔真的好无辜的。   听到安代表这么说,都敏俊非常迅速地接过话头,半秒不带浪费:“需要我明天开始上任还是现在,我随时都可以。”   “……我好像并没有说你通过了面试吧?”他如此迅速以至于凛凛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重点。   “安先生这么说的不是吗?”都敏俊眨了眨眼。   “决策权在我手上。”于凛凛微抬下颔,冷冷地看向他。   “噢。”都敏俊点了点头,仍不放弃地给自己增加分数,一脸严肃地劝说:“我对待工作很认真,一个顶三,真的很划算的。”见于凛凛依旧不为所动,他还继续列举自己优点加以劝说:“我能开车,能做饭,而且我力气大,手脚麻利,吃的还少!”   于凛凛:“……”这种买猪肉的时候对方还给搭一块五花肉的既视感是什么。   ☆、第50章 〇肆柒走马上任      最后都敏俊还是成功上任了。他列举了自己这么多优点,实在没有绝对拒绝的理由,于凛凛只得给他一个敬候通知的答案。然后转头她就看见了安代表咬着手帕一脸不舍的小模样,配着他那种沟壑纵横的老脸,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诡异。   于凛凛抽了抽嘴角:“安代表,你的表情,收敛下。”对方这才捡起手帕,哀怨地开始了下一个人的面试。在面试了所有人之后,于凛凛还真发现,没有一个比得上都敏俊的素质的,然后安代表的表情愈发幽怨了,看向于凛凛的目光,可怜之意几乎要从那小黑眼睛里溢出来。都敏俊除去不喜欢通讯设备——当然他表示回去就可以配备一个之外,这个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可挑剔的。不过,于凛凛并没有鲁莽地给安代表肯定的答案,她私底下找了都敏俊交谈。   于凛凛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在劝说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你是想暴露你就是我发生车祸时,车上消失的那个驾驶员这件事吗!”她声音带着些严厉的意味,看向都敏俊的视线也相当严肃。   “我知道。不会暴露,我会小心。”都敏俊也认真地按照她的问题依次回答,望向她的目光是义无反顾的纯粹担忧:“我会保护你。”不会再发生400年前的事情,以我这条命来保证。   于凛凛在他那样坚持的目光下熄了火。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是谜团,但是毫无疑问,他是站在她这边的,她不作怀疑。确实没有比这个男人更让人信任的了,其他的面试人员虽然优秀的也有,但是于凛凛在这个关键口是不敢随便用人的。   尚在拘留中的李载经虽然有杀人动机,韩宥拉的肚子检查出了小孩——这一点也算是有力佐证,但直接证据却还没有几件,这个早有准备的男人实在是销毁得太彻底了。   目前警方的着重点,主要是通过USB里的内容先找到李载经前妻的位置,但是李载经可能早有打算,他前妻此时的位置还没找到,S&C也在积极准备给他打官司,这个男人即使坐在监狱里,也是一脸的游刃有余。   因此,若是随便选择了谁,只怕自己的行踪会暴露在李载经的手下,就算不是他派来的人,不相熟的助理随时可能卖掉她的行踪也说不定。所以,都敏俊反而是最安全的。可能都敏俊也是想到了这件事,所以才坚持来应聘她的助理吧。   于凛凛怔怔地望着这个年轻男人俊秀的面庞,他一双眼睛波澜不惊,他的目光十分坚定,没有任何的犹豫与迷惘,定定地望着她的时候,令人不由产生一股坚定的安全感。   “只要我在,我就会护你到底。”都敏俊望着她,有如宣誓般地握紧拳头放在胸口:“相信我。”于凛凛从与他的目光交汇中,莫名捕捉到了点什么,当即叹了口气,又一次要欠这个人的人情债了吗?她要为了她的安全,让这个男人有暴露在媒体面前的危险吗……   “好。那我也向你保证,我会保守你的秘密,不会让你暴露在公众面前。”于凛凛终于点下了头,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都敏俊正式成为了于凛凛的助理。   从这以后,尹凡和都敏俊分工明确,尹凡主要负责于凛凛幕后的各种事宜,包括通告约谈,采访约谈,签约事项,代言产品,戏剧排演时间段等等琐碎事情,而都敏俊这个新人,则是跟着于凛凛各种行程安排,跑通告,跑片场等等,基本是个现场随行。   坐着保姆车来到片场附近,于凛凛深吸了口气,从保姆车上跨了下来,媒体的焦点,粉丝们的呐喊扑面而来,于凛凛露出淡雅高贵的微笑,微微抬手向周围示意,众星捧月地走向了片场。都敏俊坐在车上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深,有些失落。   400年前你只独属于我一人的。如今,你已属于大众……吗。都敏俊其实并不喜欢她这个工作,一直以来他虽然不说是讨厌人类,但与人类的交流他通常会做到浅尝辄止,他并不特别喜欢在公众焦点下活动,但是,如果她喜欢,那他就会默默守护着她。   等到于凛凛进了门,都敏俊也赶紧拿了东西跟了上去,人群很快落在片场外,出示工作人员示意牌后,他得以进入片场,抱着她需要的水和衣服等等东西,等在场外。聚光灯下,她利落地扎了马尾,举着双枪,目光机敏锐利地盯着周围,小心翼翼地四处逡巡,目光仿佛带着一股寒风般锐利的冷意。都敏俊站在场外,站在人群里默默地凝视着她。   她的身上好像有光芒在绽放。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她专心致志且全力以赴的姿态永远是最美丽的模样。所以,虽然有点吃醋和介意,自己喜欢着的,珍惜着的,想要藏起来的宝物已经闪闪发亮地露出在别人面前,但他却打心眼里喜欢着现在的她。   能再见到你,已经比什么都好。   于凛凛暂时休息时接过都敏俊递过来的毛巾,她皱着眉头望了一眼周围,口吻有些不悦:“他们连椅子都不给你一个吗?你就站了这么久?”   都敏俊被她的关心烘得心里暖洋洋的,看见她擦去汗之后,颔首拧开瓶盖,淡淡道:“你也站了这么久啊。”他指的是她拍戏的过程。于凛凛望着他低头拧瓶盖的样子,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他头顶乌黑的发旋,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口的复杂心绪涌上心头,泡得心口酸软。   “谢谢。”于凛凛接过都敏俊递过来的水,转头招呼工作人员,好脾气地微笑道:“给我的助理们几张椅子好吗?我的戏份还得拍一段时间吧。”工作人员受宠若惊,忙不迭就搬来了几张椅子,给都敏俊和另一个负责跑腿的小姑娘,还有于凛凛拍戏中途休息用。   那跑腿的小姑娘凑过来,一脸开心:“姐姐,你演得超级棒!我都被迷住了!”   于凛凛抬头冲她微微一笑:“可别被迷得太狠,接下来让你神魂颠倒可不好。”   都敏俊紧紧地盯着于凛凛,心中却想着,其实这小姑娘说的倒是没错,确实是令人神魂颠倒。   辛苦了一天,送走了跑腿小姑娘后,都敏俊载着于凛凛回去,车上他还漫不经心问她还要不要吃夜宵。考虑到演员的身材,于凛凛拒绝了这个提案,两人径直回家。坐了电梯上了24楼,没想到在走廊上就看见了李辉景。   对方正站在她门口,见到于凛凛与都敏俊双双协同回来,一时间一愣,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哥哥作出这样的事情,李辉景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平时喜欢瞎闹瞎缠着千颂依,如今出了这么大变故,千颂依又是受害人,一向喜欢黏着她的李辉景反而有些害怕见她。但,不可否认,他还是一致渴望着再见到她。不过,没想到,她身边却还有那个最近相当频繁出现的邻居。   李辉景毕竟是大家族的老三,当即就缓了脸色笑着迎了上来:“颂依啊,好久不见。是在楼下遇见一起上来的吗?”   于凛凛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位自动送上来的少年,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点局促的情绪,都敏俊只是瞟了一眼,就立刻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不,我是千颂依xi的助理。”   “……”李辉景愣住了,他从于凛凛身上的目光移了下来,第一次移向了他,这才觉得有些眼熟,当即不由失声道:“你是那天带着颂依跑掉的男人吗!”   “而你,就是害了她的那个混蛋的弟弟吗?”都敏俊面无表情,不过打蛇打七寸,一针见血就将李辉景的尴尬处境指了出来。   果然李辉景沉默地低下了头,他艰难地咬牙,三人对峙的场面弥漫开一股难言的沉默安静,终于李辉景再次抬起了头,坚定道:“对不起啊颂依,让我们颂依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哥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本来有些嫉妒对方让于凛凛露出局促表情的都敏俊忽然释然,是了,他干嘛和这人吃醋,他喜欢的是“千颂依”,又不是“宜花”,只是宜花现在在千颂依身上而已,若是他能有让宜花离开千颂依,有自己的归处就好了。   “不是你的错。”于凛凛避开了李辉景满是情深真诚的目光,她心中有点愧疚,心头竟升起了想和千颂依这些亲人朋友们坦白的念头,但很快她理性地阻止了自己。现在她不能太过鲁莽,如果不是完全能信任的人,她不想徒遭变故。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只得隐瞒,反正,不久后千颂依就会回来了,只要不露破绽,成功瞒过去……   于凛凛抬首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不过我真的没想到载经哥居然会这么做。”   “哥他……”李辉景犹豫了下,当即就表态道:“颂依啊,我会保护你的。我都不知道,哥为什么会作出这种事情来,囚禁了嫂子,还杀了韩宥拉。我简直难以相信,哥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大哥要是知道……”话语未尽,李辉景忽然顿住了不再言语,忽然,他脸上出现了一种相当惊恐畏惧的神色,还有十分的震惊痛苦。   他脸色变得苍白,喃喃重复着:“大哥……大哥……”在重复地咀嚼了这个称呼半晌,他终于按捺不住试探自己这个想法的心情,当即道:“对不起啊颂依,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下次我再来看你。哥那边的证据还不足,不过……我不会让他再害人的。”丢下这句坚定的话后,李辉景急忙挥别了两人,很快离开下了电梯。   ☆、第51章 〇肆捌千钧一发      见着李辉景有些焦急的模样,于凛凛心头升腾起一抹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畔的都敏俊,对方也正在低头看她,两人目光相撞。紧接着,于凛凛就感受到了头顶温暖干燥的温度,她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你这是在摸我脑袋吗?”她相当不客气地抬手拍开他揉自己脑袋的手,表情有些不满。   “别担心,我和你一起的话,他不会找到契机。”都敏俊一向澄净冰冷的面容缓和,因着于凛凛这句有些质问的话,一向冰冷乌黑、从来波澜不起的眼眸里漾开一圈淡淡的温情涟漪,他鼻梁秀挺,单眼皮的黑眼睛温和干净,他沉默而安静,如果你不去注意,他就像一棵树,又或者像一颗石头,好像已经长年累月地站在你身旁,从不曾改变过。   他身上有一种古典的、沉淀的、优雅的美,随着他弯下的眼睑,垂下的柔顺黑发,尽数倾泻。而他身上那种被时光磨出的温润光华,随着他微弯的唇角徐徐绽开,这是个好像身上自带光环的男人。与崔英道那股激烈夺目到要将他人也一同焚烧的情感不同,他眼角眉梢沉淀下的都是温润的、为人着想的、连自己都弱化了的某种情感。   这让于凛凛不由一瞬心悸,而随着他那句斩钉截铁的话,莫名又觉得安心。   但很快的,于凛凛压下自己这股莫名产生的情绪,目光缓缓滑过他的额头,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你这刘海不挡眼睛?”   都敏俊抬手捉了一缕额发,无辜地眨了眨眼:“其实还好,你讨厌这种发型?”   “你要试试三七分吗?改变下形象说不定公众不容易认出来……之类的。”   都敏俊捉着头发努力抬眼看了眼有些长过头的刘海,认同地点了头。   第二天就见到了已经剪好头发的都敏俊,看着对方这天朝八十年代土到掉渣的三七分,整整齐齐的头发——好像还抹了啫喱膏?头发显得闪闪发亮,随时拎个公文包就能变成个上班白领的模样,于凛凛艰难地抽了抽嘴角,喉头微动,一脸认真道:“其实我觉得你之前的发型比较好,真的。”   “……”   发型事件兜了个圈子,最后都敏俊还是恢复了最初的发型,只不过,他总有能力让头发不挡到自己的视线,这也算是能力之一了。   在于凛凛这部戏杀青的时候,李载经的拘留期早过了,由于证据不够充足,法庭竟然判他无罪释放,于凛凛站在庭外脚步都踉跄了一下,脸色一片惨白。即便她闹得这样大,吸引了公众这么多目光,韩宥拉他杀的判决也因为她腹中的孩子不可动摇,但是……却依旧无法将李载经这个真凶捉拿归案吗?!于凛凛脚步踉跄的时候,都敏俊就站在她身边,他小心地扶着她的腰,看着对方似乎是“无意”扫过来的目光,心头一片警铃响起。   之前李载经可能还在忙着给自己洗脱罪名,但他若是真的无罪释放的话,只怕下一个就要对付宜花了。其实人类的善恶对都敏俊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这个人类就算真的施恶了,那也是人类自身的因果链,他是不会参与的。但……如果牵扯到了宜花,他绝不会坐视不理。想着,他肃然了脸色,挡住了李载经充满了恶意的目光,饱含威胁地瞪了回去。   如果这个男人要对宜花动手,那他也不会手软。宜花难能的露出了苍白的面孔,仿佛血色尽失,她这么脆弱的一面难能一见,都敏俊不由觉得心疼,大半个身子护着她离开。于凛凛有些混沌茫然,直至抵达了门口,才冷淡地拒绝了都敏俊,独自回了房间。   那股恶意仿佛还纠缠着她似的,于凛凛蹙紧眉头,手指狠狠地抓住了床单。是她低估了S&C的能力,高估了警方。如今,她只怕是成为已经落入李载经手里的肉了。但是,对方现在才出来不久,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监视目光,更何况他的心腹可是实打实的故意撞人,这个罪名是无法洗脱的,现在还关在警局里呢——只是没能从他嘴里逼出话来,只怕是李载经挟持了他的家人,令他不能说出口来吧。毕竟S&C并未放弃李载经。   虽然目前的于凛凛看似是安全的,但也免不了提心吊胆,都敏俊天天跟着她,严格她身边一切可能出现的变故,就差连食物都要试毒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没过上太久,果然,李载经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   在收到家中小弟和母亲被掳的消息之时,于凛凛心跳异常,但她努力压抑下这股不祥的预感,瞒了都敏俊,深夜出了自家门。她知道都敏俊能力异常,但是她不能再借助这个人的能力了,一则是她不能这么自私地因为对方认错人,就将对方这么置于危险之中,二则是她已经不想再欠任何人的人情债了。而这具身体的母亲和弟弟,在原主人不在的时候,本就是她的责任。   于凛凛到达野外约定的地方时,李载经早已站在那里等着了,他只身一人站在车边,轻轻转动着指环,月光悠然落在他身后,他就像披着黑暗的恶魔,整个人都几乎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颂依啊。”忽然的,李载经感慨似的叹了口气,于凛凛紧绷着肌肉,警惕地望着他,夜风寒冷,吹得脸有点僵。李载经转动着戒指,嗓音低沉喑哑,“你说你为什么要把那东西给警方呢,你要是给哥哥我,现在我也不可能让你落到这地步啊。”   李载经徐徐抬起头来,目光暗沉冰冷,似笑非笑地挑唇,就犹如看着一个死人似的:“我们颂依该不会是以为这样就能置哥哥我于死地吧。”   于凛凛无视了他这一大段话,目光扫过他身后一片空荡,微微蹙眉:“允在和我妈呢。”李载经寄过来的除了类似于地址和内容的信息外,还有寄过来一盘录音带,无疑,那里面是千允在和他妈的声音,千允在明显是不肯开口,被狠揍了一顿才使劲压着声音绝不呻吟出声的,而背景就是他妈的哭声,吵吵闹闹才听到千允在吐了口血,并低声呵斥他妈闭嘴的声音。   “还真是姐弟情深呢。”李载经装模作样地微笑,好整以暇地抬手一挥,就有人将塞着嘴巴的两人推了上来。两人双手被剪在身后,嘴巴也被死死堵住了,千允在眉目焦急,眉毛拧成一团,如果不是被堵了嘴只怕已经骂起来了,而那妈妈已经是满脸的鼻涕泪水了。   于凛凛莫名的心软了一下。这并不是她的家人,穿越后她满心想着的也是避开他们,一方面不擅长交流,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他们涉足危险。但现在,恐怕李载经出来了这件事就是最大的危险了吧。   于凛凛扫视过了千允在后,眼睛微眯,浑身的气势已变得凌厉起来:“你打了他?!”无疑千允在白皙的面孔上还横亘着红痕,嘴角破裂,一副狼狈模样,那妈妈倒是没什么受伤,只不过看着心疼的儿子,眼泪就没停下。   “不这样的话,他怎么会叫出声来给姐姐听呢。”李载经听了于凛凛的话忽然大笑起来,一副相当愉快的样子,“更何况,颂依啊,哥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怎么会听话过来?”   看着他佯作的那副痛心哥哥的模样,于凛凛只觉得有些想吐,这个男人有如阴险的毒蛇,被他咬上一口,就无法摆脱了。此时,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和看死人一般无二,冰冷恶毒,好像是在想着该怎么弄死她。   “哥哥本来也舍不得颂依死的,不过……颂依你又为什么偏偏要和哥哥我作对呢。”他缓缓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嗓音慢条斯理,有如邀请女士就餐的绅士一般,语调优雅缓慢,漫不经心又裹着一股暗沉的杀意。   于凛凛却丝毫不惧,她最初已经失态过一次了,那么,此时此刻就绝不会再失态第二次:“我并没有和哥哥你作对,韩宥拉xi是我的朋友,你杀了她,我当然要替她讨回公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载经忽然大笑着拍起手来,“这还真是个不错的理由呢。不过颂依啊,只怕你没这个命给她讨回公道了。”   “为什么。”于凛凛面色苍白,眼眸里藏着痛苦:“你为什么要这么对韩宥拉,她……她是真心爱你的,她都有孩子了啊!”   “那又怎么样。”李载经冷下面孔,瞳孔里冷光肆意:“用来牵制妨碍我的东西,统统得死。”他这话说得风淡云轻,其间的恶意却令人毛骨悚然。可能他是将于凛凛全然当成了个死人,说话也再无顾忌,他面孔冰冷,注视着千颂依微微颤抖的身子,稍稍一顿,就从口袋里猛然掏出了一把枪。   “由哥哥我亲自送你上路,也不枉你差点成我弟媳。”李载经眼眸里毫无感情,可能是因为要杀掉她这个“坏他好事”的人了,本是毫无感情的黑眸里竟然还燃起了一丝狂热的激动。   于凛凛也迅速掏出了手枪与他对峙,不巧她练过枪术,虽然不说十分精通,但要在这样的距离下瞄准对方倒不难。她神情平静,稳稳地持着手枪,口吻平淡:“放过我弟弟和母亲,不然,我就算拼了命,也一定会杀了你。”   饶是李载经也不由有点吃惊。他有想过千颂依会带防身工具,但没想到她竟然也有枪,要知道枪可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还是说,只怕她手里这个只是吓唬人的玩意儿?   李载经一眯眼睛,于凛凛就判断出了他到底想的什么。她一派轻松:“你可以试试它的真假。”看着对方扳动保险栓,那清晰的“咔哒”一声响起,李载经不再怀疑。   但即便被枪指着,他也有如闲庭散步,毫不担心:“我倒是没想到我们颂依居然也能弄到枪……只是可不知道你会不会使用,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放下的好,可别伤到了自己。”   “不牢担心。”于凛凛冷冷地盯着他,垂下手腕,一声枪响,转瞬就正好射在李载经脚边。她动作奇快,就在眨眼之间就有这样的准头,这让李载经不由暗暗一惊。   “现在你不会怀疑我比你慢了吧。”于凛凛嘲讽地划开唇角弧度,目光冰冷毫无温度,“放了我妈和我弟弟,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她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的李载经已经扣动扳机,一枚子弹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疾射过来,这样的距离几乎躲无可躲!   ☆、第52章 〇肆玖怒火肆虐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于凛凛前一秒还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方才紧绷的肌肉都一瞬间松懈了下来。她从这个怀里抬起头来,就看见了青年俊美无俦的侧脸,棱角分明,甚至颊边还凸了个角——明显是生气了。他白瓷如玉般的面孔仿佛泛着冷气,有些长的刘海却并没能掩住他锐利的视线,那一双总是带着温情的深邃黑眼睛此时有如深潭一般透着无尽的森然冷意,他的视线正死死地锁定着李载经。李载经也被这走向忽然吃了一惊。   他轻视了千颂依,但对方毕竟受人质的辖制,所以他挑了她松懈的时候忽然开枪,没想到却被忽然出现的这人打断,而且!这个人的速度竟然比子弹还快?!他竟然都没看见这人是何时出现的!   李载经默而不语,边旋转着手中戒指,边细细思索。于凛凛心中也相当惊讶,她能拿到枪,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与刘世美哥哥有所联系,在受到李载经威胁的时候,她也将信息发给了对方一份,她之前之所以和李载经说这么多废话,无疑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警方能够快速到达——但是,令于凛凛没想到的是,她拖延了这么久,警方竟然还没来。   其实都敏俊在于凛凛出门时就听到了声响,故而偷偷跟在她身后,见她来与李载经见面,心下愕然,又知晓她的倔强性子,只得隐身跟在一旁,千钧一发之际,他就解了隐身,定住时间,护下了宜花。但是,他心中的凛冽却是已忍不住地露在面上,他狠狠瞪着李载经,只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这个男人的危险他是知道的,当初他去游轮上救千颂依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男人并非池中物,而且……很危险。所以,一向秉承低调原则的他,并不想惹上这种危险的男人。但若是这男人要惹上宜花的话,他就算暴露自己的秘密,也绝对不会放过这男人。   在都敏俊死死盯着李载经的时候,李载经也在打量他。不能否认,千颂依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救走的,而他的动作连自己肉眼都没能捕捉到!李载经活了这么多久,还真有遇到过不少能人异士,但有如像都敏俊一般这么神通广大的,几乎没有。那么,这个都敏俊还真是并非常人吗。李载经冷静地思索着,觉得事情反常必有妖,那么现在重要的是手上的人质。刚想通这一点,就一转头的功夫,那两人质竟然已经被都敏俊救了回来。   那被绑的两人此时都一副吃惊的模样,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于凛凛则是感受到那个怀抱忽然离开了自己,下一秒,家人就已经倒在了自己身边。于凛凛没顾上看都敏俊,蹲下来将母亲河弟弟嘴里塞着的布和反绑着手的胶带撕掉。   母亲骤然就号哭了起来,于凛凛登时皱眉:“别哭了!”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不过联系现在的情况,母亲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她含着两汪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于凛凛。倒是一旁的千允在,似乎还有点呆滞,一脸震撼地看着都敏俊的方向。   在检查了两人好像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受太大伤后,于凛凛才松了口气看向都敏俊。现在的状况是都敏俊已经劈手夺下了李载经的手枪,打倒了他周围那一圈手下,只有李载经一个人还站着,但此时此刻他脸上那种冷静的、好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色已经褪去了,他惊骇地望着都敏俊,就有如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都敏俊也没有回头,他静静地站在于凛凛身前,就有如一个屹立不倒的保护神似的。于凛凛望着他的背影,心头莫名升起一抹复杂,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似的。紧闭的心门,忽然被什么轻轻拍了一下,一不小心就漏开了一条细缝。   唉,她本意就是不想让都敏俊知道才独自赴约的。不过没想到都敏俊比她想的还要强,他是怎么知道她会独自一人过来的……难不成他是跟着她来的?无论是哪种,现在都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   她紧紧地盯着都敏俊,生怕他出什么意外,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把枪。因为情况突然,母亲和弟弟也没问她手里的枪哪里来的。于凛凛则是随时准备着,若是都敏俊有危险,她就临上前给补上一枪。   但是明显的都敏俊相当游刃有余,李载经被夺走了抢,辖制了行动力被绑了手时还心有骇然,而于凛凛这骇然也不比他少。她是知道都敏俊很强,却不知道他居然强到这种地步。于凛凛脑子里甚至出现一个相当不靠谱的猜测——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她从未见过人类能突破潜能到这个地步的!   在李载经被丢在面前时,她还保持着惊讶的表情,而都敏俊面上毫无表情,盯着李载经的眼睛里无机质得毫无感情,就有如宇宙中的黑洞一般,于凛凛毫不怀疑他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要杀掉李载经的*。于凛凛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感受到手心熟悉的冰凉,都敏俊因为暴怒而沸腾的血液骤然冷却了下来,他一寸寸地从李载经身上移开目光,视线落在身畔的人身上,接着边撞进了一双饱含担忧的眼睛。下意识地他侧身一揽,刚刚好就将于凛凛抱入了怀中,纤细柔软的身体和鼻尖熟悉的香味将他过于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他下巴搁在她肩上,心口闷闷的痛。   于凛凛被他忽然抱了个满怀,本是握着他的手被他十指相扣,他的呼吸静静地喷洒在她的脖颈上,于凛凛身体僵硬了半晌,下意识地抬起没被握住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已经没事了。”半晌她僵硬地吐出这句话,有点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他声音很轻地重复着这句话,于凛凛本该觉得莫名其妙的,但不知怎么的,内心深处像被这句话刺了一下。他一向都闷骚,不愿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那次生病是例外,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可怜兮兮的说出这种肉麻的话,愈发显得令人心酸。就好像……她好像曾经有丢下过他似的。   甩去这些奇怪的念头,于凛凛轻轻地推开了都敏俊,都敏俊面色有些苍白,一双本是冷冽的黑眼睛又变成了湿漉漉的可怜,就算松开了这个怀抱,手也固执地握着于凛凛,不让她挣开。于凛凛心一软,也没纠结这方面,却是转头冷冷地看着李载经,少刻从兜里掏出一支录音笔。   李载经本是不动声色地在挣脱自己被绑在一起的手,在见到录音笔的时候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联想到了什么开始挣扎,直接暴起就要冲着于凛凛而去,还没等他起身,就被都敏俊冷冷地一脚踩在了肩膀上,顿时又跌倒在地。都敏俊只要一想到眼前这男人差点杀了宜花,在觉得后怕的同时又觉得愤怒,这愤怒让他现在已经不再能平和地对待这个人了。他恨不得将这人杀之而后快,但是这样不行,因为他没法介入人类的判决系统,更何况他的星球也是颗爱好和平的星球,他不习惯做太血腥的事情,也无法打破地球自身的平衡。   被踩中肩膀的李载经视线阴鸷地盯着于凛凛,于凛凛却回以平静冰冷的目光:“你刚刚说的话都在里面,我想,这已经足够证明你的罪证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李载经低低地笑了出来,他狭长的眼眸里呈现一股诡异的光亮:“我只是同颂依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再说了,这种东西又能证明什么。”   “非法携带枪支,以及朝我开枪……也是玩笑?”于凛凛口吻冰冷地反问他,手心一转,那支录音笔又被她放入了袋中。是的,她答应出来也有这一重,虽然李载经有充分的动机和间接证据,但是直接证明他杀害了韩宥拉的证据却少得可怜,这也是于凛凛为了彻底将李载经关进监狱里不得不选择的一条路。   “刚刚颂依你不也拿出了枪……”   “这是我向警察局特别申请的,为了防身……呢。”于凛凛眸光讥诮冰冷。   于凛凛在李载经出来前就做好了准备,申请了枪支在家里,又与刘世美的哥哥取得了联系,他们就算释放了李载经,也并不认为他就没有嫌疑了,相反的,他是嫌疑最大的人选,之所以释放也是逼不得已。她从到这里之后就有意识在拖延,让李载经在狂妄自大的状况下透露自己的目的,毕竟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那么他就不会有所顾忌。不过,没想到,如若不是都敏俊,她还真有可能……成为一个死人。   于凛凛猜测到李载经迟早会对自己下手,却没想到,他选择的竟然是千颂依的家人。于凛凛占了千颂依的位置,自然不可能对她的家人置之不理,不过,若是没有都敏俊的出现,只怕她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了。毕竟,人若是死了,可没有赢的可能了。   在与李载经没说多久,警方的人就已经呼啸而至了,于凛凛与都敏俊将李载经和证据一同交给了警察。之后在都敏俊的强烈要求下,于凛凛被他送到了医院仔细检查,也顺便将母亲和弟弟送去了医院。于凛凛躺在病床上看着那人噼里啪啦和就诊的护士说了一大堆,对方被他口里那一大串专业术语说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就点头忙去了的样子,于凛凛颇为无语。   好在检查过后,于凛凛身体并无大碍,这才让都敏俊彻底松了口气。   这次李载经锒铛入狱,不仅有了录音笔的证据,就连S&C也不再给他打官司了,原是李辉景找出来了曾经大哥送他的录音笔,这才暴露出李载经为了自己能上位,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大哥的事情。   李辉景跪着将这证据呈给他父亲,把他父亲气得半死,撤去了所有的律师,不再为李载经辩护。本来李载经那助手是揽了一切罪责的,但李辉景透露出他救下了那人的父母之后,那助手就改了口,并贡献出了李载经前妻的位置,将李载经的前妻接了出来后,对方掌握了李载经大量罪证,终于,将他所犯的全部罪孽连带拉扯出来,李载经被判刑,再也无法翻身。   到了这地步,于凛凛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在这之后公众又引起了哗然大波,李辉景接任了S&C继承人成为最后的赢家暂且不提,于凛凛在一切事了之后,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她放松地陷入了睡眠,并未想过睁开眼后看见的已不是原本的世界。   ☆、第53章 〇伍〇回到过去      “小姐,小姐快醒醒。”于凛凛睁开眼就看见一张白净的小脸正担心地凑了过来,于凛凛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在看见自己这双手又小又白又嫩,明显属于十多岁小女孩的手时,于凛凛心中吃了一惊,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到了脑子一阵生疼。   穿了?这认知刚一闪而过,刚刚那白净小脸的主人立刻嘤嘤哭泣了起来:“小姐实在太可怜了,明明还是花一样的年纪,竟然要嫁给那已亡的夫君,这是让我们小姐现在就开始守活寡吗,嘤嘤嘤小姐才这样小的年纪,怎么受得了……”   “别胡说了!让人听见这话可是连命都没了的!还不快服侍小姐更衣!”门外年纪稍大一点的仆妇在帘外怒喝了一声,那小丫头不敢再哭,强忍了泪意,起身取了一件白色韩服跪坐下来,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怜爱地盯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哽咽了:“小姐,让奴来服侍你换衣服吧。”   于凛凛现在一片震惊,她呆呆地任由侍女帮忙换了衣服,又躬身上了那顶狭窄到可怜的小轿子,直到被人抬起来时,她才有如雷劈似的醒过神来。   这记忆是……怎么回事?此时她的震惊之情简直不亚于第一次,只因这具身体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女,而这少女要嫁给的夫君已经死了,就算嫁过去也只能守活寡到老,这并不是最让于凛凛震惊的地方,毕竟烂摊子她已经收拾习惯了,这种可怜的身世虽令人动容,但也无可奈何。让于凛凛最为震惊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字是——   宜花。   这个名字给于凛凛留下过较为深刻的印象,而来源自然是都敏俊。他说过,宜花,不要走。他说,我400年前就认识你了。于凛凛从未相信过,大抵是因为她总穿越成别人的缘故,又或者她从未看见过前一个世界的人,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这样的体质,以及再也不会与之前穿越过世界的人有所交集的事实,但没想到,这是……?   穿中穿吗?于凛凛心头一片混乱,轿子被人抬得有些摇晃,又狭窄,轿外方才那白净的小姑娘又一直在哭泣,于凛凛只觉得脑仁一片生疼。没多久,耳朵边就出现了轰鸣现象,她心烦意乱,正想开口喝止她不要哭了。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没哭,她哭个什么劲。   不过她还没出声,一阵狂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兀然降临,于凛凛感觉到身体一阵前倾旋转,她只得牢牢拽住了轿子里的横木,努力保持着平衡,她拉开轿子可能就供呼吸用的小窗子,往外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出现在于凛凛眼前的是一个大型的银色飞碟,于凛凛呆滞着表情看了一眼,整个人带轿就被一阵狂风凶猛地刮了出去,眼见着面前是悬崖,于凛凛瞪大了眼睛,吓得心跳差点失常,明明感觉到轿子在往下跌,即将跌下悬崖之前,不想在没有任何反作用力的情况下,即将摔下悬崖的轿子忽然一抖,她连人带轿就已经稳稳地落在悬崖边上了。   刚刚……她明明快摔下去了吧?是错觉吗?还是说……   于凛凛正想着的时候,轿子门忽然被打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个一身黑的青年,他脸庞较她那时看见的还要更年轻青涩一点,奶白色的肌肤,还带着些婴儿肥的面颊,有些斜的刘海下,一双黝黑的眼睛褪去了当初的深邃复杂,显出一股纯粹透彻的黑,有如黑水晶般剔透明亮,还犹带着些新奇的意味。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却见那人冲她微弯起了嘴唇,并伸出了手来。于凛凛的视线从他的手又移到了他面容上,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   对方很快就将她拉了出来。   “小姐!!宜花小姐!!”之前一直哭诉的丫头哭着冲过来,全身黑色的少年冲她隐秘的一笑,微微颔首后便消失在了眼前!   那丫头终于得以冲过来,抱着她就一顿大哭:“还好小姐你没事呜呜呜!!奴看见轿子掉下去了心都快跳出来了!”   听到这话,于凛凛蹙了眉头,飞快地抓住了小丫头的肩膀:“小希,你也看见轿子掉到悬崖下面了对吧?”   “是啊!还好小姐没事!可不能这么吓奴了!”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的,于凛凛松开了抓住她肩膀的手,再往周围看过去,穿着黑衣服的年轻版“都敏俊”,还有那个巨大的银色飞碟都不见了,这让于凛凛脑子里不由升腾起一个无比诡异的猜测。   那么夸张的能力,明明掉下悬崖了却能把她弄上来,就那么一瞬间的感觉,再联系现代看见的他一系列的行为,都敏俊恐怕是有控制时间方面的能力,只怕还有瞬间移动和隐身。再联系方才那个大得可怕的飞碟,都敏俊的身份该不会是……   外星人吧?!   “小姐请上轿,我们马上要启程了。”一旁的仆妇也紧张地将她检查了一番,稍后就重新抬回来轿子,打开门恭请她上轿。   那小丫头又捂住了嘴,一双眼睛满是漾着明晃晃的水光,就像在说“摔不摔下去,小姐这一生都完了”似的悲切。于凛凛也顾不上安抚这么个小姑娘,自如地进了轿子。她初来乍到,又是规矩戒严的古代,14岁的少女身体,如果就这么毫无计划地逃跑的话,只怕会被人通缉不说,还会举步维艰,不说这山林里不知道有野兽没有,如若遇到个强大的男人,以十四岁少女的身体也只有被凌虐的份。   现在最聪明的选择就是先到婆家,等看清楚了形势再决定下一步的走法。就算跑路,也要准备万全才好。   其实那个所谓的老公死了还让于凛凛松了口气,这具身体才十四岁,这么早就结婚……已经那啥,也不知道这对青少年的身体发展极为不好吗!更何况,于凛凛很排斥和个陌生人……那啥,非常排斥!如果对方没死的话,于凛凛可能压根不会选择嫁到这个陌生的家庭来,她可能路上就会选择逃跑了,即便被追杀也罢,这样也比处处受人辖制的好。   不过,到了婆家她一来就是在灵堂守孝,吃得不多跪得还多,婆家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该不会认为是她克死了人这一说吧?在守孝了三天过后,婆家还是大方地给了她一个狭窄的房间。于凛凛这三天得累得狠了,吃得又少,躺在床上差点睡死了过去,好在她潜意识里还藏着一丝在陌生地方的戒备。在听见推门发出的响动时,于凛凛就已经醒了,不过她没有妄动,小心翼翼地放缓了紧张的呼吸装睡,只睁开一条缝注意着门里的状况。   在那人亮出一把薄薄的匕首朝她刺来时,千钧一发之际,于凛凛朝着门的方向一滚,就着打开的推门,拔腿就跑了出去。   因为守孝穿的白色韩服裙子很碍事,十四岁的女孩手上又没劲,于凛凛一发狠,就将裙子扎了起来开始狂跑起来。夜晚的密林仿佛笼罩在一片未知的阴冷恐怖中,但于凛凛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她看了一眼就往高大的灌木区跑去,她人小,如果能用高大的灌木遮掩身形的话,逃脱的可能性会增加!   因为出来的急,她并没有穿鞋子,光着脚就在跑,这地方草木众多,因为跑得慌乱,很快,于凛凛脚上就被刮出了一道口子。这身体还真够弱的,于凛凛因为这道口子稍微顿了一下,身边忽然就多了一支箭,无比凌厉地擦过她身边入木三分。于凛凛再不敢耽搁,咬牙就继续跑了起来。   跑跑跑,身体开始缺氧,脑袋开始混乱,她咬破了舌尖,血腥味盈满了整个口腔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不要回头!一直跑!这样的想法支撑着她一直努力跌跌撞撞地逃跑,间或将自己的身形挡在高大的树木后躲避追杀。   不过对方始终人数太多,在使劲一滚躲过了一支差点射入她胸口的箭后,已经有人逼近到她的十尺距离了。于凛凛一阵绝望,她还不想死!就在这时,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忽然将她抱了起来,接着,于凛凛感觉到眼前的景色一晃,眼前的密林消失不见,竟然变成了一轮美轮美奂的皎皎明月,往远处看去则是笼罩着白纱似的重叠山峦,以及鳞次栉比的房屋。   感觉到双脚着地,于凛凛这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三天前见过的全身黑的少年已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韩服,黑发束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微微抿起的嘴唇,鼻梁秀挺,而那双熟悉的纯澈黑眸正满怀好奇地盯着她。四百年前的都敏俊?!   于凛凛再一次看见眼前人的样貌,差点将这声惊呼脱口而出,但她堪堪忍住,有些别扭地使用着古代的敬称询问道:“你是三天前救我那位大人吧?”   对方没有说话,歪了歪头,眸色无辜而纯澈,月光落在他纤长的黑睫毛上,落下一片扇形的剪影,乌黑的眼眸里仿佛流淌着柔光。他视线缓缓移到于凛凛扎起来的裙子上,于凛凛看了下自己露出来的光溜溜的两条腿,本来想着14岁的小姑娘,身体发育不良,更何况逃命呢,哪有时间注意形象。不过被陌生男人盯着瞧还是令人有些尴尬,于凛凛干咳一声,解开裙子放了下去。   没想到我们还真是四百年前认识的。只是,这次一脸陌生的对象换了人。于凛凛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如若都敏俊真的是外星人的话,那他可能还真不明白怎么说话吧。   “大人没法说话吗?”于凛凛试探地又问了一句,见他只是微笑,又道:“还是大人不懂得说韩语?不管怎么说,谢谢大人又救了我。”   “不用。”这次都敏俊终于说话了,惜字如金地丢下个字。   “看来大人是可以说话的,只是不懂得韩语对吗?”   这次都敏俊终于点了点头:“不多。”   “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散步。”   于凛凛回头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密林,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只怕方才那些追杀她的人,和婆家应该脱不了关系。不然,怎么会专程来杀她这么个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小丫头呢,只怕是婆家起了杀心。   如今回也回不去,而十四岁的小姑娘,就这么露宿在密林里,只怕会受寒死掉,于凛凛衡量了一番,终于还是想要依靠眼前这个“四百年后的熟人”,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大人能暂时收留我吗?将来若有需要,我一定会报答你。”   少年漆黑的眸子里星光点点,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是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还在于凛凛吃惊的时候,他冲她微微一笑,忽然就带着她飞了起来。   ☆、第54章 〇伍壹和你一起      漆黑的夜空里月亮柔和的光芒洒了两人一身,都敏俊俊秀的面容都仿佛因为这月色而柔和了下来,他黑眼睛被月光渲染得温柔纯良,有点像于凛凛以前养过的兔子,都是白白软软的,要不是于凛凛见过他生气暴怒时的样子,还真会以为眼前的人就是只无害的兔子。   两人落地时已经到了一栋小小的茅草屋前,于凛凛看他推开门,才发现里面小到可怜,只堆了些稻草,而且连床和被子都没有!忽然感觉到脑袋上一股温暖的触觉,于凛凛一脸吃惊地盯着他,却见对方咧唇微笑,歪着头一脸纯净地盯着她道:“开心。”   ……于凛凛这下体会到了教幼儿说话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了!完!全!无!法!交!流!好吗!当然,理解到都敏俊这句话是想问她“刚刚在天上飞开不开心”这件事已经是后话了。而且,都敏俊是外星人,压根感受不到地球的温度变化,所以睡觉压根就不需要被子这种东西也不为于凛凛所知了。   再怎么也要把被子弄出来。于凛凛严肃地看了少年半晌,犹豫自己所说的内容对方是否能理解,鸡同鸭讲的感觉太差了。   “我需要衣服被子和洗漱用品,不然可能会死。” 于凛凛冷静地扫视了一眼他搭的茅草屋,心里计算着需要的日常用品,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咕噜”了一声,于凛凛沉吟半晌,补充道:“还有吃的。对不起啊,那个,我是不是太麻烦了?”于凛凛有点歉疚,人家帮助了自己,还这么厚着脸皮提出这样的条件……但是,她不想没有事前说清楚,导致事后感冒生病,可能会花费对方更多精力吧。   对方摇了摇头,竖起手指贴了下她的嘴唇。手指忽然而来的柔软触感差点让于凛凛叫出声来,但对方眸色一片纯净明亮,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暧昧之意。   于凛凛发愣时,对方已经迎着月色再度飞上了天空,月光洒在他姣好的侧脸弧线上,显得他本就奶白色的肌肤愈发莹亮,翩飞的衣袂让他有如月下谪仙,不多时,他就消失不见了。于凛凛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看见的不过是个幻觉。   于凛凛打量了下少年收拾的屋子,决心帮他整理一下,不过实在小又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于凛凛随便搬了下稻草,勉强拾掇出两人的位置,一扭头对方就已经站着身后了。仿佛披着月光而至,面容隐在黑暗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回来啦,大人,谢谢。”于凛凛接过他手里的被子,好好铺平在稻草上,有腾出地方将他拿的那些东西都仔细摆好并用稻草做了个围挡,之后才微笑道:“好了,可以睡觉了。”   见少年扑闪着眼睛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于凛凛微笑道:“我们的身体很脆弱,不和大人一样,我们会因为天气的四季变化而感受到寒冷或者炎热,现在这种状况就是会觉得‘冷’,所以需要御寒。不然,会很容易病倒,甚至死掉。”   大约是这么多的词汇让少年有些迷茫,但在听见“死”这个字时,他睫毛微微颤动,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指温暖:“不会死。”   他目光坚定,竟隐隐与四百年后的他重合了一般,都是用这样坚定的表情来保证她的安全。于凛凛被他这样的视线触动了一下,唇角微微扬起,笑了笑:“是呢,哪有这么容易就死。”   少年这才欢喜起来,像是体验新奇似的,选了一个床铺躺了下去,间或还伸手摸了摸下面垫得软软的被子,好像还是第一次睡似的。真是奇怪,明明他们的感官很敏锐才对,不知为什么地球上的天气对他们却没有任何影响。   亏得都敏俊拿回来的被子,于凛凛终于得以睡了个好觉。虽然这地方还有点漏风,抱着被子都有点冷,但于凛凛把自己裹得像条虫,勉强撑到了第二天。不过即使这样,鼻子还是有些塞,看来是得了些轻微感冒,不过,于凛凛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并没有发现发烧迹象。   接下来该思考的就是应该要怎么办。照这样,她是没法回到婆家的,毕竟人家希望她死,如果回到这具身体的父母家……不行,在这个年代,她已经是“出嫁”的人了,若是被知道和这个男人待了一夜,被人诬陷恐怕她百口莫辩,再者,她并不清楚这具身体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若是贸然回去,他们与婆家勾结,为了名声一同陷她于死地就糟糕了。   那么……若是在这里住下来呢?也不行,这里离婆家太近了,她消失在密林里的事情只怕他们都心知肚明,恐怕会不放心来搜寻。而她也决不能依靠只都敏俊来度过难关,人家本来就不是这个星球的,救下她也是他一时兴起,怎么好一直拖累他。   “大人,我这就告别了。”第二天整理好了之后,于凛凛向对方拜别,望着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睛:“答应了大人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大人若有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定万死不辞。”少年并未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她,一脸的不解。于凛凛深深鞠了一躬后转身就走,不再看他。   于凛凛决定先潜伏回婆家附近探探消息,既然对方想要她死,那么目的是什么呢,是纯粹觉得她克死了她“丈夫”,为了给自家儿子报仇呢,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呢?先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更何况,她还是很想偷偷再带点东西出来的,不然就这么浪迹天涯,只怕她这么瘦弱,都挨不过在路上的时光。   方才只是觉得在外露宿一夜有些鼻塞而已,等到于凛凛穿过了密林,小心地潜伏好之后,她就觉得头有点晕了。不过,好歹她也已经探查到了真相。原来,那婆家是为了得到当今主上对贞洁烈妇的奖励,才下狠心杀了她。既然都已经禀报了主上,也就是说,这事儿必须是板上钉钉的,若是发现了她,只怕无论是婆家还是娘家,都会狠心将她杀掉吧。   于凛凛心下一酸,在这歧视女性的古代,她无法抛头露面,又陷入了被追杀的境地,几乎是步步难行,即便是于凛凛也感觉到了一阵无力——更何况,她现在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袭来。只怕昨夜那么恶劣的幻境,她果然还是已经病了吧。   偷窃东西的想法暂时告罄,于凛凛重新穿过密林,看了眼昨夜的小茅屋,对方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了。于凛凛下定决心不愿过于依赖他,收拾了茅屋里的被子和藏起来的日用品,包成一个包袱后,于凛凛当即咬牙决心继续北上。她手上并无这片地方地图,手里又只有昨夜剩下的少量吃食,天气严寒,而她又只有这一双腿走过去,只怕这一路的艰辛令人无法想象。   但是,留在这里只会愈发危险。因为是通缉之身,于凛凛也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小道一路向上,还好,在夕阳西下,黄昏结束后的黑夜初露里,在于凛凛害怕地以为自己又得宿在野外时,她视野里出现了一栋有些破烂的庙宇,在这深山野岭里只怕是被废弃了的,又在哪里翻新了吧。若让于凛凛继续顶着黑夜赶路她是不敢的,再加上,这具身体实在有些太弱,走了一天她实在饿得狠了,不得不暂时歇在这里。一天没吃饭,又加上头晕头疼,只觉得已经眼冒金星。但如若这样倒下去,只怕明天就会发烧,死掉的可能性太大。   于凛凛坚持坐了起来,四处寻找着可以猎取野味的工具。手里的吃食已经不剩多少,如今她嗓子渴得冒烟,不仅要寻找水源,还得寻找吃食。她野外生存的经验并不是太多,毕竟穿越次数虽然多,但沦落到悲惨如斯的境地还是极少的。她虽有些后悔自己没学习这方面的内容,但却也不多做嗟叹,只现在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准备。   找了整座庙宇,最后也只找到了一堆大小适中,她能搬动,又有一定杀伤力的石头。于凛凛本来试图想将石头磨得尖锐点,好做成工具,但是磨了好几块,实在没力气,又花时间太久了,于凛凛只能用布将这些东西兜成一兜,冒着危险进了密林。她知道,越到深处,密林里越容易有危险,譬如毒蛇,毒蝎,以及大型野兽之类的。她不敢进去太深,走了很久却又都没看见一只野物,随着夜逐渐深了下来,密林里开始响起了野兽的嚎叫声,令人心悸,于凛凛愈发觉得害怕,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武器,却又往密林里又进了一步。   “沙沙、沙沙!”奇怪的响声响起,于凛凛皱眉扫过周围,她眼睛没有夜视能力,只能努力地凝神望着,忽然“咚”地一声响起,于凛凛吓得后退一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只死掉的野鹿,正整个横在面前。而那只野鹿面前还有一双熟悉的靴子,于凛凛抬头一看,在看见都敏俊熟悉却无辜的面容时,仍是不由松了口气。   对方眨着圆乎乎的黑眼睛望着她,甚至还有些愉悦的笑意。虽然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但于凛凛仍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善意——再没法拒绝了。于凛凛叹了口气:“这是大人你猎到的吗。”   “你在找。”对方一眼就洞穿了她的目的。   “是的。”于凛凛苦笑,试图拖起脚下的野鹿,却先一步被对方抢在手里。   “我和你一起。”他一双晶亮的黑眼睛望着她,闪动着善意,手里的鹿尤其诱人。   “好吧,大人。”于凛凛与对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和我一起会有危险。”   “我保护你。”如同400年后似的,他充满了自信地说道,唇角弧度柔和,又一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颇为享受似的。   于凛凛颇为无语:“大人,你为什么老喜欢摸我头。”   “……”青年思索着,有些犹豫该不该将自己观察到的如实讲出来。见她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有如黑珍珠一般好看,青年不由脱口而出:“安慰。”   于凛凛觉得好笑,刚想说点什么,忽然放松的神经让她浑身一软,脑袋一片昏沉,方才压抑住的寒症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她再无支撑身体的力气,转眼在他面前软软地倒了下去。   青年接住她向下倾倒的身体,无辜的眼睛满是茫然。不过想起女孩之前与他说的人类身体畏寒畏热要受天气影响的奇怪体质,他单手抱好怀里软软的小小身体,一手又拖起地上的野鹿,朝着庙宇的位置赶去。   ☆、第55章 〇伍贰就唤作雪      好重、好重!快被压死了!呼吸不过来!于凛凛痛苦地蹙着眉头,只觉得身体就像块烧红的炭似的,又热,又重,整个身体都快被压碎了。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于凛凛终于禁受不住缓缓睁开了眼睛。睁眼没多久,就撞上了一双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眼睛,圆滚滚的黝黑的眸,沉甸甸的尽是担忧,离得太近还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他眼睛漆黑又明亮,见她醒转了过来,又透出全然的欢喜来。   于凛凛低头才满是黑线。……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重了!救命啊这家伙居然把四床被子都压在她身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难怪觉得又烫又重。于凛凛浑身无力地叹了口气,刚想从被子里爬出来,就被对方严肃地按住了肩膀,并摇了摇头。   都敏俊拧着眉努力想了想,才一字一顿道:“你,生病,这样,暖和。”他认真解释着,眼眸纯然,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土办法。不过在这没有药物的状况下,他此举也令人是在无力反驳,更何况……他这样还都是为她着想。   “你……”于凛凛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干涩得吓人,只说了一个字都差点忍不住想咳嗽了。很快的,一碗干净的水递到了唇边,她就着都敏俊的手喝下了水,才压下了那股想咳的*,嗓子也被润湿了许多。   虽然都敏俊用四床被子将她闷着出了一身汗,但若是不及时擦净身体,只怕届时只会烧得愈发厉害。这种感觉很奇特,身体与灵魂像是分开了一般,于凛凛的身体觉得有如炙烤一样的痛苦,灵魂却在理性地思考着要怎么安排这该死的、孱弱的、十四岁少女的身体。等到喉咙已经好多了,于凛凛望着那双关切的眼睛,一时有些语塞。算了,他不懂以后还能慢慢教,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调理好自己的身体。   “大人,您能帮我弄点热水和毛巾吗?不然,我这身体太拖累您了。”   都敏俊朝她点了点头,继续严谨地将被子拉到她颈下,检查了她确实被严严实实裹好了之后才郑重其事道:“别起来。”   用都敏俊带回来的热水和毛巾擦拭了身体换上了新衣服后,于凛凛觉得浑身干爽多了,之前的软弱无力也缓解了许多。临躺下之前,她瞥了一眼端坐在庙门口的都敏俊。对方以自己身体不受影响为由,主动坐到了庙门口,要求“守夜”。   月光似水,有如给他鬓边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他眉目如画,坐得端正,目光悠远,乖乖盯着庙外。他真就一点都不怕冷,依旧是那一身薄薄的月白色袍子,整个人有如沐浴在月光之下似的,俊俏的模样儿有如谪仙。地面上投射出他一团剪影,望着他那一小片侧脸,于凛凛莫名觉得心安,仿佛只要他坐在那儿,就有如保护神一般令她再无所畏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于凛凛觉得自己已经好了许多了,起码额上的温度降下来了,鼻塞现象也有所缓解,于是,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就好好锻炼下这过于孱弱的身体,都敏俊不在,无从知会,她便一大早就开始绕着寺庙跑起步来,路上还拾了些柴火回去。   等回到庙里时,都敏俊正一脸郁闷地望着地上的野鹿发呆,周围散落着几枚果子。他一会儿摸了摸鹿角,又用手指头戳了戳鹿的腹部,一脸的苦恼。   “大人,这个就交给我来料理吧。”于凛凛走进门后微笑道。   被她忽然的出声吓了一跳,都敏俊转头看向她,方才郁闷的表情散尽,又变得欢喜了起来,与400年后的面瘫脸还真是截然不同。都敏俊是出去给摘果子去了,没想到回来就不见于凛凛人了,这不就被郁闷到了,现在见了她,开心之余又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乱动,不乖。”眉宇间尽是不赞同的模样。   “大人,我身体还太弱了,不得不锻炼一下呢。”于凛凛无奈地走近,在都敏俊身边蹲了下来,双手环上膝盖,微笑着歪头道:“说起来还不知道大人的名字呢,大人有名字吗。”   “唔,没有。……你,明明,叫我大人的。”他别头望向于凛凛,颇为理直气壮,有点像是把“大人”这敬称当成了自己名字似的,微抬着下颔一脸骄傲。其实他也有名字,只不过用地球的语言念不出来,所以他选择不说。   “大人是对您的敬称,在这里我们每个人都有名字的。我叫宜花,大人若是没有名字,不嫌弃的话,我给大人取一个吧。”老是“大人”、“大人”的,这让根正苗红天朝出品的于凛凛颇为不适。再加上,以后若是出入人群环绕之处,再这么叫就会被人误以为他很尊贵,若是有心人听着,可不是太好。   都敏俊不明所以,却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不如就唤大人为‘雪’吧。因为我是在雪天遇见大人的。”   闻言,都敏俊眸子一亮,重复道:“雪……?”   “恩,那天我遇见大人,大人是在雪天里向我伸手的。那样纯白无垢的,最终会化成水的,从天上飘落而下的纯净之物就是雪。很适合大人,不是吗。”   “雪!”都敏俊重重地点了点头。   终于不用叫大人这种麻烦的尊称了,也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吧。至于给都敏俊取的名字,她还真的是怎么容易怎么来的。于凛凛松了口气,她本意是并不想与都敏俊共同行动的,她本来就讨厌拖累他人,但是,身体不争气,在这朝代女性又饱受争议。在这具身体强壮起来之前,只怕真的必须得与都敏俊同行了。   于凛凛重新规划了一番之后打起了精神,笑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鹿,边说边比划:“雪,你能帮我把这野鹿划开,掏出内脏,然后分成一块块的吗?”   听到“雪”的名字异常开心的都敏俊眸子一亮,很快就依照于凛凛的吩咐分好了鹿肉,于凛凛则在旁边削好木头,用尖尖的一头穿入肉中,又点燃了柴火,就地烤起鹿肉来。   于凛凛做饭的技术差强人意,不过简单的烤肉还是会的,等到鹿肉表皮泛起了一阵油光,看上去焦脆可口的时候,于凛凛拿起来吹了吹试探着咬了一口。   ……嘤嘤,没有调味料好难入口,肉味好涩QAQ不过表皮很香脆可口,都敏俊学着她的动作也吹了吹,吹开了表皮的热气之后,将其放入口中。   “……难吃。”在咬下一口肉之后,都敏俊放下了手里的肉,一脸严肃地望向于凛凛,黑眼睛里溢出些许不满的情绪。   “烤肉需要盐巴,酱油,孜然,五香这些调味料用来佐味,所以才难吃的。”……绝对不是她厨艺的问题,恩,绝对不是!   都敏俊冲她笑了笑之后站了起来,在于凛凛抬头之时,他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于凛凛顿时愕然。教授你超能力这么用你母星知道吗?!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面对的是人类啊你的超能力这么随便用出来真的好吗!不行,她必须严肃教导一下都敏俊,人类是很可怕的,群众的力量是很叼炸天的,若是被发现他可是会被拉去切片的!   等到教授笑眯眯地带着一兜各式调味料回来,并往她面前一放,一双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时,于凛凛抽了抽嘴角,有些想念起了四百年后的都教授。   教授四百年前你这么蠢萌你自己造吗。   不过都敏俊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有这些叫做“调味料”的东西,地球上的东西就会很好吃!对于别的星球的美食感到很好奇的教授将调味料往她面前一推,黑眼睛闪闪发亮,一脸的期待。   于凛凛硬着头皮再度试探着网鹿肉里加了调味料……好在,比之前稍微好吃了那么一点。在看见都敏俊又一次将肉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并皱起眉头时,于凛凛垮下肩膀:“抱歉……我、我做饭很难吃,天生的QAQ”   看于凛凛一脸不堪回首的表情,都敏俊忍住想吐掉嘴里肉的*,将肉乖乖咽了下去,思索了一会儿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认真地回视她:“好吃多了。”   ……你手上都是油好吗!!于凛凛表情莫测地看着他,最终“呵呵”了一声。   “雪,不对,不该这么说。你不要一个一个词语的往外蹦,要学会说一个连贯的句子啊,跟着我说‘早上好,您看上去气色很好。’”   “早上,气色。”   “……不对!你这么说对方没法理解你的意思啦!”   日子就在两人一边上路,一边学韩语中过去了。都敏俊学习韩语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于凛凛了解掌握一门语言的困难之处,她学英文的时候就有这么痛苦,只不过穿越拥有了【精通五门外语】的技能之后,在语言方面她真的是一日千里,学起语言来一点都不费力了。但是,这也导致,她教人的速度相当慢QAQ。   随着时间过去,于凛凛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身体,每天早上都要进行跑步,又是挑的山崖这种地方多加磋磨历练,身体是好多了,起码没再生病过。在艰苦的生活条件中,于凛凛野外狩猎的能力逐步上升,与教授两人搭配良好,鱼肉,野味,野果子,野菜这些东西混搭食用,于凛凛还真学到了不少野外生存技能。   于凛凛并不是没想过回城镇里生活,毕竟回到人类群居的地方,生活会便利许多,吃穿用度不说精致,也不会有缺少的问题。只是,于凛凛这样的年纪只怕会过得太艰难,年纪太小没有招工,而女性又饱受歧视,万一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只会徒增危险。   都敏俊虽然能力强大,但偶尔会出许多吓出于凛凛一身冷汗的事故来。譬如有一次,他飞上天的时候正好被人看见,眼见着那人瞪圆了眼睛,还不可置信抬手揉眼睛的动作,于凛凛赶紧示意他快点消失。   还有一次的时候,他降落点没有找好,两人十分突兀地出现在一群猎户跟前。两两面面相觑,都敏俊无辜眨眼的关头,于凛凛拽住都敏俊的手,敏捷地跳起,转背就跑。而那群猎户回过神来,有大叫着“鬼啊!!”逃跑的,还有举着枪就要往他们身上射的,好在于凛凛反应灵敏,都敏俊又左躲右躲,硬生生地靠着地形复杂躲掉了他们。   逃离了那群猎户后,于凛凛与都敏俊两人背靠着树气喘吁吁——好吧,气喘吁吁的是于凛凛,都敏俊在一旁眨着眼歪着头望着她。   “雪,你要记住了,你的超能力绝对不能在我之外的人类面前用出来,尽量不要暴露了。我不敢说人类全是恶意的,但也绝不全是善良的。更何况,你的能力异常,在人类眼里,事出反常必有妖,若他们把你当妖人处置了可怎么办?!有人会想要利用你,而有人会因为惧怕而设陷阱杀掉你。就算是我,也决不能轻信,知道了吗?”   都敏俊还并不太擅长分辨善意和恶意,他有些懵懂,但见少女告诫的认真神情,心下知道她一定是对他好的,又想到她所说的“连我也不能轻信”的话,不由有些难受。他当即就弯下了腰,用额头贴上她的额,蹭了蹭,十足亲昵信任的姿势,就像是在告诉她:“我相信你。”   于凛凛不由愣住。   ☆、第56章 〇伍叁危机将近      随着日子过去,于凛凛教了都敏俊许多生活常识,包括他的能力不能经常性暴露在别人面前,怎么使用筷子和勺子用餐,教导他怎么说出连贯的句子与人交流等等。两人一同狩猎,随着吃烤肉的日子增多,都敏俊都学会了怎么熟练料理烤肉——竟然比于凛凛的手艺好了太多。   不过,烤肉吃多了也是会腻,在山林里呆久了也会觉得心烦。虽然较大的城镇不能去,但是小村小户里应该查的还是疏松许多。两人落户在野外偏远山村里,于凛凛将自己装扮成少年,与都敏俊两人装成是父母双亡,被山贼洗劫一空的兄弟俩,流落到此地便留了下来,修筑了房屋,暂时住下。这村落不过一百户人家,人际关系十分简单,两人伪装成猎户住了下来。   在猎了动物之后,扒下来的皮会拿去市集上卖,也会和其他村民们进行交换,甚至还开垦了一亩荒地用来播种粮食。于凛凛生平还是第一次做种田这种稀疏平淡的事情,插秧的时候他身体这么瘦弱还差点被烈日晒晕过去,被都敏俊叫回去休息,她也并不愿意,坚持自己亲自动手。   都敏俊拿她没办法,只得自己飞快动手先做完了事情,甚至趁别人不注意还动用了超能力,结果自然是被于凛凛好一顿骂。   “雪。你不能这样没有戒心。”于凛凛谆谆教诲着都敏俊,他也乖乖点头,下一次又照犯无误。   又是一月一次的赶集日,于凛凛与都敏俊两人坐上了牛车,前往市集交换东西,于凛凛与都敏俊都刻意戴上了帽檐压低,遮掩自己的容貌。虽然现在是少年,但是唯恐有心人将他的容貌看在眼里。   不过今天的都敏俊倒是异于平常,明显有些焦虑的模样,坐在车上心神不宁的。于凛凛奇怪地看了他几眼,忍不住凑近询问:“雪,你怎么了?”   都敏俊并不开口,反而是别扭地移开了眼睛,颇有些心虚的样子。   两人下了牛车后,于凛凛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到僻静处,心中已有了个猜测,看他不言不语地低头看着脚尖,于凛凛叹气:“雪,不,大人,今天是大人的归去之日了吗。”   她这话一出,都敏俊瞪大了眼睛,抬头呆呆地望着她,眸子里闪过了歉疚之意。两人一路过来,于凛凛有试探着说起过那个古怪的巨大飞碟,令他谈起自己的来历,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果然来自其他星球无误。   但既然他母星并非此地,那么肯定就有回去的一天,于凛凛对此也心中了然。不过,见他这么愧疚的样子,于凛凛自然知道他是放不下自己说过的“保护”的话语。   于凛凛心下宽慰,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我也已经安顿下来了,大人你就安心回去吧。”她顿了顿,接着叹道:“你总要回到自己家乡的。”   都敏俊定定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你、要不要和我回去。”   于凛凛的第一反应是:妈呀他总算说出了一句完整的韩语了!   在这之后,于凛凛才反应过来都敏俊到底说了什么。他这是……在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外星球?麻麻呀,她这是已经要突破星球限制,跨向另一个星球了吗?这来得突然,但于凛凛还是摇了摇头。   听见她拒绝,都敏俊本觉得该松口气的,但是心头却泛起止不住的失落。虽说他早想到了这结局,但都敏俊却还是觉得无端一阵胸闷。其实星际条例有规定,他们来地球上研究植被、阳光、动物等等一系列行为被批准,但绝不能携带地球人类回原星球,不能介入地球原本的因果链,不能伤害地球上任何人类的性命。无疑,若是带于凛凛回去,肯定会违反星际条例,这件事其实在理论上就不能成功。   他明明知道的,但在听到少女的答案时,他还是觉得相当郁闷,是因为即将而来的分别吗?他们星球时间的流速与地球不同,更何况,通过虫洞跨越而来到另一个星球实在太难得,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来还能否再见到少女……   一想到要与少女分开,都敏俊就感觉自己的心脏恍若遭到重锤,闷闷的喘不过气来。怎么会这样……他是生病了吗?百思不得其解,却又遭到了少女拒绝,都敏俊一念之差,竟突然消失在了少女面前。   于凛凛大惊,一时心头竟浮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都敏俊很伤心。他以遇见了地球上难能一见的动植物,并附图打了报告给星际管理所,这才换来多在地球停留以地球时间计数的两个月时间。如今两个月即将过去,同伴们也在给他发消息急切召他回返。他因为颇舍不得宜花,一直在拖延,直至今日确定了归期为明日已不能再拖,但对方却反而在劝他回去。   一想到这里,都敏俊就觉得郁闷,还无法了解自己为何会郁闷至此。他不是400年后那个通读了许多名著,博古通今、博学多识,对爱情起码有了文字上了解的都敏俊,此时的他就觉得闷闷的,看她一眼觉得心口闷,但想起再也看不见她就会心口更闷。所以,都敏俊就干脆利落地逃跑了,不过,他自来到地球后,就一直是与少女在一起的,如今独自一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就这么茫茫然的混在人群里走来走去。   心中格外烦闷,都敏俊忍不住取下了一直被于凛凛强调要遮住脸的帽子,低低地叹了口气。殊不知,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周身气质高贵优雅,面容俊美隽秀,很快便成为女孩子们爱慕眼光的焦点,但他却丝毫不觉,有些无精打采地数着步子走。   没了宜花在身边,往常地球上那些新奇玩意儿也在他眼里失去了魅力似的,倒是有女性用的帕子悠悠飘到了他面前,往日他都会礼貌地给人送回去,不过现在他心神不属,竟没看见,径直走过。   那丢帕子的女孩长相秀美可人,此时她望着都敏俊的背影,心下忿忿地跺了跺脚。一手就拍开了侍女捡回来的帕子,任性全开,咬牙切齿地冷哼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却又觉得丰神俊朗,心中的爱慕止不住地冒出头来。眼见着对方即将消失,她咬咬牙,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公……小姐,唉!您去哪里?!”那侍女被拍开了手,心下一抖,差点忘记现在是在外面当街跪下,不过也只敢低着头立在一边。   “不许你跟上来!”刁蛮的少女回头命令了一句,提着裙子飞快地追了上去。   感觉到天空飘雨时,都敏俊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神来,他摊平手掌,微微扬起下颔,在这雨幕之中,他下颔弧线优美,更有如仙人般令人觉得不真实。细细的雨丝缓缓飘落在掌心,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滴水珠,想起少女歪头冲他微笑:“我是在雪天遇见大人的,那样纯白无垢的,最终会化成水的,从天上飘落而下的纯净之物就是雪”,她的双眸漆黑似点墨,声音优柔甜美。下雨了,她会不会没有带伞。心下想着,竟有些焦急。   他本想直接瞬间移动,好在还是想起了少女的告诫,并未轻易就在人群中消失,他不经意的一回头,有如水墨画中的翩翩公子,眸子黑白分明,俊朗的面容和无垢清澈的眼睛令少女不由心跳加速。   都敏俊微微蹙眉,心下想着要到无人之处瞬间移动。那少女见他因为雨停下,又想离开的模样,嘴里叫着“哎、哎!”,飞快地赶到他面前。   见一陌生少女拦在面前,都敏俊有些不悦地往旁一步想躲开,却又被少女忽然伸出的一把伞拦住了去路。   “我叫你呢,还不停下。”少女尊贵惯了,见自己看中的人又无视了自己,心生不悦,口吻居高临下。   都敏俊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   被那一眼差点摄了心魂,少女白皙的面颊上浮上两抹淡淡的晕红:“我叫李萱,你叫什么名字?”   “雪。”只有在提到名字时,都敏俊才眉眼温和了些许,在丢下这个字后,他转背就走。   少女被他清冷的声音和和缓的容色摄住,一时竟动弹不得,只呆呆地重复着“雪、雪……”,待到都敏俊步伐匆忙地消失在眼前,她才急急忙忙地追上去,却在拐角处失却了对方的踪迹。   “像仙人似的,长得好好看!”少女痴痴地望着空气,笑得恍惚。侍从们啰嗦的叫着“小姐”的声音将近,少女转身就出了拐角,果然见了侍女正急匆匆地向她奔跑了过来,手上还抓着她丢在地上却被他无视的帕子。   那美男子既告知了她名字,她便大人大量原谅他刚刚这点失礼了。这么想着,少女欢喜地夺过侍女手里的帕子,她笑意吟吟地背着双手,得意矜淡地抬起下颔:“方才那个人,我欢喜他,我要告诉主上,令他做我夫君。”   “公主殿下……”侍女吃了一惊,不明白方才还不要手帕生气的公主殿下怎么忽然转变了态度,但在少女扫过来的眼风下低下了头。   很快,在地方官的操持下,整个城镇都贴上了新鲜出炉的都敏俊的画像,并注明了他的名字——“雪”,令众人都来寻找这人。   侍女边贴边忍不住嘀咕:“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不过这男人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长得可真好看啊。”   “主上如此宠爱公主殿下,只怕就算这男人没什么后台背景,也会被招赘入宫吧。”   “就男子这样的美貌,恐怕也只有公主殿下能配上了吧。”   都敏俊对这发展却是浑然不知,他只急切地逡巡着,想快点找到于凛凛,他不敢用出超能力,只能靠着双腿到处寻找。好在于凛凛身上有他的气息,他向着那处走去,没过太久就看见了对方的身影。少女似是在与赶牛车的人交谈,微笑着点头示意过后,正要躬身上牛车。她……她要走了?不等他就走了?   都敏俊望着她的动作,方才还亮起来的眼睛顿时暗淡了下来。明日就是他离开地球的日子了,就算找着了宜花,又能如何呢,他觉得心口那闷闷的痛楚又卷了上来。   但眼见着宜花就要上车,都敏俊再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地追了上去。   “宜花!”他叫着她的名字急切地朝她赶了过去,于凛凛吃了一惊,有些讶异地回头,见着青年正朝她奔跑过来,不由惊讶道:“雪,你还未离开吗?”   ☆、第57章 〇伍肆觐见今上      听到少女的疑惑,都敏俊感觉闷闷的心口有如被插了一箭般,猛然开始抽痛起来。在察觉到这是“痛”时,他心下大乱,竟有些慌张。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宜花,像是在确定她的存在似的,眉头拧得紧紧的,嘴唇也紧抿着。于凛凛察觉到他神情的异样,心下惊讶,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好像病了。”都敏俊慌乱之下表情也变得有些惊恐。于凛凛莫名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外星人还会生病?   于凛凛担忧地望向他:“你病了?哪里不舒服吗?”   “心口!特别、特别痛!”都敏俊一脸认真:“刚刚!好痛!好像被什么、刺了!”他单手捂着胸口,表情疑惑。他是当真认为自己“病”了,不然那突如其来的痛楚又怎么解释,像是被啃噬着,胸口闷痛的厉害,一抽一抽的,格外难受。他被刺痛得皱紧眉头,一向纯粹清澈的黑眸里都溢出了少许水光。   闻言,于凛凛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心口痛?”她低声嘀咕了一句,“难不成外星人也有心脏病的……?不过心脏病只可能是先天的啊。”她思索着,间或望向都敏俊,目光犹疑。   见都敏俊捂着心口一脸难受的样子,于凛凛不疑有他,当即提议道:“不如大人你先去找你的同伴,说不定他们会有方法,不行的话,‘回去’之后,肯定也有医治办法的。”   “不行!更!痛了!我……我用不了能力了。”都敏俊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说了谎,他应该还是能用能力的,但是……好痛!这痛楚令他挪不开步子,痛得不想离开!好像……一离开她,就会更痛。   只因在听见“回去”、“同伴”这类要离开宜花的词语时,都敏俊觉得他的心脏痛得更厉害了。因为能力强大从未受过伤的都敏俊尚不明白这是怎样的痛楚,只觉得像是心脏被一只手攥住了似的,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额上也渐渐渗出了冷汗,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那你先同我回去吧。”于凛凛凑近都敏俊,掏出手帕踮起脚尖给他擦汗。于凛凛的靠近、身上的香味奇迹般地令都敏俊的疼痛缓解了许多,方才觉得心脏被攥的力度轻了下来,那痛楚也神奇地舒缓了下来。   “好像……没那么痛了。”他一把抓住宜花的手腕,眼眸认真地凝视着她:“你碰我,就没那么痛了。”他指了指对方的手帕,眼眸一派纯澈严肃,毫无玩笑迹象。   于凛凛稍稍一愣,竟忘记从他手中抽出自己手腕来。   “天啦!出事了!”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忽然打断了两人的沉默凝视,两人一同看去,原是一同来的猎户正一脸苍白地跑近他们的马车,边跑还边气喘吁吁地指着城墙那处。在见到都敏俊时,却是眼眸一亮,语气也欢欣起来。   “是雪啊,你快去看看!你的画像正贴在城墙上呢!!”他声音不小,这一喊,令周围的人都不由将视线移了过来。   有知道画像这回事的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地开始议论着,赞叹声不绝于耳。   “真真儿是个美男子!”   “天啦!这男人竟然比画像上还要好看!”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哎呀,快扶着我我要晕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这等容貌竟会出现在这种乡野地方!”   “他看向我了!眼睛好漂亮,我要溺死了!”一系列的迭声惊呼响起。   于凛凛心头“咯噔”一跳,隐隐觉得自己那不好的预感可能成真了。   她皱眉看向都敏俊,这才发觉之前的违和感,登时脱口而出道:“你的帽子呢?!”闻言,都敏俊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因着心情不悦,所以取下了帽子散步的事情。   “糟了。”于凛凛懊恼地叹了口气。都敏俊面容隽秀,在这400年前堪称难能一见的美男子,不过她也不曾想过只是偶露容颜,就遇到了乌龙事件。   有了猎户的呼喊,那群守卫们轻而易举就寻到了都敏俊的位置。于凛凛咬着唇望着他们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按下都敏俊的手令他不要轻举妄动。若是在人群前忽然消失,只怕会当成妖魔禀报今上,到时就何处都没了两人安置之处了。   想到明日就是都敏俊的归期,于凛凛面色变得有些白,她侧脸望向都敏俊,都敏俊倒是从未在意过周围的目光,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是望着于凛凛的。撞着他的目光,于凛凛不觉心下一跳,当即咬了牙,拍了拍他的手:“雪,若有机会,你便趁机逃走吧。”   都敏俊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握紧了她的手。虽然他一向都听从她的话,但此时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于凛凛蹙眉,贴在他肩膀处低语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听我说,你明日就要回去了,不要徒惹事端。”   “我不要。”都敏俊固执地摇头,两丸黑若琉璃似的眸子执拗地凝视着她:“不让你一个人。”要讲出一句完整的韩语他还有些拗口生硬,但他坚持与她十指相扣,一副充耳未闻的模样。此时侍卫们已经随着猎户走过来了,再无消失可能,于凛凛只好叹了口气。   “……叫雪的就是你?”那带头的侍卫手里拿着一卷画像,徐徐展开,对照着画像与真人一会儿,骄矜地微扬起下颔,居高临下道:“不错,便是和画像一致。小子,你走运了,公主殿下要求召见你,你便即刻随我觐见今上与公主殿下吧。”   都敏俊下意识皱了眉头,他讨厌那人命令式的口吻,殊不知,王室与平民之间的阶级千差万别,对方对待他已经算是比较礼仪备至了,若不是因为他是被公主殿下看中的,恐怕他的态度只会更不耐烦。   于凛凛下意识地捏了捏都敏俊的手,他的眉头这才舒缓了下来,他点了点头,紧抓着于凛凛的手不放,倔强道:“不……”   他这个字刚一出口,于凛凛截了他的话头。他还不理解朝鲜王室在这个时代的意义,即便他再强大,又怎么敌得过一片国土。   “真是抱歉,我哥哥前段日子摔了脑袋,话还没法讲得太顺,我恐他冲撞了公主殿下,能否让我一同前往宫中。”   “这……”那侍卫长有些迟疑,但看着眼前不过是个干瘦的少年,便道:“你俩先随我到宫中歇息,待我请示了殿下再做批示。”   若是可以的话,于凛凛真心不想接近王宫,因着他毕竟是个“戴罪之身”,不过无论是“自己家”还是“已亡夫君家”,似乎都并非王公贵族,只求他们发现不了她的身份了。她知道方才都敏俊是想拒绝的,但这宫中下达的命令又怎能拒绝。   都敏俊茫茫然抓着于凛凛的手,扣得紧紧的,唯恐离开她半步。于凛凛捏了捏他手心,软和了过于僵硬的面部线条,微微一笑:“别担心,一定没事的。”就算是公主殿下,也不可能一直拘着人不放,届时再找机会逃出来便是。   看着于凛凛的微笑,都敏俊才稍稍安下心来。他是真觉得不安,隐隐觉得自己闯了大祸,身边熟悉的只有宜花一人,他不愿意离开宜花。若是宜花说要去,他便跟着一起去了,若是让他离开宜花,那他是万万不愿的。   他抬起手摸了摸于凛凛微蹙的眉头,直至平整才眨了眨眼。于凛凛看着他这副茫然不知的模样叹了口气,若是他直接离开倒还好了,没想到临走还捅出这样的篓子来,但她又怎么可能真心怨恨他。他三番两次救她性命,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保全他。想通这重,她眉目坚定,冲他安慰地笑了笑。   到了宫中因着时间太晚,又加上都敏俊的“异常”,侍卫长得将这些全数禀报了公主殿下才行,那侍卫长便安排了寮所让他们二人歇息了。于凛凛刻意的化妆遮掩并未暴露出她是女子的事实,侍卫长便认为他们二人是亲兄弟,更何况都敏俊坚持,便将他们二人安排在一间房间里。   平日因着男女有别,于凛凛执意是与都敏俊分房睡的,都敏俊却不知为何,有时就歇在她门口。如今宫中须掩人耳目,于凛凛便不再坚持,两人同卧在一张床上,一侧脸还能看见都敏俊兴奋得发红的面颊,和纤长乌黑的睫毛,一双幽深幽深的眸子明晃晃的有如月光,还晃动着微醺的醉意似的。   一想到他明日就要离开,于凛凛再硬的心都软和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都敏俊的头发:“雪,明日便是分别之日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需太过悲伤,你的同伴们和亲人们都在等你。”   闻言,都敏俊眼眸稍暗,有些低落地垂了头,低声道:“没有。”   “恩?”于凛凛疑惑地望向他。   “没有、亲人。”   于凛凛一怔,不由侧过头,正好撞见他近在咫尺的面颊。都敏俊也被她吓了一跳,眨了好几下眼睛,软软的睫毛刷着她的额,他微微低下头,视线与她相交纠缠,逐渐向下,定格在她柔软红润的唇瓣上。不知为何,黑暗中那粉嫩的颜色格外吸引他的视线,令他忍不住靠近、再靠近——好想碰一碰。   都敏俊心中生出渴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在这寂静到毫无声息,只能感受到她呼吸的夜色里,他悄悄靠近了少女柔美的面庞,小心地将唇贴了上去。   感受到唇瓣柔软的触觉,于凛凛这才从发怔的状态中醒过神来,近在咫尺的他幽深的双眸,唇瓣温热的相贴。都敏俊眼神恍若地震般强烈晃动了起来,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猝然而起的野火忽地在心口燃烧了起来,心头流动着一股沸腾的热流,席卷了他全身,令他心头狂震不安。那股热烈的、仿佛会毁灭的情愫蔓延了全身,她近在咫尺,想拥她入怀,想亲吻她,想将她揉入身体,想与她一生一世再不分开。   都敏俊瞪大了眼睛,眼神也是空茫茫的。他……这是怎么了?还未想通这突如其来的情愫,一只手便按在他胸口,坚定地推开了他。再回过神来,宜花已经转向另一边了,只留了个后背给他。   第二日,侍卫长便传来了消息,今上与公主准了令他们两人共同觐见的请求。跪在大殿上,少女娇嗔的声音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响起——   “主上,这便是我看中的夫君,怎样,他是不是很好!”少女遥遥地指了下大殿中的都敏俊,嗓音清脆活泼,一只手挽着上座的王,笑得开心。   当今主上名为李珲,未即位时是前任主上的庶子,被称为“光海君”,他只育有一子一女,因此格外宠爱他这唯一的女儿李萱。听到李萱这么说,于凛凛的心霎时沉了下去。   “可是女儿,这男子出身低贱,又如何配得上你如此的金枝玉叶。”今上审视着跪下的两人,蹙了眉头,招来一旁的内侍询问。   “会良,可查到他们二人来历了么。”   于凛凛心下一紧,缓缓攥紧了手心。   ☆、第58章 〇伍伍哀恸之至      闻言,那内侍薄薄的眼皮一掀,扫了跪坐两人一眼,便凑到主上面前小声回答。因着距离太远,于凛凛也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攥紧的手心倒是出了一手的汗。   “你二人的户籍在何处?”听完内侍的禀报,李珲皱起眉头,威严地看向两人,目光甚至还有实质性的压迫感,那是常年处于上位者的——王者的威严。   于凛凛了然在这时代,她的力量有如蚍蜉撼树,王翻手覆手间就能夺去她的生命,她还不够强大,在这样的状况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于凛凛定了定心,望了眼还双眼懵懂的都敏俊,恭敬地叩首后徐徐答道:“禀告今上,我与哥哥来自昭明,去年昭明大水,我与哥哥随父母离开昭明,前往襄平,不想路遇贼人,抢去了全身银两不说,户籍与玉牒也不见了,就连父母也惨死于贼人之手,我与哥哥便成了难民,一路颠簸流离,这才落户在于浪村中。”十四岁还未变声的少年音色,条理清楚逻辑分明地将这事件一一叙来,确实并无蹊跷之处。   李珲仔细打量了两人一会儿,觉得这小少年挺有担当,那位“哥哥”倒是除了容颜俊美、气度不凡外,却没有一点能配上自家女儿的。可是女儿被自己宠得无法无天,如今她说要嫁,只怕自己怎么也是拦不住的。   “容蕙公主喜爱你哥哥,你且向我叙来你兄长具体状况。”容蕙公主就是李萱的称呼。   “贼人杀害我父母,父母将我托付给兄长,兄长为护我逃离,被贼人所伤,不想竟遭受大创,此后脑子受了伤害,语言不通,连日常生活都成了问题。我兄长如今口不能语,就连对声音反应也极为迟缓。只怕会误了公主殿下,怎配得上公主殿下的金枝玉叶。”   听到公主看上的人竟是如此的不堪,李珲皱起了眉头,已是打消了入赘的心思。若是令人知道公主看上的郎君这么差,传到全国各地,只怕会成为一国之耻。不过是个容貌好看的男子罢了,全国上下定也能找个更好的。   不过,这次不等李珲开口,容蕙公主就先一步抢过了话头:“放肆!本公主看上的是你哥哥!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他配不配的上本公主了?本公主说他配得上,他就是配得上!”少女言辞严厉地指着于凛凛一通怒骂之后,又挽上了自家父皇的手,放柔了声音道:“不聪明有什么关系啊主上,我聪明就够了嘛~我容蕙公主聪明又伶俐,更何况,我就喜欢笨的。再说了,主上王宫中这么多太医,难不成连他这一点病症都治不好了?主上主上,人家就喜欢他嘛,我谁都不嫁,就想嫁他。”说着,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浮起红霞般的晕红,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悄悄地朝乖乖跪着不明所以的都敏俊身上扫来。见他垂着眉眼,眼眸澄净,面容一如既往的耀眼,她脸上红晕更胜,鲜艳欲滴,眸中都泛起了迷离的水光。   于凛凛心中暗叫糟,她故意将都敏俊说得不堪,就是为了杜绝今上会招赘的心思,毕竟这涉及到国体的事情,但她万万没估量到公主的感情,她本以为公主不过是看上了都敏俊的容貌,知道他这么多“缺陷”,一定会为之退却。却没想到红颜祸水到这地步,她将他说得这么不堪,也没能杜绝公主要嫁给都敏俊的心思与执念。一想到这儿,于凛凛就想瞪旁边这人,都怪他取下帽子招蜂引蝶!不然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但如果现在补充都敏俊有癔症,动则打人之类的话,就算公主想嫁,只怕今上也不会同意。于凛凛暗想,事不宜迟,为了不让皇帝因为公主的撒娇而动摇,口中恭敬道:“公主殿下,我兄长实在配不上殿下,我……我兄长伤了脑子后,有时会发癔症,两三个男人都合抱不住,轻则破口大骂,动则伤人伤己。兄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本不想说,但、我唯恐兄长伤害公主殿下玉体,触怒殿下,不得不说。”   于凛凛这话一出,果然不出她所料。即便容蕙公主本人撒娇不休,李珲也坚定了主意不招赘都敏俊了。若是这男人是个身体健康的,即便没什么背景,按容蕙公主的受宠程度,李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招赘进宫便是了。但都敏俊的身体这般差,让他娶自家女儿,岂不是苦了女儿一辈子。   一向撒娇无往而不利的李萱这下没能成功让都敏俊进宫,恨恨地咬了唇,赌气不再说话。倒是李珲赐了他们一些财物,便让侍卫长送他们出宫。于凛凛跪在下面,方才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些,不着声色地松了口气。都敏俊似是知道危机已过,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去勾于凛凛的手。于凛凛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安分点,于是都敏俊只得委屈地缩了手。   这一幕若是看在别人眼里只怕会更为相信于凛凛方才的话,只怕这美男子的脑子真是坏的。但好巧不巧,却是被公主看在眼里。李萱微眯起凤眼,望着两人这小小的互动,望着于凛凛的眼眸里射出滔天怒火和恨意,她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想她容蕙公主容姿艳丽,无往而不胜,自出生以来又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方才两人间那小动作令她嫉恨不已,女人本就直觉敏感,回到自己宫殿的公主依旧气不过自己看上的夫君被那“弟弟”几句话就打消了今上的想法,愈发不甘心起来。她心思一动,便吩咐来侍女细细嘱咐了一番,艳丽的容姿浮现出一股狰狞的怨毒之色来。   不论公主私下如何,于凛凛在和都敏俊出宫后才松了口气,唯恐被人看在眼里,在离开宫中好一段距离后,于凛凛才皱眉与都敏俊道:“还好被我蒙混过去了。”   都敏俊依旧是不明所以的模样,侧脸冲她粲然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两排牙齿,看得出他是由衷欢喜。一向木着张脸的家伙一下子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于凛凛就算再想骂他,也是不由软了心,再想到他今日就要离开这星球,便歇了心思。   两人走了一段后,都敏俊探手过来,小心翼翼又去勾于凛凛的小拇指。感受到手被勾住,于凛凛一愣,想甩开,但想到他要走了,又是不忍,便任由他牵着了。   不久后便回了村子。此时,天色已接近黄昏,于凛凛看了一旁喜滋滋的都敏俊一眼,终于开口提醒:“雪……大人,你该走了。”   听到她的话,都敏俊方才还流光溢彩的眸子霎时就黯淡了下来,黑眼睛里竟渗出些许委屈之色,他静静地打量于凛凛半晌,在看见她一如既往的淡定平静,毫无离别的惆怅伤感时,这委屈就愈发深了,更有些失落悲伤起来。   “不走。”他倔强起来,勾着于凛凛手不放,一副耍赖的小孩模样:“我不回去了。要和你在一起。”   于凛凛微怔。之后忽然想通,想必是初来地球觉得新奇,再加上两人相处这期间产生了感情,所以才赖着不想走吧。于凛凛叹气:“你留在这里的话,身边再没有你的同类,也可能回不去故乡。一个人孤零零的,会很辛苦……你会后悔的。”她最有资格说这话,因为,她便是这样一个同类也没有,孤零零的过来的。   见她仰着下颔,眸中仿佛蒙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这时候的于凛凛,格外遥远飘渺,她明明就在身边,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似的。若是真的离开,便是真隔了永远无法跨越距离了。都敏俊觉得心酸,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   “不后悔。”他坚持摇头,一双眼睛明亮如水。   于凛凛却很冷淡地拂开了他的手:“你留下不留下与我无关,就算你留下,也别再与我一起了。我是不会再和你一起的,如果你执意留下,我会离开。你如果跟着我,我不仅不会理你,更会讨厌你。”   像“恨”啊、“爱”啊、“讨厌”啊、“喜欢”啊这类情感色彩的词,于凛凛是没教过都敏俊的,但都敏俊自己聪明,耳聪目明的他,四处看看便理解了这些词的意思,于是经常与于凛凛说“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自然也知道“讨厌”的意思。听到于凛凛这么说,他当即就白了面孔,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白天那股锥心似的痛楚又席卷而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之后他听见了自己妥协的声音:“好……好,我走。”   变故就发生在于凛凛要送走都敏俊的时候,其实说送,也不过是送到村口而已,毕竟一起走太远,只会徒增失落与不舍罢了,于凛凛并不是感性的人,送到村口她就想与都敏俊告别了。   虽然心中有不舍,但她清楚地明白,决不能拘着都敏俊,他有自己的归处——至于四百年后,他不在地球也好,改变未来也无所谓。正因为感激都敏俊,感动他对自己的好,才非要送他走不可。没有同类的孤苦日子,于凛凛不想都敏俊也受这苦。   其实都敏俊也是理性的人,但他不想离开,只不过是对于凛凛的爱占据了上风,令他坚定了心思要一起度过罢了。其实也不过是于凛凛心冷,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惹得彼此将来怨恨。   两人静静地对峙着,都敏俊握紧了手,同伴们传递来的信息在催促他,他不舍地看了于凛凛一眼,刚想转身离开,忽然,漆黑的夜色里亮起了一排火把。于凛凛心中涌起一阵不祥,都敏俊下意识地一跨步挡在了于凛凛前面。   在火光中出现的是容蕙公主那张扭曲了的脸。   “好哇,我就知道,你是个女的!”她愤怒地瞪着于凛凛,一双黑眸像一对被烧红了的火球,燃烧着嫉妒忿恨的火焰,她一扬手,山坡上出现了一排弓箭手,眨眼于凛凛与都敏俊两人便被一群拿着矛的侍卫们包围了。   “竟然敢欺骗本公主,你已经触犯了欺骗之罪,本公主这就要将你治罪!”见都敏俊挡在于凛凛面前,嫉妒之火焚遍了公主全身,她冷冷一笑,心中充斥着毁灭的情绪,若是得不到,她就算毁了,也绝不允许别人得到——   “雪,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回到本公主身边,让我放过她也无所谓。但若你执意……我便连你也不会放过。”   公主的表情因为愤恨而扭曲了。于凛凛在心口叹息。   还是功亏一篑吗。千算万算,她唯一漏算了的,还是感情这回事吗。打破她的既有计划,令她规划的道路产生偏差,从来都只因为了这“感情”二字。如容蕙公主对都敏俊的,如都敏俊对她的。   “你快走。”于凛凛仰脸看向都敏俊,一脸平静:“不想让我恨你,你就快走。”   都敏俊一把抱住了她,一向迷茫懵懂的眼眸正焕发着无比坚韧的光芒,他淡淡道:“那你恨我吧。”这样的他,竟与400年后那男人隐约重合起来,于凛凛这才恍惚响起——   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放箭。”在都敏俊抱着于凛凛那一刻,公主失去了所有耐心,不再等都敏俊“回心转意”,竟是要将他们两人统统“杀死”!   不想,下一秒两人竟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两人再出现已是密林的另一端,于凛凛挣开都敏俊的怀抱,将他往外一推,月光下她面色呈现一股诡异的苍白。   “你走吧。”嗓音也有些强自平静的淡然。都敏俊与她日夜相处,怎么会没察觉到她的异常,他眨了眨眼,靠近了过来,在望向于凛凛背后的箭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被发现了箭,于凛凛一口憋了许久的血也猛地喷了出来。在公主说话,于凛凛默默叹息的时候,她便中箭了。都敏俊还是太嫩,怎么会以为公主说话是真。就算他真的去公主身边,自己也一定会被除掉,毕竟可是眼中钉肉中刺。   早在都敏俊护在她前面时,公主就已经偷偷下令让人从后面偷袭了。于凛凛那句话算是拼尽全力才说出口的,没想到,他却还是不懂她的深意。   其实……并不想让你亲眼看着我死的啊。于凛凛悲伤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都敏俊,眼前的景色缓缓变得模糊,她不可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你不要睡,我、救你!”都敏俊满脸慌乱地抱着于凛凛的身体,双眸盈满了惊恐的泪水,他不知所措地环着于凛凛,跪在地上,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于凛凛苍白的面孔上。月光映亮她的脸,唇角那一缕狰狞的血色,格外明显。   在她垂下手的那一刻,天地间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第59章 〇伍陆彻底拒绝      都敏俊抱着于凛凛痛哭出声,她背部插着的箭正缓缓滴下鲜红的血,他拥她入怀,无论怎样也止不住那血的流逝,很快便汇聚成了一小滩。同伴们传来的信息越来越急,他却充耳不闻,抱着少女满头混沌。   听到他声音的侍卫们围拢过来,公主站在最前面,望着他一脸绝望抱着少女的模样,公主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却依旧逞强道:“你若乖乖与我一起,本公主便会放她一条生路。是你先拒绝我的!”   都敏俊充耳不闻,他像是没有看见容蕙公主的出现似的,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于凛凛身上,望着她苍白的面孔,他拭去她唇角的血迹,温柔地抱起了她的身体,公主上前一步想走过来,却被他冷冷横了一眼:“别过来。”   他嗓音很冷,之前那有如玉石一般清雅懵懂的男人一瞬间破灭了一般,他整个人都泛着阴冷森寒的杀意。干脆杀了这女人,再和宜花一起死算了。都敏俊有这么自暴自弃地想过,但望着少女仿佛陷入沉睡的面孔,想起她说过恨他的话,又舍不得让她就这么躺在这里,他抱着她的身体就这么消失在了月色下,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如若不是之前那少女的血还在月光下发亮,恐怕公主都觉得她只是做了个梦。   于凛凛再度醒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装饰得华美漂亮,身下这现代的弧形的床,身上这毛茸茸软绵绵的毛毯,脚下这白色狐毛铺就的地毯——千颂依的家!于凛凛醒过神来,有如电击般愣在原地。   若是平常人,肯定会在怀疑方才的究竟是梦还是真实,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但是,于凛凛早就习惯穿越了,是梦亦或者真实都无所谓,若是梦,恐怕她这一系列的穿越都不过是黄粱一梦,若是真实……   那么,她是又从400年前穿越回来了吗。她嗤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这下她是知道都敏俊对她的态度为什么那么柔和又那么奇怪了,明明对他人都不假辞色,面色严厉,不近人情,却唯独对她温柔以待,百依百顺。   那么,该怎么做呢。   于凛凛咬着唇坐在床上,随手耙了耙头发,她还以为能就此穿了呢……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期待主动穿越的吧?好似,面对都敏俊都格外艰难似的,400年前,她差点将他当做他人,只因他有如赤子般纯粹无防,但临死前,却又将两人糅合在了一起,了然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那些渊博的知识都只是附庸,他高洁的品质,温柔的内心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但也不代表,于凛凛会选择“想起”这段回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闭了闭眼,清楚地知道这件事。400年前的事情改变了她的心境,令她没法对都敏俊这么狠绝。紧闭的心扉被他悄然打动,但于凛凛并不打算就这么放纵情愫蔓延。   不需要的感情没有存在的必要。她冷酷地想着,决心装作她从未去过400年前,一如既往的“失忆”,一如既往地拒绝。现在李载经已经进了监狱,再无翻身可能,那么,都敏俊这助理也已经不再需要了。   做了决定之后,再出门见到门口拿着早餐等着她的都敏俊后,于凛凛眸中复杂一闪而逝,但她很快就扶起墨镜,用无比冷淡的声音道:“既然李载经已经入狱,便不需要你做助理了。”   她这话令都敏俊愕然,拿着手里的豆浆油条呆滞地望着她,于凛凛也不管他,径直就走向电梯。都敏俊这才追上她,默默跟在她后面一派沉稳道:“千颂依,我和你公司签了协议,你不能就这么开除我的。”   “我会向公司申请调你去别人那里。” 于凛凛径直走进电梯,面容精致而冰冷,覆着一层寒霜。   “你怎么了?”都敏俊蹙起眉头,紧跟着她踏上电梯,两人并排站在狭窄的电梯里,都敏俊面无表情,眸子里却闪着担忧:“这不像你。……我觉得我和你的配合应该相当不错,你又何必执意开掉我,去适应别的新人?我想这对公司人力也是一种浪费……?到底发生了什么?”   400年后的都敏俊果然比400年前的难缠太多。于凛凛心头有些惆怅,又有点想念起400年前对她百依百顺,只要她说话就一定会乖乖听从的都敏俊xi了。   “都敏俊。”于凛凛决心不再兜圈子:“我之前之所以妥协让你当我助理,只不过是因为害怕李载经在我身边安插人,到时候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今时不同往日,李载经已经入狱,我也安全了,那么,我就不需要你当我的助理了,你也不需要委屈自身留在这里,你这么好的才华,又何必屈就成为一个小小的助理。”   于凛凛一派平静,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波澜,真就像浑然不知400年前那回事一般,端的是冷酷无情,令人心下生寒。   于凛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故意将话说得这么死,就是想告诉都敏俊:我之前不过是用你来当挡箭牌,而现在你没有任何用处了。她就是这样自私的女人,与你印象中那个美好的宜花截然不同,所以,还是快把她给放弃吧。   都敏俊却一如400年前一般执拗,只是他不再直白地表示说“不要”,而是道:“我的工作并未出现任何失误,你要换我起码给我一个理由。况且……我并不觉得屈才,反而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他一板一眼的回答,与以往不同的强势。   但是看了一眼于凛凛冰冷的脸,他方才还僵硬的语气不由软化了下来,乌黑的眼睛里露出些许哀求与委屈:“……我只是想帮你。”想看见你,400年的孤单,唯有在再次遇见你的时候,才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于凛凛心头挺不是滋味的。这家伙依旧还是不明白她的苦心,她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呀。既然已知了痛苦,又为什么不提前避开。   “……我总有一天会走的。”他一露出那委屈的小模样,于凛凛就不由得心软,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了出来。都敏俊惊讶地侧头看她,不过电梯却已经到了,于凛凛不再往后说,长腿一迈,先一步走了出去。   都敏俊心下酸涩地望着她的背影,她说她总有一天会走,虽然不知这具体含义,但他……却是如此,总有一天会走。   他虽然早知她绝情,但也不曾想过会有被她完全拒绝的一天。说来也奇怪,明明已经过去了四百年,这感情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还更深了呢。时光流逝,许多东西都已被他遗忘,但惟独她的模样,她的话,她的微笑,她死前的样子,却依旧还是昨天发生的一般,如此深地镌刻在他内心,从不曾褪色过。以至于,他依旧爱着她,就算知道她的绝情,她的不爱,也依旧一条道走到黑地爱着她。   这400年来,都敏俊以他的能力安稳度过,遇到的挫折并不多,但是,于凛凛死在他怀里,终究是他一生里最无能为力的事情。   而更无能为力的是,她不爱他。   片场的繁忙一如往昔,都敏俊敬业地坐在一旁望着于凛凛演戏,她乌黑的发尾扬起,额上还有汗,等到短暂休息时,他无比自然地拿出手帕低头就往她额头上擦,却被她抬手挡住了手,拒绝了他的帮忙。   都敏俊拿着手帕的手不由僵住,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愈发僵硬了,他明白,于凛凛虽然并未强行要求他不做助理了,但她的反应明显就在抗拒他这个助理。   都敏俊送她回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千颂依,”他望着她一往直前,仿佛从不会为谁停留的背影叫住了她。她一向冷情他是知道的,但即便是400年前,还是400年后,她都并未这么死守着拒绝,她虽并未给他点亮一盏灯,却也为他留下一条进入的缝。但如今,她却合上了那条缝,一丝光都不让透进来。   “什么。”于凛凛并未转身,径直站在门前。   “能不能不要把我推开这么远。”他嗓音平静,并未透露出任何情绪,但他的手却控制不住地握紧成团,目光是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紧张。   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他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又回到了400年前那个刚到地球,什么也不会,只懂得跟着她的青年,她的眼睛注视着全世界,而他只注视着她。   400年都一直是这样。   于凛凛被他这话弄得心里酸汪汪的软,但她从来都是理性主义者,当即就压下了这点酸涩,她按下了密码,微侧了面孔,低声道:“……离我远点。”   说完这句话,她开了门利落地“砰”地一声关了,连个背影都没留下。都敏俊依旧没什么表情,在她开口之时,他定住了时间,在那一刻,他便知道了,她一定不会说出他想听的话语。他就这么望着她,她神情淡漠,仿佛从不曾对任何人投入过情感,如此冷静漠然,仿佛从未深陷过。   都敏俊定住了时间后徐徐走近她,依稀想起他们二人初次见面时,他也是如此定住了时间,将她快落下悬崖的轿子拉了上来,冲她伸出了手。眨眼,他就走到了她面前,都敏俊单手捧起她的脸颊,倾身靠近,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这是个很轻柔的亲吻,有如飘落的花瓣般悄无声息,一点都没让对方发现。他吻了吻女孩的嘴唇,又碰了碰她的额头。他曾有过只要她活过来便什么也不奢求了的想法,如今,她真的活了过来,他却又想奢求更多。   这本就是贪念吧,毕竟他还有三个月便要离开,干脆……一想到这里,他就有如站在冰天雪地里般,浑身冷得发抖。他一步又一步地走回原处,这短短一截路他却想了许多。或许她这决定是正确的,他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不走,这次可能真的会死掉。如若她不斩断,他也必须要斩断不可。他一直在劝说自己,劝说自己放弃她,劝说自己接受她的选择,但是……   即便理智这么说,他的情感却也依旧停留在她身上,他控制不住地停住了时间,也控制不住地想吻她。他一向自诩自制力极强,克制力比地球人高,但只是,他才遇见那个让他再无自持的人罢了。即便理性再怎么强调他该离她远远的,他也没法做到远远地望着她。   喜欢谁就希望她幸福什么的都是撒谎,他压根没法这么坦然。他嫉妒李辉景,也嫉妒离开她后她会和个他不曾认识的人幸福一生。   原来他也是会有,地球人的私念的啊。   再次解开定住的时间,她果然没有发觉到任何异常,干脆利落便离去了。他站在电梯口望着她那扇紧闭的门,有如凝成了一具雕像。   ☆、第60章 〇伍柒我爱着你      都敏俊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直到第二天天色微亮的时候,他才有如大梦初醒,恍惚地动了动脚,才挪出一步,发现自己竟觉得有些冷。这冷发自内心,一直蔓延到身体,他控制不住地差点颤抖。   等到跌跌撞撞开了门,躺在床上,裹着被褥,都敏俊还觉得冷,明明身体无比疲惫,却闭不了眼睛,等到抬手一捂眼,这才发现,原是他已泪流满面。   心脏柔软的地方有如中了一击,400年前他以为他眼泪已干,死在怀里的他深爱的人耗干了他全部的眼泪,那一夜后,他了然自己再无依赖的人,同伴们也已经离开,这诺大的星球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心口一度荒芜。如今,他又一次流泪,还为了同一个人。   于凛凛第二天出门时,并未看见门口等着的都敏俊。想到昨天自己说的话,她不由有些难过,或许是说的太过分了?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是错误的,在坚定了“我是正确的,只有趁早斩断才没有痛苦”的想法后,于凛凛并未停留,也没有等待,径直就去了片场。   跑腿的小姑娘对于凛凛助理居然没出现有些惊讶,保姆车上就忍不住凑过来问:“颂依姐,敏俊oppa今天怎么没来?”   于凛凛稍稍一怔,一时竟拿不定主意该说什么,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淡淡道:“他有事,和我请过假了。”   说出这话的于凛凛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本意是想说,都敏俊不适合做助理已经辞职之类的,不知为什么这话临到嘴边,她没能说出口,反而说出了略像周旋的借口。她不由懊恼,明明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了,又怎么还会犹豫。不过,若是昨天的话他听进去了,想必自己也会来辞职的吧。这么想着,于凛凛稍微安心了。   “铃铃铃。”床头的铃声响起,但躺在床上的都敏俊没有任何动弹的*,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有如死了一般毫无动静,嘴唇干裂脸色苍白,眼睫上还挂着未滴下的泪珠,紧闭的眼角还泛着红。这模样有如他还躺在床上,但灵魂却已不知所踪似的。   张英木一边挂断电话里的忙音,一边皱眉开了门。老师这是怎么了,要说不在的话,今天也没见他在千颂依身边啊。张英木百思不得其解,等到开门进去,嘴里试探叫着“老师”也没人应时,他下意识地走向了卧室。   在看见床上躺着的都敏俊时,张英木大惊失色,手里的东西“咚”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都敏俊窗前,满脸震惊地望着他,在手指颤抖了半天后,才试探地将食指放在了他鼻下。   在感受到细微、却还是存在的呼吸时,张英木这才松了口气。方才见着都敏俊躺在床上的样子时,他一时竟以为这个人躺在床上悄无声息地死去了。毕竟,他未从都敏俊身上感受到一丝生的气息。   这简直令他觉得惧怕。以往老师就算病了,也绝不会这样连生气都无!究竟发生了什么?!张英木不敢再想,试了老师头顶的温度,察觉到一片冰凉,就连体温都在流逝——他瞪大了眼睛:“老师……你能感觉到寒冷……了吗?”   都敏俊并没有回答他。他真的就像死了一般,连一丝生命迹象也无。   张英木忙碌到半夜才终于把都敏俊叫醒了。都敏俊长睫一动,睫羽下一双漆黑仿佛毫无焦距的眸子死沉沉地望向他,辨认了半晌才认出眼前的是谁。   “……是张律师啊。”他这叹息不知是了然还是遗憾,带着令人心下酸涩的怅然。   “老师你的身体……是不是出现什么变化了?”张英木一脸严肃地望向他。都敏俊避开他的眼神,掀开被子想坐起来,浑身却是软的,一下子又跌回床上了。   “老师你好好躺着吧,你发低烧了。大概是因为受寒。”张律师按下他的身体,将自己热在厨房的粥端了过来:“刚热好一会儿,老师你吃一点吧。”   都敏俊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不用。”   “多少也吃一点,不然怎么吃药。”张律师皱眉。   “吃不下。没必要。”都敏俊连看都不看一眼,垂着眼睫,面色苍白,有如一只没有生气的人偶。   “老师你这是何苦,你就吃点吧。”张律师叹了口气,不用说他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师变成这样,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400年那个姑娘。他从未想过老师会这么长情,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一如既往地爱着他的妻子,如果妻子……他也应该不会再娶,但是这和老师的感情是不同的。老师的感情无望又刻骨,大约是因为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姑娘有如老师的精神支柱,那姑娘死后,老师虽然还活着,但也和死了似的。   千颂依的出现重新燃起了老师的希望,却也耗尽了他的热情。他心中压抑了400年的感情霎时爆发,又夹杂着求而不得的痛楚,和即将离开的不舍,怎么可能不痛苦。   感情这种东西,如果太深刻,总会伤人伤己。   “张律师。”都敏俊平静地叫了一声,他已经放弃了坐起来,大约是接受了身体虚弱这回事,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脆弱,没有了超能力护身,张英木恍然发现,虽然经历了400年的时光,但一直封闭着自己,拒绝着他人,孤零零活着的都敏俊老师,其实骨子里还不过是个20多岁的青年。其实,400年,他都一直没有变化过。   “好痛。”他侧头望向张英木,虽然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但那微红的眼角,颤抖的眼睫,无一不体现出他现在的感受。都敏俊抬手握住心口的位置:“这里好痛。”痛到不能呼吸。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痛苦,这么无法忍耐。   “我以为我能控制住,但我没法忍住想朝她靠近。我总想离她更近一点,想触碰她,就算……下一秒死掉也无所谓了。”都敏俊整个眼圈又红了。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个爱哭鬼,但一遇见她,他好像总在流眼泪。求而不得、非离开不可、她的绝情,都如一把利剑插入他胸口,绞得他整个心肝脾肺肾都紧缩成一团,狠狠抽搐。   张英木愣住了。曾经的老师即便受了重伤(不小心与喝了地球人唾液那一次),也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的,重负不堪的表情。   400年都过去了,他却从未变过,仍然无望而执拗地爱着。   再次照顾了老师睡下,张英木再也忍不住,敲响了隔壁千颂依的门。在看见开门后千颂依惊讶的表情,与嘴里恭谨的“伯父,您好”的招呼时,张英木觉得他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燃了起来。   其实他并没有资格替老师讨回什么公道的,对方做的并没有错,老师为她付出,本就没希望她回报过。但那是四百年啊!张英木一想起就会觉得心塞的四百年啊!这么漫长的时光,她留下他一个人,他苦苦等待,而眼前这个人,怎么能够露出这种好似从来不知道的,满不在乎的表情!   “老……敏俊这孩子病了。”张英木冷冷地看着于凛凛,道:“是因为千颂依你的原因。”   于凛凛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张英木继续谴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了。你应该早知道了都敏俊的特殊吧,毕竟他为了你是什么都不顾了,就像个疯子!”张英木的眼睛因为愤怒而燃了火,就像被炭烧红的火球似的,熊熊燃烧着,望向她的眼睛射出激动的光:“都敏俊为你做了这么多!他甚至也没想过他可能会被媒体发现特殊,被丢进研究院也有可能!更何况……他……他足足等了你400年!”终于忍不住了,这个秘密已藏了太久,他已经再也忍不住了!   “还有不到两个月,都敏俊xi母星的飞船会再来地球,这是他唯一能回去的机会了……现在的他,已经越来越虚弱,他的能力在渐渐消失,他就要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了,如果时间再长点,可能会消失……也说不定。”说到后面,张英木自己的眼角也偷偷地红了。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抹了把眼泪。   “就算我求你……可怜可怜他,对他好一点。他可是……等了你400年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张英木声音哽咽,这么个近50岁的男人,竟在她的门口哭了出来。   是了,都敏俊既然不是地球人,张英木自然也不可能是他的父亲。只不过,恐怕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张英木早就把都敏俊当成亲人了吧……就像,400年前的她和他。她将他当成了亲人,两人相依为命,有如真正的兄弟,但又……终究不可能是兄弟。   于凛凛眸光强烈地动摇了。就算再不承认,再拒绝,被打开的门扉,坚硬的、包裹得严实的心,也被他的执拗撬开了一角。   她忍不住迈出了门口,眸光复杂地望着张英木——   “我去看看他。”丢下这句话后,她进了都敏俊的家门。一路轻车熟路地走进卧室,黑暗中,她小心得没发出太响的足音,终于到了他床前。他正静静地躺着,眼圈还是红的,可见他难过了多久,好像睡得也不好,羽睫颤动,眉头紧皱。   鬼使神差的,于凛凛伸出手掌轻轻盖在了都敏俊睫毛上。原来他和她是一样的,他总有一天也是要离开的啊。这么想着,莫名心头就有点柔软。   大约是因为于凛凛的动作,都敏俊动了动,醒转了过来。他眼睁得太快,于凛凛还没来得及把手拿开,他就睁开了。见他睁开了眼睛,于凛凛有些尴尬地移开了手掌,青年侧眼过来望着她,眸子却是一派平静。于凛凛是跪坐在床前的,两人并无多少高度差,忽然都敏俊凑过脸来,轻轻地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更是伸出手来按住她的后脑勺,贴上了她的嘴唇,将舌尖伸了进来,搅弄翻滚。   直到于凛凛将他推开,他才一脸恍惚地看过来。看向她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   “原来不是梦啊。”他如梦似幻地呢喃。   “不是梦。”于凛凛叹了口气:“既然两个月之后就要走,干脆就不要开始。都敏俊。”口吻不似平时一般冷酷,带着点苦口婆心的意味。   果然不是梦。不然她的冷酷怎么会半点都没有变。若是梦中,她肯定会更温柔一些的。   “我知道。”都敏俊点了头:“可是啊,纵使如此,这世上总有太多知道却无法做到的事情了。”   “我爱着你,宜花。无论是400年前,还是现在,都从未改变过。”他眼神温柔似水,若是定力差些的,只怕要溺毙在他温柔的黑眸里了。   可于凛凛终究是于凛凛。   ☆、第61章 〇伍捌终焉之日      望着门里交谈状的两人,张英木眸色有些忧伤,不一会儿就替两人虚掩了门扉,悄然离去。   而门内,都敏俊正紧张地望着于凛凛,等待着她的回答,心底是他自己也不曾知道的害怕与期待。   于凛凛却毫无动摇,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都敏俊几乎没法形容他那一刻的感觉,心神俱裂也不足形容这一刻的痛苦。她已近在咫尺,却依旧遥远得他无法触碰。   “都敏俊。”都敏俊面无表情,眼珠动也不动,仿佛已呆住了,只余下眸子里涌出巨大的悲哀。这情愫有如汹涌潮水覆盖了于凛凛全身,她觉得嘴唇有点僵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轻轻闭了闭眼,羽睫颤抖,不过半分钟,她终于整理好了心情,硬下心肠,镇定地望向他,目光真诚:“我与你是一样的。总有一天——虽然我不知道是哪天,但我也会离开。离开这个世界。”   都敏俊惊愕地望着她,眼睛逐渐瞪大:“……你也来自于外星球?”   “不。”于凛凛摇头:“我来自于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这个名字由著名物理学家Hugh·Everett提出,博闻强记的都敏俊对此自然有过兴趣,并有所了解。他怔怔地望着于凛凛,手指收紧。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又不由闭上。那一瞬间,他想问于凛凛,若是她去了其他平行世界,是否有他的存在。但一想到,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颗星球,若是400年前不曾相遇,可能又是另外的结局。况且……   就算平行世界他真的存在,又真的与凛凛相识,甚至相爱——但这个人又不是他,与他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只是给苦闷的心境注入少许一点的欣慰吗。   于凛凛瞥了他黯然表情一眼,便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但她偏就有这么狠心,连一点希望与欣慰都不给他留下。   “平行世界里我从未遇到过以前世界里遇见过的人,每一个平行世界都截然不同,就连‘我’的身份也不同。我想你也发现了吧,人类压根不可能活400年,400年前的宜花是我不错,但她也不是我。就像现在‘千颂依’这个身份对我而言一样。”于凛凛说得事不关己,这话里的信息量却让都敏俊愈发惊讶,他忍不住抬手覆上了于凛凛的手背。   他想问的话有很多,譬如你恢复了400年前的记忆?又譬如说什么叫是你又不是你,若你不是宜花,你又是谁,你的真名是什么?但这些在转瞬即逝之后,下意识的,他还是觉得心疼于凛凛,所以第一时间握住了她的手。   或许我与你而言不算什么重要的人,但这一刻,我只想给你安慰。   其实,说起来宜花也从未给过他希望。他们两人第二次见面,她如此狼狈,被别人追杀,身无长物又没有任何超能力,一个弱小的14岁女孩子,身上却散发着强韧自信的光芒,这样的她好像谁也无法折断。这样的她,直接提出了离别的想法,一点也没有依赖他,走得这样干脆利落。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他就对她产生了好奇,默默跟在她身后,想看她会怎样做,当然也不乏有担心她的想法。   她却做得很好,若不是身体太弱病倒了,只怕凭借着那样的毅力,她也能安稳地活下来,并且活得很好。一直以来她都是独立的,仿佛随时都可以一个人离开。一直以来,都是他缠着她,离不开她,像依赖着唯一的支柱一般依赖着她。   都敏俊沉默地凝视着她,手上的力度丝毫没有松开。于凛凛心头大震,一时却留恋着他身上的温度,并未直接甩开。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一片凝滞的沉默。终于,都敏俊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既然这样,那……和我在一起吧。”在都敏俊丢出这句话之后,于凛凛震惊地抬头看他。他却微微笑了,他一向面无表情,于凛凛一度怀疑过他是面瘫,与400年前相比他愈发不会笑了,但是这一笑却仿佛融化了两人一直以来隔着的千山万水的距离,仿佛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阻挡两人的障碍都不曾存在一般。他笑得风淡云轻,有如冰雪消融,眸色宁静纯粹、黑如子夜,却渐渐散去了迷惘痛苦,变得坚韧灼热起来。   “你随时会离开,我两个月后得回到我母星。随时可能会消失明天,那么,起码今天……和我在一起吧。”他紧紧握着于凛凛的手,而于凛凛也忘记了抽出来。两人视线对视,于凛凛逐渐失神。他这样的表情……好像拒绝他都是一种莫大的错误。   她一个“好”字差点出口,但她终究压抑住了。   “若是第二天我就消失也没关系吗?”于凛凛这样问他。中国人讲究“长痛不如短痛”,自第一次失败的感情之后,于凛凛就对老祖宗的说法深信不疑了。与其之后亘久绵长的痛苦,不如现在早点痛苦完,不是这样吗。所以,于凛凛说出来的打算就是想断了都敏俊的心思……可现在,为什么反而是她的心思都快被他动摇。   “没关系。”他躺在床上仰视着她,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将自己的想法全然展露在于凛凛眼前,毫无掩饰:“若对象是你,我、心甘情愿。”   面对这样的感情,于凛凛要说是一点心动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依旧拒绝了,她说的话极为轻薄无情。   “若是我两个月都没有消失,反而是你先离开。那么我们就这么开始了的话,我会很痛苦,而我,已经不想再要任何痛苦了。我走过太多平行世界,正因如此,我必须保护好自己,避免伤痛。”   她这话说得极为无私冷酷,对用情至深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心口上的一把刀。但都敏俊却连唇角的笑意都未动摇半分,他依旧灼灼地凝视着她,口吻一如既往的风淡云轻:“那不是更好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离开也一直陪着你。”   于凛凛震撼了。她久久失语,即便手被拉到都敏俊唇边,印上亲吻时也还没缓过神来。他灼热的嘴唇轻轻碰触着她的手背,即便只是轻轻的停留,都有一股热流涌入了心头。   于凛凛甚至清楚地听到了她心头虚掩着的门扉被猛然推开的声音,她心门大开,一向坚硬、包裹得有如一枚厚厚硬核的心脏,一点又一点的、被他的感情所融化。   如果一个人能够对自己残酷到连这种一刀刀凌迟、可能明天爱人就会消失的痛都能忍耐的话,那他该是有多爱自己。于凛凛觉得,自私如她,真的不能配上他的感情。   “你……不必这样。等时间到了,就回你的星球吧,那里……毕竟有你的朋友。”   “这是我400年前欠你的。”都敏俊摇头。   “怎么会?”于凛凛惊呼出声:“400年前是我欠你比较多,你救了我两次……”   于凛凛还没说完,都敏俊浅浅地、带点狡黠地笑了:“那么就当是还我这人情吧,和我在一起。”   于凛凛望着他叹气。果然如此啊,都说了人情债最难还了。她吐了一口长长的气,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连这点勇气都没了。她惧怕着未来的离别、伤害,所以就从不靠近,就全部拒绝。只要不感受到柔软,将来就不会因此痛苦——她是这样想的。   但就是有这样的傻子,即便知道将来会有多么的极致痛苦,又会怎么遍体鳞伤,还是、这么一往直前、奋不顾身。可能……她已失却了这样的勇气和热情吧。   “这样吧。”于凛凛不可能同意他的全部要求,但人情债确实不能不还:“我不会再排斥你,”听到她的话,他的眼睛骤然一亮,刚刚还了无生气的人霎时像是活了过来似的,于凛凛心头一热,说出口的话语却毫不留情:“但也不会给你恋人的回应。而且,这两个月过后,无论我在或不在,你都必须回你的星球。”   ……这算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都敏俊想她终究还是无法再这么断然地拒绝他,无论答应与否,但只要她稍稍的有所软化就足够了,他就能从她心扉的缺口中进驻她内心。这已经让他足够开心了,当即便拉开了唇角弧度,眸子软化,心有如巧克力融化似的,甜蜜、美好——   他已经400年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这种心脏“砰砰”跳动着,为了谁而甜成一汪蜜水的感觉。   开始了这种不知所谓的“交往”后,都敏俊秒愈了。对他第二天就靠着门框等在门外冲她微笑的行为,于凛凛表示:你们外星人比打不死的小强还叼啊。   都敏俊:“你就不能用个好点的形容吗?”   于凛凛奇道:“咦,你居然知道小强是指的蟑螂?!”   都敏俊笑道:“别太小看我的知识量啊。”   两人的相处与一般情侣不同,于凛凛从不会主动黏着都敏俊,都敏俊有时会忍不住定住时间从后背抱抱她,有时还会在一起看书时忍不住侧头吻她。虽然对于凛凛从不会主动做出亲密动作而有些失落,但都敏俊本就是从保守的古代而来的老古董,更了然于凛凛所受的伤,多的更是心疼。更何况……有他主动就够了,只要她不排斥,他更是贪婪地享受着这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贪看着她的容颜,她认真的模样,就已然满足。   一个月的紧赶慢赶,于凛凛在这部戏里的戏份结束了,在她提出旅游的时候,都敏俊在有些愣住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开心。她虽然不会黏糊地贴着他,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亲密的动作,但她也绝非绝情到不把他当一回事。她都默默记着呢,甚至……这么做了。   这么辛苦地提前结束了工作,却从未多和他说过,等到工作告一段落才说旅游。都敏俊怎能不珍惜。   “还去中国吗?上次时间太短了吧?”都敏俊订机票的时候询问她。   于凛凛眸子里浮起怀念的情愫,微笑:“你决定吧。”   “那就中国吧。”都敏俊捕捉到了她的神色变化,当即开心地定下了中国的机票。毕竟……若是能回去一趟,看看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些地方,也是相当开心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   住进宾馆之后,两人还是要的两个紧挨着的房间。当天晚上到达后,于凛凛觉得有些疲惫,便早早洗了澡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后,都敏俊走到隔壁去敲于凛凛的房间,想到这附近就有不少的中式早餐店,到时一起吃了早饭再出去逛逛,想去看名胜就找车过去,想在周围逛逛那就陪着她压马路,累了就一起坐在咖啡店休息——做什么都好,只要是两个人一起。   都敏俊敲了很久的门,在他心生不好预感打算用超能力强行冲进去时,门终于开了。都敏俊松了口气,刚打算开口提议,却闻对面的人忽然开口道:“都敏俊xi?你怎么在这儿?……不对,我这是在哪里?我昨天不还睡在你家沙发上的吗?”   都敏俊入坠冰窖。   ☆、第62章 番外:都敏俊      再次回到母星,呼吸着母星久违的空气,嗅着母星里植物的清新气味,都敏俊感觉到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   离于凛凛离开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都敏俊仰望着天空,与地球的天空不同,他们星球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红色,地球的则是蔚蓝,或许是因为他们处于不同星系。都敏俊还在试图回到地球,他也说不清自己此举是为了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于凛凛不在地球了,却还是会生出期待,好似……好似自己回去,这么等着的话,她有朝一日还会回来。   如若不是张英木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回来,他可能就要错过这400年来的第二次机会了,而面临的结局则是消失——毕竟在其他星球待得太久,身体构造受到影响,被日积月累地破坏了。但是……他们星球和地球的流速这么不同,他多在母星上呆一个小时,地球那边就已过去一天。若是、若是她能够回来……他岂不是错过她了。   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于凛凛透露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她也斩钉截铁地断了他所有希望——   “我从未再穿越回过同一个世界。”于凛凛眉头皱起,眉宇间似是有过重的思虑。但都敏俊知道,她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她有所隐瞒。在得出这想法时,他欣喜若狂。如果……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就代表,她说的不完全是真实,那么,她有一天总会回来——回到他身边。即便知道希望渺茫,都敏俊也忍不住想,忍不住期盼。   都敏俊明白,就算有过这样的例外,她也不会说出来。因为,她不想耽误他。总是装得冷酷无情,又好像从未为谁考虑过,但其实比谁都柔软,拒绝他是为了不让他陷得更深,浇灭他所有的希望是为了让他能够回到母星。她好似无比绝情,却比谁都替他着想。   这样的你,我又怎么能够放弃。   在前往星际管理局的路上,遇见了以前一起去地球的同伴。   对方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你还真是爱上地球了啊,还想再申请过去吗?我们下一个地点是亚美拉星,那里的智能生物是虫族呢~不知道那边的植被阳光怎么样,又会采集到什么好东西……这么想想真是期待啊!”对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期盼的模样。   都敏俊不由恍惚。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去到一个新的星球,迫不及待地考察着这个星球的点点滴滴,它们的动植物,它们的自然条件,它们的智能生物,感受着这个星球。直到,他遇见于凛凛。   他想,他可能真的是着了魔。一向从不会对一个星球上的智能生物投注感情的他,却有如着魔似的爱上她,甚至……直至今日他也不曾后悔。   对方还在不停地絮叨着:“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亚美拉星那边的生存环境与地球完全不同哦!肯定会别有一番风味的,比地球好多了!你在地球都待了这么久了还不腻啊~干脆回来吧,我们探索队很需要你……”   都敏俊微笑着打断了他:“不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东西留在地球没有带回来。”   “很重要的东西?”对方皱起了眉头,依稀露出些不屑的意味:“我记得你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特殊的东西……怎么有忘掉的珍宝吗?地球上的东西哪有我们的好。”他对自己的星球充满了自豪,又自诩自身的进化领先地球人太多,而他们星球上的东西更是比地球制作更精致细腻,只会比地球好,哪有值得回去拿的东西。   “非常重要的——”都敏俊沉吟着,眉目疏离:“穷此一生也要等候的东西。”   “还有这种东西……莫非是什么千年一开的花之类的?”对方是个植物狂热迷,一听到都敏俊这么说,眼睛里都快放出光来。   都敏俊摇头:“不。她是我的。”丢下这句话,都敏俊转身离开。   对方望着他的背影满脸不解。他们是同个星球的人,他自然能看出都敏俊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戒备和占有欲,他好似对那个东西充满了执着。他不由感觉有些违和,都敏俊一向是个待人温和礼貌的人,他从未看见过他还有这样强烈戒备的一面。甚至……他觉得对方有了些奇怪的变化。   好像去了地球一趟回来后,他变得更独了。   据雌性们说,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浓厚的忧郁的气质,他的眉宇好似笼着一股轻愁,这让他的容貌愈发大盛。都敏俊即便在母星也是容貌上乘的类型,如今,添了这忧郁气质的他,愈发惹人怜爱。   他变得更受雌性欢迎,却也让雌性们觉得更难接近了。他身上散发着的那股忧郁,会在别人靠近的同时变成排斥。长久的留在地球并没有让他对母星更为怀念,反而是他排斥着融入母星。这气质让他变得愈发孤高,雌性们将他誉为高岭之花,但鲜少有人愿意攀登高高的雪山去采摘这朵花的。   都敏俊也不需要别人的采摘,他心里记挂着回到地球的事宜,走得有如飞一般,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星际管理局的人看见他转身就想逃,不过他比别人更快,不一会儿就拦在了对方前面。   对方满脸沮丧地抱怨:“你真是越来越快了——所以说能力用在这种地方你也真闲……又是去地球的批示?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近期有探索队要去亚美拉星,怎么可能再批示你的地球申请啊。”   都敏俊固执地望着他:“我非去不可。如若你不准的话,我会跟着探险队出发,然后开启去地球的‘虹桥’。”这里的‘虹桥’在地球上被称为“虫洞”,是通往其他星系的唯一途径。   “你疯了!”对方跳起来伸手就来捂他的嘴,都敏俊僵着身体不动,任由他捂住了自己的嘴,目光却依旧坚韧如昔。对方还在念叨:“你简直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是犯法的,你不怕被守卫们抓回来关回监狱吗!或者就这样把你流放到地球,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那样不出一年你就会死!”   是了。他是为了能够长久地等待着于凛凛的归来才选择回到了母星。但,每回来一刻都是煎熬,若是就他回来这一分钟,这一个小时,她就回去了——那他绝对会后悔死。   与其如此,倒不如就这么流放到地球,即便死在她曾存在的星球,但如果能就这样感受着她的气息,拥抱着曾有过她体温的被子,死了又有什么可怕,唯一可怕的只有我再也见不到你。   都敏俊甚至想过,若他死去,将尸体就葬在地球,说不定,有那么一天,他还能等到她给他上一缕香。他即便是死了,他对她的爱也将一直存在。   张英木知道他的想法,曾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忘了千颂依xi和您下的约定了吗?您答应了她要回去的啊。”   “是啊。”都敏俊垂了眼睫,黑眸幽深,泛着柔意:“我当初想,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她。”   张英木瞠目结舌。他凝视着从博物馆取出的她400年前簪过的簪子,爱惜地用布擦拭干净:“张律师,我要等她。”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张英木,好像视线已全被那簪子吸引。张英木看着这样的他,鼻子不由酸了。   “老师,如果您不回去,恐怕都没命等到她了……若是等您死了,她回来了,您以为她不会怨您吗。”都敏俊擦着簪子的手顿住,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簪子搁回盒子里,良久都没有说话。   “老师?”张英木觉得奇怪,抬头看向他,却发现都敏俊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眼眶迅速地红了,他呆呆地坐着,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从眼眶里落下来,砸在膝盖上,他却像是没有发现似的,或者——他像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似的。   他用那种可怜兮兮的、委屈的、惧怕的眼神望着张英木,就像个10岁的小孩子。他惊恐地望着对方,颤抖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他佝偻了背,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张英木恍惚地想着,怎么会觉得老师像老了呢,明明这么久来他的容貌都从未改变半分,甚至好像比初次见面还要年轻。但这会儿看上去,他却是满面沧桑,好像都长出了皱纹。只一眼,就像会被他身上扑面而来的浓郁伤感和苦楚所湮没。   “要是我走了她就回来了的话,我要怎么办。”他茫然地像个找不到前路的孩子:“张律师,我快疯了……我好想见她,我不想走,母星没有她的一点痕迹,我怕……有朝一日她要是回来,看不见我,就这么忘了我,或者以为……自己去了另外的平行世界,就这么错过了的话,我一定会觉得,还不如现在死了的好。”   张英木哭了出来。   “老师您走吧。您先回去,等身体好了再来,她要是回来了,我一定留住她,我一定帮你留住她!绝不会让她再离开的。老师您就走吧,您这样我看了也伤心啊。”   “张律师。”都敏俊声似蚊呐,他垂着脑袋,像个小学生似的看着自己的指尖:“对不起,我好像麻烦你了。”   “老师和我之间哪里要说这些。”   “我好想她。”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像幼猫的声音,细细小小的,让人的心脏都不由缩成一团。   张英木怜爱地瞅着他。这样的老师实在太揪心了。   再次踏上地球后,都敏俊去找了张英木。对方更老了一些,但在看见都敏俊的时候瞠目结舌,手里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但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老师?!”   都敏俊的容貌还是和离开时一样,但他看上去却好像有点变了,不是容貌上的,而是……气质像是更遥远了,以前张英木就觉得都敏俊有些高不可攀的遥远,但是老师在与那人恋爱时,却是贴近了许多。但现在的都敏俊,比以前还要更加遥远了,明明清浅地笑着,却好像隔了鸿沟,遥不可及。   “是我。”都敏俊沉稳地答道。   听到都敏俊的声音,张英木才恍然,真的是老师!老师真的回来了!在感觉到欣喜的同时,张英木的心下却是一沉。只因……他并未能完成老师拜托的事情。他曾与老师约定过,若是那个人回来,他一定帮他留下她。但是……   那个人压根就没有回来过。但,这种事情要怎么告诉老师呢,老师拼了全力回来,却压根没有等到那个人……   张英木犹豫了又犹豫,张开嘴又闭上,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   不过他这副表情又怎么逃得过都敏俊的眼睛。他曾那么希望她回来,在母星的时候没有一秒不是在想着若是她回来不见他要怎么办,但是,现在他猜出了她未曾回来的答案,却反而松了口气。   “她没回来对吗,张律师。”都敏俊一语道破张英木的难处,看着对方难看的脸色,他却笑了,是真正的轻松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听到都敏俊的话,张英木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都敏俊却释然地仰脸望着湛蓝的天空,脖颈修长,脸颊弧线干净美好,露出形状优美的喉结,他静静地笑着:“终于不用再担心她若是回来,我没法第一时间知道,没法第一时间与她想见了。”   “我会亲自等到她回来,告诉她‘欢迎回来’。”   他会第一时间拥抱她,再也不让她离开他的怀抱——   回来了,就再也不要走了。我会在这里等着你,这次再等四百年你会回来吗?如果四百年不够,即便只剩一具尸骨,他也将一直一直等下去。   凛凛,这里还有人等着你,所以,请不要忘记,好吗。   ☆、第63章 〇伍玖鲜花满楼      于凛凛是被上午的阳光射到眼睛醒来的。她抬起手掌挡了挡从树叶缝隙漏下的阳光,发现自己是靠着一棵树睡着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晚她应当是和都敏俊分睡在宾馆的两个房间里的,这种状况的话……她穿了?   在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一大堆记忆疯狂地涌入她脑中。等于凛凛从繁杂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她浑身不由一僵。这次落点在我大天朝,时间大约是明初,而原身上官飞燕……是个相当聪明狡猾的女子,除却对珠宝钱财过重的贪欲之外,她的计谋和才情可比大江淮的名女支,貌美多情又无情。   算起来,她现在有大概三个情人,一个是富甲一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霍休,另一个则是阎铁珊手下第一忠犬霍天青,虽说是忠犬,但于凛凛觉着,就原身迷得他四五四六的模样,他转眼就能从忠犬叛变,还有一个却是她模仿上官丹凤时勾搭上的,柳余恨。是的,这位上官丹凤则是她的表姐。这上官飞燕之所以杀死上官丹凤,无疑还是有一定嫉妒的因素的。嫉妒的并非是女子容貌才情一类的东西,恰巧是因为上官飞燕样样强过她,却也没法继承这大金鹏王朝的任何一点东西,才引发了上官飞燕的杀心。   听到身后传来的嘈杂声,她皱起了眉头。是了,现在是约定好的时间,她假装被霍一洞追杀,然后逃入花满楼所在的那栋小楼里——这一切都是霍休的计策,将花满楼骗入大金鹏王朝,引来陆小凤。以陆小凤的能力,足以将大金鹏王朝当初携款私逃的几人一并抓住,接着他们只需要补上一刀,最后他们那几人的财产便都属于霍休与上官飞燕了。   也正是因为这,上官飞燕才委身于他,或者说,是他的珠宝。不然以霍休这么老的年纪,上官飞燕一上好年华的美貌女子,为何非和这么个老家伙搅合在一起,年轻俊美的霍天青应该更符合她的审美。只不过她毫无兴趣,与霍天青搅合也只是为了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不过这女子倒也真是痴心于珠宝,大约是因为过于艳色的容貌,反而对男子失却了信心,只有珠宝能给与她安全感了?不过,只信赖着珠宝的话,别人也不会信赖与她啊。要知道,像霍休这种有钱人,他不满足于自己所有的钱财,还要打其他两人的算盘,只恐怕他是个视财如命的人,上官飞燕这无疑是与虎谋皮,无论结局成功还是失败,都只有一个死字。可惜这女子聪明是聪明,玩弄男子对她的爱慕于掌心,却独独勘不破人性。倒也可怜。   于凛凛也懒得再猜测原身的想法和价值观。她唯一只庆幸这个时代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管的并不严,江湖上有个名震江湖一年一定要杀四个人否则不愉快的蛇精病,朝廷这都不管,像她这种小虾米,杀了个表姐,还能自己分饰两角的,于凛凛觉得遮掩得当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霍一洞他们马上就要追过来了,于凛凛装的惊慌失措地往花满楼的小楼方向跑。这追她的人是霍休的手下,她若是有什么异常,让霍休知道了……   想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家伙,于凛凛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勾引花满楼啊……这任务有点艰巨啊,虽然她有上官飞燕的记忆,却也学不来上官飞燕的风情啊。   上官飞燕逃入那栋被鲜花包围的小楼里时,有个男人正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她仓皇逃入的时候,那男人侧过身来静静地望着她。花满楼,这次的任务目标。   于凛凛只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身份,长相温文尔雅,唇角带着温润如风的笑意,一双眸子有如黑琉璃似的毫无光彩——她所听说的花满楼便是个瞎子,而除却瞎子之外,他的身份就是陆小凤的好朋友。   “姑娘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他态度很温和,一点都没有被人闯入的恼怒。   “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躲?”   “能。”压根没有问于凛凛的目的是何,男子就微笑着点头应了。他给人的感觉有如微风,有如皓月,所有令人能联想到的一切温柔的事物。于凛凛打量着他,心下却忍不住皱眉,这样温柔的人看着容易弯折,但是却是外柔内刚,只怕要勾引他,比起勾引霍天青还要难上许多。若是上官飞燕那种身经百战的类型,只怕会觉得简单,但对于凛凛而言,这实在比登天还难。   她与霍一洞联合起来做了一番戏之后,霍一洞假意着恼离开,也算是令“上官飞燕”不引起怀疑地与花满楼接触了。在花满楼这样的高手面前,霍休不会敢还派人监视,那么也就是说,这种时候逃离霍休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但是,这位花满楼对于凛凛来说不过是初次见面,即便他是个瞎子,那一手“灵犀一指”的能力也令人不敢小觑。再加上,花满楼热爱鲜花,热爱一切有生命力的东西,若是知道她杀了人,对方的态度会变成什么样也不得而知。   那么……一切又绕回来了。唯一的方法就是勾引了花满楼,让他帮助她逃跑?那她与上官飞燕又有什么区别,同样将人当成利用的工具,只不过上官飞燕是为了珠宝,而她是为了活着。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追姑娘不放的人已经离开,姑娘又为何叹气呢。”花满楼那关心的声音响起。于凛凛想着,他确实是个温柔的人,人风雅,又格外怜香惜玉,若不是眼睛瞎了,恐怕把妹技能一流吧。   “人生的烦心事本来就很多,一件之后不就又跟着一件吗。”本来就因为突然穿越而心烦,而新的身体这一堆的烂摊子,随时可能会死的绝境,比上个世界还要差的境地,即便拥有貌美的身体,却随时可能会被霍休灭口,面对这样的处境,怎么不令于凛凛心乱如麻。   “怎么会。人生拥有这么多美妙的事物,只要你肯领略,就会发现人生是多么可爱。花某不过一介瞎子,却也能领略这风中飘来的花香,坐在这花朵围绕的小楼里,只觉得轻柔的风带着木叶的清香,令我整个人都舒适起来了。”   “像您这样的强者,当然与我不同。”上官飞燕虽然会飞燕针,但是吧,离霍休的爪牙实在还差太多,更何况换了她来使用这具身体,哪有上官飞燕本人那百分百的契合度。于凛凛心中苦闷,有些无精打采:“若您时刻位于被杀的危险中,还无自保的能力,在这样的恐惧中,您还会有时间去感受那轻柔的风和美妙的花香吗。”   “该来的总会来,想逃也逃不掉,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去享受这风、这花香,若是下一秒就感受不到了,这一秒才要抓紧感受,不是这个道理吗。”花满楼泰然自若,眉宇微微蹙起:“姑娘,若你担心被追杀,何不留在我这小楼里。我有说过,你到了在这里,就已经安全了。”   于凛凛瞥他一眼:“你或许是很强。但若是十个如你一般强的人,不,即便是十个不如你那么强,但却也差不了太多的人一起来呢,只怕你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会的。”花满楼却很自信地笑了。于凛凛挑眉:“这又是何解,莫不是你觉得你一人就能解决吗?”   “当然不是。”花满楼轻轻摇头,他唇角的笑容依旧那么轻柔,好像从来未曾变化过:“我还有个很好的朋友。”   “一个朋友?”于凛凛诧异:“一个朋友又能做什么。”   “我这个朋友叫陆小凤,别觉得他有个女气的名字就以为他是个女人,他可是条不折不扣的男子汉。或许你觉得一人之力有限,不过有他在,这小楼便不会有危险。我并未夸大,你只要见他一面就知道了。他不但有两双眼睛和耳朵有三只手,还长着四条眉毛。若有他一人,无论追杀你的是谁,我这小楼都能护你万全。”   “四条眉毛……”于凛凛也是听过这传言的,不过她终究没有见过陆小凤真人,一时之间有些沉吟。花满楼却笑得更愉快了,仿佛说起他这朋友就让他觉得身心愉悦,他这副自豪的样子,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却是因为他这朋友。   不过想想霍休要解决这桩事件,找的人也是陆小凤,自然是认为陆小凤此人有敌过那两人的力量,但是霍休却不认为陆小凤能赢过他,可能是在哪里设置了陷阱——   毕竟霍休也是那三人中的一个,他想要吞并那两人的财产,就非杀掉陆小凤不可。但若是有了她这个变数,如果她站在花满楼陆小凤这一边,那么她有机会活下来吗?   不行,她还不能信任这两个陌生人。对霍休那边她是完全嗤之以鼻,并为之不信的。但,她才与花满楼见了一面聊了几句而已,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到要信任这个人……   望着花满楼唇边温和的笑容,于凛凛感觉到一阵恐怖。   最恐怖的人并非是力量最强大的人,而是拥有这样无声无息就能感染他人的人。她方才差点就被动摇了,不过她隐藏着这样的秘密,怎么可能轻易就说与他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于凛凛的沉默是因为犹豫,花满楼并没有说话,一双无神的眼睛移向窗外,窗外已经黑了下来,他却仿佛像看得见似的,一双眼睛流淌着窗外的月光。   他泼墨似的黑发垂下,仿佛沉浸在花香里,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于凛凛决心下了又下,终究还是没法全盘托出,好在霍休知道花满楼人虽温柔,引诱起来却也不容易,给了上官飞燕一段时间,令她在小楼里与花满楼好好相处。   这段时间是难得的没有监视的时间,如若花满楼不能信任,她便要自想出路。下定决心后,于凛凛道:“那么,花先生,你愿意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叫我花满楼便好。”花满楼笑着转过头来,用“眼睛”看向他。   “我叫上官飞燕。”于凛凛快步走到他身边帮他把灯点上,橘色的灯光映亮了他弧度优美的侧脸,她扬起微笑:“作为报答,这段时间我会照顾您的起居……还请您不要拒绝。”   ☆、第64章 〇陆〇黑暗料理      花满楼是个生活简单到令人发指的人,他每天就自己做做饭,没事弹弹琴,一个人出去走走,小楼也不锁,回来又做做晚饭,感受一下轻柔的风和花香,就这么睡了。于凛凛几度认为,他就靠着这周围的花香活着,过得实在没劲透了。不过花满楼自己明显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有这么一幢舒适的小楼,有能够弹奏的愉悦身心的古琴,有这轻柔的花香围绕在身旁,他就能感受到生命的欣喜和活力。   于凛凛觉得这平淡到乏味的生活让她来过上大半年,她是绝对没法做到的。她本是想,可能花满楼就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这在她日后知道花满楼就是那个富甲江南的花家七童时,简直大吃了一惊。她本以为花满楼是未曾看过那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大千世界,所以才会对已有的一切满足。没想到他七岁时眼瞎,曾经又是娇养着的幺子,竟然还能如此满足于这毫不见光的世界,这时候于凛凛算是真正有些佩服他了。   不过,如今于凛凛正望着花满楼家的厨房,脸色有点难看。   好在花满楼看不见她的脸色,只是觉得这静默凝滞得有点奇怪,不由开口问道:“飞燕,你怎么了?”直接开口叫一女孩儿的闺名,他又能敏锐地嗅到空气里她身上的花香,令他愉快的同时又难得有点细微的局促。   “没什么。”于凛凛压根没注意到因为和一花样少女共处在狭窄的厨房里而尴尬的花满楼,她正苦大仇深地瞪着厨房的器具,心中不断做着自我建设。   是的,凛凛,你行的!没道理一个瞎子都能自给自足做饭给自己吃,还做的挺好,我却做不到啊!说不定上个世界都敏俊的【厨艺】技能就点在她身上了呢!   于凛凛咽了口口水,将花满楼赶出厨房之后,把门一锁,严肃了一张脸面对着眼前的食材。很好,这个时代是没有量杯游标卡尺称一类的东西的,也就是说,要靠感觉。是的,放任自己的感觉……   恩,色泽艳丽香味诱人,于凛凛有了点信心,夹了一勺菜入口,不到两秒钟后她“呸”了一声,将刚刚入口的菜全部又吐了出来。   ……这不科学!她的做法和都敏俊比起来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人家做出来就色香味俱全,她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样子有了,为什么吃起来还是这么难吃?!说好的厨艺满点呢!   于凛凛满脸绝望地望着自己做的有模有样却极为难吃的鱼香茄子,只觉心累不爱。门口响起了节奏的敲门声:“飞燕你怎么了?开下门。”   是花满楼。他耳朵尖,相比自己那充满了对世界恶意之愤恨的“呸”声被他听见了,于凛凛面无表情地打开门,望着花满楼那张平静微笑的面庞,忽然心底被挠了一下似的,燃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我做好了,你要尝尝吗?”这菜的香味绝对是没的说的,即便是花满楼也绝不会闻出什么异常来。她将菜一盘盘地端上了桌,花满楼叹了一句:“好香啊~”就伸出筷子来夹起了一块茄子。   说来也奇怪,他是个瞎子,但他吃饭却从不需要别人帮忙,他像是看得见似的,速度也不比正常人慢多少,就将菜准确地塞入了自己嘴里。   不过,即便是花满楼,在遭遇到了黑暗料理的冲击时,饶是武功上乘如他,也觉得有一瞬间的眩晕,但少刻他就佯作无事地嚼了嚼,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   于凛凛满脸惊异地望着他,见他神色毫无不对劲,吃得还挺开心,就像他自己做的菜那样,难不成这家伙味觉有问题?不对啊,他做菜的时候她也吃过,明明还在恼恨他一个瞎子结果都比她厨艺更满点来着。   “……你觉得怎么样?”于凛凛终于没忍住问道。   “还不错。”花满楼冲她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润。   于凛凛看他一口菜一口饭吃得那叫一个若无其事,还真以为自己的菜就第一口难吃了点,说不定吃着吃着就好吃了呢?这么想着,她试探着又夹了一筷子——   呵呵,永远不要怀疑上一秒你还觉得最难吃的菜,下一秒就挑战了你的认知,卧槽还真特么有更难吃的!   “算了别吃了。”于凛凛泄气。干吗和一个瞎子在这种地方比……她厨艺不好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认命了,临到这时还挣扎个什么。其实,做这么难吃的菜出来,一则确实是有点点忿恨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瞎子,竟然做菜比自己还好吃,另一则却是想试探下花满楼。虽然花满楼待人真诚温柔,但于凛凛觉得他有点没原则,她闯进来的时候,他也不问,也无所谓她是怎样的人,就毫无顾忌地帮忙了。这种人容易左右摇摆,保不准他因为个什么别人又把自己卖了——   于凛凛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花满楼这种人叫什么。圣父。这个词最好形容他了,最讨厌杀人伤人流血,热爱和平,一个大男人还喜欢鲜花,为人温和好像永远不会发脾气,就算给他这么难吃的东西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于凛凛越看越觉得花满楼这人简直太恐怖了,黑暗料理她一口也吃不下去啊——   花满楼吃下最后一口饭才停下筷子,一脸认真:“不能浪费。”   于凛凛抽了抽嘴角,望着自己碗里剩下的茄子,默不作声就倒在了一边。花满楼听见了,却也不说她,依旧微微笑着。   面对着清风朗月的花满楼,于凛凛实在没法再捉弄他了,叹了口气:“唉,我天生不会做饭,刚刚那个不是故意的。”   “女孩子本来就是要被宠的,不会做饭也没什么。”花满楼听出她口气里的沮丧,心里想着她刚刚的小动作,又觉得好笑。   “我说过要照顾你的,自然要帮你做饭,给你铺床,为你打扫小楼。你出去散步我给你开路,你要睡觉我提前给你暖好床……”于凛凛半是打趣半是试探地说着,口吻还挺真诚。   听见于凛凛的话,花满楼面上立刻变成了苦笑:“打住——飞燕,这些我都不需要你做,事实上,如果我需要谁帮我做这些,我很容易就能找到,我之所以一个人住在这里,就是不希望别人帮我做这些事。”   “唉,那我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于凛凛叹气,真的就站起身来:“我想,今天我就得和你提出辞行……”   “这样吧。”花满楼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分工合作,我做饭时,你便帮我洗菜罢,饭后你负责洗碗,我来铺床。”   “还是铺床你洗碗吧,比起做饭我更讨厌洗碗……不然我负责做饭你洗……”   “你铺床我洗碗。”没等于凛凛说完,花满楼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于凛凛望了一眼他平静的脸色,心里不免吐槽:死要面子活受罪,果然还是被黑暗料理刺激了吧,装得一副平静的样子,其实各种抢她做饭的活儿干。   在这个小插曲之后,两个人终于又恢复了平淡和谐的日子了。   就在于凛凛觉得自己要淡出个鸟来的时候,鸟还真的来了。接到手里的鸽子时,于凛凛了然这是上官飞燕和霍休之间的通讯方式,这鸽子就是上官飞燕养的。这鸽子的腿上绑着个极小的木筒,里面塞着纸条,果不其然是霍休的字,霍休让她尽快搞定花满楼,然后去找陆小凤。霍休极为了解陆小凤,虽说他爱美色,却不耽于美色,所以一个上官飞燕的美色诱惑还不够,还需要拿住陆小凤这个好朋友。而陆小凤的好朋友里,也就一个花满楼行踪最清楚,也最好搞定了。总不可能去搞定西门吹雪吧,那可是个一年找着四个人去杀,把杀人当成最高艺术的蛇精病。   若是离开了这栋小楼,也就只有地下的大金鹏朝是她的天下了,虽然那大金鹏王的替身是霍休找的,但柳余恨是忠诚于她的。听花满楼的话,也就是说他和陆小凤两个人联合起来的话,谁也不会是对手的意思?   “你所说的那个陆小凤武功很高?”收到鸽子之后,于凛凛各种心中沉重,终于忍不住又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她戒心很重,不愿意交代自己的秘密,却又想着要套花满楼的秘密。不过花满楼脾气本来就好,更何况他在这一段时间与于凛凛的相处中,觉得她虽然小心眼,却也小心眼得可爱,这让他有些明白陆小凤为什么这么不讨厌女人了。   他确实比自己知道女人的妙处。花满楼想。   “是的。我这朋友不仅武功高,他还认识一大堆怪人朋友。”   “包括你么?”于凛凛下意识地喷洒了一句毒液。   “或许。”花满楼也不恼,笑眯眯的。   花满楼自然也算怪人之一了,他是个瞎子,却比普通人看得还要多,还要远。   如果花满楼将陆小凤一个人形容得有多么无所不能,于凛凛反而要不信了。毕竟以霍休的能耐,陆小凤一个人能不能赢过他还是个未知数,毕竟霍休是这么信誓旦旦能弄死陆小凤的。但是霍休要找陆小凤解决严立本和严独鹤,想必这个男人又是有能耐的。花满楼说他朋友多,这让于凛凛倒是信了几分。   严立本和严独鹤,不,应该说阎铁珊和独孤一鹤,一个是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另一个是峨眉派的掌门,两个人都是鼎鼎大名武功高强的人,于凛凛也不是没想过投靠这两人,但难免……局中人会对知道这事儿的人采取什么做法,大家都一清二楚。   这么推断而来,局外的花满楼和陆小凤反而是最好依靠的人选了。   但是,若是要她信赖花满楼,这样还不足够。   于凛凛凝视着花满楼波澜不惊的面孔,忽而扬起了美丽的笑靥,只不过她这笑容花满楼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少女身上的气场变得柔和了,伴随着这风中吹来的花香,她身上的香味却比花香更浓,闻一下就仿佛要醉了似的。   “花满楼,你在这小楼里也待得够久了,就不想出去吗。”   “在这小楼里我觉得很开心,并没有特别想出去。”   “但若是,我要你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呢。”   “好。”花满楼二话不说点下了头。   于凛凛虽猜到了他的反应,却也没想过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你就不问我要去哪里吗?”   “你要说自然会说,我又为什么要问。”花满楼依旧风淡云轻,好像连性命都置之度外。   于凛凛觉着,花满楼就是个疯子,他的朋友陆小凤只怕会更疯。但是……如若不靠这俩疯子,她又要怎样才能保住她的小命呢。   ☆、第65章 〇陆壹冷酷无情      真正的上官丹凤已经死了,上官飞燕以前是靠模仿她装作她还活着的迹象,上官飞燕很厉害,她的易容术臻至化境,连声音都能改变,身上的气味用花香遮掩,竟也没人发现她的异常。她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骗过金鹏王朝的那些人,最重要的是那小鬼头雪儿。那小鬼头精明得很,只怕已经察觉到异常了。不过她也是个小谎话精,原版上官飞燕大约就是因着这点,觉得没人会相信这小鬼,才愈发肆无忌惮的吧。   “你这就走了?”花满楼静静地“望”着她,于凛凛稍稍一愣,就见他笑起来:“你若没我的信物,要怎么与陆小凤说我在这边。”   “……我倒宁愿你不那么聪明。”于凛凛叹了口气。他倒是知道她是要去找陆小凤的,只是倒没想到他如此洞若观火,却也没有丝毫要跑的意思。她忍不住问道:“我这么利用你,你又何必要留下。”他们二人不过萍水相逢,其实他没必要帮她的。   “既然答应了你保证你的安全,又怎么能言而无信。”花满楼毫不在意,解下了腰间玉佩给她:“你拿着这个去,陆小凤便知道花满楼在这了。”于凛凛接过玉佩,那玉佩入手有些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着线条优美的花纹,角落处刻着一个小小的“七”。   “我在家排行老七。”他微笑道。   于凛凛心下了然,这恐怕是他家传玉佩。于凛凛再度抬头看了一眼他微笑着的面容,心中第一次泛起了犹豫,或许他真的是可信的。   “谢谢你。”于凛凛郑重道谢。她仍然是不能彻底信任他,但对于他这样轻易交付家传玉佩,并什么也不问地愿意和她到这个地方,这已经足够令她感受到他的善意了。   信你一回又如何。她这么想着,义无反顾地离开。她继承了上官飞燕的身体,同时也继承了上官飞燕的记忆与能力,她作为寄主,与宿主的能力有相通之处,但是契合度不能达到百分百。譬如她从相原琴子身体离开之后,相原琴子虽无法继承她在时的记忆,却能继承她在时获得的能力,譬如建筑师的知识之类的。像于凛凛,现在她也能够拥有上官飞燕易容和暗器的本事,但她绝对没法发挥得像上官飞燕一样出色,她靠的只是身体的本能,毕竟她自己可是从未修习过的。   在与花满楼共处的那段时间,于凛凛曾暗自练习了易容术和暗器,飞燕针勉强能够发出来了,但是这准头,她在练习了的情况下,终于达到了一半一半。   有了花满楼的信物,于凛凛很快见到了陆小凤,也终于明白了花满楼所谓的“四条眉毛”是怎么回事,在青年嘴唇上还有两片状似潇洒的“眉毛”,他时不时地就愿意摸一摸,看得出来对他的胡子很是喜爱。于凛凛易容成上官丹凤请了陆小凤回去,又见了那假冒的大金鹏王。毕竟是第一次易容,于凛凛觉得压力有点大,不过见花满楼没有异样,她还以为是瞒过去了呢。   不想当夜,花满楼就找到了她:“飞燕。”   于凛凛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去看着他,目光震惊:“你……”你怎么认出我的?你明明是个瞎子,她声音又和“上官飞燕”截然不同,她自认为自己易容得虽不说十分,但九分是有的,更何况花满楼眼不能视,是怎么发觉她假扮了上官丹凤?   “你身上的气味……”他动了动鼻子:“你之前花香味很重,但你与我同住,洗浴过后的味道……和你现在的味道是一样的。”   “卧槽你这么变态闻我洗过澡之后的味道?!”于凛凛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闻言,一向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的花满楼下意识地脸涨得通红,他眨了眨长长的羽睫,一向毫无波澜死气沉沉的眼睛被睫毛微微遮掩,竟像是看得见似的,脸颊染了红霞,月光下他样子格外好看:“我、我不是有意……只是无意闻见……”   “算了,我本来也打算将真相告予你们的。”于凛凛也不再作弄他。终究,她即便学到了上官飞燕的能力,终究没有上官飞燕那长期易容而培养得细密的心思。不过,花满楼和陆小凤两人算是将生命置之度外了,她总不能什么都不提醒,只不过她也不会傻到什么都说出来。   怎样将谎话说得浑然天成,对于凛凛来说其实并不是太难。武力上,她只继承了崔英道的力气,但在这个世界压根不够用,这刀光剑影的江湖,步步维艰,她这样的连武道的门都没有入。若是原版的上官飞燕,肯定都玩得比她开。   “上官丹凤确实为我假扮。我之所以假扮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是被控制的傀儡,我想你也发现了,背后的那人便是大金鹏王所言的那三人之一,更具体的,我不方便再多少。只要你们去找了那三人,一切冥冥之中必定会有解答。”   “你呢。”花满楼并未追问背后的那人究竟是谁,反而是问起了于凛凛来。   于凛凛微微一愣,她有想过花满楼会是什么反应,她这话说得似真非假,对方不信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她说得这样模糊,对方想必一定会追问,却没想到花满楼压根就没问这一点,他是在关心她,并非虚情假意。若是虚情假意,大可不必,也没可能会第一时间就想到来关心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于凛凛终于忍不住询问。   “因为你好像没有谁依靠,似乎也不想依靠任何人。”花满楼静静地“望”着她,“况且,我说过要护你周全的。”   “花满楼。”于凛凛叫了他一声,月光落在他面庞上,细细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在喉结的位置微微一折,落在他月白色的袍子上,打出一道又细又长的身影,两人身影依偎,像是互相依靠似的。   于凛凛心头一动,竟有些异样滋味流入心口,她闭了闭眼,压下蠢蠢欲动快要吐露一切的心思,淡淡道:“你真是个烂好人。”   “这是称赞吗?”花满楼微笑着偏了偏头:“是称赞的话我就欣然接受了。……我会替你保密,不用担心。”   “就连陆小凤那里也能替我保密?”于凛凛挑眉,唇角挑起一边,语气也变得戏谑:“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一谈起他,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恩。替你保密。”花满楼没理会她的调侃,反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要解决这件事,必须找来西门吹雪不可……你与我们一起走吧。”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让于凛凛有些好笑,他该不会是觉得她会有危险才让带上一起的吧。   于凛凛摇头:“不了,我还有事要做。”   送走陆小凤与花满楼之后,于凛凛卸下了上官丹凤的妆,恢复了上官飞燕绝色的脸,柳余恨默默地走上前来站在她身后,也不说话,像是一条温顺的忠犬。他面容毁去一半,看上去极为可怖,于凛凛都不敢多看几眼,但他那只剩下的眼睛却充满了温柔与情意。上官飞燕也真是厉害,虽然是靠着模仿的上官丹凤勾搭了柳余恨,但是之后展露了自己的阴谋,又凭借着一张嘴和含情脉脉楚楚可怜的面容,引得柳余恨也成了她的帮凶。   “雪儿那个鬼丫头,已经引起了陆小凤的怀疑。”柳余恨在一旁道:“不如坐实让陆小凤彻底认为雪儿是个说谎精。”   “不需要。”于凛凛摇头。上官飞燕对上官雪儿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不会放任这个变数的存在,可能是因为上官雪儿是她血亲,对亲生妹妹她没法狠下心下毒手,若是上官飞燕,想必会选择和柳余恨做场戏让陆小凤不再相信雪儿的话。但是于凛凛不需要如此,她就是要陆小凤日渐积累怀疑,早日发现霍休的真面目。不是没想过直接和陆小凤说出真相,不过霍休是他朋友,更何况,霍休的势力远不是她所能预估的,太早暴露只会打草惊蛇,让自己位于过于危险的境地。   而眼下,最能相信的恐怕还真就是上官飞燕用美色勾搭到的“情人”了,柳余恨和霍天青,这两人或可一用。   “你会帮我对吗,柳公子。”她冲柳余恨展颜一笑,对方便痴痴地望着她点了头。   陆小凤和花满楼去找了西门吹雪,喜欢掌控一切的霍休重点便到了他们二人身上,而于凛凛,她得迅速地掌握上官飞燕的技能,易容、暗器和剑术,无论哪一点,她都只能算是半吊子的半吊子,上官飞燕易容与暗器已臻至化境,不过剑术也只是一般水平,而且她的剑以轻灵为主,却与于凛凛要走的路线不同。   “你为何换了剑路?”柳余恨这样问她。   “这种剑路更适合我,之前那种我不喜欢了。”于凛凛说得风淡云轻,而柳余恨也不会多问。于凛凛知道柳余恨与萧秋雨是好友,萧秋雨被称为“断肠剑客”,两人之间有过时常切磋武艺的时候,柳余恨对剑路的知识只怕与剑客不相上下。至于为什么不选择花满楼,他武功已太高,没有练剑的余地,更何况他有“灵犀一指”,而且剑路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与他练剑的上升空间不大,更何况,若他不与陆小凤一同去寻西门吹雪,只怕会引起霍休的怀疑。   “你有过许多用剑的对手,你可知西门吹雪的剑法如何。”拿着手里的剑适应了一下,于凛凛响起那位著名剑客,仍是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他的对手。”柳余恨老实回答。   上官飞燕在大金鹏朝里有密室,她藏有这么多秘密,还要堆放珠宝的地方,如今两人便在这密室里切磋武艺,暗器可以作为杀手锏,但寻常的用剑功夫要有迷惑性。于凛凛之所以选择柳余恨练剑,一则对方痴迷于上官飞燕,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不会多有疑问,二则他看过上官飞燕使剑的时候少,即便她改变剑路,说想要重新练另一路线,他也不会有所怀疑。   于凛凛与上官飞燕不同,上官飞燕力气小,但是为人心思细腻,擅用巧劲,于凛凛则力气堪比大男人,再加上上官飞燕的内力,只怕使更沉一点的剑会更加趁手。选了一柄长约八尺,宽大约有成年男性半个手掌的乌黑古剑,样式简单,入手沉重——这是她用收藏室里的珠宝,一星期前就令柳余恨找了靠谱的优秀铁匠历经不眠不休的五日制作而成。   如于凛凛所想的一样,只要是她吩咐的,柳余恨问也不问就会替她做了。如今,她令他当她练剑的对手,他也乖乖应允,只不过出手毫不凌厉,手腕上装着的铁球都不冲着她正面丢,边都不敢擦。于凛凛又一次未能及时收回手里的剑,差点就送了柳余恨往生。   她力气虽大,却控制不好内力,手里的剑无法做到有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运用自如,再加上柳余恨不敢伤她,结局自然是被她伤到。但若她一人练剑,只怕等霍休不知不觉干掉她了,她也还没法大成。   给柳余恨包扎了一下之后,于凛凛望着他的伤口叹了口气,她好像……越来越冷酷无情了。   ☆、第66章 〇陆贰珠光宝气      有了上官飞燕的基础,于凛凛融合的越来越快了,不过柳余恨明显已不再是一个合适的对手,这并不是指于凛凛就这么迅速地追上了柳余恨,柳余恨是那种宁可自己被上官飞燕杀了,也不肯任由稍微有一点伤害到她的可能蔓延,即便她对他恼怒,他也还是照样如此。   柳余恨不像之前一般处处让她,或者说她的剑终于能逼得他严密防守,但他却不会主动采取攻势。在又一次故意露出破绽给柳余恨,对方依旧无动于衷时,于凛凛没能及时停下手,又一次给了柳余恨一道长长的口子。   于凛凛有些恼羞成怒,在帮他包扎好后,忍不住道:“你若不认真对敌,可会被我杀了。”   柳余恨睁开那只仅剩的眼睛,眸子里柔情似水,像他这样的铁汉,却因为上官飞燕而变了个人似的,痴情种一个,简直令人诧异。但他却道:“飞燕,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比之前还要温柔了许多,谢谢你选择我作你练剑的对手,你不知我心中有多么欢喜……”他本是不善言辞的性子,他在毁容之前也是诸多好女喜欢的,不过毁容之后,却过得生不如死,若不是因着对上官飞燕的爱,想必已经死了。不过上官飞燕对他也不好,他也不恼,有如一条默默跟在身后无比安静的影子,又有如一条怎么打骂都温驯忠诚的狗。   “……”于凛凛第一次觉得愧疚,她利用了这个人对上官飞燕的一片爱情,虽然知道上官飞燕也在利用他,但这让她觉得有些罪恶感。   再一次收到了霍休的鸽子,对方告诉她,让她尽快去珠光宝气阁,阎铁珊已经宴请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一行人了,如若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今天晚上会和阎铁珊挑明一切,若是让阎铁珊说出他们聚在一起讨伐青衣楼的事情就糟糕了,霍休让她要让阎铁珊在说出这一切之前,封了他的口,但又要让阎铁珊承认当年他偷走了大金鹏王朝的财物的事情,这样才能算得上是名利双收。   “飞燕。”看着于凛凛放走鸽子的背影,柳余恨莫名觉得有点不安。上官飞燕有些变了他已察觉到了,但是她虽依旧不假辞色,却是对他温柔了许多,这让他愈发依恋这样的她,如今她这满脸铁青的模样,看着像是要去做什么重大决定——而柳余恨虽是上官飞燕听话的狗,却也不想她涉及危险。当即柳余恨就皱着眉头满脸担忧地望着她:“你若有什么难处便与我说,就算我柳余恨拼了这条命也定要护你周全。”   怎么什么人都要护我周全。于凛凛不耐地皱眉。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却口口声声要“护她周全”,他们知道青衣楼108楼的势力大小范围吗,他们又知道霍休的钱财到了一个怎样富可敌国的程度,而他……也是个中高手。   “你连西门吹雪都不是对手,要怎么护我周全。独孤一鹤比西门吹雪武功还高,而背后那个人,拥有的势力也远非你所想。你好好听我吩咐就够了,不需要你强出头。”于凛凛有些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利用柳余恨实非她所想,但也亏得柳余恨,才让她的剑术精进不少,她虽还是心有惧怕,通过每晚执着练习飞燕针,白日又与柳余恨较量剑术,日日休息时间不足四个小时,终于还是有了些许底气。她语气凌厉地说完上述一番话,又觉得对柳余恨还是心有感激,口气又不由软了下来。   “柳公子。”于凛凛优美的嗓音宛若一声叹息:“谢谢你帮我这么多。我想你早该知道的,我不过是利用你,又怎么会喜欢你。”   柳余恨脸色变得煞白,他那只充满了温情的眼睛眨眼就黯淡了下去,口吻也低落许多:“我早该知道你并不会喜欢我……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丑八怪……”   于凛凛心中无力,骂了上官飞燕快100遍。上官飞燕真真儿的渣女无误,玩弄别人感情又弃若敝履,心里就只有珠宝,没有男人,男人对她而言就是仅供利用的工具。当然这也是上官飞燕自己的私生活,和于凛凛无关,但若是……她把这一大堆的烂摊子留给自己,这就足够她骂上千遍万遍了。   “你很好。”于凛凛打断他:“我这样装模作样的女人,早点脱离是你的幸运,真的。”于凛凛十分真诚地对他说,又拍了拍柳余恨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密室。柳余恨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心口却忽然被熨帖了一下,说不清楚的一股暖流涌入,眼眶却不自觉就红了。   她真的变了,却……变得让他更为喜欢了。即便她这样无情,他却是如此欢喜,好像整个人都因她重生了一般。   于凛凛压根不知道柳余恨的心思,她走出密室都还在想,看来女人的保养还真是必要的,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上官飞燕靠着美色都能走遍天下都不怕了,也难怪她不好好练剑,能易容精通暗器,再加上这无上的美色,恐怕还没从男人手上吃过亏呢。不过,霍休可不吃她这一套。为了不让霍休发现自己的“异常”,于凛凛又装作上官丹凤往珠光宝气阁去了。   这次于凛凛从都敏俊身上得到的技能是【瞬间移动】,但她与都敏俊不同,在瞬间移动过后得晕上一会儿,所以在得知这技能时,于凛凛是有些失望的,她本想若是用这技能杀掉霍休,她就能一了百了,再不用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可惜,她就算能使用这技能,也没法杀掉霍休,害怕自己被霍休给杀了。   于凛凛藏在水中打量着目前的状况,陆小凤充满了深意的三言两语便让阎铁珊面色大变,方才的设宴立刻就变成了打斗。那个背着一柄样式奇古的乌鞘长剑的便是西门吹雪了吧,他一身白衫,面容冰冷似皑皑白雪,眼眸清冷,遥不可及,整个人站那儿气场就是很强,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反而是懒洋洋没动的陆小凤,和微笑着正用两根手指夹住对手武器的花满楼反而存在感被衬得弱了些许。   “我的剑一离鞘,必伤人命,你们一定要逼我拔剑吗?”他声音冷凝,若寻常人说这话只怕教人笑掉大牙,这么猖狂给谁看呢,但若是说话的人是西门吹雪的话,那些保护着阎铁珊的死卫们都不由得有所退缩。   饶是他们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也敌不过西门吹雪,饶是他们人数众多,但若是在对决上有了退缩,就有了破绽。西门吹雪的剑法就是擅长利用别人的破绽,他的剑法轻且快,一剑穿喉。于凛凛望着他放入肉眼都看不清的出剑速度,心下已经有了判断,她不是西门吹雪的对手,而柳余恨说得也没错,他也不是。这个人的剑道已炉火纯青、臻至化境,世上能敌得过他的人绝对屈指可数,因着任何一门武道都有破绽,而他,最擅长抓住别人的破绽。于凛凛初接触剑道一学,自认为自己破绽多得数不胜数,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决不能与西门吹雪为敌的想法。   不过说来也奇怪,在面对陆小凤和花满楼时,明明这两人也强到可怕,但于凛凛却没有这么深的危机感,大概是他们两人身上的杀气,陆小凤擅长隐藏杀气,并且他为人懒洋洋的,对女人又太不讨厌了,所以她感受不到他的杀气,至于花满楼?这个人身上就没有过杀气,他一向温文尔雅,都不怎么和人红过脸。于凛凛估计,他一定不知道和人吵架的滋味。   倒是西门吹雪,他身上的杀气太过鲜明,于凛凛为之惧怕。   不知是不是错觉,于凛凛藏身在水中的时候,感觉到那人如冰雪一般的视线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眼神又轻又凉。   不过那一眼移开得太快,于凛凛尚且不知道他到底看见她没有。   西门吹雪很快就将那一圈死士都杀光了,他目光冷凝地盯着阎铁珊,语气有如一声长叹:“你本该自己出手的,为什么定要叫别人送死!”   “因为他们的命我早已买下了。阎铁珊口气满不在乎。于凛凛也有点悚然,她毕竟也是和平年代过来的,虽然和柳余恨对练这段日子也算看惯了鲜血,不过乍一见到这满地尸体,还是觉得心下骇然。   而花满楼那边也有了新进展,有个叫做苏少卿的少年正在与他对战,两人说到这苏少卿是峨眉三英四秀的苏少英,擅用剑时,西门吹雪冷冷道:“这个人既然也是学剑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苏少英脸都白了,却被逼得不得不和西门吹雪较量。于凛凛还是有些惧怕西门吹雪的,但如今他的注意力在苏少英身上,那么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阎铁珊正在戒备地望着他周围这一圈为他拼命的人,陆小凤还在与霍天青对峙,西门吹雪对上了苏少英,于凛凛则瞄准了阎铁珊的背部。其实这时候不该暴露飞燕针的,毕竟陆小凤可不知道上官丹凤会暗器,但她的剑法以沉重著长,这会儿并不是用剑的好时机。   于凛凛瞄准了他的晕眩穴,将飞燕针急射了过去。飞燕针上并未涂毒,以往的飞燕针涂了毒之后,对方必死无疑,那毒性可霸道得很。但于凛凛不愿杀人,更何况,阎铁珊也没必要杀,她打算卖个面子给他。   等阎铁珊中了飞燕针倒下的时候,于凛凛从水里游了出来。其实这时候她与霍天青都应是装作不认识的,但在陆小凤他们一行人的目光惊讶地移到她身上时,她看见霍天青在隐秘处不动声色地皱眉看了她一眼,眼眸里有些疑惑。   这霍天青也是上官飞燕的裙下之臣,更何况这出戏本就是他们共同策划,霍天青装作服从阎铁珊,却是因着上官飞燕的缘故,所以此刻看上官飞燕这异于寻常的出手,却也没吭声,装作不知。   “上官丹凤!”先叫出声来的是陆小凤,他压根不知道为什么上官丹凤会出现在这里,还杀掉了阎铁珊……等等,杀掉?不对劲,阎铁珊看上去还没有死,他大块的身体胸膛还有起伏,可不像断气的人。   “事情的真相等他醒来后便仔细询问他吧,我也想知道始末,所以……控制住他,再教他说出真相。”于凛凛眼神冰冷地望着地下的尸体。   花满楼关切地“望”了过来,虽然他看不见,眼睛却准确地对准了她的方向,眉心微蹙,像是在担忧她。傻瓜,做得这么明显,还怕人看不出她是上官飞燕不成。   “霍公子不必着急,阎老板……不,严总管并无大碍。”她嗓音有如冰雪似的冷,所以霍天青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装作不认识。   霍天青走到阎铁珊附近,陆小凤的肌肉放松了下来,霍天青一手托起阎铁珊的身体:“几位,我也想将阎老板的这件事弄个明白,还请几位随我一起到内室。”      ☆、第67章 〇陆叁心计谋算      因着于凛凛是刚从水里钻出来的缘故,虽然习武之人身体康健,但在水里隐藏这么一段时间,再度站在外面,被冷风一吹,就觉得遍体生寒。霍天青克制地望了她双手抱臂的模样一眼,隐忍住了想将外衣给她穿上的想法,一旁的花满楼则是直接走近她,他听声辩位的功夫极好,于凛凛只走了几步,他就准确地站在了于凛凛面前。他礼貌疏离地冲她笑笑,将取下身上外衣递了过来:“上官小姐,如若不嫌弃,先披上我的外衣吧。”   “唷,又被你这个好人快了我这个混蛋一步。”一旁的陆小凤似真非假地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眼,笑眯眯地揽过花满楼的肩膀。   于凛凛心生警惕,却也礼貌地向花满楼道谢,花满楼冲她微微一笑。跟在几人后面进入内室,于凛凛心中有些犹疑,她拿不准陆小凤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她噤若寒蝉的模样映入了一旁西门吹雪的眸子里,他眉头微微蹙起,视线轻凉地滑过她别在腰间的剑。   于凛凛在学习使暗器“飞燕针”的时候,是花了几天来仔细背诵人体穴道的,又花费了力气来瞄准穴位,如今她取出飞燕针,往阎铁珊身上几道大穴的位置拍了几下,阎铁珊就咳嗽着悠悠转醒了,于凛凛将自己腰间别着的那柄大剑抽了出来,诺大一柄剑拿在于凛凛手里,这样的美貌衬托着这样的彪悍,实在是相当的违和,不过看她抽剑的时候,西门吹雪皱了眉。   一个女人,是不该使剑的。也并非是看不起女人,只是女人先天便没有这样好的天赋使剑而已,她们使剑,便是浪费了剑。而这女人,不用轻灵方便的细剑,反而选择这样重的大剑,明显就是不通剑道,这让他有些不悦。他厌恶任何侮辱剑的行为,而于凛凛此举并不得他心。   于凛凛压根没管西门吹雪如何,她只站在床前冷冷地望着阎铁珊,一字一句道:“你可否还记得五十年前你曾背弃的主人大金鹏王?你们偷走了大金鹏王朝的钱财,丢下了那位小王子孤身一人,如今我背负家父的命令而来,你可承认你们的罪行并向家父道歉?!”   她手稳稳地握着那把大剑,诺大的剑横在阎铁珊脖颈处,他的目光移到于凛凛脸上,像是呆了似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当初我们有在约定的地点等候,是你的父亲没有来。”阎铁珊面白无须,胖胖的脸上不停地流下冷汗来,似乎是因为刚刚被于凛凛的飞燕针给击中,如今他脸色愈发苍白,躺在床上抬手不停抹汗。   “说好要将大金鹏王朝的财产给你父亲,并辅佐重新令大金鹏王朝恢复往日荣光。但是,是你的父亲并没有前来。”   “……不、这不可能。”于凛凛满脸震惊地望着阎铁珊,一向将刀握得极稳的手都不由有些颤抖起来,阎铁珊望着她一脸怀疑的神情叹了口气:“我知道如今就算我这么说,你也想必更相信你的父亲。都已经时隔五十年,可能当初你父亲也是有事晚来,而之后——我们三人也有想办法要找回小王子,但小王子踪迹有如大海捞针,这谈何容易。”   “所以你们就霸占了原本属于大金鹏王朝的那笔财产,昔日的严总管,摇身一变,成了现在富可敌国的珠光宝气阁大老板。”于凛凛口吻凉凉的,眼眸冰冷。她直起身来,手里的剑往里一递。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于凛凛抬头,霍天青年轻冷峻的面庞出现在眼前:“我不会让你伤害阎老板。”   于凛凛心下了然他是在配合她,当即作出通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模样。   “看来这事儿还内有玄机。”陆小凤懒洋洋地往墙壁上一靠,笑容似笑非笑,一双细长的凤眸意味深长地望了于凛凛一眼。刚刚于凛凛的神情不似作伪,完全像是一个被父亲欺瞒的女儿。不过,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唉,这事儿若你父亲当面与我对峙,我也能这么说。”阎铁珊道。   “那么,严总管你这是承认你珠光宝气阁的财产是夺了我大金鹏王朝的财产所来了,对吧。”   阎铁珊眸光深深地望着她:“当初确有我对不起小王子的一事,不过这珠光宝气阁乃是我心血,我承认用了大金鹏王朝的财产,不过那也只是分成了四份,我只是拿了其中一份罢了!”   “好哇。”于凛凛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果然是夺了大金鹏王朝的财产,三人均分了,口口声声给我父亲留下一份,却用我父亲未曾赴约来遮掩你们肮脏的企图……!我看是你们财迷心窍,压根没去约定地点的是你们吧!”   “如今已过去了50年,要得知事情真相,只有我与你父亲两人对质了。”阎铁珊道:“我本以为你们是青衣楼派来……不想竟是当年的小王子。”   “青衣楼?什么青衣楼?”于凛凛蹙眉,“你若要对质,便找了那独孤一鹤,我将你们三人一同押到我父亲面前当面对质!若你们说的是谎话,便要和我父亲磕头道歉,并归还你们当年拿走的大金鹏王朝的财产!”   “这有何难,我便和你们一道就是,独孤兄本就收到了青衣楼的消息,与我飞鸽传书说要来我这珠光宝气阁商议。而青衣楼想要将我们二人灭口,所以才找出了我们以前的那些情报,想要用这借口杀掉我二人。所以刚刚见面的时候,陆公子你忽然说出这件事,我便以为你们是青衣楼派来的。”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青衣楼楼主是独孤一鹤。”西门吹雪冷冷道。   阎铁珊也露出了吃惊的神情:“那怎么可能,我们已经知道了青衣楼的地址,这一次独孤兄便是收到准确消息才来这边的,我与他说好了届时商量一番。”   “等严独鹤到了珠光宝气阁,一切就有结论了吧。”于凛凛自言自语喃喃道。   当夜已晚,由霍天青安排,几人便在珠光宝气阁住了下来。当天晚上,于凛凛在房内休息,无声无息的,一个温暖的男性躯体忽然从她身后拥抱了上来。   “燕儿。”温热的呼吸吐在她耳畔,有如一声叹息,雄厚的男性荷尔蒙瞬间将于凛凛团团包围,她僵硬了身体差点动弹不得。那人身形高大,双手轻易就将她揽得紧紧的,于凛凛心中差点忍不住谩骂。说真的,她其实不太想来这边,和柳余恨的忠犬不同,霍天青与她之前算是另外一种交往方式,霍天青对上官飞燕有占有欲,而上官飞燕也没有将霍休的事情透露给他知道,霍天青一直便以为上官飞燕是想独占这珠光宝气阁的财宝,所以他心甘情愿来做她的卧底。只不过上官飞燕将他当做是个共犯,甚至巧言许诺届时两人再分这些财宝。   “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不是说杀了阎铁珊,再由我出面将陆小凤他们逼离珠光宝气阁吗?”夜晚没有点灯,于凛凛也看不见霍天青的脸,但只是他的呼吸就极有存在感地剥夺了她的感官。感觉到他嘴唇快要吻上她的耳垂,于凛凛下定决心伸手推开了他,她稳下心神坐在椅子上,正面对上他,虽然依旧没有点灯,黑暗里却能大致分辨对方俊挺的轮廓。   “他当然该死,不过不是现在死。”于凛凛冷冷道:“现在若是阎铁珊死了,傻子都知道你是最大受益人,你以为以陆小凤的聪明,他会不想到你身上去?”   霍天青道:“你以前不是曾说过,我是天禽老人的儿子,身份地位都居高不下,这点财产不会被我看在眼里,他们是不会想到我的吗?”   ……得,又是上官飞燕的*汤。   于凛凛抿了抿唇:“那也改变不了你嫌疑最大的事实。届时将他们带入到大金鹏王朝当面对质,我有法子教他们说不出来真相,到时他们的财宝不都是你和我的了?”   “燕儿,其实我……好吧,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燕儿,我们这么久未曾见面,你……”霍天青欲言又止。黑暗中都能看见他的黑眸里有如燃起了两团火,正灼灼地凝视着她,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如果柳余恨是温柔的秋田犬的话,这位看来就是金毛狼狗一类的,不给你舔得满身都是口水是绝不会放开你的。   “你来找我就已经很不合时宜,难道你想打草惊蛇不成,陆小凤是个聪明人,你最好别把他当成傻子。”于凛凛目光冷冷地望着霍天青,口吻毫不留情:“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也别暴露其他异常,继续和我装作不认识。”   “……好吧。”霍天青心中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贪恋地看了于凛凛几眼后,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不见了,隐隐可以看见窗口飞出一团黑影。   黑暗的房间里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还如刚才一般无二,好像刚刚站在房间里与她说话的霍天青只是个幻觉。   于凛凛整个背部都差点被汗湿了。我的个妈呀,被原身的旧情人找上门来差点特么就暴露了啊!她这安排得天衣无缝,打定主意将自己完全塑造成无辜的、蒙在鼓里的小白兔,到时候他们说什么自己就只要露出震惊的表情就行了!这样的人设多么适合她啊!可!是!特么有个完全清楚上官飞燕本性的霍天青啊,要装也装不来了吧,不如灭口怎么样……   还是算了吧。霍天青死了才更麻烦,更何况她无论是飞燕针还是大剑都暴露了,凶器都找不着……呃,最重要的还是她压根就不是霍天青的对手啊!   ……只希望霍天青可千万别是个猪队友啊。于凛凛心中默默祈祷。      ☆、第68章 〇陆肆司空摘星      “你要去又一村吃一碗赵大麻子的狗肉?为什么?偏偏挑这种时候,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不是说好在这里等独孤一鹤吗?”于凛凛惊讶地瞪着陆小凤,全然不知他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陆小凤要吃狗肉。这岂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陆小凤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翘起一条腿摇啊摇,嘴里叼着一根草,目光轻佻悠远,“你完全可以留在这里。”   于凛凛一怔,心里下意识地涌起了浓浓的不安。陆小凤绝对看出了什么,她强自镇定。她早知道陆小凤聪明,而她要利用的也是陆小凤的聪明,但如今她却没想过陆小凤压根没想过要乖乖留在珠光宝气阁等着独孤一鹤,他似乎另有打算。   “我确实拦不住你。”于凛凛冷了声音,电光火石之间,她迅速出手点了阎铁珊几处大穴:“他会躺这儿两天不得动弹,我用飞凤针限制了他的动作。”阎铁珊鼓起眼睛瞪她,白白胖胖的面容涨得通红。   “再瞪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于凛凛伸手成爪,作势朝他那双招子而去。   一只手托起了她的手腕,手指优美地变幻,变指成凤头状,明明是极其简单的变化,却说不出的流畅优美。于凛凛瞪向他来人,口气冷冷道:“好哇,你这是要与我较量么。”于凛凛“唰”地一下抽出了自己的大剑,毫不畏惧地与霍天青对望。   “女人本不该练剑。”霍天青与于凛凛之间的气氛很凝滞,能嗅到火药味一触即发,却是西门吹雪冷冷的声音从中插入,两人都一愣,于凛凛首先蹙眉瞪向他。   她好像第一次将目光移向这个人,西门吹雪气场很强,她却丝毫不弱,目光冷凝:“呵,想不到堂堂西门吹雪,竟然会拘泥于性别——你便不知,真正的强者与是男是女毫无干系吗。拔剑,我不能忍受你对我的侮辱。”   于凛凛扬起剑直至西门吹雪,她的目光比雪还冷,有如一道冷箭,火爆的性格与之前柔婉的上官丹凤截然不同,陆小凤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望向她,她踽踽独行地望着西门吹雪,总觉得她有哪里有点违和——   还没等陆小凤琢磨出这点违和,西门吹雪徐徐伸手握住了剑柄:“我若拔剑则必见血,你就这么想找死吗。我本不杀女人,若你不用剑。”他口吻清淡,望着她的眼神有如望着一具死尸。   于凛凛忍不住扬剑朝他冲了过去,“嚓”轻轻的一声,她那柄如此巨大的剑轻轻巧巧地被花满楼用两根手指夹在了指间,对方那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于凛凛咬着嘴唇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松!手!”她眸中似燃起了火光,又仿佛点缀着点点泪光,衬得她整个人仿佛光芒四丈,眸中全是倔强执拗。西门吹雪本只是轻轻巧巧地扫了一眼,却不由望进了她的眼睛——   她有一双好剑客的眼睛。他忍不住想着,眸中闪着纯粹要强的光,仿佛这个时刻,她和手里的剑便是一体的。西门吹雪见过这么多的剑客,好的剑客都有一双好的眼睛,他一眼就能判断出来。可惜……是个女人。   西门吹雪忍不住这么想。花满楼却忍不住出声了:“上官姑娘,不要冲动。”   “没错。”陆小凤接过了话头,目光意味深长地在花满楼与于凛凛之间游弋了一会儿,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懒洋洋地往墙上一靠:“丹凤公主,只怕你用剑的功夫还远远及不上我这位朋友。”   “呵,他不拔剑,结果还不知分晓。”于凛凛面色苍白,眼睛却执拗地盯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怔了怔,她眼睛那么清澈那么亮,好像被泪水洗刷过一般,羽睫根根整齐,乖巧地覆在眼上,纯澈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有种什么东西忽然撞了一下心口,西门吹雪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声音更冷了一分:“或等二十年后,你还有可能与我一战。”   他这话出口,饶是陆小凤也忍不住愣了一愣。当初他对苏少英说的便是让对方三十年后再来找他,在杀了苏少英之后,他还嗟叹“你这样的少年郎为何不肯等上三十年,三十年后我得去哪里寻对手”。   想不到,他对丹凤公主的评价竟比苏少英还高?不过他不是向来介意女子使剑的吗?陆小凤探究的目光移到了西门吹雪面上。他神情有如大海,一片平静,压根看不清眸下压抑的暗潮汹涌。陆小凤认败,这么久的朋友了他果然还是看不懂西门吹雪。   于凛凛还想说些什么,花满楼却摇了摇头,他宛若黑琉璃似的眼睛空洞无神,却准确地“看”着于凛凛摇了摇头,于凛凛咬了唇收回了手里的剑。   “那便留到下次罢,下次我定要斩你于剑下。”于凛凛冰冷警告地望了一眼西门吹雪,“唰”地一声收回了手里的大剑。   眼波盈盈流转,不巧便看见了霍天青怔怔望着她的目光,见她视线警告地瞥了一眼,他垂下头,重新看回阎铁珊。   陆小凤,花满楼,于凛凛,西门吹雪四人前往又一村,此间种种暂不赘述,他们四人在燃烧着火光的赵大麻子房子前,遇见了扛着一串人耳朵的赵大麻子。陆小凤警惕地望着他:“你不是赵大麻子。”   “赵大麻子”裂唇一笑:“谁说我是赵大麻子的?”   陆小凤道:“你是谁?”   “连你都认不出我是谁,看来我易容的本事纵然还是不能算天下第一,也差不多了。”   陆小凤盯着他,忽然笑了:“可是你翻跟斗的本事却不行。”   于凛凛已知道他是谁了。与陆小凤比赛翻跟斗这种无聊事的,大概也只有他嘴里那个“偷中之偷”的司空摘星了。他也是易容高手的话,他能否看出上官丹凤的脸是易容的呢?于凛凛心下想道。   ……希望他可别辜负她的愿望。   “你到这里来又是想偷我什么。”陆小凤斜眼笑嘻嘻地打量他。   “不。”没想到司空摘星摇了摇头,目光移向旁边的于凛凛:“我是来偷她的!”   “丹凤公主?”陆小凤吃了一惊:“是谁让你偷她的?”   “不能说。”司空摘星摇了摇头。不过以陆小凤的聪明,他很快就猜出来了。于凛凛知道他们要往霍休身上猜了,只不过这一切都还是霍休的局,想必霍休会说是想要验证上官丹凤的身份才会抓她吧,不过……   于凛凛心中微笑,他这可算是入了她的局中局了。   与司空摘星分别之后,陆小凤便直接让她回珠光宝气阁,于凛凛瞥他一眼:“你就这么想我被人掳去?这么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不会遇到危险?”   陆小凤:“……”   花满楼也不赞同道:“上官小姐一个人回去实在不安全。”   “一会儿是上官小姐,一会儿是飞燕,你到底是谁啊。”陆小凤掏了掏耳朵,狐疑的目光在花满楼脸上溜了一圈。   花满楼耳根有点潮红,立刻皱起了眉头不悦地望向陆小凤,陆小凤终于抬起手来投降:“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那就一起吧,大小姐!”西门吹雪站在一边没说话,目光却忍不住瞥了于凛凛一眼,望着她失笑的面庞,不由有些发怔。   笑起来是这样的吗?发火的时候满脸冰雪,凛然不可侵犯,笑起来却还有个酒窝,眼睛……还是那样闪闪发亮,充满了执拗与坚定的光芒。   四人离开又一村后便寻了一处旅馆宿着了。于凛凛泡了个澡眯了眯眼,往窗外一看,就看见了月光下背剑而立的西门吹雪,月光落在他披落而下的黑发上,他浑身沐浴着月光,月光映亮他英挺的轮廓,他微仰着脸,月光在他喉结处一折,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寂寞,有如高山上的皑皑白雪。   “装X。”于凛凛冷笑一声,察觉到异动,她手迅速地抓过了手里的大剑。   其实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和西门吹雪发生冲突的,人类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西门吹雪的霉头她还不想去触,她之所以如此,一则是明白花满楼会帮她,最后绝不会和花满楼对上,二则是她故意表现出这一面——目的自然就是给陆小凤看了。   陆小凤是很聪明,她给他的这些蛛丝马迹,他会很快串起来,她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最好的谎言并不是全部遮掩掉真相,而是将真相半遮半掩,并添以辅佐,再加上司空摘星,于凛凛觉得陆小凤适当脑补一下,应该就会得出她想让他得出的结论了。   女孩子的声音响起,于凛凛耳朵微微动了动,很快她便从窗户口翻身而下,藏身在不远处的树后。很快,四个妙龄女子便从旅店进入了大院,正巧遇上了正在院内吸收月亮精华的西门吹雪。   四个女孩子戒备地望着他:“西门吹雪?”先开口的是里面最年长的女孩儿,她有一头秀丽的黑发,身长凤眼,面容姣好,凤眼里带着一股凌厉的光。   她便是峨眉四秀中最年长的女子,名为马秀真,此时她怒视着西门吹雪,怒道:“是你杀了苏少英?”   西门吹雪道:“你们想复仇?”   “我们正在找你,想不到你竟敢到这里来!”   西门吹雪冷冷地望着她,似乎都不屑多说一句,他目光掠过她们手里的剑,忽然想起之前有那么一个少女,手里拿着一把比她人还高大的剑,也不嫌重。   在他眼里,这四个貌美的女子,就如稻草人似的,他眼角余光都不屑多给一些,忽然他望见树后似乎有些响动,目光不由有些游弋。   “大师姐,不必和他多说,看剑!”最小的少女石秀雪持着一双短剑已飞快地冲了过去。挡住她的是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他温润喝道:“等一等。”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将石秀雪的剑夹住了。   而转瞬之间,于凛凛一翻身从树后翻了出来。   “是你。”西门吹雪目光诧异地望着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树。   他剑光简直肉眼不可见,还好于凛凛反应迅速,不然恐怕被他的剑划成两半了,她面色铁青,心下忍不住自责自己果然还是不够小心,竟然得意起来,忘了这里是这么杀人不眨眼的世界,不过她好歹有瞬间移动,情急之下用了出来才勉强避过。那刚刚被西门吹雪劈了的树正正好好分成两半,轰然倒下。   ☆、第69章 〇陆伍真相大白      “呵,还真是下得去手。”于凛凛冷哼一声,“这么有本事,之前怎么不出手。”   “我可不知道你有喜欢躲躲藏藏的毛病。”西门吹雪冷哼一声,他向来话少,仅有的说出的话也相当毒舌。于凛凛差点就抓着剑冲上去了。   “我这叫观察敌情,谁知道那四个女的是什么人!男人……见到美女就不知道五六七八了。”于凛凛冷哼了一声。   这话花满楼也听在耳朵里,不知怎么的莫名心一虚,他无奈地笑笑,松开了石秀雪的武器,石秀雪怔怔地望着他,她刚刚自然知道了花满楼挡着她这一剑,是为了不让她被西门吹雪所伤,当即痴痴地望着花满楼,见他要走,就提步拦在他面前:“刚刚、刚刚谢谢你,你贵姓?”   “我姓花。”花满楼对待女士从来都格外绅士,不过此时他有些焦急,耳朵里听着于凛凛和西门吹雪的争执,他是真害怕,于凛凛一言不合就对着西门吹雪拔剑,那位可是使剑的行家,而且……使的还是杀人的剑法。   “我、我叫石秀雪,那个最高的是我师姐马秀真。”女孩用羞涩却明亮的眸子偷偷望着他,只觉得他温和俊秀,待人真诚。   “我记住了。” 花满楼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于凛凛与西门吹雪的方向去了。   “上官姑娘,与西门吹雪动手并无意义。”他急急地拦住她要拔剑的手,于凛凛讥讽地瞥他一眼,不过也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懒懒道:“我并不打算和他动手。”于凛凛手上一松,将刚刚抽出剑柄的剑重新推回去,顺便从花满楼手里抽出了手。   感受到手心消失的温度,花满楼一时有些失落,却勉强笑了笑。峨眉四秀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石秀雪更是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了,虽然她被花满楼所救,对方却急急地赶往别的女人身边,怎么不令她羞恼。她咬了咬唇,抬起眼睛瞪了那拿着大剑的美貌少女一眼,手里的一双短剑握得紧紧的。   于凛凛则转向她们:“苏少英确实为西门吹雪所杀,你们要杀就赶紧。他活着也就一把杀人的剑。”   西门吹雪蹙眉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至少会自己拔剑。”   “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不想,一向倔强的于凛凛却很轻易地承认了这件事,西门吹雪眉头微折,心中也像被揉成一团似的褶皱起来,他望向于凛凛,见对方凛冽地望着他,毫无妥协之意,忍不住开口讥讽:“你那倒不是认命的模样。”   “我剑破绽太多,但总有一天,我会在你出剑之前先一步弥补破绽,届时便是你死之时。”丢下这句话之后,于凛凛头也不回地走远。   见她生了气,花满楼低叹了一声,仍忍不住跟了上去。那边仿佛已经痴了的峨眉四秀望着这奇妙的发展,再看看大院里横着的大树和依然立在原处的西门吹雪,也转身走了。   整个院子里只余下西门吹雪一人,月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像沐浴在雪里似的,高洁又遥远,本是靠在门口的陆小凤忽然直起身来朝他走了过来。   “我倒从没见过你这样一面。”陆小凤走到西门吹雪身畔站立,忽然道。   “什么?”西门吹雪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他,依旧抬头望着月盘。   “呵呵,幼稚地和人拌嘴,一点亏也不肯吃,以前你可是直接用剑解决的。”陆小凤眯起的眼睛里闪过戏谑的光芒。   “她是个女人!”西门吹雪蹙了眉,终于屈尊看了陆小凤一眼,语气相当自然:“我不杀女人。”   陆小凤差点嗤笑出声来,他这个好友迟钝至斯,让他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意思,他忽然又不想点明了,就这样看戏也挺好的~“不愧是上官飞燕呀。”他这样意味不明地赞叹着。   “她不是叫上官丹凤么。”一向不理世事的西门吹雪不明白陆小凤忽然说这么句话的含义,不过陆小凤经常抽风他已经习惯。但提到的是那个女人,他还是忍不住问起陆小凤的“语误”。   “既然司空摘星说她易容了,那么她就是上官飞燕……只是我不知道她扮成上官丹凤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这一定是个很有趣的答案。”   西门吹雪很快皱眉:“你觉得,那个买司空摘星偷她的人,知道她就是上官飞燕?”   “多半。”陆小凤懒洋洋地斜着身子:“不然,他怎么会请司空摘星。司空摘星可是易容高手。”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站在那儿,仿佛已变成了一具雕塑。陆小凤嘀咕了一句“无趣”,摇晃着身子打着呵欠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月光如水,凉沁沁的,而西门吹雪的目光比月光还凉。   另一边。   “你跟着我做什么。”于凛凛停下步伐,猛地回身,有些不耐烦地望着后面两步之遥的花满楼。   “飞燕,你忘了你很危险了?”花满楼忧虑地蹙起眉头。   “不就是霍休买我的命吗!”于凛凛充满恨意的声音响起,她握紧手里的剑:“这下我总算知道了——总算知道是谁了!”   “……你在说什么?”花满楼满是担心,少女的情绪不稳,他总担心她会出什么事,他还从未这样深地担忧过一个人。   “没什么。”于凛凛方才还激烈的情绪瞬间消弭无踪,她又变得冷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前小楼里那个担忧的少女仿佛消失了。她好像已经下了某个决心。   “你说的那个想杀你的人……”花满楼仍不放弃地问道。   “我说过不会告诉你的。”于凛凛冷冷拒绝了他的要求:“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的,我会解决。”她执拗倔强地望了他一眼,转身:“不要再跟着我。”冷冷丢下这一句,她飞快走远了。   花满楼留在原地痴痴地听着她离去的足音,没有再跟上去,夜深露重,他呆立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弹,肩头染上了水意也毫无所觉。   陆小凤站在二楼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痴情种。一个两个……上官飞燕吗?”他玩味地勾起笑容。   于凛凛紧紧地握着剑,回到房间后她才松了口气,全身紧绷的神经稍缓。   峨眉四秀来过之后,说明她们的师父独孤一鹤应当是往珠光宝气阁去了。陆小凤其实本没想过离开珠光宝气阁,但是,霍天青太不寻常,他好像隐瞒了什么。总觉得他和阎铁珊之间有种奇异的违和感,所以陆小凤才会用这理由离开,实则他想看看霍天青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等到回到珠光宝气阁,独孤一鹤已经和阎铁珊见面了,只不过阎铁珊至今还中了于凛凛的飞燕针晕在床上,等到于凛凛到了,解开他的穴道,两人一阵商议之后,眉头紧紧地蹙起了。   他们望着于凛凛,两人将整理好的信息告予她:“只怕这是青衣楼的阴谋。只怕青衣楼已控制了令父,并找来了陆小凤,除去我们后,那些财宝就都被青衣楼据为己有了,我这次是得到青衣楼的消息才来与严兄商议的。只怕令父现在已经……”   “不……不可能的!”于凛凛大惊失色,面色苍白,“霍”地就站了起来,冷冷地望着他:“这只是你用来辩解的话吧,其实是你们心中有愧,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才找来这种借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以为!是你们害死的……”她情绪激烈,说话语无伦次,却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然顿住,脸色一片煞白之后,她猛地抽出了剑:“我这就杀了你们,用你们的血给家父复命!”   独孤一鹤即使面对着锋利精细的大剑也毫无动容,依旧道:“冷静,上官小姐。只要我们回去与你父亲对峙,一切真相必将水落石出。陆公子,你们此行想必也是为了将我们带回去与大金鹏王致歉罢?那我们便跟你们一起回去好了。”   于凛凛“唰”地收回了手里的剑,唇角翘起一个冷冷的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霍休的剧本已经大乱,他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但不说独孤一鹤这峨眉派的掌门,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就够他吃一壶的。他本来就是因为独孤一鹤难对付,才想到这隔山打牛的法子,让陆小凤来充当这个打手,却没想到打手和陷害者已经站在了一起,而他气急败坏想质问的对象上官飞燕,正被他们重重叠叠地围着,往那大金鹏王朝而去。   霍休神色阴沉。想不到他还是小看了上官飞燕!不过,饶是他也搞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莫非她还想主动暴露自己的罪名不成,毕竟那个替身虽是他的手笔,可埋在地下的上官丹凤的尸体可是她的手笔无误!   无论霍休怎么猜测阻拦,于凛凛与陆小凤一行人、阎铁珊、独孤一鹤等等皆回到了大金鹏王朝。面对着大金鹏王,独孤一鹤只淡淡道:“我大金鹏王朝,历代王子的脚都有六根足趾,若你真是当时的小王子,可否将脚给我们二人看一下,若证实了你的真实身份,我们自会下跪道歉。”   大金鹏王瞪圆了眼睛,他的表情滑稽搞笑,好像所有话语都噎在了嗓子眼里,他脸憋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于凛凛满脸震撼地朝着他走近,像是不可相信似的打量着他的面容,忽的拔出剑来比上他脖颈:“说!你是谁!”   大金鹏王这样的反应无疑证明了他就是个冒牌货,于凛凛两眼冒火,手里的剑贴在了他脖子上,汩汩地从他脖子流下了血液——   “你……你不是……”他目瞪口呆地盯着于凛凛,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快说!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父亲怎么了!”他话还没说完,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似的,脸忽然变成了紫色,一歪头整个人竟是就这么断气了。   于凛凛神色大变,身手利落地扒开他的嘴巴,在看见他压在舌苔下的药皮时,她将手里的尸体一甩:“他服毒了。”   “丹凤公主,恕我冒犯,若你真是大金鹏王的亲生女儿,那么……你也应当有六根足趾。”独孤一鹤的目光缓缓移到了于凛凛身上,于凛凛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将手里的剑握得紧紧的,却是一言不发。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的气氛。   “虽然让我们这几个大男人看女子的脚实为不妥,不过我可让我四个徒弟代之……”独孤一鹤又提议道。   “不用了。”于凛凛嗓子干涩地打断了独孤一鹤的话,神色哀伤憔悴,指节被她握得发白:“我并非上官丹凤……我是上官丹凤的表妹,上官飞燕……我姐姐……我姐姐已……”她说着嗓音有些哽咽,却是很快肃了肃嗓音,若不是她声线颤抖,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道:“已被奸人所杀。而我扮作她的模样,则是为了找出杀害她的凶手,没想到……竟然连父亲也……”   她苍白的面颊缓缓落下两行清泪。   “我姐姐被埋在花园里的地下,我本不想冒犯姐姐的尸体,不过若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想姐姐也会让我这么做的。”   花满楼望着她,心中百味陈杂。这就是她当初说的易容成上官丹凤的理由吗?一个人背负着姐姐的血海深仇,却谁也没法说,只能孤独而踽踽前行,她明明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而已,想到这里,他的心蓦地抽痛了起来。      ☆、第70章 〇陆陆推测凶手      几人来到了花园埋葬上官丹凤尸体的位置,陆小凤细心地注意到,上官飞燕在看见自家姐姐的尸体时,眼圈一下就红了。大约是那毒药的关系,上官丹凤的面容依旧栩栩如生,一点都没有腐烂,她的美丽仿佛毫无褪色。   上官飞燕动容怜爱地瞅着姐姐的尸体好一会儿,羽睫微微颤抖,上面沾着一颗露珠般的泪水,她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那眼泪掉下来。   “各位。”她一瞬间像是憔悴衰老了十岁,一开口的声音已然变得哽咽嘶哑,听得花满楼拧了眉头,满脸忧心地对准她的方向,在这一刻他是这么憎恨自己是个瞎子,不能看见她的模样,不能最快给她安慰。于凛凛却并未察觉到花满楼的视线,她勉强压抑下胸口沸腾的情绪,目光痛苦,闭了闭眼后,声线却是逐渐稳定下来了。她是这么倔强,一点柔弱与失态都不愿暴露在众人面前,她极力压抑着,身体却堪堪挡住了上官丹凤的尸体。   “我姐姐还未出阁,我不愿你们就这样看她的脚,严独鹤,让你的弟子和我来吧。”于凛凛在叫道“严独鹤”的名字时,有些冰冷生硬,这让峨眉四秀皱起了眉头,颇为不善地望着她。但于凛凛毫无所动,只望着独孤一鹤。   她这孤注一掷的、带着些许尖锐的神情却打动了独孤一鹤,他点了点头,峨眉四秀中石秀雪冲在最前面,孙秀清也用有些莫测的眼光在西门吹雪与她之间打量,随即跟了上去,紧随之后的便是叶秀珠和马秀真。   其余人远远地已望见了上官丹凤的尸体,在面面相觑之后一点头,便往后退了许多。见他们已看不见尸体,上官飞燕不顾泥土粘在身上就跨了下去,她眼睫长又卷,她眨了眨眼,那睫毛上挂着的累赘便忽的坠了下来,顺着上官丹凤冰冷呆滞的面部弧线流了下去。她轻轻抚过上官丹凤的面颊,一点也不在意那是具尸体,她亲昵地对着上官丹凤低语:“姐姐,对不起。”   她轻轻丢下这句话,就缓缓走到上官丹凤脚边,轻轻褪去她的绣花鞋。峨眉四秀是不喜中起码石秀雪和孙秀清是不喜她的,但见她这样的神态,也没能说出话来刺她,大抵——她面容上的悲伤太令人动容了。   在瞅见了上官丹凤的六根足趾时,峨眉四秀相互一点头,其中最老实的叶秀珠向坑里的于凛凛伸出了手,老实的面容上一双眼睛里藏着些惊慌。脾气最火爆的石秀雪皱眉转过头,见于凛凛无视了叶秀珠的手自己往上爬,当即就不悦道:“二师姐你管她做什么!人家才不稀得你帮她!”她嗓音有些尖锐冰冷,带着些敌意。   大约是因为花满楼的关系,她对这少女相当不待见。像花满楼那样如珠如玉的人儿,凭什么要受她的挑剔刻薄!花满楼跟上少女的时候,石秀雪也没忍住偷偷跟在了后面,听着他们俩人的对话,石秀雪心中失落的同时,又为花满楼不平,少女的心思,却又因为花满楼的痴情而逐渐深邃,一颗芳心陷落,砰砰跳了起来。   于凛凛理都没理会石秀雪,从坑里爬出来后就径直离开了,气得石秀雪浑身颤抖地狠盯着她。   孙秀清心绪则有些复杂,她对那飞快划出一剑的西门吹雪动心,对方却有如冰雪一般遥不可及,只有在与少女拌嘴的时候,才多了些人间烟火气。也许他自己都不曾发觉,他对那名为“上官飞燕”的少女是截然不同的,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她心中酸涩,知是这男人迟钝,压根没发现自己的心意,在有些欢喜的同时,又觉得沮丧,毕竟,他喜欢的那个人是别人。   峨眉四秀冲着他们的师父点了点头,马秀真看了自己三妹四妹一眼,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这让她不由低低地叹了口气,首先开口道:“上官丹凤确有六根足趾。”   于凛凛黯然神伤,失魂落魄。忽然地,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猛地抱住了她的大腿:“飞燕姐姐!”她小脑袋埋进她腹部,一双小手抱住了她的腰。于凛凛这才回神发现是她的小妹妹上官雪儿。她勉强勾起一个笑:“雪儿。”   “姐姐不要伤心,姐姐还有雪儿的。”上官雪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固执地盯着上官飞燕。她的目光带着孩子的纯粹,于凛凛勉强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陆小凤探究地望着他们俩人,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心中已有一定想法。   “上官小姐。”陆小凤微笑着打开话匣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检查一下令姐,说不定我能找出下毒的人是谁。”   于凛凛愣愣地望着她,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上官丹凤的尸体,咬牙点了点头:“好的,陆小凤,我就相信你一次……不过——”她警告性地瞪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苦笑:“不至于吧,我的名声有这么差?就算我是个大混蛋,也不会对着个尸体有混蛋想……”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官飞燕两束有如实质般的冰雪目光冻住了,他讪讪地停下后话,抬起手来想摸摸胡子,但是胡子自上次剃光之后就只长出了一点点,他留恋地摸了摸,顶着上官飞燕冷冷的目光,走到了尸体面前。   在仔细检查了毒和上官丹凤的状态之后,他心中那模糊的想法已经确定了九层。   “你表姐死的时间大概是两个月之前,也就是你找花满楼之前。”陆小凤回来后,已撤去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如此推测道。   于凛凛点头:“不错。”   “也就是说,你之后是扮作上官丹凤来找我的,为何。”他这话有些质问的因素,这让于凛凛忍不住皱眉。   但她依旧答道:“我去找你时,排场是否很大,还持有了花满楼的信物?”   “是。”   “我便是要让那幕后的人慌张起来,一则是觉得我表姐还没死,慌张失措自然会露出狐狸尾巴;二则……”她沉吟:“纵使我不承认,像你这样的浪子,我本不愿让表姐蒙羞,但你本就更喜欢表姐的容貌,而且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怀疑表姐已死,不然,若是只见上官飞燕,不见上官丹凤,你这样精明,怎么可能不怀疑。”   “确实说得过去。”陆小凤点头,方才严肃的表情散去,又变成懒洋洋的玩味样子,眼睛里却射出两道精光直逼上官飞燕:“只不过,若是这样也说得过去,你与那幕后黑手联合,杀死了你表姐,又用替身换走了你的叔叔,目的嘛,自然就是这金鹏王朝的财产……”   陆小凤这话一出,全场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于凛凛双目圆睁,一双眼睛里“腾”地冒出了怒火,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花满楼就打断了陆小凤的话,不赞同道:“小凤,并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是飞……上官小姐做的。”   “你可是第一次打断我的话啊,看来心情不是很好嘛。”陆小凤调侃地瞥了他一眼。   于凛凛冷哼一声,压抑着怒火道:“你是说,我杀死了自己的亲表姐和叔叔?!……呵,你继续说下去!我倒要看看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杀死我的亲人!”   “就是!!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姐姐杀了我表姐的!!!”上官雪儿有如护犊的母亲似的,小小年纪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抱着上官飞燕不放,眼睛里尽是警惕。   “我看,她那些表现都是装出来的吧!什么对表姐情深似海,原是故意露出来给大家看的!”石秀雪故意喊道,在看见花满楼一脸忧心的时候,她心中吃味,一时就冲动地说了出来。   “四妹!”见众人的目光看过来,马秀真皱眉斥了她一句。   “本来就是!”石秀雪不甘心地喊道。   “还是听陆公子怎么说吧。”孙秀清眼眸复杂地看了一眼西门吹雪,他像是完全不担心,但那眉头却是微微皱着的。一时间,就想……让陆小凤揭穿那个女人的所有真面目,让他不再为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陆小凤望着几人望过来的目光,就连西门吹雪目光都有些阴沉,不由大感麻烦。哎呀,好像一不小心麻烦惹大了的样子。   “你们不要着急。”他叹了口气,本想着最后揭晓的,这群人怎么都这么副急性子,搞得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他有些不甘心地摸了摸小胡子,又有些心有余悸。哎哟,他可不敢再惹西门吹雪这个煞神了:“你们可否听过一身双魂的说法。”   “……什么?”于凛凛一怔,愣愣地望着他。   “你们虽然共享一部分记忆,却并不共享情感,同时,也不共享能力,是不是觉得飞燕针用不习惯,明明记忆里有过训练的画面,自己用起来却觉得手并不那么听话?据种种迹象,上官丹凤是被最亲近的人毒害死的,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选,但是……那个人,是你又不是你。”   “你在说什么胡话!”于凛凛虽然如此喝道,眸子里却有些情绪闪烁不定。   “看来我说中了。”陆小凤却翘起了唇角:“种种迹象判断,我都觉得是你和幕后黑手联手杀害你姐姐和大金鹏王,但你的做法却剔除了你身上的嫌疑,我本以为你是故意的。但是,你还什么都没得到,连目的都没达到,没可能会忽然暴露自己的嫌疑,也没可能会为了剔除嫌疑做这种多余的事情,起码也得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才对。”   陆小凤冷静地分析道:“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在你找花满楼之前,你是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联合了幕后黑手,一起杀了上官丹凤和大金鹏王。你有时是不是觉得记忆有所缺失,常常有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亦或者消失了好几天的记忆?”   “……”于凛凛张了张嘴,又徒劳地闭上,没有说话。   “另一个你用毒杀死了你的姐姐,又杀死了你的父亲,用替身代替,这一切是你丢失的记忆,而她所用的武器也与你的不同,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你用的应该是灵巧轻便的细剑。所以,那个替身才会震惊,又以为你是被谁易容的。”   “……幕后黑手是谁。”于凛凛的眼神像是地震似的震动个不停,她无意识地抓住了雪儿的肩膀,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人于心不忍,在努力压抑了许久,才道。   “现在的话,只有一个可能性了。”陆小凤目光也变得有些晦涩:“霍休。”他毕竟是他的朋友。      ☆、第71章 〇陆柒我在等你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于凛凛嗓音干涩:“你为何不觉得我是装出来的。”毕竟之前石秀雪说的也是有可能的。   “你的性格倔强执拗,却不太像上官丹凤这样的公主。而你的飞燕针太不纯熟,且你武功套路手法很奇怪,飞燕针是需要动用手腕的巧劲暗器,而你武器用的却是一把大剑,而且明显的大剑比飞燕针用的纯熟。既然如此,那替身就不该如此震惊才对。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你以前不用大剑,而且飞燕针才是你的得意之处。霍休与另一个你合谋篡夺大金鹏王朝的财产,却不想之后的上官飞燕被你替代,你浑然不知,却有以前与上官丹凤相处的回忆,你便认定幕后黑手杀害了你表姐,想找出仇人——”   于凛凛虽然早知陆小凤聪明,却没想到他能聪明到这个地步,将她的种种表现都解释得这么清楚。简直……就像是照着她的剧本在走一般。   “还有一点的话,”陆小凤叹气:“这世上不会有偶然和巧合,你若是不想暴露自己,大可杀掉阎铁珊和独孤一鹤,毕竟以霍休的能力,再加上当初场面混乱,你完全可以做到,但你却没有杀阎铁珊,只有一个解释,你一定是真心想找出杀害你表姐的犯人,所以……杀害你表姐的绝不会是你。”如果说之前陆小凤的话还有一定的情感和臆测的要素的话,这一点推断算是铁铮铮的证据了。   上官飞燕绝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她若是真与霍休联合,就不会留下阎铁珊和独孤一鹤这两个活口,而当时的状况,她是绝对有可能做到的,但她没有这么做。只有一点可以解释,那就是她自始至终都在局外。   “不。”于凛凛摇了摇头,面如死灰,声音干涩:“杀害我表姐的,即使是另一个我,也是我。不对吗。”   她举起手里的大剑别在脖子上,面容淡漠,口吻冰冷:“既然如此,我这条命也该赔给表姐。”   “姐姐不要!!!!”雪儿绝望地喊出声,执拗地抱着她的大腿,仰脸望着她。   于凛凛犹豫地看了一眼雪儿,像是有所软化,却是忽然伸手一推就将雪儿推向了花满楼,手上的刀直往脖子上割,花满楼稳住被她推过来的雪儿,大惊失色,面上血色尽失。而西门吹雪面色苍白,目光如电地望向她,她却压根没有停手的意思。   还是陆小凤,伸指一弹,剑面上发出“叮”的一声,她手腕已经被弹开了两寸,那刀擦过了肩膀,登时血流如注。雪儿的眼睛霎时红了,挣脱花满楼喊着“姐姐”流着眼泪跑过去。   “你这又是何苦。”陆小凤摸了摸鼻子,目光闪动。   于凛凛垂着手腕,又飞快地被西门吹雪接过了剑。感受到手心一空,于凛凛诧异地抬头看向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却只是冷冷地望着她,握着手里的剑道:“剑可不是用来自杀的。如若你要死,也别侮辱这把剑。”   他嗓音很冷,垂着的羽睫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显得十分冷漠,但陆小凤抽了抽嘴唇,真心觉得自己这位好友真是弱爆了。   亲,你这么追女孩儿你麻麻造吗。闷骚也不是这么玩的啊,你明明是想关心人家,却摆出一副傲娇到死的模样,人家能懂才怪了!!!   陆小凤抚了抚额,走上前来打圆场,面上还要摆出一副相当肃然的模样:“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不同人格的你是两个不同的存在,况且,我想你表姐应当是最了解的那个人。”   于凛凛通红了眼睛望向他,神情悲戚之极令人不忍:“你又不是我表姐!你怎的能知道我表姐所想!”她声音凛冽,带着股急欲赴死的倔强。   陆小凤可不像花满楼似的心软,也不像西门吹雪似的对周围全然不顾的冷淡,最重要的是,他对女性虽然怜香惜玉,但却并没有多少口德。当即只是似笑非笑道:“所以,就因为这个愚蠢的原因,不是你所为的事件,你要将你唯一剩下的,尚未成年的小妹妹丢下,独自赴死吗。”他嗓音暗含讽刺,于凛凛不由窒了一窒,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雪儿牢牢地抱着她的大腿,一直没有出声,一双眼睛却已是饱含泪水,静静啜泣着,快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姐姐、姐姐……”她边哭着抬头边说话,嗓音哽咽,都快被呛得打起嗝来,她浸着泪水的一双眼睛饱含期待:“姐姐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于凛凛心一软,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伸手抚了抚自家小妹妹的头顶,方才还倔强绝望的眸子里仿佛透出了一丝希望的微光。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妹妹的头顶。   花满楼松了口气。他静静地走到了于凛凛身边,沉默地将手放在了她肩膀上,那是一个饱含克制的矜淡的安慰却透露着无限温情与怜惜。西门吹雪抬头望着这一幕,莫名捏紧了手里的剑。虽然他常年面上没有表情,但一直偷偷注意着他的孙秀清,无疑看见了他面上少许的波动,以及比起平时还尤为铁青的脸色。   不一会儿,西门吹雪就仿佛不想再看似的,兀自转身走了。   “师妹。”身畔有熟悉温柔的声音响起,一直望着那般呆呆出神的石秀雪从怔忪中抬起头来,就看见了自家师姐马秀真熟悉的面容,纤长的手指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贴在她脸上,石秀雪这才发现自己望着那边竟是无声无息地流下了眼泪。   他们二人身形如此契合,好像谁也无法插入——花满楼微微低着头,明明一双眼睛都看不见,却仿佛藏了天下全部的星光,“望”着那人,他整个人周身的气氛变得更柔和了,仿佛他已因她化成了一汪水,他的世界本就是一片漆黑,如今更是仿佛只容得下她一人了。这么一个能让人感受到温柔的微风、沁鼻的花香、这世上一切美好事物的男人,在因为那一个人而燃烧绽放。而那个人并不是她。   石秀雪觉得心里酸酸的,又觉得不甘心。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喜欢比上官飞燕少,但此刻的她也绝不想与那悲恸到什么都看不见的女人置喙,她只想摇醒她,你虽然失去了至亲的姐姐,可你还拥有这么多东西!看看你身边这个男人!他因为你,本是有容乃大、能容纳整个海洋的胸怀却只装了你一个人!   种种语言在心,她执拗地捏紧了手里的双剑,双脚却有如被钉在地上一般,半步也踏不出去,只因他们两人好像已处于别的世界,而她则只能站在外面,凝视。   马秀真看着自家师妹这副模样,望着她面庞上纵下的两行清泪,不由低叹了一声。石秀雪这副样子早已将自己心思全然袒露,她与自家三师妹孙秀清不同,孙秀清的感情她也能感觉到,但孙秀清更为内敛克制,不像四师妹石秀雪这般坦率无遗、轰轰烈烈。比起石秀雪来,她反而更担心她三师妹。   “走吧,师妹,师父已经先行了。”马秀真收回看向孙秀清背影的目光,揽着石秀雪的肩膀走了。   于凛凛默默地再度埋葬了自家表姐的尸体,看着她拒绝了所有人帮忙,一个人蹲在那儿的孤独身影,陆小凤心里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了。不知怎么的,明明所有的证据都直指刚刚的推断,而上官飞燕的举动除了她前后表现并非一人之外没有任何解释,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违和,总觉得……还有哪些地方没推敲出来似的。   不过如今见上官飞燕这悲痛不似作假,方才想死的决绝也绝非是假装,心中的疑惑到底是放下了。   见自家好友依依不舍、眉目安静等候的模样,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算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也没法提啊,他这好友完全已经一头扎进爱的漩涡了。不再多说什么,陆小凤拍了拍花满楼的身影便先行离开了,顺便强行带走了一边泪眼汪汪望着自家姐姐的上官雪儿,不管怎么的,上官飞燕的事情还是得再问问上官雪儿才最妥当。   于是,等于凛凛独自安葬好了上官丹凤的尸体,站起身来就看见了站在原处的花满楼。他眉目温润,落英缤纷,从他眉宇间飘散,衬得他愈发挺拔如竹,他俊朗的眉目都温柔成一汪水。他就这么静静地候在那儿,一言不发,唇角勾着愉悦的笑意,仿佛等待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他整个人有如一块玉似的通透纯澈,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于凛凛不由觉得有些郁闷,在这个人面前,好像总会让人觉得愧疚,他活得堂堂正正,像是永远向着阳光生长的一丛竹子,无论生活给他怎样的挫折,无论他周围的环境是怎样的淤泥,他也能长成像如此健康而阳光的植物。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鲜少有人能够不羞愧的吧。就连于凛凛,也为自己诱导陆小凤的一些小心思而有些心愧。不过,她也是遇过这么多事儿的老妖怪了,只淡淡道:“怎么还在这。”   花满楼忽然笑起来,他笑得比春花还温柔,眉眼霎时如水般温和地弯了起来,唇角噙着的笑意柔和:“我在等你。”   “……”于凛凛有些发怔。   花满楼眉梢却染上了些许羞涩,耳根泛着淡红,竭力装的若无其事,笑容却愈发灿烂:“我想,你一个人,会不会觉得难过呢。刚刚我站在这里,忽然有一种好像与你的心也在一起了似的感觉。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浓浓的寂寞。”   于凛凛怔住。陆小凤可不好骗,她所苦苦钻营的这一切,除去逻辑道理和证据上说得通之外,情理感情上也须说得过去,所以她才会故意寻死,但是这就和演员的修养一般,如果你不表现得将自己都骗过,又怎么能打动他人,于是于凛凛便寻了内心里的另一种感情取代她作为上官飞燕的。那些浓浓的绝望与孤独一人,是她在初次尝到离开所爱之人感受到的,那些想死的痛苦与依恋,是她切实切肤体验过的。   没想到,他却也感受到了。   于凛凛第一次没有作为上官飞燕,亦或者说是她演出的上官飞燕,而是作为她自己,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有一瞬间,她看着他的微笑,有如看见花开。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与这个人曾二人相处的那段时光,他刷洗碗碟,她接过进行冲洗擦拭,仿佛碗架。   那时,晴空尚好,鲜花满楼。   ☆、第72章 〇陆捌难能温柔      落英纷纷,从两人之间落下,不一会儿铺上了薄薄一层。陷入这一阵难言的沉默里,花满楼有些不安,他本就看不见,以前也没觉得看不见有什么不好,今日才知道,这样的想法又何尝没有一部分自己的逞强呢。他看不见上官飞燕,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这种感情真是玄妙,无关相貌或其他,或许从她走进他小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花满楼,你……”其实这时候戳穿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于凛凛如今还能够冷酷地判断,霍休事件还未能全部解决,将花满楼推远并非是最好的方法。她想了许多,但花满楼这样的男子,他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人推翻原本的计划,他的心太过柔软,反而让她不忍伤害。在这样的如风清雅的男性面前,饶是脸皮厚如于凛凛,也不由有些羞愧。不过,恰恰因为羞愧,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调整了一下声线,与平日温软却带着倔意的音色不同,如今却是全然的冰凉冷漠,好像他的喜欢与她而言只是件漠不关心、了无趣味的玩意儿。   花满楼目不能视,耳朵比常人还要敏感,他在听见她忽然冷下来的声音时,熨帖温热的心口仿佛被当头一兜冷水浇下,骤然泛起冷来。   但他还是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是,我喜欢你。”即便在预知的伤害前,他还是这样毫无遗留地直接捧出了他的心,只因他本就是这样的男人。   于凛凛却毫无怜惜的意思,她淡淡地望他一眼,眉如远山,眸似雪峰:“可我不喜欢你。花满楼。”   她丢下这句话,两袖清风地与他擦肩而过,却被花满楼忽然抓住了手腕,虽然是抓,但动作却十分轻柔,仿佛在顾忌着什么似的。即便被她用这样残酷的话对待,花满楼的声音却依旧充满了怜惜。   “肩膀还在流血吗?我替你包扎吧。”他方才闻到了血腥味,这才觉得大惊失色,不想那冷酷的西门吹雪上前几步迅速帮她点穴止血了,让他觉得安心了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沮丧,毕竟西门吹雪的动作太不同寻常。   于凛凛头也不回地抽回自己的手:“花满楼,并不是我要你喜欢我的,所以,别仗着喜欢我就随便接近我。”她像个竖起了全身刺的刺猬,拒绝所有人的靠近,还要将关心她的人刺伤。于凛凛走的干脆决然,心头却有些涩涩的,肩膀是有点疼,但那又怎样,她总是一个人的。   庭院里徒留下花满楼独自一人,落英依旧纷纷,那男人孤零零站着,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他一人。于凛凛徐徐走远,连头都没回,仿佛那边的花满楼已不再值得她多看一眼。   一枚红透了的桃花徐徐落在花满楼鬓间,那鲜艳的颜色愈发衬得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他眸子墨黑如点漆,却映不出任何色彩,那一霎,失落盈满他整个心怀。他从未这样恨过自己是个瞎子,桃花落在他发间,落在他肩头,但他就像没有察觉似的,痴痴站在那儿,好像已不能动了。   他痴痴地看着景色,石秀雪躲在草丛却痴痴地望着他。此刻的她,心中充满了愤世嫉俗的情绪。她爱着的他不爱她,而他爱着的她,也不爱他。他这么好的人,凭什么!   或许,这世上的感情,本就无法用好不好来解释。   于凛凛回来时,陆小凤惊讶地望着她独自一人的身影,于凛凛察觉到他的目光,凉凉地瞥他一眼,淡淡道:“花满楼还在那儿,你去带他回来。”说完她直直地走向西门吹雪,冲他伸手:“我的剑。”   她目光很冷,有如一道冰箭,西门吹雪的目光从她雪白的面容移到她肩头的血迹上。之前她肩膀被剑锋擦到,登时血流如注,他虽是点穴给她暂时止血,却也失血较多,如今她唇色都是白的,西门吹雪冰冷凛冽的眉目登时稍软,声音虽冷,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和别扭:“坐下,我替你治疗。”   于凛凛漠然看了一眼肩膀,随口拒绝:“不需要。”   “所以,你就要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去复仇,即便被霍休杀掉,也不过是一句‘技不如人’?”西门吹雪冷冷道,目光如电地望向她。   于凛凛霍然抬头,目光惊讶,他怎么猜到她会独自去找霍休?都敏俊的能力融合得差不多了,之前她之所以绝望,是因为她从都敏俊那里得到的能力着实鸡肋,虽然是听着很酷炫的【瞬间移动】,却没想到有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眩晕,于是她不敢贸然行动打草惊蛇,毕竟霍休这老头为人敏锐,若是她突然出现可能会吓他一跳,但时间长了,只怕他会发现她,所以她才不得不策划这么一场戏,让陆小凤推断出一系列事实。   不过,她仍是不甘心,对于自己得到的这么叼炸天的能力却压根无用武之地,她怎么会甘心。于是,她有过再尝试,却惊喜地发现,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眩晕时间在匀速的减小,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有在减少!这么一段时间以来,直到她的眩晕时间变成了十秒,却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看来这就是这个技能的极限了。她思索着,却也已经有了怎么保住十秒钟自己的命,以及怎么在这晕眩的十秒后迅速地杀了霍休。   她本来打算告别陆小凤独自离开的,而聪明的陆小凤在她辞行的时候,自然会猜出她的目的,却没想到她还没有辞行,西门吹雪却一语就道出了她的目的,这怎能让她不疑惑。   西门吹雪看她这模样,冷冷嘲讽道:“找死俩字都写在脸上了。”   于凛凛眯起眼睛:“届时谁死还不一定。”   “呵,当初冷静地说还敌不过我而不肯拔剑,怎么,现在是被仇恨冲昏头脑准备轻松寻死?”他口吻冷漠,目光仿佛将她看穿一般刺眼。   于凛凛心中恼怒起来,却并不是因为他戳穿了她,毕竟她可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更好地活着才要干掉霍休。但是,对方言语中那种颇为看不起她的意味,还是让她差点热血上涌。   但她毕竟是于凛凛,她很快压下胸口沸腾的热血,冷冷道:“我想这和你无关罢!”   西门吹雪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少女会说出如此尖利的话语,但他很快回过神,慢吞吞道:“既然和我无关,这剑便也没必要还你罢。”   “你……!简直有病!”于凛凛终于忍耐不住骂了一句,眉峰颦起,视线尖锐。   西门吹雪却忽然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于凛凛还没抽出来,他就冷冷道:“你不想要你的剑了?”   陆小凤将花满楼带回来后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他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抽了抽唇角。   兄逮,真没你这么追女孩的好吗。他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说成了情圣,那至少技术是妥妥儿的,如今看见西门吹雪这么笨拙的渣技术,不由想笑,忍笑到快颤抖时,又想起自己身边这兄逮也是被深深伤害的一枚,不由下意识看向花满楼。   恩,除了脸色有点白,嘴唇有点白,精神有点不济,看着像是神游天外似的,整体还是不错的,没什么古怪……才怪啊!!   陆小凤深深地理解了“红颜祸水”这个词。   最后在西门吹雪的威胁下,于凛凛的肩膀被他治疗了一番,西门吹雪除了剑术之外,医术确实了得。对此,于凛凛恶意猜测,是因为他剑术还很渣的时候,估计经常受伤自己给自己包扎的吧。   虽然于凛凛这般恶意猜测,不过西门吹雪对待她的肩膀却很严肃认真,低垂着脸,以无可挑剔的专业态度将她的伤口处理得完美无瑕。孙秀清站的远远的,视线却忍不住往两人的方向瞟。   西门吹雪手指修长白皙,常年握剑的手上有几个老茧,却依旧不损那手的俊美,他正小心细致地帮少女包扎,微垂着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潋滟的波光,大概是下意识的掩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态度有多么认真,手法又是多么轻柔。西门吹雪虽然擅医术,但却并不是个温柔的医生,强硬地要给于凛凛处理伤口已经违背了他的人设,而毒舌的面孔下温柔的心,更是将他整个人设崩毁无疑。   孙秀清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蜷成了一团。   于凛凛却丝毫没有发现他情绪的意思,包扎好后她就夺过了自己的剑,还是握着武器的感觉比较好。她动了动胳膊,发现包扎却并不影响动作而有些许惊讶,西门吹雪可不像是这么细心的人,可能他自己受伤之后还想练剑,所以才学会了这种不影响动作的高难度包扎技能吧。   由此可见,情商低这种事情,就算你用心做也绝对没法收到相应的回报的呢。陆小凤已经完全不想吐槽了。   花满楼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神色愈发黯然,他如此聪慧敏锐的人,比西门吹雪还早一步察觉到他的心情了,情敌之间本就有微妙的感应,西门吹雪对待于凛凛的异常看在别人眼里,可他自己恐怕是最后一个发现的。   于凛凛向陆小凤辞别要走,本是沉默的花满楼却道:“我们也要去找霍休,不如一起。”   于凛凛本以为她丢下那么残忍的话后,他应当会有所退缩,没想到花满楼却神色如常,甚至还微微笑着,若不是面上一闪而逝的那抹害怕被拒绝,简直就和之前一般无二了。   还真是隐藏情绪的高手。于凛凛刚准备拒绝,独孤一鹤却抢过了她的话头:“是啊,你好歹是小王子唯一剩下的血脉了,我们一同去,胜算也更大,怎能让你一人涉险。”   陆小凤也跟着帮腔:“你一个人去,只怕反而会被霍休控制,如果另一个你……”他话没说完就停住了,于凛凛却听出了他的隐藏意思,无疑是霍休熟悉另一个她,会发现她的秘密。即使不是如此,霍休对于“背叛了的她”,也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随便你们。”于凛凛丢下这么一句便先一步离开。   “师父,”孙秀清开口了,“只怕她不想别人插手,贸然插手似乎不太合适。”   “唉,她若对上霍休,只怕没法全身而退啊。”独孤一鹤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复杂。   马秀真听见三师妹的话,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师妹还是那样的性子,但她的话……怎么觉得,好像有点恶意……马秀真皱了皱眉,应该是错觉吧,师妹怎么会这么想。   ☆、第73章 〇陆玖事件终了      事实上,于凛凛想要先动手简直不能更方便,【瞬间移动】技能在手,天下我有!她之所以想要先解决掉霍休,无疑是不想他暴露出其他多余的事情,譬如她和柳余恨,又譬如他和霍天青之类的。更何况,还可以趁解决霍休这个噱头,假死跑脱,上官飞燕本来就最擅长假死了。   不过,那十秒的威胁确实还在,与陆小凤几人同行也无不可。她本意是想先行瞬移到霍休那老头的密室,然后十秒从密室出来再将其诛杀的,不过如今想想,霍休那家伙狡猾多疑,难免在给她看过密室之后自己又动手进行改造了,毕竟这家伙在机关上钻营数年,技术登峰造极,她还是不要挑战这一点可能性了。   这一次的目的地十分明确,那便是青山观山后的小楼里,小楼布置的机关巧妙,让推就推,让喝酒就喝酒,等到到达第二扇门后,霍休就坐在山腹中间的石台上,正在神色自若地饮酒。他看见一行人却不动声色,目光从于凛凛身上掠过,昏暗的眼眸闪烁着淡光。   “我倒是没想到,却是上官飞燕这个贱人先背叛我。”他话一出,于凛凛面色就变得有些白了。   “我也没想到,以聪慧之名响彻天下的陆小凤竟然会被这样一个虚伪的贱女人所骗。”霍休慢条斯理地灌下一口酒,边说边还“啧啧”地摇了摇头。于凛凛冷哼了一声,抽出了手中的剑:“很快,你就会为我祖父和表姐偿命了!”   “你这话说的不对,”霍休摇头:“你祖父和你表姐不都是你自己杀的吗?”   于凛凛咬牙倒退一步,差点稳不住身体,但她手里的剑却握得很稳:“呵,你才是那个幕后黑手吧?”   “我又不能控制你,我这么个老头子,难不成还强迫你。”霍休慢条斯理道:“你可知,这房间里曾堆满了无数金银珠宝,整个房间都被映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凡人只需看上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睛,而我,只是让你看了一眼罢了。”   阎铁珊和独孤一鹤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上官木,你当真便是青衣楼的幕后黑手,并用计将我二人陷入绝境?!”独孤一鹤首先怒吼出声。   “你以为是小王子没能守约前来,却不知是我们去错了地点——罢了。”霍休淡淡道,目露凶光:“说你们骗了大金鹏王朝的财产可不全然为假,你们也确实这么做了。”他口中的话语充满了恶意,这让阎铁珊和独孤一鹤的脸色都有如出一辙的泛白。   “不过你们也不需要担心了,反正大金鹏王朝的人都死绝了,只剩这个上官飞燕,却也是一起谋夺财产的犯人……放心,你们的钱财还好好的在你们身上呢。”   “废话少说。”于凛凛打断了霍休,手里的剑尖直指向他:“我这就要了你的命。”发狠地说完之后,于凛凛拔出剑欲冲上去,却见霍休不慌不忙地抬手在失态上轻轻一按,突然间“轰”地一声响,上面竟落下个巨大的铁笼来,罩住了石台,于凛凛的剑却是递不到他面前了。   “呵,没想到你还有自己把自己关进笼子里的恶趣味。”于凛凛冷冷道,心中却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等我走了后,你就会知道这是不是个恶趣味了。上官飞燕,没想到你会临时反水,不过,即便如此,你也该知道你什么也得不到。”霍休的眼睛冷冷的,带着怨毒之色:“我只差这一步,竟叫你给毁了,不过,反正你也会同他们一起死在这处了。”   “也难怪你要将你的金银珠宝都运走了,你早已想好要将此处作为我们的坟墓。”陆小凤插嘴道。   “等我走了之后,你们就将饿死在这里,唯一能吃的东西只剩下你与你朋友身上的肉,唯一能喝的,就是你们自己的血。”霍休恶意的笑了,脸上闪动着怨毒的神色。   “可是你怎么走呢?”陆小凤打量着关在笼子里的霍休,有些疑惑。   “这里唯一的出路,就是我坐的这事态下面,我可以向你保证,等我走了后,一定不会忘记封死这条路,而你进来的那扇门,只能在外面开,我也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替你在外面开门。”   “看来你倒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于凛凛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应当知道,我向来是准备万全的,你也该知道,这间房子该有多么密不透风。”霍休道。   “不过,我记得你命令我从陆小凤那儿骗过朱停关起来。只因他这朋友太过碍事,而你总是欠缺安全感,需要把握多一点的把柄。”于凛凛像是想起来似的忽然道。   “不错。”霍休点头。   陆小凤却笑了:“若是朱停在,便没什么多说的了。”   “朱停在又怎样?”   朱停只是比你钻营数年的机关技术更为精巧厉害而已,于凛凛在心中道。之后发展还算顺遂,霍休没法启动石台,连那条唯一的路也走不了,而朱停替他们打开了大门。   出去的时候,于凛凛侧头望了他一眼:“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活着定会比死更痛苦。”   丢下这句话后,于凛凛如释重负地离开。   “我记得双重人格记忆只有部分共享,若你记得骗我将朱停关起来的事情,也应当那时候就知道幕后黑手是霍休了吧。”在出门的时候,陆小凤忽然对她说道。   于凛凛一愣,她淡淡道:“我只知道有这个幕后黑手吩咐我办事,却并不知道是谁,他是通过鸽子给我信息的。”   “哦,是么。”陆小凤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流光:“上官雪儿其实并未察觉到你身体里有两个人。”   于凛凛在心中感慨陆小凤的聪慧,叹了口气:“我确实是最近才有的记忆,不过,那确实是零零散散,但是,感情还在,我绝不会杀害自己的表姐和祖父。”于凛凛坚定地回视陆小凤。她确实没有撒谎,对待亲人她绝不会下手,事实上,现在让她杀人都够呛。陆小凤认真地看了她几眼,“我并不是相信你,只不过,有人自然会自始至终相信你,而我,是个大混蛋,可没闲心挖掘什么秘密。”   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后,于凛凛却是心领神会他是不打算追究那些古怪的说不通的地方了,或许,在他眼里,她身上已有了太多谜团,饶是聪慧如陆小凤,也还是无法知道她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在事件解决了之后,于凛凛觉得身心俱疲,果然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更何况青衣楼总是存在的,这世界危险太多太恐怖,为了这条小命她是不决定抛头露面了,却不想阎铁珊和独孤一鹤一个非要将自己的财报送一部分给她,另一个非要将她收入峨眉。   拿走了一部分阎铁珊的财产,无视霍天青深沉的目光,在阎铁珊的盛情邀请下,当夜几人还是宿在了珠光宝气阁。   当夜霍天青便来找她:“你到底是在想什么?”他有些疑惑地望着她:“你不是要霸占整个珠光宝气阁……你……”   “这些都给你吧。”于凛凛将得来的财宝往霍天青身上一丢:“我不需要这些,珠光宝气阁我也没兴趣了,你若想要便自己去拿。”   “我以为你知道的。”烛光下霍天青的眸子闪现出灼热的光彩,他直直地盯着于凛凛,她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他便一直乖乖等着,却不想,她倒是说不要就不要,走得这么潇洒——对待他,也是这样吗?说不要,就不要。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不然你以为我作为天禽老人的儿子,会在意这黄白之物吗!我都是……都是为了你,只要是你想要的,就算我死我也一定会为你拿来——”他有些激动地吐出这一连串话语,双手伸过来就要抱于凛凛。   “你该知道的吧。”于凛凛一闪身躲过了他,忽然道:“叶秀珠和你有一腿,而我在那大金鹏王朝发生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陆小凤说的确实是真的,我虽有你的一部分记忆,但对你没有任何感情。”   她冷冷道:“你看我也知道了,我并不爱珠宝,和那个上官飞燕截然不同,对吧。我们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喜欢你,不管你是谁。”霍天青灼灼地望着她,猛地将她抱了满怀,她要躲也是躲不过他的,武功毕竟比不上他。望着于凛凛光晕下美好的侧脸,他情不自禁凑过头来想要亲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烛光闪烁,一枚飞镖穿过烛光径直朝于凛凛飞了过来。   霍天青不得不将于凛凛推开,一手接过那枚飞镖,目光如电地朝着窗口看去,凛冽道:“是谁?!”   只见窗口闪过一个黑影,那人已匆忙离开,于凛凛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还来不及阻止,就见霍天青从她房门口冲了出去。   来不及了。于凛凛隐隐想着。   霍天青出去不久,各个房间忽然灯火通明,豆大的夜明珠将夜色照亮,霍天青无处遁形。而于凛凛一开门出去,就看见了院子里站着的西门吹雪,以及众人都缓缓走出了房间,孙秀清首先惊呼出声。   “这是怎么了?”   看来霍天青从她房间里出去的一幕早已映入了西门吹雪的眼睛里。   西门吹雪古怪的目光从两人身上啊逡巡而过,忽然沉默地摇了摇头。   孙秀清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忽然忍不住喊道:“刚刚霍公子从上官小姐的房间里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她没有再说下去,话语的内容却引人遐思,她忍不住望着西门吹雪一派漠然的脸:“西门吹雪,你难道一点儿都没看见,你明明就站在院子里,方才……”   “他是那个我的情人。”于凛凛不再隐瞒,淡淡地打断了孙秀清的后话,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她再怎么迟钝,也该明白这是孙秀清为了破坏她的形象和苦心造诣,才演出的这一幕戏,让众人知道,她早就是个情人满天下的女表子。   于凛凛漠然地说着,眼神古怪地滑过霍天青:“我之前便有些他的记忆,但为了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所以将计就计利用了他。”   听到她的话,霍天青的脸色变得煞白。   ☆、第74章 〇柒〇老地方见      感情现在成了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的感觉,其实还不错?于凛凛望着霍天青煞白的脸色,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的柳余恨。虽然那都是原主惹下的祸,不过……利用他们的她,好像也没有好多少。   于凛凛的脸色不由得闪过一丝不自然,霍天青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于凛凛,将她的神色望在眼里,方才还煞白的脸色闪过一丝喜悦,他走近几步抓住于凛凛的手臂:“你是在骗我的是不是,如果——如果是利用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利用更久一点……我随时都……”   他目光黏结,仿佛眼里只于凛凛一人,其余人好像都未曾映入他眼里。   于凛凛冷淡地抽回了她的手,方才的愧疚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她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自然是因为没有再利用的必要了。也就是说,我已为我表姐复仇,接下来,你便没用了。”   霍天青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但是他却坚持地抓着于凛凛的手臂:“请……继续利用我吧。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啊。”于凛凛漫不经心地倒退一步,远离了霍天青,面色冷漠、斩钉截铁地丢下了绝情的话语:“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再需要你了。至于阎铁珊给我的那些,可以给你,就算是……你帮忙做了这么多的报酬吧。”   听到这里,陆小凤才算确定了上官飞燕与之前的她确实是两个人,霍休所说的是上官飞燕是为了珠宝才和他合作,但如今,珠宝在前,她不动声色,更是毫不留恋,只能说明她们“两人”性格截然不同,不然这一切都无法解释。   “够了。”霍天青像是难以忍耐似的闭了闭眼:“那种东西……我不需要。我要的从来都是……”他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再度抬起眼睫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该知道的。既然如此,想来我的存在,对你而言,不过是障碍吧。”   于凛凛微蹙起眉头,却是硬着心肠环胸别头不看他。霍天青失落地低下头去,颇为失魂落魄,而与此同时,深深望着这边的叶秀珠,脸上血色也褪去了,她深深望着霍天青,不由得掐住了自己的手,这一刻,她觉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柔体贴的情人不过是假象,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深深地爱着另一个人,所以才与她多费口舌。他被他爱的女人利用,而她,又何尝不是被他所利用——   见于凛凛已经冷了神色不欲再说,霍天青再也无法留在这里,先行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叶秀珠忍不住跟了一步,目光随着他而移动,却又不得不低下头来,掩藏自己闪动的眸光。   孙秀清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愤恨。这个女人——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不然,二师姐和四师妹都不会如此黯然神伤!而她一个女人竟招惹了这么多男人,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女表子!她愤恨地咬了咬唇,指甲捏紧了掌心。   花满楼将这一切听在耳里,饶是他,也不由面色白了白,“望”着于凛凛的眼睛有些暗淡。她就像是个谜团,身上掩藏着如此浓厚的迷雾,他想了解她,想靠近她,想帮助她,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就像……就像……她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毁灭似的。   众人离开珠光宝气阁的时候,霍天青已经离开了,似乎是当天晚上就走了。于凛凛对此面色不改,辞别了众人说是要独自旅行,花满楼沉默地听着她的话语,却仍是忍不住道:“你要去哪里?”   “大好河山,哪里不能去,反正,我已无家。”她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   废话,这诺大江湖如此恐怖,她干吗还要在这里多逗留,再加上青衣楼之恐怖,她还是干脆找个地方赶紧躲起来,保全小命要紧。……对了,还得带上雪儿这个小妖精,不然这小姑娘要被挟持了,她也不可能就这么不管。   “既然如此,何不去江南看看,那里春暖花开,风和日丽,草长莺飞,实乃游玩的好去处。”花满楼道。   于凛凛正好也没有什么目标,无可无不可地淡淡道:“那便江南吧。”   “正巧我家也在江南,若不嫌弃,还可去我家中做客,我也有些许时日并未回家了。”花满楼脸上露出些许怀念的表情,冲着于凛凛展露笑容:“我还可带你们游遍江南。”   于凛凛思考着,如果与花满楼同行,遇害的可能性要低得多,更何况,届时到了江南用瞬移转了行程,想必青衣楼也不易跟踪到她的足迹。   “我万梅山庄此时正是漫山遍野的花开,梅花盛开之际,我想,景色应当很美。”于凛凛还在沉思,万年沉着一张死人脸的西门吹雪忽然也开口了。   于凛凛诧异地望向他,他却并没有看她,只是微垂着眼睛道:“我对你的剑术很感兴趣,三十年后,你或有与我一战的可能。”他态度傲慢,视线并不看于凛凛,犹如高山上的一捧雪。   于凛凛条件反射地讽刺道:“有人好像曾说过女人不该持剑吧。”   “我也并不把你看做女人。”西门吹雪终于将视线看向了于凛凛,目光冰凉,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陆小凤听见三人对话,颇为囧然地抽了抽嘴唇,他冲着西门吹雪挤眉弄眼了许久,人家都高贵冷艳地没有理他,更何况万梅山庄常年没有外人,西门吹雪又没什么朋友,万梅山庄几乎只有陆小凤这一个外人进去过。想当初自己为了请西门吹雪帮个小忙,都被他剃掉了引以为傲的胡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西门吹雪主动邀请人去万梅山庄的……或者说,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西门吹雪主动邀请别人,啊哈哈哈不会是天气太冷他出现了幻觉吧?西门吹雪居然在主动邀请人家回家?!   花满楼也怔了怔,于凛凛却在思索,于自己而言,如果有西门吹雪的指点,她的剑术无疑会更上一层楼,不过30年后或可一战?虽然知道西门吹雪剑术高超,于凛凛还是忍不住冷笑,这家伙未免也自恃过高。   “西门吹雪用的是杀人的剑法,若飞燕你不嫌弃,灵犀一指或更适合你。”花满楼依旧是那副风淡云轻的表情,他轻扬着唇角道。   “不必,我想我已有去处。”相传海外有座白云城,那里的城主是位剑术高超的男人,她要在剑术上精进,去那处看看也无不可。于凛凛不再犹豫,干脆地拒绝了两人。方才她确实有在考虑这两人的利用价值,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远离这两人。总觉得,和与陆小凤有关的人搅合在一起不是什么好的主意,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花满楼不可抑制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于凛凛则是干脆地与两人分别之后,不久就用了瞬移。等到了大金鹏朝的地下,于凛凛发现雪儿人已经不见了。   说好的在大金鹏王朝等着的,雪儿难道是到处乱跑了?还是说……她已经被青衣楼劫持?霍休明明已经被困,应该不存在青衣楼的威胁了才对,霍休对自己钱财又格外看重,他有独特的一套提取自己钱财的方法,这个大老板防备心极重,需要他亲笔所写的纸条才能提取银钱,按理说,他若是被困,应当无法再下令给青衣楼才对。   那么,雪儿究竟是去哪里了呢?如果不是青衣楼,又是谁要用雪儿来威胁她?于凛凛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她有些不愿再多想下去,眼下,还是雪儿的安危最重要。   于凛凛在大金鹏王朝里绕圈子,咬着手指甲颇为心绪不宁。虽不知是何方势力做的,但若是雪儿被掳走,对方一定会来信息交代她条件的。   正在于凛凛糟心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时候,不多时就听见了脚步声,于凛凛霍然抬头,发现是柳余恨走了过来,他依旧沉默寡言,就像个影子似的,不过于凛凛却依旧有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朝他冲了过去,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雪儿……”   她失神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惶恐与期待,扣着他袖子的手灼热而紧张:“你有看见雪儿吗?”   柳余恨沉默贪婪地凝视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一直在密室里,不曾出来。没为您看好雪儿,是我的过错。”   她总是很遥远,他自卑于自己的样貌,知道高攀不上,只要自己能有一点点用处,就想跟在她身边。她是雪山上的雪,而他匍匐在山前,不愿离开。现如今,却连她的烦忧也无法解除吗,他的神色不由蔓上一抹苦闷。   “飞燕,你放心,对方掳了雪儿无疑是为了你,那人一定会来消息知会你的。”柳余恨不由开口安慰。   “我说过你不用再留在这里。”于凛凛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需要柳余恨说,她也知道这种事,不过,一切偏离她计划的发展,令她十分心神不宁。早知道,那时就该带上雪儿一起的,她扣紧了掌心,眉心紧紧地蹙了起来,一转眼看见柳余恨还跟在她身后,口吻就不由带上了火气:“我说过,你不需要再跟着我,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不再需要你跟着我了!”   “如果还说不清的话,那就告诉你吧,我与你之前认识的上官飞燕不同,我们两人是不同的人格,你爱的那个人压根就……”   “我知道。”柳余恨打断了她的话,仅余下的那只眼睛抬起,执着而灼热地凝视着她:“我爱上你了,飞燕。”   “从第一次说话,从我站在你身后,我已无处可归,只有你的身边,才是我的归处。你若厌烦我,我便躲在暗处不碍你眼便是。”   于凛凛:“……”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啊,上官飞燕你给这孩子下什么药了啊QAQ柳余恨说的不错,对方确实很快来了消息。   是用鸽子传的信,于凛凛在取下消息的时候神色肃然,知道信鸽的除了霍天青就是霍休那边,难不成还真是青衣楼?可霍休明明被困住……   她取下纸条迫不及待看了起来。   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老地方见。”      ☆、第75章 〇柒壹嫉妒之心      于凛凛抬起头来忍不住嘴角抽搐,表情扭曲。   我擦咧!!老地方个头啊!你谁啊你!!随随便便丢下个老地方,对方也不造是谁,“老地方”特么到底是哪里啊!而且就算知道老地方吧,你也给个准确的时间好伐!大哥,多写几个字是要你命还是咋地!于凛凛抬起一张茫然的卧槽脸,半晌终于“呵呵”了一声。   柳余恨见于凛凛僵在原地没动,忍不住走上前一步,垂下独眼看了下纸上写着的内容,本就看不出明显表情变化的脸色愈发变得铁青,但很快他神色无常地抬起头来,以于凛凛不会看见他烂掉那边脸的角度温柔问道:“想必便是这人掳走了雪儿,现在有头绪吗?你打算怎么办。”   于凛凛都有点绝望了,一则她压根不知道写这字的人是谁,二则这纸上一点时间都没有,三则关于雪儿的事情也一点没提。不过经柳余恨这么一问,她倒是有些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说出“老地方”这种词的,应该和原主有不小的纠葛,只怕……又是情人吧?这为数众多的情人是要闹哪样……于凛凛觉得无比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变成名侦探柯南了。再在这个蛇精病的世界里待下去,于凛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这么想想,她简直太怀念和都敏俊两人亡命天涯的日子了,当初觉得简直糟透了,比起现在来看,那时候简直就是不能更美好的时光啊。   不过,再怎么怀念,目前的状况也是必须面对的。于凛凛头疼得刚准备丢开那团纸,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没错,这应该是属于原主的记忆,这个字迹……曾与她通信过的字迹……如此刚劲有力,又隽秀端庄,是……是霍天青的字迹!   于凛凛吃了一惊,霍天青当日情殇,黯然离开的模样还近在眼前,难不成他其实是故意装得黯然,其实早已计划好了要抓走雪儿,然后以此来威胁她吗?所以那晚才这么匆忙离开,就是为了抓走雪儿,而又“那么巧”地知道她已经回了大金鹏王朝,还给她这种字条,就像她知道他会这么做。   而如果不是她对他说了狠话,他怎么会笃定她能了解他只字片语所代表的意思呢,看来,还真是霍天青威胁了雪儿……   于凛凛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上官飞燕与霍天青的“老地方”。不过说来也奇怪,霍天青应当不知道她有【瞬移】的能力来着,那么他是怎么这么准确地把握了时间,用鸽子把信寄过来了呢。   对了,瞬移……于凛凛忽然想起来,眉目微沉。是啊,她有瞬移的能力,所以才能这么快到达金鹏王朝,那么,霍天青是怎么可能在她之前就到了金鹏王朝并且掳走了雪儿呢?怎么想,都不合逻辑,也绝不可能做到。但是,这确实是霍天青的字迹不错,了解她和霍天青之间的事情,并且伪造这种东西……怎么想,都只有霍休。   难道,是霍休手下的人?于凛凛猜测着,额头上忍不住泌出了冷汗。   他都被关进那个铁笼子里,可是他的势力还在,难免他那青衣一百零八楼里养着什么亲信,即便他被关进去了,也能帮他做事!   于凛凛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她是真的没想到,本来以为以霍休多疑猜忌的性格,是绝不可能越过自己的命令,让手下自主行事的,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以为解决了霍休,他的青衣楼也将分崩离析。不管是什么情况,只有在见了霍天青之后才能知道。   她有些烦恼地捂住了额头。本来以为甩脱了霍天青的,却没想到,到底还是要和他纠缠吗?心情莫名有点沉重,于凛凛沉沉地叹了口气。   因为有柳余恨的关系,于凛凛不再使用瞬间移动,柳余恨却铁了心非要跟着她一起,就算于凛凛骂他也毫不退缩,摆明了要跟着于凛凛的态度,再加上她轻功虽不错,但比起柳余恨这踏雪无痕的轻功来说,实在是比不上。在打骂也绝不走的情况下,于凛凛也只得任由柳余恨跟着她。   明明柳余恨是个自卑的人,更何况十分听话,她当初让他帮她训练他乖乖帮忙,让他不要跟着就不跟着,这会儿怎么也学会叛逆了。于凛凛颇有点想唱一发“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的感觉了。   大约是两日后,于凛凛到了曾与霍天青经常想见的“老地方”——是处于颇为世外桃源的霍天青的一处房产。他到底说的对,以他的身份地位,实在不需要和上官飞燕合作来搞臭自己的名声,看来……果然只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个解释呢。   于凛凛叹了口气,走近了叩响他的房门,柳余恨则站在她身后望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的霍天青看见于凛凛的脸,不由一怔:“你怎么会来,不是……”他说着,表情变得黯然,口气也变得晦涩起来。   于凛凛见他如此反应,心里的猜测果然被落实。不过,她面上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将那纸条拿出来,神色冷冷地望着他:“不是你用鸽子寄给我的信么,怎么,现在倒是不承认了?”   霍天青诧异地接过那纸条,那短短四个字让他忍不住蹙了眉头,空气里顿时弥漫开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于凛凛不说话,他也没有开口,气氛一阵凝滞。   “这是我的字,但不是我写的。”还是霍天青的声音打破了这过于凝滞的寂静。他没必要说谎,于凛凛心中了解,却仍是冷漠地别过头去:“既然用雪儿要挟我来这里,就直说你的目的吧。”   “雪儿?”霍天青露出惊讶的表情,“雪儿她怎么了?”   “难道不是你吗?”于凛凛蹙眉审视地看过他全身,接着道:“雪儿不见了,然后我就收到了这张写有你字迹的纸条。”   “原来如此……”霍天青唇边的笑容骤然苦涩,他痴痴地望着于凛凛:“我还以为……”以为你改变了主意,又愿意回到我身边了。   “如果犯人不是你的话,能给我这纸条,又掳走雪儿的,恐怕……”于凛凛迟疑地没有接上后话,眉头拧得紧紧的。   “你是说是霍休?”之前的上官飞燕在霍天青面前将霍休的存在隐瞒得很好,不过于凛凛横插一杠之后,霍天青也明了了霍休与上官飞燕之前的关系,不由得语气有些酸涩。   于凛凛却毫无察觉,点了点头道:“是的。”   霍天青思索了几秒后,细细问道:“你们前往青衣楼时,大金鹏王朝除了雪儿是否还有他人。”   柳余恨的脸从她脑中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看了柳余恨一眼,那人还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没有出声,于凛凛并未怀疑过他,只因大概是习惯了他有如影子一般,对她唯命是从,好像是个没有自己主见的人偶,他对上官飞燕的奴性始终都在。   “不会是他。”于凛凛摇头。   “这可不一定。”听到于凛凛的话,霍天青眸中闪过一抹诡异的色彩,他确实对于凛凛竟这么直截了当的否认而有些痛心,她竟这么信任那人吗?那么,为何又不能多给他一点信任?他要的不多,只需要待在她身边便好……   霍天青忍不住出神地想着。   一切仅发生在须臾之间,霍天青觉得自己只是有一瞬的恍惚,于凛凛就感觉到从自己背后“刺溜”一声穿过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很滑也很快,没入于凛凛后心时只发出了很小的一声,但于凛凛感觉到了心口一凉。   那东西从背后穿过了她的心口,她忍不住低下头去,结果看见了一小截剑尖,仰面躺下去的时候,于凛凛脑海里忍不住滑过一句——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站在她后面如此迅疾地出手,又能抓住霍天青恍惚的那一瞬间,骗取她的信任的,无疑只有那一个人——柳余恨,这个她以为掌控在了手心里,绝不会逃出她所想的忠犬,却也是他背叛了她。   于凛凛软软地仰面倒了下去,感觉到了一个臂弯将她温柔地笼住了,她费力地抬起脸,看见了霍天青震惊的面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臂在颤抖,而她胸口溢出了一大片红,她一咳,就有血沫子从嘴角涌了出来。她骇然地瞪大了眼睛,眼里的神采渐渐淡掉,呼吸也逐渐消失了。   “你!!”霍天青抱着她的尸体霍然转过头去,怒瞪着这个罪魁祸首:“你竟杀了她!”   “你真蠢。”柳余恨神色淡淡地走上前来:“我答应过将她给你,自然是因为,她只有死了,才会真正属于谁。我早就清楚了,她从不会真正属于谁,无论你我,都不过是她利用的棋子。”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她却偏偏又给与我温情,让我怎能不留恋……这世上一切美好都是因为她,我孤零零一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但若是死了,却再也见不到她……只有与她一同死去,才能拥有她……”他留恋而温柔地望着上官飞燕的尸体,从她背后拔出那把匕首,他一向是喜欢用铁球一类重武器的,但他其实对这类轻薄武器也很有研究,所以……这忽然的出手,她才会没有料到。   而她,也是因为信他,将后背露在他面前,他才能够得手。   心中甜蜜而酸涩,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就连逼近的死亡也变得可爱起来。他拔出那把匕首,捅入了自己的心脏。他这条命本就是苟延残喘,因为她才活到了现在。而如今,她终于属于他了。   柳余恨那可怖的脸上挂上了极其温柔缱绻的笑意,那只狰狞的独眼满载温柔,仿佛凝视着死去的于凛凛,就有如凝视着自己的一切。   其实,在柳余恨私心里,只希望死去的是自己一个,这样,死去的上官飞燕,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再也不会属于他人,他独有的。   霍天青呆呆地抱着于凛凛的尸体,良久发出了极其惨烈的嚎叫声,这声音极为凄惨,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从此江湖再无天禽老人的独子,再无霍天青。   窗外忽然地下起了暴雨,花满楼虽看不见,却能听见那雨滴砸在地面上的清脆响声,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雨丝打上他肩头也没有发现。   他有点不好的预感,好像刚刚那一瞬间,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已经离开,他茫然地伸出手,却只能感觉到一片黑暗笼罩的世界,他忍不住呢喃出声——   “飞燕。”   这一夜,万梅山庄的梅花在这暴雨的洗礼中,尽数盛开。   青年手里的剑光轻轻一划,巧妙地避开了花瓣。雨帘中他的身影被尽数浇湿,却没有丝毫的狼狈,他手里的剑一斜,又将雨丝从剑面上震开。   他停下练剑的动作,雨丝从他剑身上流下,以前流的是血,如今流的却是泪。   天空的眼泪。   他难得生出这么多余的情绪,望着天空,他一向波澜无惊的眼眸闪过一抹迟疑,却柔软了他过于僵硬冰冷的眸色。   “……”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说,却感觉到天地都与他的心相通。   ☆、第76章 番外伍花满楼      花满楼遵照约定,等了上官飞燕十天十夜,大金鹏王朝却是人去楼空,他只得独自回了江南。   花满楼忽然回到江南的家中,倒是吓了母亲一跳。母亲试探着问:“七童,你不是说出去闯闯,近年都不会回家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花满楼微笑:“我回来不好吗。”   “怎么会。你这孩子,明知道母亲最疼你,你在外母亲也一直担心你,回来就好。”母亲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他安安静静,挂着招牌微笑,一言不发。   总觉得这孩子哪里变了。母亲望着他的神情,忍不住这么想道。总觉得他人虽在这里,魂儿却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小轩窗外雨幕纷纷,花满楼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在外经商的大哥正好回家,走到他门前,敲了敲他的门,引起他注意后才踏进门内。   “母亲说你回来了。”花满楼是望不见雨幕的,但他能听见雨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宛若一首乐曲。大哥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花满楼别过头望着他,神色温和:“恩,大哥怎么突然回家了。”   “手上事情告一段落了。”花家大哥细致地打量了花满楼的表情,大手抚上他的脑袋,亲昵地挠乱:“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回家了,连大哥都不能说?”   花满楼有些啼笑皆非。因为眼睛的关系,家里人对他都十分关心,大哥虽最年长,和他年岁相差最大,但这溺爱却尤为甚,他都已这个年纪,大哥却依旧当他是个小孩似的,花满楼苦笑道:“哪有什么事,大哥怎么也瞎猜起来。”   “和大哥还有话隐瞒,七童,大哥看着你长大,你想什么大哥不清楚?”花家大哥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见花满楼不肯再说的模样,终不得不承认七童也长大了,有秘密也是自然的。   “你既不愿说,我也便不强迫你了。七童,欢迎回家。”花家大哥伸开双臂拥抱了他一下,转身想要出门。   临行前,花满楼还是忍不住叫道:“大哥。”   “怎么了?”   “……”花满楼迟疑了一瞬,忍不住问道:“大嫂还好吗?”   这问题问的古怪,花家大哥讶异地挑起眉头,不过想到妻子,他仍是忍不住微微一笑,眉眼间蕴了柔和的情意,道:“劳你费心了,她很好。”   “既然都在家了,多待几天,母亲很想念你。”说完这话,花家大哥掩门而去,只留下房内怔怔出神的花满楼。   明明看不见大哥的神色,他却能够想象,大哥脸上肯定挂着柔和又欢喜的笑意。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想象了他迎娶飞燕时的场景。他之所以回家,不过是……他遇见那个让他想要为之停留的人,可是……那个人却失踪了。   连同着霍天青的消息一起,消弭无踪。   他在家中待了约莫一个月后离开,并未开口说过,只留了张纸条便独自离开。   “这孩子是怎么了。忽然回来,又忽然离开。”因着花满楼眼睛的关系,母亲对这幺子极为宠爱,甚至有些担心过头。   陪母亲一同用饭的几个儿子都很茫然,倒是大哥思索着放下手里的筷子,微微笑道:“他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真的吗!七童这次回来怎么不说?!”母亲倒是喜气洋洋道:“他老和那陆小凤混在一起,我倒不知道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怎么都不领回家看看,这孩子真是……”   听着母亲的喋喋不休,花家大哥却难得地露出了忧虑的神色。七童忽然问起大嫂,脸上露出的表情,让他有了这个猜测,但却不见他有多么开心,怕不是那女孩儿并不喜欢他吧。虽然花家大哥觉得自家七弟如此优秀,怎么会有女孩儿不喜欢他。   两年里,花满楼几乎走遍了整个江湖,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斗于紫禁之巅,西门吹雪得到了胜利,之后却又销声匿迹,陆小凤常拉着他一起,美曰其名是帮忙,但花满楼知道,陆小凤从来都是个好朋友,他这是想帮自己呢。   陆小凤忍不住问他:“你还在找她?”花满楼倔强地走过了这么多的地方,又一次没找到她,他几乎走遍了每一寸土地,问过了多少人,却始终没能找到她。   即便是花满楼这般毓秀俊雅的男子,也忍不住为之失落低沉。   “为什么我是个瞎子呢。”他从未埋怨过自己是个瞎子的事情,生命那么美好,他能感觉到风的律动能感觉到花香的浮动,他比这世上多少匆匆忙忙不知感知世界美好的人幸福啊,即便是个残废,他也从未为之悲伤,为之悔恨。   但是,两年了,他却一点都没能找到她的存在,她就像是个虚幻的梦,他一碰就破碎了。他曾经以为,他已领略到了生命中这么多的美好,已经足够,但是,人终究是贪欲的动物。他已经有两年没去感受风,没去感受花香,没去感受自己的存在了。   他感受过那个最美好的存在,其余与他,已再不能让他满足。   看着好朋友这痛苦的模样,陆小凤忍不住叹气。   “情之一字,竟令你都郁结于此。”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满楼黑琉璃似的眼睛宛若一潭死水,反射不出一丝一毫的色彩,以往陆小凤看着他这双眼睛,都会有种其实他还看得见的错觉。花满楼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看见的却又比这世上所有能看见的人多,但这一刻,陆小凤却觉得,他因为这情之一字,什么都看不见了。   令他盲目的并非是他七岁时那场大病,却是上官飞燕。难怪老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想起自己另一位同样为情所困的友人,陆小凤叹气。   “你这么一直找她,若是她诚心想躲,你怎么可能找得到。若是……”陆小凤沉吟了半晌,终究没往后说,这猜测太残酷,况且,这若仅仅是个猜测,对花满楼而言,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绝不会放弃。   “你说的我怎么会不知。”花满楼微笑着摇了摇头,面对友人时,他神色如常,好像还如初见时一般,这是个对生命充满了热爱的男人,他的笑容能让你联想到一切正能量的东西,他就像每日的太阳,对着谁都毫不吝啬地洒落自己的光芒。   直到,自己都消耗殆尽。   “说不定,她就等着哪天我找到她呢。”花满楼淡淡道。他并不是擅长言语的男子,所做的最多的事情,也不过是劝阻她,“望”着她。她一直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不想成为她的阻碍,所以只能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却不想,她压根还是对他没有任何留恋。   “这样一个绝情的女人,你又何苦还想着她。”陆小凤依旧忍不住劝他,在他看来,花满楼此举实在太过愚蠢,就这样抱着一个渺茫的希望,一个模糊的答案,就能坚持两年地寻找。不说上官飞燕有可能因为青衣楼的追杀死在了哪里,就算她还活着,找了两年都找不到,上官飞燕要故意藏起来,这么大的地方,他要怎么才能找到这么一个人,更何况,上官飞燕还有特别的易容技巧,连声音和气味都能改变,就算是花满楼,也没法找到。   “不。”花满楼摇了摇头:“她并非是绝情,只是……防备而已。”他能感觉到她就像个刺猬,竖起浑身的刺抵抗所有人的进入,但是,内心却又是如此柔软。他被她吸引,再也无法逃脱。   “况且,”花满楼温柔地笑了,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他并不知道,他这个笑容有多么像谈起大嫂时的大哥,他微微抬头,微风拂过他的面颊,扬起他的鬓发:“若是她在我附近,我定能察觉到她。”   “你真是没救了。”陆小凤叹气。   寻找了两年的时间,花满楼依旧还是没找到上官飞燕,却意外地找到了上官雪儿。   他与陆小凤在白云城内游玩时,一少女脆生生地叫着“陆小凤”冲过来,两年时光让雪儿有所改变,但花满楼还是嗅到了她的味道。   “雪儿?”陆小凤惊讶地叫出她的名字。   花满楼一言未发,却忽然开始紧张起来。   “你没和你姐姐上官飞燕在一起吗?”陆小凤问道。   “我姐姐她……”上官雪儿红了眼眶,声音骤然低沉了下来。花满楼忽然觉得心一沉,他认真地听着,将上官雪儿的一字一句,每个发音都听在耳朵里。上官雪儿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她已经死了。”   花满楼的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其实,对一个瞎子来说,他的世界里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他经常能听见微风声,溪流声,花开的声音,因为眼睛没了用武之地,所以耳朵派上了双倍用场。但这一刻,花满楼仿佛变成了个聋子,变成了个瘫子。   他觉得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没法感觉,好像连自己都感觉不到了。那一瞬间,他仿佛只有脑子还在运转。   她怎么会死。他一直觉得她是在躲着他,因为她总是讨厌被阻碍的。他想找到她,却也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再听听她的声音,只要知道她过得还好,他就能够满足。他这么执着地在找她,也不过是为了这个执念,其实他压根就没想过,还能有机会与她在一起——他其实从未奢望过。   可是,她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说不定她是装死呢。”上官雪儿红着眼眶,装得不在意的样子,声音却是不受控制地哽咽了:“她、她本来就最擅长装死了,说、说不定是因为我太麻烦,所以才一个人……”上官雪儿说不下去了,眼泪有如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渐渐的,她忽然抱着陆小凤嚎啕起来。   陆小凤手足无措地被抱着,少女青涩的弧线抵在他胸口,令他尴尬不已。   “你知道吗……知道吗,姐姐是因为我死的……我被柳余恨抓起来,然后被霍天青关了起来,姐姐为了来救我,匆匆赶来,却被他们俩杀了。我都看见了……看见了……我本来想逃的,却看见姐姐就这样仰面躺下死掉了……”残阳似血,少女的嚎啕声响彻了整条小巷。   花满楼红了眼眶。他仔细地聆听着上官雪儿的话,忽然地伸手摸了摸上官雪儿毛绒绒的脑袋,这一刻,他感觉他和少女的悲伤,得到了共鸣。就像垂死的凤凰,发出了一声尖利而高亢的鸣叫,直冲云霄。   “你知道吗,姐姐曾和我说过,若有机会,便带我来白云城,有机会,她也想与盛名之下的白云城主叶孤城一较高下。其实,姐姐或许有喜欢过你。我问过她,她说你很好,所以她不值得。”   夜色低垂。   “这地方建个小楼不错吧。”花满楼忽然毫无预兆地对着陆小凤开口。   “你在这里又能做什么,上官飞燕就算没死,她也不会来……”陆小凤震惊地望着他。他有点无法理解花满楼这种想法,明显上官飞燕已经死了,难不成他还会相信雪儿的鬼话,真以为上官飞燕只是“假死”?况且叶孤城早已经死了,没了白云城主,上官飞燕就算活着也不会……   “你不了解她。”花满楼轻轻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笑了,他笑得如初见一般,有如白雪似的无垢,又有如微风般和煦,就像以前那个热爱着生命热爱着花香的男人,他好像从未改变过:“她这样的性子,任何事情都一定会亲眼确认的。况且,她妹妹在这里,她就一定会来的。”   “你不会是疯了吧……”陆小凤目瞪口呆,他虽然纵容花满楼一直以来默默的寻找上官飞燕,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担心自己这个朋友了。在他看来,花满楼对上官飞燕虽有用情,但却并不深刻。不是常言有说,爱情使人疯狂吗,陆小凤以为他这朋友还和以前一样,风淡云轻,毓秀俊敏,简直难以想象他疯狂的模样,而且花满楼也从未表现得疯狂过,他一直温文尔雅,有礼有节,微笑令人如沐春风。所以他本以为,花满楼并没有多么喜欢上官飞燕的。   现在他才知道,花满楼并不是不喜欢,而是爱得太深了。已经情深至刻骨,所以这份疯狂早已铭刻在他骨髓。陆小凤以为,花满楼要找不到,总有一天会放弃,但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若是没有找到上官雪儿,一直没找到上官飞燕的话,花满楼也会一直找下去。他就是这样固执的人。花满楼的本性依旧这么温柔,他知道陆小凤会担心,所以就连这份感情都不表现出来,好像藏起来就不会让别人发现他在痛。   明明她就不爱你,值得吗。陆小凤很想这么问,但看着花满楼唇边的微笑,却仿佛一把稻草堵在了嗓子眼里,他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小楼在建期间,花满楼回了一趟江南的家中。   时隔两年的回家令母亲相当高兴,饭桌上她仍忍不住问起花满楼喜欢的女孩子的状况。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你大哥说呀,你两年前好像就有这个想法……”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到他并没有戴着家传的玉佩,更是眼睛一亮,笑眯眯问道:“连定情信物也送出去了?”   花满楼想到她,忽然柔和了眉眼。听着上官雪儿的话,他甚至觉得他有一瞬间是理解柳余恨和霍天青的想法的,她太令人抓不住,所以他们才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想抓住她。如果是他的话,他不愿甚至舍不得抓住她,只要他能“看”到她幸福,他就觉得足够了。   “恩。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花满楼微笑着回答:“只不过,母亲,我还在让她也努力喜欢上我。”他弯起眉眼,笑得温柔又幸福。   花家母亲却怔住了。明明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她却忽然觉得,有些寂寞而悲伤。   小楼终于建成了,他住进了白云城下。雪儿对此有些不开心。   “哼,我有点后悔告诉你姐姐的心思了。姐姐才不喜欢你呢,你缠着她烦都烦死了,我之前那都是看你可怜,乱和你说的!”   “谢谢你。”花满楼却笑了:“我早知道了。”她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和个小鬼说她喜欢他,还觉得她不值呢。其实,不值的人,是他才对。   他这样的瞎子,拥有了这么多早已经足够了,不会再奢求更多。他也从未奢求过她喜欢他,更从未奢求过,她能留在他身边。   他只是想,若是能够帮她完成她的心愿,有朝一日听见她的笑声,看她能过得开心就够了。   “哼。”雪儿却有点说不下去了,她偷眼忘了花满楼一眼,他依旧坐在窗边,窗外的夕阳落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他出神地“望着”窗外,唇角的笑容安静祥和。雪儿忽然也跟着安静下来,她怔怔地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视线所及是一片常青藤,正攀在屋子的外檐上,如火如荼的一片。   霎时,雪儿好似看见了上官飞燕冲她微笑的模样。   雪儿忍不住移开视线又看了一眼花满楼,花满楼本就没在等她的回答,他明明看不见,却好像已经看痴了。   这一刻,上官雪儿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孤单了。在这一栋狭窄的小楼里,气氛安静却并不尴尬,只因她与旁边这个男人,正在温柔地思念着同一个人。   ☆、第77章 番外陆:西门吹雪      万梅山庄的梅花开了。西门吹雪停下练剑的手,有仆人自动上前递上毛巾与他擦汗,并恭敬地候在一旁,连头都不抬地恭谨道:“庄主,热水已放好,您是否要入浴。”   往常他练完剑总会入浴洗净身体,他点了点头,随着仆从走入浴池,拒绝了仆从的服侍,他迈入浴池。热水蜂拥而上,很快将他拥在一片暖流里。往日练剑只觉得浑身有劲,今日却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累。他闭着眼,不一会儿就感觉到眼前闪过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少女冷峻的眉眼近在眼前,手上抓着一把宽阔的大剑,他视线不移地望着她,她似有所觉地猛然抬头,凌厉地望了过来。   明明有着柔美的长相,却非要作出这副凶狠的模样。她明明是细眉凤目,却总凛冽地皱着眉头,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看到他,眉头还要再紧三分,黑眼睛里满是敌意。   他以为她像他似的,天生对人冷淡。   她却对着自己的妹妹微笑,全身柔软下来,脸上有了笑容,视线爱怜而温暖,与对着他截然不同。他远远地望着她,一向毫无所觉的心,忽然紧了一紧。   那是他第一次察觉到他对她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陆小凤说得对。西门吹雪这样想着,他本以为是因为彼此都用剑,所以他对她多点在意也没什么。更何况她是个女人,还用的是这样一把与她不符的剑,或许是她对剑的认真让他高看一眼。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甚至告诉她,“三十年后你或可与我一较。”   这一刻他却忽然发现,其实这些都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借口,他用了情,所以才对她这么在意。比起花满楼能够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思,他却连说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们本就彼此看不顺眼,彼此厌恶。就算他喜欢上她,她对他的感情,也不过是厌恶。   西门吹雪觉得心闷闷的,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察觉到鼻尖一缕梅香,他忽然警觉地绷紧了身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在浴池里,方才竟是在入浴的时候睡着了,那梅香则是一枝从窗口探进头来的白梅。   西门吹雪不由皱起眉头。他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这还是第一次……竟然作出这么愚蠢的举动,在浴池里睡着了,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他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五指插进黑发,却发现……   头发差点把手指缠住。平日入浴他总会留人侍候,所以长发总有专人打理,望着指间的长发,他一时有些发愣,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头。缕缕黑发缠绕着指间,他漠然地收回手指,却忽然想到了上官飞燕的长发。   他其实从未与上官飞燕近距离相处过,更遑论碰触她的头发。她确实有一头长长的秀发,光滑秀丽,她喜欢将它绑得高高的,露出光洁的额头,模样儿秀美,却凛然不可侵犯。   明明从未碰触过,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想了起来。   今天,他好像有些失态了。整理了一下思绪,西门吹雪踏出了浴池。   只要是男人,他的心就会永远灼热,只要是剑士,他一生就会执着于第一的称号。即便是齐名的第一,西门吹雪也无法容忍,而他相信,叶孤城也是如此。因为都是剑士,所以才想知道,谁才是最强。   他们定下了八月十五,决战于紫禁之巅的约定。在临行之前,他难得地没有练剑,明天一役,他其实也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强者胜负就在一念之间,不是天下第一就是死。他并不怕死,他胸膛的热血不会允许他不去争夺天下第一,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他有点舍不得。   月光如纱,轻柔地笼罩在漫山遍野的花上,周围一派安静,整个山庄都在安眠,他却在想念着一个姑娘。那是个坏脾气坏嘴巴的小姑娘,她有一双比星星还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时常是怒气腾腾的。他时常是没什么心情波动的,遇上她,却总反常地会想让她更生气一点,她生起气来的样子也很好看,眼睛因为怒气更加明亮,带着些绝不屈折的骄傲与倔强。   漫天星光,他从剑鞘里抽出剑来,他剑身很薄,样式奇古,乌沉沉的,映着月光,刃上闪过一抹白光,他爱惜地擦净剑身,令人难以察觉地微微笑了笑。   比剑的结果是他赢了,却让他有些不满意。他与叶孤城决斗时,叶孤城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所以,他总觉得虽然拿到了天下第一,但他却好像还没有真正赢过叶孤城。但是,他也永远没有机会赢叶孤城了,叶孤城死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紫禁城巅,握着手里的剑,剑上的血还在向下滴落,月盘圆圆的挂在夜空,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映亮了西门吹雪的身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屹立着,有如那道孤傲而刺目的闪电,却让人觉得他好像有些孤独寂寞。   大约,强大到了一定地步,总会是需要一个人走下去的。他明明是一个人,那一刻,被闪电映亮的那一道身影,却让人觉得仿佛他已成神。   在拿下天下第一之后,西门吹雪短短一夜间,觉得自己仿佛大有进境。那一刻,他一个人站在紫禁城顶,觉得仿佛已与剑融为一体,心境宁静悠远,仿佛老僧入定,再无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他即为剑,剑即为他。   他已化作剑,所以他的剑将成为天下第一快的剑。但在了然这一点后,他却忽然有些寂寞了,是因为可能会再无对手而寂寞吗,还是因为,即便拿到了天下第一,却也没让特定的那个人看到而寂寞呢。   那一刻,他产生了强烈的想见一见上官飞燕的想法,或许,能再见她一面,便能知道答案。   旁人都知道,万梅山庄的庄主不喜出门,除了一年必定会出门杀四个该杀之人外,其余时间都会躲在庄中并不出门。   其实剑哪里都能练,西门吹雪不出门,只不过是他觉得自己并无出门的必要。仆从会为他做好一切,而他,眼里从来都只有剑。   管家得知他要出门时大吃了一惊,他恭敬地弯着腰问道:“庄主这次要杀的人是很远吗?所以庄主才要出远门?”按道理,仆从是不能置喙主人家的决定的,但老管家在西门吹雪还是个小孩时就已经在万梅山庄,算是看着庄主长大,早把他当自己孩子疼爱,如今见西门吹雪忽然要出远门,便担忧地问了出来。   “不。”西门吹雪并无不悦,他带的东西并不太多,将剑细致地绑好后,他道:“我去找一个人。”   为什么要找上官飞燕的原因他不知道,只是因为那一刻,他强烈地想要见她罢了。或许,他潜意识里也在想,只要见到她,一切就能了然了,所以他想要去寻她。   他离开万梅山庄后约莫半年,陆小凤与花满楼便找到了上官雪儿,得知了上官飞燕的死讯。花满楼执意留在白云城,陆小凤劝不动他,见他没什么异常,依旧如以前一般,做饭弹琴喝茶散步,好像如之前一个人住在小楼里似的,终于有些放心了。不过有一日,陆小凤才发现,他之所以与之前无二,不过是因为,他将自己一个人活成了两个人。   那日,陆小凤看见花满楼洗好了碗,习惯性地往身边一递,却是身体僵住了,因为他身边已没有一个其他人来接过他手里的盘子。   残阳似血,花满楼一个人站在洗碗池前,孤零零的影子落在地上,看着这一幕,陆小凤只觉得心中一酸,再不敢多看下去,也不敢再多做停留,与花满楼告别后就匆匆离开了。   离开花满楼白云城的小楼后,陆小凤想起了自己这另一位朋友。陆小凤对西门吹雪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西门吹雪情商低,他都没能发现自己的喜欢,那这喜欢能深到哪里去。陆小凤当初还拿这个纯打趣来着呢,不过,再想到对花满楼的判断失误,陆小凤也不敢再“自以为”,想了想,还是即刻启程去万梅山庄通知西门吹雪这个消息。   不想,等他到了万梅山庄,却得到了管家“庄主出庄未归”的消息,陆小凤心中“咯噔”一跳,涌起一阵不怎么好的预感,他忍不住抓着管家,装得若无其事地问道:“西门吹雪这是又出去杀人去啦?”他也是知道的,他这位好朋友的怪癖就是一年一定会杀四个人,还是该杀之人。   他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管家的答案,管家却摇了摇头:“不曾。庄主说他是出庄寻人。”   “完了完了完了。”陆小凤面色灰白下来,迭声嘟哝道:“这些完了,西门吹雪果然也喜欢上官飞燕得紧啊!”   “上官飞燕?”管家不由诧异,苍老浑浊的眼睛却忽然一亮,脸上有了笑容,如褶子般皱成一团:“庄主这是去找未来的庄主夫人了?!”   不怪老管家这么兴奋,自家庄主少爷天天抱着剑完全把剑当媳妇的模样他看在眼里,怎么不着急,没想到庄主忽然做出离开的决定,是去找媳妇儿了!这让老管家怎么不开心!来庄里找庄主的老是陆小凤这样的大男人像什么话,老管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操碎了。他还想看到以后的小庄主啊,庄主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看上陆小凤。   “这上官飞燕是怎样的女子,庄主都出去大半年了,怎么也该找到带回来了呀。”老管家乐呵呵道。   “只怕带不回来。”陆小凤叹了口气:“她已经死了。”   老管家瞬间闭上了嘴,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庄主就算喜欢陆小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陆小凤还是个活人。   西门吹雪还并不知道自己的老管家和朋友正在编排八卦他,他武功高强,又带足了银子,为人孤傲,喜欢斗笠覆面,充满了神秘感,路上还英雄救个美什么的,导致勾到了不少小姑娘的芳心,他即便不透露自己的名字,名声也逐渐响彻江湖。   他一路走一路细心打听追踪,却依旧没找到上官飞燕的踪迹。按道理上官飞燕不该消失得这么彻底,她若停留,就应该会留下蛛丝马迹才对。不过上官飞燕会易容,声音也能改变,可以是女子,也可能变成少年,甚至老人家……而他掌握的信息只有她的身形。   西门吹雪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棘手,找个人有如大海捞针。他早在出发之前就应该有这个认知的,她太会躲,而他很有可能找不到她。这么愚蠢的举动,在做之前就应该想到了的,但是,他依旧这么做了。   他为什么这么想找到她?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却能肯定,只要找到她,他就知道原因了。   遍寻了一年左右,西门吹雪终于回庄。而这一回庄,他就从老管家那里得到了消息。   “死了?”听到消息的西门吹雪愣住了,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老管家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出神的表情,忍不住忧虑地劝道:“庄主,请您节哀顺变,情绪一定要发泄出来呀……”   “什么情绪……”西门吹雪收敛了出神的表情,握紧了手里的剑,忽然觉得他已经好久没有在梅花中练剑了,如今又是一年冬季,万梅山庄万梅怒放,他忽然很想在那里练剑,他抓着剑直奔后院:“我去练剑。”   老庄主望着他形影单只的身影,忍不住忧虑地叹了口气,这辈子想要小庄主少爷的梦想,还能成真吗。   西门吹雪的剑已臻至化境,有如他的手一般应用自如,一朵梅花在他的剑尖旋转,还能保持完整,他甚至能让梅花上那颗露珠都不跌落下来。   练了会儿剑,他用剑从露珠中央插过,正好将梅花划成两半,卡在剑尖,露珠便从剑尖里缓缓跌下,有如一颗破碎的眼泪。   西门吹雪迟钝地发现心脏在疼。他忽然想起老管家的话。   “请您节哀顺变,情绪一定要发泄出来呀……”什么情绪,不过是上官飞燕死了而已,为什么会说他会有情绪呢。可是,若是没有情绪,他又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练剑本就该心神合一,他刚刚却走神了。虽然剑术高超,但他自己知道,自己走神了。那一刻,他失却了剑神之心。   为什么会想找她,为什么觉得见她一面就能知道答案了呢。   大概是因为,她就是答案吧。   小雨绵绵,夹杂着雪花一同落下,一朵又一朵,飘落在西门吹雪的发上,额上,脸上,雨丝化作水珠顺着他俊美的下颔流下,跌落在地,有如一颗泪珠。   他忽然想起这一年在江湖上的游历。江湖上说书人有讲过他的故事,西门吹雪,吹的并不是雪,而是血。在杀了人之后,他轻轻一吹,剑尖上的血就如雪花般飘落。   西门吹雪紧紧握着手里的剑,好像在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似的。他的剑尖上,沾着的是雪花——却也是血,他的心头血。轻轻一吹,就感觉到心脏上的血随着他这一吹,缓缓飘落而下,心脏在抽痛,他第一次这么直白而鲜明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感情。   原来是这样啊。那一刻,他站在紫禁城的最高点,他终于拿到了天下第一,整个世界安静地匍匐在他的脚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世界,高处不胜寒。那一刻,他最想将这分享的人,是她。所以他想找到她,或许他只会和她淡淡说一句“现在我是天下第一了,三十年后,我会等你来杀我。”接着转身就走,不顾她想要拔剑的冲动。   他用的是杀人的剑法,那时他其实不想与她比剑,所以才会说——   “她可是个女人,而我不杀女人。”   她的剑术其实还没好到让他等三十年的程度。   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想要与她能纠缠三十年。   不,或许更久。   想与她纠缠一辈子。即便是恨与被恨的关系。   所以,你怎么能死呢,你不是还没有杀掉我吗。   第二天,西门吹雪离开万梅山庄,他在朱停的酒馆里找到陆小凤。   “她在哪里。”见到陆小凤,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陆小凤正躺在床上喝酒,酒杯放在胸口上,听到西门吹雪忽然这一句,他胸口上的酒杯猛然跌落下去,碎成渣渣。   陆小凤猛地弹起上身,不可置信地打量着他:“既花满楼之后,你也成了个疯子了?你家管家没和你说嘛,她……”   “我知道。”像是不想听到“死”这样的字眼,西门吹雪飞快地打断了陆小凤的话,他的目光又冷又薄:“我要知道,她的尸体在哪。”   “不会吧大哥你还想要去挖坟不成!”陆小凤鬼叫起来。   “我要亲眼看见。”西门吹雪固执得几乎和花满楼有一拼。   “你去白云城去找上官雪儿那个小鬼头吧,她和花满楼都在那儿,他们应该知道上官飞燕的尸体。”陆小凤被他缠得没法,无精打采地一挥手。   西门吹雪就像来时那样突然的霎时消失了,有如一道风似的。   陆小凤何曾见过他这么风风火火的样子,目瞪口呆地重复道:“疯了疯了……我看,现在这一个个的都和我这大混蛋有一拼了……”   再一次面对花满楼,西门吹雪目光很冷。   他以前就不喜欢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起就不喜欢,之后更不喜欢。他明明对其他人很少投放感情,却少见地特别讨厌花满楼,以及……讨厌他和上官飞燕在一起言笑晏晏交谈的场景。   “我要知道她在哪里。”这是西门吹雪对花满楼说的第一句话。   上官雪儿猛地跳起来:“凭什么告诉你!”西门吹雪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雪儿不由软了下来,惧怕地垂下眼,坐在椅子上别开头不看他。   “我可以带你去她下葬的地方,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打扰她的安眠。”花满楼道。   “我要亲眼见到她……即便是尸体。”西门吹雪并不妥协,他手里的剑都几乎在嗡嗡作响。   “那我就不会带你去。”花满楼道,听见拔剑的破空声,他动也不动:“即便你杀掉我。”脸上甚至还带上了畅快的微笑,就像在等着这一死一般。   气氛凝滞,几乎一触即发。   “带你去看就是了!” 最后还是雪儿打破了这凝重的安静。   西门吹雪那把只用来杀人的珍惜的剑,他用来挖了他心爱的女人的坟。   时间已过去了快三年,她早已只剩下白骨。他安静地站在坑旁,也不嫌脏地捧起了她的白骨,视若无人地扬长而去。他通红着眼眶,一步步地踏过泥土,颇有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算了,随他去吧。”花满楼叹息,“反正,她还在呢。”他微笑起来,空洞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虚空中她的身影。第一次觉得,瞎子其实能看见自己最想看见的东西,比他们都要幸福。   西门吹雪抱着上官飞燕的白骨而去,狰狞的模样一路吓跑了不少路人,他将她就这样带回去,葬在了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又恢复了之前一年只出四趟门,他经常在万梅山庄练剑,一步一步地接近人剑合一的高度。   “现在,你只看着我了。”西门吹雪轻声地说着,目光柔和地垂下了眼睛。   ☆、第78章 〇柒贰女扮男装      于凛凛终于恢复意识的一瞬,眼睛还没睁开,就先一步抬手摸了摸胸口,她是被柳余恨的匕首当胸穿过的,那种心口一凉的恐怖仿佛还近在眼前,不过现在摸上去胸口除了硬邦邦的之外,没有任何伤痕,仿佛死亡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看来,这是未知名力量世界的恶意将她又送去穿越了?   ……等等,胸口硬邦邦的?穿成男的了?!不、不对,这触感一点都不柔软,也不像是肌肉,像是用什么东西把胸口硬是绑住了。女扮男装?现在到底是什么朝代?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模模糊糊的亮光,耳畔救护车“嘀嘀嘀”的声音让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怎么样?清醒了点吗?”似乎是见她睁开眼,一个大叔忽然凑过来问道。韩文,救护车,现代。于凛凛脑海里闪过这几个信息,不多会儿,混沌的脑子里就开始被大量蜂拥的记忆给挤满了,她皱紧了眉头。   ……呵呵。理了理脑海里的记忆,于凛凛忍不住冷笑。果然意料之中,又是一大堆烂摊子。   原主确实是女扮男装没错,因为龙凤胎的哥哥整容失败去做修复手术,所以身为妹妹的少女女扮男装代替哥哥成为A.N.JELL组合的新成员,这一切只为了找到从小就抛弃了他们的妈妈,于是原主就开始了与三个A.N.JELL美男子开始了同居生活。……卧槽,这么类似少女漫和小说的发展情节是怎么回事= =   这就都算了,同居你好歹低调点啊,一进门就出了差错,把A.N.JELL的队长直接扑倒了还吐了人家一身,去道个歉,把人家放音乐的架子弄倒,被掉下来的重物砸了头,然后昏了过去,所以这会儿才在救护车上往医院送呢。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美男啊,美男你还好吗?你还记得我吗?可怜的美男啊,你不会是被打傻了吧。”刚刚于凛凛回顾记忆时姿势保持凝固,虽然睁着眼但双眼无神,直把经纪人吓呆在一边。   于凛凛头还疼着呢,当即不耐道:“闭嘴。”   她这一声音色极冷,在杀伐决断的江湖里待久了,连嗓音都染上一股冷意。经纪人大叔还真被她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终于安静了,于凛凛躺下去再度闭上了眼睛。女扮男装去医院可能会被发现?管他呢,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可没这个兴趣继续玩儿什么一女三男同居,找妈妈……她又不是小蝌蚪,还找什么妈妈= =   到了医院后,经纪人倒是反应过来了,给她包扎了个额头后就婉谢了医生更进一步的检查,因为是名人的关系,医生对此也见多了,便识趣地走开了。经纪人则带着美男进了病房暂时休息,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经纪人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总觉得……美男他妹妹给人的感觉怎么有点变了?经纪人站在一旁颇有些局促。他一直觉得高美女蛮好拿捏的,让她假扮成哥哥,住进集体宿舍她都乖乖答应了。不过,那时他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事端百出,与队长不和,这让她的明星之路可就很艰难了啊。   “美男啊……”犹豫了半晌,经纪人还是开口了。现在的美男看上去有股冰冷的气场围绕着,感觉比黄泰京还难以接近。   于凛凛并未询问经纪人,只冷冷问道:“若是现在解约,要付多少违约款。”   “不、不会吧?黄泰京给你造成了这么大创伤吗!”经纪人吓了一跳,就差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了,他泪眼汪汪地望着于凛凛:“美男啊,你不会这个时候抛弃我的吧!”   “我想你大概忘了,我哥哥才是高美男。”于凛凛在念到这个诡异的名字时,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这名字取得……太恶意了,要是以后长得丑可怎么破,还好长得还算清秀可人。   虽然找妈妈是原身的心愿,于凛凛一般上了别人身,一般都是会尊重原身的心愿,帮她完成。虽然她知道在某个时间她会离开而对方会回来,但是于凛凛一直都在心照不宣地做些什么来支付她占用原身身体的费用。就于凛凛自己而言,她认为被抛弃了还非要去寻找妈妈的行为感觉十分愚蠢,但这毕竟是原身的心愿,既然如此,她就有义务帮她找到真相。   但是,那也不代表必须用这么荒唐的方式。这真相要是曝光了,连她自己以后的人生之路都会毁掉。姑娘你为何如此愚蠢,你这种行为是欺骗世人,若是成功瞒过去还好,若是瞒不过去,不仅你自己的明星之路一塌糊涂,就算你不在演艺圈里了,你这骗子的坏名声也会毁了你的人生,让你此生再无出头之日。   在成为过千颂依之后,于凛凛就了然了,信任危机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新成员高美男与黄泰京不和,导致不得不退出A.N.JELL。如果出了这种新闻的话,我们美男的名声可就毁了啊!A.N.JELL可是国民偶像啊!如果变成了这样,我们美男就没法实现他的梦想了啊!!妹妹啊,你不能这样啊!”经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眸光含泪地抬头望着于凛凛。   “……”于凛凛目光冷凝地盯着他,见他是真的害怕了,才淡淡道:“你先起来吧。我并不是要立刻解约。不过,既然是你求我,一切就听我的,明白了么?”   她声音很清淡,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凛冽架势。经纪人有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安静的病房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经纪人看了一眼屏幕,便用询问的眼神对于凛凛道:“是黄泰京。”   于凛凛对他的反应比较满意,即便要她女扮男装,她也讨厌被别人拿捏,方才便使了点手段让经纪人对她百依百顺,她不需要任何猪队友。既然原主选择了这条路,而且还有双胞哥哥的存在的话,那就好办了,只要她能瞒天过海三个月,等恢复女儿身,原身的人生依旧还能顺顺遂遂地过下去。   “按掉。”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命令道:“然后给他回复短信说在病房里不方便接听电话。”   经纪人忙不迭点头,乖乖低下头按照于凛凛所说的做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经纪人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道,怎么美女这一摔,反而脑子逻辑思维条理清楚了不少?这种严谨的思维逻辑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如果不是他在美男昏迷之后自始至终地跟在旁边,不然他都要以为美男换了个人。   将经纪人偷偷打量的目光看在眼里,于凛凛知道他心里有疑惑,不过她并没有为其解答的义务,于是她只淡淡道:“不要表现这么明显,等会儿有外人进来,你想被人怀疑吗?别忘了我可是女儿身。”   “哦、哦。”经纪人慌张地点了点头,拖过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他没坐下多久,黄泰京就来了短信,询问他们的病房号。   想到黄泰京与原身这荒诞不经的孽缘,于凛凛忍不住蹙眉,不过对方估计也是被原身忽然的昏迷而吓到了,如果现在装作恼脑震荡的话,能不能引起黄泰京的愧疚呢?于凛凛很是认真地思索着。   不要说什么愧疚啥的,这种小心机都是必须用的。毕竟她也不是千颂依那时候了,她现在在一个组合里面,如果不能和A.N.JELL相处融洽,不说外面媒体得知了会如何如何,就连他们的音乐都无法相合,无法融合的音乐是不会打动人心的。   于凛凛唱歌是属于普通人水准,不过原主的音域很广,声音也很空灵,被称赞为如天使一般的嗓音,但也只能说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原石。更何况,身为一个乐团,他们还有舞蹈动作,各种合作通告,如果不能与乐团配合融洽,那只怕会很危险。   黄泰京来得挺快。于凛凛装作虚弱地躺在床上,而黄泰京推门进来,一眼望到病床时,他容颜俊美,眉眼长得比女生还秀丽,萦绕着一股乌沉沉的气息。眉目艳丽,神情阴郁。于凛凛一眼就对他下了判断。   见于凛凛躺在床上,黄泰京也不敢太发火,只能干巴巴的用生硬的声音问道:“你怎么样了?”   其实于凛凛还挺可怜黄泰京的,一切都是原主在作死,不是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会把人家书架弄成这样,虽然黄泰京太生气导致重物掉下来砸了原主的头,但黄泰京本人其实并没什么错误。一个本来就有洁癖,排斥别人进入自己空间的人,因为原主这一系列不靠谱的举动而生气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即便黄泰京无辜,于凛凛不更无辜?她身上这一堆的烂摊子都得由他解决。她微蹙着眉头,有些疑惑地望着黄泰京。   “你是……?”   经纪人忍不住抖了一抖,他并不太清楚于凛凛忽然表现成这样是为了什么。明明之前还谈起了黄泰京不是吗?难不成她只是记得黄泰京的名字,忘了他们的脸?医生也说她被砸得有些轻微脑震荡,记忆混乱也是正常的。   “美男,他是黄泰京……你忘了他的样子吗?”经纪人试探着问道。   “啊黄泰京,我记得这个名字。”于凛凛虚弱、又带着歉疚地笑了:“黄泰京xi,对不起。我只记得对黄泰京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了,但是忘记了黄泰京xi的脸。”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望着黄泰京,目光热忱:“这下我记住了,不会再忘记了。”   黄泰京虽然对砸了于凛凛头心有愧疚,但经于凛凛这么一说,怎么也发不起火了。虽然还是对高美男充满了厌恶,但之前沸腾的怒火却有所下降。他冷哼一声:“怎么,我还该庆幸你还记得你做过的糟糕事吧。”   “黄泰京xi,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不值得被原谅。”她摆出反省的表情:“闹成这样我实属不愿,我加入A.N.JELL就出了这么多事,我真的很抱歉。为了弥补我的过错,等我康复出院,我会好好和媒体解释,也会好好练习,大家的忌讳我都会认真记着,不会有下次。”她口吻认真坚定,掷地有声:“若是再有下次,不用黄泰京xi说,我自己也会没脸再在A.N.JELL待下去的。”   “哼。”于凛凛都说到这份上了,黄泰京冰冷厌恶的表情终于有些微的缓和,不过承诺这种事对他的影响有限,他只冷冷嘲讽道:“但愿你自己能记得你今天所说的话,如果你给A.N.JELL不好的影响,不用社长说,我也会赶你出去。”   他说完就搬了条凳子在病房里坐下了。   ……这时候你不该高贵冷艳地甩门就走吗,亲。于凛凛无语地看着黄泰京翘着二郎腿坐在病房里的样子,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氛丝毫没影响到他,他摆出骄傲又尊贵的模样,八风不动。   于凛凛:“……黄泰京xi,你没有事忙吗?”   “你觉得我是没事做才在这儿的?就算没事忙,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只不过,你的脑袋怎么说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会等医生检查了再走。”他冷淡厌恶地瞥了一眼于凛凛,嘟哝了一句,“谁知道有没有被撞得更蠢。”   于凛凛:“那真是谢谢了。”   “哼。”黄泰京冷哼了一声,并没再说话。   ☆、第79章 〇柒叁真傲娇君      医生来给于凛凛检查过之后说她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轻微脑震荡并不严重,好好休养吃药就能恢复健康。听到于凛凛没什么大事儿,黄泰京不着声色地松了口气。于凛凛敏感地察觉到了,心中早判断出黄泰京是个嘴硬心软的傲娇。   虽然黄泰京再不乐意,最后也只能将于凛凛和经纪人载回去,他们两人本就是坐着救护车来的,回去也没有交通工具。高美男怎么说也是A.N.JELL的一员,总不能他一个人开车,然后让他们俩打车回去吧。   黄泰京臭着脸将车开出来,坐在驾驶座上望着两人,冷冷道:“上车。”   于凛凛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还转头朝黄泰京笑了笑。黄泰京撅起半边嘴唇,再配上他的三白眼,看着挺鄙视的,但……幼稚得有点搞笑。于凛凛忍住笑,拿着腔调和黄泰京道谢,黄泰京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踩油门,车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不过说来也真是巧,到达公司门口,于凛凛和经纪人下了车后往公司里走,就有个记者等在大厅里了。记者看见两人进来,忙不迭地赶上来采访:“高美男xi?”   经纪人一个箭步挡在于凛凛前面:“请问你是哪位?”   “国家日报,我是金永伍记者。”对方将名片一亮,笑眯眯地凑到于凛凛面前。   “抱歉,金记者,现在不能采访。”   “啊,我想请问下您们看过了网上的视频吗?”黄泰京刚停车回来,见高美男和经纪人被记者缠着,黄泰京皱了眉头,却并没有上前。金记者瞥了眼黄泰京拉长的脸,再看了眼于凛凛的额头,微笑道:“听说黄泰京xi和高美男xi两位的感情好像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记者态度很温和,口吻却带着引诱的意味,像是在故意引导他说出弱势的话语。……这记者和黄泰京有仇?于凛凛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黄泰京,见对方环胸皱眉地望着这边,却并没有过来的意思。黄泰京看见于凛凛回头望他,立刻抬起下巴一副高冷模样,冷哼一声别过了头,转身欲走。   于凛凛转过头来,一脸真诚地装无辜道:“怎么会?泰京哥性格很好啊,”她微笑着微垂着头,保持着略带羞涩的、腼腆的新人形象:“泰京哥对我很照顾的,虽然泰京哥看着冷漠了点,但人很热心肠的,这个额头上的伤,”于凛凛主动指了指额头:“是我自己因为练歌太晚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得。”她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还是泰京哥发现我把我送到医院的呢。要不是泰京哥,我就遇到大麻烦了。我很感谢泰京哥,怎么会感情不好……我很仰慕泰京哥的。”   装出一副漠不关心模样的黄泰京其实将采访听在耳朵里,听到于凛凛夸张式的说法,他脚下一崴,差点没整个摔倒在地。不过高冷如黄泰京,他很快hold住了,装作若无其事地稳住身子,背着几人脸上挂起了扭曲的表情。   就连记者都被于凛凛这纯粹真诚热情的表情给晃点了,抽了抽嘴唇道:“……哦、哦是吗?”不过记者很快反应过来,接着道:“那能请高美男xi解释一下,网上的视频是怎么回事吗?”   “视频?什么视频?”于凛凛露出纯白无辜的表情,这表情让记者都有点不好意思问下去了。她眨了眨眼,羽睫轻扇,美少年无辜如天使一样的表情跃然纸上,他笑意盈盈、可爱地歪了歪头:“我还没看过什么视频耶……最近有点太忙都没怎么上网,等我看过视频之后一定给大家解释,好吗?嗯?”   于凛凛刻意放轻放软了声音,他轻轻柔柔的那个“嗯”音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煦,低姿态的问询让人产生一种极为谦恭的感觉,宛若一片羽毛,挠得人心痒痒又晕乎乎的。金记者心都不由一酥,就在他这么一恍惚的时候,于凛凛笑眯眯地叫了一声:“泰京哥!”接着灿烂一笑,朝记者一鞠躬,就朝着黄泰京赶过去了。   黄泰京听见他这么热枕的呼唤,忍不住浑身一抖,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看见高美男带着灿烂的笑容跑过来,黄泰京差点没被吓得拔腿就跑,可是记者就在那边,就算他再怎么不顾影响,也不可能当着记者的面甩高美男面子,于是他只能郁结于心地等着高美男赶上来。   等到经纪人拦住了记者,两人走过大厅进入宿舍院子,黄泰京才语带嘲讽道:“哈。你仰慕我?你还能更恶心点吗?”   “哥(男性用语),泰京哥不喜欢我叫你哥吗?”于凛凛用低沉柔和的声音问着,不会让人觉得女气,反而觉得温驯。他纯然地抬起头来,眼睛明亮扑闪扑闪:“我是真的很仰慕泰京哥。”   “你够了!我要走了,你别跟着!”黄泰京猛地转过头,受不了地抖了抖身体,双手搓着手臂快步越过了于凛凛,就像有恶犬在身后追似的。   哎哟喂,这么可爱的性格是怎么在娱乐圈里养出来的啊。于凛凛看着黄泰京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差点笑出声来。   “唉,这怎么行,泰京哥,我还没给你整理房间啊——”于凛凛故意快步追上去。   黄泰京跑得更快了,遥遥丢下一个硬邦邦的“不用了!滚!”黄泰京飞快地进了宿舍,连招呼都没打,就径直进了自己房间,留下的姜新禹和Jeremy面面相觑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好奇。   接着,于凛凛就开门进来了。   “啊!你这家伙!你又对哥做了什么!泰京哥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就进房间了!”一头金毛的少年首先怒气冲冲地蹦了过来,于凛凛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以为什么金毛大犬蹦过来了。   看他这副单纯直白的样子,于凛凛就忍不住想逗他。她故作思索地微微颔首,皱着眉头苦恼道:“恩……有可能真见鬼了耶,泰京哥。”   Jeremy不由抖了一抖,他惊恐地后倾身体瞪着于凛凛,于凛凛朝他春暖花开地一笑:“啊,Jeremy你也见鬼了?不然怎么和泰京哥一个表情。”   姜新禹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看清她眼里狡黠戏谑的光不由得翘了翘唇角,两人交换了只有抖S才懂的意味深长的一眼。   不一会儿黄泰京就收拾东西出来了。   他用惯用的目中无人无视法拎着包就穿过了闹腾的三人,往门口走。空气一片寂静,就连惯爱闹腾的Jeremy也搞不清这发展,巴巴地望着他,像只金毛大狗。于凛凛是首先打破这凝滞的寂静的:“泰京哥,你去哪儿?”   “……”黄泰京浑身不适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没法和你这恶心的家伙再待下去了!既然答应了不赶你出去,我走。”   “凭什么是泰京哥走!”Jeremy首先不满出声。   于凛凛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之前在病房的方法成功了呢,黄泰京应该不会计较才对啊,难不成是刚刚逗得太狠,还是之前她这形象破坏得太彻底,让人不寒而栗,导致黄泰京左想右想觉得还是没法忍受?   正在于凛凛思考的时候,社长和经纪人也进了门,左右环视了一番这状况,社长急切道:“怎么了怎么了,泰京啊你干嘛拿着包。”   “社长你来得正好。”黄泰京厌恶地望了一眼于凛凛,想到对方那副灿烂的表情就觉得汗毛直竖,不寒而栗地搓了搓手臂:“我要搬出这里。”   “你这是要落实A.N.JELL不和谣言吗?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说你和新成员一言不合打起来了?!”社长恨铁不成钢,掷地有声道。   于凛凛也挺无奈的,她还以为黄泰京很好搞定呢,没想到随便逗一下,玻璃心就碎掉了?   ……傲娇的世界我是真的不懂。   “啧!”黄泰京又亮出了招牌撅嘴动作,打算拎着行李直接走。   “泰京哥!”于凛凛冷静地叫住了黄泰京:“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给黄泰京xi,给大家带来的麻烦,我会负起责任搬出去。”她深深地弯下腰去鞠了一躬,垂头丧气地转身要回房间。   “……算了。”时间沉寂了一会儿,黄泰京将手里行李一放,转身皱眉不悦道:“我都说了这次不赶你出去。……啧,我留下,不过,再有下一次,你就滚。明白了?”   “恩。谢谢泰京哥!”   “还有……改掉那个令人恶心的称呼!”黄泰京抖了抖肩膀,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拎着行李回去了。   算了,下次还是不逗他了。不过,黄泰京xi,你撅嘴的样子太萌,逗起来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啊怎么破。   不管怎么说,不和风波总算因为黄泰京与于凛凛的同台出席而缓和了许多,记者发布会上,网络视频被解释为因为两人都因为开心喝得太多而有些醉了,甚至报道还将于凛凛所谓的对黄泰京满怀仰慕大肆渲染了一番。   黄泰京一个人曾拿到过这份报纸,看着那夸张渲染的言辞,又想起了于凛凛笑得极尽灿烂的模样,几乎抑制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忙不迭将报纸丢到了一旁。   呕,简直太恶心了还是别想了……   因为要做出道准备,每天的唱歌练舞必不可少,不仅如此,还需要拍摄照片,录音配合,为第一次登台做准备。   于凛凛就没怎么跳过舞,不过她之前也是在江湖飘过的人,锻炼过飞凤针那么多遍,又学了轻功,虽然因为乐感不怎么好的关系,舞蹈动作有些合不上拍,但比许多第一次接触舞蹈的人要好得多。   “咦,高美男不错嘛,来,跟上拍子,334,334。”舞蹈老师注意到她这边努力的节奏,饶有兴趣地走近给她打拍子。   黄泰京转头看她一眼,看她额头带汗,一脸认真地跟着节奏做动作,虽然有些初学者的笨拙,节奏错乱,但胜在每个姿势都做得挺标准的,“啧”了一声后努了努嘴。   每天跳舞的练习时间之后就是洗澡休息两个小时,之后还有录音配合,于凛凛一般都会比别人都多跳一会儿,不只是因为她比较落后进度,更因为她得和那群男生错开洗澡时间。   女扮男装什么的,其实低调之下注意一点完全没问题,但是原主因为那乌龙事件都被黄泰京注意到了,不过黄泰京天生冷淡,应该也不会过多注意她吧。   于凛凛漫不经心地想完之后,将MP3的耳机塞耳朵里开始随着刚刚的音乐再次跳了起来。黄泰京洗完澡之后下楼就看见于凛凛正在跳刚刚的练习曲,比起之前还有些生涩笨拙的动作,现在他竟然流畅了起来,虽然中间还是会因为慢一拍而卡壳,但是刚刚的动作竟然都没有忘记!   黄泰京皱眉。这家伙一看就是个笨蛋,莫非……还是这方面的天才不成?他可从没见过新手能够入门这么快的!高美男……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第80章 〇柒肆口是心非      一曲终了,方才还有些生涩的动作已经逐渐流畅,再有几次,这首曲子的动作她就能全部记下来了,不过幸亏这些舞步不怎么难,这身体从未学过舞蹈,十分僵硬,舒展不开,基础训练很重要。摘下耳朵里的耳机,于凛凛甩了甩发尖的汗珠,一扭头就看见了黄泰京正站在门口,满眼锐利地望着她。   于凛凛下意识地微微颔首,遮掩了过于没有起伏的脖颈,以免别对方看出她喉结的异样。虽然上官飞燕时期学过易容,但在现在这地方,不说没有足够的材料,就连易容的身体本能也消失了,虽然她还有关于易容的记忆,但要她现在做个假喉结,还是太艰难了,最多弄个穿着紧身裤能看出鼓囊下身的俩蛋蛋。   “泰京哥。”于凛凛压低了声音,笑着叫他。上官飞燕时的经历还是很好地帮助了她,让她对声音方面的研究出众不少。   听到于凛凛的声音,黄泰京这才从吃惊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一眼就看见了对方冁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撅起嘴唇有些不满地努了努,装出傲慢的样子道:“高美男,你怎么不合群一起洗澡?”   于凛凛不慌不忙地微笑:“我落后哥你们太多了,我多练一会儿能早日赶上哥你们的进度。”   “哼,待会你休息不够,可别在录歌上打盹,影响到首次登台。”黄泰京双手环胸,不满地横他一眼。   “放心吧,我不会的,泰京哥。”于凛凛微笑着将耳机放进袋里,走近黄泰京:“我这就准备去洗了。”   怎么的,他一和这家伙搭话,这家伙就急着走了?也不见这家伙怕他,难不成还嫌弃和他黄泰京说话不成?想着,黄泰京莫名有些着恼,撅着唇不满地努了努,于凛凛下意识地抬手,把手里的东西往他嘴唇上一挂。   气氛一片凝滞,黄泰京震惊地愣在原地,瞪圆了眼睛看向于凛凛。嘴唇上的重感让他连撅嘴都忘记了,那东西猛地掉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   于凛凛这动作突如其来,又胆大得让他震惊。好半天他才皱了眉头道:“你胆子倒是挺大……”   “送给泰京哥的赔礼礼物。”于凛凛首先抢过话头,笑嘻嘻道:“因为泰京哥撅着嘴,看上去很适合挂东西,不知不觉……那么,泰京哥我先走啦。”说完,于凛凛挥了挥手,急忙遁走了。   一开始没想着把东西挂他嘴巴上的。于凛凛边往楼上浴室走边想着,因为黄泰京是队长,而且对他还有偏见,于凛凛除了自己努力之外,还想要更快地融合三人,想了半天也只有送礼物这一个选择了。不能送太贵重的礼物显得不知轻重——再说她也没这么多钱,但也不能送得太随便,显得没有诚意。看到黄泰京手机上有挂毛绒玩具,于凛凛在吃惊他居然会用这么可爱的毛绒玩具手机链时,也想到了送他什么。   同款玩偶的挂件,可以挂钥匙上,也可以挂包包上,和手机挂链颇有一对儿的含义。于凛凛对这选择很满意,她本来想是好好交到黄泰京手里的,不过,他撅嘴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让人有种冲动往上面挂个酱油瓶……于凛凛没怎么想就挂他嘴巴上了。   ……其实还挺合适的啦。不过,神仙保佑傲娇黄泰京可千万别因此炸毛啊。   事实上,黄泰京炸毛了。他冷冷地嗤笑一声,颇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家伙跑得到快,谁给他的胆子敢在他嘴巴上挂东西?等等……什么礼物?他抬起手掌,一只手拎起手里的毛绒玩偶,疑惑地歪头。   他咬牙切齿地拎着那个东西,恨不能将这挂件直接丢出去,但最后还是想到了这里是在练舞室,最终忍耐地将玩偶塞进了兜里。   呵呵呵,高美男,你好样的,我绝对要杀了你这家伙!!!   于凛凛打了个喷嚏,小心翼翼地环顾周围后开了浴室门进去。黄泰京有洁癖,洗澡时间一般比别的男性长,看他都洗完了,浴室应该满安全的。   好好地锁好门洗完澡,裹好了胸部之后,穿戴整齐出了门。   不过刚出浴室门就被杵在门口的黄泰京吓了一跳。于凛凛望着他满脸铁青的脸色,下意识道:“咦,泰京哥你不是洗完了吗?这么爱干净还来再洗一次啊。”心里在冷汗直流的同时还在庆幸幸亏黄泰京没进去啊,不然这不小心曝光可怎么破。   黄泰京差点没暴起,不过他克制地冷哼了一声,翘起一边唇角露出个嘲讽鄙夷的笑来,他咬牙切齿地举起于凛凛之前挂他嘴巴上那个毛绒玩偶:“我手机上挂这个是因为我是代!言!人!我不喜欢这种东西!你懂吗!”   于凛凛内心OS:还有这种代言的我真是大开眼界啊,喜欢毛绒玩具又不是什么可耻的有必要这么掩饰吗傲娇君……   当然面上她还是挂起微笑,一脸认真地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泰京哥,”她摆出一副“我懂你不想暴露爱好”的表情抿唇道:“正好可以配成一对嘛,泰京哥就收下吧,收下就代表原谅我了,我们A.N.JELL一起努力完成首次登台。”   “哼。”黄泰京将毛绒玩具塞回兜里,昂起下巴:“失败的话你就完蛋了。”他下意识地又想撅嘴努一下,不过回忆起刚刚于凛凛的举动,他面色铁青地压抑下这个想法,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气音“哼”后,转头离开,还不忘偏过头来吩咐他:“还不快跟着,马上就要开始录歌了。”   “恩恩。”于凛凛无奈地应着跟了上去。   一天结束的个人休息时刻,黄泰京摸出兜里的毛绒玩偶看了看,嫌弃地皱了皱眉,戳了戳:“真丑,和主人一样丑。”   想起这家伙的主人现在是自己,黄泰京冷哼一声,强调:“我是说你和送你给我的人一样丑,便宜你了,换了我这么好看的主人。”   边说着,黄泰京倒边口是心非地将玩偶挂在了钥匙扣上。算了,看在还知道聪明地送东西的份上,之前那些恶心的事情……想到这里,黄泰京打了个寒颤,算了,还是干脆完全尘封在记忆里,他这一辈子都绝对不要想起那么恶心的事情了!绝!对!不!要!   之后还要一起登台,他就纡尊降贵多给这新手一点指导算了。黄泰京翘起一边嘴唇,愉悦地想完之后,便洗澡睡觉了。   于凛凛出门倒水喝就看见姜新禹正在摆弄他新到的茶叶,倒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爱茶道,想起茶本身就是源自中国,不由多了几份亲切。她不由走过去,虽然心里多少也抱着几分毕竟是一个组合,总要达到感情交流要恰到好处的程度的想法。   “新禹哥,这么晚还在喝茶?小心晚上睡不着。”   姜新禹看见是她不由笑了笑:“是你啊,你怎么还不睡。”   “有点渴倒杯水,倒是新禹哥,这么晚怎么还在喝茶?”   “恩,新到的茶叶,忍不住想尝尝……”姜新禹答道,想起他之前捉弄Jeremy,眼里闪烁着促狭的笑意:“你之前那么捉弄Jeremy,小心Jeremy知道了来闹你。”   “同道中人的新禹哥肯定不会揭发我的,对吧。”于凛凛冲他眨了眨眼,笑道:“不然贿赂新禹哥中国的茶叶如何?”   “你也喜欢茶?”姜新禹有些惊喜地望着他,黑眸明亮闪烁着笑意。   于凛凛诚恳地摊手:“其实不怎么会,不过困的时候,喝茶特别有效。”她以前连夜工作都不喝咖啡,喝茶能让她维持好精神。   她喝完水杯里的水后,关心地多说了一句:“这么晚了,还是别喝这么多茶啦新禹哥,小心明天没精神被泰京哥骂。”   姜新禹笑出声来:“说得你好像经常被泰京骂。”   “事实如此嘛。”于凛凛耸肩:“新禹哥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姜新禹若有所思地看着于凛凛的背影,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天喝醉了,是他送高美男回去的,这家伙皮肤特别白,而且手的触感,还有看不见喉结的脖颈……该不会是女孩子吧?再加上洗澡的时候也从来没看见过高美男……姜新禹生性细心,很容易便对于凛凛起了怀疑。   不过他向来是喜欢先观察一番再下决定,况且高美男年纪小,可能是特征还没发育成熟,他并不敢直截了当地作下猜测,只默默开始留意起来。   因为上次对Jeremy的捉弄,这金毛大犬还默默畏惧过于凛凛一段时间,不过他又不好承认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怕鬼,要面子不肯去证实。直到他又一次看见于凛凛就想躲,姜新禹才笑着告诉他于凛凛是捉弄他的。   Jeremy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史以来第一次没躲着于凛凛,像个炮弹似的,气势汹汹地冲到于凛凛面前,理直气壮地指责道:“高美男你这家伙,你之前干吗骗我说见鬼!”   话音刚落他不由有点心虚,这会不会有点没男子气概,显得他怕鬼?Jeremy刚有些犹豫,于凛凛就笑眯眯道:“这话可不对,是Jeremy你自己和我说,泰京哥看着就像见鬼了。”   “那是……那是……”Jeremy不由结巴了一下,之后又挺起胸膛振振有词道:“本来就是!泰京哥脸色很差,看上去真的像见鬼……”   于凛凛眼尖瞥到黄泰京正在进门,故意道:“那你的意思是,泰京哥是怕鬼才那样咯?”   Jeremy心直口快道:“泰京哥本来就很胆小怕鬼的!上次我们一起看鬼片,泰京哥说什么不看,其实我看他走得特别快,明明就是害怕……”   “哦?”黄泰京森然的声音从后面插了进来,背对着他的Jeremy没看见,使劲点了点头加强了他话语的可信度:“真的真的,泰京哥真的很怕鬼的,所以……你别转移话题了!给我小心点,不要没事吓到泰京哥!”Jeremy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猛地端起前辈范儿,谆谆教诲。   于凛凛虚心点头,一脸认真:“我明白了,Jeremy。”   “还有,你干嘛叫泰京哥和新禹哥都是哥,叫我就直呼名字,也叫我哥……”Jeremy话还没说完,一个暴栗就敲在他脑袋上,他很没有前辈风范地捂着脑袋跳起来,一扭头就对上了黄泰京铁青的脸。   Jeremy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干笑道:“泰京哥你回来了啊,要不要喝水,还是吃饭,还是洗……”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黄泰京讥笑翘起的半边嘴唇,以及黄泰京森然的挤出牙龈的话语:“Jeremy,你刚刚说谁胆小?”   “哥!我说的是我自己!绝不是说的泰京哥你啊!”Jeremy边出口挽救——虽然他越抹越黑,边害怕地往后躲,结果直接看见黄泰京扣起的食指,忙不迭地夺路就跑,黄泰京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于凛凛与姜新禹对视一眼,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这种独有抖S才懂的愉悦感_(:з」∠)_   ☆、第81章 〇柒伍泳池摄影      收到小时候照片的时候,于凛凛刚刚练完舞。回宿舍之后,便有送礼物的工作人员跑过来递给她一红色信封,并笑着交代她:“这还是美男你的第一份礼物呢,对方说一定要交到你手里。”   信封里放着的是一张原主父亲抱着小时候的原主和原主亲哥哥的合照,看样子应该是和原主父亲相识的人,该不会是原主苦心要找的母亲吧?   于凛凛找到那工作人员,对方说那是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只留下了这张照片之后就独自离开了。“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吗?”于凛凛问道,工作人员好奇地看着她,心里想着该不会对个粉丝都这么亲切吧,摇了摇头。   于凛凛皱眉下意识地弯起食指,带着节奏地扣着桌子。对方如果不想找她的话,没必要留下照片就走,那么也就是说对方这次没找到她而已。但为什么不留下地址或者手机号码?该不会是愚蠢到忘了这回事吧?记得把照片给她,却忘记给她联系方式?   于凛凛正列出自己的一个个猜测,还是黄泰京的声音打破她的思绪——“你在这里干什么?马上就是录歌时间了,该不会是在偷懒吧?”边说着还边用质疑的目光从上到下扫射她。   于凛凛不慌不忙地将照片放入红信封里塞入衣袋,抬头冲黄泰京冁然一笑:“怎么会。我只是想了点事情而已,这就过去了,泰京哥。”   黄泰京目光狐疑地扫过她刚刚隐藏的动作,见她明显没有向自己坦诚以对的意思,不由就心里不爽地撅起嘴来左右努了努。于凛凛望着他孩子气的样子,方才有些深沉的心思也轻松了不少,当即不由一笑,抬起手来打算往黄泰京肩膀上一拍,不想对方却反而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大退一步,戒备地望向她。   “你又想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我嘴上!”他嘴唇也压了下去,目光像是狼狗盯着想要侵入自己地盘的外人似的,逗得于凛凛想笑,不过现在笑出来也太不照顾黄泰京这努力维持的自尊心了。   “怎么会,我可没钱再买什么礼物给泰京哥你了。”于凛凛耸了耸肩,亮出双手以示清白,便先一步往外走了。黄泰京望着她的背影,颇有些不开心地哼了一声。   “没钱……这种烂借口也拿来用,那刚刚那玩意儿又是给谁准备的……哼。”他声音极小地嘟囔着,于凛凛也没听见,反而回头朝他招了招手,于是黄泰京又恢复了高冷的表情扬起了下颔,快步走过于凛凛身边,不耐烦地朝她招手:“跟上我。”   ……哎呀,对于别人走在他前面这么在意吗?于凛凛忍俊不禁,不过为了维护小队长的颜面,她故作严肃地一点头,跟了上去。   “什么?泳池拍摄?”于凛凛皱紧眉头,差点失声喊了出来。看到社长望过来的惊讶目光,于凛凛苍白着脸色有些勉强地坐下,作出难以启齿的模样来:“哦,我患了畏惧肌肤裸露症,可能无法……”   “你想什么呢,不是泳装拍摄,只是水下拍摄而已……不过美男xi你居然有这种病啊,那不是都没法畅快游泳了?”社长满怀同情地看向她。   “我很抱歉,我一直有在治疗……”于凛凛挤出一个微笑,苍白的脸色和缓了许多。   A.N.JELL其他三人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姜新禹的目光有些古怪,黄泰京则是讥讽地翘了翘一边嘴唇,并未说话,Jeremy已经忘记被于凛凛整过的事情,同情地关怀道:“高美男,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和我们说啊,我和哥他们都会帮你的,对吧,新禹哥?”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姜新禹,姜新禹却是望着于凛凛发呆,好一会儿才“恩”了一声,Jeremy一脸古怪地看他一眼,又转向黄泰京:“泰京哥,是吧?”   “恩,我可以帮你介绍医生,彻底治好你所有毛病。”黄泰京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我看你脑子可能也病的不轻。”   “泰京哥真是的!高美男都得病了你干嘛还针对他!……啊泰京哥我不是故意对你喊的……”Jeremy愤怒地喊过之后又一脸害怕地抱住了脑袋,看来是被暴栗敲得太痛了。   回去的路上,经纪人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几眼和她搭话:“大幸呢,幸亏不是拍泳装。”   “恩。如果是的话,我就只能以肌肤裸露畏惧症申请改变计划了。”于凛凛冷静道。   “该不会……”经纪人讶异地望向她。   “恩?”于凛凛翘起语尾问询地看着她。   “不,没什么。”经纪人默默摇了摇头,心中却升腾起一股肃然起敬的情绪来。该不会是,连最初那个失态的表情都是设计好的吧……他竟然还以为她会毫无准备。   这女孩的觉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竟然为了自家哥哥做到这个地步,经纪人莫名觉得感动了起来。   泳装摄影如期开始。果不其然,说是新成员加入后的首次亮相,从一切重新开始的意义出发,所以就拍成员们在水下抱在一起的照片。   四种颜色的裤子代表了四个人,上身全是统一的白色,于凛凛嫌弃地看了一眼穿紫色裤子的腿,太短,而且不够匀称。这要是走男神路线,怎么看都有点难啊。在当初加入A.N.JELL并没打算退出之后,于凛凛就打算了自己的路线。可爱风的话已经有了Jeremy,本来想本色出演的温柔腹黑风,又是有了姜新禹,最后的冷漠傲娇……噗,算了,还不如让给黄泰京,他太合适了简直找不出第二个……恩。   那么,果然还是羞涩腼腆的新人风格比较好吗,一股青涩稚嫩的气息扑面而来,再加上这圆脸,白皙如鸡蛋的肌肤,如果走青春文艺美少年路线会比较合适吧?再带点天然呆的呆萌和青涩,应该比较萌萌哒。   随着摄影师一声令下,四位美少年齐齐下水。在水里就看不出身高差距了呢~因为要拍出美少年出浴的观感,湿身的美少年格外令人想入非非。   于凛凛曾有过在水里泡一段时间的经历,不过那会儿她全身心是为了刺中阎铁珊的穴道,压根没有注意任何美感可言,当千颂依的时候倒是有不少摆姿势的摄影,不过从未有过水下摄影,对这类摄影她毕竟还是新手一个。   “要像在水中酣然入睡的孩子一样,摆出自然的造型。想一下,我是一个孩子,要怎么拍呢?好了,大家都入水吧。”   四人顺序依次是黄泰京-姜新禹-Jeremy-于凛凛,随着前面三人依次埋入游泳池之后,于凛凛也一个返身埋入游泳池,穿着衣服埋在水里的感觉有些沉,大约是身体肺活量不足,身体也有些气闷。不过于凛凛最擅长忍耐,她努力忽略自己还在水里,自然伸展着双臂,仿佛婴儿沉睡于母体似的,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睫毛轻颤,维持了这姿势一会儿后,她返身浮上水面,水珠从她发尖上弹下,顺着她圆润的下巴留下,落在衣襟微开的锁骨上,他下意识抬起手臂,五指插入头发,将头发往后捋。   Jeremy是被身边甩发的水珠弹到身上而侧过头去的,不想一侧头就看见了于凛凛捋发的模样,她手指小巧白皙,比起男人来说实在太小了点儿,白皙到令人目眩神迷的肌肤,水珠顺着她光滑的脖颈下滑,滴落锁骨,没入湿漉漉的衬衫。Jeremy觉得自己就像被什么奇怪的魔法定身了一样,望着她半晌都动弹不得,明明还在冰冷的游泳池里,却能感觉到耳根后逐渐升腾起诡异的热度。   正在这时候,于凛凛转过头来,冲他冁然一笑:“抱歉,水珠溅到你身上了吗?”   Jeremy这才像是忽然醒过神似的,他掩饰似的大声道:“你、你小心点啊你!刚刚没事儿甩什么头发,全甩我身上……”他说完就觉得有些懊恼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忽然这么说出来,不是显得自己特别小肚鸡肠吗。   “嗨嗨。”于凛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Jeremy哥的话,我一定记在心里……不过这英韩结合的发音还真古怪~”   第一次被叫“哥”的Jeremy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甜蜜的感觉,湿漉漉的金毛衬着湿漉漉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而他耳根后的红有如炸弹炸开,猛然蔓延到了脸上。而于凛凛早已收回了目光,将手撑在游泳池边缘上起了身,回头一看Jeremy还在游泳池里,一副呆呆的不知道想什么的模样,笑着朝他伸出手:“咦,Jeremy你发什么呆,要我拉你吗。”   Jeremy目光游移地望着那白皙的手掌半晌,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高美男的手比起大多数男人的手也太小了点吧……   “不、不用了!你看着这么瘦弱一个,你拉我你自己不定掉水里了呢!”Jeremy道。   于凛凛笑笑收回了手掌也没说话,倒是Jeremy望着眼前白皙的手又收回去了,心里蓦地生出些懊恼来。   除了换衣服的时候,于凛凛只能趁着所有人在男更衣室的时候偷偷溜进女更衣室换完出来,差点撞上了到游泳池找设备的工作人员,其他都一切顺利地过去了。   经纪人马室长后来听说后简直松了一口气。于凛凛横他一眼,他就立刻立正敬礼将自己的行踪一一报告了。于凛凛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你给我联系了新人访谈?”   “是呢是呢,不是最近有个新人奖吗,公司也准备让你去参加……等得奖之后,就是访谈。”马室长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很有用:“你看啊,你不是马上就要首次登台了吗,所以公司为了给你曝光度,就准备让你参加新人赛,就下周的时间。哎呀,别担心,只要你一亮相,人气,歌声什么的,那都一定是名列前茅的!”   看马室长一脸不在意的表情,于凛凛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就立马收了声。   “别人我不知道。”于凛凛拿过马室长手里社长给准备的参赛曲目,翻看了一下:“若要我参赛,我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与其等出了让人措手不及的状况再来做补救,还不如一开始就唱到最好。   “为了首次登场能够完美,这次的比赛我也要做到最完美,我可不想只当个装饰A.N.JELL的花瓶。”因为黄泰京音域在高音上的单薄,她负责的本就是A.N.JELL的高音部分,如今既然她要作为一份子融入这个组合,那这次的比赛,也决不能就这么草草了事。   “还要准备首次登场呢,练舞录音,摄影拍照,赶通告……不会太累太辛苦吗?”马室长忍不住插嘴担忧道。   “时间总是挤出来的。和你说话这点时间,都够我去练习一次了。”于凛凛淡淡地丢下这句话,接过手里的曲子就转身走了。   被丢在后面的马室长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愣在原地,半晌才迟缓地吐出一句——   “好帅啊。”痴痴看了许久才醒过神来,这又不是美男明明是美男他妹妹,帅个什么劲啊真是!   马室长离开之后,黄泰京从墙角走出来。哼,他这才不是听墙角,只不过是正好去练舞的路上撞见了而已,哼,看高美男对A.N.JELL的态度还不错嘛,看他比赛表现如何,表现不错的话,他就勉强接受他加入A.N.JELL算了——   话说,黄泰京你不是早就接受于凛凛的加入了嘛。   [啰嗦!]黄泰京在心里如是恼羞成怒反驳道。   ☆、第82章 〇柒陆赛场真章      于凛凛并未特意告诉A.N.JELL其他三人她的行踪,不过一向爱找茬的黄泰京竟然也没有对她请假一天的练习多加置喙,于凛凛只当他知道自己是有个人活动,当然也不便多说。   马上就是比赛时间,一旁的经纪人马室长讨好地递上矿泉水,额上带汗问道:“怎么样?紧张吗?”   “又不是你上台,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于凛凛好笑地看着被他拧开的瓶盖,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马室长还没说话,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嗓音就兀自插了进来:“是啊,反正都已经内定赢的是你了,有什么好值得紧张的。”少年的声音清亮悦耳,非常特别,却带着浑身的刺。于凛凛顺着声源看去,只见一个浑身穿着重摇滚系,看着狂傲不羁的少年正靠在后台的门口,满眼挑衅地望着她。他挂着鼻环,唇环,银链子连到耳朵上,头发根根直立,染成了亮蓝色,黑色亮片小马甲,牛仔裤上全是大大小小不同的破洞,身上还挂着个吉他,他斜靠在门口,有股年轻人特有的横冲直撞的锐气与骄傲,他微仰着下巴,眸底流淌着某种愤世嫉俗的光芒。   方才还纷乱的后台霎时一片寂静。这后台内除了于凛凛还有别的新人,即便观众们不知道,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这场比赛本就是公司为了推出A.N.JELL新成员高美男而特意举行的,他们不过是作为陪衬的。虽然心有不甘和忿气,但这怎么说也是难得的机会,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们也要抓住。更何况,对方这样的身份,即便心中不乐意,他们也只能赔着笑脸,哪里敢说这种话。   若是被记了仇,对方一根小指头就足以让新人混不下去,还真是新生牛犊不怕虎,众人心中这么感慨着,但却不影响他们看这场互掐的好戏。毕竟他们对高美男心生怨恨,对竞争对手也充满了戒备,没必要伸出什么援手。   就在众人以为于凛凛要发火的时候,反而是于凛凛伸手阻止了火大的马室长,淡淡道:“还有一个小时开场,你去再检查下服装,化妆师,麻烦您再给我脸上补下妆可以吗,我觉得眼睫毛这里好像有点花了。”话语间竟是完全忽略了那话语带刺的少年。   化妆师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看清对方妆容这才汗颜。压根不是什么补妆,而是她粗心大意,因为对方眼睫毛本来就长,竟然忘记给她眼睛上妆了!出了这么大纰漏,对方却一点发火迹象也没有,依旧噙着浅浅的微笑,不疾不徐地望着她。   被美少年用这么明亮温和的眼神凝视着,化妆师脸上不由蔓上点红,心里的好感度那是不停地upup。   倒是被无视的朋克少年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找茬,径直走进后台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化妆师给他化妆时不由有些惊讶,本以为这少年看着这么朋克摇滚,脸上却是一点脂粉都没有,看着干净得很,有如山溪春花似的纯澈,黑眸宛若两丸黑水晶似的,黑白分明,晃起来眼眸里仿佛都有水光,看得人都仿佛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化妆师抱着惊艳细致的心情给少年化完妆,只见他眼神不羁又狂野,浑身散发着舍我其谁的傲然气场,眉宇愈发凌厉得惊人,令人少女心还真是不由得dokidoki呢。   而那边的高美男又是另一种美色了,微圆润的下颔,眉眼无一不精致,肌肤白皙如鸡蛋,带点羞涩腼腆的温柔微笑,再加上脸颊自然而然陷下的小酒窝,清新之气自然溢出,像是邻家暗恋的少年,有如新剥开的柚子皮似的,整个空气都充斥着他浑身清新自然的气场。性格温柔,对人体贴,与人说话时,重视般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虽然说话不多,认真倾听的模样令人好感度直升,歪头询问的模样足以让所有女性激发出由内自外的母性。   ……咦,这两只配对成CP相当带感是怎么回事。化妆师扶着下巴想。   于凛凛的位置排在那朋克少年之后,大约是要突出于凛凛吧,再者到场粉丝大多都是A.N.JELL的,她的位置被排在比较后面。   “下一个,白灿宇!”等后台工作人员叫到这名字时,朋克少年忽然站了起来,走之前还回过头讥讽挑衅地看了于凛凛一眼,于凛凛只作没看见。他边走,身上的银链子边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于凛凛虽默不作声,但却不由分了一丝注意力给舞台。   很快,朋克少年起了个头,很快,最初的生涩褪去,声音逐渐有力高亢,有如腾飞而起放声高歌的小鸟,声线明亮,音质有种特别的韵味,区别与外表,他每个声音都尽力唱到了最完美,连最容易被忽略的尾音都咬字清晰,声音有种令人豁然开朗,打开了新世界的观感。   他一曲唱罢,台下掌声明显比之前热烈了许多。于凛凛忍不住微笑,敢这么轻易大放厥词,她早也猜到他应该有两把刷子了,不想,比她所猜测的实力还要强劲许多嘛,不过,果然还是新人,这样的性格,要进到圈子里,只怕混的太难。有如黄泰京,虽然性格傲娇又傲气,但面对前辈时,他虽不擅言辞,却是十分恭敬的。   白灿宇。于凛凛在心里默念了下这名字,他这样有才气的少年,估计入圈也不远了。   白灿宇唱完故意从于凛凛身边走过,还忍不住出声挑衅:“我可不比某些花瓶,这才是真材实料。”   于凛凛笑着不做声。虽然他声音很特别很好,但是为人却太过于完美主义,明明音域到不了那个阶层,但却执着往上突破,最后有几个音还是唱跑了调,看他刚唱完下台有些懊恼的表情就看出来他自己心里也是知道的。   不多会儿,到了于凛凛的上场。她早清楚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她平时说话喜欢压低一点声音,这显得比较磁性,更重要的是,更像男人。但唱歌却又是另一回事,男唱女音很常见,而她的声线干净质感,往高音唱容易显出她的女音,却清澈温柔,每个音节都纯净得宛若上帝的赐予。   她所演唱的这首歌是社长给她选的,社长一双火眼金睛,早看出她音域宽广,最适合这类音色跨度大的曲子了。而于凛凛,向来喜欢挑战难度。   她演唱中途,在高潮部分成功引爆观众的热情,于凛凛知道,观众们的注意力成功从A.N.JELL的新成员转移到了高美男这个符号上。她不再是A.N.JELL附属品,而是一个独特的符号,不少A.N.JELL忠实粉从一开始地叫着A.N.JELL,随后开始大声喊起了高美男的名字。   随着于凛凛最后一个尾音结束,全场观众爆发出一阵激烈的热情,甚至有些激动到不由哭出来的。   “从今天起,我就是高美男的粉了!我从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   “我好像看见了天使!美男欧巴!果然是我们A.N.JELL的一员!”   “呜呜呜我再也不说美男欧巴的坏话了,美男欧巴是凭自己的实力进来的!最喜欢美男欧巴了!”   粉丝们也并不只是纯粹抱着支持A.N.JELL而来,更多的是想看看这新成员到底能不能配上他们所喜欢的A.N.JELL,再加上高美男和黄泰京曾不和的传闻,众人更是带了批判的目光而来,而如今,他们被高美男的实力所征服了。无论是怎样的传闻,实力往往是最能说明事情的。而黄泰京,也绝对是最信奉实力的队长。   等于凛凛回到后台,那朋克少年望着她的视线不再挑衅,反而呆呆的,有些迷茫,连无意中张了嘴都不知道。奇怪的是,明明显得不羁又随心所欲的眼睛,现在看着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似的,充满了渴望地凝视着她。   于凛凛这次没有避开他,主动走了过去,微笑道:“你刚刚唱的很好,很真材实料。”   在看见自己这话一出,少年耳根涨红的模样,于凛凛满意地微笑着离开。她可没那么大方,只是不喜欢言语上的争执,还是用自己的实力甩他一巴掌比较符合自己的风格。   不过,刚刚这句话果然还是有点直中红心了吧?不过这么嫩的小孩子,果然刺激一下才成长得更快嘛,才不承认是因为自己小心眼被说花瓶了呢。于凛凛笑眯眯。   不想,只不过这一句,居然还引起了令于凛凛颇为无语的后续。   在领奖了之后,访谈时间也敲定了。不过适当的曝光也够了,上过访谈之后,她就是专心准备和A.N.JELL首次登台了。想着自己还真是开始忙起来了啊,与之前千颂依的演员不同,做歌手又是另一种感觉呢,不过有千颂依的基础,要接个角色什么的也是完全可以的呀。正想着准备进保姆车呢,忽然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美男前辈!”   还是第一次被叫“前辈”,于凛凛有点怪异的扭过头去,看清是谁站在后面时,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刚刚还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傲气得要命的朋克少年正站在那儿,一双眼睛灼灼发亮地望着她。   于凛凛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少年却先一步鞠躬了:“之前我冒犯了前辈,真的非常对不起!”   他声音挺大,于凛凛有点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她淡定地摇头:“哦,我没在意。”想了想,她走近少年几步,少年直起身来,走近了于凛凛才发现这少年还挺高的,起码比她高,登时对自己要当大长腿欧巴的梦想破灭有些郁闷。   倒是高个儿的朋克少年望着近旁浅浅微笑的于凛凛,颇为手足无措,耳根又红了。   “不过,以后要是出道了,可不能对前辈这种态度。”于凛凛微笑道:“人不可貌相,任何人都不该被看不起。”大约是少年态度诚恳,她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她明明是独善其身的自私性格的,真是的,这么明亮纯粹的为梦想而燃烧的少年,她有多久没看见了?   “前辈!”朋克少年大声喊着,眸光像藏了钻石,亮晶晶的:“谢谢前辈指教!今天……能认识前辈,听见前辈美妙的声音,简直是我人生最美好的一天!以后……以后还能和前辈打招呼吗?!”他明亮中藏着羞怯的目光与他外表实在相距甚远,不过……还有点反差萌。   于凛凛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朋克少年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睛,飞快地握住了她的手,笑得春暖花开。   “当然。”望着他傻笑的样子,于凛凛也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没出道的少年,大概就像这样的原石吧,粗粝却明亮。   “我期待你光芒四射的那一天。”于凛凛丢下这句话后,从他手掌里抽出手来,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因为之后的访谈,方才这一幕自然也被随身跟着的摄影师拍了下来。   保姆车开走时,于凛凛从车窗往外看,那朋克少年还傻傻站在那儿望着车影消失。她靠向椅背,闭目假寐。   倒是白灿宇,他痴痴地望着远远离去的保姆车,忍不住低头看向手掌,方才手掌交握的触感还在,前辈的手……还真像前辈一样啊,摸上去软软的又甜甜的,就像前辈的笑容一样。这么想着,白灿宇的心里不由涌入一丝甜意。   果然,虽然开头并不怎么美妙,但是……听过前辈的声音,就绝不会忘记,他一辈子都会记得那触动了他灵魂的美妙声音。   ☆、第83章 〇柒柒首次登台      最初白灿宇并没有想过要进入于凛凛的公司的,但是,自从听过了她的声音之后,他坚定了要进入于凛凛同一公司的想法。他在听过她唱歌之前,并不觉得自己有逊色于任何人,他只和自己较劲,做不好的地方就拼命做到最好,他凭借着实力与汗水,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努力走到现在。但是,他遇见了一个憧憬。   有人问,为什么要选择歌唱这个事业,难道不是因为已经有了憧憬,才能这么执着地朝着歌唱这个方向努力吗?但白灿宇并非如此,他单纯喜欢唱歌,却因为傲气从未服气过谁,直到听到那个将灵魂都足以拯救的歌声。他想,也许他得以参加这个比赛,就是为了与前辈遇见的。遇见前辈,听见前辈的歌声,是他这一生,所遇见过的最美好的事情。   于凛凛并未想到这一个比赛就引起了这朋克少年奉若憧憬的信仰,她依旧按照自己的计划不疾不徐地准备着。访谈上,她双腿交叠,遮盖了有些短的腿,露出温和谦逊的微笑,目光认真地凝视着主持人,唇角挂着淡笑,时不时地点头应允。   那模样令人都不由有些嫉妒起主持人来了。主持人还不过是双十年华的女子,即便给这么多明星做过访谈,在被于凛凛用这么认真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时,饶是身经百战的她,都不由有些脸颊泛红。   “请问高美男xi,听说你在参加比赛的时候,有后辈曾很热情地叫住你,并表达对你的仰慕呢。”主持人稳了稳心神,笑着谈起。   于凛凛心中叹了口气,虽然她知道此举算是在给她吸粉,但她的骄傲却不容许她用这么一个还未出道的新人来提升自己的名气。   “白灿宇xi是很优秀的新人,我期待着他星光大盛的那一天。”于凛凛浅浅微笑着,话语间却是完全没有提起他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的意思。   “切。”黄泰京望着电视里于凛凛谦和的微笑,很是不满地将手里的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摔,冷哼了一声后,颇为不满地撅唇努了努:“还优秀的新人呢,说的自己就像入行好久似的,还不也是个新人。”黄泰京双手环胸,颇为不屑地扭了头,心里却生出些不是滋味来,他忍不住嘀咕道:“白灿宇……那是个什么家伙……”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翻出之前Jeremy特意帮于凛凛录的歌唱比赛的碟子来,在听见白灿宇的声音时,他哼了一声,也听出了他尚还青涩,却有着很大进步空间的嗓音,不过看着他的样貌,唇角勾起,颇为愉快道:“切,原来是这么小的小鬼……还真没看出来高美男居然有吸引这种小鬼的魅力嘛。”   鬼使神差的,黄泰京将碟子快进到了高美男出场的时候,短短的五分钟而已,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耳畔里充盈的满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充满了韵味,宛若过山车似的将他抛甩的高高低低,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那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再也听不到除了他歌声以外的声音。黄泰京忍不住闭上了眼,比赛还在继续,他却完全听不见了,耳畔循环播放着的,都是她的声音。他找到了他理想的声音,无疑,高美男就是他理想的声音。   “……哼,就算你通过了吧。”再次睁开眼,黄泰京以往总是冰冷的眸子里浸润着温和的笑意,忍不住勾了唇角,连他都不曾发现,自己这个笑容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   在访谈过后,黄泰京虽傲娇得从未和于凛凛表示过接纳,但两人的配合却有史以来的多了起来。于凛凛却觉得很惊奇,譬如——   “录歌时间已经结束了,黄泰京xi,你还留在这……”   “哼,马上就是初次登台了,我不多和你练练,到时候你出纰漏,可是丢我的脸。”黄泰京环胸不屑地哼了一声,却是站在主唱位置没动。   于凛凛了然他早知道自己在录歌结束后还会多练习的事情了,本来初次登台就是他们两人的合唱居多,如果两人的声音不能完美地合在一起,整个演唱会就是失败的。虽然知道黄泰京作为队长负责,却没想到他对A.N.JELL投入至此。   想到这里,于凛凛忍不住笑了笑,这时候的她不是电视机上那种温柔谦逊的笑容,也并非礼貌性的疏离微笑,不知是不是隔得很近的关系,黄泰京看着她眼睛弯起,眉毛柔顺地垂下,眼睫毛扇动,瞳孔里仿佛射出了星光。她难得笑得开心,黄泰京望着她不由呆住了。   “噗通”、“噗通”,心飞快跳动的声音,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他差点瞪大眼睛吓得拔腿就跑,他他他是怎么回事!刚刚那是啥!难不成他对个男的有了什么旖旎心思?!   [呵呵,开什么玩笑!]黄泰京内心怒斥了自己一句,很快压下这荒谬的想法,愈是慌张,他面上愈是装的从容不迫,甚至还刻意强迫自己看了一眼于凛凛。   他下意识地翘起一边嘴唇,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微笑,为了证明刚刚的心跳不过是错觉,他高贵冷艳地看了于凛凛一眼,成功告诉自己这家伙不过就长得白了点,脸那么圆明明看着就和汤圆一样,眼睛形状倒是蛮漂亮的,嘴巴也……等等,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奶油小生而已,女气得很,有什么好喜欢的……不过汤圆也很好吃的样子……   “泰京哥,泰京哥!泰京哥你怎么了?!”耳畔传来一叠声的呼唤,黄泰京拉回过于发散的思维,冷冷哼了一声,为了遮掩自己刚刚的出神,颇有些恼羞成怒道:“我刚刚只是回想了一遍曲调……你可别唱错音坏了合奏!”   “恩,好的,泰京哥。”……哼,居然又露出那种礼貌性的温柔谦逊的笑了。装什么啊这家伙。黄泰京莫名有些恼火,不过等两人开始合唱时,他早忘记了自己的纠结恼火,开始专心地与于凛凛俩人合唱起来。   与黄泰京心中的理想声音相同,社长的眼光果然不错,两人的合奏逐渐融合,变成了一曲和谐的、完美的合奏。   一曲终了,那美妙的音符仿佛还在两人之间流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打破这和谐,但却并不觉得这安静有多么尴尬。那一瞬间,黄泰京觉得他的心竟与高美男是相贴的,音乐本就是人类沟通的桥梁,音符是最好的交流沟通。他们因为音乐,从未有过地靠近在了一起。   “刚刚,奏出了很美妙的声音呢。”还是于凛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悦耳,令黄泰京竟觉得有些耳朵发麻。于凛凛轻“呵”笑了一声,黄泰京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他微垂着头,心满意足地用手指划过电子琴键的模样。明明只是一个低头的侧脸而已,最多只是……灯光打在他眼睫毛上在眼睑上投射一小片阴影而已!这能有什么美感可言!可是,他偏偏又一次察觉到了,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就像不甘示弱地证明自己不是错觉般,撒欢似的跳动着。   黄泰京忍不住伸手按住心脏,想让它不要老是跳个不停,橘色的灯光下,于凛凛忽然抬起了头,半敛的羽睫,宛若振翅的蝴蝶——这家伙的眼睫毛居然这么长?黄泰京不找边际地想着,于凛凛唇角绽开微笑,一脸真诚道:“希望首次登台的时候,也能合奏出这么美妙的声音,泰京哥。”   大约是他叫泰京哥的声音太过柔和,竟让黄泰京觉得尾音像是个钩子似的,缠绕着他的心脏,令他愈发慌乱起来。   黄泰京下意识地别开头,终于无法再强迫自己望着她的眼睛,他迟疑地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不对,必须比今天更好才对。不然怎么亏得我还帮你练习。”虽然嘴巴这么说着,他的耳根却是不受控制般地,悄悄地、红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初次登台的时间。主唱由黄泰京和于凛凛共同担任,于凛凛主要负责高音部,两人经过了无数次的磨合,一举一动的默契已不必赘述。   让于凛凛有些意外的是,初次登台之前,经纪人马室长就那红衣女子再次来了事务所的事情请示于凛凛的意见,于凛凛沉吟半晌,果然无法排除那女人认识这身体的母亲,或者就是这身体母亲的可能。她微微点头,首肯:“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麻烦马室长你亲自跑一趟了,我马上就到登台时间了,不方便亲自过去了。有任何消息,请联络我手机。谢谢您了。”   她这么郑重其事又用着敬语的模样着实让被经常毒舌的马室长受宠若惊了一番,更觉得责任重大,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身形高大了许多的马室长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帮你把这事儿办妥!”   “有马室长在还真是大幸。”于凛凛笑道。她向来信奉糖和鞭子原则,之前给马室长的是威慑,也就是鞭子,如今的礼仪备至也就是糖了。   将这事儿交给马室长以后,于凛凛便安心了许多。   这次的初次登台,主持人是国民妖精UHEY,她是个身材凹凸有致的黑长直美人,脸蛋线条圆润,妆容精致,笑容令人颇生好感。   她一一叫出A.N.JELL的名字,除了黄泰京一直脸很臭之外,其他人倒是礼貌地回应了她,其中Jeremy是她的粉丝,更是开心得不行。于凛凛对美人向来态度很好,他笑得都比平时温柔几分,本就带点棕褐色的眸子愈发温柔得要滴出水似的:“UHEYxi也一直是我心中的女神。”他沉着声音这么说。   这话一出,本是开心得不得了的Jeremy忽然觉得雀跃的心情顿时打了不少折扣,姜新禹也扭过头来一脸诧异地瞪着他。黄泰京本就臭着的脸拉得更长,二话不说,往后台化妆室走去:“走了,准备上台。”   队长话一出,谁敢置喙。不过,除了于凛凛礼貌备至地温和与UHEY道别,A.N.JELL其他三人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向活跃的Jeremy都不怎么活泼了。   UHEY望着这四人一眼,心里气得不行,拧着眉毛忍不住一跺脚:“这都什么人啊!”她可从来是被人捧着的,那黄泰京是怎么样啊,这么臭屁!真是讨厌!   还不如那个新加入的成员高美男顺眼!   姜新禹看了走在最前面的黄泰京一眼,又瞟了眼无精打采的Jeremy,最后默默走在于凛凛身边,望着于凛凛毫不在意微笑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刚刚……UHEY真的是你女神?”不得不说,听见于凛凛这么说,姜新禹心里也默默有点不怎么舒服。   于凛凛笑得毫无破绽。他坦然自若道:“当然。Jeremy不也特别喜欢她吗?”   “我?……我才没有像某人一样直接对着人家说什么女神呢!”Jeremy难得地有些不悦地啧了啧,和于凛凛呛声。   对他这孩子气的行为,于凛凛忍不住笑开,圆润的脸颊上陷下一个酒窝,倒是有了些发自内心欢喜的意味:“啊,原来Jeremy你是吃醋了吗?”   听到“吃醋”这个词的Jeremy心下一跳,他想反驳,但在抬头看见于凛凛脸上的酒窝时,又不由将反驳的话咽回去了。   于凛凛接着道:“是因为我们的女神都是UHEY,所以吃醋了?放心啦,我不会和你抢的。”   听到这话,Jeremy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你……!简直没法和你说了!!”   倒是姜新禹望着她脸上轻松的表情松了口气,走在最前面的黄泰京铁青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这两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心下舒坦不少,不约而同地想着——   看来虽然他说是女神,其实也没有多女神,只是客套话吧?   ☆、第84章 〇柒捌落幕之后      首次登台的演唱非常成功,现场气氛十分热烈,那么多夜晚的练习次数终于发挥了它的功用,于凛凛与黄泰京的配合十分完美,黄泰京的音域不如于凛凛的广,而于凛凛成功充当了他的粘合剂,用自己的声音更多的完善他的,充当他的配角。   又一次感觉到了,唱歌不会再觉得吃力,高音部分她的声音温柔地引导着自己,两人合奏出了有史以来最美妙的声音。一曲结束,黄泰京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于凛凛,于凛凛正腼腆地笑着和台下小幅度挥手,猛然撞见黄泰京望过来的目光,他面上的笑容更浓了些,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在喧闹,数千百万的粉丝呼喊着他们的名字,所有人热泪盈眶地凝视着台上的他们,而他,眼里只看着她一人。   这一次,黄泰京清楚地感觉到了心脏愈发急促的“噗通”声,他再也无法否认这种心情。那一刻,他心中忽然想起了她曾笑着与他说过的:“还真是合奏出了相当美妙的音乐呢。”……何止是美妙,他第一次感受到,比起他一个人站在主唱的位置,他从未想过,他们竟然能合奏出这样震撼人心的音乐,他从未感受过,这么畅快的感觉。   手持贝斯的姜新禹放下弹琴的手,他远远地望着于凛凛和黄泰京的对视,眉目不由染了些黯然,还没等遮掩住自己的情绪,于凛凛就转过头来冲他眨了眨眼,做了个口型。   他一怔,忍不住欢喜地笑了起来。   她在说——“配合愉快。”   她依次和他们三人打完招呼,面对着观众微笑着举手致谢,眸中晶莹,灯光下闪烁着明亮的色泽——那一刻,所有人被她的声音震撼,那一刻,高美男之名响彻整个会场。   姜新禹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纯粹为她觉得欢喜。一起恶作剧时她狡黠望过来的目光,捉弄人时唇角无意识带起的坏笑,唱歌弹琴时专注的表情,一一在面前闪过,他忽然觉得她的性别并不是那样重要了,就轻轻放你一马让你通过。   姜新禹这么想着,唇角翘起,笑容温柔。台下的尖叫声于是更热烈了。   下了舞台来到后台之后,正巧遇到要上台的UHEY,于凛凛微笑着与她打招呼,UHEY对他观感不错,也礼貌地祝贺他们的表演成功。结果黄泰京半眼都没分给她,丢下句“走了”就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气得UHEY够呛。   反而是落在后面的于凛凛望着两人,意味深长地抿出个笑容。这种欢喜冤家的模式,其实两个人还挺配的嘛。   来到后台后不久,于凛凛就收到了马室长的消息,他隐晦地提了下,但于凛凛何其敏锐,早看透他的言下之意,当即就走到僻静的天台处,拨了个电话过去。   “马室长。短信我收到了。”她沉稳地说道,顿了顿,迎着天台的风,她头发飞舞着,她再次开口,马室长总觉得听到了她一声叹息,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我母亲是已经过世了,对吗?”   “……对不起。”她声音似乎还是那么沉稳,他却听出了一丝涩然,忍不住安抚道:“你姑母说应该是小时候就过世了……”   “马室长没什么好抱歉的,谢谢您帮我接待姑母。”于凛凛与马室长聊了几句之后就合上了手机,天台的风很舒适,吹在脸上虽是有点凉,但却格外令人清醒。这一刻,于凛凛感受到了胸口炸裂的悲伤情绪,她静静地感受着,有点心疼原主这姑娘。   “没关系的。”她压低声音道:“你并不孤独,还有亲人,还有音乐。”   等胸口的感情平息了下去,她转身打算回后台,却与站在门口的黄泰京打了个照面。她一时怔忪,下意识地勾起微笑的弧度:“泰京哥,你也来吹风啊。”   本来黄泰京被她撞见还有些手足无措,手脚摆了半天才摆出个环胸不屑的表情,不过一看见于凛凛的微笑,他本来的傲娇就沉了下去,变成了铁青的黑脸。他快速几步走到于凛凛近旁,下意识地抬手捏住了她的脸,将她嘴角的笑容压下去才舒服多了。   在看见于凛凛震惊的眼神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黄泰京耳根有些微红,在夜色中还有些明显。黄泰京侧身移开眼,故作高傲道:“哼。这是你上次把东西挂我嘴上的报复……笑得那么敷衍,还不如不笑的好。”他后续紧跟着嘟哝了一句,转头凶巴巴地冲着于凛凛道:“待会就是记者访谈,打不起精神你就回去。”   于凛凛一怔,再仔细打量了黄泰京脸上的别扭表情,忽然了然地笑起来:“刚刚的对话……听见了吗?”   “……”黄泰京错开与他相视的眼睛,下意识地撅唇努了努,背过身去:“你觉得我会是偷听人电话的那种人?你才是,如果不能百分百投入,就别硬抗,我们不需要半吊子。”他口气虽有些僵硬,却并不会让人误会他是在嫌弃她,反而能感觉到他的关心。   “放心吧。”于凛凛心里忍不住想笑,还说没偷听,后面的话都已经完全暴露了好吗。不过这会儿如果揭穿了他的话,肯定会恼羞成怒吧。于凛凛轻笑:“关键时刻,我不会掉链子让队长你为难的。”   一直以来都是被叫泰京哥的,乍一听见被叫队长,黄泰京不由愣了一愣,眼前一花,于凛凛已经跑到了他前面,还回头笑着同他招手:“队长我可先过去了。”   黄泰京望着她跑掉的背影忍不住有点懊恼。本来不小心听见秘密,他是打算勉为其难地安慰一下的,虽然谁也不比谁好,他的母亲是个可恶的女人,可她,却已经连母亲都没了。   不过这家伙向来逞强,一个人独自练习这么久,弹琴弹到手指通红也不说,拼尽所有努力跟上他们的水平。即便是他,也不由得认可了这家伙,甚至与他单独练习。这么要强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本来黄泰京望着她一个人在夜风里的背影,他觉得心头有点不舒服,所以想叫他回去的,没想到,她却坚持做到最后。是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就是这样有始有终的人。   姜新禹望着于凛凛与黄泰京一前一后地回来,心头不由一沉,他努力想让自己轻松一点,走到于凛凛面前,勉强勾着唇角道:“怎么了?”   “没什么。”于凛凛摇了摇头:“待会就是记者提问了,准备了一下。”   “不用紧张。”姜新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大约是高度正好,这手抬得特别顺其自然。他眨了眨眼,笑道:“要有什么为难的问题,我会记得帮你挡下的。”   “我……我我!我也会的!”一直在后面望着两人对话的Jeremy终于忍不住走到两人身边,乍一听见这对话,忙不迭插进话来。   于凛凛侧头看了Jeremy一眼,看他拿着瓶水激动地握紧的模样,想起他之前置气的和她说“简直没法和你说”的话语,她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水:“好啊,那就拜托新禹哥和Jeremy了。”   见手里的水被拿走,虽然本就是想拿给于凛凛的,Jeremy还是嘴硬道:“水、水你干嘛拿走……又没说是给你的。”   “诶,可是我喝了一口耶,你还要吗?”于凛凛玩笑似的将喝了一口的水往Jeremy面前一递,笑道:“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Jeremy脸涨得通红,也不伸手去接。   之前还能和她一起捉弄Jeremy的姜新禹笑笑,打断两人:“好了好了,我们出去吧。”就连这种玩笑话,他都有点介意了吗?姜新禹眼眸深邃地从于凛凛手里的水瓶上移开,若无其事地笑开。   亚洲音乐节随着四人最后“咔嚓”一声照好的照片而圆满落幕,仅照片来看,于凛凛眸光明亮,笑靥腼腆,实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黄泰京躺在沙发望着特意找摄影师多洗出来的照片,下意识地伸出食指指腹刮过照片上她的面容。   忽然传来的“砰砰”敲门声让黄泰京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就将手里的照片往扶手底下一塞。   “……谁?”   “是我,高美男。”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黄泰京莫名有些紧张心虚起来,他轻轻咳了几声,站起身来给人开了门。门外果然是微笑的于凛凛,他打开门,说了句进来就往之前的位置一坐。   于凛凛坐在他对面。   “怎么了,有什么事?”   “之前的事,谢谢你,泰京哥。”于凛凛诚恳道,原主母亲的事情,按黄泰京的性子,知道了多半会强行让她回去吧,不过她并不喜欢半途而废,既然是首次作为A.N.JELL的一员登台,她就不想留下任何瑕疵。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于凛凛说起这事,黄泰京莫名松了口气,往靠背上一靠,手往沙发扶手上一靠——但是,悲剧的是,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往扶手下塞了东西的事实,于是那一张可怜的照片就这么悠然飘了下来。   正巧落在于凛凛脚边。   还没等黄泰京反应过来伸手去抢,于凛凛就先一步弯腰捡起了照片。看见于凛凛拿起照片的那一霎,黄泰京整个人宛若雕塑似的僵住了。   于凛凛拿起照片看了俩眼,本想还过去的手顿住了,忍不住笑道:“是亚洲音乐节上的照片呢……啊,是因为泰京哥是队长的关系吗,居然都不给我一张。”   “……对!就是这样没错!因为我……我是队长才有的。”黄泰京从僵硬的雕塑状态里醒过来,听到于凛凛的解释,颇为急切地给与了肯定,心下也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被高美男认为他好像很在意合照似的,还专门去讨要,简直有损形象。   于凛凛带笑看了他一眼:“这个,能借给我洗一张吗,我很喜欢。”   看于凛凛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不再是面对粉丝的那种腼腆的微笑,黄泰京侧过脸愉悦地哼了一声。他明明是最讨厌人前人后不一样的人了,却……神奇地并不讨厌高美男这样,大约是……   他还挺喜欢她只在他面前露出真实的一面的。而得到这认知,让他如此欢喜。   “哼,印完拿给我。”在丢下这句话后,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得太重视了,黄泰京又补充道:“到时候万一出专辑有用。”   “好啊。”于凛凛微笑,“那么,泰京哥我先走啦。”   “恩,印完送回来。”他目送着于凛凛走远,颇为自言自语道——   “真人还是笑得比照片好看点……嘛,不过这样也不错。”   小剧场:   于凛凛拿照片印的时候遇见姜新禹。   姜新禹:咦,亚洲音乐节的合照啊,我也有。   于凛凛:诶!你也有啊……怎么就我没有。我这是找泰京哥借来印的,他说因为他是队长才有的,那新禹哥怎么有的?   姜新禹:哦,我找摄影师专门拿的,因为……好歹是合照,很想留念。   于凛凛:嗯,我也是。   姜新禹:而且我们俩是站在一起的呢,很开心。   于凛凛:恩……你当然开心,有我衬托你身高。   姜新禹:因为站在我身边的是你,才开心的。   于凛凛:不过,为什么摄影师独独给了队长?   姜新禹:【面不改色】可能摄影师暗恋泰京吧。   于凛凛:【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新禹你这么黑黄泰京真的好吗……      ☆、第85章 〇柒玖傲娇难猜      社长同于凛凛谈起在A.N.JELL出6辑之前提前出她的个人专辑时,于凛凛还有些愣,望着A.N.JELL其他三人望过来的目光,于凛凛轻笑:“社长这么关照我,也不怕其他人吃醋呢。”   这么轻松一句,一下就让马室长悬着的心落了下去。他本来觉得让美男他妹妹来代替他是无奈之举,却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出色,不过个人专辑实在不同于组合,他怎么还是有点担心她。不过,她从来都是不需要别人担心的那类女孩。   “说什么呢。”社长笑起来,视线看向其他三人,“你们也应该没意见的吧?……泰京作的曲子中,正好有个非常适合美男的曲子。泰京应该没意见吧?”见黄泰京愣着没说话,社长扬了扬下颔,加重了语气,“泰京,说你呢。”   黄泰京从沉思里被打断,他抬眼看了一眼于凛凛,莫名的,心下一动。   “要唱我的歌,可不是半吊子能做到的。”   “泰京!”社长以为他这话是明摆着的找茬,本以为黄泰京和高美男两人的关系应该好转许多才对,没想到他这么当着别人让高美男下不来台,当即就抬高声音喝道。却并没想到,黄泰京压根没看他,只是定定地望着于凛凛。   社长觉得有点奇怪,一时间只喊了一声没说出后续话语。而于凛凛也扭头看着黄泰京,两人目光碰撞之后,于凛凛微微一笑,面容因为自信而熠熠发光。   “泰京哥,你知道的,我从不做半吊子的事情,要做我就一定会做到最好。”她傲然地微抬着下颔,唇角只翘起微微的弧度却如此骄傲。   “……还是不要逞强的好。”姜新禹忍不住插了一句,担忧地看向于凛凛。闻言,于凛凛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姜新禹眼里藏着担忧、关心、体贴等等复杂的情绪,他总是黑中带淡棕的温柔眼眸里流转着认真的光芒,专注地凝视着她,十分温柔。   那一刻,于凛凛差点以为自己曝光了,这个人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性别。   不过姜新禹却什么也没说,于凛凛向来聪明,面对这种状况,更是恨不得装作不知道。她虽然多少猜出姜新禹可能猜到了什么,但她缄口不言,不说也不拆穿。既然他不说,她干脆也装作没发现他已经有所察觉。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于凛凛并未避开姜新禹的目光,她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事实会证明一切,她并不需要特意多说。   “社长,让我试试吧。”   社长莫名地望着他们几个,道:“什么试试,本来就是要出你个人专辑,这是既定事实。”   于凛凛忍不住微笑起来:“这可是泰京哥的歌,怎么也要让泰京哥认可才行。”   黄泰京悄悄移开与他相撞的视线,遮掩似的冷哼一声,耳朵尖却是微微发起热来。   会议结束之后,马室长忍不住拉了于凛凛单独交谈。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草率决定,毕竟……如果出了个人专辑,可就是正式出道了。   “你真的可以吗?如果真的出了个人专辑的话,不仅是电视节目,电台节目,通告,综艺节目,这些都得要参加,就要正式成为艺人了……这样真的可以吗?”虽然于凛凛很强,那天之后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但这些事情,他真的没法完全放心。   “马室长。”于凛凛知道他毕竟是真正担心原主这两兄妹的人,他的担心完全有理由的,就连她,要不是之前赶鸭子上架,作为千颂依从事过一段时间的这些活动,她也不敢说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做下来,对原主来说,确实有点吃力了。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透露给马室长,她只淡淡道:“如果不出个人专辑的话,哥哥会被放置两个月,很容易会被遗忘……而且,社长不会同意我不出专辑的。所以,我们没有选择。”   明明她没有多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会做到,或者许下承诺自己会做好,但她只淡淡这么一分析,马室长就忽然有一种感觉,她一定能做到,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公司一边准备于凛凛的个人出道,一边又宣布公司将有一部分新鲜血液注入,他们已经通过了最初的基础培训,可以和大家一起参加更进一步的练习,然后再具体打造之后要走的路线,以及安排活动。   于凛凛要录制新歌,还要跟上A.N.JELL的各种活动以及练习,时间是比较紧的,所以在看见练习生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在看见白灿宇的时候,于凛凛吃了一惊,对方倒是眼睛一亮,相当开心地和她挥手:“前辈您好,又见面了!”于凛凛想起上次离开时对方大声喊着“下次见到前辈,还能和前辈打招呼吗!”的样子,眼眸里多了些笑意,也与他挥了挥手。   练习结束后,于凛凛也没多增加练习时间,反而是走到一旁与白灿宇聊起天来。   白灿宇满脸开心地望着于凛凛,笑容一反之前酷酷的样子,十分灿烂:“我来了快半个月了才见到前辈呢,好开心!”   于凛凛脸上带了些歉疚:“抱歉啊,之前A.N.JELL练习还有准备个人专辑,有些日子没一起练了,可能是退步了呢。”说着,她脸上也有些遗憾。毕竟不是从小练舞的人,身体僵硬在所难免,就算她有上辈子的底子在,一天不练,就多少有所生疏。   “哪有的事!”白灿宇和之前挑衅时简直截然不同,俨然有成为于凛凛脑残粉的意思,连于凛凛自己说自己的不好都让他不乐意了:“前辈是对自己要求严格,我觉得前辈跳得很好!”他一脸严肃,脸上挂着许多花里胡哨的鼻环唇环,耳洞也打了一排,偏偏神色极为认真,专注地凝视着于凛凛,还赌咒发誓似的竖起了几根手指,“我说认真的!前辈你别笑。”   于凛凛敛了敛了眉眼流露出的笑意:“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我们公司。”   白灿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之前……之前的事情,我真是太羞愧了,还好前辈并没有介意还这么好地指导我。不过没想到前辈的公司还专门来找到我,我……我还想见到前辈(这里声音已经如蚊子一样小了)所以就来了。”   “恭喜你。”于凛凛并没有在意他脸红的像柿子一样,微笑着向他道贺。   白灿宇开心地露出大白牙,唇角咧开,唇环随着他咧唇的动作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闪耀如星:“能再见到前辈比什么都好!对了,前辈亚洲音乐节我也去了,前辈唱得实在是太好了,我又被感动了……!”他言辞间完全忽略了A.N.JELL的其他人,不过他本来就是这么个有些目中无人的类型,不过一旦得到他认可和肯定,他就完全把人奉为憧憬了——例如于凛凛。不过,事实上,对白灿宇而言,他眼里只看见了于凛凛,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其他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于凛凛有些无奈,他这么说话要被有心人听见,可会觉得他太傲气。于凛凛刚想说他,不想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从后面插了进来。   “哦——”这人古怪的拉长了声音,熟悉的冷哼了一声,道:“敢情亚洲音乐节我们都是高美男你的陪衬。”   于凛凛转头一看,果然是黄泰京从他们旁边晃过,手里还拿着瓶水,面容拉得老长,看着颇为不开心的样子。   于凛凛半侧过身子挡在白灿宇面前,笑着看他:“泰京哥,哥怎么还在这里,现在休息时间还没离开吗?”   听于凛凛这么一说,黄泰京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都在后面偷听可久了,感情于凛凛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现?!而且这半挡在新人面前的维护姿态是怎样!这两人才认识多久啊她就这么维护他了?!黄泰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他眉眼沉下来,本就艳丽的眉眼如今看来有些可怖的凌厉冰冷。   “既然半个月都没练了就该多练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聊天。你这样怎么出个人专辑,你以为个人专辑里不用排舞?”黄泰京定定地看着于凛凛,口吻有些严厉。   于凛凛虚心听取教训,点了点头:“泰京哥说得对,我是不该这么浪费时间的,我会注意多练习的。”   不知怎么的,她这么干脆利落的认错,反而让黄泰京觉得更加烦躁了,刚想说话,那被于凛凛挡在后面的新人忽然勇敢冒头了。   “和前辈无关!是我硬要找前辈说话的!前辈这么忙我还耽误前辈的时间真的对不起!不过……前辈一直有努力练习,而且现在本来就是休息时间,怎么也不该这么说前辈……”他话还没说完,于凛凛一伸手拦住了他。她皱起眉头,都已经这么和这家伙说过了,白灿宇倒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他声音不错有特点,上升空间大,不过这性子迟早得让他吃亏,黄泰京比他早入行这么久,要换了个别的前辈,还好黄泰京虽然看着挺小气的,但也不至于和新人过不去。要是换了个前辈,直接掐得他都出不了道,那可有他哭的。   “灿宇xi,不要乱说。泰京哥是关心我为我着想才这么说的。”   黄泰京简直要看不下去他们俩这互相维护的模样了,当即丢下一句“随便你,我的曲子随便你唱不唱!”后扭头就走。   虽然莫名其妙被甩了脸,但于凛凛只觉得这孩子又犯傲娇了。不过……为什么?   于凛凛百思不得其解,反而是白灿宇有些愧疚地转头看她:“前辈……我是不是搞砸了?”他目光担忧,有些不知所措,和最初那个桀骜的少年简直截然不同。   于凛凛蓦地生出些母性来,温和地笑笑:“和你无关。不过,不要和前辈说这么冲动的话,不是所有圈里的前辈都会不计较的。与人结善缘比结恶缘要好,你要克制自己的冲动性格,不要有第二次。”   “恩,前辈。”白灿宇点头:“只要是前辈说的,我都听。”   ……这家伙怎么这么像只金毛狗狗?于凛凛莫名想起了Jeremy养的名为“朱莉”的狗狗,刚刚一个恍惚,差点把白灿宇给看成“朱莉”了。   “你记得就好。我先去准备录歌,你继续练习吧。”于凛凛觉得还是该去看看黄泰京的状况,毕竟……傲娇的心思总是那么难猜_(:з」∠)_   ☆、第86章 〇捌〇泰京过敏      “泰京……哥……”告别了白灿宇,于凛凛跟在黄泰京后面追过去,却意外地看见了黄泰京并非是一个人,还有个少女正在跺脚冲他发火,倒是黄泰京懒洋洋地敷衍了她几句就转过身,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正看着这边的于凛凛。   他本是沉闷的面容闪过一抹诧异,紧接着垂下的眼眸翘起,唇角微勾,露出个得意的笑来,他侧头同身边的女性低语了一句,惹得她手慌脚乱的,他却径直朝于凛凛走了过来。   于凛凛下意识地掠过他看那女孩儿,竟然发现那女孩还是自己认识的,正是有见过几面的UHEY。本来咬牙切齿跺脚的可爱圆脸少女,在看见于凛凛望过来的目光时,立马整理发型又变成优雅端庄的女性了,还冲于凛凛微笑着颔首。   于凛凛也随即回礼,不过下一个瞬间就被黄泰京简单粗暴地拉住手腕,直接带离了原处。于凛凛诧异地看他一眼,又看向UHEY,见对方望着黄泰京背影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歉意地点头后,就被黄泰京直接拉走了。   黄泰京直接把人拉到宿舍坐下。   “我说你啊,你刚刚那样对UHEYxi太不礼貌了,之前不是还在谈话吗,这样晾下她可不好。而且,UHEYxi挺可爱的啊。”于凛凛对刚刚女孩观感还蛮好的。   “有什么好的,骗子一个。”黄泰京不屑地撇唇,颇为不高兴道:“你是来找我的吧,老谈论那个女人干吗。”   “骗子?你和UHEYxi私下有私交的啊?”于凛凛歪头望着黄泰京颇为不耐烦的表情,再联想到两人刚刚那欢喜冤家似的相处,不由问道。   “上次那女的不下心进了我们保姆车。你老问她干吗,你看上了那种女的?”黄泰京满脸不以为然地转过脸来,正巧撞见于凛凛脸上的笑意,他蹙紧眉头,下意识地躲开于凛凛的目光,却在下一刻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顿时生起气来。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是想和我说UHEY那女骗子的?!”黄泰京冷哼一声,怒瞪了于凛凛一眼。   于凛凛笑意盈盈,就差抬起手摸下黄泰京的毛说“乖乖乖”了,不过黄泰京凶狠的眸光肯定无法容忍她这行为。   她只得忍住这冲动,一脸认真地摇头:“不是哦,是来和泰京哥来练歌的。毕竟是要唱泰京哥的曲子,怎么能不努力呢。……之前的事情,就不要生气了,你也是对我怒其不争,对不对?”   黄泰京轻哼一声,其实也并不是觉得高美男不努力,只是刚刚他们两人愉快交谈的模样实在太碍眼了,而她舍弃掉那个年纪轻轻的小白脸追过来就已经让他挺高兴了,他轻咳一声,刚想摆点前辈的谱,忽然觉得有点不对,立刻又撅唇不悦地努了努,抬了抬下巴:“高美男,你刚刚那是什么语气,什么对不对的,你在哄小孩?道歉态度这么不诚恳!”   ……可你就像是小孩要被哄啊。于凛凛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耸了耸肩,笑眯眯道:“怎么会,我可是很尊敬泰京哥的,最初的时候就说过了嘛。”   “……那还差不多。”黄泰京嘀咕了一句,拉长的脸终于好看点了。   “不过,UHEYxi是真的很可爱,完全可以发展一下哟。”观察到黄泰京脸色多云转晴了,于凛凛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站了起来,先一步走向门口:“那么泰京哥,我去录歌室等你。”   “……那种女的哪里可爱了,眼光真差。”黄泰京刚刚才转晴的脸色又铁青下来,不过还是不情不愿地抬步跟了上去。   “请我吃饭?”于凛凛惊讶地看向姜新禹,神色颇为诧异。   姜新禹弯起眉眼,言笑晏晏:“是啊,美男你不是要出个人专辑了?算是请你吃饭恭喜你。”   于凛凛心下一紧,忍不住抬起头下意识细细观察起姜新禹的表情,在看见他笑容满面似乎没什么异常的时候,她眉眼舒展开来,笑道:“诶,新禹哥真狡猾。都这么说了,哪敢让新禹哥请客,怎么也该我请新禹哥啊。”她刚刚还下意识以为姜新禹找她出去吃饭,是要揭破她真实性别的事呢,还好他应该是没这想法。想了想,于凛凛又道:“干脆叫上Jeremy和泰京哥一起吧,人多也热闹,一起请你们了。”   姜新禹本是明媚的面容不由一黯,但他很快又扬起笑容道:“社长带泰京出去和前辈见面了,Jeremy应该是和朱莉散步去了。”   “这样啊……”于凛凛拉长声音:“那还真是不巧”   “怎么了?”姜新禹笑着望向她:“这么不愿意和我单独出去?”   “怎么会。”于凛凛摇头:“只是庆祝会不是人多点比较好吗?我担心,只有我们俩可玩不尽兴。”   “没关系。”姜新禹笑起来:“我知道一家很好的西餐厅,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于凛凛无所谓地点头。虽然不知道姜新禹专门找他出去吃饭的目的,不过,既然是伪装,他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如果姜新禹怀疑他是女的,那他就表现得跟个男人一样。   两人在西餐厅落座后,姜新禹提出去游乐园玩耍的建议,于凛凛心中不由有了猜测,面上却还维持着淡定微笑:“真没想到,新禹哥居然会喜欢游乐园啊。”   “怎么样?能陪我去吗?”姜新禹笑得温柔,眸中的期待都快滴出水来了,于凛凛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看来……他还真是知道自己的性别,以及,如果不出意外,他不会是有了某种旖旎心思吧?   姜新禹一旦早有了猜测,除非真的看过她的胸,不然很难推翻他的疑虑。但,如果他爱上了自己,所以才帮她隐瞒性别的话……于凛凛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她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新禹哥,我从以前就对游乐园不太擅长,像云霄飞车这种坐了都会想吐。”   “没关系,游乐园还有许多温和的项目呢,可以试试别的。”   于凛凛搁下手里的刀叉,双手交叉托腮道:“新禹哥,我们作为艺人,去游乐园这样的地方难免太过引人注目,若是被粉丝发现恐怕会引起喧闹。而且……我觉得变装也不是特别安全呢。”就一副无框眼镜和一头假发……这是想骗谁啊!把粉丝是当傻子在耍吗?!   “难道美男这么不想和我一起吗?”姜新禹垂首默默地凝视她。   ……感受到了同段数腹黑之间的交锋是怎么回事?   于凛凛顿感头大。若是不需要维持关系的别人她倒不需要怎么样,但姜新禹知道她的“秘密”,更何况还是一个组合里的成员,若是不和可会难办。   “抱歉,我先去趟洗手间。”她礼貌地颔首后起身开门,姜新禹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垂头望向了手头的礼物。他是做好了准备想和她和盘托出的,泰京和Jeremy都不知她的真实性别,却都已经渐渐对她在意起来,如若他再不行动,恐怕连这一点先机都没有了。   但是……那也得她能够给他机会啊。这么想着,姜新禹不由觉得黯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明明这么擅长应付人际关系,为什么独独遇到她,就变得这么不知所措呢。   姜新禹出神地想着,于凛凛却迟迟不回,等了好一阵子,忽然听见了手机铃声,望着屏幕上显示的“高美男”,他打开电话接起来。   “恩?……哦,泰京过敏,你已经先带他离开找药去了?”姜新禹有些恍惚地反问了一句,又和电话里于凛凛交谈了几句,听着电话那头冷静而条理分明的声音,交代完后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姜新禹木然地靠着椅子,眉眼里漾起了淡淡的失望。   本来……想今天和她摊牌,并明确表示要追求她的,没想到……竟然被逃掉了?是因为多少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吗?姜新禹望了一眼专门给于凛凛准备的礼物,颇有些心塞地揉了揉头发。   这边于凛凛半扛着黄泰京往外面走,他这过敏得也怪,整个人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如果要送去医院,肯定又得引起媒体恐慌,但要是这么走在外面,被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照样会引起喧闹。   于凛凛有些犹豫,而手头的黄泰京又极其不安分的样子。于凛凛看了他一眼叹气:“黄泰京xi,你还好吗?不然先就近找个酒店休息?我去给你买药。”   “你……”黄泰京整个人都咳得不好了,掐着脖子一副痛苦的样子。于凛凛当机立断,扶着黄泰京就往酒店走。   等于凛凛买了药回到酒店喂给黄泰京吃下之后,黄泰京终于缓过来了,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蹙眉对于凛凛道:“……你怎么在那儿?这是哪儿?”   “你果然晕过去了啧啧。我和新禹哥在那儿吃饭,恰好碰到你过敏……不过你过敏发作怎么这么恐怖?”于凛凛一脸自然地伸手去碰他的额头,点了点头:“恩,起码降烧了。”   “……酒店?你直接用身份证进来的?”黄泰京脸色不由一变。   “恩。”于凛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故意道:“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们两个大男人,进酒店有什么问题?”   黄泰京:“……”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望着黄泰京惊疑不定的表情——这看着还真有点茫然小鬼的模样,于凛凛心中忍着笑意,故意采用暧昧语调道:“难不成……黄泰京你觉得明天的新闻会是‘A.N.JELL成员高美男和黄泰京勾肩搭背进入某酒店,疑似有暧昧’?”   闻言,黄泰京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喊道:“你说什么呢,我们不都是男人么!”   “对啊。”于凛凛畅快地笑出声来,整个室内都是她悦耳的笑声,黄泰京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于凛凛抽出帽子和口罩丢到他身上:“放心吧,我有变装后,和前台说我朋友不太舒服,暂时休息一下,没有曝光你过敏。”   黄泰京愣愣地抱着手里的帽子和口罩,抬眼望着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于凛凛冲他眨了眨眼,微笑:“感谢的话就不用了。”正在烧的水“咕嘟咕嘟”地响了,于凛凛侧过脸站起身来,走到热水壶前给他倒水,低眉颔首轻声道——   “毕竟,你也算出现得巧,正好救我一命。”总觉得,当时如果留下,姜新禹可能会和她说很恐怖的事情——可千万别是揭穿她性别啊,不然,估计就呆不下去了呢。   “谁要感谢你啊。”黄泰京嘀咕了一句,唇角却忍不住翘起。热水咕嘟嘟冒着热气被倒进水杯,床上躺着的黄泰京隐隐约约听见她在嘀咕,忍不住装作不经意问道:“喂,高美男你说什么。”   倒好热水的于凛凛回眸冲他微笑:“不,没什么。”   看见她眉梢被热气熏染的细致温柔,黄泰京的心蓦地怦然一动。   小剧场:   姜新禹:其实我……   于凛凛:咦,Jeremy你要出去遛狗啊,我们一起吧!   Jeremy:[脸红]好、好啊……随便你。   姜新禹:……   回来后。   姜新禹:那个我有话要和你……   于凛凛:泰京哥我们去录音室去练练新歌吧。   黄泰京:哼,这态度还差不多。走,你要唱得差,我可是会毫不留情骂你的。   于凛凛:哦,那我可要注意不犯错了。   姜新禹:……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黑人者恒黑之啊新禹xi,你黑了泰京,这下于凛凛知道你的目的开始故意避开你了吧……   走岔了呢,这步棋[蜡烛]      ☆、第87章 〇捌壹和谁同住      看黄泰京身体好了不少了,于凛凛便收拾了东西与他出了酒店,出去时黄泰京戴好墨镜和口罩,明明白白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倒是逗得于凛凛有点想笑。   “你这样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很不对,快来看我’么。”   “闭嘴,总比被人看到好。”黄泰京拉下口罩瞪她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巡视一周,迅速拉上了口罩。   于凛凛啼笑皆非。   两人出了酒店之后,好在于凛凛随身有携带些钱,两人打车回了宿舍,站在宿舍门口,黄泰京这才松了口气,取下口罩墨镜,大步迈了进去。天台上的姜新禹望着两人,蓦地觉得心沉了下去,难受起来。   于凛凛并未察觉到他的视线,与黄泰京交谈了几句,便径直回了宿舍。姜新禹瞳孔幽深地凝视着于凛凛的背影,轻轻握住了手指。   她专注地投入在唱歌里,好像谁也不曾看在眼里。他本该觉得放心的,她虽选择去照顾了过敏的黄泰京,却并未从她眸中看到她对黄泰京的情感,她眸色清明,对谁都淡淡的,好像很近,但其实很远。但,他却丝毫没觉得放心,她就像一个梦想,远远地挂在远处,永远也无法靠近。   本是只我一人察觉到了你的真实性别,本以为我离你最近,本想和你道歉帮你保守秘密,与你共享这秘密。可是多么可笑,你压根抗拒着任何人进入你的世界。   “姑母?”望着眼前的妇人,于凛凛蹙眉,颇有些不解。   “对不起啊美男,没给你带来好消息……你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年长的妇人一把将她搂紧怀里,她瞪圆了眼睛,颇为不解,社长不嫌混乱地插了一脚,也哭着喊“美男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太见外了都不说”地抱上来,现场乱成一团,于凛凛僵硬着脸抽了抽唇角,好不容易安抚下这两人,才得知了事情始末。   “也就是说,姑母你的房子现在被抵押了,所以现在没有地方住了对吗?”于凛凛思索着伸出手指节奏性地扣着桌子,不想,一抬头就看见众人望过来的目光,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由问道:“呃……怎么了?”   “……没事吗?”姜新禹终于放下心里的芥蒂,关心地问出口来。于凛凛一怔,反应过来他应该说的是她母亲的事情,她不由怔忪,说是没事……其实也不算,不过她毕竟不是原主,只能感觉到兔死狐悲,忍不住想起她还是于凛凛时,她死时妈妈哭得伤心的模样。若是原主知道,肯定会很伤心吧。   “恩。”于凛凛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她扬起眼睛认真地望向姜新禹:“我还有唱歌。”   姜新禹不由愣住了,她神色认真,明显是把唱歌当成了精神寄托。他忍不住暗暗一惊,若是之前和她和盘托出她的身份了,她或许……没办法再留下去了,而她,似乎……有些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所以才这么认真地告诉他吗?   ……不该这么莽撞的。或许,不戳破窗户纸才是最好的方式,姜新禹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终于垂下了眼不再看她。   于凛凛承认这方式多少伤人了点。不过,若是这时候被姜新禹说破的话,她就没法在A.N.JELL留下去了,她用这种方式,算是变相地得到了姜新禹的担保。   他……应当不会再和她说出她的性别了,只需要坚持完剩下的时间,将这些完整地交给真正的高美男就够了。   在A.N.JELL的成员里,唯一没对此表现惊讶或担忧情绪的就是黄泰京了,她妈妈的事情那天他确实在天台门口听见了——再重申一次,绝不是偷听。不过,她未免也恢复得太快了,或许……只是她习惯性地喜欢藏起一切情绪。   他下意识地轻哼了一声。   “可是,我们宿舍好像没有房间了,不然姑母,我给您单独租一间吧。社长,我们宿舍附近还有空余房间出租吗?”   “这边宿舍很注意保护艺人*的,恐怕是没有多余的空房间。”   “那可怎么办……不然这样,恩,找到房子之前,姑母你先睡我房间吧,我睡沙发。”于凛凛微笑起来:“好歹我也是男孩子,睡沙发没关系的。”   社长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怎么行,美男你白天还要参加活动和训练,每天也很辛苦,如果晚上睡不好可不太好,新单曲不还在录制吗,可不能影响到你身体……这样吧,你随便和谁住一间吧。”   闻言,马室长脸色一僵,下意识地望向于凛凛。于凛凛波澜不惊,微笑摇头:“这不方便吧,毕竟个人房间比较*……老是打扰可不……”   “有什么不方便的。”社长伸手拍了拍于凛凛肩膀,“大家都是男人,又是同一个组合的成员,美男你就是太见外了,总这样可不好。更何况,这样还能增进你们成员的感情,哎呀,姑母真是来的太合适了。”社长欣喜地笑起来,看向A.N.JELL三人:“怎么样,你们谁和高美男一起住。”   姜新禹下意识地看了于凛凛一眼,虽、虽然为了于凛凛能实现自己梦想好好唱歌已经决定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但这可不代表他真能当他是个男人一样……和自己住不行万一把持不住,如果她和别人一起住……那还不如和自己一起住呢!   姜新禹沉着脸,脸色难看,那边的黄泰京撇开眼睛,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道:“哼,我有洁癖,不和别人一起住……不过,高美男你要是能整理好自己,住进来也无所谓,但一定要遵守我的规矩……”   黄泰京一系列的话还没说话,Jeremy欢快地抢过了他的话:“不然和我住吧高美男,晚上我们一起洗澡,我还能给你搓背。”   闻言,姜新禹面色不由一白,仍硬着头皮道:“我……我这里也可以……一起住。”   于凛凛目光从他们三人面上依次扫过,Jeremy饱含期待地望着她,黄泰京皱着眉头努唇一副明显的“我不高兴”的样子,姜新禹……紧张的表情太明显了。   如果可以的话,于凛凛不想和他们三个之间的任何谁一起住,毕竟和谁一起住的话,这样她暴露的危险也太大了,而她向来不喜欢冒无谓的险。   这三人中,姜新禹知道她的秘密,她肯定不会和他一起住验证他的猜测,其实黄泰京不错,有洁癖,而且绝不会翻看别人*,就算和他一起住,也不会被要求睡在一张床上——毕竟黄泰京是绝不会让人上他床的类型吧。   于凛凛思索了一番后,手指一指,径直指向了某个人。   “我……我吗?!”被指的Jeremy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头上金色呆毛竖起,满脸兴奋地看着她,眼睛明亮似钻石,就差跑过来抱起于凛凛转圈了。   虽然黄泰京挺好的,不过既然他这么不乐意,就算了吧。而且Jeremy算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比较迟钝,应该不容易暴露,重要的是,他很容易被耍。   于凛凛点了点头:“是啊。和Jeremy一起肯定很开心。”   Jeremy红了脸,使劲点了点头。   黄泰京脸立刻沉了下来。他是个不喜欢别人入侵自己空间的人,不过……不过他有史以来第一次递出橄榄枝,居然……居然被拒绝了?!   他气得不轻,顿时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嘴硬道:“哼,正好,我最讨厌别人进我私人空间了。”   “恩,我也是想泰京哥有洁癖,怎么能麻烦泰京哥。”不想,于凛凛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认同了黄泰京的话。   黄泰京……黄泰京已经气得什么都不想说地回去了。   姜新禹黯然地望着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如果之前不轻举妄动,她肯定就不会对自己生了戒备了。她现在知道他知道她的性别,所以防备着他倒也是正常的,不过……为什么会是Jeremy?他还以为她会选黄泰京……   这种介于“原来她没那么喜欢黄泰京”的松了口气和“为什么是Jeremy好歹选我”的失落之间的感觉是什么。   于凛凛已经走到Jeremy面前冲他伸出了手:“那么,请多指教啦,Jeremy。”   “好啊好啊。”Jeremy开心地握着她的手摇,于凛凛笑眯眯地竖起一根食指:“不过一起洗澡就不了,我不习惯和人一起的。”   Jeremy已经被和于凛凛一起住的惊喜砸中,开心得也没听清于凛凛的话就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于凛凛笑:“而且你得给我睡床,你睡地上。”   “好啊好啊。”   “晚上给我洗脚?”   “好啊好啊……诶?”一直连连点头的Jeremy反应过来,一脸茫然。   “逗你玩的。床还是给你,我会睡地上的。”   “诶,完全可以一起睡床啊,我不像泰京哥,我不介意的。”   一边走一边听着身后两人对话的黄泰京默默咬碎了一口银牙。……Jeremy你这家伙说话就说话还顺便黑他一把是怎么个意思!   “我也不介意的,也可以和我一起住啊,如果和Jeremy不方便,就搬我这边吧。”姜新禹见缝插针地跟上,笑得温文尔雅、鬼畜无害,眸子里闪着期待的光芒:“我也没泰京这么洁癖的,床完全可以让给你。”   黄泰京……黄泰京默默握紧了拳头。姜!新!禹!连你也来黑一把?!   “如果Jeremy说梦话,磨牙齿,晚上梦游的话,我就来和新禹哥睡好了。”于凛凛冲姜新禹眨了眨眼。   姜新禹怔了怔,脸不由红了一红。   Jeremy不开心地反驳:“诶诶诶!怎么这样!我才不说梦话磨牙齿梦游呢!我睡得可好了,我妈说我睡得就和香甜的小天使一样!”   “噗。”于凛凛眉眼舒展地笑开。   黄泰京狠狠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用这响声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泰京哥怎么了?是不是我们说话没带上他所以生气了?”于凛凛望着他合上的门,下意识蹙眉问道。   “诶……大概心情不好吧,毕竟今天过敏了嘛。”姜新禹点头。   “说起来……今天因为临时照顾过敏的泰京哥的关系,都没能陪新禹哥去游乐园呢。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姜新禹温柔地笑起来:“还有下次。而且,你本来就不喜欢游乐园吧,下次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于凛凛笑起来:“是男人,当然就该去打真人CS咯。”   “啊,泰京哥肯定不喜欢,他肯定觉得脏兮兮的。”Jeremy插话。   于凛凛摊手:“那就不带他咯。”   ……可恶的高美男!!!!隔着门也听见了对话的黄泰京掏出亚洲音乐节的合照狠狠地扔在地上,狠了半天心,也没踩上去。   可恶可恶可恶! 小剧场:   姜新禹:终于我不是沦落到被无视的境地了QAQ于凛凛:诶?新禹哥在说什么?   姜新禹:【微笑】没什么,不然我们去吃饭吧,我最近得知一家蛋糕店很好吃。   于凛凛:哦哦好啊,也叫上Jeremy和泰京哥吧。   姜新禹:【面不改色】哦,泰京不喜欢吃甜的,Jeremy最近体重有所上升,不能吃甜的呢。   于凛凛:真可惜……那我们去吧!   ↑新禹xi这才是正确追人方式呢_(:з」∠)_      ☆、第88章 〇捌贰万般伎俩      当晚,于凛凛就把宿舍的行李抱到了Jeremy房间里,于凛凛刚在地上铺被子,就被Jeremy赶过来抓住了手腕,另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努力营造出哥俩好的兄弟氛围。   “哎哎,高美男你干什么呢,你为什么把被子铺地上?上来和我一起睡啊……啊,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对你……我、我们都是男的,我不、不会……”Jeremy一开始还说得理直气壮,越说到后面越涨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于凛凛听着他的声音小如蚊呐,眯眼弯起了唇:“Jeremy说什么呢,我当然不担心你会对我做什么啦,只是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于凛凛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顺便拍了拍眼前金毛的脑袋,凑近他微微一笑:“以及……你真的觉得和我睡没关系?”   看于凛凛忽然凑近眨了眨眼,Jeremy顿时有如触电一般飞快地甩开于凛凛的手腕和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只觉得与她接触过的肌肤都有如火烧一般的热,脸上也“腾”地燃起了两朵小红云。他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呆站在床边,下意识地移开与于凛凛相交的视线:“那……那我、我把床让给你,我、我睡地、地上。”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之后,一把就抱起了自己床上的被子。Jeremy一边抱着被子往地上放,一边觉得懊恼,心里觉得自己真笨。   自从上次对着于凛凛心跳加速之后,他对于凛凛就一直是想接近又有些不敢接近的状态,接近她觉得欢喜,被她逗弄也觉得很开心,嘴上说“你这家伙怎么怎么”,但心里却恨不得与她多接近些。但又有点害怕,怕又变得像那天一样,心跳加速,多看她一眼都会脸红。可是,还是想和她一起住,好似……多看一眼也是极开心的。   于凛凛笑着拒绝:“我可是不请而来的,如果连你的床都占了,那我怎么好意思待下去。还是Jeremy你睡吧,我的垫子很厚,不会着凉的。”   “那……那我们一起睡地上吧。晚上还能一起聊天!……好、好吗?”Jeremy兴致勃勃地抱着被子在于凛凛身畔落下,又有些忐忑地问道。他蹲下来整理被子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抬眼看着于凛凛的反应。在看见她摇头笑的时候,又忍不住心生欢喜。   于凛凛轻笑一声,转头望向他,正好与他偷偷看过来的眼睛对上,冲他莞尔一笑:“好啊,还能枕头大战不是。”   “还、还可以来睡衣Party!”Jeremy眼睛都亮了。   “睡衣Party夜谈会么。”于凛凛轻笑一声。以往她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晚上都不会裹胸,因为那裹得紧了对身体不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于凛凛才选择了Jeremy,因为他神经粗又迟钝,估计他也很难看出来。   “不过,最近我录歌有点忙,我们可以躺被窝里聊天。”于凛凛笑道。   “好啊好啊。”Jeremy眼睛明亮地直点头。在他看来,于凛凛无论说什么,他都觉得挺好的。   两人的床铺相隔不远,黑暗里还能隐隐看见彼此的轮廓。Jeremy躺在于凛凛身边,只觉得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他忍不住转过头来打量于凛凛的侧脸。于凛凛皮肤格外白皙,在夜色里都能看得挺清楚的,睫毛好长,眼睛带了一点褐色。Jeremy眼眸里流淌着欢乐的幽光,想与她搭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克制着。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又犹豫,终于忍不住道:“美男,你妈妈的事情……”   Jeremy一开始被忽然而来的同居大馅饼给乐的冲昏了头脑,如今冷静下来,他就想起了高美男母亲的事情。他犹豫着要不要提,若是提起来反而伤到对方了怎么办,但……却忍不住,想要打开她的心扉,进里面看看。   “没事的。”于凛凛微笑,嗓音有些遗憾,却也并没有太大的异常哽咽:“我会一直唱歌,直到歌声能传到天堂,让她听见。”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高美男的母亲,她会替高美男铺好路的,到时候,希望她母亲多少能够安心。   “一、一定可以的!”Jeremy猛然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一头金毛看着有些乱糟糟的,但脸上神色却十分严肃。   “我……我第一次听见你唱歌的时候就被震撼了,怎么有人的嗓音能这么高还这么美,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了白鸽腾飞的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有些软,但却有一种令我震撼的力量。后来,亚洲音乐节的时候,你的声线温柔地引领着我,我感觉,打鼓的时候整个人都非常轻松!打出了特别棒的声音!你和泰京哥的声音合在一起,真的特别好听,我特别喜……”Jeremy本是沉浸在回忆里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说着,在发现自己越凑越近,嘴唇都快贴上于凛凛的脸颊时,他涨红了脸,猛地退回了自己的被窝。   于凛凛却并未介意,她只是神色温和地望着他,微褐色的眼睛神色淡淡的、认真的:“谢谢你,Jeremy。”   Jeremy下意识地拉起了被子,一直拉到鼻子,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他被窝下的唇角止不住上扬,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声音模糊地隔着被子响起:“不、不用。和我之间,说什么谢谢……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个组合啊。”   “恩。”于凛凛轻轻应了一声,顿了顿:“晚安。”   “晚、晚安。”Jeremy结结巴巴道完晚安,看着于凛凛侧过身去,只剩下后脑勺对着自己,莫名的,心口蔓延开一股失落来。这酸涩中夹杂着的甜蜜,当是初恋的滋味。临睡前,Jeremy脑海里忽然想起这么句话来。   第二日一早,于凛凛就起床准备去参加个人专辑的录制了。Jeremy睁开眼时,看见于凛凛已经换好了常服,正在整理领口。听见Jeremy这边的响动,晨曦中她回过头来,眉眼柔和地对他道:“早啊,Jeremy。”   那一刻,Jeremy觉得好像有小天使在他脑袋上吟唱。嘤嘤嘤幸亏抢到了和美男同居的机会!这种福利要让给别人,怎么想都不甘心!虽、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同性恋,不过……不过这就是一种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喜欢!   对、他就是这么喜欢高美男而已!他这是追求美,憧憬美,有什么可耻的!Jeremy恍然大悟,从被窝里爬出来,冲于凛凛露出个灿烂的笑来:“早上好!”一大早看见你,就让我心情好了起来。   于凛凛出门就见到了臭着脸的黄泰京,尤其是看见于凛凛身后还跟着问她“一起吃早饭吗”的Jeremy时,他脸色就更臭了。偏偏于凛凛还笑着和他打招呼:“早啊,泰京哥。没睡好还是忘了卸妆?下眼睑黑色有点重呢。”   ……你才下眼睑黑色重!你全家下眼睑黑色重!黄泰京宛若怨气附体的怨男似的狠狠瞪了于凛凛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介于“嗯”和“哼”之间的出气声,紧接着翻了个白眼,努了努唇,做完这一系列傲娇专用肢体语言之后,他高贵冷艳地扬了扬下颔,擦过于凛凛肩膀就过去了,完全置她的早安道好于无物。   于凛凛满脸无辜地看着他的背影,正巧看见姜新禹也从房门里出来,她小心地抬起手指指了指黄泰京的背影,用口型问道:“泰京哥这是怎么了?”   姜新禹唇边的笑纹逐渐深了深,歪头看了眼黄泰京笔直的背影,煞有介事道:“可能是害羞自己的过敏破坏了形象。”   “噗。”于凛凛忍不住笑出声来。   姜新禹很自然地走到了她身边,问道:“今天要去录歌吧,怎么样?要来一杯提神醒脑的花茶吗?”   “啊!肯定要啊。新禹哥的花茶,我有口福了呢。”于凛凛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与姜新禹两人走向早餐桌。   还在屋内努力刷牙的Jeremy鼓起脸颊瞪了两人背影一眼。   啊啊!新禹哥真的太坏了!居然偷跑!……咦,偷跑是什么?啊啊明天一定要早点起来,一起刷牙一起公用洗手间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美好!Jeremy一边幻想一边挂着满嘴白沫地偷笑,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在自己所想的“同性恋”道路上走进很远了。   不、这一定是仰慕!一定是嫉妒新禹哥先一步抢走了仰慕的人!Jeremy一边用力刷着牙,一边如是强调。   用完早餐后,黄泰京高贵冷艳道:“走了高美男,要唱我的曲子,你要先过我这关。”用这么一句高贵冷艳仿佛若无其事的话语,黄泰京轻轻松松地和于凛凛两人走进了录音室。Jeremy眨着豆豆眼看着两人离去,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若有所思的姜新禹。   姜新禹微笑着点头,有些遗憾地垂下眼:“那看来,只有等你回来给你准备润嗓子的花茶了呢。”   于凛凛将手里醒脑的花茶一饮而尽,赞叹道:“果然不愧是新禹哥的手艺,润嗓子的茶也拜托了,回来一起喝。”说罢,她摆了摆手,跟上了前面臭着脸,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很不爽”的黄泰京。   两人偕同离开,还能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黄泰京很不爽道:“太慢了。”   于凛凛则笑着安抚他:“好好好,下次我一定跟上泰京哥。”   “哼,就凭你也能跟上我?不过是我勉强放慢脚步等你一下而已。”   “新曲也要拜托泰京哥指点啦。”   Jeremy看得有些入神,差点被嘴里的粥给呛住,直至两人背影快消失,他才忍不住沮丧起来……嘤嘤嘤,这种千种花样作死万般伎俩齐登场的感觉是什么?为什么只有他没有蹭到福利啊!明明一大早起来他和美男才在一起的啊!Jeremy咬着勺子深深地幽怨了。   “啊啊啊啊我也要福利啊!!!”他大喊一身,惹来高美男的姑姑不由看过来,笑得慈眉善目道:“咦,Jeremy你还想吃吗?这里有的是~”   “啊,是姑姑啊!”Jeremy眼睛一亮,忍不住凑过去:“姑姑,美男他……喜欢什么啊?”眼见着姑姑诧异的目光,Jeremy忙不迭摆手解释道:“你看啊,美男他妈妈的事情,我们也才知道。不过既然知道了,我就想为他做点什么……”   说着说着,他耳根就红得一塌糊涂。   “诶,我们Jeremy这么关心我们美男啊。”   “没有没有。”Jeremy慌乱摆手。   “哦,那是不想知道了?”   “我想!姑姑求告诉求助攻QAQ”Jeremy宛如小狗似的扑了上去。   小剧场:   白灿宇:放我出场啊QAAAQ我也要见前辈!我也要听前辈唱歌!我也要和前辈一……一起住!约会!   Jeremy:等等你越说越过分了啊,我们什么时候和凛凛约会了……我们都没这福利,你个原创的一边去。   白灿宇:哼我原创作者爱我!   黄泰京:作者还说爱我呢,你没看她怎么对我?   白灿宇:……   Jeremy:……   姜新禹:【微笑】作者告诉我她一开始喜欢的是我,但我太暖太没个性了,而且只有我知道凛凛真实性别但却还被放养。   白灿宇:给LS点蜡   Jeremy:给新禹哥点蜡   黄泰京:看见你的遭遇我开心多了,给你蜡烛姜新禹:……      ☆、第89章 〇捌叁是告白吗      于凛凛参加完通告回来的时候,已是快接近凌晨一点了,房间里一片黑,到处是静悄悄的。因为要出个人专辑的缘故,又因着是新人,她比A.N.JELL的其他人行程还要多且杂,她已经习以为常,踩在吸收了足音的软地毯上,她努力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惊到别人,却不想,走到一半,忽然“砰”地一声炸响过后,客厅大亮,Jeremy坐在沙发正对面笑容灿烂地望着她,黄泰京和姜新禹分靠在两边沙发上,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于凛凛一怔,Jeremy已经跳了起来,将手里的礼花一拉,万千缤纷的彩条喷涌而出,他笑着对她说:“Sur~prise!”   于凛凛被吓了一跳,礼花从下往上散开落在她身上,她拎起身上一条黄色的彩条,不由诧异道:“这是……谁生日嘛?”   “诶?美男你生日是今天?”Jeremy眨巴着眼睛一脸诧异反问。   于凛凛:“……是我先问你的啊。”   “不是这样。”姜新禹笑着打断两人不着边际的对话,道:“这是Jeremy特意为你准备的,庆祝你即将出个人专辑。”   “我以为……”于凛凛挠了挠后脑勺,微微一笑:“之前那次聚餐就算庆祝过了呢。”   “唉!那怎么能和这个比!这是我们A.N.JELL内部Party!才不要带社长呢~”Jeremy笑眯眯地揭开餐桌上的布,只见流水一般的吃食摆在白色桌上,甚至还冒着热气。于凛凛有些感动了,她参加通告的时间不定,肯定是Jeremy有心问了马室长她的行程,几人大晚上起来准备的吧。   本来就已经是凌晨一点,辛苦了一整个白天,大半夜还要专门起来为她准备这场Party,他们也是蛮拼的。   “这些吃食和茶都是我和新禹哥准备的!”为此他还专门去问了美男姑姑他爱吃的菜呢,Jeremy无比得意地摸了摸鼻子,一脸得意,“啊对了,泰京哥什么也没做,不过居然没拦着我们关灯!泰京哥有夜盲症,最讨厌黑暗了。”   “Jeremy。”黄泰京出声斥道,瞪了他一眼,不过在掠过于凛凛唇角暖意融融的微笑时,忍不住撇开嘴,轻轻哼了一声。   “谢谢你们,Jeremy,新禹哥,泰京哥。这么晚等着我,还给我做吃的,办Party,真的……非常感谢。”于凛凛深深鞠了一躬,Jeremy蹦跶到她面前,一手揽住她肩膀:“和我们还客气什么,你这家伙,就你礼节多。”他亲昵地抬手揉了揉于凛凛的头发,觉得手感太好,还恋恋不舍了半天舍不得放下来。   于凛凛侧过脸笑眯眯地同他说话:“Jeremy你不是要减肥,你确定大半夜吃这些OK?”   Jeremy望着近在咫尺于凛凛弯成月牙儿的眼睛,秀气的眉毛,以及那张白皙到连毛孔都几乎看不见的面颊,心跳又一次“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他忙不迭松开搭在于凛凛肩膀上的手,干笑着后退半步:“没、没关系的。”连自己压根没在减肥,完全是姜新禹扣在他头上的黑锅都没发觉。   姜新禹笑着打岔:“倒是美男你,为了保持身材应该不能多吃吧?我准备了礼物给你。”姜新禹在回过神的Jeremy“新禹哥你太狡猾了”的气愤目光中,拿出了一个包装简约漂亮的盒子,于凛凛惊讶地望着手里的盒子,笑道:“居然连礼物都送了,看来新禹哥你是知道我手上有新茶了?等茶到了,我会给你回礼的。”   姜新禹弯起眼睛:“真想不到还有回礼,看来是我赚到。”   “那是,那茶叶可是很难求到的呢。”于凛凛笑眯眯。   “哼。”黄泰京的冷哼声打破了其乐融融的气氛,他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笔记本,朝着于凛凛的方向一丢。于凛凛伸手接过那笔记本,本来还以为黄泰京给的是个空白笔记本当礼物什么的,不过这明显不符合黄泰京角色设定……   于凛凛翻开笔记本,不由吃了一惊,抬头震惊地望着黄泰京。   黄泰京不和她视线接触地移开了眼睛,于凛凛眨了眨眼,将手里的本子又翻了几页:“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这首曲子只能由你来唱……别误会了,不是专门给你写的。”本来就已经唱了黄泰京的歌,这个本子上却写着的是一曲黄泰京新作的曲,而在演唱人那里,写着“高美男”的名字。   要说黄泰京专门作曲来给于凛凛唱,于凛凛觉得难以置信。送东西就已经违背黄泰京的角色设定了,直接送他自己作的心血曲,这礼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黄泰京斜眼瞥了于凛凛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黄泰京差点火冒三丈:“你那是什么表情?!就差在脸上写着‘你真的是黄泰京吗’了。”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你真不怎么像。”于凛凛一脸诚恳。   黄泰京恼羞成怒,下意识抓过沙发上的抱枕就朝于凛凛正面扔了过去。就在枕头要砸上于凛凛脸时,她伸手接住了枕头,从枕头后冒出头来冲着黄泰京盈盈一笑,带着淡褐色的眸子里浸着温柔晶亮的笑意:“泰京哥,谢谢你,我会努力唱好的。”   “……”黄泰京愣了半晌,少刻颇有些狼狈地别过头,哼道:“努力可不够,唱不好你就等着被我魔鬼特训吧。”   “好啊。”于凛凛轻笑。   个人专辑发行在即,于凛凛赶完通告就急着回录歌室和黄泰京练习,不想正巧看见UHEY被黄泰京关在门外进不去。   “啊,是美男xi。”Uhey收敛了之前跳脚的模样,微笑着弯腰与她打招呼。   “Uheyxi是来找泰京哥的?”隔着玻璃,于凛凛笑着指了指玻璃里正在专心弹琴的黄泰京。   “不,我是来送我即将上映的电影首映VIP票,我们公司和A.N公司关系很好,这次也希望A.N.JELL能够赏脸。”Uhey进退得礼道。   “哪有,Uheyxi的戏,那肯定很不错,我一定会去的。”   “听说oppa最近要出个人专辑了?我是oppa的粉丝,等发行了一定会去买的?”似乎是看见录音室内的状况,Uhey笑容愈发灿烂,朝于凛凛更加亲昵了。   于凛凛颇有点顺着Uhey的目光回头看,不过正与人对话,这样有些不太礼貌,她挠了挠头,腼腆道:“能有Uheyxi这样大美女的粉丝,真是我的荣幸……”   于凛凛与Uhey对视一笑,话还没说完,于凛凛就感觉手腕忽然被抓住了。变故就发生在一瞬,回过神来,于凛凛整个人已经被扯进了录音室,房间门还被黄泰京雷厉风行地锁上了。   Uhey眨了眨眼,气得跺脚,咬牙切齿地瞪了黄泰京一眼,于凛凛望了一眼玻璃,只见上面反向拼写着CCTV。看着这两人,于凛凛还真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这两人倒还真是孩子心性。性格也是一样的倔,于凛凛刚想走近给Uhey开个门,黄泰京就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皱着眉头颇为不高兴道:“别给她开。”   想发火又要维持形象的Uhey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咬牙怒横黄泰京一眼,转身走了。   黄泰京看讨人厌牛皮糖走了,这才对于凛凛道:“哼,你们俩刚刚在外面聊得蛮开心啊。”   “Uheyxi蛮不错的啊,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她。”于凛凛笑着看他一眼。   “你倒是对她观感不错啊。”黄泰京环胸,冷嘲热讽道。   “泰京哥,其实我看Uheyxi挺喜欢你的,你们俩挺配的。泰京哥,可别错过好姑娘啊。”于凛凛揶揄道。   不想,她话音刚落,黄泰京就沉了脸,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他怒瞪了于凛凛几眼,一手拽住她手腕:“什么时候轮到你管起我的事了?!我凭什么看上Uhey!”   “诶,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泰京哥要是没……”   “你这个蠢货!!白痴!!”黄泰京忽然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话,猛然抓过于凛凛的手,将她一把拉向自己胸口,一俯身,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嘴唇。   亲吻有如惊涛骇浪般袭来,于凛凛瞪圆了眼睛,感觉到了柔软湿润的触感,唇瓣被碰撞上了另一片柔软,齿关被有些僵硬生涩的动作强行撬开,湿润的舌尖勾着她的,手腕被强行拉住,腰还被对方另一只手收了起来。   于凛凛一时头脑空白,唯有这个吻,如此清晰。   回过神来的于凛凛伸手想要强硬推开黄泰京,却没想到黄泰京平时跳舞运动健身什么的从没落下过,将于凛凛的腰掌控得牢牢的,压根没有挣脱的空隙。   直到深深的一吻结束后,黄泰京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于凛凛的腰,望着于凛凛鲜有的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黄泰京忍不住涨红了脸,不想被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他撇过脸去不让于凛凛看见他面上的神情。   空气里顿时弥漫开一片诡异的寂静。于凛凛迟疑了半晌,才终于缓缓道:“泰京哥,这玩笑开得有点大……我是男的你是不是认错人……”   “你觉得这里就我和你,我还能认错人?!”黄泰京又生起气来,恼火地打断了于凛凛。   于凛凛颇为无语。别这么生气好吗,这么看着,像是我强吻了你一样= =   看于凛凛面色不怎么好,黄泰京终于大爷样地哼了一声:“你是男的又怎么样,我、我……我……我看中你了。”黄泰京一旦到表白的时候就犯怵,“我我我”了半天,才勉强用了“看中”这个词。   于凛凛这才有些相信黄泰京是真的有点那什么倾向了,如果他直说“喜欢”于凛凛还要怀疑他被人掉包了,这个状况……这个状况怎么看,怎么像是黄泰京是在傲娇地告白……没错。   “……可我不是同性恋啊。”于凛凛沉默半晌才道。   “我当然也不是!”黄泰京非常迅速地打断了他,瞟了于凛凛一眼才“啧”了一声,飞快地丢下一句:“我、我、只是你,和性别无关。”   于凛凛:“……”   黄泰京松了于凛凛的腰,快步走到电子琴前坐下:“别愣着了,个人专辑的曲子你还没练完,我可不准你唱坏我的歌。”黑色浓郁的下眼睑一瞪,黄泰京恢复了高冷的颐指气使女王样。   于凛凛……于凛凛表示:这转折真是太迅速了,臣妾……臣妾做不到啊。   ☆、第90章 〇捌肆爆出绯闻      在这一吻之后,于凛凛很想避开黄泰京,但是很明显的,没办法做到。因为黄泰京负责她的个人专辑发行。事实上她只当他们之间一直是男性友人的相处方式,而黄泰京的别扭傲娇是他的本性,她也没看出他对她和对姜新禹他们有什么区别,本来还以为只要他不知道自己是女的,就能一直平安无事地相处下去。不过这状况,又是怎么个情况?   不过,于凛凛还有些苦恼的时候,倒是黄泰京放的特别快,在录歌的时候也能一板一眼地教训她,帮她纠正音节,在她走神的时候,还会皱着眉训她,工作态度十分严谨,要求严格。在这样认真的态度下,于凛凛即便尴尬于那个吻,慢慢也放开了,只当全然忘记,以朋友的方式相处,认真地遵照黄泰京的纠正,努力做得更好。   黄泰京本就是圈子里的前辈,浸淫音乐的时间长达十数年,父亲是著名指挥家,母亲是知名歌手,从小就是泡在音乐里的,他在音乐上的敏锐与直觉又是一等一的好,对音乐有自己独有的理解和触感,与黄泰京一起练习无疑是相当受益匪浅的一件事。一旦忘记掉之前的那点尴尬,于凛凛投入得也格外快。在这样的状况下,导致黄泰京不提,于凛凛也只当忘记了之前那回事。   不过,她(假装)忘记了,黄泰京可没忘记。一曲练习终了,黄泰京皱着眉头勉强给了个肯定的意见,于凛凛终于笑了笑,舒展了下身体从录音室出来。一连唱了三个小时,饶是她,也有些疲倦了,不能再多持续,当然是为了保护嗓子。她这边录歌完了,还有摄影的工作。在这里与黄泰京分道扬镳也让她不由松了口气。   刚打开录音室的门,黄泰京忽然就递过来了一瓶水,于凛凛眨了眨眼,颔首道了声谢之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傲娇的黄泰京忽然做这么体贴的动作还真是令人有种奇妙的穿越感。于凛凛想着,盖好的水瓶拿在右手里,左手忽然被一只手挽起,继而十指相扣。   于凛凛抽了抽嘴角,猛地转头一看,结果就看见黄泰京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唇角的抽搐几乎更剧烈了。   黄泰京察觉到于凛凛的目光,扣紧的手指没动,脸倒是先染了一层薄红,见于凛凛表情诡异,他还恼羞成怒,先行发怒:“看着我干吗,走啊。”   卧槽要点脸好吗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么自然而然十指相扣!天啊你态度要不要这么自然啊,说好的傲娇呢!于凛凛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句,下意识地缩手往回抽。不巧的是,黄泰京把他的手扣得很紧。   于凛凛:“……”在这一刻,于凛凛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话——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还真是无比适合傲娇黄泰京的一句话呢_(:з」∠)_   “泰京哥,能松手不,你这么拽着我,我不太习惯。”不过于凛凛可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她会因为黄泰京是个傲娇就对他好言好语么,答案当然是不会。   黄泰京因为于凛凛的话,傲娇地哼了一声后松了她的手。虽然抑制不住心头淡淡的失落,但黄泰京还是不由强调道:“刚刚、不过是你老不动,我才抓你的。”   “恩。”不想于凛凛认真地点了点头,双眼认真地直视黄泰京道:“我不会误会泰京哥的……泰京哥,我们还是当朋友的好。”知道傲娇不能用摸棱两口的话来敷衍,于凛凛强调了“朋友”这个词后,莫名有些不敢黄泰京的表情,飞快地先行一步,与黄泰京擦肩而过。   黄泰京第一次惨遭拒绝,愣在原地,望着于凛凛毫不犹豫离开的纤细背影,默默有些心塞。与于凛凛的表白,算是他鼓起勇气做的最出格的一次了,他向来不爱与人说出自己的想法,于凛凛也是个倔强的,他自己遇到困难也绝不与别人说。   果然……和男人告白,是突然了点吧?黄泰京努力给自己鼓励了一番,却止不住的失落抑郁。他也曾想过,于凛凛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当然也并不是黄泰京有多介意于凛凛的性别,只是……他想更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不被他排斥。   虽是先行离开,于凛凛却有些懊恼。黄泰京这个人果然不好弄。他不开窍还好,反正是个傲娇,只需要掌握好度,平时两人的相处是毫无问题的。但这一旦开窍,而这开窍对象还不是于凛凛理所当然认为的Uhey,而是自己,这就有点令她头大了。平心而论,她还真希望黄泰京喜欢上Uhey呢。如今黄泰京压根没注意到平衡问题,直接就朝她告白了,她若是拒绝得太绝对,影响到团队合作可怎么办。   不过,随着相交愈发深了,倒是真正的高美男回来取代了原主的位置,加入到组合里的话,应当也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吧,届时便向他们坦诚真相好了。   但是一想到要向已经向他告白而用同性恋这理由被拒绝的黄泰京,于凛凛莫名觉得一阵心虚,后背还有点发凉。总觉得……黄泰京要是知道了,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呵呵,反正到时候木已成舟,他应当也没法做什么的吧。   黄泰京与Uhey的共同离开的绯闻登上网页头条时,于凛凛正在参加一款访谈节目,主持人正笑着询问于凛凛与A.N.JELL队长黄泰京之间的关系好坏。于凛凛莫名联想到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但他面上波澜不惊,唇角抿着微微的笑容,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   “泰京哥是很负责任的队长,对自己都相当严苛,一开始我还有点怕他……不过,他是真的对我们每个成员都很好,我很敬重他,以他为榜样,我想变成更优秀的我自己。”   届时门外社长的敲门声惊天动地,报纸被黄泰京随意丢在一边,他认真地凝视着电视里于凛凛的认真诚恳的面容,唇角淡淡的微笑,明亮焕发着光彩的眼眸,按着遥控忍不住低语——   “满口谎话。”   丢下这句随意的抱怨,黄泰京起身走向门外,朝着门外皱着眉问他和Uhey关系的社长淡淡道:“我和Uhey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基于同是艺人,帮她一把而已。”   当初Uhey各种看他不顺眼,有事没事就喜欢给他找茬,和他吵架,两人在美容室遇见,大吵一架后,Uhey心有不甘,随意编造了个理由,说是黄泰京有把柄捏在他手上。黄泰京心下不自然,想着是不是他喜欢高美男的事曝光了,毕竟那天他吻高美男的时候,Uhey才刚刚离开,保不准看见了……   这么想着,他就去见了Uhey,没想到这家伙不过是随意捏造,想着,黄泰京气得狠了,就丢了她的鞋子,没想到她因为没了鞋子摔了一跤,引来粉丝围观拍照,无奈之下,黄泰京只能伸手帮了她一把——没想到,这就被媒体捕风捉影,连他们还在交往这种谣言都捏造出来了。   结束完综艺节目上半场,广告时间休息的于凛凛,回头就听见经纪人说起了这事,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她看见新闻还真是松了口气。如果黄泰京能和Uhey真的交往可就好了,她可只想与黄泰京做友好的队友关系,关于他的感情生活,她还真是敬献不敏。   不想,主持人竟然自作主张,在休息过后,自顾自加上了对黄泰京和Uhey事情的问题。本来这类综艺节目的问题都是固定的,不想黄泰京绯闻爆出来后,这主持人为了节目的收视率,竟把黄泰京的这绯闻扯出来问于凛凛。   于凛凛心有不悦,眉头微折,不过面上不可能真的冷下来,只不过他的微笑克制了许多,方才认真倾听回答的呆萌样也变成了疏离冷淡。她一直给媒体刻苦认真的印象,但可不想被认为是真笨好欺负。   “对不起,这是队长的*,我们虽然是队友,但也绝不会这样干涉彼此的*。呵呵,这不是我的访谈吗,惠美姐一直谈起泰京哥,我还真有点吃醋呢。”   “哪有哪有。”主持人也察觉到了于凛凛有些不悦的心情,幸亏于凛凛没表现得特别明显,不过高美男粉丝圈可是一直在涨的,主持人可不敢得罪她,不得不打哈哈地说了几句,然后就将圈子兜回了于凛凛身上。   闲来无事看访谈的黄泰京终于高冷一笑,眼眸都忍不住发起亮来。   “哼,这还差不多。”要是这家伙说出什么祝福恭喜的话来,他肯定要忍不住将这家伙人道毁灭了。想了想,黄泰京往四周看了看,在看见四周无人时,撅起嘴唇左右努了努,坐到了电脑面前,然后想了想,点进了黄泰京X高美男的贴吧,他也是无意中进了这个吧,看见有人在YY他和高美男之间二三事,有爱日常什么的,在觉得好笑的同时,竟下意识地点了关注,有时间也会发一两个帖子写点小段子什么的上去——当然内容基本都是腼腆高美男暗恋黄泰京之类的。   没想到虽然他进来的时间不长,但因为他写的段子角色不OOC,格外有爱,契合人设,还令人有种身临其境感,竟被加精,很快置顶,他的级别也从-0级蹭蹭往上升,如今他已经升到8级了,算是仅次于吧主的元老级别人物了。   黄泰京进入贴吧逛了一圈,忽然看见了一个帖子,名字是【劲爆!美男oppa对泰京oppa和Uhey绯闻的回应!】黄泰京认识这个楼主,是他和高美男之间CP的脑残粉,因为喜欢于凛凛的缘故,对这类CP脑残粉,黄泰京意外地宽容,有时候看见他们YY得十万八千里远的帖子,还会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嘴里说着“这怎么可能”之类的。不过黄泰京还是很满意,贴吧人大多还是觉得他很高冷,基本走向都是羞涩的高美男被泰京邪魅一笑脸红着征服在身下之类的。   黄泰京点进帖子看了起来。   “天辣撸你们看新闻了吗,我不敢相信泰京oppa交女朋友了这一定不是真的!泰京oppa自己都没承认呢!而且你们看美男oppa最新的直播访谈,主持人肯定临时收到消息问他的,可怜的美男oppa脸色立刻都变了!一向温和有礼又呆萌羞涩的美男oppa都皱眉头了!明显是吃醋了啊!!嘴里说着不干涉队长的*,可是心都碎了!我已自动脑补了上万字相爱相杀的同人虐文!可是虐萌虐萌的怎么破!看美男oppa这楚楚动人的小表情!哦漏oppa不哭,来我怀里![url]视频地址如下:[url]”   黄泰京点开视频地址,发现就是自己刚刚看的高美男的那个访谈,不说他没发现,如今还真发现于凛凛真的折了下眉头。   哼,高美男是该介意一下,现在发现他黄泰京行情多好了吧。   黄泰京得意地想着。   小剧场:   姜新禹:为什么最近都是泰京戏份,说好的要增加我戏份的呢!   Jeremy:就是!我和凛凛都同居了,怎么没我俩的绯闻!我也要去我和高美男CP的贴吧里发帖!   黄泰京:哼,我是总有一天会混成黄泰京X高美男吧主的男人!   于凛凛:LS你们够了……      ☆、第91章 〇捌伍浅尝辄止      事实上,于凛凛不仅压根没介意,反而对于黄泰京和Uhey的事相当乐见其成。好不容易的不那么忙的时候,遇见了A.N.JELL姜新禹和Jeremy喝茶,两人热情邀请了她一同吃喝,姜新禹还试探地问她对这事儿的看法。   于凛凛:“唔,如果是泰京哥喜欢的,我没意见啊,Uheyxi确实很可爱。”   Jeremy在一旁偷看着于凛凛的反应,忍不住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喜欢Uhey呢,你不喜欢真是太好了。”他拍了拍胸口,露出一副“幸好如此”的表情。嘿嘿,这样的话自己多少也能有点机会了嘛……不对不对他不是同性恋,只是、只是很喜欢和美男在一起,然、然后,如果是美男交往了的话,就更没法有相处时间了不是。   于凛凛笑盈盈地瞟他一眼:“怎么,你难道是担心我会和泰京哥抢不成。”   Jeremy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像是为自己鲁莽的话而弥补似的连连点头:“是、是啊,你可不能这样。”   姜新禹一直静静地看着于凛凛与Jeremy两人的交谈,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还以为她会对泰京有什么格外的感情呢,不是就太好了。不过,看这样子,Jeremy和泰京都还不知道她的性别……他这算不算是领先了两个人一步?这么想着,姜新禹觉得欢喜起来,不由伸手摸了摸鼻子,将面前的点心往于凛凛面前推了推。   望着于凛凛愉快轻松的表情,他摸了摸鼻子,笑道:“是杏仁饼干,不是很甜,应该和你的口味。”于凛凛自然不可能浪费姜新禹的心意,笑着道谢之后,拈起一块尝了尝,口感很脆,并不甜腻,杏仁的香脆盈满整个口腔,就是有点干了。正想着的时候,一杯散发着清香的花茶已经被推到了眼前,配合着喝进嘴里,味道竟如此契合完美。   于凛凛抬起眼看向姜新禹,姜新禹正冲她弯眼笑得温和:“好喝吗?”   “是我上次给新禹哥的茶叶呢。”于凛凛也笑得开心,弯起了眼睫。   Jeremy捧着脸望着她和姜新禹的相视一笑,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开心,就连之前赞不绝口的杏仁饼干也没那么好吃了。   “下次烤了蛋糕,也可以一起吃。”姜新禹笑着道:“你应该喜欢芝士蛋糕和提拉米苏吧?”   “咦,新禹哥怎么知道的?”于凛凛惊讶地望向他。   “你上次的访谈不是说了嘛。”姜新禹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杂志。   “咦,连我的访谈都看了啊……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我没想到新禹哥这么贤惠,还会烤蛋糕,总感觉新禹哥以后的女朋友相当幸福啊。”   “我、我女朋友也很幸福啊!”Jeremy望着他们两人来来去去的对话,几乎将他忽略个彻底,忍不住插进话来:“我、我会烤肉啊!”   于凛凛回过头望着Jeremy鼓着脸颊一副不知道和谁生闷气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三人聊得正愉快,马室长忽然打断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   “美男xi,社长叫你过去,好像是个人专辑的事情。”   “啊这样。”于凛凛就着饼干,将手里的花茶一饮而尽,起身和两人道别后,就跟在马室长身后先行离开了。   倒是留下的Jeremy和姜新禹默默对视一眼,又埋下头继续吃饼干。还是Jeremy先忍不住:“新禹哥真是太狡猾了!”语气里却不乏有些酸酸的。要知道,于凛凛可都没给他送过“回礼”,明明整个派对都是他提议,大部分都是他的心血呀!新禹哥却花心思在礼物上,还得到了回礼!怎么想都不开心。   “你指什么?”姜新禹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许,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诶……居然还装傻,哼!不吃了。”Jeremy气鼓鼓地瞪他一眼,丢下手里饼干,“啪嗒啪嗒”地离开了。姜新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Jeremy还不足为虑,重点对象果然是……泰京啊。虽然现在她对泰京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情感,但若是泰京察觉到她的性别,恐怕……   姜新禹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还真是,自从她来了之后,他对自己的自信,可真是越来越少了。   于凛凛随着马室长进了社长室。刚进去就看见社长办公桌前正站着个侧脸俊朗,身形挺拔,乍一看还有些眼熟的年轻人。   “哦,美男啊,来了嘛。”社长话音一落,那站在办公桌前的年轻人便闻声扭过头来,目光灼灼地往于凛凛身上看了过来。   “咦,灿宇xi?”于凛凛惊讶地挑了挑眉尖,发现这个年轻人她还真认识。   “哈哈,是不是吓了一跳?”社长拍手笑了起来,从座位上走了下来:“这次你个人专辑,也顺便拉一把新人,我让灿宇xi到你的MV里客串,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于凛凛思索了一小会儿,就笑着道:“是Missing you那首歌吗?他应当是客串里面男二号?”Missing you是一首校园背景的情歌,这和于凛凛面对的观众群也有关,他笑容干净清爽,又带着些腼腆范儿,实在太适合校园里男神的代表了,这首歌讲的是男一号和男二号同时爱上了女主人公,这两人本就是同一宿舍的最好的朋友,爱上同一个女孩也没让他们反目,反而表明了心迹之后,决定用公平竞争的方式夺取芳心,谁也不给谁使绊子,也不能刻意单独相处。不想因为一个意外,男一号与女主人公得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最后成了一对,结果男二号误会男一号背叛了他们之间的诺言,在雨中与男一号断绝了好友关系,在冲进雨幕中时,男二号却哭了出来,而男一号望着男二号的背影,也觉得无比晦涩。   这首歌的MV算是比较俗套的剧情了,但如果演得不错的话,应该也是蛮戳少男少女们的泪点的,大概卖点也是面向这类人群的。   “没错,应当还是蛮符合你的要求吧?”社长笑着点头。   “恐怕我都无法比上他的光彩啦。”于凛凛笑着打趣道。毕竟脸虽然暂且不说,白灿宇虽年纪不大,却已拥有了一副倒三角的身材,而且身高也比她要高上快10cm,她可也是168的身高呢,这小子一看就是更受妹子们喜欢的阳光型男。   没想到,于凛凛这调侃的话一出口,白灿宇倒是无比认真地凝视着于凛凛的双眼,严肃反驳道:“怎么会,前辈的光彩是最耀眼的,独一无二。”   社长:“……”这两个人怎么看着气场有那么点不对呢?说好的情敌气氛,怎么看着像忠犬对主人似的……   于凛凛:“哎哎,到时候拍MV的时候,你可不能这么看着我啊。”   “好的前辈,我会加油的。”了解到前辈同意了自己参演他的MV,白灿宇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忍不住挠了挠头,脸颊上红云朵朵。   于凛凛不由觉得,后辈这种生物果然真是太可爱了。   起码比黄泰京可爱多了吧。   于凛凛望着出现在眼前的黄泰京,忍不住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如果我没想错,泰京哥你不是该去处理绯闻的吗?或者……该是公布正式交往了?”于凛凛道。   “哼。”黄泰京冷哼一声:“别装傻。你明知道我讨厌Uhey。”   ……谁知道你讨厌Uhey啊!!于凛凛在心里呐喊了一句,你以前特么还说讨厌我呢!结果强吻又是怎么回事啊你敢说一下吗!!!!   于凛凛:“呵呵。”   见于凛凛脸色木然,黄泰京终于表现出了自己的来意,冲于凛凛伸出了手,却不说话,只拿下巴点了点。   于凛凛不由歪头,一脸疑惑:“……什么?”   闻言,黄泰京标准生气姿势再出,撅起嘴唇努了努,还啧了一声,这才纡尊降贵道:“回礼!怎么,新禹给你的礼物就有,我就没有?”   于凛凛:“……怎么会?”呃她还真给忘了。主要是当初黄泰京态度这么漫不经心的,她怎么知道他还要在意的?!而且,之前她不还给他买过礼物赔礼道歉吗,也没见他格外喜欢礼物的样子= =   “那给我。”黄泰京脸色稍缓,眉尖轻挑,紧抿着唇瓣,不让它上翘,反而抿出个小小的酒窝来。   这时候让于凛凛去哪里找什么礼物,她只能“呵呵”了一声,拍了拍黄泰京的肩膀:“那个,礼物还……在准备中,明天给你。”   “哼。你压根就是忘了吧。”黄泰京不悦地一语拆穿她的谎言,在看见于凛凛有些尴尬的表情时,又脸色稍霁,“算了,我有别的想要的。”   “……啊?”感情他还要指定礼物?   于凛凛刚惊讶完,黄泰京就忽然俯下身来,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见于凛凛眸中惊讶之色愈深,他得意地抿了抿唇,伸出手碰了碰她的睫毛,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哼,这可还不够。”丢下这句话之后,他伸出食指戳了戳于凛凛的额头:“我马上有电影参演,你来给我探班。”   丢下这句话之后,黄泰京便离开了。   于凛凛:“……”还真是,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男人啊= =   以及,别拿他的拒绝不当回事儿好吗!!于凛凛暴躁的有点想把黄泰京暴揍一顿,这家伙明显的得了甜头就得寸进尺的类型……以及!压根不听人话!说好的已经拒绝了呢!!!   于凛凛莫名觉得有些忧伤。   Uhey的电影首映日很快便到了,媒体果然就两人的绯闻在向Uhey询问:“请问,上次Uheyxi和黄泰京xi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呢,两位是在秘密交往吗?”   Uhey笑得一脸甜蜜地卖关子:“诶,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不是。”正在此时,身后忽然插进个冰冷的男声,还有些熟悉。媒体记者惊讶转身,正好是黄泰京率领着A.N.JELL其他三人正从门口进来。   “呀,来看Uheyxi的首映礼啊。”媒体记者装作没听见他斩钉截铁的回答,笑得暧昧。Uhey脸上的笑容一僵,咬唇狠狠瞪了黄泰京一眼,不过一瞬后,她狼狈的模样就消失无踪了。   “A.N公司与贵公司本就相交甚好,我想,这不过是艺人之间的普通交流。”黄泰京回答得一板一眼。   “诶,这么急着解释……难道是秘密恋情?”记者冲黄泰京挤眉弄眼。   黄泰京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淡淡道:“当然不是,我和Uhey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这件事我们社长已经澄清过了。”他微仰着下颔,那模样真是骄傲尊贵,令人觉得遥不可及。   Uhey不由有些走神。虽然黄泰京本性这样温柔,却好像从未对谁真的和颜悦色过……不,大约只是对她才这么不假辞色吧。   望着黄泰京正漫不经心地与高美男说话,唇角却不由莞尔地勾起,又抿了嘴唇,勉强压抑了笑容,却压抑不住地眸中明亮、光彩四射的愉悦,Uhey顿时觉得沮丧起来。   ☆、第92章 〇捌陆回乡祭拜      Uhey的首映看过之后,于凛凛便先行一步了,今天是原身父亲的忌日,怎么也该回去一趟的,为了这天的忌日,她也是提前和社长请了假,将今天的通告、摄影等各类活动都提前安排完了。这件事本是拜托给马室长的,所以在看见眼前驾着马室长的车来接她的黄泰京时,于凛凛抽了抽嘴角。   “泰京哥,现在应该是Uheyxi的采访时间吧……你怎么在这?”   “Uhey的采访关我什么事,上车,马室长有事,我送你。”黄泰京蹙眉瞪了她一眼,又随意地移开了视线,按了按方向盘,朝她努了努唇:“别愣着了,上车。”   “呃……”于凛凛沉吟:“我这一去得一天,今天的活动都没法参加了,我已经和社长告假过了,泰京哥的行程没问题吗?”   “要你管。上不上来啊你。”黄泰京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门却是已经开了。   口是心非到这个地步也真是醉了。   这个时间媒体也差不多要跟着Uhey出来了,不宜在这里多加纠缠,无可奈何下,于凛凛进了黄泰京的车。黄泰京忽然地侧过身来,从于凛凛膝盖上方把门拉上之后,“啪嗒”一声扯过安全带给她扣上,接着一踩油门,车就疾驰了出去,动作那叫一气呵成。于凛凛也是看呆了。   不多时,车就到了乡下,看着黄泰京被一群老奶奶们围观,于凛凛双手环胸站在一边:“不过是扫个墓,谁让你穿这么光鲜的……”   不过看黄泰京被闹得狠了也不敢发脾气,无奈地伸着手被扯衣角的样子,于凛凛也是觉得好笑,最后为了避免他这身西装带来的金光闪闪效应,最后只得在车里选了套马室长的衣服给他换上。   不想扫墓的时候正巧发现已经被打扫过了,于凛凛蹙起眉头拿起那束白菊,努力回想也没想起来之前从她身边掠过的那个戴墨镜的美貌女人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歌手之类的?毕竟父亲也是作曲家,应当给歌手作过曲吧。不过,连死后这么多年都来扫墓的话,想必意义非凡。   怀着满腔心事和姑姑下山,发现黄泰京将手机遗落在车里,人却消失不见了。本以为他只不过随便走走,不想等回了姑姑家,一直等到傍晚都没见着家伙回来。直到一老爷爷说他被猪追得人失踪了,于凛凛才皱起眉来。   这家伙,该不会是听音乐挺入神了,结果没注意到周围环境,被猪追进了深山,然后迷路了不知道回来了吧= =   于凛凛越想越觉得太有可能了。黄泰京方向感不好又有夜盲症,让他一个之前才被猪追得无头苍蝇一般迷路了的家伙在深山里,很有可能出点什么事。   “啊对了,泰京哥什么也没做,不过居然没拦着我们关灯!泰京哥有夜盲症,最讨厌黑暗了。”Jeremy的话在脑海里响起,于凛凛“啧”了一声,蹙眉。黄泰京是公众人物,贸然报警的话,只怕会引起公众恐慌,黄泰京如果知道恐怕也会大发雷霆。   于凛凛蹙了眉,准备好了一些水、食物、药物、指南针和少量厚实衣物等必需品后,对姑姑道:“如果明天上午八点钟之前我和泰京哥还没回来的话,姑母你就打电话通知社长,社长电话我记给你。”   “好好……啊?美男你要自己去找吗?”姑姑脸色都要吓白了,于凛凛拍了拍她肩膀:“放心吧,我准备很齐全,不用担心我。”   在深山里找到黄泰京的时候,都已经夕阳西下了。于凛凛望着他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优哉游哉的样子就想笑。   “泰京哥,睡醒了吗?该回家了。”于凛凛看着赤着脚仰面而躺的黑发青年,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抬脚踹他一下。   “……高美男?你怎么来了?”黄泰京睁开眼挡了挡西下的夕阳,撑起上半身。   于凛凛蹲下身,这个角度格外有种想摸一摸黄泰京狗头的*,她叹了口气:“泰京哥你被猪追得人都失踪了,我是来找你的。”   “什么?!我被猪追这个事情这么快你们就知道了?!”黄泰京这下稳不住了,他猛地坐起身来,与于凛凛平视,面容紧绷。   于凛凛无奈地轻笑一声:“是啊。不然我怎么来找你。”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大伯,居然这么快就说出去了。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黄泰京咬牙切齿地磨出一句话,耳根都染上了红色。   “多亏那个大伯,我才找到你。”于凛凛凉凉地吐出一句:“以及泰京哥,现在夕阳西下,快要天黑了,你确定还要待在这里。”   “不要!”黄泰京十分迅速地回答,伸手就抓住了于凛凛的手臂。于凛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却见黄泰京十分迅速就松开了:“哼……我本来也打算要走了,只不过我是鞋子湿了在晾鞋,一不小心耽搁了些时间而已。回去吧。”   于凛凛半蹲着身看黄泰京穿好鞋站起来,见他选了个方向打算走,于凛凛凉凉道:“泰京哥,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黄泰京恼羞成怒地扭过头来:“我、我只是第一次来这个山所以不清楚!”   “方向感不好的男人以后可不好找女朋友。”于凛凛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指了指她来时的方向:“是这边唷,泰京哥。”   “我才不是方向感不好!”下意识强调了一句之后,黄泰京却还是乖乖跟在了于凛凛的身后,望着她的背影,他忍不住嘟囔道:“一个家里一个人方向感不就够了,哼。”   于凛凛脚步一顿,从背包里掏出瓶水来,朝黄泰京丢了过去:“喝点水吧,可别坏了我们主唱的嗓子。”   望着于凛凛似笑非笑的表情,黄泰京翘起唇角笑了笑,又举起水瓶遮掩了自己唇角的笑意。于凛凛望着他这副样子,最后一丝怨气终究也是散了,不由失笑。   黄泰京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伸手来勾她的手指,结果还没勾到手指,就被草丛里忽然出现的窸窣声给吓得整个抱住了于凛凛的手臂,于凛凛撇头看他一眼,笑道:“胆小鬼。”   “谁知道森林里会有什么!而且……刚那个不会是兔子吧?”   “sa……有可能是猪哦。”于凛凛别过头,眸底浸着笑意,不过手上却是没有推开黄泰京。在这样的黑夜里,黄泰京的视野里可能只有一片黑暗吧,什么也看不见的世界,那才是恐怖的。   “鱼肝油没有用吗……?”于凛凛忍不住轻声嘟囔了一句。   黄泰京愣了一愣,侧头看了一眼于凛凛,但黑暗中她的轮廓压根看不清晰,在这样的黑夜里,即便近在咫尺,他也无法看清她的脸。   “没用了。”黄泰京说道,“是天生的。”他声音很轻,却有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在未曾喜欢上谁之前虽然他也讨厌自己的夜盲症,却并未觉得如此遗憾过。毕竟晚上有灯,他不必害怕黑暗。但如今,他有了喜欢的人,却无法在黑夜里给他保护。他什么也看不见,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甚至无法在黑暗里寻到他的嘴唇,他心中的遗憾与不甘是如此浓烈,令他心神不宁。   正在黄泰京沉思着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这才让他从沉重的思绪里回过神来。他忍不住紧紧回握住那只手,悄悄地用大拇指摩挲了下她肌肤柔腻的手背。   “泰京哥,这森林里确实不知道有什么,我们还是互相扶持吧。”高美男体贴地照顾了他的失落,用这种话帮他遮掩了自己夜盲症的缺陷。   黄泰京不是容易自卑的人,他常常充满了超乎常人的自信,就算有这些那些的毛病,他也只认为是自己的特别之处,从未想过会因为这些而感觉自己配不上身边这个人。不过,不可否认,他这些话还是安慰到了刚刚差点堕入谷底的自卑心情,他轻哼了一声,道:“当然了。”   以及……夜盲症也没什么不好,起码牵到了他的手。黄泰京颇为得意地想着,若是他没有这症状,高美男也不会主动把手递过来。   黄泰京得寸进尺地伸出五指插入于凛凛指缝,与他十指交握。于凛凛也真是无语,他一开始只是照顾着黄泰京夜盲症的关系,才与他牵手怕他走丢的,没想到这家伙还挺会顺杆子往上爬的。   他刚想教训下这家伙,结果黄泰京倒是直呼一声“累了”,拉着于凛凛就往长椅上坐下了。于凛凛感觉到他握得死紧还泌出汗的掌心,沉默了下,终还是没有说出“松手”之类的词。   忽然一阵车灯亮起,眼前出现一辆跑车,看见Uhey从车上下来时,黄泰京和于凛凛都愣住了。   “诶,是Uheyxi,Uheyxi怎么在这里?”于凛凛诧异地望着从宝蓝色车上下来的女性,从黄泰京手里抽出了手来。   Uhey望着两人面色无常的脸,心中不免狐疑刚刚看见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的模样,黄泰京刚刚……不会是拉着高美男的手的吧?他们俩……不都是男人吗?   Uhey冷哼一声,双手环胸走近:“我是来找你们俩的,听美男你姑姑说泰京被猪追……那什么,我担心……美男你,所以过来看看。”Uhey咬了咬下嘴唇,别扭地扭开了脸。   于凛凛一愣,很快想通其中关节。想必是姑姑听信了黄泰京和Uhey的传闻,所以就通知了作为黄泰京绯闻女友的Uhey吧?于凛凛笑了笑,结果就看见Uhey忽然尖叫一声,看着像是一脚踩空了,她忙不迭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Uhey的腰。   她是练过武的本就很有力气,Uhey只觉得整个人稳稳当当的,方才摔下去紧闭着的眼睛也缓缓睁开了,一眼就看见了正扶着她近距离冲她蹙眉的于凛凛。   “刚刚想告诉Uheyxi你脚下有点滑请务必小心的,还好接住你了。”他用叹息的口气说着,舒展开眉眼徐徐一笑,唇角沁了温柔笑意。   Uhey忽然觉得心脏“砰砰”、“砰砰”地跳动起来,她差点失手推开于凛凛。……怎、怎么会!她明明是该喜欢黄泰京那个讨厌鬼的,为什么又会对着高美男心动?!可、刚刚他眉眼晕染开的笑意,还有他有力的手……Uhey想着想着,不由咬住了下嘴唇。   车灯映照下她眼睛不敢再看于凛凛,胡乱错开,脸颊染上了红霞。黄泰京蹙眉看着这两人,撅唇不悦地努了努,快步就走到两人中间。对于刚刚被于凛凛抽出手,还去救这个女人而感到不爽,黄泰京直接伸手拉过于凛凛的手臂,将他拉了过来。   Uhey感觉自己被松开好好地站着了,不由又有点失落,抬头一看,黄泰京正充满了占有欲地拽住了于凛凛,她顿时觉得眼前这状况有点诡异。   这算是……以前喜欢的人喜欢的是她现在喜欢的人?暗恋的人变成情敌的节奏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脑海,Uhey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混乱了。   小剧场:   Uhey:我到底喜欢黄泰京还是高美男……等等黄泰京和高美男又是怎么回事?这俩难道都是基佬吗!【已疯】姜新禹:还是没有戏份,怨念   Jeremy:说的好像和我们有关似的……我不是基佬!!!   黄泰京:哼,一个家里有凛凛有方向感,我就算没方向感也无所谓!   于凛凛:……你终于承认自己没方向感了。   黄泰京:更何况,谁说我没方向感的!      ☆、第93章 〇捌柒也是醉了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回去的路上,三人之间的气氛果然还是有点沉重了。于凛凛倒是很能自我调节地闭上了眼睛,他双腿交叠,双手交叉置于膝盖上,轻轻靠着椅背,闭眼假寐。坐在前座上开车的Uhey悄悄在车内镜子里看了一眼于凛凛的睡颜,她不由有些发怔。一直以来她注视着的都是黄泰京,于凛凛是很温柔很绅士,但她在演艺圈里打拼这么久,遇到太多这类人,黄泰京一开始就不认识她的“真性情”更惹得她注意,可是……   此时的他唇角微微勾起,面容有些白皙得惊人,鼻梁俊挺,看样子睡得相当香甜。想起方才他第一次大惊失色地一个箭步冲上来挽救她免于摔倒,Uhey心里就不由升腾起一股甜蜜又羞涩的情绪来。   她被奉为女神惯了,奉承她喜欢她的人实在不少,所以初次见到黄泰京,对方就让她十分在意,更何况那一次她想找茬作弄他,却反而被他所救,在充满了感激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些异样,但随着时间过去,Uhey发现黄泰京对她总没有好脸,再怎么热的心也容易被黄泰京的冷眼以对给泼冷了。   但是于凛凛不同。这个人好像对谁都是亲切温和的,看到她的时候笑容却会更深一点,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待女性会格外的温柔。她之所以喜欢黄泰京,大约也是期待着她能成为他的特别,现在,喜欢上于凛凛,她又觉得,可能……他对所有女孩都是一样的罢?   下意识的,Uhey在后视镜里视线移向了黄泰京身上。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Uhey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些队长责任,对队员格外照顾之类的想法都是胡诌,黄泰京……绝对是个基佬!明明于凛凛在睡觉,他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面上是习惯的没什么表情,一向冰冷的眼睛却放缓了神色,甚至……两个人坐的也格外的近!   在看见黄泰京伸手将于凛凛的头拨到自己肩膀上时,Uhey瞪大了眼睛,几乎不可置信,还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前路。   ……天辣,她喜欢了这么久的黄泰京竟然是个同性恋!也难怪他对自己不感兴趣了!也难怪他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了!他喜欢的是男的!   可是,于凛凛不一定是基佬吧!Uhey仔细回想了下于凛凛的态度,看了眼于凛凛睡得香甜乖顺的模样,挣扎了许久,临了想起于凛凛对待女性十分温柔绅士的举动,Uhey万分肯定了于凛凛肯定和基佬黄泰京不一样,他一定是喜欢女的的!……不行,决不能让于凛凛落入黄泰京这基佬手里!她一定要拯救他!不让黄泰京向他伸出魔爪!   黄泰京……你这个讨厌鬼死基佬!Uhey咬牙切齿想着。   说来人生际遇也真是奇妙,Uhey在收到高美男姑姑打来的电话前往乡下旮旯的时候,是为了黄泰京而来,也是焦急于黄泰京的安危。说来,黄泰京一直对她恶劣又冷淡,但她却盲目似的一头扎进去。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她却已经移情别恋,甚至黄泰京还一跃成为了她的情敌,这路线也是有些诡异了。   不过,Uhey也是个倔强的,她因为于凛凛那一个举动而对她怦然心动,虽然对黄泰京感觉还有些复杂,但她也是绝不愿看于凛凛被黄泰京这个基佬“糟蹋”的。   车在A.N.宿舍区停了下来,Uhey顿了顿,见于凛凛已经被黄泰京叫醒准备下车,她也走下驾驶位,犹豫了下,便对于凛凛道:“美男xi,我听说,你的个人专辑MV的女主角是还没找到对吗?”   于凛凛愣了愣,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呢,就是女主角的人选一直没有决定,总觉得不够我的要求。”   “那么……你看,我怎么样?”Uhey定了定心,道。   听到这话于凛凛是真的愣住了。说真的,她个人专辑MV本来是都想找新人的,毕竟他自己就是新人,哪里有知名艺人会来给她演MV。而且,不说别的,就今天Uhey的首映来看,她演技很不错,而且,形象非常适合她的MV,因为她MV里的女主角本来就是校园背景,Uhey有一张讨喜的圆脸,与现在普遍的下巴一抬就能戳死人的锥子脸相比简直好看太多了。   于凛凛怔怔地凝视着Uhey,夜色低垂,月光从乌云后透出脸来,如纱般静静地洒在他身上,沐浴着月光,他有如从月中走出的翩翩美少年,他微蹙着眉头,眼眸静静地望着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看着温柔又深情。Uhey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好在她站在背光处,黑暗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脸上的红晕。   于凛凛轻笑一声:“Uheyxi是我MV理想的女主角。”他的声音好似一声叹息:“只不过,我这样的MV,恐怕是在委屈Uheyxi。”   听着这两人对话,黄泰京觉得很暴躁。他有夜盲症,本来就看不太清楚,就算有借助月光也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听见于凛凛与Uhey两人的对话,勉强看清他们两人在对视。但越是看不清楚,越是容易脑补。   什么理想女主角啊!你怎么不说她就是你理想的人生女主角啊!黄泰京心中恨恨地骂了一句,现在他简直暴躁得要命,颇有点想拉了于凛凛就走,不和这骗子女多说。但两人正在聊工作上的事情,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地知道,Uhey若是出演于凛凛的MV,对于凛凛是多大的裨益。他心里知道,但却想阻止这两人。之前Uhey喜欢他的时候,他只觉得恼怒厌烦,没想到Uhey竟然因此喜欢上高美男?!   他心中的愤怒横溢蔓延,恨不能把高美男抓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只是他一个人的!再不给别人看!Jeremy那小子的表情是个男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于凛凛有点想法,如今Uhey也来参一脚,再加上那个该死的姓白的小鬼……高美男这家伙!要不要这么招人!黄泰京恨得有点牙痒痒了。   “不是委屈,我很喜欢美男xi……我是说,我喜欢美男xi的这个MV的创意!”差点脱口而出“我喜欢美男xi”的Uhey很快收了后话,临了红着脸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   于凛凛愣了愣,可Uhey已经一转身钻进了车里,还按下车窗对她笑意盈盈道:“拍摄MV的事情我会找你们公司安社长说的……恩,我很高兴是你理想女主角……恩,就这样,我先走了。”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笑盈盈地盯了她一眼,眉眼里流光溢彩的专注十分动人,就在于凛凛怔忪的这一霎,她已经挥了挥手先行开车离去了。   于凛凛几乎傻眼,看着她疾驰而去的车尾,默默有一种欲语泪先流的心塞感。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扯过她的手臂就走,于凛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黄泰京的背影愣是有点噎。刚刚……Uhey那种坠入爱河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等等!说好的Uhey不是喜欢的黄泰京吗!为什么会变成她啊!她有干什么吗?……难道是因为之前扶了她吗!黄泰京妹子是有多不待见你啊!   以及……她这算是什么体质?格外吸引傲娇的体质嘛摔!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等进门后到了大亮的地方,黄泰京甩开她的手,双手环胸一脸不悦地瞪她一眼:“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看上那个骗子女了!”话说的不屑,黄泰京也故作不在意地撇开了眼睛,但心里却是在意得不得了,恨不得咬牙切齿地质问她。   于凛凛……于凛凛觉得这经历也是满诡异的。   不是没想过用Uhey当挡箭牌将黄泰京的质问挡回去,不过……如果真这样做了,到一个多月后摊牌的那一天,等知道了她的性别为女,届时黄泰京会怎样她还真是无法预料。   于凛凛斟酌了一下,缓缓道:“我以为……Uheyxi喜欢的是泰京哥才对,我不会挖泰京哥的墙角的。”   “管那个骗子女喜欢谁!”黄泰京暴躁地丢下一句,一手抓过于凛凛的手臂弯下身,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第一,我不喜欢她,第二,……你也别喜欢她。”   于凛凛:“……”敢问黄泰京你今年几岁?   “别误会了!那可是骗子女,你……你是不清楚她的本性才被她蒙骗以为她可爱!”黄泰京脸色从铁青缓和了些,双手环胸恢复了傲娇表情哼了一声,眼眸却是因为愉悦明亮了起来。   于凛凛:“……”那之前强吻我和我表白的到底是个什么鬼= =   “恩,好的,泰京哥我不会误会的。”于凛凛一句话果断噎回去了。   “哼,误会了也没什么。”黄泰京扬起下颔一脸骄傲道:“我之前不是耍你的,你可以喜欢我。”   丢下这句话,黄泰京也不等于凛凛的反应,扭过头脚步迈得飞快地就走了。   于凛凛:“……”今天也还是好心塞,都说了我不是基佬了亲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傲娇都是这样的吗!   第二天,Uhey就真的来了A.N公司,在她陈述了想出演高美男的MV时,安社长的表情有点微妙。在上次Uhey和黄泰京绯闻的新闻出了之后,他还以为Uhey应该和黄泰京是一对,没想到这时代变化得有点快,年轻人的心思也转得蛮快啊。   想着,安社长脱口而出:“Uheyxi,我就一个问题……到底是美男还是泰京啊?”   Uhey没料到安社长这么直接,脸蛋不由蔓上点红,她轻咳一声:“安社长你说什么呢……美男xi说我很适合,所以安社长……”   “啊MV女主角,当然了!昨天Uheyxi首映结束,美男xi还对你赞不绝口呢,说是Uheyxi特别适合missing you女主角!”   Uhey心中一甜,圆圆的脸颊上陷下一酒窝,看着十分甜。安社长……安社长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   小剧场:   于凛凛:你是没留言体质,我是吸引傲娇体质?   作者:不,是因为我偏爱傲娇【严肃】   于凛凛:呵呵,你敢说Uhey不是你的私心?Uhey明明喜欢黄泰京的好吗。   作者:傲娇X傲娇是没有路可走的!你对女生这么绅(hen)士(tai),喜欢上你也正常啦。   于凛凛:呵呵,你敢和她说我是女的么。   ☆、第94章 〇捌捌拍摄MV中      看来年轻人之间的感情他是已经搞不懂了,将来这三人会怎样也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儿了。安社长在找于凛凛商量了Uhey加盟MV的事后,颇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连泰京的墙角都挖了,美男xi你简直棒棒哒。”   于凛凛:“……”   有了Uhey这个女主角之后,MV的拍摄很快提上了日程。白灿宇再见到于凛凛很兴奋,红扑扑着脸蛋握拳表示“我会加油的!”拍摄完“Missing you”的MV后,两人还得合唱新曲“I hear you”。   “能和前辈合唱、我、我我很开心!”白灿宇抬眸凝视着于凛凛,眸子里仿佛迸了星星。Uhey从车上下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于凛凛微笑着颔首,正与比他高上一头的青年说话,那青年长得可不像是个良善人儿,身上穿戴各种朋克,鼻翼上的鼻钉闪闪发亮,比他那眸子也毫不逊色。那青年正目光专注地凝视着于凛凛,微微弓着身,显得十分恭谨,眼睛里透出一股孺慕之思来。于凛凛不时地点头微笑,与他说着什么,那青年唇角就绽开了微笑,显得纯粹而欢喜。   Uhey在得意了一番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果然很优秀之后,忽然想到了黄泰京,接着脑内忽然亮起了危险的红灯。   不对!不能因为那小子是个男的就忽视他的影响力!黄泰京就是个基佬,保不准这不是单纯对前辈的孺慕,万一他也像黄泰京似的抱着点什么不可说的心思呢!Uhey心里立起了个大大警示Flag,再不耽搁,立刻走了过去。   “美男xi,这位是……”美人效应是显著的,Uhey走到近旁就发现于凛凛如有所觉似的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颔首。为了配合于凛凛的身高,Uhey特意穿了跟矮的鞋子,如今这个角度看着于凛凛,愈发觉得他模样周正帅气,Uhey压抑住内心的狂跳,矜持地微微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到了与他搭话的青年身上。   于凛凛笑着同她介绍:“啊,他叫白灿宇,是还没正式出道的新人,算是练习生。他担任MV里的男二号。”   “啊是这样,难怪觉得是个生面孔呢。”Uhey弯起眉眼笑了笑,看见白灿宇脸上灿烂的笑意淡了不少,一副酷拽的模样。倒是于凛凛装作若无其事地提醒道:“灿宇xi,这位是Uhey,这部MV的女主角,是你的前辈。”   闻言,白灿宇这才像反应过来似的,神色淡淡的与她打招呼:“Uhey前辈,你好。”   居然还不用敬语?!Uhey在心里暗自皱了眉,对他这和对于凛凛想必截然不同的态度心中已经是有了计较,倒是于凛凛细致地观察到了Uhey的表情,笑着打圆场:“抱歉啊Uheyxi,灿宇xi是新人,还有点拘谨,待会放开就好了。”   白灿宇心中担忧自己又给前辈添了麻烦,不由皱了眉头,却是仍然无法勉强自己和一个才打照面,而且还和前辈显得这么亲昵的女生表示善意。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太看得起这个没什么唱功,就一张脸比较了得的国民妖精。……而且她凭什么和前辈这么亲密。   白灿宇比黄泰京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Uhey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心中不由有些焦虑……她这也真是倒了血霉了,第一个喜欢的黄泰京是个基佬,现在喜欢的于凛凛又是身边围满了基佬!这个白灿宇,不用说,嘴里一口一个“前辈”,看着无比恭谨,心中还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不行!她可不能让好白菜给猪拱了!而且,让她将自己看上的人拱手相让?门都没有!   Uhey笑着摆了摆手,态度十分温和:“怎么会呢,我没什么艺人朋友,对刚进圈的新人都很友好的。”   “就知道Uheyxi这么大气的女孩子不会介意。”于凛凛侧头与Uhey相视一笑,见两人这相视的小动作,白灿宇嘴角的笑容又压下去了点儿。   Uhey乘胜追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直接伸手无比熟稔自然地挽过了于凛凛的臂弯,笑着侧头与她交谈:“对了,美男xi,我之前熟悉了一下MV剧情,不过还有几个地方不太理解,不然你和我说说吧?”她秀丽的长发从颊边倾泻而下,有几根甚至拂过了于凛凛的面颊,她腾出另一只手来拨了拨颊发,夹在耳后,侧着脸对于凛凛微微一笑,笑容清丽,仿佛还有桔梗的发香萦绕鼻尖。   于凛凛微愣,心中不免觉得好笑。Uhey这个动作实在风情万种,就连她都刚刚心动了一瞬,即便她不是喜欢的女性,也不由觉得眼前美人拂发的动作实在赏心悦目。   白灿宇被落在后面,见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不由有些心酸。他……他不想前辈被任何人占据,他视线紧紧地黏在两人交握的臂弯上,死活挪不开眼睛。明明、明明刚刚还在和前辈两个人说话,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萦绕了心口,他注视着前辈,只觉得整个人都满盈了,只要和前辈在一起,即便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他也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可是,如今只他一个人被落下,前辈……前辈如果有喜欢的女性了,那他要怎么办?好想……和前辈在一起,只有他和前辈两个人,就这么一辈子在一起……   白灿宇出神地想着,直到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心神。   他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前辈正冲他回眸一笑,还招了招手:“灿宇xi,怎么了?过来呀。”前辈的笑容清爽明亮,有如雨后的天空,方才还压抑忧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尽,感觉整个人都被前辈刚刚的笑容治愈了。   他抬起长腿迈开步子巴巴地赶上去,唇角已忍不住扬起:“前辈我来了。”他绝不要……将这么美好的前辈让给任何人!绝不!即便前辈是男生也没关系,他喜欢前辈,与前辈的性别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发自真心地喜欢,这份喜欢就绝不会输给任何人!无论是黄泰京还是Uhey,他都不想看见他们与前辈一起。   我会一直一直地看着前辈,所以前辈……你能也看着我吗。   MV正式开播。   “仁赫,你也喜欢静研吧?”与白灿宇两人站在阳台上懒洋洋地刷牙,摄影机里映出高远的白云蓝天,逐渐的,于凛凛本是慵懒的双眼猛然一利,忽然说出这么一句来。   “……”白灿宇刷牙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眉头微微蹙起,吐掉嘴里一口白沫,看向身畔的于凛凛,眸孔里闪过一抹复杂:“阿民,难道你……”   “对,我喜欢静研。”于凛凛慢条斯理地漱完口,将漱口杯摆放整齐后,这才转过头来与白灿宇对视。   “CUT——”导演皱着眉头喊了停。   “灿宇xi,刚刚你的眼神不对,身边这个人是你兄弟,现在变成了你的情敌,你得有点挣扎,而不是看入神了,知道吗!”   “……哦,抱歉,我知道了。”白灿宇心中一惊,刚刚前辈半掩眼帘,眼睫微垂,眸底仿佛渗了幽深的寒意,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前辈这样的表情,一时竟看入了神,差点被那双眼里的情绪所吸引进去拔不出来。   不愧是前辈,不仅唱歌那么厉害,就连演戏的时候也这么完美无缺,好像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好厉害!在满怀敬意地想完之后,他又不由失落下来。前辈那么优秀,如果自己再不努力,可真就再也追不上前辈了,不行,只有前辈,他绝不想让他失望!   白灿宇朋友比较少,对于兄弟之情理解起来还是比较难的,不过他努力投入,虽还有些差强人意,表情到底是到位了。MV一路顺利地拍了下来,拍完了于凛凛与白灿宇的对手戏,接着就是于凛凛与Uhey那场单独相处的戏了。   “静研,没想到一起被困在这里了。”于凛凛拨了拨篝火堆里的柴火,对Uhey苦笑。   火光硬着他的脸,一双眼睛仿佛星子似的明亮璀璨,他克制地凝视着她,眸子里有着遮掩不住的情意,黑色的瞳孔里仿佛还跳动着火焰,压抑而温暖。   Uhey愣了一愣,差点忘了台词,不过很快她微微一笑,长发有如瀑布似的倾泻:“还好有昌民你在我身边,不然我肯定会害怕。”   “静研,我……!”于凛凛手指微一颤抖,心下一个冲动,差点将喜欢她的话语脱口而出,但临门一脚想起了与仁赫之间的约定,话到一半就咽了下去。   “什么?”女孩歪着头问她,她眨动着眼睛,火光在她眼睑上落下一圈光影。于凛凛欲盖弥彰地移开了眼睛,看向火堆,沉默地摇了摇头:“我是说我会保护你的,别担心。”   女孩脸上闪过一抹失望,她定定地凝视着坐在火堆前的于凛凛,忽然幽幽道:“昌民,我喜欢你。”她长发被风吹得扬起,于凛凛抬了眼睫,惊喜与挣扎在眸中展露无遗,他猛地扭过头望着女孩,两人之间的对视仿佛有情愫暗生。   正在于凛凛犹豫着的时候,Uhey猛地靠了过去,用唇瓣贴上了他的。   “诶……这段本来想说是用借位的,不过这样也好,感情显得比较真挚。”下面看着摄影机的导演兀自呢喃出声,却是没喊CUT,专注地望着摄影机里的画面,调整光影明暗。   他这一句话没引起其他人注意,却让站在他身边的白灿宇猛地握住了身畔的树干。他五指紧紧掐入树干,连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望着眼前这场景的眼神阴鸷得惊人。   “OK!”这幕戏完美落幕,导演开心地喊了停。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幕戏的拍摄了。   最后一幕戏便是白灿宇望着于凛凛举着伞与Uhey两人一起漫步雨中,Uhey挽着于凛凛的臂弯,笑意盈盈的模样,怨气横生,又无可奈何,被好友的背叛,所爱之人的被抢,令他心如刀割,哀莫大于心死。   Uhey将手放在于凛凛臂弯,笑着抬头与她交谈,两人眉目对视间,有依稀情意流转,两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合拍。雨中的白灿宇凝视着两人的身影,目光绝望而悲伤。   “……可恶。”他忍不住低喃了一声,手指握成拳头紧紧地捏在了一起。此时的白灿宇心里升腾起一股恼怒与无处宣泄的愤恨。只因Uhey是女人,所以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前辈身边吗!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白灿宇再忍不了内心的剧痛,冒着倾盆大雨转身就走,于凛凛似有所觉地一回头,看见白灿宇的身影,心中惊痛交加,与Uhey低语了一句,将手里的伞往Uhey手里一塞,就朝白灿宇追了过去。   雨水如冷箭一般倾盆而下,白灿宇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一片冰冷,雨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眼睛都被雨水弄得睁不开,他握着拳头走得飞快,直到一只熟悉的手拉过了他的手臂,他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心口闪过悸动。   “不是你想的那样,仁赫,我……”于凛凛抓着他的手臂百口莫辩。   焦急的、害怕的、唯恐他生气的,雨水淋湿他的短发贴在颊边,眸子里闪烁着以上情绪,白灿宇只觉得心一下子就化了,不过总算他还是想起来这是在MV里,硬着心肠甩开了于凛凛的手,冷冷道:“我只相信我眼睛看见的。”   他转身就走,混着雨水,眼眸里有泪落下。怎么办,白灿宇紧紧地捏住了手臂,眸子里有不知所措的惶恐。他突然发现,他已经喜欢前辈得不行了。   小剧场:   黄泰京:我的戏份呢?说好的探班呢。   于凛凛:……这种诡异的三角恋是怎么回事。   Jeremy:我都好几章没出场了快让我粗来——!   姜新禹:今天我也是什么也不想说呢。   ☆、第95章 〇捌玖乱一锅粥      于凛凛的个人专辑在预售之前,就制作了MV的部分精彩片花发布到了官网上。黄泰京发现这个,还是因为黄泰京X高美男贴吧的一个帖子。   “惊!美男oppa的新专辑MV精彩片花!我觉得我已经踏入了新CP的大门!我第一次喜欢上BG!美男oppa和Uhey太配了!”   黄泰京皱眉点进这个帖子,在看过MV的片花之后,他把鼠标一摔,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好了,不过他作为贴吧除吧主之外最元老的管理者之一,仍然耐着性子将底下评论一个个看了过去。   一楼:“胡说!这个片花里明明是高美男X这年轻小鲜肉更萌啊!你看他们雨中分别这场!简直爱的深沉!”   二楼:“年轻小鲜肉叫啥名字!我从今天开始萌他了!摇滚系不能更萌!”   三楼:“楼上滚粗——说好的对美男oppa忠心一辈子不动摇呢……以及,求问小鲜肉名字!”   四楼:“鄙视LS,我才是最爱美男oppa的人!……哦哦我找到MV出演列表了!叫白灿宇!”   五楼:“LS你们真是太假了,我就敢大义凛然地告诉你们……我已经转高美男X白灿宇了。”   六楼:“LS你逆了我CP!这明明该是白灿宇X高美男好不好!美男oppa肯定是受啊!你们这群凡愚!”   七楼:“喂喂这可是我萌的第一个BGCP,你们要不要这样对我……!”   八楼:“身高决定攻受。”   九楼:“卧槽!LS一针见血!+1!”   十楼:“+2!”   ……   N楼:“+10086!”   见着这一连串发言,黄泰京翘起一边唇,露出个因为愤怒而格外嘲讽的笑,紧接着他登陆了自己管理员的号,或屏蔽或删除了楼里所有关于CP争吵的发言,并十分高贵冷艳地留下一句:“这里只有黄泰京X高美男CP,严禁讨论其他CP!违者杀无赦!”发完这贴,他手速大开,将那群嘴里说着最爱高美男结果在热火朝天讨论高美男和白灿宇CP的人ID封了个遍。   黄泰京做完这一切才觉得神清气爽,不过还是觉得刚刚那MV片花简直让人气闷!说起来,他们明明才是一个组合!社长怎么这样,也不让他出演高美男的MV!高美男的人气主要还是在A.N.JELL的组合里好不好!社长也真是不长点心!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又点开了视频,视频停留在高美男凝视着白灿宇的背影落泪的一幕,黄泰京怔愣了下,忍不住抬起食指,指腹刮过电脑屏幕上她的眼睛。   就连你是为演戏而掉的眼泪都会心疼,我这是怎么了。是喜欢你吗,即便你是男生也无所谓的喜欢。   黄泰京闭了闭眼睛,手指从电脑屏幕上放下,靠在椅子上吐出口气来。哼,怎么也得让这家伙也喜欢自己,不然他不是太亏了?!   大约在圣诞节之前,于凛凛的MV正式播出了。剧中不过是高中男女的爱情故事,却正好是美男的受众群,MV一播出就大受好评,就连黄泰京最近在贴吧禁掉的帖子也呈指数上升,但完全没用,因为“白灿宇X高美男”贴吧正式成立了,还来和他们“黄泰京X高美男”贴吧建立外交,在看见这个的时候,黄泰京气得要死,不想贴吧吧主居然还同意了!   黄泰京权限不如吧主高,就算他想阻止也没来得及,他气得立刻和吧主抗议,不想吧主也没当一回事,只笑道:“Kristall亲,现在贴吧外交很正常的啦,没想到你还是CP洁癖啊。我们也有黄泰京X姜新禹吧啊。”   黄泰京:“……”他什么时候要和姜新禹搞一起啊!!黄泰京露出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半晌回过神来气势汹汹道:“黄泰京怎么可能和姜新禹……高美男还勉勉强强。”   贴吧主一阵无语,他这是遇到了这CP的脑残粉吗,这完全说不通话了啊,这位大大文不错,没想到这是把自己YY当成真实了?   贴吧主虽然尊敬大大,但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大大呢,当即就有些不耐烦了:“你又不是黄泰京你怎么知道,好了,太太,你还是别纠结这个了,实在CP洁癖,不看不就是了。”   “我本来就是黄泰京!”因为太过气愤,黄泰京手一快就把这句话发出去了。   吧主那边已销声匿迹了。   黄泰京:“……”糟糕!   “哈哈哈哈哈!K太太你这玩笑不好笑啊!”好在贴吧吧主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目瞪口呆后打出这行字来,黄泰京看着松了口气,他刚刚吓得差点直接拔掉电脑电源了……   “哼,算了,不过谁要敢在我们贴吧发别的CP的贴,他们的ID我都会封了。”丢下这句话,黄泰京欲盖弥彰地退出了账号,赶紧把电脑给关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为什么干了这么犯蠢的事情啊!!!赌上他所有的脸面,这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   在于凛凛MV越来越受到欢迎的同时,“白灿宇X高美男”的贴吧也在黄泰京的厌恶下如火如荼地盛开了。黄泰京真是讨厌得不行,却又做不到眼不见为净,还要偷偷跑去看贴吧里截的两人暧昧片段MV,还有一群花痴在那嚷嚷着好配什么的,他又气得不行,将窗口关闭。   无论黄泰京多么愤怒,于凛凛个人专辑销量相当不错,节节攀升,A.N公司于是组织了Party,练习生们,A.N.JELL以及交好的艺人公司的艺人们都邀请到了Party上,来庆祝于凛凛的个人专辑大卖。   这Party是为了于凛凛而办,于凛凛自然不可能拒绝安社长的好意,Party便在晚上正式举行了。   因为于凛凛是主角的关系,不少友好的艺人走过来与于凛凛敬酒,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但喝了一杯不可能不喝第二杯,喝到后面于凛凛都有些醉了。   “oppa!”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身体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臂稳住了,于凛凛摇了摇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她喝酒的次数并不算多,再者这身体的酒量实在是不怎么好,她这几杯酒下肚,已经是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好不容易对准焦距,于凛凛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唇角忍不住勾起,比平时的笑容还要更灿烂三分,上翘的眉眼里还漾着水光,看着格外动人:“是Uhey啊,玩得开心吗?”   Uhey扶着于凛凛的手臂还有些发愣,她皱了眉头,半搭着于凛凛往沙发那边走:“Oppa也真是的,怎么喝这么多……他们居然给oppa灌这么多酒……”Uhey心疼地望着于凛凛,还没走到沙发,就被黄泰京忽然接手了。   黄泰京才懒得和Uhey多话,直接揽过于凛凛的半个身体就往沙发那边走,Uhey“呵”了一声,颇有些不可思议,倒是姜新禹还很礼貌地与她颔首道:“抱歉,我们美男麻烦你了。”   姜新禹不说还好,说了Uhey更觉得这群人莫名其妙。什么叫“我们美男”,说的和美男是你们家的一样,不过就是一个组合而已,难不成美男xi交什么女朋友他们也要管?!Uhey气得跺脚,咬着下嘴唇一脸铁青,好在Party里比较黑,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Jeremy心疼地接过于凛凛,看她晕乎乎地靠在沙发椅背上,心疼不已,连忙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美男啊,来喝点水,你还好吗??”   于凛凛完全脑袋一片浆糊,现场的暗潮汹涌完全没发现,他只觉得世界旋转,好不容易手里出现一杯水,却是找不准嘴唇的位置喝下去,撒了些在领子上,Jeremy看着他润湿的领结和锁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摇去脑子里的旖旎心思,就见黄泰京已经拿过她手里的水杯,给她嘴里塞了颗什么。   “泰京哥你给美男塞的什么啊!”Jeremy看着美男皱眉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朝黄泰京喊道。   “喊什么,是醒酒药。”高美男也是太嫩了,这样的场合完全就是被灌酒,还这么老实地真的喝下去,不备点醒酒药怎么可以。   不过……他晕红着脸颊嘴唇微微嘟起眼眸水润的模样,还真是可口。   黄泰京摇去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思绪,顺便嘲笑了一下自己眼睛是有多瞎居然觉得高美男可口,伸手抓起于凛凛的臂膀就要带人回去。   却见刚刚还晕乎乎靠着椅背的于凛凛忽然睁开了眼睛,一脸郑重地推开了他的手:“泰京哥,大家都是为了庆祝我的个人专辑,可不能扫兴。”   黄泰京被他推开手,心情不好地皱起了眉,刚想说话,倒是姜新禹走上前来打圆场:“美男说得对,泰京啊,别任性。”   黄泰京心情不悦地扭过头去冷哼了一声,姜新禹则已经坐了过去,将手里的茶递过去:“我带了醒酒茶,来,美男,喝一点就会好受一点的。”   于凛凛强撑着精神就着姜新禹的手,喝了一口他递过来的茶,差点看的黄泰京又火冒三丈,不过看着这家伙低垂的眉眼难受的样子,又莫名其妙忍下去了。   在喝了醒酒茶之后,于凛凛好歹恢复了些精神。Uhey望着他们这一个组合围着于凛凛转的模样,只觉得这一群都是围在于凛凛身边的狼!平时伪装的温顺平和,其实一个个的都对人有着不良想法!原来,这群家伙!都对美男有不可说的想法!简直过分!美男都将他们当好朋友,他们……他们竟然!   Uhey油然而生一股母性的保护欲,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她挤进A.N.JELL中,成功坐到了于凛凛身边,而被挤开的就是……黄泰京。   黄泰京吃了两个憋,心情更郁闷了,他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刚想拎开Uhey,却见Uhey已经将手放在了于凛凛的额头上!甚至半个身子都快倾倒在于凛凛身上了。   “Oppa,你额头有点烫,是不是白天的拍摄淋了雨有些感冒了?”Uhey眉眼里满是关切,站在人外的白灿宇闻言再不顾忌,也跟着冲上来,挤开了姜新禹,认真地试探着于凛凛额上的温度:“真……真的有点烫,前辈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被挤开的A.N.JELL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彼此都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不过他们还没动作,于凛凛就忽然站了起来。   “我……怎么也得唱个歌来感谢大家!谢谢大家……因为我的个人专辑而来!”于凛凛虽有些醉意,话语却还十分条理清晰。   望着于凛凛还有些醉意混沌却坚持的样子,黄泰京莫名心一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拉过了于凛凛,半揽着他而站。光影斑驳下,他拥着他,低下头,眉眼不可思议地温柔下来:“好,我陪你一起唱。”   众人被他这动作一惊,少刻反应过来,Jeremy首先不满道:“我们是一个组合,当然要一起唱啦,也带上我们——”   “是啊,泰京,偷跑是不对的。”姜新禹意味深长地望着黄泰京。   还是于凛凛揽过了A.N.JELL的另两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啊!我们一起唱!灿宇xi,Uheyxi也一起来!”   “……”姜新禹看了她侧脸一眼,露出无奈的笑容:“真拿他没办法……”   “高美男,本来只和我唱……”黄泰京蹙眉十分不满。   Jeremy倒是缺了一根筋地拍手笑嘻嘻:“好啊大家一起来!”   白灿宇已经激动地冲了上去:“和、和前辈合唱!!我好开心!”   Uhey几乎咬牙切齿:“真是的……这群男人怎么回事!干吗要和我抢啊!……不行,我决不能让给他们!”   小剧场:   Uhey:这群基佬是怎么回事!自己内部配对算了!干吗缠着我家美男OPPA!!!   姜新禹:她是女的,我不是基佬。   Jeremy:嘤嘤好喜欢美男……不对我不是基佬……嘤嘤可是好喜欢啊!!不管了!!   黄泰京:他是男是女,都是我的,LS们滚粗——      ☆、第96章 〇玖〇醉后发烧      最后在于凛凛的坚持下,众人即便再互相看不顺眼,恨不得扯下彼此脸上那副假面具,叫他在舞台上出丑,但有了于凛凛这个黏合剂,这首曲子总算还是有惊无险地唱完了。而令Uhey和白灿宇很不开心的是,A.N.JELL这群仗着自己和凛凛是一个宿舍的优越,唱完歌就大喇喇地带着于凛凛走了!   Uhey气得要死,望着这三人得意洋洋(她YY得出)的背影,恨不能将这三只狼全关起来!嘤嘤美男Oppa在他们手里不就像是误入狼圈的羊吗!谁知道他们会对美男Oppa做些什么啊!   “等等!我也要和美男oppa一起……”Uhey越想越不对劲,跟着追上去,不过三人却已经扶着美男进了保姆车,Uhey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疾驰而去。之前她说要跟,这几个人以“天色太晚,Uheyxi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这种礼貌又令人无法拒绝的话语把她给拒绝了,Uhey还不知道他们这三个家伙想把她排斥在外的小心思,可毕竟不是一个公司,又怎么好多说!   白灿宇也自告奋勇地冲来说要送于凛凛,不过姜新禹完美无缺地反击了。   “灿宇xi,我们三个大男人,肯定能照顾好美男的,你就别担心了,你还没出道,里面都是前辈,还是留下来对你比较好呢,更何况……这是美男的MV,你也是主演之一呢。”   这话隐晦地表示了凛凛喝醉了没法照顾艺人,却是将这责任隐隐推给了白灿宇,偏偏白灿宇还真觉得自己这是在帮于凛凛的忙,头脑一热就点头应了。但,他压根没想到,以他对别人偏冷不善言辞的性子,能帮于凛凛“应酬”到多少。   姜新禹满意一笑,这微笑间樯橹灰飞湮灭做得也是雍容大气、毫无挑剔,这面上带着的优雅微笑让他整个人充满了诡谲莫测的冷意,也是蛮有正宫娘娘风范呢【。   眼见着A.N.JELL的车走远,Uhey恨恨地跺了跺脚,偏偏顾着周围人的目光,还得装优雅贤淑,心里却在努力想着要怎样才能把凛凛拉到自己身边来。青年美好温柔的笑容,以及月光下澄净透彻的黑眸——那夜的场景有如幻灯片似的在眼前一一晃过,再加上无数次的光影调色、柔色打光、修饰美化,每个细节都放大具体化,甚至连青年朝她伸出的手都骨节分明、肌肤细腻白皙,眸底还漾着水似的柔光,而他呼唤自己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却又浸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关心与在意……   Uhey下定决心,无论用上怎样的手段,她都决不能让美男oppa被那三个臭男人给玷污了!男人都心思龌蹉!……只除了美男oppa。   被咒骂的A.N.JELL三人齐齐打了个喷嚏,黄泰京与Jeremy上车的早,抢占了于凛凛身旁的座位,黄泰京瞥了一眼于凛凛,趁着别人不注意,飞快地就将于凛凛的脑袋拨到了自己肩膀上,喝醉了的于凛凛乖巧得不似平日仿佛戴了假面具时的模样,显得无比温驯。一向被她对着干习惯了的黄泰京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和成就感,而慢了一步的Jeremy看着于凛凛靠在人肩上的脑袋,懊悔地握拳锤了一下大腿。   真没想到,泰京哥装得毫不在意的骄傲样,背地里竟做这种小手段!置平日对他的尊敬于何地!鄙视他!   当然,若是Jeremy知道他以前这么尊敬的泰京哥还混迹于贴吧,甚至混成黄高吧的元老,甚至以铁血手腕将整个贴吧管理得井井有条,一点别的CP都不给混进来的行为的话,他肯定会破灭的。   当然,现在也差不多快破灭了。   将于凛凛带回宿舍之后,Jeremy终于理直气壮地霸占了于凛凛了——因为他和于凛凛是睡在一间房里的。Jeremy扶着半醉的于凛凛进了房间,让她躺在自己床上,望着还赖在他房间里不肯走的黄泰京和姜新禹,故作惊讶道:“都这个时间了,泰京哥新禹哥你们也该回去睡觉了,放心吧,晚上我会照顾美男的。”他还是太嫩了,说话间不自觉带了些得意,这让黄泰京忍不住皱眉。   倒是姜新禹,笑得温柔:“不急,我看看美男的烧。”说着他很快拿来体温计,塞进凛凛嘴里,又给体贴地倒了冷水和毛巾,一副要在这里给她守夜的架势。   黄泰京不擅长照顾人,又不肯离开,就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眼睛还盯着于凛凛不放。   Jeremy哪里肯,他伸手夺了姜新禹手里的毛巾,不由分说地将两人推出门:“美男是睡在我这里的,理应由我照顾,两位哥哥还是先去睡吧,有我在呢。”   黄泰京与姜新禹毫无预兆地被Jeremy推出了门,门还“砰”地一声毫不留情地在他们两人面前关上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眼,黄泰京露出了标准鄙夷笑:“呵,Jeremy还真是胆量见长啊。”   姜新禹莫名的有些忧心,不太想放他们两人在一个房间里,但看了眼旁边的黄泰京,他还是觉得比起Jeremy来说,还是整个人给他的威胁更大。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回了房间,看见他的举动,黄泰京冷哼了一声,对于被人关在门外这样的糗事,他人生在世可还是头一遭!以他的修养和骄傲,自然没有破门而入的意思,便也转身回了房间。   Jeremy却没管门外怎样,他只是专注地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于凛凛,他托腮坐在她床边,等着时间到了,他就取下了温度计,因为于凛凛有些意识不清,Jeremy不得已手指贴着她唇瓣擦过,他心剧烈一跳,被那柔软的触感惹得心跳乱了节奏。他胡乱地移开视线,看向温度计上的数字,38度7,还好不算太高,Jeremy不由松了口气。   放下温度计,找了药给凛凛喂了后,Jeremy视线情不自禁地移到了她的唇上,有如着魔似的伸出手指贴上她的唇瓣,柔软又滚烫的唇瓣擦过手指,有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指尖,Jeremy顿时仿佛手指被烫伤了一般地缩了手指。床上的人忽然呻吟了一声,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睫毛轻轻颤抖,有如雨露落在荷叶上一般。Jeremy有如被迷了心神似的,翘起指尖又刮了刮她的睫毛,又忍不住发出窃笑来。   做完这一切,他忽然醒过神来,绝望地用头抵住墙壁。啊啊啊啊!他刚刚都干了什么啊!像个痴汉似的对美男动手动脚!不行啊!就算他笑得再好看,就算上次看呆了!他也是个男的啊啊啊啊!不行啊自己可不能就这么变成个基佬啊啊啊!   与姜新禹猜测得相差不远,Jeremy是真的有贼心没贼胆,所以他活该是最没威胁的一个。   Jeremy在好好反省了一番过后,暗自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不抱任何旖旎心思地好好照顾于凛凛,不能再动摇了!这么想着,他深深吐了口气,颤抖着双手换下他额头上的毛巾,摆出一副严谨不苟言笑的表情认真照顾凛凛。   将毛巾清洗过后搭上于凛凛额头,对方却蹙了眉头,鼻尖皱起,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要知道这个样子的凛凛可从没见过,Jeremy看得心都化了,之前的反省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视线已经完全被那微张的红唇吸引了,只见他微动了唇瓣,呢喃道:“热……”   闻言,Jeremy“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颤抖的手指移到了凛凛的领口,他像是告诉于凛凛,但更像是告诉自己:“我、我这是帮你擦一下……反、反正都是男的……我绝对没有多想……绝对啊。”   他说了半天才解开了于凛凛领口的一颗扣子,望着她嶙峋漂亮的锁骨,触感柔腻的肌肤,他手颤抖得更厉害了。Jeremy“呜”的一声抱头蹲下,靠着床沿满是痛苦——“怎么可能不多想啊!嘤嘤嘤麻麻我真的变成基佬了呜哇!!天啊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的,我起什么反应啊!!!”Jeremy已再没勇气将扣子解下去,只能悲伤哀戚地蹲在床前自怨自艾了一会儿,还是门口的敲门声惊起了他的思绪。   再顾不得其他,臊得满脸通红,明显高估了自己内存的Jeremy再顾不得许多,有如找到了救兵似的奔向门口,正好看见了举起手在敲门的姜新禹。   “新禹哥!”Jeremy有如找到了救星的表情让姜新禹一皱眉,他下意识地以为莫非是暴露了?!当即就皱了眉头,一箭步就冲了进去。   在看见于凛凛领口解了两扣子,好在没露出里面的东西时,他才松了口气,微笑道:“Jeremy,我看还是盖好被子让美男先出一身汗比较好。”   Jeremy从满脸通红的窘状里解脱出来,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如捣蒜般连连点头。姜新禹不着声色地帮于凛凛扣好了扣子,又给她严严实实地掖好了被角,唇角上翘,露出个温柔澄净如山溪的笑:“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他余光看了眼手足无措站在身后的Jeremy,唇角笑意扩大了些,微微倾身,以Jeremy听不到的声音低声道:“要知道你可是欠我一次人情。”   说完后,姜新禹又动作自然地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顺便帮她清洗毛巾再换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Jeremy你先睡吧,可别你也病倒了。”   “恩,新禹哥。”Jeremy艰难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叫苦——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啊,也太为难人了QAAQ姜新禹走了之后,黄泰京也来了,他脸色不怎么好地进门之后,就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东西,“啪叽”一声贴于凛凛额头上,又找出退烧药来刚想给于凛凛喂,Jeremy这才从傻眼的状况里醒过神来:“等等泰京哥,我给美男吃过退烧药了。”   “哼,你那个退烧药怎么比得上这个,我以前都吃这个。”黄泰京相当理直气壮,以他的逻辑,他每次感冒吃这种感冒药都是很快就见效,所以在他眼里,这个感冒药就是比别的感冒药要好,压根没想到药不宜多吃。   “感冒药吃了就最好不要吃别的了……泰京哥。”Jeremy苦着脸道。   黄泰京哼了一声,倒是放下了塞药的手,将药放在床头柜上,他忽的抽出手摆正了那个退烧贴,又下意识地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指尖肌肤细腻的触觉惹得他心痒痒的,他却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指,弯起手指在凛凛额头上弹了一记。   “给我快点好起来,笨蛋。”喝个酒也能喝出感冒来,这家伙也真是奇葩。不过……他难得这么乖顺没刺的样子,嘴唇微微抿起,即便睡着还露出这副倔强的表情……   黄泰京放柔了表情,在一边看着的Jeremy惊起了一身汗毛,宛若炸毛的猫一般防备着,不想,再次给于凛凛掖了掖被子之后,黄泰京也起身走了,Jeremy这才松了口气——刚刚还以为泰京哥要暴动呢,还好是自己吓自己……以及,恩,他还是去冲个冷水澡……比较好吧?但这么冷的天,感冒可怎么破……可这样没法睡啊!!!   ……最后,Jeremy还是去冲了个冷水澡。   小剧场:   Jeremy:啊啊啊啊我对着男人……那啥了啊啊啊啊啊!   黄泰京:什么?!你对他干了什么?!   姜新禹:……呵呵,Jeremy,你想喝茶吗【黑着脸把芥末往茶里倒】于凛凛:……差点暴露,下次还是不要逞强喝了……      ☆、第97章 〇玖壹美男归来      在出了身汗后第二天于凛凛就好了,在发现自己竟然喝多了失去意识时,于凛凛心里“咯噔”一跳,好在衣服尚好,看来是没有暴露,她松了口气,心里反省自己果然还是放松得有点快,忘记了这个身体不善饮酒,穿越之前的那些记忆不就证明了这姑娘酒品极差吗,居然还真的被灌醉……真是太大意了。   撑起上半身时,脑袋上的退烧贴滑了下来,于凛凛一怔,视线扫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感冒药,水盆和毛巾,心中恍然。看来她是前些日子忙得身体有点吃不消,再加上淋雨拍摄MV,晚上喝了点酒,结果醉意和身体不适一起爆发了这才昏睡过去。   好在她英明,知道Jeremy比较迟钝选了他同住,不过如果是黄泰京,估计也会嫌弃她浑身酒臭味不会碰她吧(凛凛完全不记得黄泰京手动把她脑袋拨自己肩膀上这回事,为黄泰京点蜡)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整理好了自己,出了浴室门就见到睡得人仰马翻的Jeremy睁开了眼睛,她首先露出了微笑朝Jeremy打招呼:“真是麻烦你昨晚照顾了啊Jeremy。”   Jeremy望着她灿烂的笑靥半天没说出话,好不容易醒过神来,一说话就打了个喷嚏,鼻涕都掉了下来,看着无比狼狈:“没……阿嚏……关系。”   他惊恐地捂住了鼻子以下的部分,瞪圆了眼睛望着于凛凛,眸底满是绝望,像是自己的没形象被喜欢的人看见一般的惶恐,于凛凛只当他要面子,笑道:“没关系,我没看见。”说完这句她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有些歉疚道:“可能是昨天照顾我被我传染了吧,对不起啊Jeremy。”看见于凛凛递过来的纸巾,Jeremy心若死灰。……明明就看见了啊啊啊啊!   “不管你的事阿嚏!是我自己昨天洗冷水……阿嚏澡。”Jeremy看不得凛凛内疚的模样,连连摆手。   于凛凛奇道:“天气这么冷,你怎么洗冷水澡?”   Jeremy:“……”嘤嘤QAQ他为什么这么蠢总挖坑给自己跳啊QAQ正在于凛凛打趣时,门铃忽然响了,于凛凛过去开门,正好见到Uhey正两手提着东西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美男oppa!你没事了吗?”   凛凛想起昨天身体不佳,估计给Uhey带来了不少麻烦,不由挠了挠后脑勺,抿了唇,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昨天是麻烦你……”   “oppa和我之间还说什么麻烦,oppa现在好了我就已经安心了。”Uhey露出甜美的笑容,拍了拍胸口,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笑道:“来之前我还在想呢,要是oppa还没好可怎么办,我还买了不少菜,打算给oppa熬粥喝呢。oppa前些日子太辛苦了,昨夜喝酒只是让身体的不适爆发了,oppa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她眸底的关切让于凛凛一怔,蓦地心底涌起了滚烫的暖流。   黄泰京见于凛凛站在门口与Uhey聊得开心,还一脸幸福(大雾),心情没来由的变坏,他蹙着眉头走到门口:“你才刚好,杵在门口聊什么,还想再躺下……要耽误了之后的活动,看你怎么哭。”   黄泰京话说得严重,眼睛却紧紧盯着于凛凛,还罔顾了自己洁癖的设定,拉过于凛凛的手臂,将她拉到不被风吹到的地方,还小心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接着他挑衅地看了一眼门外的Uhey,伸手就要关门。   Uhey简直觉得黄泰京不可理喻,她一抬手撑住了门,飞快地窜了进来,姿势还真说不上有多优雅淡定。   于凛凛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撕逼,心里想得你俩还是内部配对比较好,还是别往他身上凑了吧……   可惜当事者两人都没这个自觉,互相白了一眼对方后,Uhey顶着一张若无其事的笑脸往于凛凛身边凑,而黄泰京就板着张死人脸时时刻刻阻拦她的靠近。   Uhey算盘打的很好,美男oppa在一群狼中间很危险,那就只能让他快点和自己确定关系,然后她就能以男女朋友需要私密空间,让美男oppa搬出来了。怎么才能让美男oppa喜欢自己呢,那群死基佬臭男人心里想的事情,Uhey基本都看出来了,她就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越雷池一步,俗话说想征服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男人的胃,更何况,呵呵,A.N.JELL,这群娇养的少爷们怎么想都不会做饭,她只要体现自己的贤良淑德,让美男oppa对她刮目相看,眼泪汪汪表示“Uhey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然后她就顺势笑得贤淑表示“我愿意天天给美男oppa做饭!”于是!顺理成章HE啊!!!   “笑得真恶心,你打什么主意呢。”黄泰京凉凉的声音猛不丁飞了过来,打断了Uhey的思绪。Uhey从自己的意淫里醒过神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呵呵,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情敌,一想到她以前居然喜欢过这么差劲的人……简直是噩梦!   Uhey给凛凛做饭,其他人怎么可能安稳地坐着,都围过来表示自己也要一展身手,因为感冒而被排斥在外的Jeremy泪眼汪汪地望着那三人,差点拿个小手帕咬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幸福的小花围绕了他,因为于凛凛拉过了他的手,与他一同坐在沙发上,还亲自给他倒了温水。   “昨天照顾我累到了吧,还被我传染了感冒,真的有点过意不去。我不太会做饭(其实是很不会),好像没法给你煮粥呢。”   “没关系啊!”Jeremy立刻从蔫蔫的金毛满血复活,振振有词地拍着胸口:“我会啊!以后都由我给你做也没关系啊!或、或者说我巴不得……我是说,我很开心给你做饭……”Jeremy越说越凌乱,白皙的面皮也染了红晕。   “那待会一起吃吧,Jeremy可是病人啊。”于凛凛眉眼舒展,笑了起来。   ……总觉得她的微笑特别让人舒服。Jeremy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或许,这场病也没有那么不好。   虽然黄泰京和Uhey两人不对盘,好在还有个充当黏合剂的姜新禹,三人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做的推到于凛凛面前,于凛凛仍是油盐不进地微笑道:“好不容易做好了,大家一起吃吧,Jeremy和我喝粥,大家就吃意大利面啊。”   “……”嘤嘤嘤我做饭是给美男oppa吃的啊,谁要那个死金毛基佬也来吃啊QAQ可是美男oppa都这么说了……Uhey心中滴血,却还是点了点头:“本来就是给美男oppa做的,既然他昨天照顾了美男oppa,就勉为其难给他吃点吧。”   “哼。”黄泰京看她乖乖吃下了自己做的配菜,唇角勾了勾,端起了自己那份意大利面。   好在Jeremy身体强壮,没造成什么过大的后遗症,吃过药第二天就好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与马室长约定的三个月也已经快到了,想来真正的高美男也快回来了,高美女与高美男自幼分别,她倒是不害怕对方能看出她不是真正的高美女,至于之后的,等她走了真正的高美女就会回来他们自然就能好好相认。这一点,于凛凛并不担心,只是……A.N.JELL这三个,Uhey,白灿宇这几个相熟的艺人,她又该怎么解释呢,于凛凛觉得自己有点头疼。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吧。于凛凛叹气。她并不是这种逃避的性子,只不过欺骗人这一点总让她有些不适,也不知道把真相告诉他们五个的时候,会出什么意外。   高美男回来那天,于凛凛和马室长一起去接机了。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虽然她不是原身,但那种奇妙的血缘联系让她有些隐隐的预感。   在看见天天在镜子里看见的脸安在另一张脸上时,于凛凛脸上不由带了些恍惚,倒是高美男一伸手就将她抱在了怀里,感受到宽阔的肩头,有力的手臂,还有着充满了关怀的拥抱,于凛凛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复杂的情绪。   她并不是高美女,总有一天也会将身体还给高美女,但这一刻,却忽然对血缘相亲的家人有些羡慕。   不过她毕竟辗转这么多世界,情绪一点儿都没透出来,她弯起唇角,露出关切的笑容:“哥哥,欢迎回来。”   “辛苦你了美女。”高美男关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习惯性地拈起她脑袋上的呆毛搓了搓,笑着道:“要你这小身板来假扮我也是不容易。”   “对啊,哥哥,你的体格和我很有差别,怎么蒙混过关……”于凛凛蹙起了眉头,她并不想让高美男这个称号染上任何污点,毕竟是她精心经营的形象。   “放心吧,到时候会以服兵役的名目,暂时停下演艺活动的。”高美男沉稳道:“等服完一年兵役,也不会让大家奇怪了。”   “一年不参加活动,会不会很容易被大众忘记?”凛凛还是有些忧心。   “放心吧,中途肯定会有媒体也跟踪采访的,还有A.N.JELL……对了,你和他们相处得好吧……有人发现你了吗?”高美男蹙眉,他在外面接受手术的时候,特别在意的就是这个,自家妹妹可别被欺负了才好啊。   “放心吧,哥哥你妹妹很聪明的,应该有一个发现了,不过他没有戳破,一直帮我隐瞒了。”   不过,高美男却没有完全放心,他道:“怎么说以后也是一个组合的同伴,你的事情还是和他们说一下吧。”   “恩。”于凛凛点头:“我还有两个艺人朋友,他们……都很关心我,我想我也有义务告诉他们。”   高美男点头同意了于凛凛的想法:“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这么做吧,哥哥会配合你。”   “谢谢哥哥。”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妈妈的事儿,我都知道……”   “哥哥,我们已经长大了,一切就要往前看,知道妈妈当初并不是故意抛弃我们,而是去世了,哥哥,这样反而让我感受到爱了呢。”   高美男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能这么想就好。”   对不起,并未告诉你,我并不是你的妹妹,只是……在我走后,你也会知道,只是,我也稍微想……体验一下有哥哥的感觉。      小剧场:   姜新禹:明明我也做饭了,为什么我没露脸…   黄泰京:哼你果然是女的!   Jeremy:嘤嘤嘤嘤谢天谢地啊!美男……阿呸!美女你是女的!!!!太好惹!!!   于凛凛:唔……反正我也不叫美女这么挫的名字……      ☆、第98章 〇玖贰集体告白      于凛凛打电话叫来了Uhey和白灿宇到A.N宿舍里,在坦白这件事之前,凛凛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她是认真地将他们当做是朋友,所以不希望再多加隐瞒。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心情的不安,身畔的“哥哥”认真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将手覆在她手背上,手指一根根地与她相贴在一起。   于凛凛一愣,这温暖的触碰不含一丝别样的情绪,是纯粹的关心焦虑,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来自于相同血缘带来的心灵相通,一时间竟呆呆地抬头盯着面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妹妹,没关系的,有哥哥在。”他眉眼柔和,望着于凛凛呆呆的样子又宠溺地笑了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额发。   于凛凛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她竟有些身体僵硬,明明是最亲密的哥哥……或许,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了,这种来自血缘羁绊的亲人所传递而来的温暖。   “恩。”她难得勾起了真诚的笑容,点了点头。   A.N.JELL的人最先回来,Jeremy打头,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美男时,简直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滚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两。   “美男……和美男?!”Jeremy一时忘了礼仪,伸出手指着两人,颤抖不已。   黄泰京不耐烦的声音随即传来:“你在说什么胡话呢Jeremy。”他恣意地随着Jeremy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看见沙发上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时,也是愣住了。   唯一反应过来的只有姜新禹。他是早就知道实情的,以及认真看的话,会发现凛凛真的比她身边和她一样面孔的男性身材要娇小许多,体格也较男孩子更瘦弱。   “这、这是怎么回事?!”黄泰京只是狐疑地盯着两人,Jeremy却是已经大惊失色,率先喊了出来,一脸的吃惊。   高美男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妹妹的手却忽然动了动,从他掌心下抽了出来按住了他的。   “电话里我叫你们来商量的就是这个。”于凛凛沉吟道,目光扫过Jeremy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她本意就是想着等Uhey和白灿宇来了再一起说,现在看Jeremy这表情,忽然很想逗逗他:“Jeremy,泰京哥,新禹哥,如你们所见,我分裂成了两个。”   ……你骗谁啊!!黄泰京在心里猛地呐喊了一声,姜新禹则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唯一信了的只有Jeremy,他眼睛瞪的圆圆的,就像金鱼似的,还结结巴巴地问道:“真,真的吗?!怎、怎么做到的……细、细胞质壁分离之类的吗QAQ天辣我的化学不怎么好,新禹哥是这个吗?”   “这个是生物……”姜新禹无奈地道,目光却是包容宠溺地扫过于凛凛,笑道:“以及质壁分离只是细胞分裂的第一步,还要……”   “不、不用教我了!”Jeremy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骗你的。”还没等Jeremy蚊香眼地分析出这是怎样一回事,于凛凛忽然轻声打断了他的话。Jeremy停下抓狂捏耳垂的动作,惊讶地望着他。   此时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美男oppa我来了!”和一个低沉局促的男声:“前、前辈我也来了。”看来两人是正好在外面遇见一起过来了呢。   感受到身畔真·高美男担忧的眼神,这次轮到于凛凛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在未发生之前她还有些紧张,但调侃了一番Jeremy之后,她奇迹般地发现自己的心情忽然平静了许多,对即将发生的什么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Uhey和白灿宇进门后,看见这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脸色也没比Jeremy好多少,Uhey直接瞪直了眼,视线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还试探地问道:“两……两个oppa?!”   “这……是前辈的双胞胎兄弟吗?”白灿宇倒是唯一正常的一个,他是往双胞胎弟兄上猜的,这下Jeremy纠结的脑筋才转过来,怎么可能分裂啊!虽然克隆出来过羊,但人怎么可能被克隆呢!他到底在想什么啊!这种谎话都信了是有多好骗啊QAQJeremy没有发现,并不是他容易骗,只是格外被于凛凛骗罢了。或许,喜欢着谁,无论他说什么,第一反应都会下意识地相信吧。   “大家都在呢,”于凛凛视线逐一扫过众人,轻轻吐出口气,她视线平稳坚定,有种让人想一直凝视着她的魔力,仿佛能夺去人的呼吸,这令在场五人都不由屏息望着她。   于凛凛果真是十分凝重严肃道:“我想隆重向各位介绍一下,坐在我身边这位,和我拥有同一张面孔的,就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她说完这一连串话后,忽然大喘气了一下顿了顿,接着才补道:“高美男。”   在场五人脸色顿时变得缤纷多彩。Uhey心中生出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她忍不住退了一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于凛凛。   于凛凛面容平静地凝视着他们,忽的闭了闭眼,睫毛有如蝶翅般微微颤了颤,再睁开时,她眸子里不稳定的细小震动也已平静了下来。她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深深地朝着面前的五人鞠了一躬,标准的九十度。她抬起头来,抬手将发挽到耳后,往日英气的少年因为这动作突然生出了几分妩媚,Uhey如此聪慧的女子,忽然已经有所预料了,目光顿时变得惊恐而绝望。   于凛凛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一字一句道:“对不起,一直以来都骗了你们,我不是高美男,我是代替他的双胞胎妹妹,高美女。”   “不会的,才不是这样……”Uhey第一个出声,她面上神色涣散,颇为失魂落魄地盯着于凛凛,使劲摇头,视线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游移——不,不是的,不是这样——她紧紧地攥住了手,转身就跑夺门而出。   于凛凛愣愣地看着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忘记了,Uhey喜欢她,她乍一变成了女的,Uhey自然接受不了。倒是Jeremy,先是一脸震惊,接着一脸纠结,脸上的表情变化来变化去,最后变成了狂喜。   他扑过来猛地抱住了于凛凛,差点在她肩膀上喜极而泣。   “天啦你是女的!太好了你竟然是女的!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女的啊!!”他翻来覆去地重复着这句话,喜不自禁地拍了拍于凛凛的背,开心地直咧嘴笑。   于凛凛满头黑线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指从自己肩膀上拨了下来,然后抓着他的两只手,将他轻轻往后一推。面对Jeremy眨着眼一脸茫然的表情,于凛凛笑得柔和:“既然我是女的,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别抱我了。”   “我们都一起睡过了!怎么现在才来说男女授受……啊对!你是女的啊!!”Jeremy忽然大喊了一声,脸猛地涨得通红,眼光也变得躲躲闪闪。   听到他说这话,在场众人脸色都有点微妙,白灿宇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大概他一直以为自己爱着的前辈是男人,现在忽然变成了女的,而且那个金毛凭什么和前辈睡过?!黄泰京倒是最无所谓的一个,对他而言,母亲自小将他抛弃,父亲忙碌,他觉得这两都管不了他能不能有后代的事情——当然他那妈或许压根就是不会管的。所以,无论于凛凛是男是女,他只要认定她就好,和她的性别无关。   而真·高美男听到Jeremy这话,脸色一霎变得有些铁青。他蹙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哦,哥,姑姑来这里了,说是没地方住,我把房间腾给她,自己去Jeremy房间打的地铺,放心吧,我不是和Jeremy睡一起的。”   Jeremy这才发现,他在哥哥大人面前说什么啊!!这样哥哥大人对他的印象肯定特别差了啊!蠢啊!!!Jeremy也忙不迭补救道:“是的哥哥,我、我也打的地铺,但是和美女隔了一点距离的,我们也是自己盖的自己的被子,晚上只是在聊天——”   高美男冷哼一声,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与高美女脸是一样的,眉峰线条更锐利一些,脸部线条细看也更刚硬,而高美女是比较柔和的。   “谁是你哥哥。”高美男冷冷地吐出这样一句:“今天美女和哥哥一起睡吧,我们住外面。”   “她已经成年了,也不能和哥哥睡吧。”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竟然是从头到尾都保持了沉默的黄泰京,此时他双手环胸靠在门边墙上,视线凉凉地飘过来。   “高美男……哦,不,现在该叫你高美女,无论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你知道的,我就不说了。”说完这句话黄泰京直接起身回了房间,态度那叫一个炫酷叼炸天。   于凛凛:“……”   高美男:“哦?妹妹他说你知道?知道什么?”   姜新禹:“抱歉啊美男,啊不,美女,你知道我是早就知道,一直没说的吧?”   于凛凛点了点头:“是我该说抱歉才对,我知道你一直知道,却用假装不知道的方式逼得你说不出来……以你的温柔,不想给我带来困扰,所以才一直帮我隐瞒的吧?真的谢谢你。”   姜新禹愣了愣,忽然笑了。   “美女,你不知道,其实,你发现了我的温柔,这已经让我比什么都高兴了。”姜新禹眸子里闪烁着漂亮的光芒,温柔缱绻:“之前我一直没有说,是因为顾忌着你在我们A.N.JELL里会不方便,但其实我……我对你……”他话还没说完,俊颜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薄红。于凛凛愣了一下,没来得及阻拦,姜新禹就一口气说出了后话:“我对你一直很关注,我一直……喜欢着你,这份感情从开始,到现在,从未改变过。你……能考虑和我在一起吗?”   “好狡猾!!!新禹哥好狡猾!!!”白灿宇怔怔地望着这场面,颓然地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好几次被抢先了,这次是被Jeremy抢先的。   因为被哥哥冷言讽刺了一通的Jeremy很低沉地蹲到一边画圈圈去了,而等姜新禹告完白,他又满血复活跳了出来,一脸不开心:“我也……我也很喜欢……美男……不对,是美女啊!我一直……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基佬,所以……”   “前辈。”白灿宇终于反应过来,他打断了Jeremy还没说完的话语,在Jeremy“你这人怎么这样BLABLA”的背景音中,一脸认真地回视于凛凛。   “我并不生气前辈骗了我。前辈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和苦衷的,前辈的歌声实实在在地打动了我,与前辈的性别没关系,我是被前辈的歌声打动,于是尊敬前辈憧憬前辈的。而之后的接触,我更是完完全全地被前辈的态度折服。前辈对待音乐的态度是认真的,这就值得我的尊敬。”   于凛凛愣了愣,忽然笑了。   “谢谢你,灿宇。”Uhey无法接受她的女性身份,A.N.JELL态度各异,黄泰京完全不在乎他的性别,姜新禹则是为早就知道而道歉,Jeremy则是心直口快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悦,只有白灿宇,他细心地发觉了于凛凛的那一丝不稳定的情绪,并加以安抚。   “前辈……我、我也很喜欢前辈!是想和前辈两个人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哥哥也在这里,所以我……我……我想说,前辈!我是真的喜欢你!希望……希望前辈能给我个机会!”说完这句话,他猛地深深鞠下躬来,态度十分谦恭。   于凛凛:“……”感觉刚刚的感动像是喂狗了。   “呜呜呜QAQ”Jeremy觉得自己屡屡被人抢先,实在是快要哭出来了。   于凛凛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顶,安慰道:“Jeremy想说的我都知道了。”   “真,真的吗?”Jeremy抬起眼睛望着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浸了水似的润润的,还满载着期盼,他眨了眨眼:“那……那也是会一视同仁地考虑我吗QAQ?”   于凛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黄泰京自顾自地说完就走了,姜新禹表白完就一直等着,白灿宇,Jeremy……这么三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还真是诡异。   于凛凛叹了口气,刚想说话,高美男就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不好意思,我可没打算将我的妹妹交给你们中的谁。”   三人齐齐一呆,于凛凛疑惑地抬头,只见高美男正微笑地看着她,还冲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于凛凛忽然觉得,有着血缘相同的哥哥,仿佛心思相通的感觉……真的很好啊。她可真羡慕高美女啊,有这样好的哥哥。   ☆、第99章 番外柒黄泰京      黄泰京是个从小就没有感受过母爱的小孩,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变得畏惧于对谁付出。只除了,喜欢上高美男这个意外。当初他以为自己喜欢上的是个男的,一开始确实有过纠结,对个男的产生了感情,一开始他也纠结过,怀疑过是不是因为感受过母亲这个词带来的冰冷,以至于对女的都失去兴趣了,反而对同队里的男性产生恋爱的感觉。   不过很快黄泰京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他对于自己从小没有获得过母爱的事还是颇有芥蒂,以至于,对于将来另一半的性别都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他一直不曾担心过她到底是男是女,只要她是她。   高美女离开了A.N.JELL,取代她的则是高美男,不想,第二天高美女又出了事情,她丧失了与A.N.JELL一起相处的记忆,忘记了白灿宇和Uhey的存在,好像他们之间从不曾相识过。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只得请了私人医生来看她。   黄泰京死死地盯着她,看到她抿着嘴畏缩了下身子,一脸畏惧可怜地望着自己的模样,没来由的觉得烦躁。高美男不悦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温和地望向她,“美女,你慢慢想,别怕。”   高美女怯怯地点了点头,扶着脑袋想了想,都只想起了自己是被他黄泰京柜子上放着的东西砸下来,接下来神志不清被送上救护车,便再没了之后的记忆。   黄泰京愣了愣,听到她的叙述,啊也想起来了那个转折点。在那之前,他对高美女是极为讨厌的,只觉得她虽然嗓子不错,却长了颗压根不灵光的脑子,错漏百出,还惹得他无尽厌烦。转变就是从那次她被砸了头之后开始,她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可怜那时他还以为她已诚心悔过,专心在好好努力唱歌上,并也因此为她的态度所吸引,慢慢地竟愈发心动。   “哥哥,我……我好像不是我,在那段时间里,我在另一个地方……可能,那时候,有一个谁在我身体里。”高美女蹙着眉仔细回想,认真道。   “我就觉得不对。”高美男叹了口气,宠溺地冲她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疼爱:“妹妹变得截然不同,我还以为是这么长时间没见,才变化那么大。”   “哥哥,我……我是不是比‘她’要差?”高美女仰着脸问道。   高美男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觉得自己的妹妹比谁都好,但……那个女孩儿,望着他的目光总是震撼又渴望的,或许正因为她的目光,他隐约觉得,那不是他妹妹,却仍旧装作不知地想对她好。   “原来,你不是高美男,也不是高美女。”黄泰京不由呢喃道,下意识地抚摸着手里的MP3,他拿起一只耳机,塞进耳朵,MP3里播放着她专辑里的那一首“Missing you”。   “现在才知道将你当做唯一,现在才知道,你的离开有多么令我心痛。Oh,my baby,I'm missing you.”她嗓音高亢又清亮,有如腾飞的白鸽,能听见振翅的声音。她的每一个音节充满了力量和感情,仿佛她正在告别,离别的情感在她的词句里字字破碎。   不知不觉地,黄泰京忽然泪流满面。   从小到大黄泰京只为一个女人流过眼泪,那就是他的母亲。而在他逐渐长大,自认为已磨光了对这个占有他“母亲”称号的女人的感情,以为自己终不会再为任何人流泪,可终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这世上,唯有感情一物,是无法控制的。   他无师自通地了然,他爱的女人将不可能再回来。他向她表白过一次,之后就再不肯说,以为他的想法已全然传达给她,她那么聪明,即使他不说,她也一定什么都知道。他曾那么生气,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回应也不给,连拒绝都是用的那可恶的“我不是基佬”。他那么自我中心的人,竟真的考虑过,就这么掰弯她是不是不好——结果她压根是个女的。   是因为早知道有一天会走,所以才这么残忍残酷,连一点希望都不留下吗。   黄泰京捏紧了手臂,手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   撞门声忽然响起,一个急切熟悉的女声忽然响起——“美男oppa!”她在喊出声来之后才发现,她要找的并非是美男oppa,她茫然地将目光游移,最后定在床上躺着的高美女身上,她视线焦点对焦,忽然地明亮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美男oppa……不,无论你是不是美男oppa,我都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你,你……”   “这位……就是Uheyxi吗?”床上的少女一派懵懂地望着她,满脸纯真地歪了歪头。   Uhey紧紧抓着对方的手指忽然松了开来,她失魂落魄地倒退几步,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崴了一下,顿时摔倒在了地上。   她双手撑在地上,双眼茫然地扫过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疑惑她喜欢着的人怎么没有伸出手接住她,又像是在疑惑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曾爱着的美男oppa。她迫不及待地仰脸痴痴盯着那一脸疑惑的高美女,细致地扫过她面部的每一丝神态表情,直到看得对方不自在地垂下眸子,避开两人的对视,这才忽然的哭出声来。   “所以……他不是失忆,是离开了对吗!”她哭喊着抓住了头发,眼泪从眸子里喷涌而出,眸底充满了绝望:“他怎么敢这样——!”Uhey用的人称代词还是“他”,她还是没能接受对方是个女的,或者说,她从一开始爱上她起,就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男的,即便知道了真相,也这么倔强地以为他是男的。   “我都没有原谅他啊!他怎么可以走!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好啊!”Uhey双手撑在地上放声大哭,像个迷失了前路的孩子。   “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他!我还没有告诉他,我已经不介意了,女孩子我也喜欢他,我已经不介意了!我已经原谅他了,只要他喜欢我……”Uhey话语混乱地反复说着,眼泪鼻涕蜂拥而下,此刻的她已经真真正正地丢掉了最后一丝伪装的形象,她哭得毫无形象,像是丢失了全世界。   黄泰京望着她孤零零地瘫倒在地的身影,忽然觉得心一阵涩然。他忽然好羡慕还能像这样苦恼着的Uhey,而他,不得不连这苦涩与绝望的滋味一并背着。因为,他的自尊已支离破碎,若不维持住这最后一点的自尊,他将再无处可去。   最后看一眼满脸茫然,不知所措的高美女,也不再管还在放声大哭的Uhey,他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   你以为你离开了,我的生活就不会再继续了吗。我告诉你,即便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站在舞台上唱下去——即便没有你。黄泰京傲然地挺直着背脊,即便眼眶还是红彤彤的,显示着方才掉过眼泪的事实,但他却只是紧握着双手,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没过多久,高美男就以服兵役的理由暂时离开了A.N.JELL,临走时,他也红着眼睛表示会想念大家。所谓粉丝是距离偶像最遥远的,他们凝视着台上闪闪发亮的高美男,只是因为冬季穿的稍微厚了些,就压根没分辨出他和以前的他有什么区别,反而觉得更有男人味,甚至更帅气了,却压根没发现,他谦和温柔的笑意,已和以前截然不同。   这样也好,你存在过的痕迹,除了我们,谁也不曾知道。这点点可悲的回忆,就这样固执得横亘在黄泰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或许,就像她在他记忆里浓墨重彩的那深深一眼,就让他再也忘不掉曾经的时光。   可我还是会一个人好好过下去,将A.N.JELL经营成最好的乐队,站在镁光灯耀眼的世界里,成为最闪亮的一颗星,站得比谁都高。   黄泰京对自己愈发严苛,他好好管理着自己的嗓子,调整着练习的时间,努力一个人做得完美,一个人写歌,一个人练习,一个人弹琴。再不会有一个人和着他的琴声轻轻哼唱,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在一曲结束后冲他微笑“我们合奏出了好棒的声音呢”,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将他未能完美唱上去的音节补充完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努力将每个动作都做到极致的准确与完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与他是全然契合的完美,与他是毫无瑕疵的结合。   黄泰京狠狠地将乐谱掷在地上,五指插入黑发,黑眸宛若地震般强烈颤抖,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他喃喃着,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是唱不出来!怎么就是差一点什么!”   他并不觉得痛苦,只是高美男离开了而已——不,她都不是高美男,她压根谁都不是,她压根就连名字都没告诉他,她只是个骗子,可耻的骗子而已……骗走了他的信任,骗走了他的心……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黄泰京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早已决定不再为这样的渣这样的骗子伤心的,不值得的,可是,若是感情也和他的理智一样清醒就好了,他若是这么轻易就能抽身而出,早在那骗子以“我不是基佬”这样蹩脚的理由时,他就该清醒过来的。   可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要想念她,控制不住地思念着他们的合奏,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些曾一起在录音室里他弹吉他她弹电子琴的时光,控制不住地想念着空气里她声带震动发出的美妙声音,和她微笑着,眼尾都蜷缩起弯弯的弧度,冲他开心地说着话的模样。   黄泰京宛若凝固的雕像般孤独地坐在录音室里,他沉默着沉默着,忽然,安静的房间里,电子琴发出了“哆”的一声单音节,宛若他低沉抑郁的心音。   黄泰京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电子琴前,食指搭在了琴键上,那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这个“哆”音仿佛打开了他的心门,他忽然脑内闪过一丝灵感,他无法遏制地坐下来,重新捡起曲谱,开始“刷刷刷”地写起歌来。   A.N.JELL的演唱会在失去了高美男的情况下,又一次三人开唱了。这次又是黄泰京写的新歌,歌曲充满了张力,激昂得仿佛要发泄出什么似的,与平日的风格有些不同。黄泰京站在舞台上尽情地嘶喊着,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撕心裂肺都喊出来似的——   全场都跟着他的歌声而激烈,他站在星光下,举起双手,镁光灯好刺眼,站在这么耀眼的光芒下,感觉自己都快要融化了。   “我都站的这么高了,你怎么还没看见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擅长在黑暗里找你!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啊!!!”一曲结束,黄泰京忽然拿着话筒大声喊了一句,他的眼眶泛起红色,镁光灯的照耀下,他的眸子里仿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是眼泪含在眼眶,迟迟不掉。   “黄泰京好像要哭了……”   “是哭了吗……”   “泰京oppa不哭!不然,我们也要哭了……”全场在骤然的安静下,忽然议论纷纷。他们都不知道他话里的主角是谁,但却因为黄泰京的痛苦而不由面面相觑。   直到演唱会结束,黄泰京被姜新禹与Jeremy两人不着声色地拉下了舞台。黄泰京闭了闭眼,满脸的倦容,安社长满脸复杂地走上前来,还没说什么,黄泰京就先一步道,“安社长,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安社长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却见黄泰京只是嘲讽地咧唇一笑,五指插入发间,神色有些狂乱地笑了起来。   “哈哈……还是被抛弃了。”   他这么的坚持着不肯承认的事情,他这么倔强地以为只要自己不伤心不痛苦,只要自己过得没有她在也很好,这么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没有这个人他也很幸福,他比谁都幸福,他就能否认这个事实。他一直这样欺骗自己,只是因为,不想承认被抛弃罢了。   从幼年的被母亲抛弃,到今日她无声无息的离开,他好像,从来都是被落在后面的那一个。所以……厌倦了,不想再跟在你身后,像是祈求施舍一样祈求你的回来了,想要有自尊一点,想要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抛弃到你的女人而已,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抱有希望了,她先抛弃了你先离开了你,所以干脆不要她好了。   ……可是,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他尝试了这么久还是做不到啊!!!!   只要你回来,我就原谅你抛弃了我。   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好。   我都站得这么高让你来找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找我。   ☆、第100章 番外捌白灿宇      一开始只是纯粹的憧憬而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演变成不可言说的占有欲的呢?大概是从那次故意在练舞的时候和前辈搭话开始吧。   前辈专注练舞的模样实在太美了,其实白灿宇一开始是压根不想打扰的。但是,前辈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人,想方设法引起前辈的注意,做的实在太拙劣了。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前辈被抢走,又羞于自己这隐秘的不可说的心思,还未细细思考之前,前辈的名字就率先从嘴里喊出来了。   “前辈!”看着我!请看着我好吗!这样的心情呼之欲出,在看见前辈惊喜的目光时,化作暖流,将心脏熨帖得十分舒服,那些蠢蠢欲动的渴望也终于平息。啊,只有这个人,被这个人注视着,才能觉得这么安心。   前辈,我一直都想你能永远注视着我。   所以,才在黄泰京出言讽刺的时候,说话激走他。出于某种同类的嗅觉,白灿宇敏锐地发觉黄泰京也对自己喜欢的前辈抱着某种心思,在警戒着对方的同时,他排斥着任何人怀着别样的目的接近前辈。   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守护。前辈,就由我来保护你,你将永远活着纯粹干净的世界里,用明亮清澈的声音歌唱。白灿宇本来是这样想的,他是守护者,和黄泰京是不一样的。   他会保护前辈,如果前辈有了喜欢的人,即便不开心,他也一定会放手,祝福前辈。   但直到给前辈拍MV的时候,白灿宇才发现,他自己想的很好,却压根做不到。他做不到放手,也做不到祝福前辈和别人,甚至……心底生出阴暗的情绪,想让前辈属于自己,想将那些对前辈有别的心思的人都赶出前辈的世界!   前辈!前辈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前辈只喜欢我好不好!   明明知道是任性,知道是无稽之谈,知道是自己嫉妒,却停不下来。   这样阴暗的,抱着恶意的我,怎么配得上无垢的前辈。可是喜欢这种情绪,控制不了,停不下来。就连自己都害怕这样充满了恶意的自己,所以站得离前辈远远的,眼睛却停止不了关心前辈,在前辈生病的时候,身体背叛了自己的理智,控制不住地想要照顾前辈。   我有多想成为对前辈有用的人啊,所以一直拼尽全力的努力,希望能稍微靠近前辈一点。可是,还没等我能成为也能帮助前辈的人之前,前辈就已经离开了。   在知道前辈是女性的时候,白灿宇也不知道是痛苦多一些还是开心多一些。前辈是女性,他们之间的阻碍却还在,前辈站得太高,而他,仰望得太久。前辈是女性,他曾经嫉妒的,想要取代的,恨不能变成女孩代替的Uhey将不再具有威胁,但同时的,喜欢前辈的人却那么多,他们都和前辈站在一条线上,他们是前辈的伙伴,是前辈重视的人,是前辈紧张着,害怕着被讨厌的人,白灿宇嫉妒他们,却忍不住安慰前辈。   前辈,我会永远喜欢你,到我身边好不好。这句话他永远不敢说出来,他从来是过于自傲的人,自傲与自己的天赋,自傲与自己的能力,但一遇到前辈,这些自傲就统统变成了自卑。不够资本,不够阅历,甚至连年龄都不够,无法站在前辈身边。   “灿宇xi,别失落你还这么年轻,未来将无限估量呢。”白灿宇想起那次与前辈一起合唱“I hear you”时的场景,因为他的颤音太过明显,被录音师称为“太过重于技巧,而忽略了情感”,这让他不知所措又沮丧低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信。   那时候的前辈,就是这样,将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塞进他手里,笑着对他说出这一番话。白灿宇更为失落了,他不想在前辈面前丢脸的,他想在前辈面前做出最好的自己,所以不停地告诉自己,唱的更好一点,唱的更完美一点,好不容易的和前辈合唱,怎么能够因为自己,降低前辈的格调。   因为太注重这些,反而忘记了在这首歌里融入自己的情感,忘记了唱歌的初衷,忘记了……   “和我一起唱歌,不开心吗?”似乎是见他低着头并未回答,前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关切。   白灿宇抬起头来,凝视着那双黑中带着些软棕色的眼眸,如一泓秋水,温柔轻软,这一个微微颔首低头的瞬间,就这样隽永地铭刻在他的记忆里,那一刻,他差点控制不住想要吻上前辈的眼睛。   好在,他心心念念地想着自己要保护前辈,既然喜欢前辈,就应该成为配得上前辈的人那时再告诉前辈自己的心意,所以他控制住了自己。   那时,白灿宇忙不迭点了点头,急切道:“我怎么会不开心,能和前辈唱歌是我的梦想,是我的荣——”   前辈温柔地打断了他的话,笑了起来,眼角都漾起喜悦的纹路,软棕色的眸子微微漾开波纹,“那就一起开心地唱歌吧,除了开心地唱歌,其他都不要想。”   “我想听见灿宇,发自真心地开心的歌声。”   凝视着这样的前辈,灿宇忽然想起了一句很土的话。那一刻,好像听见了花在内心绽放的声音,带着无限喜悦地,绽放开来,好像,它等待了那么久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个人的到来。   那一刻的白灿宇只想让身边的这个人,看见最美好的自己。   他们合唱出了相当契合美好的音乐,他能感受到音符在空气里飘荡,白鸽振翅羽毛飘落,太阳拨开了笼罩的乌云冉冉升起,心情一片豁然开朗,仿佛青草的香味还萦绕在鼻尖,仿佛拥抱了一整个世界。   是前辈,带给了他这样的感受。   “我从未想过和谁一起唱歌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一定……”白灿宇凝视着前辈,心中升腾起久违的羞涩,但他坚持地说了下去——“一定是因为,对象是前辈的关系。是因为和前辈一起唱歌,我才觉得这样快乐。”   那时候的他,只想着能有一天和前辈组成两人的拍档,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一起唱歌,所以他讨厌A.N.JELL,但他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再也找不到前辈。   如果,和前辈表白过就好了,如果告诉过前辈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如果不是那样自卑,勇敢地告诉前辈——   他无数次后悔过,无数次地痛苦过,但往事不可追,他忽然又想,即便隐藏自己的心意一辈子也好,即便无法和前辈在一起也好,只要能见到前辈,能再次用憧憬的目光望着前辈也好,即便前辈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他也能一直在前辈身边,自此……再不分离。   白灿宇曾经怨恨过A.N.JELL,前辈都消失了,他们怎么敢继续进行活动,用高美男代替前辈,好像前辈从不曾出现过!明明,是前辈为了高美男,为了A.N.JELL在努力,明明是前辈……是前辈的歌声打动了他——   不是高美男,也不是高美女,不是所谓的声带,是因为前辈就是前辈,前辈在用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心在歌唱,她的声音那么高远,仿佛在他面前展开了全新的画卷一般的世界!只有前辈才是独一无二的!可是……他们竟敢遗忘前辈!粉丝就算了,虽然他们失落,却相信着高美男还会回来,他们却没发现,之前喜欢的人已经完全消失了。   才不是高美男,前辈就是前辈,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前辈,谁也无法取代的前辈……   虽然觉得愤怒,却又觉得有些窃喜。原来,他们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所以,心安理得地觉得我才是最喜欢前辈的。前辈!是我最喜欢你,是我赢了。可是,赢了又怎样呢,前辈已经……不在了。   曾经作为风向标的,温柔地指引着他,让他憧憬让他仰望着的目标,他的信仰,就这样消失了,好像不曾留下痕迹,好像不曾存在。   好不甘心。   前辈,我还是好不甘心你被忘记,所以,我会永远记得你,代替他们永远记着你。   A.N.JELL的演唱会结束后,黄泰京因为太过激烈高亢的歌唱而嗓子受了伤害,白灿宇忍不住骂活该。要不是前辈替你承受了大量的压力,以你的嗓子,怎么可能坚持完整个演唱会,若不是前辈充当了你的影子,替你弥补了高音上的缺陷,你怎么可能表现出那么完美的嗓音,怎么可能会受到粉丝追捧的NO.1。   都是因为前辈才有你!你怎么敢就这么恬不知耻地登台!白灿宇心中无限怨恨,直到安社长提出让他接任前辈的位置,在高美男回来之前,暂时成为A.N.JELL的一员。   安社长在说这话之前有些犹豫,或许他也在考虑是不是该让他加入,毕竟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高美男要回来,总有一天,A.N.JELL还是他们四个。   但白灿宇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因为这是前辈的组合,是前辈的心血,是前辈这么努力想要扶持的乐团,所以我加入,不为了任何的谁,我只想守护前辈。   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前辈的存在,那也没关系,我知道,我记得,我将永远铭记,这就够了。   “我不需要另一个主唱。”不想,却是黄泰京冰冷地拒绝了这一提案:“我的搭档只有高美男。”在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讽刺地勾起了唇角,“结果他竟然逃跑了。”   听到这里,白灿宇终于忍不住,朝黄泰京的脸上挥了拳头。   “前辈才不是逃跑了!!!”前辈是绝不会逃跑的!前辈只是……前辈只是无能为力地离开罢了,如果可以,前辈一定不会离开!   然后他们两个人狠狠地打了一架,谁也没有留情的意思,直到双方的脸上都挂了彩,他和黄泰京才被姜新禹和Jeremy一人一个拉开。   “够了!住手!”谁也不曾想到,说出这句话的竟然是一向温和的姜新禹。曾经有人说“温柔的人发起火来尤其恐怖”,这句话在姜新禹身上体现得尤为透彻淋漓。他目光有如刀子似的从两人脸上扫过:“我们的脸是要给观众看的,这就是你们的专业素养吗!”   白灿宇忍不住一愣。对待事业这样严肃认真的态度,自己连半点差错都不容忍,舞姿一定要练习到每个动作都准确,绝不有一毫米的偏差,每首歌的音节都反复琢磨,节奏都掌控得无比精妙,对自己严苛到了残忍的程度——这样的态度,明明就是前辈才有的,结果却出现在了姜新禹身上。   “你们可是最幸福的两个人。”姜新禹冷冷地扫过他们两人,忽然松手放开了对白灿宇的禁锢,他目光冷冷的:“如果继续打下去,即便脸好不了明天无法登台,这也无所谓的话,你们就打吧。”   “别这么自以为是,好像只有你们两个人才爱他似的。”姜新禹带着恐怖的表情,蔑视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他这样大相径庭的转变简直令人大吃一惊,但Jeremy却并未表现出半点吃惊的模样,他往日的跳脱都不见了,他沉默地松开了泰京的手臂,道:“泰京哥,我和新禹哥的想法一样,随便你们吧。”   往日活泼的喜欢卖萌的,前辈说什么都照单接受,即便耍他也傻乎乎地相信的金毛青年,脸上露出了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表情,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便转身走了。   白灿宇狠狠地捏住了掌心,难以言喻的痛苦在心中肆虐。   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还记着前辈,喜欢着前辈,他们都比不上我的,原以为,前辈虽然消失了,但起码……起码还存在于我一个人的心里,我能以这种方式占有前辈的,可是……为什么还是有别人在。为什么,我和前辈之间,总有别人存在,就算前辈消失了,也还是这样。   黄泰京瞥了他一眼,放下了拳头,不发一言转身离开了,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死寂般沉闷,哪里有将来会配合良好成一个乐团的样子。   即便是喜欢着同一个人,即便是因为同一个人而痛苦,却也无法相互理解,或者,压根不愿意相互理解。就连因为喜欢着前辈而痛苦的心情,也绝不想与别人共享,这是前辈给我的,独一无二的。   即便前辈已经消失,我还是希望着,只有我一个人喜欢着前辈就足够了。但如果,前辈喜欢着别人的话,我也没关系,因为,我只是希望着能再次见到前辈,仰望着前辈,憧憬着前辈,一辈子都站在远远凝视你的位置就可以了。这样的话,起码一辈子都不会被拒绝了。   前辈,我从来没求过你,只是这样的请求而已,所以,前辈,能答应我这一次吗。前辈,请让我看着你,好吗。      ☆、第101章 〇玖叁绯衣少年      于凛凛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想被什么碾压过一般的痛楚,她忍着疼痛睁开眼,只见眼前俱是一片绯红,模模糊糊的像是个人影子,那人正灼灼地盯着自己,他微微笑着,目光若是能吃人,恐怕他现在已经把她整个囫囵吞下了。   脑袋里一片囫囵,记忆的碎片犹如漂浮的云似的,她一点都抓不到,只觉得头疼。他们两人对视着没说话,那绯衣少年却是走近了一步,铜灯映亮了他的面容,只见他面容鼻塌眼小,眉短嘴厚,生的奇丑无比,还非要做色眯眯的模样紧盯着他,那目光若是有手,恐怕都把她衣服给扒下来了。   经过一阵痉挛般的痛苦之后,于凛凛脑袋里是记忆碎片总算是拼凑成一起了。这具身体的原主名为朱七七,是朱家排名第七的女孩,大约是唯一的女孩的缘故,太过受宠,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这女孩喜欢上一个她救助的名为“沈浪”的青年,为了这青年所查的案子,竟胆大包天藏在两名“白衣牧女”的车下,一路跟着回来,却被这里的主人的儿子带进了宅里,接着被他母亲发现,这绯衣少年倒是有心替她隐瞒,朱七七却因着不想被这貌丑的少年侮辱,说出真相,接着便被关入了这石室,押后处置。   于凛凛皱了皱眉。她发现自己身上已是被点了穴,竟是全然动弹不得了。而那绯衣少年已是走到了她面前,在她面前蹲下,笑嘻嘻地伸出手掌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   如此近距离,于凛凛倒是看清楚了他的容貌,照理说,他长得如此丑陋,应是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于凛凛看着他,却总觉得哪里违和,或者……这不是他的真实面貌?   在还是上官飞燕的时候,于凛凛好歹接触过一段时间的易容术,这少年露出这色眯眯的模样,却是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倒是与他周身气度不合。   “咦,之前不是闹得那般厉害么,如今怎的不说话了?”绯衣少年笑嘻嘻地望着她,指尖在她脸上划来划去,虚起的眼睛色眯眯地看着她。   于凛凛道:“闹有什么意思,你便肯放我出去了么。”   绯衣少年大感惊奇,双手搭在膝盖上,空空地甩着,笑嘻嘻地勾唇一笑:“我可不强人所难,只要你乖乖从了我,我便救你出去。”   于凛凛:“你说这话,不就是在强人之难么。咱们认识不过几个时辰,你又未必喜欢我,何苦要我从你。”   绯衣少年道:“你生的这般好看,我便喜欢。”   “你生的不好看,倒是想着找好看的。”于凛凛故意道。   “你嫌我生的丑?”绯衣少年拊掌笑起来:“这倒是简单了。”他转过身子,过了半晌,回身笑道:“这下你再瞧瞧。”   铜灯下,方才还奇丑无比的少年竟然已变成了貌比潘安的美男子。于凛凛心道“果然如此”,眼睛却细致地盯着他的脸,这张脸唇红齿白,修眉朗目,脸上还有十分自然的红晕,竟一点易容的痕迹都未看出来。   “你若是不喜欢这样的美男子,嫌我不够男子气概,好……”他说话间又转了个身,再看他时,容貌又是变了,剑眉虎目,英气逼人,却是一点脂粉气都没了。于凛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变化的容颜,不由道:“你这一手易容倒是精妙,是如何做到的?”   “我倒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我这一手毫不惊讶的人……莫非你是早猜出我是易容,这才出言激我?”绯衣少年的声音都与之前不同了,若不是于凛凛亲眼所见,只怕还以为是两个人了。不过以前上官飞燕易容成上官丹凤的时候,倒是也能变成她的声音,但那也是上官飞燕经常学上官丹凤说话的缘故,若要她变成截然不同的男子声音,恐怕就连上官飞燕也做不到。   “确是如此。”于凛凛抬起下颔冲他笑笑:“我觉得身体有点麻了,你能给我解穴吗?”   “你若叫我一声好哥哥,我便给你解穴。”绯衣少年笑嘻嘻地望着她,伸出指头在她身上点了几下,于凛凛就觉得自己能够动了。   绯衣少年看她动了动手臂,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笑意。不过这笑容还未舒展就僵住了,无他,因为于凛凛伸手摸上了他的脸。   绯衣少年瞪大了眼睛,难得地有些诧然,不过只一瞬,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美人投怀送抱对他而言何乐而不为,更进一步更好。不过他还没伸手揽过于凛凛,凛凛的反应却比他还快,她很快放下手来,笑道:“是人皮面具吧,你脸上没有温度。应该是很薄的人皮面具,不然不会这么逼真。”   绯衣少年愕然地盯着她,倒是没想到她心细如发,竟是关注在这上面。他微微蹙起眉头:“管这些做什么,不如来做些更快活的事情可好。”   于凛凛这世的面皮生的极好,她粲然一笑,那甜蜜的笑靥即使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屏蔽,那绯衣少年唇角勾起饶有兴致的笑意,伸手就要往她腰间摸去。   因着上个世界无比和平,也没什么功夫招式,在花满楼那处拿到的技能倒是一直没有使用,但这可不代表于凛凛没接收到。她只伸出了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就将绯衣少年闪电般探向她腰间的手夹住了。   如若之前还是对少女的改变饶有兴致,如今绯衣少年感受到自己的手指抽不出来,却是蹙起了眉头,狐疑地望着她:“你……方才那女子并非是你!你到底是谁?!”   如果于凛凛之前的表现可以解释为心性稳定了下来,不再激动的话,现在这一手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了。只因朱七七之前与这少年的母亲云梦仙子打过,朱七七身集众家功夫,却是贪多嚼不烂,不出五招就败在云梦仙子手里了。   于凛凛这一手“灵犀一指”却出神入化,若是她早使出这一招,怎么会这么轻易输在他母亲手里?   见绯衣少年眉眼凌厉,于凛凛只微微一笑:“你放我出去,我便告诉你,如何。”   “好哇,你这是用了激将法想让我救你呢。”绯衣少年笑道。   “你特意来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救我出去?”于凛凛微笑回应。因为之前对冰箭的调查而中了花蕊仙的计,这具身体的弟弟失踪不见了。朱七七之所以调查“赶人”的白衣牧女们,除了想要帮到沈浪之外,也是想要找到自家弟弟的。   如今于凛凛莫名穿到了这女子身上,心中自然想着出去寻找这朱八的踪影。不过即便她心中这么想着,面上仍然是风淡云轻的笑意,仿佛只是随意开玩笑似的。   绯衣少年打量了一番于凛凛面上的神色,忽然粲然一笑,配合着那剑眉星目,倒真是凛然正气,可惜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让他这气质逊色不少:“我之前倒是想放你走,现在却改了主意,将你留下陪着我,岂不自在逍遥。”   于凛凛:“你若放了我,我便告诉你之前那姑娘去哪了,好不好。”   绯衣少年道:“方才你被我母亲打昏,关入石室后我后脚就跟了上来,你觉得我会以为你不是之前那姑娘么……若你与方才的姑娘不同,如若不是你藏私——怕你也没有必要藏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世上有某种移魂之术吧?而你,则是被移魂过来的?”   于凛凛暗暗吃了一惊。她之前在陆小凤面前耍乖,可是故意露出了破绽,让陆小凤对她们一人双魂的想法深信不疑,但陆小凤那时也不过是隐隐摸到了双重性格的门,并未想到移魂一说,这绯衣少年倒是胆大,心性开阔,竟直接便猜到了移魂身上。   见于凛凛神色微妙的变化,绯衣少年已是心头有数了。从之前于凛凛故意套他的话,用激将法,再到她的灵犀一指用来对付他,绯衣少年只觉自己已经吃了好几个暗亏了,如今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心头不由有些得意,他笑起来:“看来便是如此了。”   两人正对着话,绯衣少年笑嘻嘻地望着她,眼眸里流光溢彩,好不耀眼,还有些孩子气的得意洋洋,于凛凛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一个娇俏的女声忽然响起——   “好哇,我早就知道你溜到这里来了,你两人这是在做什么?”这声娇笑有如婉转莺啼,格外轻盈悦耳,原是之前与那绯衣少年打情骂俏过的白衣少女。她这时口气里还有些酸溜溜的意味,那绯衣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冲着那白衣女子走了过去。那白衣女子见他走过来,浑身一颤,之前的话倒是尽数停了下来,脸颊也染上了红晕。   那白衣女子轻呼一声,刚想转身跑,绯衣少年却是轻巧就捉住了她,从后面将她抱了个满怀,手上轻轻一动,就解开了她的衣襟,而那身纯白色的衣裳则是朝于凛凛落了下来。   “我放过你了,还不快走?”于凛凛吃了一惊,那白衣女子却是已经发出了喘息,于凛凛一看,那绯衣少年面容却压根毫无波澜,只一双手在那白衣女子身上游走,那女子就已面染红晕,发出娇哦。绯衣少年见她还敢回头看,面容还平静不已,一点尴尬都没有,惊诧之下,反倒是冲她微微一笑。   方才还没觉得尴尬的于凛凛这时倒是有些尴尬了,她飞快地将那衣服披上,转身打算走,绯衣少年的声音却又响起了:“穿着那衣服,等出门之后,逢左即转,莫要停留,莫要回头,倒是自有人来接你……可别等我改变主意。”   于凛凛穿好衣服,侧头微微颔首道了一句“多谢”之后,便快步离开了这石室。   搂着已经满面潮红喘息的白衣牧女,绯衣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唇:“叫不回头就真不回头,也真是无情……不过,勾魂之术么,倒是有些意思。”   他笑得诡谲,奔跑离开的于凛凛莫名打了个寒颤,不过之后的路倒是一路顺畅,遇到两劲装大汉,对方见她穿着白衣牧女的衣服,却也没为难她,之后她是被一铁塔般的巨人举上了地道顶端,这两人高的地道,他倒是一抬手就托住了,很快,他打开了地道顶端的巨大石板,于凛凛道谢过后,就从这石板缝隙里窜了出去。   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却并非是荒地,而是一家棺材店的后室。   ☆、第103章 〇玖伍遇白飞飞      于凛凛浅浅地勾唇,倒是真如个光风霁月的公子哥儿似的,王怜花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两人很快相携出了成衣店的门。   “呀,衣服买得太好,这倒看着不像我的书童了。”王怜花带着于凛凛往欧阳喜的宅邸而去,边走还边故意凑近他,作出一副亲密模样。   看王怜花凑过来,于凛凛以一种自然的男性哥俩好的心态搭上了他的肩膀,盯着他的脸瞧,真真儿是半点破绽都瞧不出来,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眸笑意流泻:“我倒是不知道你哪张脸是真的了……莫不是这几张脸其实都不是真的吧?”   “……聪明。”王怜花被于凛凛以“兄逮咱们哥俩好”的态度勾了肩膀还有些发愣,不过转瞬就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却是于凛凛态度相当自然。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地进了欧阳喜的宅邸,欧阳喜见这两人相携而来,立刻迎上前来,陪着笑脸道:“王公子大驾光临,不知这位是……”欧阳喜目光转向于凛凛,只见这位公子的打扮也是华贵,周身气度浑然天成,他可从未见千面公子王怜花与人这么亲密过——尤其还是男人,自然引起了几分兴趣,只见他面容白皙俊秀,却是大大方方十分坦然,倒真是有大家公子的风范,就是这身形削瘦了些,兜在外衣里实在显得瘦弱,比起女子弱柳扶风的身姿更显风流。   “他是我的朋友,姓朱。”王怜花笑吟吟地侧头望了她一眼,这一眼实在有些亲昵了些,惹得欧阳喜不由怪异地看了王怜花一眼。传言道这位王怜花公子独爱美女,听闻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如今和个男子这么亲密……以王怜花的风流程度,欧阳喜倒是不至于怀疑他是个断袖,但看那亲热劲,还是不由觉得有点怪异,不过那公子无论容貌还是身段,真还不比美女差。   如此美人,倒也值得珍惜呵护。   “王公子,你目光若再不收敛些,只怕你明日就要被传是个断袖了。”于凛凛对自己男装扮相实在太自信了,毕竟他也是扮了三个月的男装没被发现,甚至还和Jeremy“同居”了快一个月,她也算是颇有自信了。待到欧阳喜带着两人落座后,于凛凛就不由如此调侃道。   王怜花漫不经心地挑了眉,唇角暧昧笑容弧度未落,一如既往的狂肆,似是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目光:“那便如何,他们要说,说便是了……更何况,我可确实对你着迷得很。”   即便知道这人所说的全是不可信的甜言蜜语,大概对着个美女都能随便说的,但听着这话,还真是让人心情不由高兴起来。于凛凛感慨了下王怜花的段数高超后,却是完全没有产生什么心动之类的情绪,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王兄,我估计很快你辣手摧花的名声就要加上一句‘男女通吃’了,恭喜你的搜集美人之路更广了呢。”于凛凛歪头懒洋洋地调笑了一句。   好一个优秀俊美的风流公子!   于凛凛调笑的模样映入眼中,如是观察入微如王怜花也不由在心中赞叹了一句。除去有些优柔的面庞,没有伪装的喉结,于凛凛的神态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他若帮着易容一番,只怕随时都能以假乱真,也难怪王怜花之前要认为移魂之前于凛凛是个男子了。   人数倒是渐渐多了,这满堂豪杰,竟只有六七个生意人,其他十多个都是神情彪悍的武林豪杰,除去王怜花和自己这样的少年俊杰,便是个清瘦穷酸的干瘦老头,一身青布衣衫洗的发白,仿佛几天没吃饭了,看着实在落拓,偏偏身后还跟着个青衣书童,也是瘦的只剩几把骨头了,只有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转。   先出来做生意的是素有“贾剥皮”之称的一白胖中年男子,剃了胡须装得年轻,小眼睛眯着一副精明模样。   他此番来说是只带了两样东西,第一样是个翡翠琢成的蟾蜍,海碗大小,碧光闪闪,一对眼珠子乃是一对桂圆大小的明珠。   看着倒是好东西,但这贾剥皮名声不好,如今站得又远,哪里看得清楚。于凛凛凑到王怜花身边道:“依你看,这能值多少钱。”   王怜花摇扇微微一笑,眼波甜蜜地落在她身上:“怎么的,你想要么?”   于凛凛奇道:“不是王公子你雇佣我来帮你看这些卖品价值的么。”   王怜花难得地被于凛凛的如此“敬业”噎了一下,少刻轻咳了一声,无比自然道:“既是我雇佣你,那该是你与我说才对。”   就于凛凛这角度看来,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若那翡翠是一整块,明珠的个头是一整颗的话……于凛凛摇了摇头,道:“这翡翠蟾蜍倒是能值个五六千两,只不过……”   “只不过……”见于凛凛有些迟疑,王怜花接过她的话头。   于凛凛老老实实道:“这人人品不好,只怕故意弄虚作假来诓人。”   王怜花见她说的不客气,不由笑了起来。   而两人这说话间,一身材矮胖看着规矩的买卖人却是花了六千两将这蟾蜍买了下来。等拿到蟾蜍后,发现那明珠是被剖了两半嵌在眼睛上的,登时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绝望。   于凛凛不由蹙了眉:“这人此等奸商,竟也能来这地方拍卖,倒也真让人倒尽胃口。”她原身是首富“活财神”的女儿,自然知道这朱富贵虽然对银子肉疼的很,却也一直做着慈善业,她头上这六个哥哥,也绝对当得上是良心商家。自古能够赚大钱的可从来不是这等用计占小便宜的奸商,只有以人为本,才能真正细水流长的赚钱法子。于凛凛自然也很唾弃这等用诈欺手段欺骗消费者的奸商。   王怜花看见于凛凛脸上的不屑,唇角却是挂上了漫不经心的笑意,不发一语。   那边贾剥皮却是已经眉飞色舞地开始继续说起来:“兄弟为各位带来的第二件东西,是个……简直是个奇迹!是各位梦寐以求的奇迹,是苍天赐予的奇迹,是各位眼睛从未见过的奇迹!……各位请看,奇迹就在各位眼前!”贾剥皮说得虽令人有些不悦,却十分具有煽动性,就连于凛凛也不由朝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饶是于凛凛这般看过不少俊男美女的人也不由愣住了。那是个秀发如云,披散双肩的白衣少女,她的面颊已成了苍白,却压根不影响她的颜色,一双眼睛有如麋鹿似的楚楚动人,身姿窈窕动人,微微颤抖着身体的模样,不由令人心生怜爱。即便是于凛凛这样的女子,看见她的那一霎,心已是不由软成一团水。   她的容貌极美极动人,身形窈窕可人,但比起这两样,她那种楚楚可怜的神态才是最令人心动的,毕竟美人除了面皮和身材之外,五分还在气质,像于凛凛的原主,面容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倾国美人,不过如今她刻意换了男装,装作男人,自然没人察觉他是女人,也没人会觉得他有多美。   当然,若是王怜花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说:“美之一字,可不限于性别。而你,尤为美矣,已不是性别所能局限。”   于凛凛记忆里的原主见过王怜花的母亲云梦仙子,那可真是个有如仙子下凡似的云鬓美人,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美极,实在挑不出任何瑕疵,第一次见,就把朱七七给惊艳得合不拢嘴。   她除了外形之外,也是那种成熟的,勾人的魅力更令人惊艳动心,当然与眼前的白飞飞又是另一种美的区别了。   厅中竞价渐渐白热化,已是到了三千两的高价,于凛凛不由蹙了眉头,在竞价的那些人都用一种贪婪露骨和恶意的眼神盯着那女子,她看着这样柔弱,在众人的目光中有如被扒光了衣服似的,显露出一种女子独有的柔弱之美,那麋鹿似的温柔眼睛里也闪着惊骇惧怕的光芒,泪珠挂在眼角,实在可怜可爱。   于凛凛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低头对王怜花轻声道:“王兄,可否借小弟五千两银子?”他这话说得倒是无比自然,全然代入了男性的角色。   王怜花倒是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她这做派倒真是做到了十足十,就连说只有他们两能听见的悄悄话,都还能这么入戏。   “哦?莫非朱兄是看上了那女子?”只要是觉得好玩的事情,王怜花就不会错过,他摇了摇扇子,接话得无比自然。   于凛凛望着那女子,点了点头。她想起了以前自己看过的一部叫做“盲山”的电影,里面的女大学生被买卖到十分偏僻的大山里给人当媳妇,被关在地下室强迫了好久,最后还被当成生育工具,只因那山里的人压根没有受到教育,就作出这等事情。而现在这时代,人口买卖竟是公开的,这些人露出的嘴脸何其可恶,这女子又何其无辜,这么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她并非是同情心泛滥,只是深深厌恶这种将人作为物品的买卖,这样的人类,简直连人性都泯灭了。这女子若是被卖给一猪狗不如的男人,虐待她强迫她,作为商品的她却不能反抗,这样的无情社会怎不会让人心寒。   于凛凛望着这女子,眸子不由柔软了颜色,轻声道:“这女子何其无辜,她这样绝色的女子,本应该有更自由的人生,却沦为被买卖的物品,这样的买卖本就是畸形的,人不应该被拿来买卖,不然人与牲口又有什么区别……只怕,有时连牲口都不如。”   王怜花微一沉默,唇角渐渐勾起了诡异的笑容:“看来,你功夫虽奇妙又高强,眼睛却不够好,你没看出来那女子的内力不低么?”   于凛凛:“……”不会吧,这是在猪扮老虎?!   她的灵犀一指来自花满楼,也不是自己练的,飞燕针之类的也是上官飞燕的功夫,虽然勤学苦练过一段时间,但也只习得几分精髓,其余武学上的事情她却是一概不懂,关于内力之类的常识更是处于茫然状态,眼见着王怜花这一说,她对自己刚刚说的这一番感慨的话就觉得有些羞耻,不由脸红了红。   见了于凛凛脸红,王怜花几乎抑制不住愉悦的心情,用扇子一拍掌心,道:“好吧,我借你银子,不过你得留在我王府,怎么样?”   “你妈肯定会把我剥皮……”于凛凛嘟囔了一句,道:“呵呵……既然她功夫这么高,我想……估计她到这一步也有自己的想法吧,还、还是不用了……”   “说不定……她就是冲着你来的呢。”王怜花笑道:“如斯美人,落到别人手里多可惜。”   于凛凛:“……”你都说了这妹子武功高强了,她哪里还敢去触这个霉头,真的把这姑娘买下来带身边啊!那不就跟带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吗!   王怜花:“不用谢我。”   于凛凛:“……”谢你才有鬼了啊!!!   ☆、第104章 〇玖陆断袖之癖      “你看,她用可怜的目光正看向这里哦,说不定我说她有内力是胡诌的哟,哎呀你真的不救她么~”王怜花在一旁摇着扇子,唯恐天下不乱地戏谑调侃,嘴里的话还不停:“看着可真可怜啊,连衣服都被拉下来……”王怜花“啧啧”了两声,越说越可怜了,仿佛被售卖的是他一般。   “五千两。”于凛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出了价打断他们的竞拍。这价在三千两的基础上足足增加了两千两,一时引起哗然,有些不甘的打算出个六千两,但看见王怜花摇着扇子微笑的样子,心中知道这千面公子的厉害,当即只能咬牙避其锋芒了。   于凛凛则是叹了口气,她这钱还没搞定,眨眼又多了五千两的欠债,其实本来可能还要再出点血才能把这女子救下的,但于凛凛也是个欠债之身,哪里肯多浪费这点钱。   王怜花看她肉疼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平日听闻朱七七明明是个一掷千金,有些娇气的大小姐才对,如今这本人还没肉疼,她一个移魂的,倒是对这区区五千两开始肉疼起来。   有王怜花坐阵,那边贾剥皮自然很愉快地放人了。那妹子眼睛一亮,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就这路上,都还有不少恋恋不舍的眼光黏在她身上,于凛凛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迎了上去,将她身子小心地挡开了那些目光,将她领到座位前还冲她微微一笑:“你坐。”   白飞飞十分惊讶,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将她买了下来,却像是对待客人似的,礼貌矜持却不过分亲昵,带着点距离感,温文尔雅,像个君子。   如此新奇的对待和态度令白飞飞感受到了这个人对女子的尊重,心下不由一软,却是哪里会坐下,当即盈盈一福身,用柔婉如黄莺鸣啼的声音道:“难女白飞飞,拜见公子。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大恩大德,飞飞必铭记于心。”   于凛凛灵机一动,道:“那倒不必,出钱的可是这位。”她抬起下颔,点了点王怜花的方向。   “不不不,我哪里敢居功,朱公子的家境岂是我能相比。不过是朱公子暂时手头拮据才在王某此处拿·些钱罢了。”他倒还着重了这个“钱”字。于凛凛相信王怜花绝不会是如此贪财之人,忽然这么,想必是觉得新奇在逗她吧,倒也真是孩子气。于凛凛不由笑了起来,她容貌本就盛极,虽是一身月白衣裳,却衬得她周身气质有如月光般柔和清丽,如今笑起来,竟光芒四射得令人无法直视,竟比白飞飞这个女子的美看着还要令人惊叹,众人的目光不由都有些小小地往他这个方向游弋。   王怜花却有些不悦和后悔了,早知道她容貌招人,就该在买衣服之后顺便给她个易容的,他不由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这些人的眼珠子都该给挖出来,谁让他们盯着她瞧的,他蹙了眉头,朝站着的于凛凛招了招手:“别站在那里挡着,坐过来。”   “哪里还有位置。”这会场布置挺紧凑也没空出来的椅子,王怜花与于凛凛就一人一张椅子罢了,哪有多出来的。于凛凛瞅着白飞飞还有些拘谨地站着不肯落座,当即笑眯眯道:“白小姐,你就坐着,别起。”于凛凛笑着按在白飞飞的肩膀上,白飞飞因着装弱女子,哪里会暴露自己内力,她一个弱女子力气又哪敌得过男人,只得在椅子上坐下了。   王怜花挑起眉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忽的展开手里折扇:“这椅子这么宽,与我同坐便是了。兄弟之间,同座情谊也为佳话。”   于凛凛:“……”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兄逮你确定你这票尽天下妹子的名声在今天过后,不会变成死基佬或者死断袖之类的么。   王怜花似乎完全没这顾忌,或者他就是仗着易容术反正也找不到他真脸,一直走邪魅狷狂的嚣张路线,恣意人生也不顾忌。得吧,人家都不介意,他介意个什么劲,一旦换上男装完全就以男性思维思考的于凛凛压根也没觉得吃亏,真就大大方方地与王怜花坐在了一张凳子上。王怜花的名气却也当真大——于凛凛估摸着可能还是残暴的名气居大头?就算真有人略嫌惊异地看过来,也只敢停留个一秒就移开,好像多看几眼,出门就会被灭口似的。   明明王怜花易容成的这张脸看着嫩生生的,一点威胁力都没有,他名声传播之广倒是令于凛凛有些吃惊,这些人明显就是都认识他,给他面子才这样的。   之前她买下白飞飞,无疑也是借了王怜花的名气。   于凛凛边分神听着拍卖,边打量着一边的白飞飞,她确实有如天上的仙子,帝王的嫔妃一般美丽,天上有地上无的那种仙气,麋鹿般漆黑无助的眼睛升腾起的雾气足以令所有男人都缴械投降。   感受到于凛凛的打量,白飞飞微微侧过头来,面对着对方毫不带色欲的纯澈目光,以及礼貌性的点头示意,白飞飞也忍不住微微颔首。   拍卖进行到尾声,便是冷二爷的东西了,原那冷二爷就是之前于凛凛看着与众人都格格不入的那干瘦老头,虽是早告诉过自己人不可貌相,更何况在这样的世界里,才是最不该低估对手的,但于凛凛还是有点点吃惊,毕竟冷二爷也是个商人,还是个有名气的富可敌国的商人,穿的这未免太寒酸。   不过拿出的东西倒也真是好东西,这五百石碧梗香稻米的名目一出,贾剥皮立刻挺直了身体,开始出起价来,不过王怜花却总会比他高个一些叫价,都已经超过市价了,这贾剥皮却还在往上加,甚至还央求起王怜花来。   王怜花笑着收手,不过那价确实高得令人咂舌。   于凛凛狐疑地看了一眼王怜花,她之前判断王怜花绝不穷,只是为了逗她才那样,不过看他这抬价……莫非是在当托儿,赚点外快吗?   见于凛凛盯着自己,王怜花才不管是不是怀疑呢,反正他是一抓着机会就发骚的类型,如今更是冲于凛凛眨了眨眼,也不嫌自己与个男子暧昧的模样被人看在眼里。   于凛凛……于凛凛边在心里感慨着他还真是狂得很,边默默地把屁股往椅子边缘上移。   王怜花笑起来。   白飞飞一个人坐着,望着他们两人这么相谈甚欢,眼眸里闪过一抹深意,却很快消失不见,她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了于凛凛的衣袖口,不敢过于用力,就只是这么捏着。于凛凛察觉到袖子的异样,扭过头,就看见白飞飞有如小鸟似的柔顺地望着他,小心地偎了过来。   她不由想到——   我这算不算是左拥右抱?而且还都是美人,还是一男一女,也真是艳福不浅。   王怜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那边的动作,但笑不语。而冷二爷身边那饿得狠了的少年忽然站出来得意洋洋地说那贾剥皮上当了,他们的碧梗香稻米远在开封,等那贾剥皮过去,早过了时间,那富商也便会走了。   贾剥皮瘫软下来,不由连连呢喃道:“那……那王公子……”他指的自然是王怜花和他抬价的事情。   那书童道:“这事儿是我们早与王公子商量好的,不过是做戏给你看罢了!”   闻言,于凛凛诧异地看了一眼王怜花,这人……倒还真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要说他是正派,于凛凛第一个想嗤笑出来,他们那王森记干的就不是好人干的事情,赶人这等违背常理人伦的事情,可要说这人坏,却又出乎意料地放了他,更和这冷二爷合作来整治这没有商德的贾剥皮,她还真有点搞不懂了。她曾遇见过这么多人,大概王怜花是最特别的一个。   王怜花却还是摇着扇子笑着,还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待会可有一场骚乱,你可得好好躲在我身后呀。”   于凛凛刚还在狐疑会有什么骚乱,就听那小书童说他们还有800匹骏马要出售,他这话音刚落,就见两伙人马从门口冲进了大厅里。第一伙人是卧虎岗石氏三兄弟,另外一伙人是有两个人,一个鹰鼻汉子叫西门皎,另一个面如淡金,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名叫龙常病。   无疑,这两伙人马是都想要这八百匹骏马的。一言不合,这两伙人就开始打起来,这龙常病假装提出一伙人四百匹马的想法要与那卧虎岗石氏三兄弟击掌为誓,不想,在击掌瞬间,这人却是发出两点寒星暗器,一掌拍在一人胸口,而那两点暗器则是没入另两人胸膛,眨眼这三人就变成了三具尸体。   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这种奸滑,要知道那三人可是真以为要击掌为誓才上前的,没想到这约定还没完,那人就直接下手了,这行为倒也真是惹人不悦。   王怜花却是轻轻一笑,嘴唇似有似无地擦过于凛凛的耳垂,于凛凛刚蹙紧眉,就感觉到王怜花嘴里喷出的热气轻轻洒在了耳垂上,而他的声音有如轻柔的风一般轻轻飘落在她耳内——   “你便在这看着吧,待会可有好戏看。”   他这话一落,那书童只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冷冷道:“杀了人后买卖还是要银子的。”他话音一落,西门皎便哈哈一笑,掏出一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竟是金光闪闪,一整包的金子。“黄金两千两整,想来已足够了。”   王怜花瞥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真是美丽,却也充满了恶意,于凛凛一阵不好,就见他已是开口了——   “小弟出两千零一两。”   他边起身边将于凛凛轻轻一推。于凛凛相当机警,拉着一旁坐着的白飞飞就躲到一边看戏了。这两人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明摆着谁敢抢马就是要杀人的态度,王怜花还非要上前去触这霉头。   不过,他心中有什么思量,于凛凛也全然不知。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这两人就围攻上了王怜花,在那西门皎出掌的时候,那龙常病就趁机发出了七点寒芒,直冲着王怜花而来,只见王怜花袖子一卷,将那寒芒悉数收入了袖子里,袖子再一挥,那西门皎就中了那七点寒芒倒下去了,那龙常病健壮面如土色,却还是稳了下来,又掏出左右两柄涂了毒的匕首,结果王怜花身子只是轻轻一抬,那两匕首就插入了檀木椅的雕花椅背上,这椅背上全是洞,他这一发一动的动作之精妙,时机把握得炉火纯青,完全可以看出他的功力不俗。   龙常病看到这一手,自然知道自己不是王怜花的对手,目光如电般一转,就移到了于凛凛身上,一抬手就要朝于凛凛攻过来。   于凛凛下意识就侧过身子挡在了白飞飞面前,她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就将对方夹风而来的手掌给夹住了。那龙常病动弹不得,也抽不出来,大骇之下,只闻“噗”的一声,原是王怜花并未将那七点暗器全数射出,还留了一颗在袖子里,而这一发就是送给了龙常病。   于凛凛将这尸体一推开,皱着眉头瞪了王怜花一眼:“你也不怕这暗器穿过来射到我身上。”   王怜花赔了笑脸迎上来,搭上于凛凛的肩膀软语解释:“朱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能伤到朱兄。我就算伤了自己,也不舍得伤你半根毫毛啊。我这不是怕他近距离对你用暗器,这才先下手么。放心,我力道把握精准,决不可能伤到你半点的。”   王怜花讨好的态度吓了欧阳喜一跳,他不由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们俩,若说之前他还无法相信一向食色性也的王怜花会变成断袖,这短短的时间就已经颠覆了他整个认知。   他甚至已经脑补出了王怜花追求真爱而不得心下痛苦一度放浪形骸,现在真爱在怀,他便已经对美女再无兴趣。没看那白飞飞这样的绝色美人就站在一边,王公子却一眼都没看她,尽是专注地盯着这朱公子瞧,还软言软语地加以安慰么!他哪里瞧见过王公子这副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不对劲来。   ☆、第102章 〇玖肆雇佣关系      这棺材店名字叫“王森记”,于凛凛暗暗记着。说来也是巧,于凛凛出了棺材店才发现这里是洛阳城,她当初就想来的地方。那时她想去海外白云城找叶孤城比较剑法,若是比完了,就来这洛阳城来看一看,没想到那时她没能去成,这会儿倒是阴差阳错到了。不过她这原主堂堂朱家千金的身份,竟是身无分文,当真是尴尬的很。不过刚刚那地方倒是没法待的,若是就这么待在那儿,不说云梦仙子事后想起来会对她如何,那会易容的绯衣少年也不是善茬。不过……   “咕噜噜”肚子一阵乱响,于凛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若是这么饿下去的话,她恐怕也抗不了多久。不过她现在还能做点什么呢,说起来,堂堂朱家,不该给个什么凭借,让她能去当铺当点银子也好么。啊对,当铺!   于凛凛微微一笑,身上这件衣服是绯衣少年丢过来的,姑且不论所谓的白衣牧女到底是什么人,她们赶那些在古墓中失踪的武林高手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于凛凛都没太大兴趣,她现在的目的就是能好好吃顿饭把肚子填饱。   于凛凛不再犹豫,果断去了当铺把身上这身白云牧女的衣裳拿去典当了,不过就算这衣裳材质不错,应是蚕丝绸缎所制,不过再怎么好,它终归只是件衣服,只当了一两多的碎银子,不过拿到这些,还是可以吃个饱饭了,至于之后的生计那便再考虑就好。   于凛凛坐到路边一面店要了一碗面,一碗面的价格大约是10文钱,她正慢慢悠悠地吃着面,一个身影却忽然投射在她的面碗上,于凛凛慢慢悠悠地抬头,却见是个陌生的锦衣公子,那公子面皮极为年轻,又英俊,此时正摇着扇子笑吟吟地望着她。而他身边跟着个清秀的小书童,一双眼睛咕噜噜转着,十分娇俏灵动,面容可称得上一声可爱,看着有些面熟。   于凛凛下意识地多看了他几眼,他倒是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于凛凛这下看出来了,她应当就是方才在那地室里看见的白衣牧女。于凛凛心中一震,却是装作不知地继续吃面。   不想那锦衣公子也不嫌弃这面摊小又简陋,竟一掀下裳就在她这一桌坐下了,还装模作样地让店家给上一碗阳春面,抽出筷子筒里的筷子等了起来。   于凛凛掀起眼皮瞥他一眼,那人倒是坐的端正,好像真就是来等着吃面的,也不看她一眼。于凛凛以为他这是要当做是陌生人了,安稳地挑起自己的面吃,也跟着无视了这两人。   “您的阳春面来咯!”小二望着这锦衣客人上菜上的格外热情,果不其然,锦衣公子微微一笑,就将一锭银子随意丢给了他。   虽然于凛凛觉得她应当视钱财于粪土,毕竟这玩意儿她又带不走,但如今这拮据的生活让她还是不由把视线移到了那锭银子上。   锦衣公子将她反应看在眼里,眼眸里流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哎呀,我就说我们两还会再见面的,你看,这便见了,是不是。”他掰开筷子,将筷子插入面中,却是斜了眼睛笑吟吟地望着她。   于凛凛停了停筷子,却装作不知地端起面碗喝了一口面汤。   她不作声,那锦衣公子却也不恼,反而是托腮望着她,指了指自己的面:“我这边还有一碗,还没动呢,你要吃么?”   “那便谢了。”说实话她确实还有点饿。既然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她方才看的清楚,他用的筷子是这面店的,也绝没有往面里下东西的举动,压根没动过的面,她都快一整日没吃东西了,本来也是打算再买点包子什么再做考虑的。毕竟这是洛阳,若要回朱家,这点钱可是不够的,更何况她又不是朱七七,她只是穿到朱七七身上,主要还是得先赚钱,然后再去找在鬼窟里丢失的朱八。   “看你饿成这样,”锦衣公子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笑吟吟道,“今日,冷二先生借了那东城‘中原孟尝’欧阳喜的地方做生意,我雇佣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如何?”他倒是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于凛凛从面碗里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扇子合了起来点了点她身上的衣服:“连我丢给你的衣服都当掉了,若不是身无分文,你堂堂朱家千金怎么会落魄到这地步。”   于凛凛蹙眉:“你知道我?那你又是谁?”   “我是谁,你跟我走不就知道了么~”锦衣公子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却是朝她又靠近了一分,手里的扇子轻轻贴在了她脸颊上,话说得轻浮,这姿态倒端的是风流倜傥。   “那么,你为什么要跟我跟你去。”于凛凛不动声色地挑起碗里的面,眼睛也不看他,仿佛这一碗面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朱家千金的鉴赏力我自然是久仰许久的,你若同我一起去,那岂不是减少了受骗的可能?”他用扇子敲打着掌心,眼神有如钩子一般勾人而风流。   于凛凛用一根手指隔开他往自己身上靠的脸,道:“那么,你给我多少报酬?”   这下锦衣公子倒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这话会让于凛凛跳脚,或者觉得他故意侮辱什么的,却没想到这姑娘反应如此淡定——看来果真是移魂之法,不然怎么可能连一个人的性子都改了?之前这么火爆的姑娘,一眨眼竟变了个人似的,倒是真有趣。   “十两,怎么样?”就算十万两也不在话下的锦衣公子这时倒是不想开高价,他觉得于凛凛很有意思,倒是想逗逗她。   “哦,黄金吗?倒是不错。”没想到,于凛凛一脸平静地反将了一军。   不过,朱家千金又岂是十两黄金可比,锦衣公子敲着扇子笑起来,冲她眨了眨眼:“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谁教你就是吃定了我。”   于凛凛差点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不过可以信的估计五句里没有三句,他态度似真似假的倒也看不出他本性如何。   倒也不是为了十两黄金,虽然有了十两黄金,她确实能方便得许多,之前被关在那个鬼地方,有云梦仙子的威胁,那石室又难以挣脱,如今在外面,倒是能再进一步试探,以及……她倒是对这人所拥有的易容术颇为在意。   若是能有易容术,再加上花满楼的灵犀一指,走遍这大半江湖可不成问题了。毕竟她现在容貌过于显眼,实在不宜经常暴露人前。要知道那快活王手下可是有个“色使”的,就是专门给这人搜集天下的美女,或许他再荤素不忌一点的话,美女美男一手抓也说不定。   于凛凛慢吞吞地吃下了第二碗面,把汤也给喝了,坐在她旁边的锦衣公子含笑等着,一点也不见不耐烦地模样,甚至还好脾气地问她要不要第三碗。   于凛凛放下面碗,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这才道: “那么现在,你也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   “在下王怜花,还敢问姑娘芳名?”   “明明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了,还假模假样地问,你这人倒也是无聊。”   “既是移魂之术,朱七七想必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之前那火一般的姑娘的吧,那么,姑娘你的芳名又是什么呢?”王怜花慢悠悠地展开扇子,笑意盈盈。   于凛凛愣了愣,她不由想起了入江直树,当时她还不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也没有什么特意地防备,和那少年在那一刻心从未有过的贴近,就将自己的真名道了出来。   但在那之后,她再未袒露过自己的真名。好像……袒露了真名,就敞开了心扉似的,这实在太过危险,以至于她紧紧地藏好了自己,只露出一个外壳,不让任何人打开她的壳,固执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像现在,她所想的也只是赚够钱,最好学到易容术,然后去领教下白云城主的剑术,接着便去下花满楼盛誉的杭州,看看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花家,最后找个偏僻的地方住下来,过着养花种田的小日子,滋润平静。不过……这到底是朱七七的身体,一直到她离开,都不用看到这身体认识的人便好了……   于凛凛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王怜花正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好似在等她的答案似的,于凛凛有点尴尬,毕竟是当着人家面出神,不过她很快露出得体的笑容,与王怜花的人皮面具一般,毫无破绽:“就叫我朱七七就好。”   王怜花明白她的防备,只一笑,却也不说什么,道:“那么朱姑娘,你这便随我走吧。唔,你回去吧。”王怜花侧脸望向身后那书童打扮的白衣牧女,闻言,那牧女瞪了于凛凛一眼,软声撒娇道:“少爷,你怎么就这么忍心赶我回去了?”   王怜花嬉皮笑脸地用手中折扇勾着她的下巴,望着她绯红的脸,轻轻一笑,眼波甜蜜勾人:“唷,这是吃醋了?这样可就不可爱了,乖,你先回去。待会我会好好疼爱你补偿的。”   于凛凛无比平淡地看了两人一眼,王怜花随意几句话就说的那白衣牧女跺了跺脚,竟是真的回去了。   见于凛凛望着他,他也不尴尬,反而淡定一笑,又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朱姑娘,你是不是换身衣服的好,不然……他们若是直勾勾地看着你,我恐怕就得吃醋了。”   “哦。”于凛凛淡定地点头,起身道:“衣服的钱你出?”   王怜花愣了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实诚,少刻却是笑起来:“不愧是首富财神的女儿,这肉疼的模样倒也相似。”   于凛凛坦然一笑:“谢谢夸奖。”   挑了一身男装换上后,又将长发好好地束了起来,于凛凛出门时,很自然地带上了男子风范,大约是在扮演美男时已经足够学到了扮成男子的经验,这一换装,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无论是大开大合的走路姿势,还是故作潇洒地拨弄束冠的模样,倒真看不出半点女子模样。   穿着男装走出来,望着难得有些怔愣的王怜花,于凛凛颔首,作出个拱手的姿势:“王兄,久等了。”   “朱……兄,倒真是少年英雄。”王怜花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却见她这一身男装适应得倒是快,一点女子气都看不出来了。   于凛凛碾然一笑,拂袖的模样大气得很,一点女子的拘谨都无,仿佛穿着男装更得她心似的:“哪有王兄英雄气概。”   王怜花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半晌才道:“莫非……移魂之前,你真是个男子?”   见一向聪慧的王怜花说出这等呆话,于凛凛觉得自己实在太成功,几乎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倒是看见她这神态的王怜花心中确信了她性别是女,漫不经心又带了些暧昧道:“若是如此,我可是被你断袖了。”   “王兄可莫要胡说。”   ☆、第105章 〇玖柒百合花开      欧阳喜不愧是中原孟尝,动作倒是麻利得很,清理了尸体之后,大厅里人走了大半,倒是冷二先生还留了下来。欧阳喜迎上前来,陪着笑脸道:“王公子,可否赏脸留下在鄙人府上用饭?”   王怜花笑而不语,欧阳喜瞥到一旁站着的于凛凛,转而问道:“朱公子,宵夜酒菜已备好,可愿赏光?”   于凛凛含笑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于凛凛答应了,王怜花自然不可能让于凛凛一人留下,便也跟着留了下来。欧阳喜心中暗自得意。果然如此。只要朱公子留下了,王公子就不可能离开……千面公子王怜花,竟也是有弱点的!而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他的弱点竟是个男人!   跟在身后的白飞飞望着这一幕,眸底闪过细碎的光芒。   饭桌上就冷二先生和于凛凛吃的比较香,于凛凛那纯粹是给饿的,两碗面的能量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再加上饭菜确实不错,看着白飞飞那小鸟儿似的进食方式和王怜花优雅的夹菜模样,于凛凛就觉得有点胃疼。   而冷二先生就属于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类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看得人都觉得饭菜香了不少。   来时是两人,走时就变成了三人。于凛凛望了一眼身边跟着的白飞飞,放慢了脚步,不由问道:“怎么了?你走不动吗?我背你吧?”   白飞飞望了一眼眼含关切的于凛凛,眼眸不由闪了闪,食指和拇指不由轻轻拈住了于凛凛的袖子,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着实令她不由心软。白飞飞眨了眨眼,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公子……公子的救命之恩,飞飞无以为报……敢问公子大名,飞飞将铭记一生公子的大恩大德。”   “这话你已经说过啦。”于凛凛朝她和善地笑笑,伸手握住她的手,猛地靠近她。突然放大的脸令白飞飞不由缩了缩肩膀,双眸瑟缩地凝视着她,乌黑的眼眸里闪烁着麋鹿般躲闪温柔的光,她这样的美人,若所遇非人,还真不知要受到怎样的对待。即便王怜花说她身有内力,不知是否来者不善,于凛凛都下意识地对她生出了怜惜。   “我是朱七七,你叫我七七吧,这位是……”   “在下姓王,草字怜花。”王怜花打断她的话,摇扇对白飞飞道。   于凛凛伸出手肘推了推他的胳膊,懒洋洋地歪头:“怎么的,见了美人挪不动步子啦?”   “朱兄可莫忘记了,要买这位姑娘的可是朱兄你。”他嘴角噙着微笑打趣,却是半步都不肯让,绝色美人在畔,还要将功劳往他身上推。不过于凛凛可不认为王怜花是为她着想,他不过是想看她笑话罢了。   “朱公子……”白飞飞抬起双眸,有如水般漾着柔光,柔美动人,于凛凛下意识放柔了声音,生怕惊到美人,轻声道:“怎么了?”   “朱公子,你会一直带着飞飞吗?”她眼中似有泪光,凝视着于凛凛的眼眸像是会说话似的。   于凛凛以前可从未觉得自己是个颜控,但这一刻,望着如斯美貌,心早已是软的一塌糊涂,她笑了笑,手腕一动,手里的折扇一歪,就指向了身畔的王怜花:“只可惜我现在也是借住在王兄家——王兄应当不会这么残忍把我赶出去吧?”王怜花在这洛阳城可是有名的洛阳世家公子,之前他与云梦仙子那处自然是秘密之处,想必他肯定还另建有府邸,不为人知。   “朱兄也当真是风流至极,住着我的屋子,花着我的银子,还享受着用我银子买来的美人么。”王怜花调笑得愈过,眼眸紧紧地盯着她不放。   “不要侮辱白姑娘。”于凛凛蹙了蹙眉头,看向白飞飞:“白姑娘,你可知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为了买这姑娘向我借了五千两,转眼又要将她放走……朱兄,我倒是真不知道你想什么了。这么美的女子,不拿来金屋藏娇,岂非可惜。”望着王怜花那双戏谑的眼睛,于凛凛只觉得头疼,看来他是真的铁了心要捉弄她了。于凛凛轻笑起来:“自然是因为我喜欢她,我喜欢她,便要她得到自由与幸福。”她一双眼睛虽是懒洋洋的,却沁了些认真,白飞飞一直注意观察着两人的模样,如今听到于凛凛忽然这么说,浑身一震,竟忘了遮掩自己的表情,颇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这么肯定地承认反倒让王怜花一怔,手中折扇敲了敲掌心,不由失笑:“朱兄之风流,王某可是远远不及的。”   “王兄过誉。”于凛凛只是噙着微笑拱了拱手,似乎浑不在意王怜花往她头上泼的污水一般。   倒是白飞飞,她虽是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对话有哪里不对,但于凛凛望向她的眼睛如此光风霁月,仿佛什么也没藏的愉快坦然,她又怎么会觉得这人对自己是有什么歪心思?以及,他还这样认真地询问着自己的去处……   白飞飞有些怔忪,差点忘记了演戏,不过她总归是记得自己的目的的,除了试探王怜花之外,她也是受了母亲的命令,与那王云梦暂时联合起来对付快活王的。   即便如此……即便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着这么重大的责任,白飞飞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拈着于凛凛的袖子,抬起脸问道:“朱公子……为何要对飞飞这样好呢……”   “女孩子,不是天生就该被温柔对待的吗?”于凛凛微微一笑,细长的眉下一双眼睛漾满了愉快的情绪:“人类竟被拿来买卖,本就违反常伦,无论是谁,我都会救的。”   白飞飞望着于凛凛的眼睛都不会眨了,像是已经愣住了。   王怜花本是只想着逗一下于凛凛的,没想到于凛凛倒是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以及这两人对视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完全将他无视了呢……   王怜花莫名地觉得有点不爽,他千面公子王怜花什么时候沦落到被人无视,甚至压根不被搭理的程度了?   他倒是想戳一下于凛凛,让她好歹也理一下自己。不过那两人倒是对视得含情脉脉,直看的王怜花咬牙不已。偏偏刚刚还和自己开着玩笑的于凛凛,压根就没有暴露自己女性身份的意思。王怜花蹙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白飞飞道:“飞飞不过一个孤女,与瞎眼的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已逝,飞飞也早已没有了回去的地方……”   她眼眸含泪却不掉下来,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泪珠,看着当真是可怜可爱至极,于凛凛愣了起来,心中不由泛起酸意,忍不住抬手去拭她的眼泪,眸色也漾起温柔之色:“白姑娘,如果不嫌弃,我便认你当妹妹可好,以后由我保护你。”   王怜花哪里看过于凛凛这幅软绵绵的模样,之前她在他面前可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如今倒是露出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饶是如此,王怜花觉得自己要和一个女子吃味这种事也真是前所未见了,他“刷”地一下展开折扇,装得漫不经心道:“鄙府就在前面了,不如我们快点吧。”王怜花加快了脚步,但白飞飞却是一副娇弱羞怯的模样,仿佛多走个几步就要喘起来似的。王怜花平日最爱这么柔弱的美人儿了,一双妙手就能教她们乖乖臣服其下,不过如今见了白飞飞这副娇弱模样,心头分外不爽。若是他学过现代词汇,恐怕万千话语就化成一句“小婊砸”了。   “白姑娘,你既体弱,不如我背你?”于凛凛依旧在对着这妹子嘘寒问暖,王怜花觉得自己若不是因为抹了东西易容了,看到这一幕还真要气得面色都要变了。   白飞飞怯怯地摇了摇头:“这样好吗,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心理创伤也要好好治疗。更何况,我背你的话,你不是更快能到?”于凛凛怜爱地望着她,她这模样简直令人想要将一切的好东西捧到她面前,听了她的悲惨身世,于凛凛心下怜惜,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王怜花恨不得现在就拆穿这家伙的女子身份,扮男的还扮上瘾了?事实上,于凛凛确实是这么敬业的类型,她一旦入了戏,就真没把自己当做女子,不过就算她恢复女儿身,遇见白飞飞这样的,也照样会忍不住心生怜惜,就像当初下意识去扶Uhey一样,女孩儿这么柔软,这么脆弱,又不像臭男人似的随便摔打,对女孩子照顾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王怜花是什么人,他是属于心中有气,面上也能依旧笑得风淡云轻,甚至怒气能让他脑子转得更快,想方法想得更巧妙的类型。   白飞飞竟然真的趴在了于凛凛的背上!   王怜花还从没见过像于凛凛这样的傻子,明明他都告诉她,这姑娘身上有内力,压根不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于凛凛竟还对她关怀有加!她对他可都没有这么关心过的吧?   “朱兄,你看你这小身板也如此瘦弱……”王怜花意有所指地将视线停留在她胸口的位置,没想到于凛凛相当坦然:“别看我这样,我力气很大的,我想王兄应该也有所体会过了吧。”她所说的自然是她轻轻巧巧地两根手指一夹,就将武器夹住的事情,王怜花一愣,眉眼一利,笑道:“我可从未怀疑过朱兄的功夫。”   “不,我怎么也是及不上王兄的。”   趴在于凛凛背上的白飞飞忍不住小小地扬起了一抹笑意,下意识地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拈着于凛凛的衣衫,只觉得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盈的安全感。   她将脸轻轻地贴着于凛凛的背,唇角勾起的弧度满是甜蜜。   王怜花将她们两人带进了王府,看了一圈之后,故意道:“朱兄,是否赏脸与我秉烛夜谈,我们共卧一床,探讨武学呢?”   “先安顿下白姑娘吧,她需要好好压惊休息。”于凛凛将背在身上的白飞飞放了下来,目光担忧。   王怜花:“……”这女人一副翩翩浊公子,却偏偏比他还要光风霁月温和疏朗是要怎样?   白飞飞冲于凛凛羞怯一笑,于凛凛微微颔首回以一笑。两人之间有种莫名诡异的默契流转,看得王怜花直皱眉。   ……这种自己反而成了两人之间的多余存在的既视感是要怎样?   ☆、第106章 〇玖捌熊猫儿现      她若真把你当成了男人,喜欢上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王怜花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嘟哝。于凛凛忽然道:“既把你当成了妹子,我便不瞒你了,其实我是女儿身,只是为了躲人,暂时扮作男人。”吸取了之前对Uhey的教训,又不是不能坦明的事情,实在不该为了和王怜花争一口气,欺骗像白飞飞这么好的女孩。   白飞飞愣了愣,点了点头温和笑道:“我明白。”虽然于凛凛扮的很像,刻意压低的嗓音,雌雄莫辩的容貌,温文尔雅的态度,自然得就像真的是个男性一般,白飞飞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但她终究也是没有喉结的,再者方才趴在于凛凛背上,她的背脊不若一般男性那样宽阔,胯也很窄,不会是男性的体格。   大约,正因为知道她是女性,却对白飞飞的柔弱一点都不抱怨,真的背起了她,还对她温柔以待,呵护备至,这样的感觉白飞飞从未有过,她自小就是看着母亲悲哀的感情长大的,最后还因为爱的男人死在火里,那时白飞飞就对男人都有了恨,男子都是些薄情寡义,为贪图一时新鲜,就能抛妻弃子,背信弃义的恶心的物种。朱七七是女孩子,反而令她更为放心。   这女孩是可以利用的。白飞飞想。但她看着于凛凛面上温柔的笑意,心又不由拧成一团。朱七七是真心对她好的,她能感觉到这女孩的真诚,她温柔又明亮的目光,就像光芒一样,轻而易举就照亮了她,令她不由心驰神摇。   于凛凛自然不知道白飞飞的心理活动,只当她是有些累了,俯下身,用询问的语气道:“白姑娘,你累不累,现在天色已晚,不然先去休息好不好?”   温柔的语气能轻易听出对她的在意,白飞飞何曾被人这么小心翼翼地珍惜过,心中不由泛起涟漪,面上却是怯怯地点了点头,道:“朱公……朱姑娘,你叫我飞飞就好。”   “飞飞,”于凛凛从善如流地应道,望着她羞怯又温柔的目光,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白飞飞差点下意识伸手拿住自己脑袋上的手,身体不由一僵,但那温暖又柔和的力道却让她不由偏了偏头,像是蹭了一下于凛凛的掌心似的。于凛凛笑:“既然我叫你飞飞,你也叫我七七便好。”   王怜花望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心中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不由暗道,明明就不叫朱七七,啧。不过他可没有将这话说出来的意思,她不是朱七七,是移魂而来的人,这件事,他才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呢。尤其是这女孩,看着柔弱,但她可绝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送完白飞飞,于凛凛已走到了王怜花面前,见王怜花一脸沉思的模样,于凛凛抬起折扇“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见他回过神来笑道:“我说王兄,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想你啊。”王怜花依旧是那般不正经的模样,抬起眼帘瞧着她,手往她肩膀上一搭,半真半假道:“怎么办,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于凛凛顿时失笑,一扇子敲在他的手上:“我说王兄,我的住处在哪里呢?”   王怜花道:“自然是主卧,与我一起。”   “跟你睡?你晚上若不摸过来,我便不信你是王怜花。”于凛凛懒洋洋道。   王怜花却非摆出一副严肃面孔:“你这是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王怜花岂是强人之人。”   于凛凛毫无诚意应道:“是是是,王公子自然不是会强人之人,只是王公子你这般风华绝代,我怕到时候我自己把持不住。”   不想,王怜花反而拊掌笑了起来,暧昧地冲她眨了眨眼,道:“那可不是正好与我*一番?”   于凛凛:“这可不行。王公子你红粉知己这么多,我以后可是吃醋都来不及,我对成为后宫可没兴趣。”如果她想,她可是能开一整个后宫的女人,即便王怜花再怎么惊才绝艳又如何,于凛凛漫不经心地想。   “你若要成为我的唯一,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王怜花冲她抛了个媚眼,只可惜于凛凛信号不太好,压根就没接收到。   最后王怜花还是不得不将于凛凛送到了她房里,他是很想来一发来着,不过,他要的从来都是对方心甘情愿,他王怜花岂会是得强迫才能得到青睐的人。   于凛凛第二天是在饭香味里醒来的,本还以为是王家的厨师在做饭,等到厨房看见王怜花正在熟练地翻炒菜的时候,于凛凛莫名觉得他帅了点。   王怜花岂会感觉不到于凛凛的到来,回头一看,不由微蹙了眉头:“你怎的还穿着长衫?”   “女装太麻烦,今天出门干脆再买点男装好了。”于凛凛笑道。   “你倒是扮上瘾了。”王怜花好笑地看她一眼,手腕一动将锅里的菜装盘。   于凛凛望着盘子里卖相极好的菜色,不由道:“难怪这许多女子喜欢你,你若有这一手,确实招人喜欢。”   “莫非你喜欢的是厨师不成。”王怜花失笑,颇有些哭笑不得:“在下虽不才,但文的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武的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文武两途之外,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朽厕,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哪里只有你说的会点厨艺的程度,你未免太小瞧我。”   于凛凛道:“一门好的厨艺可比太多东西重要了……咦,不过你会星相么,不如就算算我是何人好了。”   “你真是全然不懂,星相又岂是能卜算人名的。”   于凛凛笑,理直气壮:“所以你瞧,是不是没有厨艺好?我去叫飞飞来用早膳,麻烦你端下菜咯~”   于凛凛弯起眉眼笑了笑,转身便走。王怜花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无语。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她去,麻烦事我来?可莫名的,虽觉得有些无奈,却也不觉得有多烦扰。   于凛凛依旧是嘘寒问暖地扶着白飞飞来的,两人落座之后,坐的还比他这个献技的人近得多,可那也算是“女孩子的领域”,他也不好擅闯。   一顿早膳就在于凛凛热情地给白飞飞夹菜,白飞飞一脸娇柔羞怯的模样回望中度过了,王怜花……王怜花觉得自己莫名有点孤独。   不过好在用完膳后,不仅要给于凛凛买几件男装,白飞飞的一些女子用品也是需要购置的。   “飞飞,你不是说你与母亲相依为命么,你不用回家去看看吗?”于凛凛关心地看向白飞飞,白飞飞愣了愣,道:“朱姑娘……七七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我此生便是你的人了。我……我不能跟着你吗……”   她看起来快哭了,眸底全是明晃晃的水光和期待,又下意识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拈住了于凛凛的衣袖,一脸怯生生的模样,有如花瓣上的露珠一般清新可人。这样的美人儿谁舍得拒绝,起码于凛凛是不舍得的。   “只因我也是欠债之身,吃苦你也愿意吗?”于凛凛一脸认真地回望。   “飞飞什么都能做,只求能跟在朱姑……七七你身边。”   “你这样毓秀的美人,我哪里舍得让你做什么,只是怕苦着你……”于凛凛叹了口气,怜爱地抚了抚她的秀发,白飞飞报以闪闪发亮的眸光。   而王怜花在一旁看得快要吐血。这两人黏黏糊糊你侬我侬的,还好朱七七这是穿了男装出来,若是穿个女装,上个街还不知要引得多少注意了,还真是个墨镜不成?   他心中莫名有些闷闷不乐,倒是于凛凛在摊子前转过头来冲他招了招手:“王兄,你愣在那边做什么,过来呀。”   王怜花无奈,走近一看,于凛凛手里正拿着个蝴蝶发饰笑眯眯地望着他,王怜花微微一笑:“倒是很适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于凛凛束起的乌发,笑着点头。   于凛凛眼睛一亮,也跟着点头:“是吧,你也觉得很适合飞飞吧。”说着,于凛凛就将那蝴蝶发饰往白飞飞的头上别。王怜花唇角的微笑一僵,他忽然觉得,这移魂之后的朱七七简直生来就是克他的!他哪里说的是白飞飞!明明是适合她自己!   于凛凛替白飞飞别上发饰之后,拍了拍王怜花的肩,戏谑地眨了眨眼:“那么,钱就拜托王兄了。”说完她就带着白飞飞两人走了。   王怜花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感情这发展是你泡妞来我付账?!倒也是不讲究啊!   不过世家公子的风范在那儿,何况不过也是几文钱的事情……只不过一向捉弄人那方的王怜花如今变成了被捉弄的这一方,这让王怜花莫名有些不爽而已。   不过他也不可能真就为这几文钱和于凛凛如何,叹了口气便把钱付了,再追上去。   结局就是,买了不少东西回去是没错,但花的都是他王怜花的钱!要是给于凛凛买就算了,这种还要给于凛凛的情人买东西的既视感是怎样!   若是在现代,估计可以在天涯上发个帖,叫做#818我的极品女朋友,我不仅花钱供她还要花钱供她女朋友!#   不过,就算如此,也算是王怜花自己脑补了,毕竟于凛凛也不是他女朋友。   不过,三人安置没多久,忽然一个洪亮的男性嗓音远远响起,大笑着传来:“王兄,我熊猫儿来找你喝酒!”这声音当真是响亮,人还未见,声音就传进来了。只见来人跨过这府门,反穿着件破旧的羊皮袄,敞开了衣襟,左手提着只酒葫芦,腰间斜插了柄无鞘的短刀,年纪不大,满脸却俱是胡渣子,漆黑的一双浓眉下,生着两只猫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笑道:“好哇,近日来你这泼皮又勾引了多少个女子,赶紧从实招来!”   他视线扫过亭亭玉立的白飞飞,声音里满是促狭。听到他这豪爽的大声,白飞飞不由得一个瑟缩,往于凛凛身后一躲。这下,熊猫儿也就看见了于凛凛,他本来神经就粗,见于凛凛穿着男装,模样雌雄不辨,眉宇间却有些英气,自然也没认出她的女儿身。   王怜花面上漾起笑意,走近几步拍了拍熊猫儿的肩:“好你只猫儿,窜进来的速度倒是不慢。纵我降龙伏虎不在话下,对你这猫儿倒是没辙的。”   “好个无赖泼皮!还敢自吹自擂降龙伏虎,看你除了拈花惹草也不剩什么了。这位姑娘可又是你找的新欢?”   “可别胡说。”王怜花轻轻一笑,眼波扫过于凛凛,坏心道:“这姑娘可不是我的,是我这位朱兄的。”   ☆、第107章 〇玖玖渣浪出场      “哦?这位是……?”熊猫儿收起促狭戏谑的脸,颇为好奇地看向于凛凛。王怜花摇着扇子,表情十分愉悦,于凛凛自我介绍道:“可别听王兄胡说,我是货真价实的女子,不过是最近稍有不便才扮作男装。我叫朱七七,你呢?”   熊猫儿露出恍然大悟脸,少刻伸手一掌排在王怜花身上:“你这泼皮!明明是左拥右抱,不亦乐乎,还硬要骗我,就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姑娘你好,你叫我熊猫儿就好。”   王怜花“哈哈”大笑,目光暧昧地往朱七七身上瞟:“你这可是错了,我可只怕是人家看不上我哩。”   熊猫儿大奇,道:“竟还有此等奇女子,会看不上惊才绝艳的王公子?”   “是啊。”王怜花相当坦然地点头:“这两位可都是看不上区区在下的。”   熊猫儿拊掌笑起来:“哈哈哈你王怜花也有今天!”   “王兄红颜知己这么多,我这等性子不温柔也不讨喜的还是不凑热闹了,王兄还请尽管将我当自家兄弟。”于凛凛从善如流,也摇着扇子回笑。   熊猫儿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看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笑容爽朗坦然,性子实在干脆利落,压根看不出女子身份。不过,细细看来,她容颜虽英气,却也带了几分柔美,性子豪爽,笑容也很落落大方……   看着看着,熊猫儿不由有些出神,结果就感觉肩膀上挨了一记,回神就见王怜花正笑吟吟拿着折扇敲他,还打趣道:“我看你才是拈花惹草的风流猫一只,怎的,知道朱姑娘是女儿身,这就看呆了?等朱姑娘恢复女儿身,你岂不是得流口水了?”   熊猫儿被打趣得脸有些发热,当即虎了脸,握拳捶了一下王怜花的胸膛,道:“你说什么呢,可别污了人姑娘清誉。”   “啊!对了对了!这聊起天来我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熊猫儿忽的一拍后脑勺,惊叫了一声,一手拍在王怜花身上:“王兄啊我这除了找你喝酒,可还有正事儿得拜托拜托你。”   王怜花笑了一声,“唰”地展开折扇:“野猫来寻,终无好事!就知道你这猫儿不会让我省心!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是这样啊王兄,我呢,这番过来,也不光蹭你的酒喝,我来送个绝色美人给你瞧瞧!我那俩朋友还在外面和美人一起等着呢。”   “你竟会有好事找我?你除了蹭我的酒还能有好事?……更何况,我现在是为了心爱的姑娘茶饭不思着呢,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别的美人儿。”   “你这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还能有心爱的姑娘?”熊猫儿笑道:“此番人都在外面,你是不瞧也得瞧,”他顿了顿,眨了眨眼,道:“只是吧,你想瞧这美人,还得费些手段。   “要有什么手段才能瞧?”王怜花道。   “你且说说你除了舞刀弄枪,舞文弄墨,吹吹唱唱,看天算卦,和医人肚子痛之外,还会些什么?”听到熊猫儿把王怜花的无所不能说成这样,于凛凛差点忍不住笑,这熊猫儿虽是个莽撞大汉,却也十分豪爽,身上一股侠义精神和浩然正气。   于凛凛不由对他印象高了几分,唇角也露出了愉快的笑意。王怜花看了一眼于凛凛的笑颜,故作惊讶道:“这些还不够么?”   “非但不够,还差得远。”   “好个无赖!”王怜花摇头,却是笑着道:“只可惜我不知你爹爹生得是何模样,否则我也可变作他老人家,来教训教训你这不肖之子!”   熊猫儿猛地一拍石桌,叫道:“这就是了!”王怜花被他这剧烈反应吓了一跳,颇有些疑惑道:“是什么?”   “你还会易容之术啊~”熊猫儿摇头晃脑,露出奸笑:“嘿嘿,莫要摇头,你既已说漏了嘴,想补可就来不及咯~”   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看的王怜花苦笑:“那又怎样?”   “那位角色家人,如今被人以易容术掩住了本来的绝色,你若能令她恢复昔日颜色,我才算服了你。”   王怜花道:“你要不要服我又如何,更何况……”他语调一转,道:“易容术,要我改扮成他人我虽不行,但洗去别人易容,还可试试。”   于凛凛一阵鄙视,明明就很精通易容术,在她面前都三番两次变成别人了,早暴露了,还和熊猫儿都说了要变成他爹爹,转眼又开始说瞎话。故意学这么多东西,让朋友这些都知道,已明显是爱炫耀了,还要装的一本正经的,可不就像是欠存在感的小鬼么。不由想到王怜花易容成小鬼的样子,当即失笑地摇起头来。   倒是王怜花,趁着熊猫儿不注意的空当,冲她的方向转过头来,竖起食指贴在唇边,暧昧地眨了眨眼,他这面皮容色好看,这一眨眼也当真算的上在放电了。   熊猫儿却是欢喜地扬手招呼道:“沈兄!金兄,你们便驾着马车进来吧,我这朋友毫不介意!”   在听见“沈兄”的称呼时,于凛凛不由浑身一震,躲在她身后冷眼观察着状况的白飞飞察觉到她的异状,眉眼里不由染上了担忧,颇为关切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于凛凛却没有察觉,只抬眼怔怔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只见一辆白马香车从门口驶入,车厢外铜灯闪亮,那车外坐着的人可不眼熟,正是沈浪和金无望两人,是原主认识的人令于凛凛不由有些迟疑,王怜花是知道她是移魂的,这两人却是不知道的。王怜花可以接受是因为他与朱七七也相识不久,但若这两熟知朱七七的人知道,不说金无望如何,沈浪这么聪明,应该很容易发现她与朱七七的不同,若是他刻意追究,为了救朱七七而牺牲她……   不,这样也不太可能。她只要哭诉几句自己也是无奈,也是被迫,压根不知道原因,一定时间之后就会自然而然消失,以沈浪的心软来说,未曾不能奏效,毕竟沈浪作为一代大侠,不可能做出牺牲无辜这样的事情,金无望却是个仗义的汉子,他虽为快活王的财使,却对给过自己援手的沈浪颇为死心塌地,只怕沈浪若露出怀念朱七七的神情,他会想方设法让污名往自己身上安,说不定就会为沈浪去寻找让朱七七回来的方法,届时……   于凛凛正出神地想着,忽而就听见了沈浪的声音,带着些不赞同和疑惑:“朱七七,你怎么在这?还穿成……”   下意识的,于凛凛装成了朱七七的模样,喝道:“我穿成什么样关你什么事!老八没找到你还骂我!我们恩断义绝!”说完,于凛凛心里不由有点后悔,她一直不喜欢装成别人,就是其实还是不想继承原主的羁绊,但,比起这个,她更为担心被拉去移魂,就为了弄回朱七七。她依旧还是胆小啊。   白飞飞被她这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转眼眉眼就不由垂了下来,颇有些阴郁。她为何因这叫沈浪的一句话就变成这样,莫非……莫非……   白飞飞本就敏感,从这沈浪一出现,于凛凛的异常她就看的清清楚楚,心口不由一片发冷。她本以为王怜花不足为惧,却忘了她有可能是已有喜欢的人的,一般人的变化这么大,只会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才对……   “是是,我管不了你,你也莫要跟着我。”沈浪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于凛凛愣了一愣,想想,以朱七七的性子这会儿应该要流眼泪似的,不过有点哭不出来啊……正这么想着,王怜花忽然走近一步,挡去了沈浪的视线,装作在看那被易容的姑娘。看来王怜花是知道她想隐瞒自己是移魂在朱七七身上的事实了,心头不由涌起一丝感激,面上却是没说话。   于凛凛觉得这时候转身就跑可能比较自然?不过这一犹豫,倒是错过了时机,这时候她倒是注意到白飞飞在拉着她,转头一看,就撞见了白飞飞怯生生的目光,还有些担忧。   于凛凛吐出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飞飞,不然我们回去?”   “这可不行。”没想到,却是王怜花打断了她的话,于凛凛一眼瞪过去,就见王怜花冲她一笑,挑眉:“若是要消除易容,我可得有个帮手不可……而女子的话,可要比男子方便多了,毕竟女子的*,男子看了可不太合适。”   于凛凛:“……这还要脱衣服的?”   王怜花:“当然咯,我这么光风霁月,可不能平白看了人清白女子的身子去。”王怜花促狭地冲她眨了眨眼,于凛凛简直连槽都没法吐了,便扯着脸露出个僵硬的笑来。   “我看你反而该开心得很。”于凛凛白他一眼。   “误会啊冤枉啊,我可是一见七七误终生。”他勾唇风流一笑,眼眸里情感如丝般缠绵,于凛凛……她打了个寒战。   沈浪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莫名觉得心里有些违和,他那么聪慧的人,自然察觉到了朱七七的有些不对劲,却不如王怜花大胆往移魂身上想,只有些狐疑,但于凛凛露出一副勉强模样就是不往他身上看,像是被他伤了心的模样,与平日任性的朱七七倒是有些像,只是……没那么纠缠了?沈浪莫名觉得有些心慌,他本是无比期待着朱七七不要任性,也不要缠着他不放的,如今朱七七真有些心冷了,他又觉得有些不舒服。   王怜花道:“那么七七你随我进去,其他人外面等着吧。”   金无望冷冷道:“为何要外面等着。”   “自然是因为女子的身体哪能让你们看去,人家姑娘也不愿意吧?”说着,他看向那被易了容的女子,女子慌张地落下眼泪,怯生生地点了头,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王怜花微微颔首,便带着那女子进了一间静室,于凛凛看也不看沈浪就要跟上去,却是被一根手指无比轻柔地拉了一下。   于凛凛一回头就看见了白飞飞正仰脸凝视着她,眸子里恍若有泪。   于凛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方才遇见沈浪得突然,她演技都没完全发挥,不过这一刻,她望着白飞飞担忧的双眼,只觉得就算被沈浪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防着金无望就是了。   她轻轻摸了摸白飞飞如云的秀发,眼眸关心地望着她,柔声道:“飞飞别怕,这女子这么可怜,我们帮她去了易容就出来,到时候把她送回家,这样才好你说是不是?”   白飞飞迟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等你。”她姿态弱柳扶风,大眼睛盈盈有泪。   于凛凛下意识地抬手抚去她的泪珠,揉了揉她的头发“恩”了一声,便转身跟着王怜花进去了。白飞飞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指,没来由的,心也有些空落落的。   沈浪看着这一幕,莫名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108章 壹〇〇以身相许      这还是于凛凛第一次看见王怜花给人洗去易容,王怜花紧紧地掩起门房,又将四面帘幔俱都放下,室中的光便立时暗了下来,四下角落里,似乎突然漫出了一种神秘之意,室中只有炉火闪动。王怜花递给了她一套白布长袍,换上之后,就见王怜花他道:“要我帮忙么?”   于凛凛挑眉:“你知道?”她忽的笑起来,是了,以王怜花之聪慧,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怕就算你帮忙,他也看得出来。罢了罢了。”   王怜花沉寂下去,空气一片宁静,只有火炉上的水在兀自烧着,不一会儿水已渐渐沸腾,涌出蒸汽,王怜花却忽的转过身来,定定地凝视着于凛凛道:“我会护你周全。”   于凛凛愣了一愣。她实在不知道王怜花为何会看中她,毕竟,他之前应该也是蛮喜欢朱七七的。但他若是只是好色喜欢美人,于凛凛却并不觉得他会为了一个喜欢的美人做到这个地步,毕竟他身边美人是在多如牛毛,而她……大约是还没被得到才有些在意罢了?那他之所以要提出帮忙,应当……他内心里也是将他当做了朋友吧?   “条件的话,你把名字告诉我。”见于凛凛脸上晦暗不明,颇有些思忖的模样,王怜花不由笑着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于凛凛有些愣神,王怜花却是已经继续工作起来,他启开醋坛,不再瞧她,将铜壶的壶口对准了那女子,一阵热气便直冲向那女子面上,那女子不得不比起眼睛,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又将醋也倒了进去。   于凛凛遵照着王怜花的指示,帮女子脱去了衣服,又帮她洗澡,辅佐于王怜花的手法,两人相配合得倒也是默契,王怜花拿着个剪子就剪去了女子的眼皮,他专注地凝视着那女子,她的脸随着王怜花刀锋所至,立时犹如被划破的果皮一般,随着刀锋,片片裂开,一炷香后,女子便恢复了原有容貌。   虽无法与白飞飞之娇柔比肩,那自然流露的神情却也令人心生怜惜。   “姑娘,别害怕,你试试能说话了吗?”看见女孩子,于凛凛就下意识地温柔下来,眸光柔和,像是在引导着她。倒是那女子怯怯地缩了缩肩膀,眼眸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温柔可爱,和白飞飞的气质有点像,不过更为乖顺。她徒然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眼泪已然是从眼角处流了下来,看着颇为楚楚可怜。王怜花喂她吃下一颗药后,她终于勉强能说出话了,声音有如鸽子一般轻柔可爱。她望着于凛凛与王怜花两人,即使还没有说话,那双眼睛也像是会说话似的。她在两人面前福了福身,十分动情道:“多谢两位公子相救。小女子芮茵愿以身相许来报救命之恩。”   她这一抬首,眸子里似有泪意,姿态当真是楚楚可怜,让人心都软了。于凛凛简直吓愣在原地。就在这尴尬时候,门外突然有了争吵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们二人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方才的惊呼只怕是出了什么事。”   接话的却是沈浪:“哎,金兄,既然王公子说在外面等着,我们便安心等着结果就是。可别反而惊到两人,多生变故。”   白飞飞有些惊惶柔美的声音也在叫着:“七七,你没事吧?”她如此温柔可爱,也害怕自己影响到于凛凛和王怜花两人,一开始竭力忍耐着。如今,听见两人的惊呼声,之前又是剪子又是洗澡脱衣服的悉窣声更让她心中焦急不已。她本就是为了能够被王怜花看上好潜入王家而来,自然知道王怜花拈花惹草的风流性情,如今心中更怕是于凛凛被王怜花占了便宜,因此才叫起来。   白飞飞正担心着呢,只见王怜花和于凛凛带着个姑娘出来了。那姑娘神态娇柔,怯怯地看了众人一眼,随即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低下头去,她这娇羞的模样充满了少女纯情之美,脖颈有如垂下的天鹅一般,优雅美丽。她下意识地往两人身后躲了一躲,只露出一只眼睛打量着其余人。   白飞飞松了口气,随即就到了于凛凛身边。看见她柔美的眼睛漾着担忧,于凛凛轻笑了一声:“飞飞,我没事呢,不用担心。”   “嗯。”白飞飞应了一声后,便依恋地抓住了于凛凛的衣角,微微垂着头,将头轻轻放在于凛凛的肩膀上,这副浑然天成的可怜可爱的模样,令人不由心动。   于凛凛关怀地问躲在身后的芮茵,温和道:“芮姑娘,不如由我送你回去吧?”打商量的语气,明显是想将刚刚她语出惊人的那句以身相许给遮掩过去。   妹子却是不怎么领情地摇了摇头:“公子,你就让我跟着你好吗?小女子是被人卖给那青衣妇人的。公子若不留我,阿茵便无处可去了!”边说着,她仰脸希冀地望着于凛凛,泪珠从眼眶里滚滚滑落,实在让人不由生出恻隐之心。   于凛凛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视线移到身边的王怜花身上,顿时眼前一亮,笑道:“芮姑娘,在下不过是一女子,以身相许就……不如还是王兄来吧!方才救你的人是王兄,他来最合适不过了!”   王怜花折扇“唰”地一开,忙不迭拒绝道:“哎!可千万别!这可不合适!衣服是你帮她脱的,澡也是你帮她洗的,和我可没关系!更何况……”他拉长声音,一脸幽怨地看着于凛凛,嗓音温柔缠绵,“我已心有所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不接受我便也就算了,莫非你还要这样伤我的心,将别的姑娘塞给我吗,我可不想误了人姑娘一生……我看,沈兄就最合适了!少年英雄,气概不比常人,沈兄可曾婚配?”   “这可万万使不得!”沈浪面色大变,一脸唯恐躲避不及的表情摆手。   王怜花故作一脸疑惑道:“这有何使不得的,若说救,不是你与金兄救的么?只是这野猫儿找到我这儿来罢了!原就该是沈兄的功劳才对!”   “王兄去除易容才是真真儿辛苦,我这又算什么。”沈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于凛凛,心中疑惑,若是王怜花这么说,往日的朱七七早就闹起来了,哪能这么乖巧地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于凛凛也在心里骂王怜花呢。这家伙当真是可恶!之前去除易容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要帮她,这明显就是引得沈浪怀疑!眼见着王怜花冲她眨了眨眼,于凛凛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她终于喊出来:“不行!”   “是我救的!就该是跟着我!芮姑娘你跟着我怎么样,我们同是女子,我绝不把你当下人,你与飞飞一样,都是我妹妹!我家有的是钱,养你们俩绝对不是问题!”于凛凛佯作赌气似的别开头不看沈浪,却入木三分地刻画出了爱慕沈浪却隐忍不说的坚毅形象,和受了气保持任性的朱七七还是有个七分像的。   这下沈浪又有些迷惑了。这么讨厌他身边会有别的女子的人,也只有朱七七一个了,但……她和王怜花又是怎么认识的,她对他的态度未免还是有些奇怪,是知道了什么事情突然这样?还是怨他之前不相信她?可是朱七七小孩脾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又怎么会气上这么久……而且不耍泼的朱七七他怎么也有点不习惯。   沈浪正思考着,突然就听见了朱七七在道:“谁是为了他!他沈浪是谁?哪里需要别人的帮忙了!他一个人就行!我……我好心帮他查探反落到这地步,他倒好!只想着救别人,一点都没想到我!哼!反正他身边有别人帮忙,我又能做什么了!我……我不过是看这女子可怜,不让她落入那只想着别人的家伙手里呢!哼,我们走!”   应是王怜花在打趣朱七七时她在反驳吧,有如连珠炮似的说出这么一大串,看着是生了大气,沈浪看她抿嘴昂着头不可一世的侧脸,就知道她这是生气他没第一时间救她咯?明明是她自己先一个人跑掉的,现在却怪起他来,这世上倒也只有朱七七一个这么胡搅蛮缠了,而她那神态动作又和他印象中的朱七七如出一辙,分明她就是七七没错。难不成他是累了竟产生了幻觉?沈浪正思忖着,于凛凛很快一手拉着一妹子撤退了。   等回了房间,于凛凛才松了口气。她虽常年没扮演过他人了,但这技巧还是在的,虽是还有些生疏,但也不至于全然忘记。沈浪是聪明绝顶,但是,他毕竟是局内人。所谓“入局者迷,旁观者清。”王怜花可以一眼看出她来,大胆猜测移魂,只因他本来就在圈外思考问题。而沈浪,他太熟悉朱七七,绝不会看错朱七七的脸,又有敏锐的直觉,自然清楚她绝对是真正的朱七七,所以一开始就会往性情大变这方向猜测,亦或者是什么刺激之类的,不会这么快往移魂上猜。但他毕竟聪明绝顶,短期虽然是骗过去了,但只怕长期不是办法。必须要和他们分开行动,于凛凛想着。但以朱七七缠定了沈浪的性子,要主动离开沈浪,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于凛凛这边犯了愁,蹙着眉头细细思索着,因此倒是忽略了那俩妹子。   芮茵自然是开心的,她心中仰慕憧憬像于凛凛这样的女子,洒脱爽快,有侠义心肠,又有武功护身,人美心更美,她就想成为这样的女子不给人添麻烦……如果能帮着她服侍她是多大的福分!   白飞飞却是相反。她心中一片寒凉,手指紧紧地捏成了一团。今天真是看见了太多让她生出敌意的人了。王怜花或许可以不足为虑,但那沈浪令七七几乎变了个人!她从未看见过这样的七七!可知这沈浪对七七影响有多大!而,第二敌意的……便是眼前这女子了!说什么以身相许,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脸,你配吗?什么叫都是妹妹了?!这丑女人这贱。人她凭什么?!只有我……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你!不该只有我才能站在你身边吗!你不是……只喜欢我一个的吗!白飞飞心中一片阴冷,她垂下眼眸,将情绪小心地掩藏起来,脸上很快带上了温柔的微笑,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那贱。人先一步开口关心道:“公……小姐,您还好吗?是阿茵给您带来麻烦了吗?”她面色有些忧愁,口吻犹豫。   贱。人贱。人贱。人去死去死去死!今天的白飞飞心里也在如此刷屏。   ☆、第110章 壹〇贰救金无望      于凛凛摇了摇头,伸手覆上白飞飞的眼睛,轻声道:“天色已晚,好好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会保护你的。”   眼前一片黑暗,白飞飞却觉得格外安心,身畔的温暖令她不由依恋地靠近,只要拥抱着这个人,就觉得心底好安心,好像……再不会害怕,那些童年的鞭打,那些凶狠的咒骂,那些痛苦的记忆,好像都已离她远去。这个人身上好香,在她身边就觉得好安心,想……一辈子都霸占这个人。   感受到手掌心睫毛微颤的幅度,掌心有些湿润,她不由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反被白飞飞抓住了手腕,她声音带着些沙哑艰涩,口吻哀求:“就……就这样好吗?别移开。”   于凛凛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轻柔地覆盖着她的眼睑,轻轻地将手移到白飞飞的后背上,轻柔地拍着,夜色里,她的声音犹如白鸽拍动翅膀的声音,温柔缱绻:“我在这里。”   白飞飞难得地睡了这些年来最好的一觉,尤其是醒来时,看见朱七七仍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一只手牢牢地覆盖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搭在她身上,这令她觉得尤为安心。抬起手轻轻抓住了于凛凛的手腕,白飞飞与她十指相扣,望了一眼她熟睡的面容,白飞飞也随即闭上眼。   时光静好,阳光温暖,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又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不过,总是有人不通风情的,王怜花叩了门,于凛凛就睁开了眼,从白飞飞的手掌里抽出手指,坐了起来。   王怜花脸色一片凝重,颇有些说不出口。于凛凛蹙眉望向他:“王公子,怎么了?”王怜花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一脸遗憾:“那人很慎重,将脚步都清理干净了,半路有如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踪迹。”   于凛凛也不由沉默下去。   是啊,她既然做,就一定会做到谁也不会发现。白飞飞从床上爬起来,面上露出惊惶担忧的神色,蹙着眉头欲言又止地望向两人这边。   那个丑八怪贱女人既然敢缠着七七,就该知道下场的。白飞飞心中无比冷漠地想着,她便是要这丑八怪死得很惨,于是杀了她,分了尸抛尸乱葬岗,还细心消除了自己的踪迹,即便王怜花再聪明,再观察入微,也绝不会发现。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而现在,再没有人会与她争抢七七。至于沈浪,终有一天,她也会杀掉他。   只不过,他现在的武功高强她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对手,但是……机会这样多,她所拥有的美貌和伪装又何尝不是武器。无论七七是不是喜欢他,为他改变,但七七因为他有所顾忌白飞飞却是感受到了的。   你不愿意做的,你所为难的,我都会替你扫除干净,所以……像以前一样对我笑,对我温柔,关心我,喜欢我就好了。即便是妹妹也好,只要能待在你身边,什么都好。   白飞飞痴痴凝视着于凛凛的侧脸,眸色柔和,她站起身来,走到于凛凛身边,怯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犹豫:“芮姑娘……没找到吗?”   “飞飞你醒了啊。”于凛凛抬头看了白飞飞一眼,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模样看着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她闭了闭眼,眸光满盛着痛苦与内疚:“是我的错。”   王怜花一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摇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与你有什么关系,和你无关。”   于凛凛却沉默地摇了摇头,三人间顿时陷入一股难言的沉默,白飞飞心中惊惶,她以为除去芮茵之后,寻找不到这人后,于凛凛也会放弃,她没想让于凛凛痛苦的……   可于凛凛却充满了自责,她认定这是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我不自量力,将她留在身边,她也不会被色使的手下掳走,生死不明,甚至……连女子最重视的东西都被夺走也说不定。我说了要对她负责的话,却光说没做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自视甚高,许下了做不到的誓言……”   “不……不是。”于凛凛苦涩的话语引得白飞飞惊惶地反驳了一句。此时的白飞飞觉得嗓子眼里被塞了什么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但她也不能承认是自己做的,这样,于凛凛定会讨厌她!也绝对会以为是自己的错,她才这样……但,但……不要伤心……   白飞飞说不出话来,只得用手扣住了对方的手指,冲她摇了摇头,眉心微折,一脸忧色:“是……是飞飞耽误了你。若不是为了照顾飞飞,昨晚……说不定能追到的。”   “所以,不要自责,都是飞飞的错。”   于凛凛有些诧异地看着白飞飞脸上的悲戚神色,心中叹了口气,勉强露出了微笑。   “这和飞飞又有什么关系呢,是我自己选择留下的,和飞飞无关。”于凛凛目光总算恢复了坚定,之前的黯然消散,她看向王怜花,道:“王兄麻烦你了,今日我再去寻下芮姑娘。”   “何不找了沈兄一起呢,那只猫儿寻人倒是有一套的。”王怜花低头瞅着她,眸光闪动。   “不用了。”于凛凛恨不得彻底远离沈浪,怎么可能还和他扯上关系,王怜花深深瞅了她一眼,忽然倾下身来,附在她耳边道:“只有我一人知道你秘密是不是。若是如此,何不信任我一些。”   “你又为何一定要帮我。”于凛凛愣了下,少刻却摇了摇头,“你没有任何缘由帮我才对。只是为了得到这具身体,你何苦要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么?”王怜花直起身来,一双眼睛凝视着于凛凛,眸底升腾起的情绪复杂,闪动着莫名的光芒。他一向神秘莫测,令人难以捉摸,想不通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于是于凛凛并未回答。   倒是王怜花自嘲一笑,道:“我这样喜欢你,你竟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王怜花平日嘴巴就像抹了蜜似的,我喜欢你这样的句子从他嘴里而出实在是一点都不值钱,不过此时他的神色却不同于平时的深情款款或者嬉皮笑脸,实在有些古怪。于凛凛瞥了他一眼,诚实地摇了摇头:“没看出来。”   王怜花:“……”   于凛凛最终还是没能找到芮茵,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到踪影了。沈浪,熊猫儿,金无望从王怜花那里得了展英松一行人的消息,他们竟是被王老夫人所救,当日便送回去了。不过金无望倒是也随即消失了,应是盯着一行人的踪迹去了。   于凛凛出城寻找芮茵的时候,就正好看见金无望在那对峙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个是金不换,他的亲弟弟,却是个奸险小人,只怕那围攻金无望的四人也是被那金不换引来的吧。虽然和金无望并没什么交情,但对金不换这样的小人,于凛凛也是极为看不起的。   本来于凛凛是想走的,毕竟金无望也绝不是什么好人,快活王的财使,即便他再仗义,她又为什么要管。但是金不换却不打算放过她,大约是因为方才她那一眼惹得金不换此等小人心中不悦,这才连带着要将于凛凛也拖下水。   “朱七七!别放过朱七七!朱七七和那沈浪可是一伙的!若是不抓着她,恐怕金无望要被那沈浪救了!他们俩要是联合起来,恐怕多生事端,还是逐个击破的好啊!”金不换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马上的于凛凛,于凛凛瞥了他们几人一眼,眸中闪过厌恨的情绪,冷哼了一声,如鬼魅般从马上腾起,一脚踢向金不换,她脚上用上了内力,一脚就将金不换踹翻在地,令他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他瞪圆了眼睛,像是对于凛凛有这等身手而感到震惊似的。   也是,朱七七虽然集百家功夫在身,却习武不精,内力更是不纯,金不换人虽奸诈,但武功却是不弱,而朱七七一脚踹翻了金不换,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仁义山庄的李长青带着冷大,冷二,冷三三人也一脸惊异地盯着于凛凛,于凛凛却没看他们,在踹了一脚金不换之后,她便朝金无望伸出了手,冷声道:“走。”   她因为踢开金不换,倒是正好打开一个缺口,金无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见他不伸手,于凛凛蹙了下眉转身就想走,不想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于凛凛拉着人一个轻功起身,便落在了马上,她手里鞭子一挥,两人就以女在前男在后的姿势飞速策马离开。于凛凛的动作极快,又干净利落,实在没有让几人反应过来,等于凛凛与金无望走了,几人才反应过来,用轻功追了上去。   不过,等几人用轻功追上去,马上已空无一人,两人却是消失不见了。追两人的几人面面相觑一眼,心中都悔恨不已,等到几人走远,于凛凛才与金无望从藏身之处出现,又再次骑上马离开了。   但那群人保不准还会再回来,城内也不再安全,以金无望的性格也不会去麻烦沈浪,两人就策马往城外走,如今已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天色又晚了下来,两人只能寻了一洞穴暂时住了下来。   金无望沉默着,却没有丢下于凛凛不管,而是沉默地收集了柴火,开始生起火来。于凛凛对金无望是有戒备的,毕竟他和沈浪才是站一起的,所以,金无望对她而言,也是危险人物。   于凛凛不说话,金无望话也很少,两人都没有说话,本以为就在这沉寂中度过,却是金无望先一步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救我。”   ☆、第109章 壹〇壹多生枝节      “不关你的事,你被去除易容也累了吧,我带你去房间休息吧?”再苦也不能苦妹子!于凛凛很快恢复过来,温柔地看向芮茵。   白飞飞心里一片苦涩。她望着于凛凛,不由想道,原来……她不只是对自己一个人好,她对谁都好,而自己只是其中一个……不……我不要……我要你只对我好!   白飞飞心情杂乱纷扰,但她却能强自镇定下来,也带着温柔的微笑,裙裾迤逦走近两人,温声细语道:“是啊,经历这种事情一定很辛苦吧,还是先好好休息的好。”她本就长得好看,眉宇间尽是关怀,芮茵感激地点了点头,眉目盈盈道:“谢谢这位姐姐,小姐……小姐拜托你照顾了。”   白飞飞听到这话心里一痛,不由想着你这个丑八怪凭什么说这话,七七本就该她照顾,你又是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凭什么说‘拜托’!但她面上仍温柔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在于凛凛的带领下,芮茵先一步回了房间。于凛凛从她房门里出来后,看白飞飞正在发怔,像是在想着什么似乎的。于凛凛心念一动,脚步自动就朝着白飞飞走了过来,伸手拍上她的肩膀。   “飞飞。”于凛凛这一声呼唤终于让白飞飞醒过神来,白飞飞“嗯”了一声回头,就见于凛凛正低头看着她,对方眉宇里笼着一层轻愁,正带着些忧虑地望着她,神色犹豫道:“你是不是有点生气了?”于凛凛蹙了眉头,心里有点忐忑。自己平时形象还是蛮稳重的,这对着沈浪的演戏实在太像朱七七的任性性子了,与平时的自己几乎截然不同,白飞飞这么聪慧的人,明显应该发现异常了吧。但是比起白飞飞来说,沈浪更危险。因为他若是发现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金无望也会帮他来做。沈浪的朋友实在太多了些。   白飞飞凝视着于凛凛攒起的眉心,见她眼眸里带着些懊恼忧愁,心不由被撕扯了一下,隐忍了痛,面上乍然微笑起来:“没有。我永远不会生七七的气。”嗯,不是七七的错,她只是为人温柔而已,是那个贱。人自己缠着七七不放,所以该死的是那个贱。人!即便想着这么恐怖的事情,她面上的微笑依旧甜蜜动人,凝视着于凛凛的眼神十分温柔专注。   七七对所有人都好也没关系,只要对她也一直这么好,就够了。只要她把七七喜欢的除了她以外的那些人全部杀了,那么,七七就最喜欢她了。这样,她们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这么想着,白飞飞露出了甜蜜的,梦幻般的微笑,她凝视着于凛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一脸诚恳认真道:“飞飞能遇见七七,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我……我以前过的很黑暗,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所以,我会一直待你好,一直站在你这边。”   于凛凛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却说不出来,我以后也会一直对你好,或者你还会遇见别人这样的话。因为前者她做不到,而后者却是白飞飞不愿意听。她只能说:“飞飞,我会一直待你如亲妹妹。”声音郑重而掷地有声,有如诺言。   白飞飞万千语言郁结于心,最后她也只温柔了眉眼,轻轻地颔首:“恩。”   当天晚上沈浪为防止朱七七晚上耍泼,和金无望,熊猫儿三人住进中原孟尝欧阳喜的家中。于凛凛自然还是住在王府,毕竟王怜花是她的债主嘛。不想当夜就有黑衣人来袭王府,对方一身黑衣,又蒙着面纱,轻功十分不错,在要潜入屋子之时,却被起夜的于凛凛正好发现,于凛凛担心芮茵和白飞飞两人的安危,跟着黑衣人的身影追出去,却正好遇见了也跟着追过来的王怜花。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追了上去。   那黑衣人走的却不慢,于凛凛与王怜花两人轻功都不错,却是硬生生追丢了人!两人落在一房顶上,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丢下一句“分头追!”便就此分开走向两个方向,最后集合之后也是无奈摇头,因两人都没找到那黑衣人的踪迹,都徒劳而返。于凛凛叹了口气之后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拍了拍王怜花的肩膀,急道:“那黑衣人不会是快活王色使派来的爪牙,不甘心芮茵被我们所救,所以半夜来掳人吧?……糟糕!飞飞也有危险!”如果那黑衣人是冲着芮茵的美貌而来,没道理会看不上更美的飞飞!之前是踩点,而把他们骗出去之后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于凛凛焦急地往回飞,王怜花却微微蹙眉。刚刚于凛凛的分析固然正确,却还是有所缺漏。那黑衣人……只怕本就来自王府内部才对。   “飞飞!飞飞你在吗?”于凛凛冲回房间之后就朝白飞飞的房间里冲了过去,整个房间一片黑暗,于凛凛赶紧点亮了铜灯,见白飞飞不在床上,差点被吓得肝胆俱裂。她猛地扑过去,在听见一个熟悉的柔软的嗓音时才醒过神。   “七七,我在这里。”床底下冒出一个脑袋,于凛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伸手揽住白飞飞的后脑勺抵在自己肩膀上,一口浊气吐出,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在过度的紧张之后放松下来,眼泪直直地从眼眶里跌落,砸在她肩上。白飞飞能感觉到灼热的东西滴落在肩膀上,几乎烫伤她的肌肤。她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于凛凛喃喃自语道:“还好你没事……幸好……幸好你还好好的……我还以为……”以为那色使派人将你掳了去,到时即便加上沈浪和王怜花也只怕不是快活王的对手,还怎么将你带回来。   “我没事……七七,你别哭,我好好的呢。”白飞飞红了面颊,依恋地靠着于凛凛的肩膀,蹭了蹭她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于凛凛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是王怜花有些凝重的脸。   “怎么了?”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问道。   “芮茵消失了。”王怜花语调沉沉地丢下这句话,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凌厉地朝从床底爬出来的白飞飞身上射去。   白飞飞却是张皇地瞪大了眼睛,模样颇有些慌张娇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眼眶也是红彤彤的:“芮姑娘……芮姑娘莫非是被那黑衣人带走的吗?”   “飞飞,到底发生了什么?”于凛凛蹙眉看向白飞飞,见她还坐在地上,忙伸出一只手朝她递了过去,白飞飞将手小心地搭在于凛凛手上,借力站了起来。于凛凛将她扶到床边坐下,白飞飞满脸苦涩道:“我听见响动,本以为是七七的,结果看见了一黑衣人,我……我害怕他会对我不利,我又没武功……我怕影响七七你们,就钻进了床底下。没想到,却是芮姑娘遭了毒手……都是我的错。”她满脸愧疚地低下头去,如云的秀发从她耳畔滑落下来,看着如此柔美动人。   于凛凛怎么可能忍心责怪,她轻轻拍了拍白飞飞的肩膀,柔声细语地安慰了她几句,又将她好好安抚了一番,送上床睡觉。白飞飞躺在床上,睁着眼还有些害怕的模样,她手轻轻揪着于凛凛衣角,盈盈的大眼睛望着于凛凛就像是无声的乞求一般。她轻声道:“七七,我……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于凛凛哪里舍得掰开她的手指,王怜花却蹙起眉头,走近一步:“芮姑娘只怕被拐走得还不远。”   “可如果我们都出去,晚上飞飞一个人她会害怕,而且若是那黑衣人再回来,将飞飞也带走的话可要怎么办……”她心中知道芮姑娘恐怕凶多吉少,但是如果再出去寻的话,这大晚上的,如果飞飞再发生些什么不测。   “王公子。”于凛凛面带祈求地看着王怜花,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就寻找芮茵这件事不亲力亲为,反而拜托给王怜花实在太任性太胡搅蛮缠,但飞飞这边……即便从王怜花处得知她有内力,却还是忍不住将她当成弱女子,不敢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这王家诺大的宅子里,只怕发生什么意外,她届时后悔莫及,恐怕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她是真心将白飞飞当成了亲妹妹来疼爱,毕竟,飞飞是这样依恋她,并且说一直待她好,她真的无法就这样舍下飞飞一人。虽然芮茵是个可怜的女孩子,但若是飞飞出了什么事,她会更加悔恨。   于凛凛这一句称呼一出,王怜花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向来随心所欲,从未被谁拘束过,但因为她这一个难得祈求的眼神竟莫名地心软了。王怜花之所以觉得白飞飞并非是威胁,不过是他明白,于凛凛并未对她有任何特殊的情愫,最多是将其当做亲妹妹来疼爱,却不像白飞飞似的那么依赖依恋,像是唯一的精神支柱那样地热烈。所以,他觉得这两人终有一天会爆发矛盾,他一向自诩聪明,也明白这两人之间他插入不了,便只要等着矛盾爆发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但唯一一点他没预料到,那就是他自己的感情。他一向自诩看的清楚,所有人都在局内,而他清醒地站在局外看着一切的发展,他以为他对于凛凛不过是兴趣,能够收发自如,偶尔调戏几句,却绝不会受她所限制。但是,一切在她已不是朱七七那天就乱了套。或许是因为她太坚强,太自主,难得求助于谁,好像从来都微笑着很愉悦的模样,却又将所有人推得很远,模模糊糊地像个影子,但越是如此,王怜花就越想靠近她,越想与她亲近。以至于,她什么还没说,只是露出个哀求的眼神,王怜花就觉得自己抗拒不了。   “好。”即便挣扎了半天想着要拒绝,或者起码也要她亲口求他,但事实上,他挣扎不到三秒,没等她说出要让他帮忙的事情,他就点头应了下去。   应声之后他不由苦笑,自制力出众的王怜花,什么时候竟沦落到了这地步,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有如忠犬一般急急地应下声来。   “我说了,我会护你周全。那么,芮姑娘归我找,你……照顾好白姑娘。”丢下这句话后,王怜花深深地看了于凛凛一眼,转身便出了门。   于凛凛一时有些愣神,颇有些怔怔地望着王怜花一身绯衣有如灿烂的火光,就这样走出了她的视野。一时间,她脑子里闪过了很多想法,她其实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她是觉得左右为难,一边是飞飞,另一边是芮茵。虽与飞飞相识在前,又已将她当做疼爱的妹妹,但芮姑娘是她亲口说要将她留下,以后当妹妹一般相处的,既然说了这话,就该有了责任,但如今芮姑娘丢了,她要是因为还未知的危险陪着白飞飞,将来芮姑娘出了什么事,她也会责怪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许下诺言,结果反而耽误了人家姑娘。   但没想到,王怜花压根就没让她为难,他代替她去救芮姑娘了。一时间,她心头复杂心绪涌起,直至衣袖被轻柔的力道扯了一下,于凛凛才回过神来。   白飞飞躺在床上,黑暗里她的面庞只有个模糊的轮廓,一双眼睛却是那样温柔可爱,蕴着担忧愧疚自责的光,她轻声道,“七七,我……是不是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第111章 壹〇叁二人处      “别搞错了,我可不是专程为了救你的。”于凛凛专注地盯着地上那堆柴,口吻淡淡道:“是金不换把我拉下水的。”   “你可以选择不带我一起走。”金无望之前在鬼窟里就和朱七七相处过,他观察力很强,只是话比较少,早有些察觉了这个“朱七七”的不对劲,但他相信,沈浪应当比他更清楚,沈浪不说,自然是心里有了决策。   “是啊。”于凛凛也叹了口气:“不救你或许我的危机还少一分。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她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苦涩。一开始她是真的打算救金无望的,毕竟他是快活王的财使,于道义上她不救他也是说得过去的,即便他有苦衷也敌不过这个身份所代表的不义,这世上又有谁会是完全没有任何苦衷的呢。就像她,不也是有万千说不出来的苦衷嘛。   闻言,金无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徒劳地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话来,仿佛他变成了个哑巴似的。   “这次救了你,说不定下次反而会被你杀了。”于凛凛苦笑道。   金无望这下能说话了,他摇了摇头,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有些微动容:“如果你我真有为敌的那一天,我会把命还你。”   于凛凛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这话说得笃定,还带着些微的凶狠,不过于凛凛却清楚他这凶狠并非对她,而是对他自己。但这等割肉还母的行径,实在太过激烈了,这让于凛凛不由觉得这男子脸上神情冷冰冰的,却有一颗火热的心,灵魂与热血都是滚烫的。于凛凛怔忪之下,颇有些恍惚道:“你没必要……我是说我并未将你完全救出来……他们若盯上你了,就算逃得了这次,下次遇见也还是会你死我活的。”   “你是因我之故才被追杀。”金无望丢下这句话后又不说话了,只专心地拨弄着还没燃起来的柴火。如今还未天黑,早早收集了柴火,自然是等天色暗下来之后再用。   于凛凛瞥了他一眼,道:“而你是因为沈浪。”   金无望拨弄柴火的手顿了一顿,却沉默着没有回应。明明是为别人办事而招来被追杀这等天降之祸,他却一丝怨言都无,只因他早已将这对方当成了肝胆相照的好友,所以他觉得,自己无论会变成怎么样都是心甘情愿的,不仅不对沈浪说半句,就算别人问起,他就能变成个锯嘴葫芦,一句话也不说。   所以于凛凛最初就觉得沈浪可能不会拿她这么个女孩子怎么样,但是金无望却会为了沈浪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譬如这次展英松他们回去,金无望应当是在一路监视……   “你为什么会被仁义山庄和那什么七大高手的盯上?”于凛凛蹙眉问道。   听到于凛凛的问题,金无望也皱紧了眉头,眸子里闪过一道深色:“我亲眼看着展英松他们几人完好无损地进了仁义山庄,但方才听仁义山庄的人说,他们刚进去就忽然吐血死了。”   “你为什么会去看着他们?是沈浪让你去的?”于凛凛蹙眉。   “沈浪自己腾不开手。”金无望道。   “那么,他们就认为这是沈浪做的了?”于凛凛嘲讽地勾了勾唇,满是讽刺。沈浪答应仁义山庄找人,答应一定好好将展英松他们送回去,当然这有一部分还是朱七七自己惹的祸,结果送回去的人刚进门就吐血死了,蠢货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嫁祸给沈浪的,可偏偏有些人就是比蠢货还蠢,真的信了。而有的人却比这些人还蠢,因为他们的目标明明是沈浪,自己却还当了替死鬼!   比如金无望。   大约是于凛凛嘲讽的目光太过明显,一向不喜解释的金无望想到眼前这人和沈浪的关系,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他们杀我,并不全然因为沈浪,还因为我是快活王的财使。”   解释完之后金无望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好似这一句解释就让他已经痛苦不已,因为他本就是个特别不愿意多解释一句的人,所以此时的金无望都不愿意再说任何话,全当自己已经成了个哑巴。   像金无望这样的男人,往往是宁愿被冤死,也绝不愿多辩驳一句的。于凛凛莫名地发现自己竟懂了这人的想法,望着他那张听金不换说被自己毁掉的脸,于凛凛诡异地想起了柳余恨。   这两人倒是有相同之处,只不过柳余恨是对上官飞燕一片真情,陪她作戏,心甘情愿地当她的棋子,而金无望是对沈浪爱得深沉……   难不成还是个基佬……于凛凛为自己突然发现的冰山一角而默默打了个寒颤。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两人都能感觉到腹中有些饥饿,毕竟是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于凛凛采了些青色外皮的果子,令她感觉到眼前一亮的是,金无望竟提着一只兔子和一只松鼠回来了。金无望在给兔子剥皮掏内脏的时候,于凛凛不忍看地别过了头,结果就看见松鼠被拎着那条蓬松的大尾巴,一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黑色圆眼睛里满是恐惧。   即便是在现代看着松鼠也相当少见,更何况因为于凛凛这体质,她很少养这种小动物的,再想起失去踪迹已经快三天的芮茵,于凛凛垂下了眼睫,有些沮丧。她本是应当担上芮茵安全的责任的,却连芮茵这么大个人都保不住,又哪里有资格养什么小动物。这一晚上不回家,恐怕飞飞也会担心吧。   于凛凛有些出神的当头,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忽然冲进了她的怀里,于凛凛下意识地抓住那东西,定睛一看,不就是那只松鼠嘛。她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金无望,对方却没有看他,因为没有火折子的缘故,金无望正沉默地用钻木取火的方式点燃柴火,直到火光腾地一下燃了起来,映亮了两人的面庞,金无望丑陋的被毁容了的脸在火光下竟也不那么可怖了,轮廓模糊,却是有些温柔的。   于凛凛有些稍愣,倒是金无望道:“你处置它。”他顿了顿,指向他之前捕猎去的方向:“那边不到三里地的距离就有个湖,你……可以去,我会守在这里。”   他倒还真是会照顾人。于凛凛心中想着,而金无望已经拔出一柄匕首,开始熟练地划开兔肉穿在被他削尖的木棍上了,一看他动作就是经常露宿在外的类型。不过,想想倒也是如此,他面目异于常人,若是出入客栈,定会太引人注目,他之前在鬼窟玩的把戏就是让众人以为是寻宝,却反倒丢了自己的财物和性命,而这些他都必须要使自己足够隐蔽,当初他连鬼窟都住得,这点野外生存技能倒是信手拈来了。   一想到鬼窟,于凛凛就不由想起了自己那消失不见的苦命弟弟,只是当初花蕊仙藏了自己弟弟,弟弟却消失不见,而金无望当初也说从未见过朱八……那么朱八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不过想想金无望可能是个基佬,而他又是快活王的财使,于凛凛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的快活王……他……对小男孩有需要吗?”   金无望手一颤,手里的兔肉直接掉入了火堆,好在他动作奇快,没等兔肉变成焦黑的一块就将它捞了起来。不过,此时金无望看着于凛凛的脸色却是奇怪极了,就像是看见了一样不可思议的物件似的。   于凛凛倒是相当淡定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没这个癖好了?我可怜的弟弟因此能幸免一难了吗?”听到于凛凛这话,金无望顿了顿,也是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道:“金不换当时也在那鬼窟中。”   “你是说有可能是金不换带走了老八?”于凛凛蹙眉。   “他知道你爹是富甲天下的朱富贵。”金无望并没说是或者不是,只独独点出了这一句。   于凛凛思索道:“所以,你是说……他想用朱八来要挟我爹?那他……那他为何不立刻就……”   “他必须要寻个正当法子。毕竟朱家与仁义山庄交好,他还不想声名狼藉被追杀。”   “呵。”于凛凛冷笑一声:“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惹恼了我,简直就是个小人,哪里还有什么声名可言。”   金无望将手里的兔子翻了个面,从怀里摸出一小瓶,往那兔肉上抖了几下之后,才缓缓道:“那也不能落下舌根,令人以为他是故意绑架,不然怕他已不会是见义勇为金不换,而是人人喊打喊骂的过街老鼠。”   那兔肉被火烤出了滋滋声,想必是脂肪已经被烤化了一层,空气里顿时飘出了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油香味。于凛凛的肚子也“咕噜噜”地应景响了起来。   明明是在讨论朱八的事情,肚子却忽然叫了起来,于凛凛也不由脸上一红,两人之间一时陷入寂静,只剩下了火烧着柴火响起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金无望将烤好的兔肉从火上拿下来,又用手里的匕首划了几下,一块兔肉就被分成了可以入口的大小,他先从那块兔肉上划下一块,用匕首叉着,慢悠悠地吹了吹后才送进自己嘴里,于凛凛在一旁瞪了一眼,她还以为金无望是拿给她的,没想到却是自己吃。   一时之间心里有点尴尬,本想是吃那野果的,却见金无望就将手里的兔肉朝她递了过来。于凛凛愣愣地接过,看着兔肉缺了的那块,忽然福至心灵。   哦……他莫非是想证明自己没有下毒吗?其实,她也没想过他会下毒。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于凛凛啃了几口肉之后不多时,金无望自己那块也烤好了,两人默默地啃着自己那块兔肉,一时间两人之间一片寂静,无一人说话。   因着古代没有餐巾纸的缘故,于凛凛习惯地会在身上揣上几块手帕,下意识地,她将多的一块朝金无望递了过去,金无望低垂着眼睛望着那块手帕出了神,少刻他接那手帕时忽然道——   “你其实不是朱七七吧……你到底是谁?”      ☆、第112章 壹〇肆寻人分队      于凛凛握着手帕的手一时有些僵,她很快松了手,手帕便到了金无望手里,金无望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火光下,眼眸里仿佛闪现了光芒。于凛凛看了他一眼,一时却没了任何想隐瞒的心思,苦笑一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还在问什么。”   “我不是朱七七,但这具身体是朱七七。”丢下这句话后,于凛凛起身道:“我去洗个澡,麻烦你。”   金无望一时有些怔愣地望着于凛凛裙裾迤逦离开的背影,心中莫名涌起些微复杂情绪,心脏犹如被一只手揪住似的,有些疼。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就连金无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和朱七七是截然不同的人,可朱七七是沈浪喜欢的人。即便沈浪从未说过,他对朱七七的与众不同也是瞒不住的。   但……她说她不是朱七七。若是如此,她会是谁,又为什么会到朱七七的身体上来?她自己的身体呢……   这些疑问缠绕着金无望,他微垂着头,火燃烧着树枝响起了“噼啪”声,他手里拿着根树枝,有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火堆,颇有些恍惚出神。   按着金无望所指的方向,没走太远,于凛凛就看见了一大片湖,如今天色已有些昏暗,湖面是接近黑色的深蓝,于凛凛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后,便褪下了衣物跳入了湖中。湖水一片冰冷,她跳下去时还不由打了个寒战,但她有内力在身,不一会儿就完全适应了湖水的温度,静静地平躺在水面上,随着风,湖水扬起小小的波浪,她也有如无根的浮萍或是一页扁舟,随着波浪摇晃着,几乎全然融入水中。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角扬起一抹微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舒适的感觉了。她的人生也像在这湖里似的,没有目的地飘荡着,不知道终点,不知道意义。于凛凛刚从湖水中翻身而起,一片黑暗的视野忽然闯入了橘色的火光,她蹙起眉头,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那火光。衣服被丢在岸边,于凛凛猛地一个下沉,将上半身也掩在水下,厉声喝道:“是谁?!”   “找到了!”那男声十分熟悉,他相当兴奋地喊了一声,举着火把就往湖这边照道,在看见于凛凛裸着身体浸在水里的模样,脸上登时起了红晕,立刻转过身颇有些尴尬道:“不……不好意思啊朱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洗澡呢……真是不好意思,哎呀是沈浪说,你可能遇着了危险,我就和王怜花,白姑娘他们一起出来找……你信我真不是……”   来人一身有些破烂的敞襟大衣,不是熊猫儿又是谁。于凛凛蹙眉打断了他的话:“你往前走五步之后停下,不要动,也不要回头。”   “哎……哎!”熊猫儿胡乱地点了点头,举着火把走出五步开远。于凛凛就着火光起了身,熊猫儿脸红地看着火光映照下那模糊的影子,心中不由起了些旖旎心情,脸上红晕愈发盛了。   不过于凛凛其实只是借个光而已,也没在意自己影子这种小事,用手帕稍稍擦了擦身子之后,于凛凛穿好了衣服,熊猫儿全程都背着她,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于凛凛拍上他肩膀时,他还吓得浑身弹了一下。于凛凛一看,他耳根还是红的。   于凛凛第一次见他,他倒是相当坦然地打趣王怜花,看着是个豪爽的,没想到性格这么纯情,一看就没处过女孩子的生涩模样,这粗犷的汉子拥有这出乎意料的一面,倒也是蛮可爱的。   于凛凛看得好笑,若是平时估计也顺势逗上几句了,但听见他所说的话,不由蹙了眉:“你说白姑娘……飞飞也跟着来找了?”   她蹙眉的模样也很好看。被忽然拍了肩膀而转过身的熊猫儿简直看呆了,手里的火把映亮了于凛凛还沾着水珠的面容。这美人出浴的身姿实在太过好看,令他觉得喉头发紧。于凛凛一头顺滑的长发湿漉漉地散落在肩头,衣服没有整理好,还露出了有些嶙峋的锁骨。熊猫儿忽然觉得喉咙愈发干了,话语卡在嗓子眼里半天没说出来,只愣愣地点了点头,才像是如梦初醒似的磕磕绊绊道:“对……对啊,白、白姑娘说担心,不顾阻拦……然后我们想着她一个人反而更危险,就,就一起出来了……”   “胡闹!”于凛凛眉头拧得更紧,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她早猜到飞飞会担心,却没想到她竟胆子大到还跑出来,这快活王的色使才拐走了一个芮茵,她这样绝色的容貌,岂不是更加狼入虎口!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于凛凛丢下这句话,却见熊猫儿将披在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看着有些破破烂烂的披风,熊猫儿脸上露出些微尴尬的表情,他挠了挠头,红着脸将披风递了过来,又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于凛凛的表情,赔着笑道:“之前……之前对不住啊朱姑娘,你看你头发湿着,衣服也薄,这夜色这么冷,也……也别嫌脏,先披上吧?”   于凛凛看得好笑,感情他这是压根没听见自己说的话不成,不过熊猫儿那一副真诚地贡献出衣服的模样,于凛凛还真是不好拒绝,伸手打算接过那披风,不想忽的一柄剑直直地冲着熊猫儿而来,于凛凛松开手往后一跳,熊猫儿吓了一跳,忙不迭侧身躲开,刚想还手,定睛一看,不自觉愣愣地停了手,惊讶道:“咦,金兄?你这是做什么?”   金无望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举着手里的剑与熊猫儿对峙,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似的,比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更冷上三分,他冷冷地瞧着熊猫儿,眼神已是有些危险的意味了:“登徒子!你之前是不是轻薄了她?”   他听见于凛凛那一声“是谁”之后就用了轻功往这边赶,没想到紧赶慢赶地赶过来,却看见一高大男子欲摸上于凛凛的肩膀,他大惊之下就是大怒,没有多想就出手了,近距离一看,竟然还是认识的人。但即便如此,金无望也没停手,在他看来,于凛凛清白的身子很有可能已经被熊猫儿看了去,这怎么不让他惊怒交加。若不是熊猫儿是沈浪的朋友,只怕金无望这柄剑就是直冲着熊猫儿心口去了。   “是……是误会啊!”金无望一提到“轻薄”两字,熊猫儿好不容易消退下的红晕又涨起来几分,他忙不迭摆手,用他那大嗓门喊道:“我真不知道朱姑娘是在洗澡,我……我啥也没看见啊!”   于凛凛莫名有点想扶额。你知不知道你红着脸说这话真的非常没有可信度啊,就算你什么也没看到,在别人看来也是看到了装没看到的吧= =你没看到你红个什么脸啊!在湖里除了洗澡还能干什么,洗衣服么?   这句吐槽于凛凛倒是没说出口,这要说出来了,金无望还不真的找熊猫儿拼命。   她叹了口气打断两人:“金无望,熊猫儿说的没错,都先停手。告诉我,白飞飞和谁一起找我去了?”   见于凛凛本人都说了,金无望只得冷着脸放下了手里的剑,不过看熊猫儿的眼神还是结了冰似的冷,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一副不想多看他的表情,一言不发地环胸而立,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绷起,充满了攻击力。而他沉默的模样,又有如一具守护着于凛凛的雕像似的,十分刚毅。于凛凛倒是没想到金无望会这么突然朝熊猫儿刀剑相向,毕竟因着沈浪那重关系,她以为金无望怎么也会对熊猫儿客气些。倒是没想到,他这性子执拗,也没想过朋友的朋友这重关系,只是为了她而忽然暴起,要说没点儿感动那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如此的话,她的身份反正已经暴露,说不定,即便之后沈浪察觉了,金无望也不会对她下手了吧?看来……刷金无望好感度还势在必行了?   “哦,白姑娘是和王怜花一起的,他们去了另一个方向找你们,如今也走开好远了。”熊猫儿挠着后脑勺道。   莫名的,听见白飞飞是和王怜花在一起,于凛凛一颗吊着的心就放了下去。就连她自己都不由有些诧异,明明王怜花是个令人摸不清虚实,更让人觉得深浅不知,神秘莫测的人物,她应当反而担心才是,却是下意识地将王怜花当成了自己这边的人物,听见他名字的瞬间就放了心,对他生出了无比的信任,却也是古怪。难不成,在这段时日的相处中,她正在逐步信任王怜花吗……   这可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她一开始明明觉得王怜花是不可信的才是。   “朱姑娘,现在回去……”熊猫儿话音还未落,忽然“轰隆隆”一声打雷声响起,豆大的雨滴开始往下掉。三人忽然就被大雨笼罩了,于凛凛被这忽然而来的大雨淋了一脸,脸色木然,“呵呵”了一声,这是澡都白洗了的节奏?   她淡定地伸手抹了一脸雨水,眼前忽然一黑,头上的雨势遇见了阻拦缓了一缓,于凛凛不由愣了一下,抬头一看,熊猫儿正用他手里的披风挡在她头上,还冲她憨厚一笑:“虽然我这披风有些破,但这种时候,还是派上用场啦。嘿嘿。”   于凛凛看着他的憨厚笑,一时还真有些无法吐槽了。澡已经白洗了,现在用披风挡还有个鬼用啊……但毕竟对方是出于好意,所以她只能微笑着颔首:“谢了。”   手忽然被一只有些冰冷的手握住了,于凛凛下意识地顺着手臂看过去,金无望正直视着正前方并未看她,一只手却紧紧抓着她,道:“先回洞窟那边,只怕火已经灭了。”   “恩。”于凛凛点了点头,三人就以这种你夹着我,我夹着你的姿势往洞窟的方向跑,熊猫儿不懂路,只能举着个披风勉强跟在两人身后,还要用披风去挡于凛凛头上的雨,实在是忙得不行。      ☆、第113章 壹〇伍对影三人      于凛凛看着这状况倒是莫名其妙地抽了抽嘴唇,这种两人在争宠,而礼物【。】却是自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等三人回到洞窟,都已经淋得浑身湿漉漉的了,而那柴火也已经被大火扑灭,那些柴也已经湿透,看样子是没法再烧了。还好洞窟并不十分狭窄,三人躲在里面倒也没觉得特别拥挤。   只不过三人都浑身湿透,于凛凛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身体的曲线暴露无遗,甚至连白色里衣也因为湿透而透了出来,熊猫儿只看了一眼,脸就又变得通红了。他对这位姑娘的印象之前还停留在第一次见面时的男装身上,后来看她与沈浪发火,也只觉得娇俏。   于凛凛因着要寻找芮茵的缘故,故意换上了女装以身作饵,引诱那色使出现,如今身上穿着的自然还是女装。熊猫儿一直看到是于凛凛的男装,如今忽然换了女装,熊猫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有如被重重打了一拳似的,生了病般地强烈地跳动起来。   他人生在世这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女子。   平时穿着男装干净利落,一点寻常女子的柔弱麻烦都没有,她性情这么豪爽,模样这么标致,为了一个被色使拐走的女孩,一直奔波在外寻找她的踪迹,这等重情重义又仗义的女子,他熊猫儿是生平仅见。只是这么短短几面,就对她生出了佩服。   却没想到,她还不止如此,金兄被仁义山庄围攻,她与金无望不过一面之缘,竟能挺身而出,出手相助,这等胸怀豁达的女子他是看的又惊奇又欢喜。   而如今,这些情愫在他不小心看了于凛凛沐浴之后,一下由量变成了质变。他不由想入非非道,他看了人家清白女孩子的身子(虽然他慌忙中只看见了夜色里白皙到灼人的肌肤其他啥也没看清楚)若是让他负责,他定然是……非常愿意的。   这么想着,他脸颊愈发热了起来。   熊猫儿在这乱想着,金无望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色黑如锅底。忽然他将手里的剑狠狠地往洞窟的墙上一插,“咄”地一声引起了两人注意,见于凛凛和熊猫儿的视线看了过来,金无望冷声道:“熊猫儿,你保护朱姑娘,我出去。在这期间,你若敢对朱姑娘不敬,别怪我回头对你不客气!”   丢下这句话,也没说明自己要去哪里,金无望黑着脸扭头就走,竟是只身冲入了这瓢泼大雨中,于凛凛远远地看着,只见他飞身往远处掠去,一身黑衣的背影在这天地间仿佛化成了一条细长的线,雨丝密集地从天上洒下,他走得极快,甚至还用上了轻功,不一会儿,那一条细长的线也是看不见了。   见于凛凛颇有些怅然地看着金无望的背影,熊猫儿有些不是滋味。金无望当初说的时候,他尴尬之中还想解释一番,没想到金无望压根没听他的解释就离开了。如今他有点想和于凛凛搭话,可如今于凛凛身上曲线毕露,他那里还敢看,眼眸自然是错开了她的身形。见她还穿着一身湿衣服,而自己身上的披风刚刚为了挡雨也已经全湿了,熊猫儿焦急之下四处逡巡,只见金无望的外衣被他落在洞窟里,当即就捡起来,朝于凛凛递了过去。   于凛凛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熊猫儿正侧着头,眼睛望着墙壁上金无望插着的匕首,手里的外衣却是递向她这个方向,不由觉得好笑。熊猫儿却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僵硬道:“金兄的外衣……想必是他特意留给你的……总之,先披上吧,夜深露重,小心……小心受凉。”   熊猫儿说这等文绉绉的话明显十分违和,恐怕他自己也觉得别扭,说得磕磕绊绊的。看他涨红了脸才努力憋出这么几句的模样,于凛凛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她见过这么多对她心怀好感的男子,熊猫儿这笨拙的表现哪里瞒得过她眼睛,只不过他实在是条汉子,虽然之前有“偷窥”事件的误会,但于凛凛也绝不会误会这等汉子会作出什么偷窥的事情来,她只是笑笑,接过了熊猫儿递来的披风。   “谢谢你,熊公子。”   之前听到于凛凛笑声时,熊猫儿就觉得脸热,如今听见少女悦耳清脆的声音脆生生地叫着“熊公子”,他更是心下一软,整个人都差点被叫酥了,心下更是无比荡漾起来。   金无望回来时,看见自己的外衣披在于凛凛身上,心下稍安。他故意将外衣留下,就是想于凛凛穿上的,但他自己又偏偏不主动给,这等做好事还说不出口的性子也就独独金无望一人有了。于凛凛惊讶地看见金无望抱回来了一堆干燥的柴,还有一些没有沾水的叶片和草,不由惊讶:“如今这么大雨,你哪里弄来的干燥柴火。”   这些柴火都没有受潮,而如今满森林都是雨,哪里有没被淋到的树?   “有些树比较高,挡住了雨。”金无望简洁地解释了一句,将叶片和草在洞窟里铺上,三个人总算有了个可以稍作坐卧的地方。   不过这么点草叶要睡三个人还是吃紧,金无望心中打算等烤好了衣服,就铺在地上给于凛凛睡,口里却一点都不说,只兀自低头钻木取火,他以前常住这种地方,野外技能已经点满,不一会儿,一堆柴火就已经生了起来,点亮了这昏暗的洞窟,也映亮了黑暗里面面相觑看不清脸的三人。   方才洞窟里看不太清,如今燃起了火,于凛凛玲珑傲然的身体曲线愈发明显,比之前昏暗时的模糊更为清晰,熊猫儿更不敢看,也与金无望似的低头看火,学着金无望的动作,慢慢将柴火垒成三角形,让火能烧得更旺一些。   等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之后,熊猫儿一时忘了于凛凛,狂放地将自己上衣就脱了下来准备烤,结果一回过神,就见金无望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他正觉得莫名,就看见了正在烤金无望外衣的于凛凛,登时耳朵都红得快能滴血了。   好在于凛凛没有看他,不然熊猫儿都要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他小心翼翼地半侧着身体,背对于凛凛,掩住了颇为尴尬的表情,等手里的衣服烤到半干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穿上还不由想着,幸亏没把裤子脱了……不然多丢脸。   金无望只烤了一下,伸手一拽熊猫儿,就拖着人往洞窟口去了。熊猫儿还莫名其妙,就见金无望拔下了墙壁上插着的他的匕首,背对着于凛凛,席地而坐在洞口上。熊猫儿刚想问为什么,就见金无望坚毅的脸对着洞外连绵不休的雨幕,毫无动摇的坚毅,他忽然福至心灵,理解了金无望这样做的意义。无疑是空出空间让于凛凛能够换下湿衣服烤烤,可他偏偏又不说,以至于熊猫儿笨拙地后知后觉,不过想明白了这件事后,熊猫儿就乖乖在金无望旁边坐下了,和金无望似的望着洞外的大雨,仿佛此时此刻这瓢泼大雨就是最好看的东西似的。   于凛凛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虽然他们一句话没说,但她怎么会不知道金无望此举的意义,她可比熊猫儿聪明多了。多说无益,感动归感动,于凛凛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只留下一件肚兜,小心地烤着湿衣服。   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熊猫儿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虽然他没有偷窥的想法,耳朵却是忍耐不住地细细听着那边的动静。听见脱衣声停下,想起之前他举着火把,看着湖中的美人时,能看见美人换衣的影子,不由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金无望却是一副入定模样坐着,仿佛已经羽化成仙了,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好像一点都没有陷入旖旎想法。熊猫儿不甘心地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真的是打定主意看着雨幕入了神,好像对美人换衣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模样,只得泄了气。看来当初听说金无望貌似潘安,只是追逐他太多的女人太多,因为麻烦而毁容的事情是真的了。如若不是看过的美女太多,怎么会连朱姑娘换衣服都无动于衷?但朱姑娘这样的容貌即便是看遍美女的金无望也没怎么看过的吧……   熊猫儿这边心里感慨着,一向粗枝大叶的他,却并没有发现金无望虽是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但背脊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而身体也绷紧了僵硬得像具尸体似的。他明显是越紧张的时候越是不发一语,越是显得僵硬。   不过不清楚金无望的熊猫儿自然是没发现他的这点异常了。   “我好了,你们也快过来烤烤吧,这雨看来不下一夜是停不了的。”听见于凛凛的声音响起,熊猫儿第一个站了起来,转身朝火堆走去,等他走开好几步,回头看见金无望还坐在那儿呢,不由奇怪地喊道:“金兄,金兄你发什么呆呢,快回去烤烤吧,你刚刚还冒雨出去了一趟,这身上都拧得出水了。”   听到熊猫儿声音的金无望才像是从恍惚中醒过神来似的,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往回走,仔细一看他脸上的表情比平时还要更僵硬一点。   火烧的极旺,三人各怀心思,熊猫儿脸被这柴火烤的红彤彤的,而金无望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仿佛再旺的柴火也温暖不了他的心。   倒是于凛凛,此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正在小心翼翼地烘着自己那头柔顺湿漉的长发。   一时间,三人间谁也没有说话,一片寂静。   ☆、第114章 壹〇陆心动瞬间      当天晚上,金无望与熊猫儿各自守上半夜和下半夜,同时看顾着火堆。望着于凛凛沉睡的模样,金无望不由有些出神。他从未想过会和这个女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当初她在那么多人的追杀下,朝他伸出了手,她眉眼沉稳,眼眸仿佛会说话似的,一开始他没想连累到她的,却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或许只是那一眼,他就已经不由自主,情不自禁。这感情有如火焰,烧灼得他整个人都不像他了,这世上有太多可以用理智控制的事情,比如成为快活王的财使,为他办事,而总有那么几件事无法用理智来控制,比如说爱上于凛凛。   他本该在仁义山庄的围殴下死去的,她却朝他伸出了手,自认为像臭虫一样的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如果说沈浪是第一个向他释放善意,真心将他当做朋友的人,那么于凛凛就是第一个将他从地狱里救出来的人。他在握住她的手那一刻就在想,我的生命就要交给这个人了。她救了我,所以我的命就是她的了。   粗暴简单的逻辑和答案,但金无望就是这么固执地坚持着。   下半夜雨已经有些停了,夜空呈现出一片水洗之后的迷人光彩,天空清亮干净,头顶上的星星一片迷人的璀璨,近得不可思议,仿佛触手可及。金无望怔怔地凝视着这一望无际的星空,无数璀璨的光点令他心神荡漾。他猛地回过头,下意识地想她也能坐在自己身边一起看,但于凛凛只是安静地睡着,一时间,金无望觉得如此失落。   这么美的景色,若不是你与我一起看,竟会变得这么索然无味。不过他以前又何尝会是腾出时间还专门看着星空的人,大约正是因为喜欢上她,爱上她,他才会注意到星空,注意到这世间有这样多美好的事情。   但,这许多的美好,却仍然抵不过你在我身边的美好。   第二天白天于凛凛坐起身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金无望宛若雕塑一般的身影,他侧脸坚毅,手上的剑插在身边,一手搭在剑柄上,即使经过半夜的时间,他的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有神,没有丝毫的倦意,警惕得像一只豹子。   于凛凛只发出了一些声响,就看见金无望豁然转过头来,两人视线相接,于凛凛下意识地朝他微微颔首,弯唇露出个微笑,不想,金无望也僵硬地回了个点头,就忙不迭地移开了目光,像是在迫不及待地避免与她目光相接。   于凛凛有些莫名:“……”   没多久,身边的熊猫儿也醒了过来,一双猫儿样的眼睛迷蒙地眨了眨,挠头笑道:“你们都起来啦,昨天金兄接班也来的太早了。”   “收拾下走吧。早饭……”金无望犹豫了一下,低头掏出于凛凛昨夜给他的果子,朝于凛凛递了过去:“先吃这个抵饿吧。”   于凛凛有些愣地看着他递过来的那只青色外皮的果子,惊讶道“这是我昨天给你的吧,你没吃?”   金无望没说话,只是执着地将果子塞进了她的手里,于凛凛看着手里的果子,不由笑起来:“该不会是舍不得吃……”   她话还没说完,金无望一向面无表情毫无波动的脸色竟然忽然一变,神色也颇为躲闪,颇有些……被猜中了的慌张感?于凛凛握着那果子,莫名地眨了眨眼。应该……是看错了吧?像金无望这样的男人,她还以为他的感情都是给沈浪的呢。   随意地咬了一口果子,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三人就启程往城内去。如今天才是蒙蒙亮,这一大早的,只希望仁义山庄不会这么早就在那里守点了。   正准备走出洞窟,一个小小的黑影忽然如炮弹一般奇快地窜了过来,要往于凛凛的怀里撞,不过于凛凛本就反射神经出色,条件反射地手一伸,就将那东西倒捏了在了手里,定睛一看,竟是昨夜金无望打猎时抓到的松鼠。   于凛凛大感惊奇。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养什么小动物的,所以在湖边洗澡的时候,就把这小家伙放生了。小家伙本就扑腾个不停,真的被放在了地上,反而懵住了一般,小又圆的黑眼睛充满好奇地盯着她瞧,于凛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走吧,你自由了。”她无法得到的自由,起码不会禁锢他人。更何况,养起了一只小动物,自然要负责它的吃喝拉撒和整个人生,于凛凛连自己的人生都负担不了,又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心思再养一只松鼠。   那小家伙似乎听懂了于凛凛的话,伸出爪子挠了挠脑袋,小圆眼睛眨了又眨,眨了又眨,试探着跑了几步,见于凛凛没来追,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之后便是于凛凛洗澡遇见熊猫儿的事了。   真没想到,当初明明放生了这小家伙,这小家伙倒是自己跑回来了?于凛凛挑了挑眉尖,伸手摸了一把小松鼠那油光水滑的大尾巴,手感极佳,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这小家伙倒是可爱。”熊猫儿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见小松鼠爬到了于凛凛的脖颈边,亲昵地蹭着于凛凛的脸颊,明明是吃美人的豆腐,一双豆豆似的黑眼睛还满是无辜的情绪,不由颇有些羡慕嫉妒恨。这小家伙倒是想吃豆腐就吃,他也好想摸摸美人儿的头发,蹭蹭美人儿的脸啊。   ……好像哪里不对!   金无望也有些发愣。之前听见于凛凛的惊呼一时紧张,又遇见了熊猫儿和下雨,自然就将这松鼠忘在了脑后。如今……再见到这只松鼠,金无望心中泛起莫名的涟漪。莫名的,他想着,她若是肯留下松鼠,那也是好的。   说不清是好在哪里,但就是觉得欢喜。   于凛凛也真有些舍不得将这松鼠留下了。它既然不肯回去,还要回到她身边,是不是意味着它也选择了她?感受到肩膀上这毛茸茸的一团,于凛凛下意识地双手拎着它脖颈将它提起来,它脖颈处一大圈软绵绵的毛,提起来也一点都不会不舒服。望着小松鼠眨呀眨的小圆眼睛,于凛凛在心里压下“好可爱”的惊呼,与小松鼠对视了几秒后,于凛凛佯作正色道:“我要把你带回家咯?以后就可能要到处奔波了,也会吃各种各样的东西,毕竟我也无法时时刻刻弄到松子……这样也可以吗?”   ……好、好可爱!!这是看着于凛凛与小松鼠交流的金无望&熊猫儿难得如出一辙的内心活动。对着小动物还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不行了,萌到心脏有点不太好!金无望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熊猫儿则是双颊泛红,倒退了一步,一脸无法直视的粉红表情。   小松鼠满脸疑惑地歪了歪头,于凛凛不由啼笑皆非。真是的,和一只松鼠说有什么用,说了它就会知道了吗。   她拎着小松鼠的后颈重新放在自己肩膀上,小松鼠那条蓬松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很自如地勾过来,有如一条天然的围脖似的搭在于凛凛脖子上。可爱X可爱的双倍冲击让熊猫儿没忍住鼻子流下了两管血。于凛凛诧异地看着熊猫儿的鼻血,拿出身上最后一条手帕,颇有些舍不得地递给熊猫儿:“你怎么忽然流鼻血?”   熊猫儿忙不迭接过于凛凛递来的手帕按在鼻子下面,赔着笑脸满脸尴尬道:“没……没什么,就、有点上火……可能是有点上火。”   金无望深呼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下心脏过于快速的跳动,那“砰砰”、“砰砰”急速的心跳声仿佛放大了无数倍在耳膜上鼓噪着一般,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血液倒流得飞快,齐齐集中在了心脏尖,心脏按捺不住地颤了颤,金无望不再看,回头一手拔起了插在地上的剑,一个大跨步走在前面,淡淡道:“走吧,该回去了。”   带着肩膀上的松鼠一起的于凛凛紧跟其后,接着就是熊猫儿,三人开始寻找回去的路。若是晚上走,这条路还很有可能让人迷路,不过熊猫儿本就是顺着路过来寻的,这大白天的,自然没有走错的道理。没做多久,几人就看见了洛阳城的城门。   没看见仁义山庄那几人的身影,三人相互一点头,倒是顺利地进了城。不过,今天虽是顺利没遇见这些人,但仁义山庄那些人怎么想也不会善罢甘休,总会还来找人的。于凛凛不由蹙了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金无望。   金无望脸色却没有变化,仿佛被人围攻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现在想着的,估计就是快点告诉沈浪这件事情,看沈浪要怎么解决。   于凛凛、金无望和熊猫儿三人一夜未归,王怜花,白飞飞,沈浪他们三人却是着实有一番奇妙的经历。于凛凛三人回到王府后,却一人都没看见,于凛凛正奇怪呢,却见王怜花带着白飞飞和沈浪两人正从外面回来。   于凛凛惊奇,莫非他们这是找了一整夜,还没问出口,就见王怜花朝着他们这边快步走了过来,道:“七七你这是去了哪里,是遇见仁义山庄的人围上了金兄么?”王怜花轻轻扇了扇手中的折扇,眉心微蹙:“我可是担心得紧。”   “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于凛凛老老实实地道歉,但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是,白飞飞站在王怜花身后一步的位置,一双眼睛有些躲闪歉疚地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是安安静静地忍耐着,一言不发。   于凛凛登时关怀地看向白飞飞,温柔道:“飞飞,怎么了?你有什么要同我说吗。”   白飞飞一双眼里闪过凄苦、歉疚,之后变得坚定,她微微仰着下颔,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贝齿在下唇上咬出好几个齿印,看得于凛凛都有些心疼了,才道:“七七,我有话想单独同你说,好么。”   ☆、第115章 壹〇柒坦诚相待      听到白飞飞的要求,于凛凛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点头同意了。跟着白飞飞走到室内坐着,白飞飞并不急着讲话,反而是为于凛凛倒好了茶,一副忙碌模样。于凛凛伸手按住她的手,阻了她忙碌的动作,关怀地看向她道:“你怎么了,飞飞?”   白飞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于凛凛对面坐下,目光幽深幽暗,她睫毛长又卷,微微颤抖起来,有如洋娃娃一样美丽。于凛凛看她这犹豫模样,心中不由叹了口气:“飞飞你说吧,不用害怕。”   白飞飞愣了愣,微微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道:“七七,我有个秘密一直瞒着你。”   于凛凛忽然想起了王怜花所说的,她有内力的话,一时心中怔忪。   时间回到昨日。   “什么?七七还没回来?!我要去找她!”白飞飞知道每天于凛凛都一定会出去寻找芮茵,她心中因为动手的自己而十分踌躇纠结,她心中是打定主意这件事一定要瞒着七七到最后的,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发现!但是,她又不愿意七七每天为此辛劳,在外奔波,但她又怎么说得出口让七七不去了这样的话,毕竟……她是这么负责任的女子,绝不会丢下另一个弱女子就这样不管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劝说的话白飞飞也没能说出口。于凛凛也不让白飞飞跟她一起出去找,白飞飞只得每天准备一些点心、茶水,坐在房里等着于凛凛回来。于凛凛知道飞飞在等,也不会在外逗留到太晚,每日卯时就一定会回来,与白飞飞一起用晚膳,两人再聊聊天吃吃点心什么的,晚上是绝不会出门的。   而昨天,凛凛直到酉时都没回来,白飞飞晚膳也吃不下,等的心神不宁的,得到这消息时,整个人都惊慌失措了。   拒绝了所有人让她留下的主意,王怜花一句“若是留白姑娘一人在房里,只怕更危险”的话一出,沈浪熊猫儿两人也觉得很有道理,便分成了两组,沈浪熊猫儿一组,王怜花白飞飞一组。后来沈浪与熊猫儿又分头去找,熊猫儿一个人找到湖边看见了于凛凛,而沈浪莫名的遇见了王怜花与白飞飞。   之后王夫人忽然出手,带着他们三人进了家妓院,而真正的王家就是以这家妓院为掩护开在后院的。   王夫人的目标其实是沈浪,白飞飞也没想到自己居然顺利进了王府,她本就是为了和王家结盟而来,见到了王夫人,便与王夫人提出了合作灭快活王的主意。其实和王怜花搭上线之后,这段时间白飞飞都有的是机会和王怜花套近乎,不过王怜花生性谨慎,不轻易暴露王家的位置,再加上白飞飞顾忌着于凛凛,生怕凛凛知道,所以一直按捺着。这次王家做了展英松那件事,也是想以此来控制沈浪,毕竟王怜花这段时间和沈浪的接触,倒是知道了沈浪的功夫之强,确实值得他嫉妒。更何况,以王夫人之美貌,她从未想过会有不上当的小伙子,而她本来以为,沈浪也是这样的小伙子。却没想到,还有白飞飞这个意外收获。   在得知白飞飞是幽灵宫白静的女儿时,王云梦的脸色微有动容,她深知白静的手段狠辣,当初与柴玉关在一起时,也知这女人不可信。如今白静的女儿来,到底可不可信任呢,但既然大家目标一致,又未尝不可以联手试试。   两帮人再加一个沈浪摊开讲了个清楚,王怜花手中折扇一合,一个滑步就近了白飞飞的身,手中折扇凌厉似毒蛇,往白飞飞的肩膀上点去。白飞飞一个侧身,在毫厘之间躲过了王怜花的折扇,手腕抬起,几个简单却暗含奥秘的掌法推了回去。两个人你来我往打了个三十回合后,王怜花才往后一跳,与白飞飞拉开了距离。   在两人拉开了距离之后,白飞飞还警惕地摆着方才打斗的姿势,王怜花却是“唰”地一声展开了扇子,颇有些讥嘲地勾起唇角,摇头道:“可怜她还以为你没武功,一直如珠如玉地将你护在身后。其实芮茵……是你做的吧。”   这话里的“她”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得很。而王怜花提到“芮茵”这名字时,白飞飞方才还淡然的表情顿时一变,脸色猛地沉了下去,眼眸也是一阵震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观察的王夫人却是觉得眼前一亮。她之所以找着沈浪,她就有想过可以用于凛凛作为要挟的人质,再一看白飞飞这表情,心中又是一喜。她本也觉得白静此人打起交道来棘手得很,而这女儿恐怕也只会更毒。如果有这于凛凛,那就是沈浪和白飞飞都能要挟……   “……和你无关!”最后白飞飞也只是说出这么句话,望着王怜花的眼睛里已有了杀气。   王怜花眸光有如锐箭一般,似笑非笑地勾唇一笑:“我不会再让她受你所骗。”他已经受够了于凛凛对谁都疏离有礼,淡漠地游离在外,却偏偏对白飞飞一人疼爱温柔的模样。明明不过是个骗子,却得到了她的信任和认可,明明杀掉了芮茵,还在那儿装无辜,偏偏凛凛还这么信任她。   王怜花绝不承认自己竟会是在嫉妒。嫉妒的不是沈浪,却偏偏是白飞飞。   沈浪望着两人这模样,聪慧如他,自然猜到了些许。他心中已生出了怀疑,只怕他们所说的那个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朱七七”。但如若那女子不是朱七七,那她会是谁呢?莫非是王怜花给易容的一个别的女子吗?但……这又不合逻辑。但若她是朱七七,和以前的朱七七也相差太远了。   不缠着他不黏着他,却引得王怜花与白飞飞都向她倒戈。这绝不是朱七七能做到的,那那个女子究竟是……   沈浪想不明白,想试探一下王怜花,却见白飞飞与王怜花两人又动起手来,只得叹了口气上前分开两人。   “别忘了,现在我们是对付快活王,哦不,柴玉关的同盟了。”沈浪这句话让白飞飞先停下了动作。毕竟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联合王云梦对付快活王,如今就算想杀了王怜花,也得是在合作之后,只能忍着。   但是……但是,如果他告诉七七……白飞飞忍不住抱着肩膀颤抖起来。不要!绝对不要!唯独是七七,她绝不想要让她知道,她人生中所有的温暖,她遇见的第一个对她好对她笑,买下她说会待如亲妹,又向她伸出了手的女孩……绝不要……她绝不要失去这些! 白飞飞痛心地想着。   当夜王夫人留宿三人,三人都一夜无眠,白飞飞辗转反侧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比起让王怜花说,她要先将自己的目的向七七和盘托出,只是那芮茵的事情……她若有武功,又怎么会任由那黑衣人将芮茵掳走,这事情说不过去,就……编吧。   于凛凛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白飞飞不由愕然:“你知道?”她目光茫然,受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和于凛凛肩膀上的松鼠倒是有些相映得彰。   于凛凛伸手摸了摸松鼠蓬松的尾巴,安抚了一下,微笑道:“恩。这世上谁都有秘密,我没全部坦言我自己的,又怎么会追问你的。”   白飞飞放在桌下的手不由握紧,她心情复杂,又是欢喜又是失落,高高低低的没个着落,一会儿因为她的宽容豁达而欣喜,一会儿又以为她对自己不够在意而沮丧。这个人一直都这样牵动着自己的心思,白飞飞贝齿咬了咬下唇,眉宇间忧色更重了一分:“那……那若是我这秘密危害到你呢?”   “飞飞你不是说过吗,一辈子待我好,一辈子站在我这边。既然如此,我信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白飞飞只觉得心中一定,定定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人,竟生出了万千心思。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我复仇成功,快活王一死,我便同你一起走。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在你后面。   一辈子跟着,即使你喜欢别人,即使你只是待我如妹妹,我也要一辈子跟着你。   白飞飞心中涌起的热烈情感冲击着她的心,于凛凛仍只是微笑,温和地凝视着她,那双黝黑的平静的眼眸,仿佛能包容下一切黑暗的,不容于世的东西。   白飞飞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在这双眼睛下是无所遁形的。她一直犹豫了又犹豫,没能说出口的事情,于凛凛却温柔地包容了,任由她隐瞒着,从未显露半分。   白飞飞觉得自己想哭,想在这个人怀里大哭一场,将自己童年的痛苦,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有多么留恋有多么害怕都一一哭诉给这个人听,只有这个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是的,她值得。即便会为她而死,白飞飞觉得自己也是愿意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些她都应该告诉她。   于凛凛轻轻摇了摇头:“谁都会有一两个秘密,飞飞,若是为难你大可不必说。”   白飞飞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眸里闪着泪光,一颗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柔弱又坚强,这样的她仿佛闪耀着光芒一般。   她忽然从桌下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于凛凛的,定定道:“不,只有你,我不想再隐瞒。”   “对不起,我有武功却眼睁睁地看着芮茵被拐走,因为我不想……不想她也在这里。我和王怜花一样,父亲都是柴玉关那个败类,也就是快活王。这次我入关找了王家,就是想和他们联合起来,一起杀了快活王……我是为报仇而来!”   白飞飞紧紧地握着于凛凛的手指,眼眸里射出了刻骨的冰冷仇恨。   ☆、第116章 壹〇捌比武之邀      若不是于凛凛掌心的温暖稍微让白飞飞清醒了些许,只怕她还沉浸在冰冷的仇恨里无法自拔。于凛凛也是第一次看见白飞飞露出这个模样,一开始愣了愣,之后却是觉得心疼。这姑娘,从没见过柴玉关,却被灌输了这么深的仇恨。她继承了朱七七的记忆,自然知道这柴玉关有过抛妻弃子的恶劣事迹。如今王怜花与白飞飞为异母姐弟,看来这柴玉关还先后勾搭和抛弃了两个,也是罪大恶极了。   回过神来的白飞飞一时有些慌乱。糟糕,在七七面前露出了这么不堪的一面,她……她会不会厌恶自己,这么想着,白飞飞差点有点不敢看于凛凛,于凛凛却对她露出了宽和的笑容,一如既往,仿佛从未改变过。   白飞飞的心这才安了下来,两厢对视着,白飞飞只觉得方才因为仇恨而无比冰冷的心,正在一点点的因为于凛凛的目光而复苏温暖起来。   飞飞这一生能遇见你,何其有幸。   两人出去之后还是保持着以前的相处模式,王怜花冷眼瞧着,心中很是不悦。他倒是不想做那长舌的妇人,一开始也只不过是提醒她白飞飞有问题,没想到这家伙压根不听劝告,和白飞飞还那么亲近。如今……看着却是更亲近了。   连白飞飞都能这么信任,为何独独就是对他,离得这么远?这多不公平!王怜花遥遥地望着于凛凛,脸上的神情有些哀伤。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儿凝视着她,仿佛已变成一具雕像。   于凛凛敏锐地察觉到这道目光,下意识地抬头,正好撞见王怜花看过来的视线。见于凛凛转过了头,王怜花佯作冷淡地侧脸别开了眼睛。   但是于凛凛却是主动走了过去,王怜花抑制不住地有些心跳如擂,于凛凛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鞠躬,道谢道:“麻烦大家找我了。”   金无望却是一个箭步冲出来:“是我。”他丢下这句话,看见众人的眼光扫向自己,他难得补充道:“那些人是为了杀我。沈浪,展英松他们死了。”   这话王夫人他们还没告诉过沈浪,沈浪的脸色登时就有些凝重了,霍地转过头望向王怜花,眉尖微蹙。   王怜花倒是一脸淡然,轻轻一笑,慢吞吞道:“哦,那这人命他们岂不是算在了沈兄头上。”   “你!”金无望皱着眉头上前一步,蹙着眉头瞪王怜花。他面容本就可怖,如今瞪起人来愈发显得凶狠,王怜花轻轻一笑,摇着手里的扇子装可怜:“哎哟,金兄你可别这样瞪我,可怕可怕真可怕。”   于凛凛打断两人的对峙,道:“你们要联合起来与柴玉关一决胜负?可有了主意?”   沈浪苦笑:“我本就是会与夫人联合一同对抗快活王,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白飞飞犹豫了下,轻轻揪了揪于凛凛的衣角。   “我去。”白飞飞轻柔而坚定地道。   闻言,于凛凛蹙了蹙眉,她想说“不行”,但白飞飞露出了那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她几乎说不出口,叹了口气,一时间垂下了眼细细思索起来。   还真是装上瘾了。王怜花冷笑地划开唇一笑,见于凛凛柔和下来的脸,颇为郁结地蹙了蹙眉。白飞飞昨日在他们家的时候可和在于凛凛面前不一样,在他们面前冷着一张脸,变脸技术实在夸张,当着于凛凛的面就露出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想必芮茵的事情她还没说吧。   白飞飞感受到王怜花嘲弄的眼神,抬起眼与王怜花视线相对,她隐隐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别来妨碍我们”。   沈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自有思索,微有疑惑地看向于凛凛,打量了半天,也实在没看出任何易容的痕迹。以及,如是易容,王怜花也在,怎的会看不出来。那……莫非是七七变了个性子?   金无望看了沈浪一眼,心中知道真相的他望着沈浪出神的表情,有些莫名的苦涩,伸手拍了拍沈浪的肩膀,只有熊猫儿一脸爽朗地笑笑,毫不掩饰地盯着于凛凛瞧。在他看来,现在于凛凛并没有对谁表达好感,所以他还是很有机会的,当即就想着什么时候求爱比较好了。   他与金无望实在不同。金无望的感情并不像是爱慕,而像是一种忠诚心。他深深地自负又深深地自卑,他自己毁去了自己的脸,却也知道自己这张脸是配不上于凛凛的,但是沈浪也配不上。沈浪喜欢的是朱七七,并不是她,她适合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人,如果真遇到了那天,他会一直默默守候在她身后,决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只有她需要他,他才会出现。当然,即便她喜欢的和喜欢她的那个人一直都没出现,他也绝不会成为那个人。   看这在座各位都没有任何默契吧。于凛凛将这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而其中的金无望是快活王的财使,见众人这神色,他拍了拍沈浪的肩膀就转身离开了,背影有如一匹孤独的狼,走得义无反顾。因为快活王对他有恩,他不能忘记这恩情,所以绝不会参与,但他将沈浪认作朋友,想要守护于凛凛,但这些都无法两全,他最多只能做到不插手,但即使这样也已经让他足够痛苦。毕竟立场不同,即使他想,也做不到。他无法违背这些,他能忍受众人的唾骂亲弟弟的追杀也要成为快活王的财使,也就是说快活王给他的恩情之巨,让他无法摆脱这一身份。   他唯一的,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不去听也不去想,好像从未听见一般。   于凛凛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声很轻,金无望应当是听不见的,但他离去的身影却顿了一顿,仿佛那声叹息就在他耳边响起似的。他义无反顾的身影忽而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回头地走远了。   有时候于凛凛都觉得,金无望的活着,像是时时刻刻都在被痛苦煎熬,毕竟他从来都是这样有恩必报,比起自己想到的更多都是别人的男人,有时候她真觉得沈浪当初救他,待他如朋友,究竟是对他好是不好。因为快活王当初的恩义,让金无望选择成为了财使,那么为了沈浪,他又要如何呢。   “还请详细谈谈这件事吧。”于凛凛朝着众人一点头之后,先一步进了屋子,与金无望两人背向而驰。立场不同所带来的矛盾,有如一条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好像,那一个夜晚不曾存在似的。金无望痛苦地闭了闭眼,睫毛颤抖。   即使如果真不曾存在他还不会这么痛苦,但他还是在心里留恋着那个夜晚,渴求着那个夜晚,也从不曾后悔过有那个夜晚。   而且,这世上也没有如果。   再睁开眼,金无望又是以前那个金无望,冰冷漠然,犹如一块捂不热的冰,但谁又知道,他的内心因为炙热正在融化。   只有金无望之前送给于凛凛的那只松鼠,见金无望离开,它好奇地眨了眨圆乎乎的眼睛,立起小短腿,抱着双手一直目送着他的离去。对于小松鼠来说,这个男人凶残冷血,他对待兔子时的冷酷无情还在眼前,令它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果不是于凛凛,它对人类的印象就是冷漠的无情的,但是……   毕竟是它所认识的第一个人类,而这个人类对主人就像是小蜜蜂对待花朵似的,小心翼翼又呵护怜惜,即使取蜜也生怕伤到花蕊一点点。而这个人类,都没取过主人的蜜,从未从主人这里得到什么,但他也能这么怜惜柔软。这样一个冷血的男人,为了主人……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百炼钢成绕指柔。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影,它不由想道,他一定是很伤心很伤心,就像蜜蜂看见死掉的花朵一样伤心。   如果小松鼠学过一个词的话,就知道这个词完全可以用来形容金无望了。   绝望。如海般深的绝望。他孤单而绝望的背影,有如一道闪电,没入了这天地间,最后也只消散成一个灰扑扑的影子。   于凛凛蹙眉道:“所以,你们的计划是,飞飞你当诱饵被色使抓去,然后送给快活王,然后众人被抓进去,想办法逃离,飞飞假意投诚快活王,假意发现众人的逃跑,将消息卖给快活王得到他的信任,实则发动攻击,再加上王夫人和白夫人两人集结的力量,在外攻城联合里外同时进行?”   她思索了一下,众人这主意倒是靠谱的,如今快活城严防死守,再加上快活王武功之高,手下门客众多,恐怕即便是白静和王云梦两人的力量也敌不过他,但若是用这方法的话……   “那么。我去。”于凛凛道。   “不行。”第一个提出异议的是飞飞,她猛地抓住于凛凛的手,冲她摇头:“和你没有关系,柴玉关是我的仇人,不是你的。”   “可你是我妹妹。”于凛凛也回握了白飞飞的手,她的目光一派坚定,望着白飞飞的眼眸像是闪着光一般:“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白飞飞快被说服,眸光愣愣地盯着于凛凛,一时间泪盈于睫,却是哽着说不出话来。   “那么。”王怜花插进话来,手中折扇一开,看着于凛凛笑道:“与我打一场如何,若你功夫不如我,便还是留在这罢。”   于凛凛微微一愣,抬头看向王怜花,对方摇扇浅笑,羽扇纶巾,翩翩浊公子,眸色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依旧是初见时那般,令人捉摸不定的莫测。   于凛凛与他两人视线相接,睫毛忽闪,点了点头应道:“好。”   ☆、第117章 壹〇玖早就输了      一行人都退了下去,院中只剩下了于凛凛与王怜花两人。于凛凛侧头看向熊猫儿,他的武器是葫芦自然用不到,沈浪倒是用的剑,但是她不想找他借,白飞飞更是手中无武器,她微微一笑,看向王怜花:“王兄,还要劳烦你给我把剑了。”她喜欢入手沉重的武器,比如当初成为上官飞燕的时候,手中的武器是刀。不过,如今经历过之前的世界,她不仅有获得花满楼的【灵犀一指】,却还获得了西门吹雪的【剑术】,不过她毕竟与西门吹雪不同,西门吹雪是男子,天赋和多年苦练都在那里,而且他的剑招很少,基本都是源于一个“快”字,于凛凛多少只继承到一半的速度,就连花满楼的灵犀一指,她也不过是个半吊子。   王怜花很快就给拿了一把剑过来,于凛凛抽出剑,剑身甚至发出了一声清冽的吟叫,于凛凛不由感慨:“好剑。王兄果然有不少好东西。”   王怜花手中一把折扇轻轻摇着,唇角勾起笑容,暧昧隐晦:“你若应了我,我的不就是你的么。”   “那还是免了。”于凛凛笑着摇了摇头。   王怜花眼神一黯,手中摇扇的节奏一顿,忽的就飞身近了于凛凛的身。王怜花一开始只是想让于凛凛打消潜入到快活王的府邸里冒险的想法,但待到真的看见对面握着剑而立的于凛凛时,他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她手中持剑,剑尖垂在水平线以下,望着剑的眼眸里有一股独属于剑客的凌厉杀气,那一时间,王怜花忽然又想着摸清楚于凛凛的武功究竟如何了。   他似乎从未摸到过这人的底。朱七七的功夫他在看过母亲与其一战之后,基本有了底。不过当初在地牢之中,于凛凛令人惊艳的那一手夹住武器的动作,实在十分高手,这让王怜花早就产生了好奇。   见王怜花飞身靠近,于凛凛手中的剑极快地朝着王怜花手中的折扇刺去,眼看着那折扇就要被刺个窟窿,王怜花手中折扇一收,脚下步伐极为精妙,一个侧身,竟是巧妙地躲开了于凛凛手中的剑,而于凛凛这一刺,自然身形露了空当,王怜花岂会放过这等机会,手里的折扇登时就朝着于凛凛的肩膀刺了过来。   于凛凛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叹气。这王怜花是小看了她还是怜香惜玉的本性?竟只朝她肩膀刺了过来?于凛凛心中叹着,另一只手却是鬼魅地伸过来,将他的折扇一夹,那折扇轻轻巧巧地夹在她指间,再也进不得半分,只怕也是抽不出去。   于凛凛刚要一剑横过去横在王怜花脖颈上,却见王怜花被她夹住的折扇忽的展开,一个向上旋,竟有如刀锋般向她袭来。于凛凛大惊,原来王怜花之前用折扇刺向她肩膀本就是故意为之,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用灵犀一指,所以他故意露了破绽。也是如此,他故意等到他夹住他的武器,用出这一手来。   如若不是于凛凛躲得快,手指也会被那折扇的气割出口子来。他手中武器虽是折扇,却有如剑一般锋利。   于凛凛看向王怜花的视线不由闪过一丝锐利。这也被王怜花捕捉在眼里,他摇着折扇轻轻一笑:“至此,你可以认输。”   于凛凛眯了眯眼,微笑:“王兄这话可说的早了些。”她心中有些愤怒,虽知道这是王怜花故意为之,想要扰乱她的心绪,却还是为他的不以为然有些怒火,她毕竟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啊。于凛凛苦笑地想着,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过于激烈的情绪,手里的剑被她握得稳稳的。这次是于凛凛先一步朝王怜花出击。   第一剑自然被王怜花躲过,不过于凛凛不急不躁,手上一个挽花,身子轻盈如一片落叶,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返身就朝着王怜花的胸前刺去。而王怜花此时还在上一个防挡的动作,现在露出了空当却是没法收回,没想到王怜花直接仰身一个下腰,那一剑从他上方刺过,而他脚尖一点,整个人从于凛凛剑光范围急速退出,脚尖一点,正好朝于凛凛的手腕踢去。   于凛凛本没想过王怜花能躲得过这一手,故而并未下杀手,还有余力。如今王怜花脚尖踢来,她自然飞速地收了回去。可是还没完,王怜花一个拧身,手中折扇有如暗器似的朝她飞了过来,于凛凛这下就有些狼狈地躲了开来,而那折扇又飞回到了王怜花的手中,两人的距离也在此之后忽的近了许多。王怜花伸手轻轻一点,颇有些狼狈地侧着身的于凛凛就被王怜花忽的近了身,她一回头,就见王怜花已抵上了她的鼻尖,两人呼吸交错,她甚至从他眼睛里看见了因为愕然而瞪大眼睛的自己。   她不是王怜花的对手。于凛凛蹙了眉。   这一场比武,她其实并没有必胜的信心。因为她也确实并不知道王怜花的功夫到底强到什么地步,甚至,连他用的是什么功夫,她也完全没有辨识出来。   这还是在王怜花没有使用暗器的情况下。王怜花本就擅暗器,之前在欧阳喜的拍卖会上她也见识到了。如今王怜花暗器还未出手,两人不过二十个回合,就把她逼到了这等地步,可见这王怜花的武功可怕。   不过,想必沈浪也绝不会差,在这朱七七眼里,可是什么人也比不上沈浪的。而通过记忆第三视角来看,沈浪功夫必然也是好。如果这样,她肯定已经被发现不是朱七七了,那沈浪会做什么……   于凛凛还没思考完,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只手猛地搂住了。紧接着她的身体就紧紧地贴上了另一具男性躯体。这一下,可是连近在咫尺的“咫尺”距离都没有了,她完全是紧贴上了王怜花的身体。   王怜花本就是见缝插针的高手,有便宜在眼前,怎么会不占,更何况他因为于凛凛到处勾搭,心里早憋了些闷气。他明明最早认识了于凛凛,沈浪那认识的是朱七七,她看见的第一个人明明是他,为何,反而现在对别人她还更多信任!   甚至连金无望,都肯舍命相救!唯独他……唯独他,这样冷漠,又怎样残酷。   这么想着,王怜花就觉得真是恨。见她走神,心中更是不忿,猛地将她的腰搂过来,紧贴着她惊讶的面孔和眼眸,暧昧地朝她吐了口气,道:“在比武时还走神,这可是大忌。”他声线温柔带着些沙哑,暧昧丛生,再加上这紧贴的身体,于凛凛心中不由升腾了些许怪异的心情。   还没反应过来,王怜花忽的就这么低下头,朝着她的嘴唇吻了下来。两人鼻尖相错,呼吸喷洒在彼此的面颊上,柔软的两片嘴唇紧紧相贴,这柔软温暖的触感令王怜花一时心神摇荡,舌尖小心翼翼地撬开于凛凛的齿关,在感觉到于凛凛并未全然排斥他,他将舌尖侵入了她的口腔,缠住了她的时,王怜花几乎欣喜若狂。   他心中喜意澎湃,竟胜过任何一次猎艳。或许是这次的胜利果实格外香甜,他不由想道,若是这个人,一生一世对着一个唯一的她,也是值得的。   只有她。   不过,现实却是与他所想浑然不同,如果说一开始王怜花忽然搂着于凛凛的腰轻薄她时,众人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过等王怜花吻上于凛凛时,白飞飞就反应过来了,她一声清斥“你这个淫魔!”就摆出姿势攻了过来。就连熊猫儿也蹙了眉,一脸严肃地握紧了手里的葫芦,他觉得王怜花这个做的过分了,人家朱七七这样一个女子,比武当中,竟趁着自己武功高而轻薄对方!若不是因为他与王怜花还有些交情,他早就打上去了。不过想想,打他一顿也好,打打这个就会拈花惹草的混蛋!连朱七七也碰,他熊猫儿可不允许!   不想,还没等白飞飞攻上来,被吻着的于凛凛忽然眼眸闪过狡黠,微微一笑,王怜花被她的神态震住,忽的舌尖一疼,还没感受到血腥味,就感觉到胸口被拍了一掌。在这瞬息时刻,王怜花勉强作出一个格挡,滑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不想,就这一个瞬间,眼前划过一道明亮刺眼的光影,于凛凛手中的剑闪过他眼前,搁在了他的脖颈上,贴着他肌肤的冰冷触感令他醒过神来,口腔里盈满了被咬破的舌尖溢出的血腥味,一股难言的复杂在王怜花心里流转。   王怜花一双眼睛痴痴地凝视着于凛凛,于凛凛的眼睛却有如湖面上结的冰一般,淡漠无情。她微微扬唇一笑,就连这笑容也是冷的。她轻声道:“承让了,王兄。”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开口。等到于凛凛将手里的剑收回剑鞘后,却是熊猫儿先出声道:“丢人!你这泼皮真是丢死人了!”熊猫儿的话这时没了打趣,却是一本正经的斥责口气:“我只当你喜欢拈花惹草,怎的现在竟都没了个度!人朱姑娘认真与你比武,你怎的还生出这等心思轻薄于她!”   王怜花不由苦笑。是啊,她压根不愿意,可不就是轻薄么。但,当初那样的状况,她的呼吸离他那样近,他眼睛里是她,而她的眼睛里也只有他,这样的情景他有想过多少次,不想,如今还是搞砸了吗。   她眸中的冷漠犹如一根刺一般,狠狠插入了王怜花的心里,血流如注。他想,他果然是搞砸了,可是……他们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他其实并非是轻薄她,只是……   情不自禁,按捺不住。像是借口一样,却是真的。   他心中喜欢的心情,已再也压抑不住。我只想要你,想要你只属于我,我只属于你,再无他人,你便是唯一。   一生一世,刻骨铭心。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王怜花,这也是栽了么。未来并不可知,但他就是莫名觉得,一生都交代在她身上了。   可是,她对他露出冷漠厌弃的眼神。   好痛。   可脸上却还得扬起微笑:“我输了。”早就输给你,连心都一并输了出去。   ☆、第119章 壹壹壹死也值得      于凛凛本来以为白飞飞会不再理会她,或者因为她的“背叛”再不和她多说一个字的,没想到第二天白飞飞还是如常一般,好像并没有任何变化。   于凛凛想问她这件事,白飞飞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等快活王一死,我便跟着你,再不离开。若你真会离开,更要在一起,不然你若是离开了,我岂不是会后悔。”更何况,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白飞飞依旧笑得美丽而温柔,像是和以前一样,从未改变。于凛凛却只感觉到她像是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于凛凛又说不上来。   或许,白飞飞真的只是想开了?于凛凛想。   我本来是想在一切结束之后与你在一起的,安静地跟着你的。白飞飞遥遥地望着于凛凛的侧脸,唇角勾起微笑。是你葬送了这一切,所以,不要怪我。   为了你,我会变成魔鬼。   “飞飞,别害怕。我总会和你一起的。”于凛凛道。   沈浪自从知道了朱七七的事情之后,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平日总挂着的亲和微笑消失不见了,就连话也少了许多。几人聚在一起谈了一下之后进攻的事宜,就开始做起准备了。色使的踪迹不知道也没关系,他向来会搜集美人,所以于凛凛与白飞飞两人只要在比较出名的公众场合转转,引起注意就行了。   芮茵说过那色使会扮成青衣妇人的模样,以便能得到女子的信任。于凛凛与白飞飞便假扮成一对家道中落,沦落为贫民的姐妹,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在街上,揣着那只剩下一贯的铜板,两人坐在一家面店吃面,有男子过来搭讪,她们二人也警惕地不发一言。果不其然,她们那一桌落座了一青衣妇人。见这妇人面容丑陋,那男子直呼一声“晦气”转身就走,于凛凛与白飞飞演技甚好地叹了口气。   刚叹完气,这青衣妇人就掉了个香囊在于凛凛脚边,于凛凛拾起那香囊拍了拍递给那妇人:“婆婆,你的香囊掉了。”于凛凛将那香囊朝那青衣妇人面前一推,那青衣妇人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这位姑娘,谢谢你啊!老太婆眼睛不好使,你能不能放老太婆手里?”   于凛凛眼眸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怜悯的神色,她点了点头,将那香囊放进了青衣妇人的手里,妇人却并不放手,只拍着她的手连连感动道:“好孩子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老太婆有件事想拜托你。”   于凛凛愣了一愣,温和道:“婆婆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说吧。”   “老太婆的家中只有老太婆一个人了,今天是我儿子的忌日,而我儿子家在另一边,老太婆看不见路,怕找不着。所以……不知这位姑娘能不能带我过去。”   于凛凛笑道:“这有什么的,婆婆你说在哪里,我带你过去就好。啊,对了,这是我的妹妹飞飞,我们一同送你过去吧。”   “婆婆,您好。”白飞飞软软地开口,目光惹人怜爱。   “好好,真是两位心善的好姑娘啊,老太婆在这里谢谢两位了。”   “这不算什么的婆婆,能帮到婆婆我也很开心。”于凛凛笑了笑。   三人吃碗面之后,于凛凛就与白飞飞两人扶着那青衣妇人往她指示的方向走,等两人在这青衣妇人的指示下,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时,两人只觉得鼻子嗅到了一阵熏香,接着便是脑袋一晕,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等到于凛凛与白飞飞睁开眼时,两个人都已经被化了妆且动弹不得,想要说话也说不出来,两人交换了一眼,各自心中有数。等到那青衣妇人进门,于凛凛与白飞飞便默契地用惊恐害怕的目光盯着青衣妇人,那青衣妇人却只是捧着一碗水,拭着眼泪一副可怜模样:“真是可怜,我这俩侄女又聋又哑,只能靠我这老太婆一人担着。”   “婆婆也真是辛苦。”身后有个声音响起,原是小二端着饭进来了,那青衣妇人直接就端过饭碗要喂于凛凛。于凛凛震惊地瞪着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紧闭着齿关不肯吃。   那青衣妇人眼泪直掉:“我的儿啊,你别跟自己的身体赌气,好歹吃一点儿啊。”   那小二看着这场景,一脸怜悯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屋子门。   于凛凛心中不由感慨。这色使放现代绝对能成为演帝级别的人,更何况易容术还这么高超,在现代就像得了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岂不是扮谁都像了?   见于凛凛不肯张嘴,那青衣妇人狠狠威胁道:“不吃是吧?再犟我就划破你的脸蛋,把你丢给几个彪形大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凛凛假意露出害怕的眼神,这一迟疑,就被强行撬开了齿关喂下饭。因为有于凛凛这一重,白飞飞那边的害怕就更为自然了。   两人就以这种形式给带到了快活城。   在等待快活王来临之前,她们两人被洗去了易容,点了穴浑身僵硬地坐在原地,等待着快活王的到来。   而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沈浪,王怜花一行人肯定也已经在外面蹲守了,她们的武功肯定是瞒不过快活王,只能让外面的找准机会就潜进来几个被抓住,里应外合打破快活城的防守。   快活王长得不错,蓄着胡子,双手修饰得很漂亮,乍眼看还有点娘。他一点开于凛凛与白飞飞的穴道,作势要去揽于凛凛肩膀,于凛凛立马变掌为爪向快活王抓了过去,嘴里还恨恨地喊着——“柴玉关!纳命来吧!”   快活王不疾不徐地伸手挡住于凛凛的手,不过五招,就轻而易举地被快活王抓住了,白飞飞自然也是同一后果。两人被抓住之后,倒是免了被轻薄,直接捆了丢进了牢里。   白飞飞与于凛凛一人扮黑脸,白飞飞假意求情表示屈服,并愿意当快活王的爪牙,更自动坦白她们还有人守在外面里应外合,等有人为了看情况进来,她愿意亲自抓捕他们献给快活王。快活王本来只是表示“哦,我凭什么需要用到你,我快活城要解决这几人实在轻而易举。”   但白飞飞将王云梦与白静两人的事情都约有透露,快活王对王云梦多有忌惮,毕竟当初他们可是一起得到这武林秘籍的,难保王云梦也想的出高超的手段来对付他。   想来想去,快活王也勉强答应了白飞飞,让她抓住那几人就免去她的死罪。白飞飞趁机向快活王要求放于凛凛一马。快活王想着能用于凛凛限制白飞飞,自然是放心不已,等白飞飞抓到沈浪几人送给快活王,快活王对白飞飞就已经有了信任。   更何况她的亲姐姐还在自己手里。快活王并不怀疑白飞飞会背叛。她对姐姐的感情可是真的,什么都不要,只求能够保证姐姐的安全。一个人只要有软肋,而他若正好掐住了这软肋,那么这个人就一点都不可怕了。   有白飞飞的求情,于凛凛在牢里的状况还不错,鞭打什么的倒是不会,只不过饭菜上的苛刻是肯定的,几天没换衣服更是显得有几分狼狈。   于凛凛正靠在牢里打瞌睡时,突然感觉到了一双视线正静静地落在自己身上,她猛地睁开眼睛,立刻就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冰冷双眼,一时竟有些吃惊。黑暗里这人面孔有些模糊,于凛凛却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她不由失声叫道——   “金……”   她话还没说完,金无望就打断了她:“别出声。我带你走。”他说出这话的声音很平静,却仿佛掩藏了岩浆般的热情。   于凛凛有些发愣。本来她们的设定是被关的沈浪带她出去的,不想,来的人却是金无望。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怎么样了,于凛凛有些犹豫,金无望却是已经用钥匙将牢门打开了。微微摇曳的烛火映亮了他的脸,他的脸被毁去了一半,在模糊的光晕下其实是有些可怖的,脸上还没什么表情,于凛凛却莫名觉得有些温暖熨帖。   这个男人为了救她,连快活王都愿意背弃吗?但是……   “跟我走。”金无望向于凛凛伸出了手。就像那天,她单枪匹马揍翻了金不换,打开一个缺口,有如天神降临般地纵马而来,向他伸出了手,带他策马而去时一般。   他的眼眸充满了坚定,一点挣扎都无。   莫名的,于凛凛脑中浮现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却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金无望蹙着眉头看她,眼眸里渐渐浮起了怒气。   他面容古怪地扭曲了下,忽然伸手就要来拽于凛凛的手。于凛凛却移开了手,冲他摇了摇头:“我不能连累你。你……你之所以成为色使是要报恩吧,既然如此,如果你救了我,你良心上一定过不去,届时,你肯定会寻死的。”   金无望不由一震。于凛凛这话分析得太正确。   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在救出于凛凛之后,他对不起快活王的,他打算用生命来还他的恩情。当年成为色使,打定主意这第二次的生命是交给快活王的,既然他的恩未还完,那这债就将命还回去好了。   但是,只有她……他要她活着。   所以背弃了恩情,背弃了财使的身份,但于凛凛却坚定地拒绝了他。   在这一刻,金无望看着烛火下于凛凛静静回望的严谨,一时间想了许多许多,他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电光火石之间出手,点了于凛凛的睡穴。   看着于凛凛瞪大了眼睛,又悄无声息地软下了身体睡了过去。金无望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第一次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手指竟有些颤抖。   但他心中却又不免苦涩地想道——   这恐怕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着她了。即便是死,也值了吧。   ☆、第118章 壹壹〇沈浪之痛      白飞飞恨不得拿过于凛凛的剑,对着王怜花当胸刺上一剑。她与王怜花不过合作关系,她就从未将他当成过弟弟来看。若是他什么都不做,她倒是不会如何,但是他竟然敢……竟然敢……对七七!她决不能原谅这个男人!   于凛凛却伸手阻止了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会同你一起去,飞飞。”   白飞飞愣住了,忽然伸手拥抱了于凛凛,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唇角勾起纯粹欢喜的笑意。望着于凛凛骤然柔和下来的笑容,王怜花只觉得浑身冰冷。   看,你对谁都那样温柔那样好,为何独独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只有我?!   沈浪的视线也望向了那边,颇有些凝重。她果然不是朱七七,那么……她到底是谁?!他必须要知道答案!早些他之所以没问于凛凛,也是在观察,观察她与其他人的关系,观察她的变化……观察她的目的,更何况他手头上事情多,怎么可能还能专门跑去问于凛凛。   可如今形势不同。他答应了帮助王家对付快活王,连带着于凛凛也成为同盟了,自然要摸清于凛凛的底,而如今刚好她回了王府,岂不是个大好机会。   当天夜里,沈浪就走到了女眷居住这边的小院里。不成想,于凛凛就像知道他会来似的并未在房间里,反而是站在院子里等他。   若是于凛凛只是站在院子里,恐怕沈浪还没想到这是专程等他,但当他走进院子之后,少女空灵清澈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来了。”   她本是仰脸看着像是正在赏月,月光柔和地洒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眉眼都温润许多,线条柔和,眉宇微微蹙着,眼睛、鼻子、嘴唇,明明都是他熟悉的五官,但是,此时的那张脸上却带着与之前浑然不同的神情,沈浪不由觉得困惑。   这种神情不该是出现在朱七七脸上的,她一直就像是一团火,习惯了朱七七的纠缠,习惯了朱七七的蛮不讲理,习惯了她即便生气跑远也绝不可能轻易离开他,如今看见属于朱七七的脸上出现这样截然不同的神情,沈浪忽然觉得恐慌。   “你在等我?”沈浪问了一句废话,于凛凛却没有嫌弃,她转过头来,面孔一派平静,她微微颔首:“是,我在等你。”   沈浪却是闭口不言,他目光扫过于凛凛的脸,一声不吭,像是在琢磨她的脸是不是被易容的似的。于凛凛却先一步说话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朱七七一点儿都不一样?可能……从在王府见面那一刻就开始怀疑了吧?”   被于凛凛一针见血地点出这件事,沈浪也不再犹豫,将其和盘托出:“没错。”正是如此,他在王家初次见到于凛凛,就觉得她不是朱七七,只是后来她的表现……   “恩,那是为了迷惑你。”只看着沈浪脸上的神情,于凛凛就意会了,很干脆地点头承认。   沈浪蹙起眉头,当即手就按在了剑上:“既是如此,你冒充朱七七有何目的?”   “冒充?”于凛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知道,以沈浪的聪明,绝不会看不出来这具身体就是朱七七的原装,他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逃避这个事实,想要证明真正的朱七七还在,而她只不过是来当个冒牌货的。   “别误会了,这确实是朱七七的身体。”于凛凛决心不再和沈浪兜圈子了,直截了当、一字一句地清晰道:“也不是同名,就是那个富甲天下的活财神朱富贵的女儿,朱七七不错。”   沈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倒退了一步。一向看着满不在乎,什么也不在意的沈浪忽然露出这般神情也是着实神奇,看样子聪慧如他已经猜到大半了。于凛凛本就没想过能瞒过他,当即就将一切全数告知。   “你应当听说过移魂这回事吧,我并非朱七七,是来自异界的一抹孤魂,如今寄托在朱七七身上,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我更不知道,朱七七会不会回来,也还是不知道。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你将再也看不见朱七七。”   于凛凛这话说得凌厉,但是内容上其实是有所隐瞒的。朱七七一直痴恋着沈浪,沈浪对其一直的追逐也是有情,但他却有更多要追逐的东西,更广阔的天空,所以压根就不当朱七七是一回事。但如今,看他露出的表情,又怎么会对朱七七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是,喜欢一个女子,却不对她好,和渣男又有什么区别。于凛凛占了朱七七的身子,自然多是为朱七七所打算。虽然她知道朱七七还会回来,但并不同沈浪提起,自然也是因为与朱七七同仇敌忾,让这个痴情的女子将来也好有个坦途的情路。   沈浪身形忽而一震,他手从剑上垂了下去,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几步:“不可能的……这不可能!”说到后面,竟是难掩震惊的加大了音量,显然还是无法接受朱七七消失的这个说法。他一向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疏朗模样,如今却是变得有些失态了。   其实早已用情,又何必装作毫无情思。于凛凛不由在心中感慨。   沈浪一副不信的样子,于凛凛也不多说,只静静地等待着。也不愧是沈浪,他天生的性情就决定了他不可能波动太久,与于凛凛对视了一会儿后,他闭了闭眼,猛地拔出了手里的剑,月光映着他的剑身,如一泓清水般明亮耀眼,那清冽的出鞘声,一听就是一把好剑。   其实动手这件事也在于凛凛的预想中。但是,沈浪却并不是想动手,这毕竟还是朱七七的身体,更何况于凛凛一家之言还不可信,移魂之术他有所耳闻,但都是事在人为。如果这人是故意的,想占朱富贵的财产,也大可不必毫不遮掩,还将真相告知于他。毕竟知道真相,朱富贵还怎么可能分这假朱七七财产,而朱七七那六个哥哥自然也绝不会对她善罢甘休。   所以,他只是抽出剑,在月光下练了一番剑招,那些苦闷的,纠结的心思,就都化在剑招里舞出来吧。他对朱七七不假辞色,只不过是因为他察觉到自己是喜欢她的,但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着全家人的性命,背负着这么多道义责任,他又怎么能喜欢她。她这样的大小姐,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才对,而不是跟着他这个江湖人,四处奔波,陷入危险。   所以他一直在逃跑,也一直在赶她走。但朱七七是个怎样的姑娘,她固执,一根筋,倔强,即使沈浪一直拒绝一再逃避,她也能一直跟在后面,沈浪变得无奈,宠溺,难以拒绝。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姑娘,会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怪眼前这个拥有朱七七身体的女子吗?归根结底不是他的错吗?如果那时调查鬼窟时,他不曾对她说过重话,惹得她生气便跑,又怎么会连记忆里的最后一面都是在争吵。   一串剑招舞完,沈浪握着剑一拱手,丢下个“告辞”,便归剑入鞘,转身离开。于凛凛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他背影消失不见,她才出声道:“怎么没睡?”   只见身后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正是白飞飞无误,她款款走到于凛凛身边,侧过脸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番,还是没去握她的手,只道:“我听见声音……抱歉,我不是故意……”   白飞飞话还没说完,于凛凛却微笑地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   白飞飞却像是忽然有了勇气似的,道:“所以你不是叫朱七七的是吗,只是……只是暂时……”   “对不起。”于凛凛却忽然道了歉,神色有些犹豫地看向白飞飞。白飞飞一怔,却忽然看于凛凛像是一幅下定决心的模样,道:“我很抱歉,其实刚刚和沈浪说的话我有撒谎。总有一天,我会消失,朱七七会回来,我是不容于这个世界的。所以,对不起,我会抛下你,有朝一日,不得不。”   白飞飞瞪大了眼睛,她本来是想询问于凛凛的真名,却忽然被于凛凛丢下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她顿时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见近在咫尺的于凛凛在月光下格外认真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抽出被于凛凛握在手里的手,她摇着头后退了几步,只觉得月光下于凛凛的面孔忽而变得模糊了起来,只有忧伤的目光如水,正深深地凝视着她。   “不……不你说的,你说会一辈子当我是妹妹……不……不你说你会待我好……你……”白飞飞支离破碎地举出这些话语,忽然想到于凛凛确实没有提“一直”或“永远”这样的词……“这算什么……!既然要走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你只是在骗我……什么叫‘有朝一日’,什么又叫‘不得不’?我……不要,绝对不要……”白飞飞那双麋鹿般美丽的瞳孔里闪过了惊恐与深沉的怒意,她丢下这只字片语后忽然转身向屋内跑去。   见白飞飞含泪跑回了房间,于凛凛又怎么会不黯然。她该早点说的,是这样吗,不能一直留下,所以一开始就不该和别人产生羁绊,一开始就不该买下白飞飞……   但是,即便如此……于凛凛觉得自己的选择也不会发生变化。人是群居动物,她无法做到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她也是自私的啊……不愿意一个人孤独的活着,所以想与人为伴。   救下白飞飞也是不想看见她落入那等人手里。她以为她是在替白飞飞考虑,但在白飞飞眼里,她这隐瞒其实是愚弄吗……   于凛凛仰头望着依旧挂在天空的那轮月亮,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120章 壹壹贰飞飞之愿      “我从未想到你也会背叛我。”柴玉关目光移向金无望怀里抱着的人上,眯眼:“她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女人?”   他语气里有股居高临下的轻蔑,这让金无望不由紧了紧自己的手。他将于凛凛稳稳地抱在胸口,沉默地盯着柴玉关。   “主上。”他声音有些嘶哑晦涩地喊了一声,柴玉关眯眼看了他一眼:“滚吧。你也给本王搜集了不少金银,这个女人赏给你。往后该怎么做,你应当知道的。”   “是。主上。”金无望就这样抱着于凛凛出了快活城的门。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能瞒过柴玉关,但是,有些事,总是明知做不到也一定会去做的。   于凛凛醒来时已是在一间茅草屋里,而屋内屋外都空无一人。想必是金无望将自己带到了这里,然后先行离开了?于凛凛从床上坐起来,良久地沉默了。金无望……不会是死了吧?她脑中莫名冒出这个想法,眉尖轻蹙。   所幸,虽然于凛凛不在,白飞飞的计划却是进行得相当完美,快活王自以为有于凛凛的钳制,白飞飞一定会乖乖听命,不想白飞飞早联系了沈浪他们几人一同蒙骗了柴玉关。白飞飞并未知会柴玉关她的身份,竟披上了红霞帔,要当柴玉关的新嫁娘。而就在这新婚之夜,沈浪众人布置完成,将柴玉关骗进了陷阱。   而白飞飞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了自己的身份。   “娶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感觉如何?”白飞飞眉眼未垂,目光凌厉。柴玉关呆滞地盯着她的脸,怒而想起,却是已经被几人用了千年玄铁困住,动弹不得,只能眉眼凌厉地盯着众人。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样的人,就该喂狗!连亲生女儿都染指,你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白飞飞怒骂了几句,将头上的凤冠掼在地上,就这样穿着红嫁衣离开。黑暗中她的红衣恍若血一般鲜艳。   这地下王宫快活城最后的结局也是一把火烧掉。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刚到不久的王夫人忽然投身了火海。王怜花快步上前,却依旧没有拉住王夫人。   “我要亲手杀了他,这辈子他只能死在我手里!”丢下这句话,王夫人有如殉情一般地投身于这熊熊燃烧的火里。王怜花远远地看着这座火海里的快活城,忽然觉得自己已孤身一人。再无亲人尚存,孑身一人,于这天地间,如此渺小的一粟。   虽然母亲待他并不好,而这父亲也是从未尽过父亲之责,但是,一旦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死在自己眼前,他的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孤单?寂寞?这样的情绪王怜花又怎么会有。   白飞飞犹如一只血红的蝴蝶一般,扑到了于凛凛的怀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忽然带着于凛凛轻功骤起,就这么消失在这地下王宫。   众人大惊失色,王怜花第一个反应过来,飞速地追了上去。   这地宫原就有许多密道,白飞飞挑了其中一条,带着于凛凛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于凛凛在被白飞飞带离了此处后,才怔怔问道:“飞飞,你……”   “我不会让你走。”白飞飞只丢下这句话,就一手刀劈晕了于凛凛,抱着她飞速地离开了此地。   不知轻功飞了多久,白飞飞穿过一处密林,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石头建成的宫殿里,穿过大厅,又七绕八绕地走过几条走廊,摁开机关,打开一间房门后,终于将于凛凛放在床上。此处正是以前的幽灵王宫无误。白静已死,因着快活王一役,幽灵宫人死的死,自由的自由,如今已成鸟兽散。整个幽灵王宫空无一人,从此便只有她和她。只要打开外面的机关和毒气,便谁也进不来,也再出不去。此处,便再无一人能寻到她们二人的踪迹。   “我早说过的。”白飞飞跪在于凛凛的床前,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捏过指节,眼神留恋地扫过她面上的眉目,婉转流连。   “绝不会让你离开我。说到做到。”   最近总是在被绑架敲晕带走的于凛凛觉得很头疼。她的武功也不说很差吧,不过在反应速度这方面着实比不上从小训练到大的这帮专业人士。金无望是一个,白飞飞又是另一个。又是饭点的时间,严丝缝合的石门轰然一响,出现在门外的果然是白飞飞。   于凛凛叹了口气,看着白飞飞端着托盘走近,八风不动地将托盘放在小几上,给她摆好饭菜,并细心地将筷子放在她面前的饭碗上,而她则是在于凛凛对面落座,端着碗饭与她面对面吃起来。   于凛凛并未动筷,只道:“这样有意思吗?”   白飞飞并未理她,只是垂眸在吃白米饭,也不见舀菜,仿佛那白米饭就是最好吃的东西似的。于凛凛继续叹了口气,终于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夹肉片放在白飞飞的碗里。   “你这又是何苦,这么关着我是做什么呢。”见白飞飞动了那片肉,于凛凛接着开口劝阻。   “这种事情我也控制不了的飞飞,你就算捆着我了,届时这具肉身也不会是我的。你该知道的吧,移魂之术。王怜花应当有和你说过了,我是移魂……”   于凛凛话还没说完,白飞飞就给她也夹了一筷子肉放碗里。她再抬起头来,一双麋鹿般软萌的黑眸已变得有如钻石般坚硬而熠熠生辉。   白飞飞打断了她的话:“你听说过吗,锁魂之术。”   “在找到这种方法之前,你只能在我身边,我不会放你走的……就算……就算,你恨我。”白飞飞低声吐出这么一句,放下手里的碗筷就先一步转身了。她急匆匆地丢下“你先吃我待会来收碗”,就像再也忍受不了似的,飞快地逃出了门。   于凛凛望着石门合上,那句“锁魂之术”仿佛还在脑内旋转似的。于凛凛搁下了手里握着的筷子,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白飞飞出了石门之后并未离开,她背脊贴合在石门上,仿佛脱力一般整个人沿着石门滑下,紧紧地抱着膝盖,下颔搁在膝盖上,忽而她眼睫轻轻一动,一颗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她忙不迭低下头,将脸埋在双腿间,仿佛这样就能稍有慰藉。   口里说着“恨我也无所谓”,但一旦想到那样的可能,白飞飞就觉得心疼难忍,仿佛心都要裂开似的痛苦。她若是真不在乎于凛凛,从一开始就不会那样伪装了。她一直伪装得像柔弱无害的兔子,只是想待在她身边,享受她的温柔和照顾罢了。   虽然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兔子,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于凛凛知道,这就够了。在别人面前的她,或者真正的她是什么样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在于凛凛面前的她,一直是这个模样就够了。   但于凛凛提出了要走。   白飞飞便再也无法忍耐。本性终是暴露。   你若是永远地在我身边,我便不会禁锢你的自由。白飞飞毅然站起身来,戴上斗笠,面纱遮脸,她牵了匹马出了幽灵宫。这次她已得到了锁魂之术的确切消息,只要寻到那身怀锁魂之术秘技之人,于凛凛就将永远地被困在朱七七的壳子里,一辈子都陪着她。   这是你逼我的。白飞飞这样对自己说,心却有如丢进了油锅里一般,饱受煎熬。   白飞飞出门不久,一面容平凡的少年驾马冲进了幽灵宫的林子里。等到他寻到于凛凛时,已是浑身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于凛凛本是坐在床上发呆——她的行动范围就在这间房间里,即便她想多做些什么也是做不到的,如今忽然听见石门洞开的声音,一转头,就见一人直接从石门口摔了进来。   于凛凛诧异地扭头一看,看见来人,更是惊讶,因为这人她并不认识。   “总算……找到了。”那人低低地说出这么一句,结果话音刚落,一口血已是吐了出来。   这声音也从未听过。于凛凛脑内忽然灵光一闪,她飞快地下了床,将那人扶到床前坐下,一手推上他的后背为他疗起伤来。这人身上被机关所伤,现在又中了毒,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只怕活不过七日!   于凛凛用内力将他毒素逼出,却终究治标不治本,若无解药,他一定会死。于凛凛停下运送内力,刚想起身离开去寻白飞飞的药,一只手却忽然从她身边返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别走。”嗓音嘶哑难听,像是被火烧过似的。   于凛凛深深吸了口气,道:“……王怜花,是你吧。”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王怜花苦笑地弯了弯唇。他早知道她不会认不出来的。跟踪白飞飞这好几个月,故意放出锁魂之术的消息,也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缝隙偷入这幽灵宫,见她一面。   于凛凛顺势握着王怜花的手替他把脉,只见他脉象混乱,毒素已呈现蔓延的症状。于凛凛拧起了眉头。白飞飞竟然敢将她放在这里,独自一人出去,只怕她就是对幽灵宫外的机关和毒雾有信心的。   机关,她自己知道位置,那么,毒雾她也一定有解药。   “……是我。”沉默了良久,王怜花承认了他的身份。   于凛凛“恩”了一声,放开替他把脉的手就要起身。   王怜花缩回了手,不再说话,倒是于凛凛离开之前,转身道:“我去给你寻解药,你在这里等我。”   王怜花霍地抬头看向于凛凛,于凛凛望着他的目光不由苦笑:“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人啊,你为我而来,难不成我会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么?”   “……”王怜花张了张嘴并未说话。   “我会救你,等我。”丢下这句话,于凛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石室。   ☆、第121章 壹壹叁直到地狱      于凛凛翻遍了整个幽灵宫,炼药室这种地方倒是有,但是究竟哪一种才是解药,于凛凛弄不明白,但是王怜花应当能够明白。二话不说,于凛凛抱着一堆药就往回跑。等到达王怜花躺着的石室,王怜花手掌变成了青色,明显是中毒症状。   于凛凛将那堆瓷瓶堆在他面前,叫醒他来辨别。王怜花吊着口气,逐一看过之后拿过其中一瓶,吃下了一丸药。他手掌心的青色逐渐褪去,气色看着终于好了许多。   于凛凛松了口气。将那瓶瓷瓶攥在手里,关心地望着他。   王怜花清醒之后望着于凛凛担忧的目光,心下一动,一股暖流涌入心口,觉得四肢百骸逐渐活络了起来。   “你怎么会来。”于凛凛问道。   “白飞飞可真不好跟踪。”王怜花轻笑了一声,目光流连在于凛凛脸颊上,声音恍若一声悠长的叹息:“我早说过的。让你防着她。”   于凛凛愣了一愣,想起以前住王家时的点点滴滴,也忍不住苦笑地弯了弯唇,她抬手将发挽在耳后,颇有些无奈道:“是啊,都是我不小心才着了道。”   两人之间再无对话。王怜花痴痴望着于凛凛出神,一时间竟都无人打破这安静。因着要救人的缘故,王怜花并未穿那身绯衣,一身白衣衬得他飘然出尘。良久,于凛凛才没忍住打断这安静:“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   “因为无聊啊。”王怜花轻轻笑道:“我父母双亡,复仇的人不再,一时间竟无事可干,就来救你了。”他说的风淡云轻,眉间情绪减淡。   于凛凛愣了一愣,一时间竟莫名想起王怜花之前的吻。决斗之时被调戏,于凛凛是很恼怒的。她很重视和王怜花的比武,但无疑,王怜花这等游戏人间的性子,压根就没将比武放在心上,反而戏耍了她。怎能让于凛凛不生气。   不过,如今看着王怜花的表情,于凛凛心念一动,不由问道:“上次比武……莫非你……”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惊讶凝视的目光已经表达了一切。   王怜花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一遭,登时笑了起来:“对啊。”也没问于凛凛所谓的“莫非”后面是什么,他只是愉快地肯定了于凛凛的猜测。   至于这猜测到底是什么,两人心中都各自如明镜一般,反倒是没必要提起了。   于凛凛尴尬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才道:“现下可有打算要如何?”   “我猜测,这控制毒雾和机关之开关,应当就在这幽灵宫中。”王怜花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怜花的速度与于凛凛不可同日而语,不到一炷香的时辰,王怜花就已经找到了开关并关了起来。他在这旁门左道上的功夫当真是常人所不及,真不愧是机关暗器无一不通的王怜花。   于凛凛心中感慨,与王怜花共乘一骑,总算是逃离了这幽灵宫。   用上“逃离”这个词,实乃白飞飞之看守已到了幽禁的地步。   “你要带我去哪里?”坐在王怜花前面,逃离了幽灵宫的势力范围后,于凛凛总算问起了这个问题。   王怜花轻轻一笑:“死之前,好歹送你去安全之地。”   马飞驰的速度很快,王怜花的声音刚出来就消散在了空气里。于凛凛没听清,不由加大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王怜花唇角淡笑消失,他挑眉轻佻一笑:“我说,到我的*窟去玩玩如何?”   闻言,于凛凛一笑置之。她是肯定王怜花不会送她去什么*窟的。   最后到的竟然是金无望的小屋。之前于凛凛被送来过一次,如今一见,自然心中了然。   “白飞飞找不到这里,而你又能够寻到出去的路,甚好。”王怜花道。   “为什么找不到?”于凛凛反问。   “你应当发现了,这里出去容易,想再进来却难。”王怜花浅笑道。于凛凛是有猜测过这一重。她从此地离开倒是轻松,但是想再找到这里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有如中学课文里学到的“桃花源记”一般,一次误入桃花源,离去再来,却仿佛如在梦中,再也寻不到入口。这处也极为类似这桃花源,是这般构造。   “那你怎么……”于凛凛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王怜花却打断了她的问题,朝马上跨了下来,朝前方道:“金兄。”   于凛凛吃了一惊,顺着王怜花的视线往前,只见不远处一人正用轻功疾驰而来。   “这次计划,亏得金兄相助,不然也是无法成功将你救出的。”王怜花道。   于凛凛的目光移向已停下轻功的那人身上,他站在王怜花身畔,脸上依旧是如常的面无表情,冷峻的眉眼,毁了一半的脸颊,像是成了具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王怜花接着道:“锁魂之术的消息是我派人放的,不过与白飞飞纠缠之人是金兄。”于凛凛恍然,以白飞飞的性格,若是这锁魂之术的消息太远,她是一定会带上于凛凛的,不然也不会放心。既然距离近的话,白飞飞又怎么可能赶不在王怜花解毒之前离开,那就是有金无望前去纠缠,让她无法脱身。   于凛凛一想明白之后,下马便下意识地走向金无望,细细查看他全身来。以白飞飞的武功,金无望要毫发无伤地脱困实在太难。两人武功不相伯仲,但金无望要拦下想离开的白飞飞,那就实在是有些难了。   “没事。”金无望自然发现了于凛凛的意图,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她也是。”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白飞飞了。   于凛凛不由想道,金无望看着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是看人实在是准,这洞察力实在是惊人的准确,只一眼就看出于凛凛想问了。   “金兄,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就在两人对视时,王怜花忽然出声,于凛凛回过神来,他已经有如风般刮过了两人身边,拉过了那匹马,一步跨了上去。这般急切实在令人不解,联想到平日他的作风,于凛凛一时有些出神。   却见马上的王怜花冲她一笑,这笑容与以往他轻佻、满不在乎的笑容实在不同,还没等于凛凛回过味来,却见王怜花忽的一拱手。   “后会有期。”丢下这句话后,王怜花一拉缰绳,便调转了马头,飞驰而去。   一时之间,心中犹如落下了一块大石,零星思绪闪过,于凛凛忽然勃然色变,一声“糟糕”脱口而出。   她下意识地转向金无望,金无望仍然是面无表情,于凛凛却是攥紧了手心:“他的毒并未解!他所服丹药极有可能只是暂时压制毒素,所以才能将我送出来。但是,恐怕如今毒素将汹涌得更厉害!”   所以那句“后会有期”其实是“后会无期”。于凛凛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追。”金无望丢下这句话,便首先用轻功跑在前面。   两人没追多远,就见王怜花已经摔下了马,那掌心的青色已经蔓延到了脖颈的位置。于凛凛一慌,脑袋登时“嗡”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怎么办……”她满脸茫然地望着王怜花昏迷的身体,第一次从容不了,慌张地看向身畔的金无望。金无望已经将王怜花扶了起来。于凛凛下意识地帮忙搭了把手。   金无望深深地望了于凛凛一眼,道:“找沈浪。”   于凛凛瞪大了眼睛,没犹豫地点了头。   沈浪并不好找,但若是知道沈浪是与熊猫儿在一起的,那就好找多了。   “朱姑娘!”找到沈浪时,熊猫儿一见于凛凛就眼睛一亮,他急切地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口中还在询问“朱姑娘你还好吧?最近如……”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被于凛凛与金无望扶着的王怜花,此时王怜花的毒素已经蔓延到了脸上,熊猫儿脸色登时一变,震惊道:“王兄?!这泼皮是怎么了!”   “……”于凛凛闭了闭眼,颇有些难受道:“是为了救我……吸入了太多幽灵宫的毒雾,现下毒素蔓延,沈……浪,还敢请问,你是否有法子救他?”于凛凛将视线移到沈浪身上,眸子里带着哀求。   沈浪浑身一震。他何尝不知眼前的姑娘已不是朱七七,但是,看着这张脸,他又怎么能不下意识地将她当成朱七七,如今见她哀求的目光望过来,一时间竟觉得浑身一震。大约是,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地将她和朱七七的身影重合,仿佛……仿佛是真的朱七七在求他似的。   这一刻,沈浪才发现,朱七七对他意味着什么。   一直以来只是当成跟屁虫和麻烦精的小姑娘,其实已对他如此重要。他心中只想着道义,只想着沈家仇恨,背负着责任,下意识地压抑了自己的想法。但失去了的这一刻,他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压抑了就不存在了的。   “我来看看。”沈浪走了过来。   诊脉之后,沈浪摇了摇头:“这毒是独门毒药,恐怕……只有下毒之人才能解。”   于凛凛恍然。   她终于明白,其实白飞飞放心地离开,甚至让金无望纠缠,只因她知道,这毒药只有她一人所解,所以她压根不担心于凛凛会被救走。反而是现在,她必须因为王怜花去找白飞飞不可。   而那时,恐怕她依旧会被白飞飞关起来吧。   “不要去。”正在于凛凛走神想着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于凛凛回过神来,见躺在床上的王怜花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脸已变成了浅青色,看着十分可怖,于凛凛却只觉得难过。他这样好看的人,竟因为她变成这样。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难不成要断送在这里?   “我更……希望,你自由。”王怜花此时说话已变得极其自然,但即便说的缓慢,他也绝不容忍自己咬字不清。于凛凛听见“自由”两字的时候,眼泪已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   王怜花拼尽全力说完这话,紧紧地捏了捏于凛凛的手,于凛凛回握了他一下。   “我也说过,不会让你死的。”于凛凛松开了王怜花的手,看到他凛然望过来的目光,竟还微笑了起来:“如果不想我去,就坚持到我回来。”   白飞飞很好找,有金无望带领,于凛凛很快就寻到了白飞飞。   几句简单的交谈之后,白飞飞同意了给与解药,要求自然是要于凛凛。于凛凛坚持亲眼看到白飞飞给王怜花解药。   被白飞飞喂下了真正的解药之后,王怜花身上的青色终于逐渐褪去,白飞飞目光沉静地朝于凛凛伸出了手,目光温柔:“我们回家吧。”   望着王怜花逐渐恢复生机,于凛凛松了口气。听见白飞飞的声音,她温和地回望着这囚禁了她好几月的少女。   “飞飞,对不起。”说完这句话,趁白飞飞不备,于凛凛倾身而上,给与了白飞飞一个拥抱。不多久,于凛凛闭上了眼睛,仰面倒了下去。   “!!!”白飞飞涣散的视线好不容易聚焦,她下意识地想拉住于凛凛的指尖,却是错开。   是离开的时候了,第一次,为了能够主动离开这里,于凛凛选择了服下毒药。等解毒之日,便是朱七七回来之时吧。   这么想着,于凛凛闭着眼睛,微笑着仰面倒在了地上。   ☆、第122章 番外玖王怜花      王怜花这一生中有过无数红颜知己。他天生就喜欢好看的女孩子,欣赏美又有什么不对呢。所以,在初次遇到朱七七的时候,他只是怀着猎艳的心态去的。   朱七七毫无疑问是美人不错,在初次见面他就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生出了兴趣,虽然更多是对她的脸的兴趣。而之后,朱七七被移魂了。他一开始只是觉得朱七七有些异样,等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他的手时,他就确信她不是朱七七了。   王怜花向来对旁门左道特别感兴趣,也许他并不是武功最厉害的,但他确信自己绝对是懂得最多的。这自负的心态在看见沈浪时有过受挫,却并不有多深。大约是,他所有的受挫都在于凛凛这里领略过了。   移魂过后的朱七七与之前截然不同。他之所以放她,自然是知道她无处可去,终究还是会乖乖回到他手里,还不用被母亲发现。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王怜花怎么可能会放过。暂时的放过,只是为了之后的拥有罢了。   事实也正如王怜花所想,他假意说要雇佣她,又带着她去往欧阳喜的拍卖会,带她到用来当面子活的王府住。就连王怜花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因为他向来是与兴趣同行的。   大约,只是觉得有趣,就这样做了。   一开始暧昧以对,似真似假,他向来游戏人生,猎艳高手,想着忽远忽近地吊着人。但是,对方压根不受侵扰。因为她真的从未当真过。   第一次觉得受挫,但越受挫就越不甘心,越想得到。但不知怎么的,他却从未对她下手过。大概是知道她本就不是朱七七,就算占了她的身子,也什么都代表不了。更何况,他王怜花岂是会强迫人的那种人。向来都是攻身为下,攻心为上。   王怜花从未想过,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自己竟会有栽了的一天。   是的,栽了。   他的若即若离压根没对于凛凛产生影响,反而是于凛凛漫不经心的笑容,随心而发的靠近和疏远,让他成了栽进去的那个。   是个高手。向来游戏花丛的王怜花对于凛凛下的判定便是如此,身边的桃花只多不少,连女子都逃不过,怎么不是高手?就算是王怜花,也绝不敢断定自己能得男人的喜欢。但于凛凛做到了,无论女子还是男子,似乎都未能逃过。   王怜花那时还以为自己已及时抽身,所以可以远远地看着那些局中的男男女女陷下与痛苦,而他清醒地站在一边,一壶浊酒饮着,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但是,事实却截然相反,在他犹不自知之时,心却已陷落。   这确实不科学。在发现对方也是个高手时,王怜花反而被挑起了兴趣,做得更为隐晦,他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掉坑的却是自己。他以为自己游离在局外,看着她挑起别人的兴趣,却走得那么坚定疏离,心中窃喜她好像谁也不喜欢,好像谁也无法引起她的兴趣。这样的女人,更让王怜花有了征服的心思。大约是,谁都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总是会觉得特别好,若是能拿在手里,该是多大的成就感。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她却压根一点儿都没受勾引,心智之坚定乃他平生仅见。而他却愈发被激起了挑战欲,甚至对其他女人都失去了兴趣,心心念念只有与于凛凛的较劲。同是个中高手,到底是她先被迷惑,还是他先失败呢?   没想到,结局终究是他的失败,不止如此,连心都丢出去了。   王怜花怎会心平?他在不忿的同时,又忍不住想,难道我王怜花的魅力就只有这么点吗?大约是将于凛凛当成了最难攻略的对象,所以用上了真心。因为她太难到手,所以用真心以待,终有一日,就会得到。   但王怜花却没想到,即便捧出了真心,受伤的也只是他自己。她容易亲近不假,但即便时日再长,她也永远站在那固定的距离,再不会向前迈出一步。而等他下定决心朝她奔去,她却已经开始后退了。他们之间永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横亘的沟壑,再无法跨越。而这一切,都是她有意为之。   只不过是不喜欢。王怜花想。   在救下白飞飞之时,王怜花也很诧异,为何于凛凛知道了她身怀内力,压根不可能是会沦落到被贩卖这一步的女子,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下了她。一开始,王怜花也知道她是个美人,极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却没将这话告诉于凛凛,冷眼看着她真的买下了白飞飞。   那一刻,其实王怜花是想她吃个教训的,如此,她便会相信他才是真正对她好的那个,不会背叛,从未离开。   但是,没想到的是,即便真的被白飞飞背叛,她的笑容似乎也从未改变过。   为什么你对别人都能和颜悦色,单单是我,始终不再靠近,不会信任?   王怜花觉得不忿,饶是他如此惊才绝艳,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就没有他得不到的,却始终得不到她。   是得不到的执念,还是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将产生的巨大成就感作祟,王怜花已不明白,他只是喜欢将这水搅得更浑。我得不到没关系,反正你们也都得不到啊。这想法实在是幼稚,大概她也是看出来了,所以才自始至终都与他保持着距离吧。   她离得愈是远,他就愈不甘心,所以一路追逐。直至与她比武之时,吻上她的嘴唇,一股有如野火般熊熊燃烧的势头席卷了身体,一直以来玩弄她人,自负于自己从没有得不到的女人的王怜花,第一次感觉到恋心这种东西。那种灼热的,仿佛连自己都要焚烧起来的热烈情感席卷了他,自此把持不住,自此丢失了心。   原来如此。   那一刻,他才明了,原来早已不是猎艳角逐,也绝不是什么幼稚地想得到,这一切只是源于他喜欢上了她。因为是初恋,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他以为和以前的每一次猎艳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是这次对象比较棘手,所以……是他亲手将她推远的,是他亲手划开了距离,自此不能靠近。   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对其他女人都没了兴趣,只有想让你成为唯一。   王怜花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女人,王怜花只用一双手就能让女人销魂难耐,王怜花已认为*大于情感,控制了*就是控制了女人。直到他遇见了于凛凛。   他鲜衣怒马打她生命里路过,以为她是他沿途的风景,因着这风景的美丽而流连,殊不知,他才是她路过的风景。她目不斜视,就要离开,却是他留恋不舍,非要抓着她不放。是他迷恋了景色舍不得走,而这景色却是已经要走出他的视野,再不与他交集。   原来该默契地放手的,至少这样还能留下点面子与自尊。即便不被爱,起码也能装作自己从未爱过不是吗?   王怜花一直都冷眼看着白飞飞的感情。在他看来,白飞飞那压根也不是爱,她只是长期处于太冷的黑暗里,所以一遇到这么点温暖,就有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不放。她所考虑的只有自己,只想着要将于凛凛留在身边,却毫不考虑于凛凛自己的想法。   在看见白飞飞绑架走了于凛凛时,王怜花就猜到了她的目的。因为她与之前的他其实是一类人,这难道也是柴玉关的血在作祟吗?他们都是柴玉关的孩子,所以是天生的自私鬼。白飞飞只是为了自己而留下于凛凛,就像以前的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兴趣才与她暧昧,想引得她上钩。   但是,终究是他先一步学会爱情,学会付出。   这也不过是比武时的那个吻而让他学到了这些。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爱上她,与她较劲,想要得到,这些情绪不是因为猎艳不到的不甘,只是因为他才遇到初恋,明白得太晚,让她远去。   所以,耗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跟踪白飞飞,又散布假消息,只身闯入机关毒雾遍布的幽灵谷,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奄奄一息地倒在幽灵宫里。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做这一切,大约只是想在死前见她一眼。一向游戏人生的他,这一次真是玩脱了,连命都要赔上了啊。王怜花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忍不住想,但在看见她担忧的目光,温柔扶着他的手时,王怜花又不免悲哀地想道。   最糟糕的是,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都要为她而死了,却还是一点懊悔都没有,反而觉得庆幸。还好他没死在路上,还好还见到了她的脸。   为了你的自由,连我的命都不想要了。这若是让以前的王怜花看到,估计都会笑掉大牙。他已为了她,变得不像他。以前的他就最讨厌勾搭上的女人因为恋爱而换了个样子,只会令他觉得烦躁,觉得保鲜期已过,可以猎艳别的对象了。   但是,这一次,却是轮到他自己了吗?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王怜花从于凛凛手里拿过瓷瓶,将药含入嘴里。他清楚地明白毒雾无解,服下的不过也是暂能压制毒素蔓延的药物而已,不过这都是饮鸩止渴。吃下这药,也不过能维持最多两个时辰罢了,两个时辰过去,这毒素只会爆发得更加剧烈。   但他,即便知道,也义无反顾。   中毒究竟有多深。明明他该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浪子,明明他该是将人心玩弄掌心的千面公子,明明他拈花惹草也绝不会留恋半分的。   谁让他单单,败给了她。   第一次,输得心服口服,这么甘心。   你让我学会了爱情,而我为你的自由献出生命,是我心甘情愿,所以,不要牺牲你的自由来救我。强大的意志力令王怜花苏醒,他握着她的手,心中感慨着这大约是最后一次感觉到她的柔软和温暖,坚持吐词清晰。   “我更……希望,你自由。”不要忘记这件事啊。   等到王怜花再醒来的时候,场面变得一片混乱,躺在榻上的朱七七,围在她身边的众人,白飞飞绝望颤抖的眼神,手指颤抖地给她喂药,眼泪肆意流淌在她的面颊,她抱着朱七七的身体不让任何人靠近,声音有如困兽。   “不要……不要……!”白飞飞紧紧抱着朱七七的身体,将脸埋在她肩膀上,细声细语地哀求:“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要走,不要走……!”她的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流下来,打湿了朱七七的肩头,她从未流过这样多的泪水,全为了眼前这人而流。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唔……沈浪……沈浪……”   是熟悉的声音,却已经不再是熟悉的人。   白飞飞有如中了一箭一般浑身僵硬,任由朱七七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而朱七七在看见沈浪时眼睛一亮,整个人从床上蹦了起来,飞速地扑到了那人怀里,手握成拳不停敲打着沈浪的胸膛。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到底去哪儿了呀!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呀,你这坏蛋,狠心肠……”她还在持续不断地喃喃自语,白飞飞脸上的表情却有如面具一般脱落,毫无表情,目光呆滞,仿佛已僵立成动弹不得的人偶。   白飞飞这模样看着实在可怜,不过王怜花可没多余的心情去同情她。比起她,果然还是自己更可怜一点吧。爱情就是这种东西吗,为了所爱之人,自己的心情可以忽略,只为了她而考虑。   就连现在,他所想的也是,她是否已经自由,又是否有过一点点的留恋呢。   王怜花的初恋,大抵还未盛开,就已夭折。   后来,王怜花留下了一本《莲花宝鉴》就远赴岛外一人居住。在一人泛舟湖上时,他也不由想着,若是她也对他有丝毫感情,他也愿为她舍弃整片花丛,只守着她一人度过。   而如今,她不曾爱过,他却孑身一人,再无心动之人。她在,他守着她。如今她已不在,他却仍守着她,不离不弃。   ☆、第123章 番外拾金无望      金无望以前以为自己剩余的人生会如自己打算的一样,为柴玉关一直效命到被杀掉的那天。他从来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欠谁的,谁欠他的都分得清清楚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欠柴玉关的,用上命来还也是还不清的。   他以为自己会一生都忠于柴玉关,最终受尽唾骂而死,但是他没想到,他遇见了于凛凛。究竟是一生的幸运还是劫数,就连金无望自己都说不清楚。   一开始和朱七七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时这少女还和沈浪在一起,明眸善睐,耀眼得如太阳一般,火热的性子,敢爱敢恨。那时的金无望对她还没有过什么想法,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与沈浪是一对,就算不是一对,她的那颗心里也只有沈浪才对。   金无望被沈浪所擒,对方却一不利用他找出快活王所在,二又不杀他,大仁大义地放过了他。因此,金无望认定沈浪是真爷们,铁汉子,从此以后,他便对沈浪心生佩服,心甘情愿帮他的忙,即便是夹在沈浪和快活王之间为难也无所谓,因为他觉得沈浪也是这么想的。金无望是真心将沈浪当朋友当兄弟,自然不可能对朱七七有什么觊觎之心。   直至他发现朱七七换了个人。一开始的违和感暂且不论,金无望当初只觉得这是朱七七和沈浪之间的事情,他不需要插手置喙,他只需要在沈浪需要帮忙的时候,伸手帮上一把就好。像他这样的朋友,实在是无论谁都想有的。   金无望并不觉得自己的人生会与朱七七,不,是与“她”有什么交集。   直到他帮忙沈浪监视展英松他们回到仁义山庄,展英松他们遭遇意外入庄即中毒而亡,而他则因着快活王财使的身份被盯上,被围攻。   即便他用暗器伤了冷家三兄弟的其中两人,但这江湖八大高手可不是吃干饭的,就连自己那个弟弟,也是恨不得盼着自己死的。金无望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可能他的人生就要提前结束在此刻了,不因为柴玉关而死,却是因为沈浪而死。   到底也是值了。金无望本是这样想的。   可是她却误入了战局。就算是因为沈浪,金无望也是想救她的。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反而是他被她所救。   她打马在众人身前走过,飞速地踢开了金不换打开了围殴的缺口,从马上飞驰而下,朝他伸出了手。那一刻他是愣住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心中却更加确定她并非是朱七七。朱七七向来是等着别人来救,什么时候又只身主动来救人。就算她有这样的勇气,也没这样的武功。   但眼前这女子,却毫无芥蒂地冲他伸出了手。这世上,第一个向他伸出手的人。金无望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想法,在回过神时,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人总是敌不过自己的本能与*。他即便不想拖累于凛凛,却也克制不住地想要握住这第一个朝他伸手的人。   她的轻功很好,即便带着他,也速度很快地飞身上了马背,紧接着他们从这围杀里疾驰而过,杀开了缺口,带起一阵兵荒马乱,狼藉遍地。她手中无剑,却比有剑更为坚决更为凌厉。   金无望说不清楚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大约是,这么多年将自己看成是一颗棋子一个道具,在那一刻,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是个人。   比成为沈浪的朋友兄弟,比认定要帮助沈浪时,还要深的感觉到,原来我还是个人。   在那一个夜晚,金无望第一次靠近了于凛凛的心。却也大约是最后一次。   她们联合起来要对付快活王的事金无望知道,但他却装作不知地隐瞒了这件事情。在这件事上,他就背叛了快活王,犯下了知情不报之罪。   而在于凛凛被困囹圄时,他仍然是背弃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与坚持,背弃了一直以来的执拗,救下了她。在那一刻,金无望觉得无比痛苦,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却因为她,变成了做不到。   以死谢罪也不足以偿罪。金无望是这样想的,但即便有如在油锅里煎熬的痛苦着,他也从未后悔过救她这件事。   起码,我会用命来还你这件事,我会做到。   金无望没指望快活王不会知道这件事,但是快活王却真的放过了他们。大抵是因为快活王也知道,即便他放过了他们,金无望自己也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所以金无望又回去了,他打算在快活王身边领死。但他千想不到,万想不到的是,快活王不让他死。金无望以为,他曾经背叛过,是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的,所以他的价值应当只剩下了死。没想到快活王却并不这样想,对于快活王而言,一个活的财使自然比死的要更能利用。更何况,他压根就没让金无望彻底带走于凛凛,于凛凛还在他的监控范围内,这个女人牵动着金无望和白飞飞,这让快活王觉得于凛凛更好用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白飞飞动手了。而于凛凛又恢复了自由身。   计划终究是成功了。金无望叹了口气。他的背叛之名终于已落实,他终于没了任何苟活于世的资格。不过……不过,他竟然会这样舍不得。   若是在遇见于凛凛之前,有人对金无望说,喂,金无望,有一天你会十分怕死,会为了活下来不择手段。金无望肯定会不屑一顾。人固然都是怕死的,他也不例外。但是,金无望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他即便怕,也不会有多怕,更不会不择手段地活下来,因为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回头望了一眼于凛凛,想闭着眼也投入火海的,但这时,身穿嫁衣的白飞飞带走了于凛凛。金无望停下了步伐。说不清楚是什么驱使着他,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他曾许诺过,要护她一世安全,让她安稳自由地活着,找个她喜欢的也喜欢她的人,快乐地活下去。而他只要作为影子,静静地守着她就够了。   所以,一旦于凛凛有危险,他就没法抛下她赴死。在那日她救下他之后,他就已将她当做必须背负的责任,而他……竟也在享受着这责任。不为其所扰,反为其所幸。   他本是独自追踪着于凛凛的踪迹的,但在王怜花提出合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王怜花是不错的人选,他能看出来这个人对她的真心,而这个人皮相出众,惊才绝艳,也是良配之一。反而是沈浪,他心中的是朱七七,反而配不上她的。   金无望想作为影子,帮助王怜花救出于凛凛。王怜花是救她的英雄,而他只是那光芒下掩藏的影子。但他心甘情愿,毫无抱怨。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何德何能,得到她的喜爱,还不如看着她喜爱别人,看着她幸福。   他爱的太卑微,但他却从未有过不甘。   即便不甘又如何,他连她的指尖都配不上。白飞飞在报仇成功之后已然入魔,她太过自私,比起喜欢她,更多的是喜欢自己,金无望不会放心。   大约在救出她之后,看着她与王怜花幸福,他就能够功成身退,以死相报快活王的恩情了吧。再怎么不舍,也得与她分离。   但令金无望没想到的是,王怜花竟也抱着相同的想法。他知道自己中了毒雾活不了了,干脆就没想着活,痛快地将于凛凛托付给他,就要独自赴死。   于凛凛却看破了这一点,救下了他。   但,若是要救助王怜花,却只能依靠白飞飞。就不能在白飞飞给出解药之后杀了她吗?金无望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却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于凛凛不会下手。   而白飞飞仰仗的,也是于凛凛的不下手。   金无望那时还只是想着,不过是再救一次罢了,这条烂命他本就没打算再要,当初就不该为了撮合于凛凛与王怜花而让王怜花前往幽灵宫的,反正他不打算活下来,那时就该他去,赴死的会是他,而最后她还是会幸福,不会再落入白飞飞手里。   不过一念之差,金无望痛不勘言。   他从没想过,于凛凛会用这样决然的方式道别。于凛凛微笑着与白飞飞拥抱时,金无望站在白飞飞的后面,捏着手里的匕首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心中是想着即便被她怨恨,也要为她的自由而杀了白飞飞的。没想到,她却先一步对自己动手了。   她在倒下之前,口型开合对他说着什么,金无望用心凝望着她,竖起耳朵听着她的声音,最后他听出了她的话。她说——   “活下去。”   金无望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他一向是个流血不流泪的铁汉子,但在这一刻,他忍不住潸然泪下。她放弃了这个世界,却教他活下去。   在看见于凛凛倒下的身体时,金无望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是为了自由宁愿死去吗?是用自己的死去来换回朱七七的回归吗?还是……即便服下毒药,她也不会死,灵魂自由地飞往了别的地方?   金无望更想她的选择是最后一个选项。他难以接受,她已经死去。但是,对他而言,对再也看不见她的他而言,她活着或是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直想着要赴死的,她的一句话像是诺言,更有如束缚,紧紧地扼住了金无望,他无法再选择去死,因为她说要他活下去。   其实他已将命还给她,所以她的话他是不必再听的。   但是,做不到。她的话语宛若魔咒,最后的遗言,他控制不住地去遵守。即便活的有如行尸走肉,他也要按着她所说的,活下去。   金无望在剩下的人生里曾无数次地想起那个与于凛凛在山洞里度过的那个夜晚,他记得她曾与他说过,“别总露出这副生无可恋的脸啊,人生这么长,总会遇见一两件值得期待的事情的。”   当初的金无望还没咀嚼出这句话的意味,但她死去之后,他却理解了这句话。遇见她,就是他这一生最值得期待的事情吧。他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从最初的意气风华,恃才傲物,到之后为柴玉关所救,为柴玉关而活,认识沈浪等等,这么多的虚度年华,这么多的浑浑噩噩,原只是为了与她相遇罢了。   可既你已不在,这世上哪里又会有令人期待的事情呢。人生这么长,我却早已预料到剩下的痛苦。即便无比煎熬,我也会按照你所说的,活下去。   在于凛凛离开,朱七七回来之后,白飞飞几乎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很快她回到了幽灵宫。之后的消息已经很少传出,不过江湖上有消息称她和一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名为“思归”。   而金无望则解决了金不换,果然从他处得到了朱八的消息,将他救了回来。看着朱七七与弟弟相逢而喜极而泣,金无望不由想起了离开的于凛凛。   她明明不是朱七七,却为她而担心着朱八的安危,或许她从不曾想占用任何人的身体,只不过,不得已而来,又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而去。来得悄无声息,走却如此轰轰烈烈。   自己走了,却还要让别人活下来。这个人是怎样的任性,可他却真的执拗地顺应了她的任性。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所以,怎么能真的无视。她总是吃定了他啊,金无望想道,可悲的是,他心甘情愿被吃定。   王怜花曾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于凛凛的话而活着。   金无望想也没想,只说了三个字——   “我乐意。”   乐意为她而死,也乐意为她而活。   ☆、第124章 壹壹肆成珠裕邻      于凛凛再度醒来之后终于是脱离了朱七七的身份了,她不由松了口气,不想,这口气松到一半,她就僵住了。从桑拿房里坐起身来,她囧囧地抽了抽嘴角,摁了摁太阳穴。天哪,又是一身的欠债,和当初车恩尚的时期真有那点儿那么异曲同工。不过,这个原主借的可是黑社会的钱,目前……正在被追杀中。要不是黑社会智商低,妥妥儿的现在她就被绑了麻袋扔去喂鱼了。原主倒是挺实诚一钱串子,这借钱的人是她这原身的父亲,一旦沾上毒瘾,无论多少钱都不够花的。但原身因为从小被父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的情谊,一直兢兢业业地赚钱给父亲花,只可惜无论赚多少也抵不过这父亲花钱如流水的现状。   不过如今,原身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她被困在济州岛这一方小小的土地上,还被黑社会追杀,这飞机场也被黑社会的人专门守着没法去,简直就像是陷入了猫抓老鼠的窘状。   不然……易容术?   她刚从朱七七身上脱离,应当学会了王怜花的【易容】技能才对吧?可是,如今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若不是【易容】的话,那又是什么技能呢。   “小姐,您要结账吗?”一个尖刻的女声响起,于凛凛尴尬地走出桑拿房,身上的钱包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张万元韩币了,结过账之后,身上就剩下几千韩元了。几千韩元就相当于人民币几十块钱而已啊,这连住一晚的钱都没有啊。   正在于凛凛抓着钱包里这几千韩元发愁的时候,一个男声叫着“她在这里”就听见一堆脚步声正在往她这边冲。于凛凛方一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大群“黑西装”正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她可滑溜的很!”于凛凛倒是没急着逃跑,轻而易举就被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抓过了手腕,这边离景点区比较近,一大堆日本游客从他们身边路过,颇有躲得远远的样子。   于凛凛刚想说话,一个人忽然从斜里冲了过来,一脚踢开了抓着于凛凛手的那人,仅仅凭一人就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黑西装们,于凛凛被这神转折都看得愣住了。   她是实在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多管闲事的人,本来她确实是想问一下欠条状况,具体的欠款之类的。不过,就这些黑社会,估计也没法好好说话,所以于凛凛的想法也确实与这人异曲同工,那就是用暴力简单粗暴地让人说话。   之所以敢对黑社会都用暴力,一是原主已经作死得不能再死了,二是这群人智商是真的低……不过,没想到忽然冲出来实行个人英雄主义的男人,把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于凛凛刚想走上前说几句,那人已经把那群“黑西装”们揍得东倒西歪,接下来直接就强行拽过于凛凛的手,扭头冲她丢下一句“快跑”就拉着她跑了。   于凛凛:……我想揍他可以吗?   事实上,没等于凛凛想出以上问题的答案,她就被塞进了一辆敞篷车里。   于凛凛:……   “大哥,我说……”于凛凛觉得这时候她不开口打断这人的自我感觉良好是不行了,没想到那人扭头冲她一笑,猛地倾过身来帮她把安全带一系,丢下一句“坐稳了”,就以十分迅猛的速度开始了飙车。   于凛凛:……   直至他几个飞速的甩尾,惊险地在追逐的那几辆车前堪堪停住,紧接着转身扬长而去之后,于凛凛才终于从这一连串无比迅速的发展中找回了心神。   等到车停稳了之后,于凛凛冷笑一声:“大哥你是油钱多得没处花了还是觉得这样耍帅太酷?”   对方明显想耍帅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于凛凛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抚了抚额:“看着也长得挺顺眼的,怎么脑子这么不正常。”   “这位……我想说,我压根没想逃的,现在你突然把我带着跑了,你想过之后的代价吗,少年。”   救人的少年一头细碎的黑发,凤眼朱唇,耳垂上挂着十字架的耳钉,在于凛凛的眼中是一副典型的娘炮相。因为被忽然打断了自己的计划而感到不满,再加上又是讨厌的长相,于凛凛讲话毫不客气。   来人正是徐正宇,他好不容易发挥了一下自己的打架功力,又是很酷地带人逃跑,结果……居然被嫌弃了?徐正宇十分之尴尬地囧住了,他猎艳花丛这么多年,遇到女性这么多,一般就他这长相,这打架和开车的帅气度,勾住女生不说百分百,也有百分之八十吧,而这么毫不领情还嫌弃他坏事的,眼前这还真是头一个……   一时间徐正宇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之前想好的帅气台词都卡在嗓子眼里,完全说不出来。   于凛凛则是压根没管徐正宇的苦逼表情,她扫视了一眼周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照这状况来看,她是完全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带到完全认不出来的地方了。   徐正宇终于醒过神来无比尴尬地道歉了:“啊对不起我以为那群黑西装的抓着你的手,来者不善的样子……呃,真是对不起,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话……”   “那就拜托你送我回景区门口吧。”好吧,身上没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继续从事原主的工作,当个熟手的导演。   没钱……就是如此寸步难行。当初成为车恩尚的时候,好歹有手机有电脑,而且登录上网页就能直接查询招聘。当初于凛凛给做翻译的招聘就是从那网上来的。现在……手机压根不是智能的,电脑……别说电脑了,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翻译的工作哪里是当天就能拿到钱的?   还是这种当日导游来钱得比较快,不然……去搬砖也不错?毕竟她身上还有崔英道身上继承过来的【大力】,只不过……   居然沦落到搬砖这地步,她这是混得有多惨啊。   擅长发现商机又懂得攒钱的钱串子少女,真可惜摊上这么一爹啊。于凛凛是真的不想管,但原主因为被养大而对老爹抱着无论多少次都原谅了的心情,于凛凛即便不理解,真想把那种爹丢了不管,但也不是她能决定的,毕竟这是人家的父亲,她一借住者,又怎么可能把原主要侍奉的爹丢下呢。   ……一想到无论挣多少钱都可能被这么个父亲拿去败光,于凛凛就丧失了一切想挣钱的*呢。一个好姑娘就这么被自己的爹给毁了,也是蛮命苦的。   车在景区口停下,于凛凛刚想下车,一扭头看见旁边的少年蹙着眉头在车镜上看侧脸的模样,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膏药来递过去。   “刚刚谢谢你了。”于凛凛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暴躁,人家也不过是看着目前的状况见义勇为罢了,只不过是因为她一想到现在的状况,就心生焦躁,而所谓的和黑社会谈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最后估计也会演变成揍来揍去的状况,又为什么反来责怪帮忙的人。估计是刚刚经历了白飞飞事件,于凛凛浮躁的心情还未能平静,充满了想发泄的暴躁,而正好,这多管闲事者撞上了枪口。于凛凛整理了一下心情,恢复了最初的礼貌疏离:“之前你也是一番好意来帮忙的,是我太不识好歹了。这个给你。”将膏药塞到那男子手里,于凛凛解开安全带下车。   那男子喊道:“我叫徐正宇,你叫什么名字。”   于凛凛已经跨下了车,随意道:“我叫珠裕邻,你要是需要导游,随时找我。”   “现在找你怎么样?”大约是看于凛凛恢复了友好的态度,徐正宇本来就是顺杆往上爬得顺手的类型,当即凑过脸来冲她笑嘻嘻道。   于凛凛本来想拒绝的,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回这景区本来就是想拉客的,如今客就在眼前,不赚白不赚,更何况,从这小子开的车来看,活生生就是个冤大头啊。   徐正宇在于凛凛眼里顿时变成了一个钱的符号,于是她摆出了笑眯眯的脸,再度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济州岛导游珠裕邻,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个人导游了,不过,只负责介绍,一日惠顾两万韩元。”   “两万元?很便宜啊,珠裕邻xi”徐·冤大头·提款机·正宇很爽快地拿出钱包数了三张万元票子递过去:“剩下的是小费。”   于凛凛收了钱,端正了面孔:“只负责陪玩,其余可不负责。”   徐正宇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啊,你就放心吧,我可才被骂了,还害怕着珠裕邻呢。”   于凛凛:“我看你的身手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要比我的话,你倒是可以试试看。”   徐正宇:“哦哟,真是可怕。”   “那么客人,您想游览济州岛的哪里呢?”   “别这么见外啦,直接叫我正宇吧,我就叫你裕邻怎么样?”   于凛凛无视:“你可以叫我珠导游。”   ☆、第125章 壹壹伍汉拿山行      徐正宇也愉快地无视了于凛凛的话,笑眯眯道:“裕邻xi,我们先去哪里呢?”   “汉拿山怎么样?”于凛凛回以微笑,“现在时间尚早,更何况,徐正宇xi应该也很喜欢运动吧?”   “嗯,我很擅长打壁球的,要和我来一局吗?”徐正宇眸光发亮。   于凛凛随意耸肩:“你是付钱的大爷,当然一切都听你的。不过,既然你付款我当导游,不让我带你去哪里玩玩不是可惜了?”   “有的时候,重要的不是去哪里,而是和谁一起去。”徐正宇意味深长:“和你在一起很有趣,珠裕邻xi。总感觉你藏着不少秘密。”   “而你,就一定是很有求知欲的那类人吧。”于凛凛调侃看他。   徐正宇一怔,哈哈笑了起来:“正解!这么短的时间就被看透了呢。”   “因为你太好看透。”于凛凛丢下这句话后,系好安全带,扭头冲徐正宇颔首:“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吧。”   “好叻。”徐正宇收回目光,一脚油门下去,车飞驰出去,下意识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女孩子,徐正宇颇觉想笑,你看透我了,只可惜,你太不好看透啊,珠裕邻xi。   于凛凛对徐正宇的认识倒是确如徐正宇所想,她确实一眼看透他得差不多了,有钱的富二代,挥霍的富家子弟,把玩这件事当作自己唯一的人生大事。   徐正宇还不知道自己的评价被降到了这地步,他只是饶有兴致地飙着车,济州岛这样的小地方,汉拿山又在济州岛中央,徐正宇的法拉利车速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看见景区入口了。喜欢炫车技的徐正宇一个漂亮的270度甩尾,车身稳稳地停在了景区停车区,他拨了拨稍长的刘海,刚想说话。   于凛凛就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刚扭过头去的徐正宇登时僵在了原地。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坐他的车这么面不改色的女孩子。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坐我车一点都不害怕的女孩。”跟着下了车的徐正宇合上车门后,双肘撑在车门上,饶有兴致地望着于凛凛。   于凛凛本就学过轻功的,脚尖轻盈点在树尖上,自身跃起的速度比车都慢不了多少,如今坐在车内,她更不觉有什么快的,当即微微思忖,道:“你速度确实还可以。”   听见这话,徐正宇不由目瞪口呆,感情她还不觉得这很快咯?徐正宇愉快地笑了起来。怎么回事呢,一遇见这女孩,他仿佛也跟着遇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是他请她当的导游,明明是在被她牵着鼻子走,却还觉得很开心。徐正宇摸了摸鼻子,他忽然觉得自己还蛮有当个抖M的潜质的。   这个名为“珠裕邻”的女人身上全是谜团,而他,正饶有兴致地在攀登这座高峰,想要……解开她。   若是于凛凛知道他这种想法定然会嗤之以鼻,她经历的事情太多,谜团也多,更不会对谁说这些,她始终会一个人背负着这些,茕茕孑立,一人孤单地活下去,绝不会透露这些,又谈何会被解开?   如今天气也正冷,徐正宇在山下买了双粉色手套递给于凛凛。于凛凛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自己个导游竟然还有得这照顾的福利,虽然她其实并不太需要这种东西,但还是接受了。   徐正宇开心地举起自己手里那双藏青色的,冲她得意笑:“款式一样,是情侣的哟。”   于凛凛:“……”   徐正宇:“刚刚你那表情不是在嘲笑我幼稚吧?”   于凛凛故作惊讶地挑眉:“哇,原来你还是能看懂的啊。”   徐正宇:“……手套还我。”   于凛凛:“咦,给了人的东西还要要回去啊?”   徐正宇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却是主动靠了过来,低头温柔地将手套好好地给于凛凛戴上。   粉红色的带有蕾丝花边的手套,看着无比可爱,于凛凛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心中好笑,她有多久没戴过这么少女的款式了。   “现在也快到中午了,不然干脆在山顶露营怎么样,早上还能看日出。”徐正宇的手又伸向店里的帐篷。   “你想被冷死在山顶的话,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于凛凛煞有介事地点头。   徐正宇撤回了手,装作刚刚什么话也没说过的样子:“Let's gogogo!”   于凛凛站在徐正宇身后一步的位置,一边走一边和他介绍周围的景点。但其实徐正宇虽然经常在国外,但对济州岛可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喜欢运动的,这些景点其实早来过了,之所以让于凛凛当导游,其实也不过是怀着想要多与这个谜团缠身的少女多相处一会儿罢了。   “要比赛谁先爬上山顶吗,珠裕邻xi!!”于是徐正宇趁着于凛凛在讲解景点时,飞速地跑上前几步,朝她大力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灿烂。   “精神可真好。”于凛凛嘟哝了一句,懒洋洋地冲他摊手:“打赌么?没赌注我可不玩。”   “谁输了谁请吃饭,怎么样?~”俊美的面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本就是狭长带些妖媚的丹凤眼弯起,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切,泡妞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吧。这是无论输赢,反正都请到吃饭了,一看就是游历花丛中的老手类型啊。于凛凛撇了撇嘴,她对花花公子可一点都不介意,倒不如说,这正和她意,毕竟如果是花花公子,她被喜欢上的几率就降低太多,或者说,他这似真似假的态度她就可以完全忽略无视掉,当作什么都没察觉可就太好了。   于凛凛欣然点头同意。徐正宇是她的客人,答应客人的要求让他开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于凛凛并不觉得自己会输,即便徐正宇动真格的,她也绝不会输。   徐正宇倒是一开始就有败给于凛凛的想法,也正如于凛凛所想,不过他想接近于凛凛,也只是想而已,或许也有泡妞这一重,但更多的是,他对眼前的女人产生了兴趣,想要更深地探究她。   没想到于凛凛摆出这样坦然的态度,这更让徐正宇兴奋了。   “比赛——开始!”随着一声令下,于凛凛几个箭步冲上,她速度如此之快,几乎眨眼就消失在了徐正宇眼前,徐正宇看着她的背影几乎目瞪口呆,他哪里见过这架势,这可是爬山啊,山路如此崎岖,走得像是如履平地似的。如果她不是从那个古老的东方国度中国来的功夫高手,那莫非是常年的导游生涯练习出来的吗?更何况如今可是冬天,这白雪皑皑盖满的汉拿山,道路还可滑着呢,她这健步如飞的,倒是真如在下坡似的。   徐正宇顿时被燃起了斗志,之前想过的相让的想法可是半点都没了,飞快地追上了于凛凛的步伐。他可也是经常锻炼的,如果被小看了可是对他的名声有所损害呢。   于凛凛笑吟吟地别过头来,眉眼弯弯:“走这么快可欣赏不到这白雪覆盖的美景了……”于凛凛话音还未落,徐正宇就感觉到因走得太快,这刚下不久的雪还松软着呢,脚下顿时一滑。   “哎哟,小心。”于凛凛话音方落,一只手就扶上了徐正宇的手肘,仿佛她只是轻松的一抬臂,徐正宇整个人就被她一只手抓牢了。   “雪很软很容易滑倒,还是稍微放慢速度吧,不至于为一顿饭钱拼命不是?”于凛凛揶揄地翘起唇角,徐正宇不由脸红。他方才可压根没想到这饭钱一重,一开始明明是打算输给于凛凛找个机会请她吃饭,拉近距离罢了。   结果没想到于凛凛爬山速度快得如此惊人,这才被激起了好胜心,却没想到,反而差点出糗,更被揶揄自己是因为饭钱才……   明明一开始想作弄下她的,却被她作弄到了。徐正宇挠了挠头,心中却升起一丝莫名的甜意。   “这可是比赛,如果输得太惨,我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于凛凛认真地望着徐正宇,忽而“噗哧”一声笑了,徐正宇望着她呆住,却见于凛凛抬起手来,轻轻拨了拨他的头发,摊开手放在他眼前,一大坨雪还粘在他头发上,应该是当时脚下一滑时,树枝上的雪落在他头上的。   “放心吧。”于凛凛甩去那坨雪:“我会尽力让你输得不那么惨的。”她笑颜灿烂,徐正宇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那话可不是已经认定自己的输了吗,真是没出息。   徐正宇刚想说点什么,就见于凛凛握了握拳头:“为了不买单,我还是得赢你的。”   听到于凛凛这么坦白的话语,徐正宇终于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于凛凛松开了托着徐正宇手臂的手,一个箭步走在了他前面,越过了他继续向上攀登,不过这次的速度确实是慢下来了些许。   徐正宇也不敢再托大,一步一个脚印踩着雪向上爬。   两人之间的交谈渐渐减少,频率一直稳定地保持着,直到最后,也没出现谁喘不上气的状况。   等到了汉拿山山顶的火山湖白鹿谭旁边,徐正宇颇为不可思议地望着站在山顶衣袂飘飘的于凛凛,口吻还有些不可置信:“你未免也爬得太快了,莫非是奥林匹克攀登选手吗?”   “如果我是的话,估计你摔倒我都扶不到你了,徐正宇xi。”站在山顶迎着冷风拂面的于凛凛回头冲他露齿一笑:“是你太慢了。”   徐正宇望着于凛凛被冻得发白的脸,仿佛意识都没经过大脑似的,手自动地伸向于凛凛,拉起了她的围巾,遮去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外面。   于凛凛并不在意徐正宇的动作,目光望向火山口形成的碧波荡漾的湖面,雪花融化了在那湖里,形成了细碎的冰棱,于凛凛不由赞叹道:“这可真美。”   “是啊。”徐正宇望着她的侧脸,点了点头:“真美。”、“看来今天的晚餐得由徐正宇xi请客了。”   “我的荣幸。”   ☆、第126章 壹壹陆酒吧共处      “那么,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走一……”于凛凛边说着边解开安全带,刚准备下车,手臂就被一只从旁伸来的手扯住了。   于凛凛皱起眉头不悦转头,下意识道:“我可说过不包晚上……”   “嘘——”徐正宇俊美的脸侧过来,修长的食指竖在唇边,他本就狭长的双眸一眯,露出个相当愉悦的笑来:“恐怕就算你不想,也回不去了呢,珠裕邻xi。”   “你这人……”于凛凛还以为对方花花公子病犯了,刚想动用点武力让他瞧瞧厉害,对方却无辜地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   于凛凛顺着他的手指瞧过去。   好家伙。一大堆黑西装站在前面,方才路灯昏暗,又是她视线死角,简直就像是和夜色融为一体似的,于凛凛压根就没看清楚这些人还在这里等着呢。看来,就算狡兔三窟如珠裕邻这等女孩,遇上黑社会,对方还是分分钟能搞定她家里住址呢。   “怎么样,珠裕邻xi,既然之前那是我的责任,就干脆让我帮你吧。”徐正宇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朝她笑着望过来。   “总觉得,你比他们加起来还更危险。”于凛凛直面帅哥的冲击,面不改色道。   “欸——这话有点过分耶,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女权主义者……”   “你也知道你‘这样’啊——”于凛凛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视线将徐正宇从头至尾逡巡了一遍。   徐正宇一脸受伤地捂住了小胸口。   他们这交谈让车停了好一会儿,站在珠裕邻家门口的黑西装们视线果然都看了过来,顿时引起一阵骚动,其中领头人朝身边人窃窃私语了几句,看来,那人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果不其然,那被耳语了几句的人正朝他们走过来了。   “坐稳了,要逃跑啦!——”没等于凛凛回答,徐正宇直接打死方向盘,车身顿时往后强烈地倾斜,接着一个漂亮的甩尾,来人只来得及被喷了一脸的汽车尾气,就见徐正宇一脚油门,车有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驶了出去。   等车开出一段距离,于凛凛揉着被撞疼的额头侧头看向徐正宇,咬牙切齿道:“徐·正·宇·xi!我还没系上安全带!你害我差点飞出去。”   “哈哈哈哈怎么会,你太夸张……咳咳,不然我请你去酒吧喝一杯?”徐正宇的笑声在于凛凛横眉冷对斜过来的视线里消弭无踪,他单手掌控着方向盘,右手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嗓音犹自带着笑意询问。   “我不喝酒。”上次和黄泰京他们喝醉了的记忆还近在眼前,于凛凛端出高冷脸回答。   徐正宇陪着笑脸凑过去:“没关系,那里也有牛奶的。”   ……什么酒吧会有牛奶!有钱人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不过,反正不是她给钱,正好,看看能不能找到晚间工作,庞大的债务在身,又没有基本资产,要做点什么还真不容易。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珠裕邻她爹,倒是跑得销声匿迹的,和珠裕邻记忆里那个温暖高大的父亲相差也太远了。看来,这人一沾上赌瘾,就纯粹是没救了。   见于凛凛并未反对,默默扣上了安全带,徐正宇会心一笑,朝着酒吧的方向开去。   车刚停稳,本想展示自己绅士风度来给于凛凛开门的,但在绕过去时,对方早已经打开门跨了下来,望着面前的徐正宇,还一脸莫名其妙:“你跑过来干嘛。”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徐正宇朝她伸出胳膊。   于凛凛愈发古怪地看着他:“我们这是去酒吧没错吧,不是走红地毯对吧?”   “咳咳,”只是想找个机会挽手嘛……“当然是酒吧。”徐正宇遗憾地放下胳膊,就见于凛凛十分自然地走在了徐正宇前面,先一步进了酒吧。   徐正宇选的酒吧还真是挺高端的,站在门口的两人打量了于凛凛身上的装束半天,都没拿准要不要开门,于凛凛倒是很自然地拉开门进去了。   徐正宇站在她身后笑着摇了摇头,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在这女孩身边,他好像总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啊。但是,莫名的,心情却并不差。徐正宇摸了摸鼻子,不知觉地唇角上扬。他拉开门,顿时一片嘈杂之声扑面而来,将他全然淹没,几乎让他忘记所处的地方。舞池里随处可见群魔乱舞的人们,喧嚣吵闹的音乐声尽数充斥在耳边。灯光迷离,一片声色犬马之景。   这一道门就隔开了现实世界,让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世界里。或许,这正是徐正宇这么喜欢酒吧的原因,这里能让他暂时忘记现实生活里那些繁琐的事情,忘记母亲的殷切期待。而他徐正宇,本就不属于那个世界,只属于这里。他不喜欢做什么执行总监,也没有多大的上进心,做个纵情玩乐的富二代便足以。   进门之后,徐正宇四处张望也没找到于凛凛的身影,他焦急地冲上舞池,在男男女女里找了半天,不想一扭头,见对方正坐在吧台上仔细研究着菜单,一副认真模样,仿佛一点都不好奇其他。真是不可思议,即便在这样灯红酒绿、喧嚣四起的环境里,她的身上依旧有种沉静的气质。她眉眼间毫无波澜,垂着眼睫的模样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徐正宇也觉得神奇,他这样的人,在她身边的时候,却觉得无比平静,仿佛驱散了所有焦躁和不安。   于凛凛正坐在吧台上,她研究完菜单后点了一杯酒精浓度较低的鸡尾酒。她之前还想着能不能在酒吧找个工作呢,本来想着调酒师或者侍应生、保镖一类的,不过她突然想起之前女扮男装成为A.N.JELL的一员,正是喝醉了差点暴露自己。所以调酒师什么的就算了,而侍应生,小费倒是可观,只是晚上上班时间太长,作息颠倒对身体内分泌可不好。而保镖,女性的身份未免太受辖制了。   像钢琴师之类的倒是不错,之前她在A.N.JELL里担任的正是键盘手的位置,具有丰富的弹奏经验,更何况,她在那个世界里,从黄泰京身上继承到的正是【音乐才能】,自那之后,不仅拥有了黄泰京出色的乐感,还有迅速掌握一门跃起的能力,只是那时她在古代,实在没派上什么用处。不过区区一家酒吧的钢琴师,实在不是什么问题,而且,钢琴师这样轻松又来钱快的工作最适合还债了。像欠债很多这样的日子,她从成为车恩尚起就很习惯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从事翻译工作,但这个世界手机、电脑还比较落后,更何况,她压根没有钱买下一台电脑,而且翻译这样细致的工作,也不比钢琴师轻松,一次的费用也不算多。更何况,那时她也费了不少力才让对方相信她,之前更是做了好几次白工,好在幸运地遇到了李英哲这样的专业翻译人,清楚她的价值所在,不然,她还要绕几个圈子。如今,她第一急需钱,第二也受到当时高中生的限制,第三当初做翻译是最为方便快捷的选择。如今,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是要试试的。   抿了一口手里的鸡尾酒,于凛凛微笑着望向调酒师。这具身体并不是十分美丽,但一双眼睛倒是漆黑明亮,带着笑意凝视着人的时候,实在十分动人,更何况于凛凛微笑起来,面颊上还有个小酒窝,有股令人无法言说的气质,令人几乎无法从她的眸上移开目光。   “那台钢琴……是雅马哈三角钢琴呢,真漂亮。”于凛凛的视线移向舞池外偏僻处,那是个旋转楼梯,顺着雪白的台阶向上,稍高的平台上放着一架乳白色的钢琴,安静地沐浴着淡光,有如月光下裸露着肌肤的少女,肌肤如玉、纯白无暇,看着仿佛与整个酒吧有些格格不入,却又高贵典雅地立在那儿,恰到好处地融入了整个酒吧的气氛,实在惹人注目。   如今舞池里的一曲disco完毕,散了一部分人回了座位上喝酒,酒吧里响起了较为和缓轻柔的古典乐曲,不过是从CD里播放的,这令于凛凛心中了然,这家酒吧里应当没有弹奏钢琴的人。   “小姐好眼光,这款钢琴正是雅马哈三角钢琴。”调酒师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这个高度,应当是YC131D,真想听听它的声音……不知我是否能弹奏一曲?”于凛凛视线温柔地从钢琴上移回,带着些许依恋和期待。   “这个,我无法决定,得先问一下主管才……”调酒师有些为难,这钢琴之贵重,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调酒师能决定能否让客人碰的。   “我可还不知道你居然会弹钢琴。”徐正宇正巧走到于凛凛身后,将两人对话听在耳朵里,顿时出声道,正巧打断了调酒师的后话。他缓步走近,一只手手习惯性地绕过于凛凛的椅背,以环绕椅背的姿势落座在于凛凛身畔的座位上。调酒师一见徐正宇,顿时恭谨低头:“徐少!”   “她是我的朋友,让她弹吧。”徐正宇的笑容很和善友好,却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你去和你主管说一声,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全权负责。”   于凛凛瞥了他一眼,轻笑道:“这可是雅马哈中的极品,如果弄坏了可是得要赔偿上千万韩元呢。”   “你会弄坏吗?”徐正宇却并不回答,只是认真地反问她。   “不会。”于凛凛摇头,“它的音色这么柔和,不会有人舍得弄坏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徐正宇笑起来,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笑容有多温柔,“我很期待能见识到,它的音色有多么柔和。”   “难听的话,不用给我面子,当场离开吧。”于凛凛笑着调侃,起身走向钢琴。擦过徐正宇身边时,她轻声道:“不过我想,你应当没这个机会的。”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拿下这个工作!   ☆、第127章 壹壹柒脱颖而出      明明身上还穿着之前有些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衣服,微卷的头发绑成两个马尾,看着显得有些幼稚,却又坚定地拾阶而上,直走上了平台。   徐正宇怔怔地望着于凛凛,一时思绪游弋。   一向没人光顾的高台忽然走上了一个女人,众人的视线多多少少地不由朝她身上看去,于凛凛却并未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她只是在专注地打量着眼前的钢琴。   真是一架漂亮的钢琴啊。   虽然她是为了一份工作,早日还债早日释放,但是,当过这么久的A.N.JELL的键盘手,又经历过那样打打杀杀的古代世界,再一次看见这样一架钢琴,心中满满的全是怀念与感激。   于凛凛伸出手指爱怜地抚过乳白色钢琴的盖子,冰凉顺滑的触感让她唇角微微一弯。顺利落座之后,她习惯性地弯了弯手指,将钢琴盖掀开,食指轻轻落在自己最喜欢的“re”键上,轻灵优美的琴声飘出,于凛凛瞬间就领悟了这架钢琴的音色,只一瞬间,脑海里就已经浮现了升G小调的李斯特的钟。   之所以选择这首曲子,除了高难度之外,这首曲子有如暴风骤雨一般的旋律,更是与这家酒吧【时雨】的名字相契合。   如水般的琴音从她手下流泻而出,她的手指灵巧有如翻飞的蝴蝶,黑白的琴键在她手下被奏响,她双眸闭上,眼前的世界全然消失,只有一片黑暗,以及音符有如闪着明亮的光晕,一个个飞出,乐声清澈高昂,令人心生震撼。   徐正宇瞪大了眼睛。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孩有这样强烈的情感和力量,她紧闭着眼睛,唇角扬着微笑,依稀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已全然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莫名的,竟觉得有些失落。多想,她的眼睛多少能看到自己啊。   充满了谜团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有如钻石般绚丽的,仿佛永远都无法抓在手心里的少女,熠熠发光地在那高台上,她白皙的手指翻飞如花,有如磁石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淡淡的光晕落在她身上,眉目温柔地轻潋,眼角微翘,他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目光。   直到最后一个音在她的指尖停下,方才有如骤雨一般的琴音骤停,一切恍惚如梦境,戛然而止,只余下仿佛令人头皮炸响的深深余味。   明明是灯红酒绿、嘈杂喧嚣的酒吧,在这一刻,却陷入一片莫名诡异的寂静,持续了约莫一分钟,于凛凛已经起身合上了钢琴盖,手指最后依恋地从钢琴盖上滑过,紧接着她缓步从那高台上走了下来,整个酒吧里仿佛只有她清脆的足音。   ……这可不是只是将李斯特的钟流畅演奏出来的程度啊。   莫非珠裕邻xi是什么大家族里没落的贵族小姐吗,这样熟练的手法,激烈的感情色彩,他几乎要以为她去过维也纳。徐正宇心中感慨。   饶是他听过这么多的古典音乐会,她的琴音依旧给了他不可磨灭的印象,特别又清丽的琴音,有如她的人一般……   “啪啪啪!”掌声突兀地在酒吧里响起,众人才像回过神一般地鼓起掌来。于凛凛扶着扶手叹了口气。 她的琴音,糊弄外行人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内行人一听就能听出来,她还远远不够格呢。   “你干嘛这副表情看着我?”于凛凛看向旁边一副呆滞表情的徐正宇。按理说,以徐正宇的家境来说,他应当见过太多这种场合了吧。   “弹得太好了……我还不知道,你的钢琴竟然……”   “打住。”正在徐正宇称赞时,于凛凛冷酷地打断了他的话,撇唇一笑:“第二章第三节的节奏乱了一拍,第三章第一节漏了一个音节,还有,李斯特的钟本来就是根据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改编的,高昂的部分因酷似优美的钟响声故命此名,充满着复杂的变奏和回旋,主题进行了多次的变化,情感表现自然不同。而我,不过表现了三分之一,这首曲子我只能弹到及格分数而已。”   “……珠裕邻xi,”徐正宇用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的眼光古怪地看着她,“其实,你是贵族家没落的大小姐对吗?”   “如果我告诉你还精通中文、日文、英文、德语,你是不是更这么认为了?”   “真……真的吗?”   “废话,因为我是导游。”于凛凛白他一眼。   正巧主管从门里走了出来,于凛凛不再理会徐正宇,与他擦肩而过,朝主管微微颔首:“抱歉贸然使用了你们店里的钢琴。”   “不,应该说这是我们酒吧的荣幸才对,小姐这曲李斯特的《钟》,极富感情的变奏实在令人赞叹,无论是技巧还是情感,都实在太厉害了。”   是个行内人。   于凛凛刚想说话,酒吧里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有服务员递上高脚酒杯盛着的香槟,还有抱着一束百合上前来的男士。   西装革履,面容英俊,留着大背头的青年红着脸向于凛凛递过花来,“小姐方才那曲钟实在太棒了,第一次听到这么棒的现场版,我、我实在无法平息方才的感动,这束纯洁的百合才配得上小姐的风华绝代,无上风姿……”   “谢谢。”于凛凛打断了男青年的话,礼貌疏离地微笑:“谢谢您的赞赏,不过我只不过是为了应聘成为这家酒吧的钢琴师而来的,您谬赞了。”   主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顿时颇为激动。他本只是以为是徐少的朋友,看钢琴漂亮才即兴演奏的,没想到,她竟是想成为这里的钢琴师吗?!以这小姐的钢琴水准,绝对可以拉起店里的营业额,还能将店里提高一个档次,这里的包厢可经常有不少名贵人士在的,更何况,钢琴这种东西,经常弹奏才能保持它音色的清脆悦耳,他是本就想招个琴师,不过实在是没能找寻到罢了,没想到这就来了个现成的。   “还以为只是徐少的朋友乘兴而奏,若是小姐想应聘我们酒吧的琴师一职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还请与我这边走,详情我们具体商谈如何。”   于凛凛颔首,“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想你应该带上我给你参考一下酬劳?”徐正宇之前还没从于凛凛忽然提出的应聘里回过神来,骤然看见两人这完全是忽略自己要离开,登时上前插话道。   见于凛凛本是专注停在主管身上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来,他的心脏不由“砰砰”跳动起来,于凛凛却只是轻轻笑了笑,“那是自然的,徐少的建议当然非常重要。”   三人协同离去,抱着那束百合的男青年痴痴地望着于凛凛离去的背影,视线移到她身侧的手指上,目光着迷。   真是……十分漂亮的手指啊,真想,让它成为新的收藏品。   有了徐少的干涉,于凛凛对自己的薪酬相当满意,倒是徐少还不怎么满意的样子,他“就这么点钱,还不如当我的钢琴老师呢……”之类的嘟哝着,不过看着于凛凛微笑的侧脸,这话不知怎的,就说不出口了。   最后敲定的是于凛凛每周上班四天,周一、周三、周五、周六,每晚7点上班,弹奏两个小时,10点下班,薪资是每小时四十万韩元。于凛凛确定,如果不是带上了徐少,她可拿不到这么多的酬劳,折合人民币这都近两千了,弹两小时的琴轻轻松松拿到四千块,如果不是这酒吧的逼格高,以及身边的徐少足够分量,她还真拿不到这么高的酬劳。   她本来也喜欢钢琴,做喜欢的事情,又能尽快还债,几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于凛凛自然很满意。   徐正宇却不太高兴。大概是,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的宝物,其实大家都发现了,而且还要大大方方地展示在别人面前……以后,他只是她粉丝里泯然众人的一员了吗。   于凛凛若是知道他这样失落的想法肯定会不以为然。   ——以前我可是A.N.JELL里除了泰京哥最红的一个啊,粉丝可谓是数不胜数,多你一个又不怎样。   ……仿佛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少的人能在于凛凛心上留下烙印了。更何况,还是被她认定为拥有“游手好闲、花花公子”标签的徐正宇,大约,这印象更是浅到不可思议了。   如果徐正宇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存在,肯定都要欲哭无泪了。   欠债大概有好几千万韩元,虽然短短几天凑不齐,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怎么都能连本带息地还了,更何况她还有其他来钱的途径。   比如最近似乎才给一大少爷负责当接待客人的导游吧,给的酬劳也大概在三十万左右?怎么看,这样也比原主自己摘橘子来得快,而且这还是违法行为= =   一个月还清是没问题,但是,只怕一个月还清了,那位赌瘾上来的“父亲”会变本加厉地赌下去吧,那到时候可是挣多少钱都不够还的了,果然得给他点教训,让他在日本多流浪一会儿得了。或者,干脆先不还钱,让他吃够苦头再说。   于凛凛觉着,那位父亲要是敢联系她,她绝对不会像原主一样包庇,真的把他送给黑社会看看。   让他知道因为自己的赌瘾而犯下黑社会,是多么令人悔恨的一件事。   于凛凛勾唇笑了,这次唇角上扬的弧度比平时可要剧烈多了,仿佛被暗黑的气息围绕,浑身散发着谜之暗黑力。   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冷。徐正宇望着于凛凛唇角的笑容,默默地抱住了双臂。   ☆、第128章 壹壹捌穿肠毒药      于凛凛本是打算当天就上任的,不过看了眼徐正宇,想着自己当日的导游工作虽已结束,但之前也是因为看见家门口的黑社会们,徐正宇才会带着自己“逃亡”。就这么丢下他,总觉得心里有点过不去。更何况,现在也时候不早了。   “总觉得你是个有许多谜团的人。”两人没在酒吧逗留多久就并肩离开。徐正宇走在于凛凛身边,目光充满探究地看向她。   于凛凛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语气相当敷衍:“哦,是吗。”   徐正宇忽然觉得丧气。   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或者说自负的东西,在她面前总是太过不堪一击。不知怎的,在她面前,总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总觉得败给你了。”徐正宇摸了摸鼻子,振奋起来,重又笑道:“和哥哥一起住酒店怎么样?”   “我看徐少你选的酒店我可住不起。就送我去最近的商务酒店……唔,我想想,大概往X路走两公里,就有一家便宜的。”   “好,我也住那里。”徐正宇二话不说就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车就已经飞驰出去。   于凛凛:“……”她倒是蛮想拒绝的,但对方住哪里也是对方的自由,如果对方这话一说,她就立刻说要换个酒店未免也太伤人了。更何况,不过是个酒店罢了,又不是要住一间房,大少爷要用这种方式体验生活,就随他去好了。   本以为对方多少会拒绝排斥的徐正宇得到于凛凛这样的反映,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觉得有点丧气。因为于凛凛的不排斥不拒绝,正是她对他觉得无所谓的关系。一向在女人方面无往而不胜的徐正宇是真觉得挫败了,明明见过的女人这样多,以为自己已经基本摸透女人这种生物了的,但是,于凛凛却好像是单独出去的一种生物似的,好像压根没什么能够打动她。   一想到这一点,徐正宇不由觉得有趣地笑出声来。这都是什么想法啊,什么单独出去的一种生物,难不成还是外星人不成。   “晚安。”于凛凛拿过自己那张房卡,礼貌地与徐正宇点头之后,转身便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毫不留恋,干净利落的转头让拿着房卡的徐正宇压根没法追上去。   啊……发现了呢,被她划出的遥不可及的界线,还有仿佛压根不会打开的心门。   挫败感。她还真是无时无刻不让他察觉到这种心情啊。徐正宇扬起个苦涩的笑容,右手成爪插入头发,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个Fan倒还好了。   第二天,于凛凛起了个大早,去见了薛功灿一面。按照对方的要求,她今天要带领上次原主带领过的那群人,将济州岛游一遍。   等在薛功灿那边领了钱之后,于凛凛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原主父亲的电话。   “哦,你还在济州岛啊。”于凛凛垂眸沉吟,眸子里波澜不惊,口吻平静,“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嗯。一小时后见。”   等挂了电话后,于凛凛唇角一勾,露出个诡谲的微笑,眸底微光一闪。   她望着面前的黑社会们,手里用白信封包着的钱递了过去,正是当导游的三十万报酬。   “我在‘时雨’担任钢琴师,你们该明白时雨那样的地方,要赚个几千万,有个一个月怎么也够了。”   “我会把他的地址提供给你们——不过,既然已经拿到钱了,按照我说的做,明白吗?”   “知道知道。”黑西装们本是在看见于凛凛出现时就齐齐冲上去打算抓人的,却反而被于凛凛揍了一顿。本以为对方会趁机逃跑,对方不仅没有,反倒留在了这里,直到欠债的目标人物打来了电话,而她还真的向他们提供了那人的地址,并且还了一部分钱,这让黑社会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于凛凛强调道:“不要打他,以吓唬为主,懂吗?比如,威胁他切个手指,或者断个胳膊什么的。明白吗?”   听到于凛凛的话,一群人这才明白了,这是要让他们给这家伙个教训吧。想起之前这家伙就跟个臭老鼠似的东窜西跑,一群人心里怎么没有忿气,如今又被他女儿给揍了一顿,如今现成的机会在,怎么也得“玩”个够本才好。   “大姐您放心,一定给您办好。”被打过之后听话多了的黑社会们毕恭毕敬道。   “嗯。”于凛凛应声之后转身离开。   她压根没去赴原主父亲的约,而是托给了黑社会们去办。像赌瘾这种陋习,一旦沾染上,如若不受点教训,那是压根不会改的。自己种的因,那这果就该他自己来承受。珠裕邻xi,即使你自己不愿意,非要担负上你父亲的人生,我也不在意,但我可没必要代替你来养个有赌瘾的父亲啊。即便,这是借用了你的身体。   这女孩压根连自己的幸福都舍弃了,只背弃着自己父亲的人生活着。如若她自己还甘之如饴,于凛凛也没有资格置喙。但就她自己而言,在她还在珠裕邻身体里的这段时间里,她可不想疲于奔命,只为他的赌债而活着。   将所欠的全部还清算是身体的借款,之后的,凭借这种方式能戒掉赌瘾最好。若是不行,她也不会再管。   安排了“父亲”那边的事情,于凛凛便去了“时雨”弹琴,在上班时间结束后,于凛凛刚想下台,一束百合就递了过来。   于凛凛抬头,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面容有些熟悉,不过于凛凛却记不太起了,礼貌地颔首后接过他递来的百合,微笑:“谢谢你的花。”   “小姐……以后,来这里就能听见小姐的琴声了吗?”青年深深地凝视着她,墨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其实于凛凛不太喜欢这类人,比起像徐正宇来说,眼前的人,显得更令人捉摸不透。   于凛凛蹙眉,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这时机实在来的太好,于凛凛如释重负地接起手里的电话,电话那头是薛功灿,他正以老板的口吻道:“珠裕邻xi,有工作,要做吗?”   于凛凛急于摆脱眼前的青年,这青年给她的感觉有点不好,于是她顺势应道,“好。还是导游?”   “不是,帮我找个人,就在这济州岛内。”   “我们哪里碰面。”于凛凛沉声道。   两人约定了碰面地点之后,于凛凛挂断了电话,礼貌道,“一周有几个晚上会是在这里弹琴的。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再一次谢谢您的花。”   用敬语礼貌地说完之后,于凛凛也不管对方的回复,匆匆离开。   在与薛功灿碰头之后,于凛凛才了然这次的工作内容是找个喜欢玩的小子——出自薛功灿的原话。大抵和徐正宇一样是个富二代,去的地方也像的很,一般都是酒吧一类的。   “那么,薛少爷,酬劳怎么算呢?”于凛凛狡黠一笑,心里正在算计敲诈这个冤大头多少比较好呢?徐正宇如果算是人傻、钱多、速来的话,眼前这只就算比较抠门精明的那种,不过,怎么也是富二代,即便对钱的数量精明……   “五万韩元啊,不好意思,您还是另请高明吧。”于凛凛勾起甜美模式的标准社交笑容,转身就走。   本来以为于凛凛只是“欲擒故纵”来着,没想到对方真的说走就走,薛功灿顿时急道,“那你开个价!”   “二十万吧。”于凛凛并没有回头,保持着转身,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   薛功灿叹了口气,似乎感觉到了于凛凛坚决的态度,“好吧”他无奈应道。   总觉得这女人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薛功灿狐疑地打量着身畔的于凛凛,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有股莫名的违和感……于凛凛倒是并不在意,薛功灿是个崇尚科学的标准理科男,绝不会想到什么穿越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上去的,她对这人有信心,所以压根不受动摇。   倒是薛功灿自己,想到珠裕邻之前和他讨价还价的样子,倒还是一如既往地财迷,便打消了疑虑。更何况,珠裕邻就算真的变了,他也只认为是对方的鬼心眼,并不有多在意。   让于凛凛万万没想到的是,薛功灿要找的人竟然就是徐正宇。徐正宇看见陪在薛功灿身边的于凛凛,也震惊地立马站了起来。   不过似乎是酒喝多了,一站起来,身体还晃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像小狗甩水一般摇了摇脑袋,才仿佛清醒了些。薛功灿已经皱了眉头走上前去,一脸担忧:“你这又是喝了多少,怎么这么不节制。”   既已经成功带到,于凛凛又见薛功灿似乎急着和徐正宇说话的样子,想起便宜父亲还在黑社会那里,怎么心里也还是有点担心的,便和薛功灿一颔首,道:“下次我再找你谈报酬。”   说完于凛凛转身就想走,忽然背上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触觉。于凛凛蹙眉,手臂却被忽然地握住了。   “你怎么才来就要走……不要走……”声音低落沮丧,就像要不到糖的小孩子,充满了委屈。   “……你这是喝多了在耍酒疯吗,徐正宇xi。”于凛凛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你们认识?”薛功灿望了一眼徐正宇,又瞥向被徐正宇死死抱住一脸无奈的于凛凛,心里莫名有个疙瘩,下意识地伸手就把发酒疯的徐正宇拉了起来。   “嗯,见过一次。”于凛凛这话说得倒是冷酷。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心微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于凛凛转身就离开了酒吧。   徐正宇手指落空,他下意识地还想去抓,但是薛功灿抓牢了他,他压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毫不留恋,也不回头的离开。   他颓然地垂下手,挣脱了薛功灿的束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酒吧,带着微醺的醉意问道:“功灿……你怎么会和裕邻xi在一起的?”   “那你呢,为什么喝成这样。”薛功灿低头看着他,不满地拧起了眉头。   ☆、第129章 壹壹玖再也不见      “功灿啊,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无论怎么做,那个人也不会回头,不会看你一眼,更不会在意你。”   听到徐正宇的话,薛功灿不由皱起眉头,他刚刚不由想起了金正璇,那个女人也是这样的。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她为了自己的梦想一言不发地悄声离开,好像笃定他不会放她走似的,连电话都不给他一个,她彻底抛弃了他。   其实,只是不够爱吧。薛功灿心中晦涩地想着。   手上一沉,薛功灿回过神来,徐正宇已经完全醉倒在他身上。薛功灿愣了愣,忽而想到,他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   珠裕邻?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薛功灿叹了口气,将人带了回去。   于凛凛并不在意徐正宇的醉酒事件,在她心里,富二代喝的醉醺醺的应该属于家常便饭吧。离开了酒吧,于凛凛给黑社会那边挂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往黑社会提供的地址赶去,对方发过来的地址是个废弃已久的工厂,正适合进行这种不宜见人的活动。   到的时候,原主的便宜父亲已经被捆起来了,于凛凛猛地闯了进去。见便宜父亲不仅被绑起了,全身还淋了水,虽然没什么伤口,但那一脸恐惧的表情明显是受了不少苦楚的样子呢。   “放开我爸爸!”一片漆黑中,于凛凛的身影有如出现在光晕中,狼狈倒在地上的便宜父亲望着于凛凛忽然出现的身影,本是狼狈又懦弱的父亲忽然大喊道:“裕邻啊——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啊!”   “你们要怎么样都冲我来,放过我爸爸!”于凛凛没管便宜父亲在喊啥,朝着那边就冲了过去。   “喂喂、小妞儿,你难道想断根手指么?”几个手里玩着刀子的黑社会们围上来,脸上挂着狰狞恐怖的笑意。   趁着那几人挡住了便宜父亲的视线,于凛凛蹙眉暗暗瞪了他们一眼。那几人想起了之前那通狠揍,额头不由流下了冷汗,边还要维持凶狠狰狞的笑容。   ……这个年代当个黑社会也这么不容易了嘛QAQ嘤嘤和我们这种小喽啰无关啊求放过QAQ又不是专业的演员QAQ“他压根就没钱,比起打伤他,不是我更有用一点么。起码,我的脸也不差。”于凛凛冷冷地说道,逆光的面容有种令人不可逼视的耀眼美丽。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黑社会们似的,他们朝着于凛凛团团围了上来,笑得诡谲又阴沉,而珠裕邻的便宜爹则被他们遗弃在身后,似乎真的对他没有兴趣了似的。   虽然赌瘾在身,但好歹也是父亲,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都是心疼的,如今被一群黑衣人带走,若是被折辱……   一想到这里,珠父的心里满是悔恨。明明是他的赌债,裕邻这孩子一直都这么乖这么上进,为了赚钱连普通女孩子的人生都没能拥有,恋爱都没谈过一次,而这些全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这个没用的父亲!!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放过我女儿!!冲着我来啊你们这群人渣!”珠父充满愤怒地大喊着,一双眼睛里已有了泪水。   “吵死了,塞了他的嘴。”黑社会的头头一声令下,珠父就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声,而被捆住的身体挣扎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群人将于凛凛带走,而他被丢在身后,不由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早在一开始,他就不应该。不应该染上赌瘾,不应该找黑社会贷款,不应该让珠裕邻陷入到这种危险里。明明是他犯下的错啊!!即便再这么悔恨,于凛凛也已经跟着那群黑社会们走了。   眼见着于凛凛逆光的身影和着那一堆不怀好意的黑社会们消失,珠父的泪水再也忍不足,顺着眼角纹路狼狈地流下,珠父蜷曲着身体,动弹不得,只剩下细碎的呜咽声在这黑暗幽闭的空间里响起。   于凛凛在一群黑社会们的包围下出了工厂,令于凛凛没想到的是,黑社会的头头似乎被刚刚于凛凛的演技所打动,也认为卖掉她得到的利益更大,当即就掏出了匕首,抵住了于凛凛的脖子。   “敢和黑社会讨价还价,小妞儿你的胆量倒是不小。”理着平头的眯眯眼黑社会头头用冰凉的匕首刃抵着于凛凛脖颈的肌肤,笑得一脸猥琐,“以你的容貌,直接一次性卖掉不就拿回了钱了么,老子可没这么大耐心还等个一个月你还钱来。”   面对着脖颈贴着的匕首,于凛凛倒是一脸平静地回视着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我就任的酒吧是‘时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但你若直接将我卖掉,我打赌你绝对连本钱都拿不回来。这么点帐,你都不会算吗?”于凛凛口吻极冷,说的话却让黑社会头头有了一丝动摇。   而于凛凛,就是为的这一刻,她猛地抬手抓过黑社会头头的手腕,往外一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目瞪口呆之时,对方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于凛凛飞起一脚,直接将人踹翻在地,就地踩着匕首,压倒在对方的上半身上,看着纤细的手指已经掐上了对方的脖子。   于凛凛眼眸冰冷漠然,反射着月光,泛着泠泠的光。   “愚蠢的家伙,你不该惹怒我。”在黑社会惊恐的眼神下,于凛凛将手捏得更紧,唇边挽起一个冷笑:“不过是个放高利贷的罢了,比起真正的黑社会,你还差得远了。”   虽然也叫做黑社会,不过只是些软脚虾,比起那些组口,实在差太远了。   “连人都没杀过吧,你们。”于凛凛的嗓音像是浸了月光,如玉石般冰冷渗人。   于凛凛这话一说,那“黑社会”的头头登时瞪圆了眼睛,只觉得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在逐渐收紧,忍不住想挣扎,那手却像铁一般牢牢地扣紧了自己,压得他根本动弹不得。   这时候才觉得紧张、恐惧和懊悔,冰冷的杀意冻得在场所有人都一片僵硬,见对方一脸铁青,于凛凛徐徐一笑,这才松开手。   “你们所有人上都不会是我的对手。”她缓缓起身,弯腰捡起了刚刚踩着的匕首,捏着匕首的柄,在手心里转了转,紧接着单手一折,那匕首就被她轻松地折成了两半,另一半跌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钱我一个月后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今天到此为止。”丢下这句话后,于凛凛随手将另一半匕首丢在地上,踩着轻盈的脚步干脆转身离开。   只剩下一群黑西装们面面相觑,望着地上被折成两半的匕首,还有人不信邪地拿起来比对,在确认这是真的匕首,不是对方的障眼法时,堂堂大男人都被吓得面如土色,跌坐在地,半天才颤抖道:“天啊……这真的是女人,不对,这真的是人吗?!”   “老大……”有人怯生生地看向方才被压倒在地的头头,那人凝重着眉眼伸出手,“还……还不快扶老子一把!”   被拉起来后,那黑社会的头头长舒了口气,在心中感慨,太吓人了,还以为真的要被杀掉了,刚刚那杀气绝对杀过一两个人吧,这件事要不要和上头说一声呢……虽然钱不是什么大数目,不过大老板的手下有说过要留意人才,虽然这是个女人……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耳畔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先扶老子离开这里。”   之后的两天于凛凛就压根没开机,便宜父亲自己借的高利贷,自然也不敢报警,直到第三天于凛凛才让他联系上,简单敷衍了一下情况,这次对方倒是一脸鼻涕一脸泪地赌咒发誓,再不会赌,不过于凛凛只是态度冷淡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留给对方无限遐想与后悔。   对此,于凛凛只有一个评价——   该。   于凛凛每周四次在【时雨】的工作,每次都能遇到第一次给她送花的青年,似乎是知道她在这里弹钢琴之后,对方就成了她的忠实粉丝,每周她工作的几天都会风雨无阻地过来,给她送上花束,于凛凛都几乎以为对方要追她了。   徐正宇也偶尔会来,死皮赖脸地要走了她的联系方式之后,有时还会打电话邀请她出来吃晚饭,不过自从某次一起出去,于凛凛对他的殷勤只反问了一句——   “怎么,我是下一个猎物么?”   于凛凛这句话之后,徐正宇当即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不过于凛凛也不为所动,这让那顿饭最后在沉默中不欢而散,而在徐正宇最后送于凛凛回到暂租的房子时,于凛凛只留下一句——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会上钩的。”   说完后,于凛凛便下了车,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徐正宇坐在车内望着她上楼的背影,她那层楼的灯光亮了又暗下去,久久未曾动弹,仿佛已成了一具雕塑。   他趴在方向盘上,痴痴地望着她那层楼的位置,心中蔓上的苦涩令他连笑都笑不出来。   他其实是想说,他妈妈要他回首尔了,他不日就要坐飞机离开,他想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的。他想告诉她,对他而言,她是不一样的。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一见钟情,二见就已倾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这么一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竟动了真情。   但是,对方却自始至终只将他当成了玩玩的对象——不,或许,她连玩玩都没有过。   这算什么,报应吗。徐正宇忍不住苦笑。   整整一夜,徐正宇都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望着她一片黑暗的公寓,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整夜都不得而眠。直到天色蒙蒙亮,他才开车离开,彼时,他在心里与她轻轻道了一句,再见。   再也不见。我的初恋。   ☆、第130章 壹贰〇黑道男子      在那之后,于凛凛再没见过徐正宇,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她每周四天会去【时雨】工作,其他日子她会研究点其他有趣的东西。人生太长,她已经习惯性地找点什么来做。或许……也正是因为还有可做的事情,才能够不想太多地走下去吧。   音乐能够抚慰人心。于凛凛已经很久没有任由自己沉浸在音乐里了。最佳学习音乐的时间已经过了,最佳学习时段是三到五岁,她已经不可能在音乐这条道路上有多么专业的造诣了。   虽然徐正宇在心中曾赞叹过于凛凛的琴声可比维也纳大师的演奏,但于凛凛若是知道他的评价,只会对他的评价太高而嗤之以鼻的。   外行可能会这么以为,但内行却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是真正的天壤之别。   不过,于凛凛也并非是想要得到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毕竟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学习的时间,那么就一定不会有多大的成就。但是,只要还有喜欢的心情在,这些东西总归可以聊以慰藉。   钢琴已经弹得纯熟,再进一步,也只能磨练技巧,在情感表现上反而愈发难以达成共鸣了。可能是她现在心中波澜不惊,已经愈发难以涌起激情了吧,正因为如此,弹奏的时候,也很难与作者达成共鸣。   现在的于凛凛,已经能够更高技巧更高难度的曲子了,不过乐声里总像是缺了点什么。大约也是为了找到这点“什么”,于凛凛开始尝试起了其他的乐器,笛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她很喜欢,大约是因为练习钢琴的缘故,对于其他的乐器,上手倒是挺快的,更何况她乐感很强,学起来事半功倍,虽然还有些难度,但这也是乐趣之一。   那每次都会来听她弹琴英俊青年依旧还是每每都来捧场,每次却只是送她鲜花,也不多说些什么,也从未开口约过她,久而久之,于凛凛就无视他了。   有一次酒吧里就有人闹起事来,虽然是济州岛上档次较高的酒吧,但也总免不了多少有喝醉的人,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再加上非富即贵,狂傲的性子,一言不合的情况总是有的。令于凛凛有些意外的是,这酒吧也是有每月上缴保护费,是被“罩着”的。   于凛凛当时还在弹琴,就听见酒吧里响起了酒瓶砸在地上的清脆响声,紧接着一阵喧闹吵嚷,台下黑乎乎的几个人头就拥攘一团了。   于凛凛被主管叫下台来,一脸忧色地让她先在台下等等,等事态平静了再走,免得被误伤。紧接着主管就侧过头命令一旁的服务生,“快给哲锡哥打电话。”   于凛凛倒是无所谓,不过上班时间还没结束,既然主管叫等着,于凛凛便待在吧台边,还要了一杯果汁喝着。   没过多久,被称呼为“哲锡哥”的男子就到了。昏暗的酒吧灯光下,于凛凛可以看见那是个挺高大的男人,大概有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肌肉很结实,这么冷的天气,他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长款风衣,一进门,就将风衣脱下来丢到一边。   于凛凛就着灯光还能看见他里面的T恤衫里鼓起的肌肉,还有胳膊上张牙舞爪的纹身。这男人看着也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却有股不符合年纪的沉稳,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阴郁,鼻钉反射着灯光格外耀眼,唇角还挂着唇环,一头剪得很短的头发,引起于凛凛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有如冰雪一般明亮清澈,极短的头发下耳朵上打满了耳洞,透出一股不安于世、愤世嫉俗的中二气息。   但是,明明又是显得格外沉稳的男人。于凛凛心中觉得有趣,她能感觉到男子身上不同于普通人的气场,不过她也没什么出声的想法,倒是主管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迎上去。   来这酒吧消费的个个都是他顾客,而且身份可能都不低,就说今天打起来这俩,一个家里开连锁酒店的,另一个家里也是做房地产的,两人可都算是富二代级别,不过做房地产这个家中是暴发户,这才被连锁酒店家的少爷嘲讽,这可不,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一个是李少,另一个是周少,两个人都不是他惹得起的,自然只能情来哲锡哥了。   “哲锡哥!”主管像是看见救星似的赶紧迎上去,讨好地冲来人笑笑。那男子只随意地一点头,韩国人本来就不怎么高,他这一米八几近一米九的身高一靠近,就生出股令人畏惧的压迫感。   面对两人彼此不相让的打架外加砸店,名为“哲锡”的男子随手一拨,就挡开了李少挥向周少的拳头,再伸手一拿,直接就将周少推得一踉跄,两人轻而易举被分开,都是打红了眼,现在被人阻拦,哪里还顾得上,红着眼就要打这男人。   只见那男子以极小的幅度微一偏头,鼻子上的鼻钉划过一道亮光,紧接着,那李少的拳头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捏在手里,再进不得半步,连冷汗都被逼下来了,而另一人则想着趁机偷袭的,却被他漫不经心扫过来的一眼愣是吓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方才那眼神——!   就像在说敢过来就废掉你似的!周少僵在地上没动弹,而那被男子捏住拳头的李少也被他轻巧地一推,就丢在了地上。   “看样子两位少爷都喝醉了,拿桶冷水让他们清醒清醒。”男子的声音响起,冰冷如玉石,清脆悦耳,倒是好听。   于凛凛喝下杯中的果汁,将杯子轻轻放在了吧台上。   似乎是听见了这细小的声音,男子侧过头来瞥了她一眼,于凛凛倒是毫不在意地与他四目相对,也没移开视线的意思。男子似是有些微讶异地抬了抬眉毛,紧接着回过了头。   “你、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啊!竟然敢这样对我——你这是与周家……”那被吓得嘴巴都不利索的富二代少爷开始大放厥词,男子理也不理,转身就要走。   那周少爷恼羞成怒要冲上来,男子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一脚就踹中了他腹部,差点将他踹飞出去。主管面如土色地迎上来赔笑,“哲锡哥,别生气,这,这要是……”   “没踢狠。”男子平淡如水地丢下这一句,“管你什么周家,去打听一下,济州岛是在谁家的关照下。”   这时旁边已有人认出了男子的身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那个车家的人!”   “哪个车家……不会是那个大韩民国最大的黑道组织……?!”   “闭嘴!不要说话!”   车哲锡并没有在意身后的窃窃私语,他丢下被吓得快尿裤子的周少爷和李少爷,自如地走向酒吧门口。   在他路过吧台时,望了一眼于凛凛淡淡的面容,接着就这样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从她面前走过。   整个寂静的酒吧里只听见那摩托车轰鸣后远去的声音,良久都没有恢复。而于凛凛,她只是看了一眼表,在看见十点到了之后,她微微一笑,与吧台的调酒师笑着道别之后,收拾好东西便自如地离去了。   不过自这个插曲之后,于凛凛偶尔会看见这个男人出现在酒吧里,不过她也只当可能是有麻烦事要处理,便置之脑后了。   另一方面,那个喜欢送百合花的青年提出了想送于凛凛回家,于凛凛自然是拒绝,倒是收下了花。   不过饶是于凛凛,也竟没有察觉,那束香水百合里竟喷了能致使人昏迷的药物。大概是因为香水百合的香味太重,将这药物的味道都掩盖了。离开酒吧没多久,她就感觉到一阵眩晕,一下就燃起了警觉心,将手里的百合花赶紧丢弃,不过那阵眩晕却是并未消失。   于凛凛蹙眉。   她从未因为自己拥有武功而轻视过谁,但居然因为日复一日的花束而被麻痹——这简直……   她内心里不由升腾起一个恐怖的想法。   莫非是每天的花里都被动了手脚?!居然潜伏了这么久……于凛凛对于自己这不喜在意他人的性格而咬了咬牙。本来以为只是送花而已,便礼貌地接受了,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在花里动了手脚!?   于凛凛狠狠地咬了下舌头,单手撑着墙壁维持最后的清醒,脑袋却是一片浆糊似的,模糊的视野里缓缓出现了始作俑者的身影。   于凛凛本想运气的,但是手脚无力,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又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这药劲竟是如此霸道,这究竟是种什么东西?明明是这么多天的持续作用,却像是突如其来注射的麻醉剂一般,来得这样汹涌剧烈,即便咬破了舌尖都没清醒过来。   于凛凛当机立断自己应该往酒吧里跑,不过还没跑出几步,男子就已经冲上来拦住了她的路。   “我看过你的身手。”于凛凛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泡的发软的身体被忽然抱住了,而耳畔忽然响起了温柔如水的声音,像是贴着她的耳根响起似的。   于凛凛捏紧了拳头,刚想对准那人的脸挥出去,却被他轻巧地捏在了手里。   “不巧我也是个练家子,”男人的声音愈发温柔,唇瓣轻轻落在她的耳尖,于凛凛只觉一阵恶心,那人却仍在继续道,“用了秘制的迷香毒,用香水百合的味道掩盖,这么多次的麻痹,才稍微让你有了点中毒现象呢……真是难搞。”   “不过总算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就算再挣扎你也是我的了!!!我的第57个收藏品,最高……一定是最高的——!”   “轰轰轰——”忽然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响起,如此熟悉,于凛凛眼皮都快撑不起来了,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轰鸣声骤然停下,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于凛凛背后响起——   “不知道这种好事我能不能参一个。”   于凛凛终于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131章 壹贰壹我在追你 于凛凛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陌生床上,一时脑子恍惚都没回过神,还以为自己又再度穿越了呢。 好一会儿,昨晚的记忆重演了一遍,她这才猛然坐了起来。 她这不是被那个变态抓住了吗?难不成这是那个变态的家?!不、不,对方明明知道她身手好,那就应该不会这么自由地躺在床上才对…… 于凛凛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手腕,又看了眼身上天蓝色条纹的被子,刚拧起眉,就嗅到了一股煎蛋的香味。对了,昨天似乎不只变态一个人在,似乎还有个谁……? 正在于凛凛拧眉思索时,“叩叩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于凛凛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极短的刺刺的头发,狭长的眼睛有些锐利,面容干净清爽,小麦色的肌肤很是健康,鼻梁挺拔,五官立体,有种社会精英似的沉稳俊秀,还似乎有些眼熟,像是哪里见过? “吃饭了。”没等于凛凛想出个所以然来,那男子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声音也很耳熟,低沉冰凉,有点*的…… 打量了一眼身上的衣物,发现还是昨天穿的那套,现在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于凛凛皱了皱眉,低头一看床边摆着自己的鞋子,袜子卷成一团塞在了鞋子里。于凛凛不由有些脸红,难不成昨天是这男人帮她把袜子脱了吗,怎么想都很尴尬= = 于凛凛重新站起来,也没感觉到任何异常,好像昨晚的中迷香只是场梦似的。韩国还真是恐怖,还有这种麻痹身体的慢性药,还是通过气味作用的,简直恐怖好吗。 穿好鞋出门,只见男人正好在解下身上的围裙,并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了餐桌上。说起来,乳白色的餐桌虽然不大,倒是蛮干净整洁的,不过就六七十平米的大小,应当是一个人住。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倒是拾掇得挺清爽,就跟他人似的。 男人似乎没有任何交谈的兴趣,将围裙搭在椅子上就坐了下来。 于凛凛也没犹豫,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面前的盘子里盛着黄橙橙的煎鸡蛋,玻璃杯里装着牛奶,桌子中央还放着一盘子面包切片和热包子,看着倒是十分丰富。 于凛凛拿起筷子夹了煎蛋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就不由一怔,“味道真好……” 煎蛋口味适中,她向来喜欢稍微有一点流黄的那种类型,但又不要太嫩的,如今嘴里的煎鸡蛋咬上去倒是正好符合她的口味。 对面的男人只是低头喝粥,并没有说话,筷子夹了个包子在细嚼慢咽,眉目沉静稳重,有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严肃。 “那个先生……”还是于凛凛先忍不住开口。 “你叫我什么?”男人将手里的粥放下,眉头紧皱看向于凛凛。 “呃……先生?” 看着于凛凛一脸茫然的陌生,男人冷哼了一声,神情不渝:“你不认识我?” “我想应该是这样?”于凛凛笑。 “我是车哲锡。”男人冷淡地丢下这句话,继续夹起自己盘子里的包子开始吃。 于凛凛:“……” 完、完全不是一个type的感觉啊!车哲锡不是带着唇环鼻钉和无数耳钉的吗?!看着明明颇有摇滚系的视觉感,眼前这人穿个西装绑个领带都能去cos总裁了,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车……先生取下鼻钉唇环的感觉很不同呢……呵呵。”于凛凛僵硬地抽了抽嘴角,她本来是想问昨晚的事情的,结果末了被他这忽如其来的一记直球给弄得懵了。 见车哲锡没说话,于凛凛继续道:“昨晚谢谢你的帮助,不然我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多亏了车先生的见义勇为……” “哲锡。”于凛凛说了一大串话,却只换来车哲锡简简单单的一个词,于凛凛茫然地看向他,“哈……?” “我讨厌别人叫我姓氏。”车哲锡眉眼漠然地逡巡了于凛凛一眼,低下头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 于凛凛便也跟着大流喊道:“哲锡哥,我能否问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揍了那变态一顿,不过最后被他跑了。”车哲锡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站起身来,伸手脱下身上的背心,走进了卧室。 等出来时周身已经换了一身t恤和皮衣,脸上的鼻钉和唇环也挂了上来,耳朵上颗颗耳钉闪着耀眼的光。 他朝着于凛凛一扬下巴,神情恣意又桀骜:“走了,我送你回去。” 说着他就先一步走到了门口,见于凛凛还站在餐桌边,他蹙眉,“还没吃完?” “啊……不,不是。”于凛凛回过神来,挠了挠后脑勺颇有些莫名,眼前的男人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强势的态度让她有点恍惚,她已经很久没遇见过这种类型了,好像最初的时候,遇见入江直树的时候还是被动的,但在那之后,她在与异性相处方面,就很少占据被动了。 跟在车哲锡身后出了门,对方已经跨坐在了门口的哈雷摩托上,见她已经到了,伸手就将一个头盔甩了过来。 于凛凛抱着头盔,忽然想道,其实她可以选择自己回去的来着……不过昨晚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她倒是有心还想问点什么,不过对方这迅疾的速度几乎没让她找到任何机会。 于凛凛套上头盔坐上摩托车后座,车哲锡将身下的摩托一斜,丢下一句“抱紧我”就像一道流光似的飞快地疾驰而出,速度几乎可比80码的小轿车。 上次坐徐正宇120码的小轿车时于凛凛还不觉有什么,不过摩托车开这么快速度,简直太疯了吧?! 不过在上了车后,于凛凛忽然想道,这家伙……知道她住哪儿?= = 事实证明,这家伙还真知道。看着摩托车停在自己公寓门口,于凛凛从摩托车上下来,满眼狐疑地看向车哲锡,对方单脚踩在地上,视线平静地看着她。 “我很抱歉,哲锡哥,昨天真的很感谢你出手相助,但是我还是有点问题,昨天晚上那个变态跑了之后,你就带我回家了吗?那……” “给你脱了鞋袜就丢床上了。”车哲锡干净利落地打断了于凛凛的话,面容波澜不惊,仿佛早料到于凛凛在意的是什么。 于凛凛愣了愣,脸上习惯性地浮起礼貌的笑容:“我当然不是怀疑哲锡哥,只是,哲锡哥当时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兜风。”车哲锡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于凛凛久久无语,虽然对这解释略感违和,但从车哲锡身上,却感觉不到这人有说谎的必要啊。 “那,哲锡哥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 “员工信息。”车哲锡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不过见他这副模样,于凛凛倒是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她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微微颔首,“不管怎样,昨天真是多亏哲锡哥了,谢谢你。” “你说过了。”车哲锡不动如山 “哦,是的……”于凛凛尴尬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寓,“还是谢谢你送我回家。” “嗯。”车哲锡重新将头盔戴上,将挡风镜拨开,道:“明天我接你下班。”说完这句话,还没等于凛凛回答,摩托车就一个甩尾,油门发动,在她面前疾驰离开。 于凛凛:“……”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车哲锡为什么会救她?因为兜风路过,所以就顺手救了?于凛凛怎么也想不明白,再想到他那句来接她,登时更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天啦,为何总觉得济州岛这么危险,简直太恐怖了吧= = 于凛凛很快将这个小插曲丢在脑后,不过像之前那样的变态她多少还是有了防备,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大意了。因着忘了这事儿,第二天于凛凛下班,在门口看见了正跨坐在摩托车上等着的车哲锡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于凛凛:“……” “上车。” 见她出来了,车哲锡将手里拿着的头盔往她这边一丢,微一偏头,示意自己后座的位置,动作如此水到渠成的自然,好像已做过很多次了似的,于凛凛一时都失语了。 “其实不用麻烦哲锡哥来接我的,我自己可以回去。”虽然不觉得眼前这男人是看上自己了,但是于凛凛更不觉得对方是会认为她有危险,就专门跑来接送的善良分子。总觉得,要是欠了眼前这人的人情,还起来肯定会格外艰难。 在考虑清楚了利害关系之后,于凛凛早不似昨天那般迷迷瞪瞪,当即就摆出了排斥的态度。 “哦。”没想到车哲锡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意应了一声,这让以为要说一大段话的于凛凛松了口气,紧接着疾步走过了车哲锡的摩托车,走上回家的路。 不过于凛凛这口气还没松完,她就觉得自己简直太天真了。 因为车哲锡开着摩托车跟在她身后。她步行,对方骑摩托车,可想而知她压根甩不掉他。……这样更显眼啊!于凛凛在心里呐喊,之前离开的时候,主管看见了就一脸诧异的表情啊!! ……总觉得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 \\\\\\\\\\\\\\\\) 于凛凛没办法,只得停下来,问道:“哲锡哥,你跟着我干嘛?” “你没上车。” 于凛凛:“……”于凛凛觉得她简直要被他打败了。 “我是说,哲锡哥你不像是会这么关照一个小店员的人才对,你这么日理万机,没必要专门来接我的。”于凛凛毫不客气地戳穿。 “……”难得的,车哲锡沉默了一阵,突然他抬起头,纤薄的眼皮一掀,狭长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山涧清泉,他说:“珠裕邻,”于凛凛一怔,心下想着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车哲锡接着道:“我在追你,你没发现吗?” 于凛凛:“……哈?”   ☆、第132章 壹贰贰来到首尔      似乎是于凛凛的表情愉悦到了车哲锡,他难得地翘了翘唇角,将头盔往于凛凛的方向一丢。于凛凛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即便她不想接,身体的本能也促使她将其接住了。   车哲锡没再多说,只拍了拍摩托车后座的位置,低声道:“上来。”   于凛凛打了个寒颤,抽了抽嘴角。虽然车哲锡好像不是她惹得起的,更何况这间酒吧还是依靠车哲锡的缘故才得以好好营业,但于凛凛的字典里就从未有过“妥协”这个词。   无论是花花公子、纨绔子弟,还是黑道少主,对于凛凛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抱歉,虽然很感谢哲锡哥救了我,但我没有这个兴趣。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说完这句话,于凛凛将手里的头盔往车哲锡后座上一放,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车哲锡倒也没立刻跟上去,他只是抱着那个头盔默默看着于凛凛离开的背影,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看上的人想跑?可没这么容易。   于凛凛发现,要甩掉徐正宇的难度,和甩掉车哲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像徐正宇这样玻璃心点儿的,她足够冷言冷语足够伤人就够了,但车哲锡的固执和我行我素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   自从之前挑明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车哲锡就把“我要追你”这句话落到了实处——或者说他实在是落实得太实在了,让于凛凛简直无语凝咽。   连员工住址都能弄到的人,于凛凛的排班自然是一清二楚。于是,于凛凛每每下班都能看见车哲锡骑着摩托在外面等,即便于凛凛拒绝,他也一定要跟在于凛凛身后一起走,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于凛凛有尝试过下班不立刻走,结果车哲锡直接就进来了——也是,这家酒吧本来就是他地盘里的QAQ看着主管毕恭毕敬地给他指自己的位置,以及主管看过来的暧昧目光,于凛凛是真的欲哭无泪。   不只是每天的下班,就连有时在晚饭之前还能看见这人在楼下等着。   于凛凛真是拿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有次终于忍不住发火。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种行为完全侵犯了我的*!”   “那变态还在。”对于凛凛的怒火,车哲锡倒是没表现出怒火,只淡淡地丢下这一句。   于凛凛:“……”你这种行为也可以叫成变态了好吗!   “哲锡哥,你有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我这样普通平凡,长得也不好看的女孩子,到底有哪点吸引你?你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车哲锡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是垂头摆弄着手里的头盔,极短的头发几乎连额头都遮不住,他垂着眼睛,意外的睫毛还挺长的。   于凛凛没有催促他,只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那又怎样。”车哲锡依旧回答很简短,话语还极其玄妙,于凛凛听得莫名其妙,一脸茫然。   见于凛凛满脸不解,车哲锡这才难得补充道:“你就是你,其他人都不好。”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于凛凛叹了口气,面对这样执拗的车哲锡,她产生了想逃的情绪,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似乎还是在面对道明寺司的时候,在这之后,她在男女相处上就得心应手多了,拒绝多了,大概也多少有经验了——冷酷无情的经验。   但车哲锡……她冷酷也冷酷了,无情也无情了,却还是几乎无能为力。   因为是黑道少主,所以也没有替她考虑的意思吗……于凛凛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车哲锡望着她无可奈何的样子,漆黑如夜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温柔的淡光。   “你跟我去吃晚饭,或者我天天在楼下叫你。”……大哥你这样的存在感,再叫起人来,我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好吗!   在被车哲锡折腾了一段日子之后,于凛凛觉得这样真的不行了。好在欠款也差不多了,正巧钢琴大师布莱特先生在亚洲巡回演奏,刚好路过首尔,似乎还要评审著名的古典乐大赛,找寻几个好弟子培养。于凛凛辞去了在“时雨”的职务,买了最近一班去首尔的航班,第一次这么狼狈地逃跑了。   如果不是车哲锡的身份太尴尬,于凛凛绝对揍得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他毕竟是济州岛有名黑道的少主,也不知道是哪个组口的,如果惹上了,那就是和一整个组口作对,于凛凛可不想多生枝节,又正好有这么个好机会,于凛凛就干脆逃跑了。   要知道,像布莱特先生这种被称为“李斯特传人”、永不陨落的钢琴界星星这等钢琴大师,就算要招弟子,也只会参加小孩组、少年组这样的大赛,因为年纪实在是个很大的坎,如果不是从小就练琴的话,在于凛凛这样的年纪,想要成为专业钢琴师,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职业的和业余的,两者的差别几乎是天壤之别,要求的条件实在太严格了。在小时候没碰触过钢琴的话,即便之后再怎么练习,也已经错过黄金年龄,决赶不上从小练习的那群人了。   但是于凛凛好歹活了这么久,她现在演奏又正好到了瓶颈,如果有这个机会可以试试,即便无法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她也想能够突破自身的瓶颈,即便只是得到布莱特大师的几句指点也是好的。   既然选择了音乐,就想着能做到的极限试试。   坐在飞机上的于凛凛为终于逃离了车哲锡而舒了口气,却不知道,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有些人的执拗,那可是比石头还硬的,而车哲锡,正是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硬汉。   再一次踏上首尔的土地,于凛凛伸开双臂深深吸了口气。令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然是之前不过有过几面之缘——大多还是宿主自身的几面之缘的薛功灿。   一见到薛功灿,于凛凛就想起来之前她帮他找徐正宇的那二十万韩元还没到手呢,方一打照面,她就毫不客气道:“我卡号XXXXXXX,盛惠20万韩元,利息5万韩元,共计25万韩元,请尽快打到我卡上,谢谢。”   她这一气呵成的一句话让薛功灿一愣,稍刻才道:“吸血鬼你啊,这才几天啊,居然要5万韩元这么多利息?”   “没收百分百的利息我已经很厚道了哦,薛功灿xi。”于凛凛露出个外交模式的甜美笑容,接着道:“还是说,这一趟,薛功灿不是来找我帮忙的?”   一听到于凛凛这话,薛功灿抱怨的话顿时噎住了。确实没错,他就是来找她帮忙的没错。   “咳,是这样的……”薛功灿右手空握成拳,置于唇边轻咳了一声。   “等等。”于凛凛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唇角弧度愈发剧烈扬起:“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您的委托,还请先交付了上次的款项再进行商谈。”   薛功灿:“……”不怕遇上财迷,就怕财迷有文化!   薛功灿憋了口气,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拨通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吩咐了几句,道:“尹秘书,卡号:XXXXXX,现在打二十五万韩元到这账户。”   在确实地收到了入账信息之后,于凛凛露出面对客户的热情微笑:“现在您可以说出您的委托了,薛功灿xi”   “当我的妹妹吧!”薛功灿一脸急切地看向她,就差伸手抓住她的手了。而于凛凛则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话语给呛住了。   还真是……鸟大了还真是什么林子都有啊= =才甩掉一个莫名其妙追人的车哲锡,这里还有个要人当妹妹的?还是这是什么新的追求方式么= =+“不是。”薛功灿似乎穿透了于凛凛看见了她鄙视的视线,颇有点尴尬:“我是说,请你假扮我的妹妹。”   “这算什么?你有真人COSPLAY的特殊兴趣么?”面对着于凛凛愈发狐疑的目光,薛功灿捂住了额头。   “……谁会有这种特殊癖好啊!!”他深深地吐了口浊气,只觉得自己的寿命都要被说得缩短十年了。   “我是想让你在我爷爷面前假扮一下我妹妹,我爷爷自从孙女丢了之后就一直心怀愧疚,我也一直在找,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消息,现在我爷爷病重,他只是想见孙女最后一面……”   “假扮孙女?”于凛凛撇了撇唇:“抱歉我还以为是导游之类的委托呢,这种委托我是不会接的,抱歉你找别人吧,我想,应该有很多会是专业的。”   “珠裕邻你不就是专业的吗!”见于凛凛转身就要走,薛功灿急道:“你撒谎不就是专业的吗!如果是你的话,绝对不会拆穿的!”   于凛凛:“……”这人其实情商低吧= =他蠢得她都有点同情他了= =   “不好意思。”于凛凛停下离开的脚步,回眸冲他微微一笑:“就算我撒谎是专业的,也不代表我要接受你的委托。”   说完后,于凛凛转身就走,不想再看他一眼。   “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吧!!求求你了,他真的病得很重啊,医生说,只有奇迹能救他啊!如果是孙女的话,一定会因为对孙女的爱好起来的——!只要你帮忙,无论多少钱多少债务我都会帮你还的……!”   即便听到他的嘶吼,于凛凛也不为所动地离开了。看着于凛凛的身影逐渐远去,薛功灿深深叹了口气,软了身子跪在了地上。   她又不缺这点钱,虽然她这一生都是在扮演,这一生都是欺骗,还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依靠宿主的身体活着。   但是那些欺骗在她离开之后自然会真相大白,而这种谎言,还要靠她最后亲手拆穿,面对那些人痛恨的目光吧。   扮演他人,还真是她不能更强项的强项了啊。薛功灿还真是说对了,她还真是专业的。   于凛凛自嘲一笑。不过,起码这个她还能选择拒绝。   ☆、第133章 壹贰叁尘封回忆 虽然有想过珠裕邻不会帮忙,但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彻底。薛功灿一脸颓丧,长叹了口气。他本想着利用给珠裕邻还债这一点,对方应该会来帮忙的,却没想到她的债务基本清得差不多了。 那他哪里还有把握?可是,若是带不回妹妹,若是爷爷就这样……带着永远的遗憾与后悔走了,他会恨自己的无能一辈子的。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若不是爷爷在身边,他压根撑不下去。那时候的他,遭遇家庭变故孑然一身,最爱的女子为了梦想离他而去,爷爷重病,而他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在这个辈分如此重要的大韩民国,他几乎受尽了挫折、刁难、白眼,若不是爷爷在病重中还为他立威,帮他摆平酒店那群刺头,那么就一定不会有现在的他。 如今爷爷不过是想见一眼孙女罢了。他实在已经找了太久了,却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线索,最后还是一片茫然。 薛功灿握拳狠狠地捶上了墙壁,颓然坐在了长椅上。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掏出电话看着屏幕上亮起的“尹秘书”的名字,不知怎么的,薛功灿忽然手有点发抖。 他颤抖着手接起了尹秘书的电话。 “常务,会长的状况不太好,您赶紧回医院一趟。” “好。”挂了尹秘书的电话后,薛功灿赶紧坐进车里,他迅速地启动了车子开往了医院。终于到达了医院门口,连车都来不及停好,就慌慌忙忙地往医院病房赶去。 “薛功灿xi,贵祖父的状况并不是很好,恐怕……您得做好心理准备了。”薛功灿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病危通知书,身形忍不住摇晃了一下,若不是旁边的尹秘书扶着,这一踉跄都差点摔倒了。 薛功灿看过病危通知书后,将其塞给了尹秘书。在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后,才终于狠心推开了眼前的病房门。 “功……功灿啊……”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在看见薛功灿的身形时,本是浑浊茫然的眼睛登时射出一道利光来,充满着期待地、无限希望地望着薛功灿。 薛功灿只觉得一股悲凉和害怕涌上心头,他在畏惧,畏惧告诉病床上生命垂危的老人真相。若是他空手而归,那么爷爷会怎么样呢—— “我……我的……孙女……找、找到了吗……”老人断断续续地、执拗地絮叨着,浑浊的眼珠里有泪渗出。 “爷爷,我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薛功灿也眼中含泪,宛若许诺一般郑重道。 “……”老人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眸里的光亮骤然消弭,眼中热泪洋溢,竟是呜咽了起来。薛功灿望着老人奄奄一息吊着一口气的模样,心中震痛。 这是爷爷的愿望,唯一的—— 他若是做不到,那就是不孝。 他不能放弃珠裕邻。即使是谎言,起码也要让爷爷好起来!按下护士铃,看众护士门忙忙碌碌地救助老人,薛功灿看了一会儿,心下就已下定了决心,退到了病房外将门合上。他眸子黑阗阗的满是阴翳。 于凛凛正在为参加布莱特先生会参加的首尔全年龄古典音乐大赛而做准备,听说这次胜出的选手,有机会得到布莱特先生的指点,甚至成为关门弟子,并会被推荐参加“国际肖邦音乐大赛”。于凛凛低头望着自己白净修长的手指,微微沉吟。 虽然已是年逾二十了,但是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就要战斗。 薛功灿找到于凛凛时,她正在往[coffee battle]赶去,这次她没有选择酒吧——毕竟上次的经历也太惨痛了,而是选择了接近市中心的一家繁华咖啡馆的钢琴师,位置近邻首尔市中心的咖啡馆装潢奢华却并不俗气,落地窗户外是首尔市美丽的夜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闪着耀眼明媚的光。 虽然这里的钢琴并非是雅马哈老三角钢琴,也不如【时雨】那般拥有象牙白的琴键,乳白色的顺滑触感,但这如子夜般漆黑的钢琴外壳,悦耳的琴音,也是难得的好琴。 既然是好琴,就不该寂寞地放在咖啡馆里发霉。 于凛凛是在前往咖啡馆的路上被薛功灿的车拦下来的。虽然并不想和对方多谈,但对方这架势似乎不谈也不会轻易放她走,于凛凛皱了皱眉,拒绝了上车,带着薛功灿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还是为上次的事情而来么?”于凛凛双手环胸,即便面前的男人高大,她矮了人近一个头,她的架势也毫不示弱,眸光冷淡。 “对。”薛功灿沉痛地点了点头。 于凛凛有些不耐烦地蹙了眉尖:“我似乎已经拒绝了你。” 薛功灿并未接话,两人之间登时弥漫开一股难言的沉默。于凛凛挑了挑眉尖,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转身想走时,沉默而立的薛功灿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首尔。” 于凛凛离开的步伐顿了顿,手指轻轻捏成拳,聪明如她,倒是明白了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动摇她的想法。 “只需要一小会儿,只要见我爷爷一面就可以——只要这样,我就不会把你的消息透露给车哲锡!”薛功灿在她背后喊道。 背对着薛功灿的于凛凛脸色登时黑了—— 她并不知道薛功灿是怎么知道车哲锡的,他的势力也并不小,这等上流社会的纨绔子弟,多少和黑道会有些联系,可能无意就知道车哲锡和她之间的恩怨。不过…… 于凛凛眯了眯眼睛,转过身来面对着薛功灿。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全然消失,就连最初的那种社交性的礼貌微笑都不见了,只剩下面无表情的漠然。 她眸光极冷,有如汉拿山顶的皑皑积雪,说话的口吻冷冰冰的毫无感情:“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薛功灿紧握着拳头,双目赤红地回视她,她的面容雪白,有如高傲的女王。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话音刚落,于凛凛勾唇一笑,与平日的狡黠灵动截然不同,竟似有种妖媚的错觉。她伸手捋了捋披肩的卷发,眼尾微翘:“所以,想说你就去说吧。我无所谓。” 说完于凛凛想走。她心中的暴躁指数简直是“噌噌”地往上涨,她压根不认为这样的假扮有什么用,她更倾向于若是找不到所谓的孙女儿,那位会长爷爷,才更会因为这样的执念而活下来吧。 难不成让他见了所谓的孙女最后一面,好安心去死么,这样才是真的见不到孙女了吧。 于凛凛刚想离开,忽然听见了背后沉闷的“咚”地一声,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在背后的光景映入眼帘时,于凛凛的眼睛缓缓瞪大了—— 薛功灿双膝跪在地上,就以这么卑微的姿势跪着,双手撑地,他的眼眸有泪,执拗地抬头望着于凛凛,一霎那,他的那身姿竟和道明寺司重合了—— 于凛凛不由有些恍惚。 过往的记忆太模糊,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在看见薛功灿跪下的姿势时,本以为模糊了的、遗忘了的道明寺司的脸竟突然清晰起来,而他心甘情愿跪下的姿态,在记忆里如此清晰鲜明地凸显,与眼前的薛功灿兀然重合。 陌生的冲击令于凛凛几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怎么会——怎么会还记得呢,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么久—— “求求你帮帮我吧!!!”他带着些痛苦地嘶吼着,嗓音落下后眼眶中的泪也随着跌落下来,砸在他面前的地上,他双目赤红,像是已走投无路的困兽。 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于凛凛只轻轻道:“撒这样的谎,你不痛苦么。” “看着爷爷天天只想着孙女,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我的心里更痛苦——爷爷是我除了姑姑之外唯一的亲人了,我只想做到能做的极限,之后我会努力找,直到找到真正的孙女,所以暂时求你——帮帮我!” 望着薛功灿通红的眼眶,一向心硬如铁的于凛凛竟久久失语了。她是真的觉得没用的,做这种事情。 但是,不知怎么的,于凛凛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是因为薛功灿的下跪吗,是因为他让于凛凛想起了很久远之前的道明寺吗,是因为他为了爷爷拼命的样子触动了她吗,于凛凛也不知道,她只是强调道:“我还有工作,等我工作完会去的,不过,只是见一面。” 冷淡地丢下这句话后,于凛凛抱着乐谱离开。薛功灿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站了起来,他追上于凛凛:“我送你吧。” “不用了。”于凛凛冷淡地偏开身子,眉眼疏冷,毫无平日开朗活泼,一有便宜占就笑逐颜开的模样。薛功灿愣了一愣,于凛凛躲开了他的手后便匆匆离开,只留下个冷冰冰的侧脸,薛功灿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下兀然浮现了点儿怅然若失。 真是太糟糕了。离开的于凛凛紧紧地抱紧了手里的乐谱,咬住了下唇。 她以为她已经习惯,已经漠然,已经忘记,那些鲜亮的,热烈的的情感,她以为她绝不会再触碰到伤口的,以为自己的心是冰的,血是冷的,以为终究学会了规避伤害,以为忘却了曾经为谁心动的感觉,为什么要再想起来—— 明明是比谁都不幸的自己,明明已经认定无法再得到幸福了,那么就独自骄傲地、努力地活着,只为追逐梦想,追逐最高的目标而活着,不再迷惘。 于凛凛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湿意的双眼重新恢复了清澈明亮,好似从未有过挣扎与犹疑。 等到了咖啡馆时,于凛凛已经恢复成了平常的她,恰到好处的微笑,疏离礼貌的问候,即便是作为地位比较高的钢琴师,她也绝无恃宠而骄,反而以新人的态度对待各位前辈,态度格外谦逊温和。   ☆、第134章 壹贰肆见到你了      当日晚上,于凛凛正如与薛功灿约定的那样准时到了医院。在看见于凛凛来了之后,薛功灿舒了口气,心下已安。说真的,他也不确定于凛凛是不是真的会来,毕竟……她当初是那样坚定拒绝的。   看了一眼薛功灿的表情,于凛凛只淡淡道:“约定的事情,我不会违背。”   话音刚落,她越过薛功灿拧开门把进了病房。门内躺着的老人意识已有些不清楚,但是凭借着一股强韧的毅力睁开了眼睛,将头侧向了于凛凛的方向。在看见于凛凛模糊的轮廓时,他眼眸里不由涌起了湿润的水雾——   “是……是你……吗?”那老人满眼渴望地凝视着于凛凛,于凛凛也难以形容这种感觉,被谁强烈地需要着,即便是谎言,那也是,非常幸福的吧——   对于从来没有过家人的她而言,还真是,非常心酸又温暖啊。   “是我,爷爷。”于凛凛从善如流地走到了病床前坐下,眸色温柔地望着病床上躺着的老人。老人热切地凝视着她,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朝她的方向伸着,就像是沙漠里渴求绿洲的旅人。   于凛凛便顺势握住了那只手。还真是双重身份的扮演——   扮演了珠裕邻,又扮演了珠裕邻要假扮的孙女。   “好……好……”老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握着于凛凛的手只能说出这个字来,戴着的氧气罩被他呼出的热气熏出一片白雾。   于凛凛舒展了眉眼,一向冰冷的面容上浮现一个关怀温和的笑来:“爷爷,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以后还有很多次的见面机会,我希望,下次见面时,爷爷能和我说话了,好吗。”   “好……”眼泪从老人眼角纵横的纹路上流下,于凛凛双手握着他的手,与他轻声低语。老人激动的模样逐渐平静,话语声逐渐低了,紧握着于凛凛的手也缓缓垂了下去,看样子是睡着了。   于凛凛刚想把交握的手放进被子里,身畔忽然“扑通”一声,于凛凛诧异扭头,只见薛功灿跪在了地上,低声哭泣起来,他哭得动情,眼眶红彤彤的,像个小孩子似的,不一会儿就整个趴在了病床上,连脸都埋进了被子里,泣不成声地喊着“爷爷、爷爷……”   于凛凛无语:“……”这家伙是真的二吧= =|||“……薛功灿xi,下跪是你的兴趣吗?”于凛凛抽了抽嘴角,无比之囧。   薛功灿抬起脸来,满脸泪痕纵横,于凛凛:“爷爷……呃,会长只是睡着了,呼吸还在,而且心电图也很正常,数值没有变成零,也没发出‘嘀’的警告声。”于凛凛冷静地指了指病床旁边的心电图机器,表情难以言喻。   薛功灿带着满脸的泪痕僵住了:“……”好、好丢脸= =|||于凛凛轻笑了一声,绽放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不设防的笑容。薛功灿抬起头望着她轻笑出声的模样,一时有些呆,稍刻竟也觉得释怀了许多,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脸上还残留着眼泪显得有些狼狈,但笑容倒是意外地有些孩子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哭过的关系,嘴唇还是红彤彤的。   “会长是个幸福的爷爷,因为有你这样的孙子。”大约是因为这相视一笑消融了两人之间不少的隔阂,于凛凛第一次主动与薛功灿说了这类安慰的温柔话语。   薛功灿惊讶地回望她,嘴上还不饶人地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对我恶语相向呢。”   “那是因为你先做了过分的事情。”于凛凛毫不客气地说完,床上的会长动了动。于凛凛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将手小心地从会长爷爷的手里抽出来,又细心地帮他掖好被角,在做完这一切后,才扬起下颔示意了门外,紧接着小心地出了病房的门。   “我能帮的忙就到这里了。”于凛凛双手环胸看向薛功灿,舒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都是你来处理了。”   薛功灿嘴唇动了动,见他要说话,于凛凛先一步斩钉截铁道:“我先申明,绝对不要想送我出国,我在首尔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我可什么还没说。”薛功灿倒确实是打了这个主意,没想到于凛凛直接猜到了他的想法,还不带一丝回旋余地地拒绝了他的提案。   “你不用说你脸上就已经这么写着了。”于凛凛毫不客气地鄙视了他一眼,望了一眼虚掩的病房门,她叹气,脸上的生动表情消失:“我不可能离开首尔,你可以和爷爷说,我暂时回了日本养父母那边。如果遇见,我会解释的,有机会我也会来看看会长爷爷的。当然,如果你觉得不便……”   “没有的事。”薛功灿摇了摇头:“我……我很感谢你能帮我这个忙。以后,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和我说,虽然只是一日兄妹,我也会照顾你的——”薛功灿善意地笑了笑。   于凛凛嗤笑一声,眼尾明晃晃的骄傲:“你能照顾什么,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   说完后,于凛凛转身离开了医院。   说真的,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一时冲动做出这种事情,不过,心底却是暖暖的,或许,这也是日行一善的魅力吧——   帮助别人的感觉从来都是不赖的,能重新感觉到心脏跳动,活着的鲜活——   “……”于凛凛顿住脚步,望着眼前的人,本是幸福扬起的唇角顿时拉成了一条直线,她抖了抖嘴唇,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声音干巴巴地——   “你……你怎么在这?”   来人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头发短短地贴着头皮,英俊的面孔透着一股凌厉,宛若出鞘的剑一般。   “见你。”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吐出,摩托车上的人依旧一身短短的机车皮衣,在夜色里明明灭灭的烟头被他摁灭,他的面孔笼罩在烟雾里看不清晰。   于凛凛走近了几步才发现他没有戴唇环,面孔干净,眼眸清澈。   于凛凛一直不明白,明明是黑道的少当家,怎么会有这么清澈明亮的一双眼睛。被他这么看着,竟莫名有点心虚。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是不会改变想法——”于凛凛拧起眉头,口吻也有了些火药味。对方却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眉间攒起的褶皱,突然道:“我送你回去吧。”   于凛凛顿时有如被他戳了一下的皮球似的,全然泄气了。她早该知道,这人说也是说不听的,登时摆手:“不用了。”别过头去不愿见他的样子。   “好。”没想到的是,车哲锡竟然罕见地没有纠缠,只是点了点头,就重又戴起了头盔,发动起油门来。   于凛凛愕然地看着他,简直莫名其妙。   “……哈?你什么意思?!”见车哲锡似乎是真的要走,于凛凛费解地望着他,简直无法理解车哲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车哲锡拨开挡风镜,静静地望着于凛凛,口吻平和:“见到你了。”若不是第一次见面时见过他打人时那股凶狠劲,那种平静之下静静燃烧着的怒火,于凛凛还真以为眼前这人是压根不会生气的。   一时之间,心下竟五味陈杂。   于凛凛长了张嘴又闭上,打定主意不再说话。而车哲锡等了一分钟,见于凛凛别过头不说话,又拨下了挡风镜,扭转摩托车头,竟真的离开了。   望着车哲锡仿佛整个融入了夜色中的背影,于凛凛久久失语。   即便车哲锡出现,于凛凛的生活也没什么变化。离首尔古典音乐演奏赛不过两周的时间了,于凛凛在除了去咖啡馆的打工外,专心致志地投入在了练习中,高难度的《野蜂飞舞》和《钟》已被她练得纯熟。   想起初次在【时雨】弹奏的《钟》,现在她的弹奏已更为精纯了,只是……   每次回旋变奏时的那种丰富的、深层次的情感变化,她仍旧是无法引起共鸣。   就在于凛凛苦苦思索着这个瓶颈时,忽然收到了薛功灿的电话。   “糟糕,爷爷今天醒了,我撒谎说你去日本之后,他就非要起来飞去日本看你,简直拦都拦不住——”   于凛凛:“……所以呢?”   “所以,我……我就和爷爷说你订了机票准备飞过来。”   “再见。”于凛凛平静地吐出这个词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三个小时后。   于凛凛站在医院大厅里,黑着脸看着来迎接她的薛功灿,她僵硬地扯了下嘴唇,身上散发着一股冷气。   薛功灿也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最终还是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求她。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不然就爷爷在医院这几天,你能不能多照顾……”   “不可能。”于凛凛冷着脸拒绝,觉得自己昨天晚上还觉得温暖的想法简直就是多余!她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下波动的情绪:“薛功灿xi,我也是有自己的事情的,你觉得这样……”   “我付你工资!”薛功灿抢先打断了她的话。   于凛凛:“……”她平日有给他留下这么钱串子的印象么--   “不是钱的问题,我有很重要的赛事。”于凛凛叹了口气,“走吧。”所以就说,人不能心软。   “爷爷啊,我带妹妹过来……”跟在推开门的薛功灿身后进了门,于凛凛第一时间就与门里的徐正宇突然对上了视线。   对方蓦然瞪大了眼睛,眸光恍惚——   “裕邻……你怎么在这里?”   ☆、第135章 壹贰伍发好人卡      “我……” 于凛凛还没说完,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就笑吟吟地伸出手,朝她招了招:“来这里啊,裕邻啊,来爷爷这里。”   于凛凛微微颔首,穿过一屋子人惊讶的目光,坐到了老人的病床面前,微笑。   “第二次见面,果然可以说话了呢,爷爷。”于凛凛不啻于一个合格的扮演者,对待长辈上也足够细致体贴,就连那点距离和陌生感,也很符合久未见到亲人的少女。   不热络,却也不会让你感觉到她很冷淡。虽然有感于亲孙女并不是很亲近自己,但是,只要看见对方还好好的,老人就已经相当满足了。   “啊是吗,正好要参加全首尔古典音乐大赛啊,你妈妈也很擅长弹钢琴呢……”听到于凛凛的话,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露出了怅然的表情。   “这样吗。”于凛凛微笑,轻轻握住老人的手:“两周后的大赛,爷爷如果能独自走路了,就来看我的比赛吧。”   “为此,我一定会给您一场绝不会让您觉得蒙羞的比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婉拒了老人要求她住在薛家的请求。老人倒是想哀求来着,于凛凛只道——   “爷爷你知道的,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虽然您是我的爷爷,但是,是亲人的话,也不需要时刻都住在一起的。”   还是保持疏远的关系比较好。   将老人哄睡着之后,出了病房的于凛凛这样想。既然有朝一日这个关系总会揭穿,那么一开始就不要太过亲密。这是穿越了这么多世界以来,于凛凛最清楚不过的事实了。小心地帮睡着的老人掖好被子之后,于凛凛小心翼翼地起身,不发出声响地出了病房的门。   倒是没想到,出了医院之后,会看见徐正宇正靠在他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前等在医院门口。   这么明显想装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了。   于凛凛走近几步,看着对方拧灭烟头,打趣道:“我想你应当是在等我?”   “裕邻。”时隔一个月的时间,再次看见她的脸,徐正宇几乎移不开视线。他近乎贪婪地凝望着她,只觉得心跳得异常剧烈。他以为那些遗忘了的,仿佛错觉一般的伤痛,又再次在他胸腔里鼓噪,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只觉得口渴得厉害。   “我之前还说你像是哪家没落贵族家的小姐——没想到,你还真是贵族小姐啊。”   “嘿,别用这种穷小子的口吻说话啊,徐正宇少爷。”于凛凛打趣,“听说你要担任酒店的执行总监了。”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乐意做那些事。”徐正宇叹气,他在于凛凛面前打开副驾驶的门:“我送你回去?……拜托,也多少让我为你做点事情吧。”   “如果你是以朋友的身份的话。”于凛凛知道徐正宇一向是聪明人,聪明人的话,向来很容易听懂别人的拒绝。   徐正宇心尖一颤,不由自主露出个苦笑:“我想,我们不该站在医院门口讨论这种事,先进来吧。”   于凛凛微微一笑,终还是没有下徐正宇的面子,上了车。   帮于凛凛合上车门后,徐正宇绕到驾驶位上坐下,这次他倒是很乖觉地没有飚车,而是用常速开在大路上。   “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花花公子,一开始就觉得我不是认真的,对吗。”开出车没多久后,徐正宇开口道,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   “徐正宇xi,你莫非是在和我表白吗?”于凛凛挑起笑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眼波温和,却待着戏谑,明显得是对玩笑的应对。   ……果然啊。   “抱歉,我不玩爱情游戏的,徐正宇xi,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我想,我也已经说过了。”于凛凛礼貌地颔首:“我并非是不相信你,只是,你不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短的不可思议,压根不足以让你有这样的想法吗?我相信你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我这样的可算不上。”   “……如果喜欢可以用时间的长短量化的话,那就不是喜欢了。”徐正宇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忽而低低地吐出这么一句。   “是在和我探讨这事物的玄妙吗?”于凛凛微笑,“很抱歉,我未来的目标里没有任何关于它的计划。”   “不正是因为它无法计划,才叫做爱情吗?”徐正宇猛地停下了车,侧过脸来一脸认真地盯着于凛凛。   “抱歉,如果我上车的举动让你有任何误解,我愿意道歉。”于凛凛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边道:“那么,谢谢你送我到——”   “我知道!”徐正宇忽而大声地打断了于凛凛的话,一向温文尔雅,对女士极尽体贴,基本没让于凛凛有过任何困扰的人忽而像是发火似的大喊了一声:“该死的——我都知道!你是为了不想让我在别人面前丢脸,你是为了薛家和徐家的好关系,你是为了……总1之不是为了你自己,也不是为了什么该死的喜欢,我都知道!你从来都只是为了别人——!”   他忽如其来的激烈情绪让想要开门离开的于凛凛愣住了,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来。   “你总是为了别人考虑,总是体贴地关照别人,简直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是,知道这些的我,只是会加倍的心疼罢了。”徐正宇双手搭着方向盘,埋下脸,声音闷闷的。   “……”一时间,于凛凛都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永远都只会是这种距离,永远不会再进一步。你在厌恶我的靠近,我又怎么能罔顾你的意愿,惹你不快地靠近你——可是,如果感情能被控制,现在的我,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徐正宇的嗓音有些哽咽,这让于凛凛更加不知所措了。   “真是糟糕透了……”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像是羞于抬头似的死死低着头:“明明是我自己擅自心疼你,居然对你只为了别人考虑,一点都不为自己多想想而发起火来……明明我没有这种资格和权利,明明我……却还是莫名其妙的焦躁和生气起来。我真是糟糕透顶了。”   “徐正宇xi……”于凛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见他修长的头发乖巧地搭在方向盘上,隐隐露出耳朵上的十字架耳钉,耳根红彤彤的,时间心下坚硬的一块仿佛被什么挠了一下,几乎无法控制地软了下来,就像地震塌陷似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就像在面对车哲锡这样执拗的家伙她只有逃一条路一样,她总会不知觉地想起道明寺,当时,她也是被道明寺的直率,热情,横冲直撞给差点打开了心防。   所以,她的逃避不只是为了避免伤害,更是为了避免……他们自己受伤。   抱歉啊,我只能成为铜墙铁壁,让你们知道即便撞得头破血流,我也是不会打开心门的。因为我是不允许做这种任性的存在啊。   于凛凛轻轻叹了口气,明明只是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听在徐正宇的耳朵里,却像是有千钧重物一般,落在他的心上只觉得沉甸甸的,嗓子里像有一只手抓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正的哑口无言。很快,心跳突然急促起来又近在咫尺,仿佛就跳动在指尖,脑神经绷得很紧——所有现象都在说明,她在靠近。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徐正宇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身体,却竭力保持着肩膀不动。   “谢谢你喜欢我,徐正宇xi”于凛凛温和地说着,就连声音也像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前说你是玩爱情游戏真的对不起。”   徐正宇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猛然松开,又猛然攥紧,死死握着,手心的汗几乎让他滑下来。如果不这么紧地握住方向盘,他怕他会控制不住地将面前的女人抱在怀里,那样他就是该死的、名副其实的性骚扰犯了。   “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认真的了。”柔软的手从他肩膀上移开,对方的口吻变得严肃、郑重其事:“那么在这里,我也要认真地回答你——对不起,我无法接受你的喜欢。你很好,真的。”   毫无心理压力地给人发了一张卡之后,于凛凛打开了车门。在下车前,她像是想到似的回身突然道:“还是别在这里停着了,我看交警都快来了。”   说完后,她转身想要下车,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于凛凛诧异回头。   “怎么能在这里放你下去啊——”他嗓音实在的有些喑哑哽咽,不过他还是将头从方向盘上抬了起来,露出了红彤彤的眼眶,就连鼻尖都有些发红。但即便这幅模样,他也强打精神道:“我可是答应了薛爷爷要把你安全送到家的,既然是约定,当然要执行到最后。”   于凛凛莫名的心中有些愧疚,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其实薛爷爷压根不知道徐正宇就在外面,自然是不可能让他送她的吧,但是,徐正宇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声音,于凛凛终于还是无法狠下心肠说出来,只得保持沉默,算是默认了他的说辞。   “好了。安全送到你家了。”按着于凛凛的地址安全抵达后,徐正宇停下车来,他眼中的赤红恢复了不少,但莫名的整个人有些憔悴疲惫。   于凛凛有些害怕他路上会出什么事,还是忍不住嘱咐他要小心开车,实在不行,今天先打车回去,下次再来取车好了——   “谢谢你的关心。”徐正宇苦笑,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舒展不开的模样,但强打了精神:“我会小心开的。你回去吧。”   于凛凛点了点头,刚想转身离开,但见徐正宇没有开车走的意图,叹了口气,又转回了头。   “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   起码,不能让你哭着看我的背影啊……于凛凛遥望着驾驶位上的人一怔后点了点头,开车离开的身影,转身上了楼。      ☆、第136章 壹贰陆三足鼎立      徐正宇在从于凛凛家离开后就去打了壁球,正巧遇到了薛功灿,心中苦闷的他便笑着朝薛功灿邀约:“怎么样?打一场?”   薛功灿多么敏锐,自然察觉到了他的不同,不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于是干脆接受了他的挑战,点头:“好啊。”   两人一来一往好一段时间,在激烈地一番运动之后,也不知道到最后是谁赢了,反正两人是都趴在地上起不来了。网球拍随手一丢,两人就这么躺在场地上,徐正宇望着天花板,想起于凛凛的话,眼泪便缓缓从眼角流了下来,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水痕。   “你到底怎么了,正宇啊。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连和哥都不能说吗。”两人疲惫地喘息了好一会儿后,不远处的薛功灿终于开口询问了。   “哥。”徐正宇闷闷地叫了一声,“如果、如果你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好像在抗拒着别人的靠近,只把和别人的关系限制在那样的距离,再靠近一步好像就越了雷池,让她变得惶恐……但是,你却做不到就这样远离她,做不到什么也没做过就这样被她拒绝,但又舍不得看她不开心……如果是这样的话,哥,你要怎么办?”   “你确定自己的靠近不能解决她的忧虑,让她开心起来吗?”听着徐正宇的叙述,薛功灿脑子里隐隐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倒是有些诧异,他可从未想过徐正宇会迷恋珠裕邻到这地步——   “不……我怕我做不到。她太遥远了,真的……太遥远了啊……”这体育馆内的灯光把整个场馆照耀得亮如白昼,徐正宇徒然地伸出手掌,倾泻而下的白光从他的指缝间透过,闪得他的眼睛发疼,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既然什么都还没做过,就别颓废地说什么做不到。”薛功灿声音虽轻,但掷地有声。徐正宇愣了一愣,薛功灿却垂下了头,紧紧地捏住了手指——   “试都不去试,只是说明你的懦弱……或者,你压根没你想象的那么爱罢了。”薛功灿想起了金正璇,在他最痛苦最孤单的时候,为了梦想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的身边,走向了网球,在这两年间,也从未打过一个电话,写过一封信。   她或许也是在害怕他不接电话,不回信。毕竟,只要不是陪伴在身边,那痛苦就会无法缓解。但是……她怎么就不相信,他会为了爱而放开她呢。   从未尝试过,其实只是因为不够爱。金正璇不够爱他,就这样罢了。   徐正宇瞪大了眼睛,头顶耀眼的白炽光弄得他眼睛胀胀地痛,他却有如个傻瓜似的傻笑起来,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豁然开朗。   “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一双凤眼开心地眯了起来,他露出了个绝美的笑容,“功灿哥你说的对啊,我……我想要对她好,即便……即便最后她还是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要努力的、全部倾泻而出地对她好——!谢谢你啊,功灿哥!”   开心地丢下这么一句后,本是精疲力尽的少年又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爬起来,刚想冲出去,却又傻笑起来。   “啊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这么晚了她应该睡了……”徐正宇踟躇地在原地踏步,一双眼睛却亮得发光,眼底满盛的笑意几乎止不住地溢出,他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似的,望着坐起的薛功灿,露出八颗牙地灿笑,又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怎么办,我现在就想见她。”   “忍着。”薛功灿见他这愣头青的样子,再想想这人之前的风流成性,简直一声嗤笑直接蹦了出来。   “……啊对了。”徐正宇忽然敲了敲手掌,面上的表情带了些狡黠,方才还死气沉沉的人,像是瞬间被点亮了色彩似的,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和刚刚半死不活的样子简直截然不同。他笑容灿烂:“如果成了的话,功灿哥就真是我哥了啊。”   听到这话,薛功灿一愣。固然他是知道徐正宇说起的对象是珠裕邻的,但他突然提到“哥”这个词,这让薛功灿想到——啊对了,那家伙还在扮演他妹妹来着。   “抱歉啊现在才告诉你。”徐正宇看他愣住,以为他是不知道他之前说起的对象是珠裕邻的缘故,双手合十道:“我喜欢的是裕邻!抱歉!哥哥!”   “……谁是你哥哥啊,要追我们裕邻还早着呢,臭小子。”忽略掉心里莫名的一点不悦感,薛功灿顺手抓过不远处的网球,朝那得意洋洋的小子砸了过去。   “诶诶功灿哥!不至于吧,居然拿网球砸我是有多凶狠啊你——”徐正宇一侧身躲了过去,笑嘻嘻道:“功灿哥你不会吧,还是妹控吗——”   “切。”薛功灿白了他一眼。想到心上人,徐正宇又笑吟吟地靠了过去。   于凛凛倒是压根没料到徐正宇这边还有这等变故,因为她还有更糟心的事情在烦呢。   当然,源头自然是因为这个人。   无论是谁在家门口看见一个男人坐在门口也要暴躁的——还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   “我说……”于凛凛无比暴躁地咬了咬牙,忍住蠢蠢欲动的脚,上前狠命推眼前人的肩膀:“我这可不是什么汽车旅馆啊,能不能不要睡在别人门口,小心我叫保安——”于凛凛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被忽然握住了。 本是垂着头的男人忽然抬起头,眼神清亮地盯着她,忽而一笑——   于凛凛从未看过他的笑容。该怎么形容呢,大概是从来不笑的人忽然笑起来了,所以令人惊悚……   还没想完,自顾自笑完的人忽然朝她的方向一倒——   “喂!车哲锡!!”于凛凛恼火地想要推开对方,但是对方忽然沙哑呢喃的声音让她的手愣在原地。   他说:“是你真好。”无比安心的、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的口气。   听到他忽然柔软下来的声音,于凛凛想要推开他脑袋的手莫名就这么僵了一下,结果对方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倒在了她胸口和膝盖的缝隙间。   半蹲着的于凛凛:“= =|||”   ……果然还是该叫保安把这家伙拖走!咬牙切齿刚拿出手机的于凛凛又一次顿住,然后她颇为无语地按住了脑袋——   啊,差点忘了,这家伙是黑社会来着,叫保安也没用啊啊啊啊!算了人家保安也怪不容易的,打个工难不成还得赔命吗。   还好她力气大。   于凛凛认命地把人拖起来,拿出钥匙开了门,换好鞋之后,于凛凛无情地将人像是垃圾似的往床上一丢,本想直接洗澡休息的,但刚转身,想起对方那一个笑容,于凛凛不由“啧”了一声,又进了卧房从壁橱里抱出来一床被子,给人盖上。   在盖好被子之后,于凛凛蹲在沙发前盯着他的侧脸。   难道真的是因为从不笑的原因吗?刚刚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花骨朵终于舒展了花瓣似的,平日那么冷硬的人,竟散发着难以想象的温柔流光。   是因为没带唇环的缘故吧……   他从济州岛过来之后,似乎就没看他带这些东西了呢。   一个大男人专门为了她从济州岛追过来……   “没出息!”于凛凛怒骂一声,不想再管这家伙,起身想去洗澡。结果刚一直起膝盖,手就被抓住了。猝不及防的她顿时一踉跄,几乎栽倒在这家伙身上。   “……不会是在装醉吧,你这家伙= =”于凛凛努力从人身上撑起上半身,看他脸上一点酡红都没有,只是闭着眼睛一副睡美人的样子,于凛凛狐疑地在他脸上打量了一会儿。   结果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熟了,还是装的太像,愣是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呼吸均匀,纤长的睫毛也乖巧地覆在眼睑上,看表面是睡得熟了。   ……谁信啊!谁会在睡熟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准确有力地抓住别人的手啊,尤其是这家伙还是个黑社会,不应该是谁靠近就拧断谁的手腕吗!   于凛凛毫不客气地用大力掰开了对方的手指,双手环胸蹙眉盯着人,她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刚想动用点暴力将人喊醒。   “碰!”地一声,男人一个翻身,忽然就从沙发上掉到了地上——还是脸朝下的姿势。于凛凛僵硬地看着他脸朝下还能均匀地发出呼吸……   忽然就泄了气了。   算了,就算是装的,也真是太拼了这家伙。于凛凛望着眼前人的后脑勺,终于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将人重新拎起来放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下又给牢牢实实地盖上被子。   看在这家伙没乱撒酒疯的份上,算了,就让他住一晚吧。如果是装醉的话,太拼了都让她不忍心揭穿了。如果真的醉了,看他乖乖睡觉的份上,就把沙发借给他得了。   站在浴室里仰望着蓬蓬头,于凛凛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太心软了么,这要给一次机会,得被粘多久啊,果然就该在看见的那一刻当大型垃圾丢掉的= =   唉。于凛凛觉得她今天叹的气都能超过自穿越过来后所叹的气了。   车哲锡醒来时觉得脸有点疼,一时间警觉起来,猛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景象后皱起了眉头,但在看向门口时,又忽然舒展了眉眼。   1503,是于凛凛的住所。   他喝醉后直接来了她这儿吗?是……条件反射还是无意识?   喝醉其实并不是因为于凛凛的事儿。对他而言,即使总被拒绝,也能坚持地追求,这对他而言几乎不成问题,他只是在烦恼整个车家的事情罢了,如今他到了首尔,一半因为于凛凛,另一半也因为首尔的势力。   他有个庶出的哥哥,虽是没有车家的继承资格的,但车哲锡知道,车哲元是个野心家,他是绝不可能放弃车家的。而昨晚之所以喝酒,不过是久违的从车哲元那里受了挫罢了。   挠了一把短短的头发,听到卧室门“碰”地一声,他转过头去,于凛凛正从关好门出来。见到他已经坐了起来,眸色冰冷,依旧是和以前一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既然你醒了,就走吧。”   “咕噜噜……”一阵肚响,车哲锡抬头,一脸无辜地盯着于凛凛,还眨了眨眼:“饿了。”   ……你个黑道少主卖个什么萌啊!   “我这里没开火,出去吃吧。”开火她也没法做,所以干脆就让厨房在生灰= =   车哲锡点了点头,跟在于凛凛后面出了门。于凛凛领着他下楼,总觉得自己像是带了哥小朋友。   快点把这瘟神送走= =+于凛凛这么想着,加快了步伐。   如果她能知道前面还等着个徐正宇的话,她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裕邻!”于凛凛埋头走着,直到耳畔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那声音很是兴奋道:“我想了一夜终于想清楚……”于凛凛缓缓抬头,正好看见了徐正宇那张一夜没睡还神采奕奕的脸和他身后的雷克萨斯。   而徐正宇在看见于凛凛与她身后跟上来的男人时,声音像是被卡壳的留声机似的,戛然而止。   ☆、第137章 壹贰柒男人之战      “徐正宇xi?你怎么在这里?”还是于凛凛惊讶的声音打断了徐正宇的卡壳状态。他下意识蹙起眉头看着那男人,那男人一头极短的头发,狭长的凤眼凌厉、阴鸷,看上去十分危险。虽然那人只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但身上散发的气势就与普通人不同,不由让他起了警戒之心。   “我是有事想和裕邻你说才来的。”徐正宇定了定心神,认真地凝视着于凛凛。   “哦……你怎么不打我手机?”于凛凛诧异地看着他。   “……那个,现在时间还早,我怕打扰到你睡觉,你不是在上晚班嘛。”虽是如此,但他想要见她的心情已经从昨天就开始了,一整夜都没有睡,就为了相见的这一瞬间,还怎么忍耐得住。   “徐正宇xi太太客气了。”于凛凛尴尬笑。她可没想到会在带着车哲锡出来的时候遇到这一幕。   “可以和我单独聊聊吗?”徐正宇并不在意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但是,他却是怕于凛凛会介意,于是干脆提出单独相处。   “呃……”于凛凛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车哲锡,上前一步:“那我们上那边说吧。”   “好的。”   车哲锡沉默地看着两人离开,不发一言,目光锐利地瞥了徐正宇一眼。敏锐的感官已经让他在刚打照面的那一瞬就发现了这个男人对于凛凛抱有好感。但他是与于凛凛相处过一段,自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扉不好打开,她心防极重,对人抱着很大的戒备,不能一开始就掀开底牌,不然只会遭到她彻底的拒绝罢了。   虽然他自己是即使什么也没说过,她也都知道的,但这和说出来又不一样了。他不说,只是因为现在就得到答案了。   以及……他也不想因为权势或者家族什么的逼得她答应。   于凛凛跟着徐正宇到了一边,视线都还忍不住看了车哲锡一眼。如果这家伙暴动,估计她们俩都压不住他= =毕竟也是堂堂一黑帮少主,就算她内力在身能勉强赢过他,那也赢不了整个黑帮吧,那可是真的有冷兵器在手的。   虽然以车哲锡的性格似乎也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他是谁,裕邻。”在于凛凛回头看车哲锡是否有乖乖待着时,徐正宇察觉到她往后望的视线,心下不由一疼,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她拒绝他的靠近,是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可是……她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了,那她被追债的时候那混蛋又在哪里?而且……而且裕邻看上去压根没有交男朋友的迹象啊,之前在济州岛也没人送她的啊,连工作都……   徐正宇觉得现在的自己焦虑极了。   于凛凛面无表情地回答:“昨晚睡在我家门口的醉鬼。知道他的身份对你没什么益处,无视他就行。”   于凛凛都说到这份上了,徐正宇也没法再问,不过听到她这么说,下意识觉得她似乎很烦恼这男人的纠缠——   “如果他纠缠你,你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徐正宇伸手抓住于凛凛的手臂,一脸真诚地说道。   于凛凛:“……”   感觉到了呢。车哲锡看过来的凌厉的视线= =似乎在直愣愣地盯着这边,却应该是在顾虑着没有走过来。太好了,还是有点常识的。   于凛凛小心抽出被徐正宇拉住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还是说说你吧,你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徐正宇xi。”   见于凛凛转移了话题,虽然很想追问到底,但也只能就此打住了,毕竟如果再问下去,可就会招她讨厌了。   徐正宇将被于凛凛挣开的手放进裤带里,紧张得手都将裤带紧紧地攥成了一团,还要小心地不要被于凛凛看出形状。   他在心里又鼓励了自己几句后,终于勇敢地对上了于凛凛的眼睛:“裕邻,你昨天的话我听懂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就这样,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于凛凛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是朋友对吧,裕邻啊。”   “当然。徐正宇xi帮过我啊。”于凛凛微笑。   “嗯。我会一直帮你,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出现。我喜欢你,但是这只是我的感情而已,你回不回应都没关系,我只是顺着我的心走而已。”徐正宇满眼真诚地望着她,目光真挚:“所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逃避我……让……让我照顾你,不,让我做你的Best Friend,无论……无论你是怎么想的都没关系,我只想陪着你,照顾你,帮助你……”   于凛凛被他说得久久无语。说真的,她一开始只觉得这是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的一个玩笑罢了,压根做不得真的,徐正宇也不是认真的。这样的关系于凛凛觉得最轻松,以朋友相处一段,最后徐正宇就会被别的脂粉吸引了注意力,很快就会忘记她这么个小虾米的。   谁知道昨天听了他那么一番话,只觉得心也有点塞,毕竟她对于成为那种“让花花公子浪子回头变情圣”的女生毫无兴趣,也并不觉得自己有这种能耐。所以,既然他心中认了真,于凛凛就决定用认真的态度拒绝他。   于凛凛最清楚不过富家子弟了,也清楚他们的德行。虽然求而不得反而成执念非要到手这种恶习在纨绔大少身上还蛮多的,但这又不是什么总裁文,她也不是什么女主角,更不是什么特别到让人念念不忘的类型——更何况,她也清楚,徐正宇并非是这种满身恶习的家伙,最多不过还是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少年罢了。   所以,于凛凛以为她这一番话后,徐正宇可能会一段时间,不过那也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很快就会去找新欢的。以他的品貌、家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比她美貌一百倍的也很简单,实在没必要吊死在她这棵树上的。   “呃,我很抱歉,徐正宇xi,我并不需要……”于凛凛在云里雾里之后,决定还是挑明算了。虽然徐正宇作为朋友是很合适,但于凛凛还没渣到吊着一个青春期少年的地步。   “这是我的想法,裕邻你没办法改变我的想法的。”徐正宇微微一笑,他本就生的貌美,丹凤眼眼尾上翘有种魅气,如今一笑起来,更是有如百花盛开似的,令人怀疑他是否生错了性别。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这样,总之我不会改变想法。”说完后,于凛凛微微颔首,“真是抱歉,我想我得先走了,徐正宇xi。”   似乎是察觉他们的话说完了,车哲锡也走了过来。徐正宇刚想追过去,就被车哲锡捏住了手腕。   他捏得用力,让徐正宇都不由皱起了眉头。徐正宇自身也是学过武术的,但不知怎么的,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那种狠劲,比起他这种学院派,似乎更像是野路子出来的。   “离她远点,拉面头。”车哲锡狠狠甩开了方才捏着的徐正宇的手腕,视线隐晦而阴狠。   “阁下又是谁,这不管阁下的事吧。”徐正宇也不怕他,目光不善地瞪回去。   “不准碰她。”车哲锡冷冷道,目光凉薄地扫过徐正宇的脸,就像是在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似的:“再有下次,废了你。”言简意赅地丢下这几个字,车哲锡立刻跟上了前面于凛凛的身影,末了还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唇角勾起,露出个鄙夷的笑来,只用口型道:“娘-娘-腔。”   徐正宇蹙眉,几乎冲过去和他打一架。   于凛凛倒是知道自己身后两人起了冲突,但她才懒得管呢,一个个的自说自话我行我素的真是够了,识相的不该在她拒绝之后就滚的吗,明明是男人,还这么死皮赖脸地贴着她,难不成是牛皮糖属性的吗!出息呢?简直无法理喻。   车哲锡很快追上了于凛凛,与她并排走着,忽然伸过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臂。于凛凛皱眉看他,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松手,否则我动手了啊。”经过昨晚和刚才那茬,于凛凛的心情可不好,登时皱眉瞪了他一眼。   正在于凛凛想着要不要甩开他的手时,一辆车忽然从后面开了过来,雷克萨斯熟悉的银色缓缓开在他们身边,驾驶位上的车窗摇了下来,里面的人探出头来,笑眯眯道:“要不我送你一程吧,裕邻。”   如果徐正宇今天没专门跑过来和她说这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于凛凛还有可能答应这上车的建议。但鉴于他说出来了,于凛凛决心与他保持再明显不过的距离,当即摇了摇头微笑:“我只是吃个早饭,很近的,不用了。……还有你,松开。”   于凛凛狠狠地甩了一下手,车哲锡倒也没强求,握了一段时间后就松了手插在袋子里,心里还在默默想着,嗯,时间超过刚刚那个拉面头拉着的时间了,完全覆盖掉痕迹了=w=   于凛凛倒是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的拉手举动是为了什么,不过问过之后徐正宇没有强求而是开着车在旁边也笑着回应:“我也还没吃过早饭呢,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吧,裕邻xi。”   于凛凛:“……”我还能说介意然后赶你走吗--就算赶你走你也会来的吧,反正这早餐店又不是我开的。   倒是车哲锡很不悦,不过他可没再看对方一眼,只紧紧地盯着于凛凛,完全将其忽略了。   本来是两人早餐的,就这么变成了三个人。   ☆、第138章 壹贰捌被绑架了      早餐店内。   一屉小笼包,三碗粥,六大根油条,三杯豆浆。   这是于凛凛最喜欢的中华早餐店,算是韩国难得做的比较好的中式早餐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中式料理,再吃韩国料理,一两顿还好,多了简直就是分分钟让人想死的节奏——这也是为什么于凛凛选择租住了中华街附近的公寓。   这些先暂且不提。眼看着小笼包冒出的热气都要冷了,于凛凛瞥了一眼坐在自己一左一右的两人,抽了抽嘴唇:“别瞪了,快吃!”吃完快滚。   说完,于凛凛首先夹起了一根油条。   之前本就饿了的车哲锡吃了一口后,顿时眼前一亮,似乎是也被中式料理感动了味蕾,当即不再理会徐正宇,呼噜噜就喝掉了一大碗粥,干掉了半屉包子,见于凛凛打开豆浆,将油条蘸在里面,也跟着有样学样。   等于凛凛吃完,车哲锡已经吃掉了桌上一半的食物,直到桌上什么也不剩下了,车哲锡才停下了筷子。   看他意犹未尽的模样,于凛凛囧:“你还要么?还要再点。”   车哲锡摇了摇头:“谢谢。”不知是不是因为吃到了美味的食物的关系,他眼神稍稍放柔了些,面容也没那么冷峻了。   吃完早饭后,将这两座瘟神终于送(赶)走,于凛凛终于得以有时间回去好好练琴了。不过,重新坐在钢琴面前,翻了翻架子上的曲谱,于凛凛不由嗤笑出声。   想了想于凛凛又合上了乐谱,她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技能,曲谱也只是为了更熟悉节奏罢了。但是,忽然,有点不想因为比赛去弹奏了,虽然,她并不想与谁产生男女之情,也不想与谁有过深的羁绊。   但是……   怎么说呢,与谁一起吃早饭的感觉,比起一个人,果然还是比较好啊,就连胃口都要好点儿。不由自主地扬起唇微笑,于凛凛双手轻轻放在琴键上,优美悦耳的琴声有如流水一般倾泻、流淌,一首舒缓轻柔的《卡农》,两个声部的旋律彼此重复、交叠,音色交叉,互相追逐缠绕,实在是相当浪漫的一首歌——她一直以来都不敢弹奏的一首歌。   感谢、温暖、追逐、浪漫、爱情。这首歌的主题就是如此。在这个世界上,父母、兄弟姐妹、朋友,都是可以分离的,但只有爱人,却是后半辈子永远在一起的。于凛凛一直在避免触碰这一部分的感情,因为她也没有资格拥有这感情。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于凛凛停下了手指,仍然感觉到音乐还在房间里流淌旋转,似乎还有回音似的。真是难得,她一点都没有迟疑,也没有阻滞地、圆满地弹完了这首歌,只觉得胸腔里还充斥着方才的暖意,第一次感觉到,与音乐融为一体。   在A.N.JELL的时候比起和音乐的共鸣,更多的是去配合,作为别人的影子去凸显他人。而在咖啡馆里,只是为了弹奏而弹奏,而平时的练习,更多的是为了比赛而弹奏。   学习了其他的乐器,学会了好多曲子,但是,很难得竟有这样的时间,只为想弹而弹。音乐向来讲究高雅和意境,她已不可避免地沦为媚俗。   不过,刚刚那首卡农她还是很满意的。   合上钢琴后,于凛凛站起身来,遥望着公寓外缓缓升起的太阳,伸了个懒腰,久违地有了非常愉快的心情。   “真是温暖的一天,忽然……有点想运动一下了。”趁着离正午还有一会儿,于凛凛换了运动服打算去打场壁球,倒是没想到,在壁球场碰见了才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徐正宇。在与徐正宇对打了一会儿后,于凛凛只觉得身心畅快,竟是好久没有过的愉快。   “总觉得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裕邻xi。”徐正宇侧过头看躺在地上喘气的人,于凛凛抬起手掌贴在眼睛上,闭眼假寐了一会儿,直到呼吸缓下来后,她才猛地坐起来。结果正好对上徐正宇的视线,她笑意盈盈:“谢谢你今天陪我打壁球,出了一身汗确实愉快多了。我去看爷爷了。”不过去医院之前,还是洗个澡换身衣服好了。   直到于凛凛离开后,徐正宇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脸。   ……四目相对那一瞬间,他刚刚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可真是大声啊。   在想通之后的这天,于凛凛减少了钢琴练习的量,之前决定了要去参赛的时候,又犯了好强的毛病,明明知道自己并不是从小就开始练习的人,在音乐上的造诣是达不到那些小时候就开始练习音乐的人了,但心里却还是不服气的。   太急于求成,反而失去了练琴的初衷和平常心。最初是怎样的呢,虽然是为了赚钱谋生计,不过,第一次碰琴的时候,果然还是很喜欢的。   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好歹还有音乐抚慰心灵。   自吃过一次于凛凛家附近的早餐后,车哲锡明显是十分欲罢不能,几乎每天都要过来吃早饭,于凛凛吃早饭的时间也挺固定的,在第一次早餐店里碰见点了一桌子的车哲锡时,她还有些囧,但之后发现人还真是为了吃早饭而来的,慢慢也就习惯了。两人同桌一起吃早饭,虽不怎么说话,但也别有一份默契的气氛。   比赛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靠近,既然已经想通,于凛凛也已经不再紧张了,每天按部就班地运动、弹钢琴、玩玩别的乐器、工作,倒也是过得轻松又悠闲——还是难得这么悠闲。   直到比赛前一天晚上,于凛凛收拾乐器的时候发现小提琴的松香用完了,正好清洗钢琴的洗液也用完了,便想着出门去一趟琴行。   在穿过一条小巷时,于凛凛明显感觉到了其他人的呼吸声,心中起了警惕,想着一旦对方靠近就将人放倒。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手里竟然有枪,在踢中了一人的膝盖又借力踹翻了另一人后,一把枪直接抵在了她的后脑勺上,不敢再动弹的于凛凛举起了双手,接着她就被敲中了后颈,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被丢进了一废弃工厂里。   在光线的刺激下,于凛凛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被紧紧地绑在了椅子上。她试探性地动了动,绳子是用牛筋做的,绑得很紧,看来是之前她的对抗让对方起了警惕心,所以才用了这种绳子。否则对付她一个女流之辈,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力还用牛筋做的绳子这么夸张。   她转了转眼珠就着这门缝透进来的一丝光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倒是看见了几处废弃的钢筋砖块水泥之类的玩意,但是没发现任何尖锐物,不过就算有尖锐的东西,要割破牛筋还是很有难度的。   在看过周围的环境后,于凛凛做出的判断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虽然如此,她心中还是不由有点焦急,她的比赛排在下午,下午的比赛在两点开始,她的号码应该在三点左右。依靠这微光判断,现在应该已经过了上午六点了,还剩下不到九个小时。啧。   这些人又会是什么人呢,有枪就绝不是泛泛之辈,韩国可不是合法持枪的国家,持枪的如果不是警察,那就是黑社会……说到黑社会,于凛凛就想起了车哲锡。   不过车哲锡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虽然认识并不久,但于凛凛就是这么觉得,这个人不会做这么肮脏的事情——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吧,与其说是相信车哲锡这个人,倒不如说她是相信了他那双眼睛。   也没让于凛凛等太久,废弃工厂的门很快就打开了,只见一人领着一群人从那门口走了进来,因着背光,于凛凛也没看太清楚。   直到门大开,好不容易眼睛适应了光,于凛凛才看清楚了走到近前人的模样。在看清楚来人的瞬间,于凛凛猛然瞪大了眼睛。   五官与车哲锡倒是有些相像,但眼睛明显不同,这人的眼睛形状更圆更窄,与车哲锡的狭长不同,显得更可爱些——当然,这只是形状,如果那双眼睛里的怨毒和阴鸷不那么明显的话,可能还能和可爱挨些边。在鼻梁上横亘着一道斜着的疤,兀然破坏了那五官的端丽,多出一份凶狠狰狞。   “这就是我可爱的弟弟看上的女人?”那人居高临下轻蔑地看了于凛凛一眼,突然一伸手,只用食指和大拇指就狠狠捏住了于凛凛的下颔,他力气很大,让于凛凛有些吃疼,但她又不肯示弱,脸上什么神情也不露,就像没什么感觉似的。那男子漫不经心地将她的脸往左右翻了翻,颇有些看牲口的轻慢。   “如果我在这里上了她,那小子会不会痛苦得想死啊你们说——哈哈哈哈哈哈——”那男子狠狠地甩开手,反手就往于凛凛脸上甩了一巴掌,将于凛凛甩得侧过脸去。   “就这种货色,我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也亏得我那弟弟这么守着护着,不过这又怎样,还不是到了本大爷的手里!”   于凛凛轻蹙眉心,心中颇觉有些不妙。   ☆、第139章 壹贰玖英雄救美      “老大说得对。”那男人身后立刻有小混混讨好道:“那现在要怎么做?给车哲锡寄威胁信吗?让他把车家继承人让给老大?”   闻言,男人登时眉头倒立,横了那小混混一眼,口吻不善:“让?”   “不不不,看我这张贱嘴!是还,是还!车家继承人本来就该是我们老大的东西才对!”小混混十分惶恐地低下了头。   “哼。不过怎么想也不能把这女人还回去……他给我这道疤,我可还没还他呢。”男人抚摸着鼻梁上横亘的疤痕,眼底燃起了恨意。   “我定要叫他后悔同我作对!”男人阴狠地说完,手指在于凛凛脸上划过,带着情欲和猥亵:“皮肤倒是蛮滑。”   “老大如果你要尝尝滋味儿的话,小的们可以……”见男人似乎有点那意思,小混混很有眼力劲地提议道。   “……不急。”男人那手指本是顺着于凛凛的脸颊逐渐下滑,一颗颗地解开了于凛凛领口的扣子,指尖轻轻滑过她锁骨的位置,就在要碰到女性隐秘地带时,他手指突然撤离了她的身体,空握成拳,大拇指轻轻抚摸过食指:“先去处理前天那件事,有什么待会再说。”   话音刚落,男人带着那一波的小喽啰们又浩浩荡荡地离去了,离开前还留下了两人,吩咐好好看守她。   全程于凛凛都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装作在瑟瑟发抖,还低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好在,对方也没有怀疑,也把她当成是过于害怕了并未在意,其实于凛凛低头,也只是在尽力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罢了。   她倒是宁愿那家伙现在就忍不住猴急对她动手,这样面对一个人,总比一群人的好,毕竟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人人身上都有枪。如果那家伙现在就猴急想上的话,她会给他毕生难忘的体验,并给他留下永久性的身体创伤的。   只要他想做点什么,那就不得不解开她身上的牛皮绳,不然怎么扒衣服。当然如果他这么没节操要在一群人围观之下做那档子事的话,届时只要释放她身上绳子的那一瞬间,她也能抢出个三秒钟的时间,只要夺下一把枪,那么她就有机会占据主动权。   可惜,这家伙也不知道有什么事竟先走了,而于凛凛倒是想主动勾引,但是,这男人可不是善茬,她突然做出这种举动,怎么看也别有所图,反而会引起那家伙的警惕。为防止打草惊蛇,现在的忍耐是必要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只有慢慢等待着那家伙失去耐性的那一刻,等到了那时候,就是她的机会了。在此之前,她必须要耐心等待。   一直到了中午,那男子似乎都还没有回来,于凛凛都快要丧失耐性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于凛凛都能感觉到肚子饿了起来,想必已经过了下午一点了。不知到几点,于凛凛这才等到废弃工厂的门又一次开了。   “居然敢给我耍这种小聪明!呸!”边不屑地说着话,人边走进了工厂,脸上满是阴沉和怨毒。   “老大,你真的给他地址了?万一他不遵守约定带一大帮人来怎么办?!”小混混跟在后面担忧问道。   “怎么可能。”那人冷哼一声,“我先给了他个错误的地址,他要是敢带别人,我就点燃那工厂里的炸弹,让他们死得难看。不过他倒是有胆子一个人来了,还这么好运气躲过了我送给他的炸弹,如今拿到地址,应当是独自一人过来了。”   “不愧是老大,果然英明!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呢老大?”   “蠢货。上外面守着,他就一个人,你们这么多杆枪还怕打不死他?!”车哲元一开始计划的夺取车家继承人的方式就是杀了车哲锡。为此,他设计了两个计划。   一开始,他用了于凛凛被抓的线索引诱车哲锡去往错误的地点,又提前安置了定时炸弹在那里。却没想到车哲锡早做了准备,躲了炸弹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车哲元本也只打算先试探一下,后续计划还等着他呢。既然车哲锡大难不死,车哲元也就在早在那里提供了于凛凛的地址,打算在这里直接将人解决掉。   “正好。如果他就这么被炸死了我反而要觉得无趣了。”车哲元伸手捏住于凛凛的脸蛋,凑过来亲吻她的头发,眼神阴鸷:“我要让他看见地狱之后再去死。”   他话音刚落,猛地就拽过了于凛凛的头发,将她强行拉过来要吻她,结果被于凛凛一口唾沫直接吐到了脸上。   车哲元的眼神猛地发生了变化,他狠狠瞪着于凛凛,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充满了怒气:“你!——找!——死!”   车哲元扬高手狠狠地扇了于凛凛一巴掌,扇了还不解气,又反手扇了一巴掌,直到把于凛凛扇得侧过脸去,才收回手装模作样地吹了吹手掌。   “贱女人!”于凛凛的嘴角直接被扇得流下了血来,车哲元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忽然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隐晦又猥亵,他伸出手指碰了碰于凛凛嘴角下的血,又将它抹在于凛凛敞着的锁骨上,空气里立刻升腾起一股情欲与淫秽的气息,他手指移向绑着于凛凛手腕的牛皮绳上,就在他要解开的那一瞬,他唇角一勾,露出个极为恶意的笑来。   “为了防止你不老实……”他猛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来,缓缓抵在了于凛凛的额头上,之后才解开了牛皮绳。   “你要是动一下,我就开枪毙了你。你的价值,就是引车哲锡上钩。为了你,车哲锡一定会来,到时候你活着还是死了都没有意义了。”   “或许,看到你死了的话,他的表情会更愉悦我一点。”说着他一脚踹翻了于凛凛坐着的凳子,一脚踩上了于凛凛膝盖,他压根没有留情,于凛凛被他踩得登时一声痛呼。她刚试探地动了下手腕,就被对方开了一枪,正好在她手臂旁边,这让于凛凛立刻不动了。   将于凛凛的手腕重新绑好之后,车哲元对准她的腰腹狠狠地踹了一脚。本就没有吃午饭的胃正中一脚,车哲元也是个当过兵习武的成年男子,这一脚没留情,踹得她差点内出血,但她依旧只是蜷缩忍耐着,稍稍缓解了下被踹的冲击。   “废物。”车哲元收起了手里的枪,低头不屑地看着于凛凛。他直接跨坐在于凛凛身上,看于凛凛流着血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终于急不可耐地露出了淫邪的目光,迫不及待地去解她的衣服,在褪下外套后,他撕扯开于凛凛的里衣,就在要碰触到于凛凛的内衣时——   于凛凛本应被踩碎、动都动不了的腿突然弯了下膝盖,正中了车哲元的下-体,车哲元被猝不及防地踹了一下,登时站起来掏出枪。他才刚刚掏出枪,于凛凛就给了他一个扫腿,不过此时车哲元已经用枪对准了她。   “砰——”地一声枪响,于凛凛仓皇间一躲,但这么近的距离,果然还是没法完全躲过子弹。“砰砰砰——”地连着三声枪响,于凛凛兀的感觉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痛,一颗子弹已经飞进了她的小臂,于凛凛甚至能听到骨头被击穿似的声音,这突然而来的痛楚令她一时支撑不住差点跌在地上。就在她这一踉跄的时候,车哲元抬脚就踹中了她的肚子,将她踹飞在地上。   他一边忍着钻心的疼,一边用脚踩住于凛凛的脑袋,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臭女表子!”他骂了一句,踩了好几下于凛凛的脑袋才挪开脚,刚想继续之前的动作,铁门突然传出了“砰——”的一声巨大的响动。   车哲元吓了一跳,但铁门外“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有什么人在拆门似的。就瞄准了车哲元愣了一愣的这个瞬间,于凛凛忽然跃起,绑在一起的手向上抬起,对准车哲元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被打这么狠的恨意累积在一起,于凛凛这一击压根没有留情,车哲元登时被砸躺在了地上,脑袋上登时就被砸裂了一道口子,开始往外流起血来。   于凛凛压根没有留情的意思,一脚飞起就将躺在地上的人猛地踹了出去。   “停手!!!”车哲元被踹了出去,还不忘紧抓着手里的枪。   于凛凛满眼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车哲元。   “兹拉——啪!”地一声,只见铁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扁下了个洞,紧接着整个飞了出去,而门外逆光站着个人影。   见此情状,车哲元瞪大了眼,在看见外面躺了满地自己的人后,手不由得一个哆嗦,子弹对准于凛凛就飞了过去。   车哲锡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几步并作一步飞奔了过来,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车哲锡紧紧地将于凛凛抱在了怀里,用背帮她挡住了突然飞来的子弹。   这个拥抱不过三秒钟的时间,车哲锡很快放开了于凛凛,几步便到了车哲元面前,一个飞踢,直接就将他手里的枪踢了出去,顺带将他捞着领子拉了起来,等到于凛凛醒过神来,车哲元整个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好像只有出气的份了。   在看见这一幕时,于凛凛跪了下去。      ☆、第140章 壹叁〇手术之后      车哲锡立马转身扶住了于凛凛,在看见她模样时简直被吓了一跳。她脸色苍白得吓人,明显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他躬身想抱起于凛凛,但腰间忽然一疼,已是汩汩流出血来。刚刚那废物开枪虽然没有打中,但到底是擦着腰过去了,子弹虽然没有射进身体,但也到底给开了个口子。   不过这对以前经常受伤的车哲锡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现在更担心于凛凛的伤势。   实际上,在放松了神经之后,于凛凛彻底昏了过去。之前跪下去也是因为实在站不起来了,膝盖虽没被踩碎骨头,却也已经骨折,肿得老高一片,动一下都疼,小臂上的子弹隐隐作痛,已经动不了了,弹片可能卡在骨头里了。   下午三点,她还有钢琴比赛……准备了这么久的,本能给布莱特先生听到的钢琴曲……   全部都……   于凛凛精神涣散,终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裕邻?”随手脱下身上的T恤,将腰部的枪伤草草绑住,拿出手机给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又叫来了司机,车哲锡将于凛凛立马打横抱了起来。   等到司机到了,车哲锡冷漠地瞥了一眼躺在工厂里的车哲元,道:“待会把他带回去,我要弄死他。”   风淡云清地说完这么一句后,车哲锡径直抱着于凛凛匆匆上了车,很快就到了最近的居所,私人医生也匆匆赶了过来。   “她的手臂好像是中弹了,快……快帮她看看,把弹片先取出来。”将于凛凛放平在床上,车哲锡头一次露出了焦急的表情。私人医生看着他腰部被血染红的T恤,急道:“少爷,你的腰……”   “别管我!!”车哲锡暴怒地打断了医生的话,有如一头狮子似的对医生怒目而视:“治好她!我要她完好无损!”   “是,少爷!”私人医生再迟钝也发现了于凛凛对车哲锡的重要和特别,当即匆匆点头,吩咐了助手准备好取弹手术要用的工具,车哲锡从不假人于手,亲自将人抱进房间。在门合上之前,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于凛凛,直到门合上,才在门口坐了下来等待,连腰部的伤口也不处理,非要等到于凛凛出来。   在经历了漫长的三个多小时之后,眼前的房门终于开了,医生从门里走了出来,取下脸上的口罩,神色颇有些遗憾道:“少爷,她因为中弹后继续运动加速了血液流失,导致失血过多,需要立刻输血。并且……”   “并且什么?说!”车哲锡隐隐感觉到一阵不好的预感,当即厉声喝道,神色似鬼。   “那颗子弹伤到了她手上的反射神经,造成了无法修复性的创伤,只怕……只怕以后……”医生欲言又止,神色多有迟疑。   车哲锡的目光骤然暗淡。他紧紧地捏着拳头垂在裤缝边,心犹如被一只手紧紧攥成了一团,喘不过气来。他忽然想到初次见面,她坐在高高的吧台上,神色疏淡地望着他,眸底反射着这酒吧的灯红酒绿,却仿佛什么也没看在眼里,像是浮尘里盛开的一朵花。   在那一刻,他就被吸引了。   在那之后,他看见过她弹琴,唇角洋溢着快乐的微笑,手指灵巧翻飞似蝴蝶般美丽,随着钢琴身体微微摆动,琴声像飞舞的精灵,令心情不可思议的平静……   车哲锡一拳猛然砸在墙壁上,登时“轰”的一声巨响,医生被他阴沉的表情吓了一跳,克制着吞口水的冲动,只见这强悍坚韧的男人忽然佝偻了背,像是爆发的火山忽然沉寂了下来似的,一股难言的寂寞与悲伤浮动在空气里。他难以言喻那种感觉,好像房间被按灭了灯,他的周围全是黑暗。   血一滴一滴地从他拳头上流了下来。应该是很痛的,但车哲锡却一点都不觉得,他只觉得心口比这痛上百倍。杀意在他心底翻涌,在想起于凛凛晕过去之前抓着他说的话,车哲锡就觉得心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像是有头野兽在心里嘶吼,叫嚣着杀杀杀!杀死那个让她变成这样的男人!杀死让她变成这样的自己。   于凛凛晕过去之前,他接住了快跪下的她,而她眼睛明明已经失去了焦点,视线涣散,还握住了他的小臂,坚持道:“我的比赛……在下午三点……”   车哲锡的眼睛登时红了。   “我是O型血。”抬起拳头随意舔去上面的血,铁锈味和血腥味多少唤回了车哲锡的思绪,他将手臂兀的横在一声面前,目光冷淡:“只要她的血型不排斥,就用我的血——给我尽全力恢复她的手!我要她的手能恢复如常!只要我的手能代替的就用我的……”   “少爷。”那医生轻轻叹息了一声,一向畏惧的目光,竟然难得地浮现了怜悯:“她的手神经已经不可修复了,这是无法移植的,是连接脑部的反射神经受到的创伤,已经无法修复了。”他的嗓音逐渐低了下去,因为车哲锡瞪着眼睛,眼眶竟是渐渐的红了,这个宁流血不流泪的硬汉,让一向对他畏惧又敬重的医生,竟觉得口干舌燥,一句话都说不下去。   他曾给这个男人取过弹片,一点麻醉药都不用,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声都没有喊,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好像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医生曾经以为,这是个没泪无感的男人。原来他不是不会哭,只是不够疼而已。   这个女人已经比他自己的身体还疼得多吗。   “先输血。”车哲锡硬生生地忍下了眼泪,大步进了房间,在进了房间之后,望着于凛凛血肉模糊的手臂,车哲锡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起来,他几乎克制不住地颤抖。   如果可以,他宁愿这疼痛发生在他身上,即便是千倍万倍的疼痛,都发生在他身上——   “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送你去演奏比赛了。”车哲锡低声说完这句话,在椅子上坐下。医生为难地看了一眼他腰部的伤口,本来想劝他本来就失血了,干脆让别人来的话,在碰触到车哲锡的眼神时,下意识地咽了下去。清楚车哲锡有多固执的他,只得叹了口气,赶紧准备手术。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完全昏暗下来,这场手术才终于结束。   见于凛凛已经脸色多少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正常,车哲锡沉默地让医生帮他处理好了伤口。本来,他也不想处理这破伤口的,是因为他,于凛凛才陷入到这种不该她会遇到的危险的,所以,这该是惩罚,也绝不该被原谅的。   但是,至少,他还要照顾她,在此之前,他必须好好的。   坐在病床前,车哲锡握着于凛凛的手臂,下意识地轻轻揉捏着按摩。虽然不知道这有没有作用,但是,至少……能做到多少都好……   她醒来之后会是修罗场吧。车哲锡心里想着,只觉得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好疼。好疼。他紧紧捂住胸口,将热泪咽回心里。   “这位小姐的弹片已经取出,能做的修复都做了,神经方面的创伤有些严重,基本的日常生活不会是问题,但是手臂抬久了就会颤抖,如果是要弹钢琴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车哲锡将于凛凛的手抬起来贴在自己脸上,她手指冰凉,他体温较高,能够多少暖和一点。   如果不能弹钢琴,她会怎么样……明明在晕过去之前还说着想要去演奏比赛的人……   是他的错,是他不知轻重地将她拉进他的世界,是他忍耐不住喜欢上她,天天去看她,所以她才会被车哲元那个废物盯上的。   车哲元——!车哲锡的目光变得阴鸷寒凉。他本来想弄死那个废物的,但现在,只是弄死简直太便宜他了。即便是父亲为他求情也没用了,更何况,在出了车哲元那个废物妄图取代他继承人而想杀他这事之后,父亲也没有资格再求情了,祖父是肯定想杀他的。   而现在,车哲元已经被他关了起来,他还不着急让这废物死,他要慢慢折磨他,挑断他的手脚筋,让他变成一个废人!让他活得猪狗不如——!车哲锡的眼神变得怨毒,他紧紧地握着于凛凛的手,爱怜地贴在唇边印上一吻。   直到第二天清晨,于凛凛才醒过来。   刚一睁开眼,就觉得手仿佛失去了知觉似的,她轻轻动了动手指,但却如此迟钝,好像压根动弹不得——于凛凛吃了一惊,刚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里,而病床上正趴着个男人。一向干净整洁的这男人下巴上长出了胡茬,一脸憔悴,脸色苍白,腰上还包着纱布。   认出这是车哲锡,于凛凛蹙了蹙眉,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   黑社会,真是令人厌恶。她本来可以去参加钢琴比赛的,如今比赛估计是结束了……?不过,首尔的结束了,布莱特先生应该还是会去下个地点的吧,她应该还有机会——   本来想着将手从车哲锡手里抽出来的,但是只觉得手压根不听她的命令,像是不属于她似的动也不动——   于凛凛觉得她的脊椎上仿佛升腾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第141章 壹叁壹自作自受      似乎是于凛凛细微的动作吵醒了车哲锡,他握着于凛凛的手一动,很快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车哲锡关切地看向于凛凛,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指,可是,于凛凛只是看着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感觉不到她的手了。   即便被紧紧握住了手,也什么都感觉不到,温度、力度,甚至是动弹下指尖都做不到……   于凛凛低头望着小臂上包着的纱布,她低垂着眼睛,修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底幽深的光。   “我的手……已经动不了了吗?”她眼珠子黑极,有如浸在冰水里似的,反射着幽冷的光芒,但是她在说起自己的事情时,却又如此漠然,仿佛是置身事外的第三者似的。   车哲锡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只觉心下痛极,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不会的。”他本就少言寡语,却从未有像此刻一般恨过自己的少言寡语,但他也只能干巴巴地强调:“一定不会的。”   明明没有任何事实作佐证,却只能用这么笨拙的方式进行安慰,苍白无力。   “我现在连从你手里抽出手都做不到了。”于凛凛其实远没有面上那么淡定冷静,说出的话也比平常还要讥讽,她眯了眯眼睛,冷冷补充:“想甩你一巴掌就更难了。”   车哲锡一愣,忽然伸出手用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他甩得用力,整个病房里都听见了极为响亮的“啪”的一声,而没几秒钟,他脸上立刻浮起了一层红,不多会儿就肿了起来。   于凛凛叹了口气,忽而轻笑一声:“这一巴掌我收下了,你不欠我了。走吧。”   车哲锡愣愣地望着她,一时不知所措,但于凛凛只是将脸侧到了另一边,并不看他。车哲锡只能看见她的侧脸,面容端丽却冷漠至极,有如一块寒冰,又有如天山的雪,皑皑遥远。   车哲锡却并没有乖乖听话就出去,他只是握着于凛凛的手臂,静默的,有如一座雕塑地守候在她的身边。他想说,她会好起来的,他一定会拼尽全力让她好起来的。又想说,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她的,但是,语言如此苍白,他甚至都无法承担她痛苦的万分之一。   她说原谅——其实也不过是想让他离开她身边。当初他没有听,害她变成了这样,而现在他更不可能离开。有时候,他其实更宁愿她能折磨他,能够让他也痛苦,但她只是冷漠地排斥拒绝了所有。   那么,就算是死皮赖脸,他也会待着。只有她的身边,才是他的地方。   车哲锡彻底地沉默下去,只是细致地将于凛凛的手握着,轻轻地揉着她的小臂,医生说这种效果很细微,但只要有效果——   虽然车哲锡并未离开,但于凛凛也没管他,她只是望着窗外,心下有些难过,又有些自愧。   她这些日子都过得太顺利,竟忘了最初穿越那会儿的狼狈与教训。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穿越,就差点落得个兵荒马乱的结局,什么都做不好,变得很糟糕,酗酒抽烟,差点还尝试了毒药。   仿佛整日都活在虚幻里,压根没个人形,连镜子都害怕,压根无法接受别人的身体,别人的记忆,像个歇斯底里的泼妇。那段日子,她活得压根不像个人。   不过,失去右手似乎还是第一次。或许在失去之后,她才发觉什么的重要性。在那样地放纵过之后,才发现能够健康、上进地活着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而如今,她再也动不了右手,无法再弹奏钢琴,这辈子——再也无法找到布莱德先生帮她评定音乐了。   最糟糕的是,这还是别人的身体,她自那次放纵过后,便从未想过伤害宿主的身体的,毕竟宿主还会回来,而她这次几乎什么都弄砸了。如果不是她对自己自信过度,如果不是深夜还要单独出去买琴弦,以为自己强大到无所不能,这件事本是不会发生的。   这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是她应得的惩罚。可是宿主又有什么错,宿主现在估计也如她一般在旅行中,等到宿主回来,她却还给宿主一个残缺的身体——绝对不行。钢琴的梦想暂且不说,她起码要还给宿主一个能自如行动的身体。   于凛凛看了一眼房间周围,这并不是医院,想必也是,她毕竟是被子弹给打中了,送到医院这可是非法持有枪支,压根没法解释。毕竟还是位于地下世界的黑社会,怎么也是有私人医生的。   于是,于凛凛转向身边的车哲锡,道:“我的手有多久能恢复到顺利日常活动?”   “短则一年,长则……”车哲锡顿住了,并未继续往下说。   “你说吧,我没关系。”   “十年。”车哲锡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眉尖紧紧拧在了一起。   “嗯。”于凛凛简短地点了下头:“明天,你让医生过来一趟吧。”   “……好。”车哲锡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认真地扫过于凛凛脸上的表情,于凛凛却没有表情,只是望着虚空道:“看来,要辞职了呢。”   车哲锡浑身一震,她明明也没露出多歇斯底里或者绝望的表情,却让他觉得她是如此寂寞,令他窒息。那种不是滋味儿,做什么都不得劲的感觉再度涌上来,他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那是他人生在世从未有过的憋闷和无力,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只能保持沉默。   最后,沉默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对不起。”   “你也扇了自己一巴掌,还帮我挡了枪子儿。”于凛凛凉薄地瞥他一眼,望着自己的手:“你是差点没命,我只是失去了右手,况且,还是有机会的恢复的。我感觉我动了一下手指,你看见了吗。”   车哲锡忙不迭地低头看向她的手,果然看见她的食指轻微的、仿佛错觉一般地向下压了压他的皮肤,那力道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车哲锡狂喜得差点绷不住表情。   他瞪大了眼睛,握着于凛凛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私人医生很快赶了过来,瞥了一眼还站在病房里的车哲锡,也并没有刻意营造单独相处的环境,她只是淡淡问道:“不知道医生能否站在最理想的角度,为我提供一份复健计划?”   她轻轻地握住了左手,第一次觉得能握紧手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闭了闭眼睛,挥去心底软弱的情绪,再度睁开眼后,于凛凛已恢复坚定:“我、还能弹钢琴吗……”   “如果只是简单的曲子的话,倒是……但如果是……”私人医生为难地看着她,其后面的话已经不言而喻。   “是吗……只要反映不错,我还是可以恢复到日常生活没问题的,对吧?”   “按正常恢复速度来说是这样,只要不加重伤势,再加上坚持服药、给手的小臂按摩、做适当的复健运动,虽然神经不可完全修复,但多少能起到一定作用,日常生活应当没有问题。”医生的话说得很是保留,但言语口气还是比较乐观的,这确实让于凛凛松了口气。   如果真变成了只有左手能动的人,那到时还给宿主时,还不知宿主要怎样过活,这样一个乐观坚强的少女,她不能毁了她的人生。   “我会努力的,会严格按照医生的计划,所以,医生,以后还请您多指教。”于凛凛的态度放得很低也很诚恳,这让医生颇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这可是车少爷看上的人,不过……看样子她像是压根没看上车少爷。   以及,令医生颇为惊讶的是,这女孩儿,在知道了自己的右手可能恢复不到从前的灵巧,可能再也无法弹奏钢琴的时候,竟也没表现出多少情绪,自身感情克制内敛到了如斯恐怖的地步,这女孩子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辽阔豁达世界,又是怎样地将痛苦与心酸埋在心里,独自一人品尝呢。   这女孩儿的话,车少爷可有得磨了呢。   医生暗自想着,在交代了几句,又帮于凛凛列出了部分计划和医嘱之后,便先一步告辞了。   而车哲锡则是单独拿了一份于凛凛的复健计划,眼睛扫过“每天三至五小时的手臂按摩”上,沉默地走上前来,帮于凛凛按摩起手臂来。   除去手臂按摩之外,还有训练手臂支撑,弯曲手指,捏拿物品等等循序渐进的训练。在发现这并非是一个人能独自完成的训练时,车哲锡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如果不是一个人能做完的话,他就有理由能留在于凛凛身边了。   而这是他唯一的要求了。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即便是一点点,他也想能帮上她的忙。   于凛凛本是想告辞回家的,但车哲锡却非要她留下观察一段日子,起码等伤口痊愈,毕竟手臂上缝合的伤口皮肤还没长好,还不能沾水,不然伤口会发炎,生出炎症之后更是恐怖。   于凛凛便同意了暂时留下,却没想到,这一留竟是有一个多月。   ☆、第142章 壹叁贰冷漠无情      “恐怕车哲元还有许多残党在,我怕他们对你不利……就暂时留在我这里吧,我这里复健设施也多。”车哲锡也是很难得会说这么多话,于凛凛默默地看着他,他眼露恳求,一向棱角分明的脸庞带上了几分僵硬和期冀。等到于凛凛轻轻点了点头,他才放松了咬肌,轻轻松了口气。   “一个月吧。”于凛凛道,“一个月的时间,解决掉这件事。”   虽然车哲元是因为车哲锡的缘故迁怒在她身上,于凛凛也觉得这件事车哲锡身上的责任无可厚非,所以说话才这么不留情面,但是……但是,不知怎么的,心中竟觉得有些内疚。   他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的,他也不知道感情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毕竟谁都不是她。   得到于凛凛许诺之后,车哲锡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但是他会尽全力……   “先送我回去一趟,我得拿点东西。”于凛凛出来得急,被绑架之后什么都没有拿,手机钱包什么的都在房间里,也因此她没法求助。   车哲锡点了点头,他的代步工具一般都是摩托车,但于凛凛这刚刚痊愈,右手不大方便,于是车哲锡令人开了辆车过来,他则陪伴着于凛凛坐在后座。   不过在出门之前,洗澡换衣服却又是个问题了。刚动完手术于凛凛的手不宜多动,而她也没法动,之前能动一下食指已经用上了她全部的力气,如今是压根没法一个人完成的。   车哲锡叫了个女仆来服侍于凛凛洗漱,但于凛凛不太喜欢陌生人帮忙,直接拒绝了,自己进入了洗澡间。   车哲锡心中焦急,想要进去帮忙又苦于自己的身份,只能站在外面等着,唯恐对方出现什么意外。   进了浴室的于凛凛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头发也有如杂草似的凌乱,她抬起左手狠狠按在右手手臂上,垂下了头。   不由地想要冷笑。她已经多久没这么狼狈了?深深吐了口气,于凛凛开始脱衣服。想要一只手脱衣服实在太艰难了,于凛凛自己活动了半天,才终于把衣服脱了下来,这一个澡就洗了近三个小时。   而每个小时,门外都会准时传来很有节奏性的敲门声,以及车哲锡低沉的嗓音。   “你还好吗?”   于凛凛包着浴巾出门还看见车哲锡正坐在床上等她,见她出来,登时站了起来,而创伤正搭着他让别人带来的干净衣物。   “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于凛凛单手拉着浴巾,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肩膀上,眉眼漠然地看着车哲锡。   车哲锡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忽的抬起头来:“起码,至少穿衣服让我帮你……”   “不需要。”   听到于凛凛这么彻底的拒绝,车哲锡心下疼痛。他知道以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别人的帮忙,但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相处,他不求能进入于凛凛的心中,但起码,他想帮助她。   车哲锡站起身来,却并未走向门口,而是拿起一块毛巾搭在于凛凛的头上,细致温柔地替她擦拭起来。   他这么大力气的大男人,却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她,仿佛怕她碎了似的,害怕弄疼她似的小心翼翼的。   “你的手不方便,我保证不会看。”车哲锡动作笨拙地试图用毛巾将她的头发挽起来,但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只能用毛巾先搭在她肩膀上隔开湿头发。   在他的坚持下,于凛凛终于不再坚持。虽然她的自尊不想容许他人的帮助,但之前在浴室里的狼狈她自己知道,如果是自己穿衣服,估计比脱衣服还要困难。即便再不甘心,再厌恶,她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事实上,她现在的手,已经开始疼了。   于凛凛身下的浴巾被车哲锡松开,他从背后帮她扣上内衣扣,又将上衣套在她头上,帮她把手从袖管里拿进来,动作轻柔。   依次帮于凛凛穿好了毛衣和长裤,又蹲下帮于凛凛穿好袜子和鞋子后,唯恐她着凉,最后还帮她把外套披好。只是帮她穿戴这样简单的事情,车哲锡心里却充满了温暖。   他的手轻轻穿过她的湿发,牵着她在床上,又找出吹风来给她吹头发。吹好头发之后,他倒是有心想帮她绑个头发,却又害怕弄疼她。他从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像是个不知该怎么对待柔软事物的粗汉似的。   如今天气很冷,他将围巾一层层地帮于凛凛戴好,朝她伸出手。   “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吧。”于凛凛望着他,表情漠然:“还帮我做这么琐碎的事情。其实你可以叫别人。”   “谢谢你,给我照顾你的机会。”说完这句话,也不介意于凛凛并没有给他手,而是拉过她的手,握紧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握着的是她没有知觉的那只手,其实内心还是很害怕她会拒绝,所以才选择了她无法拒绝的方式。他知道,她如今可能会更加抗拒他,但是,但是,他却不能就这么被抗拒,即便是强行,他也要进入她的世界。   “对不起。”他低声地吐出这么句话,于凛凛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该拒绝的,明明是没有任何知觉的,手,却突然感觉到了——   好温暖。   握着于凛凛的手坐在后座上,车哲锡专注地凝视着于凛凛的侧脸,小心地把她的手指圈在手里,她并没有给他回应,却也没有拒绝——这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了。   一直到了于凛凛家门口,下了车后,于凛凛径直往公寓里走,一个人却忽然冲到了她面前。于凛凛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徐正宇。   “你这几天怎么了,比赛怎么没去?电话也没接,是发生了……”一看见于凛凛,徐正宇就像连珠炮似的吐出一大堆话来。   听到“比赛”这个词时,于凛凛本是毫无波动的脸色登时一变,手被她紧紧地捏住了。看她变了表情,车哲锡登时上前一步,有如保护者一般将于凛凛护在身后。被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徐正宇才终于顿了顿,这才看见了车哲锡的存在,视线轻轻一动,就发现了两人交握的手。   他登时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凛凛。   “为什么……”他呆呆地望着她雪白的面孔,一时间心头百味陈杂,颇不是滋味儿。明明她说不需要……那时候她的态度明明没什么区别的,那么,为什么是车哲锡……?   “你离裕邻远点!”徐正宇实在不清楚于凛凛会选择车哲锡的缘由,眼神登时凶狠起来,手指捏成了拳头,“咔咔”作响。   “正宇xi,”于凛凛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徐正宇松开拳头看向于凛凛,眼含期待地望着她,似乎是想从她这里得到否定答案似的。   “裕邻啊,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的,我永远都是站在裕邻这一边的。是不是这个男人逼你……”   “没有。”于凛凛打断了徐正宇显得有点混乱的话,目光沉静地望着他。   “事实就和你看见的那样。”她顿了顿,道:“我和他一起了。放过我吧,正宇xi。”徐正宇宛若遭受了巨大打击似的倒退了一步,像是第一次认识于凛凛似的重新看向她。她面容平静,眼眸似琉璃。   他却心如刀割,手指攥得紧紧的,耗尽全身力气才吐出一句话来。   “我……没、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对吧,裕邻?”明明脸色已经煞白,却还在执着地不放过一丝机会似的在挣扎着。   于凛凛却只漠然道:“不是。”她这话让徐正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于凛凛像是还不够似的,又补上一刀:“我不能和喜欢我的人做朋友,这样我男朋友会吃醋的。”   车哲锡在旁边默默地听着,虽然知道她不过是在撒谎,但心里却仍是忍不住开心。她没有选择徐正宇,而是选择了他,即便不是,这是不是代表,他起码赢过了徐正宇,起码有了能照顾她的机会。   “……我不信。”徐正宇双手捏得紧紧的,执着地看向于凛凛。   于凛凛漠然地转身:“爱信不信。”车哲锡忙不迭跟上,带着她进门。   “松开我。”电梯里两人紧贴着肩膀而站,于凛凛忽然冷冰冰地吐出这么句话,车哲锡倒是想握着她,但她脸色太冷了,以至于车哲锡也只能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我刚刚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徐正宇很烦,所以拿你当挡箭牌罢了,还请不要在意。我对你也没有任何感情,不要误会。”于凛凛先一步走出电梯,目不斜视。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已经定好了出国的机票,就在一个月后。”她确实答应了在车哲锡家里待一个月,那也只是为了计划让手能够恢复到自己穿衣服的地步罢了。   车哲锡蓦地愣住了,他站在原地看着于凛凛单薄却毅然决然的背影,心底忽然一片冰凉。似乎是自从手受伤了之后,她愈发冷漠,仿佛孑然独立成了一人世界似的。   好像……只有蜷缩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她才会安心。   ☆、第143章 壹叁叁焉知非福      她知道的,车哲锡是真心,徐正宇也是真心。但正因为他们是真心,她才非拒绝不可。于凛凛背抵在墙上,深深吐了口气。望着房间里放着的钢琴,她心里有点疼,又有点遗憾,她抬起左手轻轻地抚过钢琴顺滑的表面,指尖能感觉到冰凉。   她掀起钢琴的盖,独自坐在钢琴前,单手放在钢琴上。   手下旋律顺畅地流泻而出,单手的钢琴无法在同时演奏配乐的时候,演奏主旋律,于是只有孤零零的主音节流淌,一直到某个时候,戛然中断。   因为已经到达极限了,一只手的范围只有这么大,她无法再借助另一只手,顺利地跨过大幅度的变幻,来到钢琴的另一边。   她左手缓缓蜷缩起来,钢琴登时被按出了一阵杂音。她手指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压在钢琴上,登时几个音重叠发出了极为难听的声音。   她缓缓地松开了手指,将右手抬起来一同放在钢琴琴键上,黑白琴键折射出冷冷的光芒,她用力催动着右手,却最终只发出了一个轻微的音节,压根连琴键都压不下去。   果然……不能再弹琴了吗?这一辈子……都会是这样吗?于凛凛垂下了头,第一次感觉到这么不甘心。   好像在失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喜欢过钢琴。这么多的人生她经历过的实在不少了,只是失去右手而已,明明还有这么多可做的,说不定还会有下个人生,但是,这一生的遗憾是确实的无法弥补了。   沉寂了几分钟后,于凛凛重新站了起来,再次将钢琴盖合上,一转身,就看见了车哲锡站在门口正看着她。   于凛凛像是压根没看见有人似的,无视了他,走进了卧房。   车哲锡跟了上来,沉默地走到她身边帮她收拾起来,似乎是压根没听见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往往在于凛凛才伸出手,车哲锡就抢先一步帮她把东西收好了。在车哲锡帮助之下,不一会儿东西就全部收好了。   两人又再次协同下了楼,最后离开之前,于凛凛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钢琴,道:“明天帮我联系琴行卖掉吧。”   “……嗯。”车哲锡在旁边低声应道。   “谢谢。”说实话,买了出国的机票之后,她剩的钱也不多了,卖掉钢琴的话,好歹会有一笔入账。   于凛凛下楼之后,看徐正宇似乎还等在公寓门口不肯离去,却也只当作没看见似的,连一眼余光都不给他。   车哲锡默默看了他一眼,拎着于凛凛的行李包,也跟了上去。   徐正宇却拦了上来。   “……你要去哪里?”他执拗地盯着于凛凛,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但于凛凛却没有表情。   “和你无关。”她说完这句话后,用左手拨开了他拦着她的手,扬长而去。   一直到于凛凛和车哲锡的车离开,徐正宇还待在原地望着他们车的背影。   “这不对,这不可能……不该是这样的。”徐正宇状似癫狂似的重复道,他痴痴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目光却逐渐坚定。   “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觉得哪里很奇怪似的——”   于凛凛一回到车哲锡的家里,就开始了复健计划,她得在一个月内令右手恢复知觉,起码到不要麻烦别人的地步。   而车哲锡,对于凛凛放出的话一点回应都没有,他只是沉默地站在旁边,做好一切他能做的事情。帮她穿衣帮她擦头发,在她渴的时候倒上一杯热水,在她逞强超过锻炼强度的时候,按住她的右手阻止。   对薛功灿爷爷那边解释是比赛虽然失败了,但是她决定进一步进修自己的音乐梦想,所以已经报考了维也纳的音乐学院,打算最后再尝试一把。薛爷爷虽然接受了孙女儿很进取的事实,但怎么也是才认不久的孙女,心中自然无比失落,为此还加快了恢复的速度,想去维亚纳看自己的孙女儿。   而这笔烂摊子,就要看薛功灿自己怎么收拾了,于凛凛已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限。   挂掉了薛功灿咆哮的电话,于凛凛松开一直拿着纸巾的右手,刚用左手在小臂上捏了一下,一只手就凑了过来,拿过了她右小臂,无比自然地帮她揉了起来。   车哲锡沉默着帮于凛凛做完舒缓运动之后,又给她递上一杯温度正好的热水,帮她调好枕头,扶着她靠好之后才停下动作离开了她的房间。   “你可以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的。”在车哲锡离开之前,于凛凛捧着热水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出声。   车哲锡顿了顿,于凛凛看见他沉默着摇了摇头,就离开了她房间。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车哲锡送于凛凛去机场,一直帮她把行李都送上了飞机,接着——   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于凛凛这才明白车哲锡没留她的理由,他根本是和她买了一趟飞机,甚至还是买的她旁边的票?   “你这是……”于凛凛拧着眉毛瞪着他,好气又好笑。   “对不起。”车哲锡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道歉。   “徐正宇前两天来找过你,被我赶走了。”于凛凛本以为他是要解释自己的举动,没想到他却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于凛凛:“……”   “我觉得维也纳挺好的,音乐之都。”说完这句话,车哲锡就再不说了。   于凛凛:“……”   早知道就该提前两天离开……不过,他是怎么看到她机票的?她明明是手机订票直接在机场取的,应该没让他看见才对……   于凛凛刚想完,一个人忽然匆匆冲上了飞机,在看见她时,眼睛一亮,蓦地抓住了她的手。   “还好你还没走。”于凛凛诧异地回过头去,徐正宇正站在她身边,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一脸的兴奋。   于凛凛:“……”这一个又一个的还让不让人消停了,还能不能行了!   “我都知道了。那天之后,没过多久,我就都查到了。”徐正宇认真地凝视着于凛凛的面容,目光深情。   “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所以要去维也纳,所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就我们两个人……”徐正宇表白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撞上了坐在里面的车哲锡死鱼眼的目光,登时嘴角一抽——   “我去,你这个疯子怎么在这?!”徐正宇惊呼了一声,一脸气愤地瞪着他,就差拿手指着人鼻子喊了。   于凛凛已经不想问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航班的了。她只是叹了口气,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明明已经拒绝得这么彻底,为什么还要像牛皮糖一样贴上来?   徐正宇退而求其次地坐在了车哲锡的身边,隔着个车哲锡望着于凛凛招手。于凛凛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们都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了吗?”总跟着她算是怎么回事?   “哦我啊……你知道的,我不一直都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嘛。”徐正宇望着她眯着眼笑。   于凛凛:“……”是个无业游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啊!!好吧,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富二代,可以说是多得只剩下钱了的类型,和他说有个鬼用。   于凛凛按了按额头,望向旁边的车哲锡。   “你呢?”   “……”车哲锡似乎是思忖了一会儿,才硬邦邦地回答:“扩展业务。”   ……你个黑道少主是要扩展什么业务要扩展到国外啊!这世界真是太疯狂了,真的是够了!   听到车哲锡的话后,徐正宇狠狠瞪了他一眼,当即道:“况且我进修过一年的音乐学院,我可以给你提供信息啊!”   于凛凛漠然地扫过他们两人的面孔,艰难开口:“……你们真无聊。”   “有些事是不能退让的。”车哲锡望着她,黑色的瞳仁里逐渐亮起了神采:“我休假了一年。”   “一年后,我会回韩国。”所以,起码这一年,想要任性地陪在你身边,无论你的态度如何,都想要,起码能充当你的右手。   “哼哼!”徐正宇得意地扬起头:“我能待很久的,不然我就和裕邻你一起考音乐学院吧,我想想我之前休学的学籍应该还在……”   于凛凛:“不用了你们还是现在就回去吧= =”   这趟旅程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啊……于凛凛也搞不清楚,甚至,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心底涌起的温暖是什么。明明,一开始就是抱着绝对要推开的心思在拒绝的,应该是要觉得很烦的,应该是……   应该是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地活下去的。   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留下后路。可是……为什么会被看出来是撒谎,又为什么会被找到……   “算了,随便你们。”最后也只能这样说。一边告诉自己是无可奈何,一边却又觉得,果然……有人陪伴在身边是真的很好。   一年后。   “车哲锡你这个贱人!自己走就走了吧!还把我的消息告诉我妈——”整个维也纳音乐学校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大吼,登时惊飞了一群栖息的小鸟。   “天哪,这么神圣的音乐殿堂,是谁这么粗鲁……”有老师都在胸口划起十字来了。   徐正宇盯着手里的手机,阴森森地磨了磨牙齿。他的信用卡被全部停了,然后手机上只有一条来自与徐女士的消息——   “马上从维也纳滚回来,否则我亲自带人去‘接’你。”徐正宇紧紧地一握手机,差点把手机生生抓碎。   “砰砰砰!车哲锡你有本事打小报告,你有本事开门啊!砰砰砰!开门啊开门啊你这个……”徐正宇立刻回了学校附近的家门口,开始拼命敲起门来。   门很快被打开,车哲锡目光不善地瞪着他:“闭嘴。”   徐正宇刚想理论,门里的音乐声流淌而出传进了他耳朵里,一时不由愣住。   “是李斯特的《钟》……”他愣愣地嘟囔着,本来的怒意消散,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而车哲锡,早在说完闭嘴之后就回去客厅了。   欧式装修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台漆黑的钢琴,有个女孩正坐在钢琴面前弹琴,她的手指灵活如蝴蝶翻飞一般美妙,音乐自她的指尖流淌而出,音色圆润优美,没有一丝阻滞。复杂的变奏和回旋编织成一声又一声清脆悦耳的钟响。   “比第一次还要更美妙……”徐正宇也跟着进了门,痴痴地凝视着于凛凛弹琴的身姿,她和钢琴一同沐浴在阳光里,宛若重生一般美好。   一曲奏罢,徐正宇眼眶里已是含了眼泪。她练习了很久,《钟》这首曲子变奏和回旋实在太多,对于专业钢琴师都很困难,对手的负荷很大,她常常弹不完整个一首就会因为手疼而停下来。   车哲锡则是起身半跪在了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指尖,帮她按摩起右手来。他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她的右臂,仿佛那就是他最珍贵的宝物似的。   徐正宇觉得这幅场面简直太刺眼了。他握紧了手机,望着那两人,眼眶中的泪又再次被他憋了回去。   等按摩结束之后,于凛凛站起身来,拥抱了车哲锡。   于凛凛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这是个充满了感激的拥抱。从最初的全然拒绝,到他们二人硬搬进她的公寓,逐渐变成朋友,又比朋友更亲密……   车哲锡手轻轻落在她的背上,拍了拍。这个拥抱这么短,对徐正宇而言又那么长。他在愣神时,于凛凛已经松开了车哲锡,微笑着冲他扬了扬手。   仿佛被什么控制了似的,徐正宇飞快地冲了过去,猛地将人抱了起来,就这么抱着人甩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你做到了!我早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放我下来啊啊啊——”车哲锡环胸望着于凛凛笑起来的面容,眼里盛满了温柔。   机场。   “还真没想到是送你们两个一起走。”于凛凛笑着道。   “钢琴一天不能弹超过四个小时,不要提重物,晚上十点之前要睡觉,……”车哲锡面无表情地对着于凛凛一条又一条地吩咐。   徐正宇:“……你是管家婆啊= =”   车哲锡:“……每天给我打电话。”   徐正宇:“喂!你谁啊,凭什么,裕邻给我打电话。我就回去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飞回来陪你。”   于凛凛笑:“还是好好陪陪你妈妈吧。”   “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钢琴大师,那时候,你们可是要在报纸上看见我了。”   笑着送两人上了飞机之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于凛凛接起手机,声音柔和:“布莱特老师?嗯,马上回来……咦?亚洲巡演?现在的我的话……”   “好的。”于凛凛挂了电话,愉快地走出了机场。虽然那时右手伤的这么严重,却反而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第一次这么近的感觉到音乐,正因为失去,才察觉到重要,才与钢琴引起了共鸣,才学会了用音乐抒发感情,也才因此邂逅了被称为“李斯特后人”的布莱特大师。如果没有车哲锡和徐正宇在身边,她肯定无法做到吧。想起那两人,于凛凛就觉得十分温暖。   亚洲巡演吗……可能再见面的时间会意外的短也说不一定啊。于凛凛微笑。   ☆、第144章 番拾壹徐正宇      徐正宇第一次见到于凛凛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很神奇的人。明明帮她赶走了那些为难她的黑西装们,却反而被她觉得多管闲事。不过徐正宇本就是将“绅士”二字贯彻在骨子里的人,那时也只是觉得她更有趣罢了。   众所周知,他徐正宇从来都是凭着兴趣行动的类型,所有感兴趣的东西就想看个清楚,所以他对简单的,没有故事的女人不感兴趣。而事实上,他也是这样一个浪荡子,高兴的时候他鲜衣怒马玩得放肆,不在意他人目光,不开心的时候,他说走就走如风般潇洒,不带走一片云彩。   徐正宇一直秉持着自己的信念,力求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毫无遗憾,多彩多姿。他一直认为,既然生为富二代,就该好好当个纨绔,没有那个能力,就干脆把这个位置让给更合适的人。他喜欢运动,喜欢音乐,喜欢玩乐,喜欢飚车,人生短短数十载,他喜欢的东西这样多,反正有钱,又为什么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呢。   有钱,任性。   就这么一直放荡着,一直纨绔着,直到遇到她。   在遇见她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浅薄,是因为富二代的身份吗,他只想着玩耍,开心,过得恣意,却从未想过压抑自己玩乐的心,从而做到什么大事。在遇到她之后,他压根不像那个身经百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了,变得像个愣头青小子似的,毛毛躁躁、不知所措,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可她却无懈可击。   充满了谜团,又无法下手的女孩儿。明明该是处于最艰难的时刻,却能时刻保持从容,好像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越接近她,越能发现她有这样多的谜团。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陷得深了,徐正宇想要挣脱,却在不知不觉间就掉了坑。这么被她带领着,偏离了自己的轨道,跟着她的步伐走。第一次觉得这么有趣,第一次觉得每一天都充满了惊喜,第一次觉得一天不见甚是想念。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所以在对方并无这种感觉,还冷漠地拒绝了他产生这种感觉时,徐正宇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她明明待人亲厚,微笑得体,从容优雅,好像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无论她站在哪里,都像是一朵高洁盛开的花,不会染上一滴污泥。   这时候才想要努力挣脱试试。与她一起,总能感觉到自卑感。她在尝试自己所有的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他却只是行乐至上罢了,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也从未想过未来要做什么。他似乎从未能够专注地做一件事,像个静不下来的小鬼。   而她,似乎也只将他当成没成熟的小鬼。   “一个心智、行为成熟的男人,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如果只是满足于眼前,享乐至上,那不过是他没成熟的标志。”于凛凛曾这样拒绝他。   “抱歉正宇啊,对我而言,你还太幼稚了。我不可能和一个幼稚的男人在一起,更不可能轻率的把未来托付给一个幼稚的男人。”   他一度无法开口反驳。所以,他坐上了回到首尔的飞机,灰溜溜的。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她也到了首尔,他又一次遇见了她,她甚至还假扮了功灿的妹妹,手受了几乎无法回转的重伤,前往维也纳进修钢琴,一直都未放弃。   他跟着她去了维也纳,在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成就的事业之前,他跟在她身边,一起进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继续自己荒废了一半的学业。   他这样的贵族小孩,乐器总是精通一两样的,例如钢琴、小提琴等,这次他却选择了长笛,大约是因为那种要涌上全身力气吹出音节的乐器,让他能感觉到一股畅快感,虽然经常要一口气吹上一段旋律,而导致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即便是这样的体验,也能感觉到快乐。   音乐一开始大抵都是快乐的,但是训练中的漫长过程却是枯燥的。但是,徐正宇已经决定不再随着性子乱来了。学习长笛只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坚持的过程才算是第二步。在看见于凛凛之后,即便再枯燥,徐正宇也有坚持下来的信心。   在右臂一度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坚持左手弹奏,右手复健,一直到现在能灵活运用左右手交叉弹奏一首高难度的钢琴曲,于凛凛付出了常人压根无法难以想象的努力,就连每日右手的疼痛也靠毅力忍了过去。   有这样一位榜样在身边,徐正宇忍耐下了学习长笛的过程。他本就天资聪颖,只是任何事情都无法长久地坚持,享乐至上,因此从来都没有什么大的成就罢了。一旦专心在长笛上,进步突飞猛进,甚至得到了导师的赞扬,考取了长笛专业十级证书不说,还得了几个比赛的奖——虽不算什么大比赛。   “不过一年的时间竟然能学到这地步——”于凛凛惊讶赞赏地看着他,唇角扬起:“我想你的所有同学都会嫉妒你。我看你可以去参加下国际的比赛,感受一下国际比赛的氛围,这样对于提高自己有好处,不至于坐井观天。”   她好像真心把他当成了长笛爱好者在给予建议,目光诚恳坦然,清澈见底,还一如初见一般,毫无情愫。却总算比初见更亲近了些,起码会对他露出温暖的笑容了。   真是可悲啊徐正宇,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有时候徐正宇自己也会感慨,他这么个无“肉”不欢的浪荡子,怎么会变得这么乖乖地修习音乐,又这么久地专注在她一人身上,毫不动摇的。   不过,母亲在知道他修习音乐之后自然是勃然大怒。在她看来,他又是正事儿不做,在到处“玩”。受命回了家一趟,徐正宇做下了一个决定——   “母亲,我想去美国考取MBA硕士。”他大学的文凭还在,还在考取硕士的年限内,他不想就这么进入公司,起码,要有一定的资质。   在经历了那么一段枯燥学习音乐的过程之后,徐正宇突然发现了新的乐趣。或许拼尽全力做些什么,等得到的那个瞬间,会变得尤其开心。而这些,全部都是于凛凛教给他的。   他几乎要迫不及待地在给她的电话里说明这一切了。   “嗯?我倒是觉得我们很快会再见了。”电话那头传来于凛凛含着笑意的声音,徐正宇愣了愣,听到她说:“老师说我们要进行亚洲巡演,下一站就是首尔了。来听我的演奏会吗?”   “当然!”徐正宇激动得站将起来,“每场我都会去听!”   “我只是给老师打下手的啦,独奏应该只有一曲,还有两首曲子会和老师合奏。”   “只要能看见你……我是说,听见你弹琴,就已经够了。”   啊,再怎么因为别的事情得到满足感,又怎么比得上听见你声音的瞬间呢。   “啊对了,我决定明年去考美国MBA硕士了。你觉得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看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就学别的就是了。”于凛凛口吻随意道,“你资质这么优秀,都被你浪费多少年了啊。”   “……你这是赞扬吗?”   “当然。”于凛凛含笑答道。   徐正宇没能想到,这竟是他和于凛凛最后的对话——或者说,打死他也没想到。   再一次见到她时,她已经不再是她了。本是兴致勃勃去参加布莱特大师的巡演的,却压根没看见于凛凛的影子。演奏一结束,担心她是不是生病的徐正宇立刻赶往后台,找到了布莱特大师。   布莱特大师的表情很奇妙,令他说不出来的一种复杂。   “ZHU.失忆了。”得到这回答时,徐正宇一声“什么”失声而出,他不可置信地等着布莱特的大师,差点不顾礼仪地去摇晃他的肩膀。   “她不记得我们了,也不记得自己这些年怎么过的,但似乎还有弹奏钢琴的本能,只是……她钢琴里的感情截然不同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布莱特大师的表情也很困惑。   徐正宇心中蓦然浮现一股不好的预感,不再和布莱特大师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他焦急问道:“那么珠裕邻呢!她现在在哪里?!”   拿着布莱特给的联络地址一路赶过去,在见到拥有“她”的脸的那人时,徐正宇颓然地垂下了手。   “裕邻啊……”他喃喃着靠近她,对方却只是用陌生的眼神望着他,一双幽深的黑眼睛疑惑地望着他——   “请问是谁——?”   徐正宇紧紧按住了颤抖的双手,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要按住她肩膀的手,一开口,发现嗓音已经颤抖得不像他的。   “是我啊,正宇啊,你不记得了吗……?”   “……”珠裕邻认真地打量着他,似乎是看见了他眸中期冀颤抖的目光,忽而轻轻叹了口气。   “抱歉,你找的人不是我啊。如果不算冒昧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段时间,我游离在别的地方,而恐怕,那时候在我身体里的,是别的人。”   “什么……?”徐正宇一脸呆滞地望着珠裕邻,好像压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这像话吗……你怎么了?裕邻啊,别吓我啊……”巨大的恐惧压倒了徐正宇,虽然觉得荒谬,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却有一个声音在冷静地告诉他,这是真的,她说的没错,他其实都知道的。   “唉,虽然我是很喜欢撒谎没错,不过这事儿我真没撒谎。”珠裕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颇为兄弟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   “我也是毫无准备就回来了,真不知道哪边是在做梦——啊对了爸爸!我要去联系我爸了!你慢慢缓缓吧!”丢下这句话,珠裕邻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跑远了。   徐正宇失神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一个人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这像话吗?可是,他知道的,打心底里知道的,刚刚那个绝不是他喜欢的那个“珠裕邻”,他们就像是一对极为相像的双胞胎,眼前这个不是她,只是和她生的一样罢了。   可是,这让他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你快要实现你的钢琴梦想了,即将全世界巡演,成为数一数二的钢琴大师,你的手好不容易恢复,你才给我弹过李斯特的《钟》,我不过是回国了一会儿,怎么就丢了你呢……   徐正宇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正宇啊,我给你买好了去美国的机票,就在半个月之后,你看怎么样……”   “徐女士……我还活着吗?”徐正宇目光呆滞地看向一旁喜滋滋的母亲,面容僵硬而苍白,他母亲吓了一跳,忙不迭拉过他的手,这才惊觉这孩子的手冷得像块冰似的,眼睛无神,像是没了生气似的。   徐女士吓了一跳,紧紧地抓着徐正宇的手道:“正宇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不然妈妈给你叫医生来看看好吗。”   “徐女士……”徐正宇的眼眶兀然红了,他转向徐女士,右手蜷缩,紧紧地抓住了自己左心脏的位置,眼眶中的眼泪有如一条直线似的跌落下来,衣服被他过于用力而抓出了皱褶,他咬肌凸显,眼珠一片赤红,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用力张着嘴呼吸,鼻尖发红,眼泪不停歇地往下掉。   徐女士被他这突然的反应给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着他儿子的手。   “我……会不会死……”他脸上的表情因为悲伤而扭曲起来,眼角都因为哭泣而染上了熏红。   “儿子啊,我儿子这是怎么了啊——郑医生!快过来!郑医生啊!!”紧紧抓着心口的徐正宇在说完后直接厥了过去,吓得在场所有人一片兵荒马乱。   “贵公子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因为过度悲伤和刺激才会突然昏厥的,恐怕是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这段时间需要静养,我再给开点安神定心的药物,养个两三周就会好了。”   徐正宇睁开眼时就听见了这么一段话。   “好好,都听郑医生的,方子……”   “不用了。”徐正宇打断了他母亲的话,蓦地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站了起来,面对徐女士叫着“不可以啊儿子你得好好休息”的话,徐正宇走近了徐女士几步,握住了她的肩膀。   “我要去美国修习MBA硕士,现在就去。”   一定是他太弱了,太没用了,她才会离开的。等他拿到MBA硕士,成为能够让她依赖的,值得信任的成熟的男人,那时,他才算拥有了资格,对不对。   从以前到现在,我不过都是个幼稚的男人——可是,你等等我,等等我啊,我会变成成熟的好男人。   为什么……不能多等等我呢……我对你来说,一直都是什么都不算的,是吗?   ☆、第145章 番拾贰车哲锡      时隔十年,车哲锡仍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于凛凛时的情景。   那一天他就像往常一样,接到了【时雨】的电话,过去处理几个找麻烦的刺头。这种工作他已经很是习惯了,实在简单得很。   其实车家并不需要他亲自来处理这种小事,不过父亲正当壮年,有心想让他从基础开始锻炼起来,得到众人发自内心的认可,于是让他亲自来管这种小事。虽然【时雨】算是比较高端的酒吧了,里面富豪家庭也不少,不过车哲锡对此都没放在眼里过。   要成为车家的继承人,除了统筹力之外,自身的强大、胆量等等自然都是不凡的。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场面一片静寂,忽然听见了玻璃杯放在桌面上响起的清脆一声。   这实在是有些突兀的声音,他下意识扭头,发出声音的人似乎没这个自觉,一双眼睛清凌凌地与他对视了一眼,似乎只是与一个过路人对上视线似的。虽然她的视线在看着这边,但却好像完全不关心事态发展似的。   一时间,心头竟轻轻动了动。离开时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面容澄净清冷,正垂着眸子盯着自己杯中的果汁,眼珠幽深漆黑,像夜空。微卷的黑发贴在她颊边,她却浑不在意,仿佛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漠然的,冰冷的,仿佛是个雕塑。车哲锡却觉得,那时候,她像是盛开在浮尘里的一朵花,即便周围再喧嚣,在她身边,也能感觉到平静。   他突然就对她起了兴趣,再也放不下那种感觉。   于是,他开始违背习惯地偶尔会到【时雨】坐坐,她是那儿的钢琴师,弹得一手好钢琴,有她上班的日子,酒吧的人数多会比平时多,固然一些人是为琴声而来,但更多的人是为她而来。他看在眼里,心中却有点别扭的膈应。   好似自己发现的美丽的花,却也被别人发现,甚至觊觎了。   所以才对那个跟踪她的变态起了疑心,不放心跟了过来,正撞见变态要带她走,太过生气,直接把人打残了吧。   却是没想到,把她吓跑了。   “BOSS,济州岛一切进行得都很好,保护费也没少,您这次是来巡查的吗?”十年过去,父亲壮年不再,终于老去,车哲元被他完全废掉,如今他已是车家继承人,再不用像十年前那样亲自去收保护费,单枪匹马摆平那些闹事的纨绔子弟。   车哲锡并未回答小弟的提问,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对方立刻噤声不再多问。   “先去【时雨】。”坐上全身漆黑的凯迪拉克,车哲锡低声吩咐司机。如今,他已不再骑那辆摩托车,出行也变成了汽车,但是,却仍最怀念,他载着她飞驰而过的那段日子。   其实他远没有外表的沉默寡言,心里的想法还是挺多的,那时候他开车虽是快,在载着她的时候,本是想慢点的,但看她压根没有抱住他,而是用手抠着后座,一时起了坏心眼,才开那样快,不过是少年时一时意气地希望她多少能挽着他的腰而已。   只是不说出来。   就像她拒绝了他的护送,他亦步亦趋地骑着摩托车跟在她身后,像个沉默的守护者。在她问起时,才说出口——   我在追你,你没发现吗?   理直气壮也不过是为了遮掩自己心头忽起的不知所措和羞怯。   眨眼,凯迪拉克已经抵达了【时雨】,济州岛这地方就是这么小,所以才遇见了她吗?车哲锡恍惚地想着,下了车。进了酒吧门听见了熟悉的旋律,是那架钢琴的声音。   他听过很多次的李斯特的《钟》。   他并没有急切地进舞池,而是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就连服务员都好奇地靠过来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他轻轻摇了摇头,那服务员便恭谨地退了下去。   他听了一会儿后,才走进门。   虽然演奏者技巧很好,节奏这么激昂快速的钟竟然没有一个音符出错,能说得上是造诣深厚了。但他却知道,不是她。   听了这么久她的琴,已经完全能听得出她的琴音了。   他远远地看向舞池边缘高台上那架乳白色的钢琴,还和十年前一样,那儿坐着个白裙少女,黑发微卷,神情专注,凝视着钢琴的眼眸温柔,与那日盯着他的漠然截然不同。   那少女弹完了琴站起身来,伸手盖上钢琴盖,手指爱怜地在钢琴盖上抚过,下了楼梯,抱着自己的包扬长而去。   一眼都没有看他。好似压根没看见他的存在。   从久远的回忆里醒过神来,高台上的少女已经弹完了琴,抱着琴谱下了楼。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她,少女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红了脸颊。似乎是他的目光实在令人在意,少女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黑西装们,等待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有所动作,终于羞怯地转身离去。   果然……不一样啊。   车哲锡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不过,他不也是不一样了吗。   “BOSS,您的爱车和钢琴已经空运过来了,一点儿都没有坏,现在已经运回您在济州岛的别墅了。”有手下小跑步上前来恭谨地对他报告。   “恩。”【时雨】基本没怎么变化,之前的主管不再做了,已换了个年轻点儿的,更是服侍备至,在看见他要走了,还专门来门口恭送他,鞠躬达九十度。这些酒吧都在车家的照拂中,他自然是知道一点儿都不能得罪的。   想起她被主管叫出来后,一瞬间变黑的脸色,车哲锡一向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忽然柔和了下来。   啊,那时候,其实只要看见她一个表情变化,都觉得那么开心。比起波澜不惊的冰凉,他更喜欢她变化的脸色——会让他觉得,他对她而言,还是特殊的。   回到房间后,果然看见了那架钢琴,不是斯坦威,不是蓓森朵夫,也不是佩洛夫,不是世界名钢琴的任何一种,只是一架很普通的黑钢琴,饶是如此,在当初也价值不菲,花去了她大概两万元吧。   知道她不会接受他多余的好意,他找人来给她的钢琴估了价,然后买了下来,放在自己家里。在抚摸着这架钢琴时,他下定决心和她一起去国外。于是去了一趟车家,告知了父亲自己的想法,自然是被狠狠地揍了一顿,身上都还是鞭子的痕迹,却硬是忍了疼,只草草敷了药,飞快地赶了回去。   因为拿到了一年的假期,因为还可以和她在一起一年,竟压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飞扬了起来,心口盛开了玫瑰,心花怒放。   “我想看见你重新弹钢琴。”在飞机上,她生气地问他和徐正宇为什么非要黏着她不放,他只是这样回答她。   “我不能弹钢琴不管你的事了,我说过我们之间已经无欠无还了。”她拧着眉头不满地看向他。   其实,他倒宁愿他还欠着她,这样就有足够的理由跟着她了。   但那时,他沉默了许久,从来不善言辞的他也只说出了一句——   “我只是想听到你的琴声。”   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喜欢她,所以想要待在她身边,从一开始就是。大概从她望过来的那一眼开始,他就已经陷了进去。   她坐在吧台边,手里握着的那杯嫣红的果汁,他都仍然记得叫什么名字——   初恋樱桃酒。   大约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初恋也如那杯果汁一般,被她握在了手里。   济州岛他们初识,后来到了首尔,遇见了徐正宇,之后一同去了维也纳,三人同住在一起,吵吵闹闹,却也温馨快乐。   她一点都不会做饭,而他只会给她做,徐正宇这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就厚着脸皮来蹭饭,他不悦地打掉徐正宇偷偷伸过来的筷子。那时,她就会笑得眉眼弯弯,托腮道:“车哲锡,别欺负正宇了,我看他都要饿得去翻垃圾桶了。”   “只要不翻我们家的。”那时候,他是这么回答的,于是她的笑容就愈发灿烂了,徐正宇则是凑到她面前,无所不用其极地撒娇耍赖求抚慰。   他做不来,所以只能看着她笑意融融。   所以,在十年之后,【时雨】门口,再次见到故人,车哲锡也没有吃惊。   此时的徐正宇穿着得体的银灰色西装,本是到脖子的长发被他绑成了个啾啾在脑后,西装最上面的两颗扣解开了,领带被他扯松了,衬衫的扣子未扣好,露出了锁骨,颇有种雅痞浪荡的气质。他手上的钻石袖扣一闪而过,中指上却戴着枚极其不衬的、可以说得上简朴的戒指。   徐正宇本是正握着门把,似乎是听见了他这边的声音,目光平平地移过来,正与他对上。   接着,两个人谁也没打招呼,徐正宇若无其事地开门走了进去,而车哲锡则是将摩托车停在了门口。   这辆摩托车运到之后,他就舍弃了司机和凯迪拉克,像最初那样骑着摩托车前来,这种久违的十年前的感觉让他几乎将车速飙到了一百码。   进了门后,车哲锡发现徐正宇坐在了吧台她最常坐的位置,点了一杯威士忌正慢慢喝着。车哲锡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   两人明明也算是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在一间房子里住过,也因为喜欢上同一个人而大打出手,接着淡薄了十年,如今竟又坐在了一起,但是气氛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徐正宇扯下了脖颈的领带,松开了衬衫的领子,脸颊染上了薄红。   “看你过得倒是挺好的。”徐正宇如今倒是无愧商场上有名的“刻薄”二字,张口就是一句冷嘲热讽。   “不比徐总裁。”车哲锡沉默寡言,又不懂浪漫,或许在讨女人喜欢方面只能用直球出击,但是在冷嘲热讽上,也是绝不会输的。   “呵。”徐正宇冷笑了一声,推开了手里的威士忌:“十年前我可想不到我会从自己创业做起。”   那时候的徐正宇即便聪明,却也遇上了不少挫折,却又执拗地不使用家里的力量,固执地不让任何人帮忙,也绝不求助他人,但是他竟越挫越勇,第一单就接触了一个几乎谈不下来的地产项目,跑前跑后忙了半年有余,就这么地把谁也不看好的项目做了下来,将他被嘲笑为“空有个注册名的空头公司”的第一炮打响。   之后他也愈发高调,公司越做越大,不过十年而已,他却已经超越了父辈们的余荫,做到了父辈们未能达到的成就。在最初,可没人能预料到这样的发展。   可以说,如今的徐女士唯一的期望就是能有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孩儿当儿媳妇了。   “听说你会和室正企业的千金叶小姐订婚,恭喜。”车哲锡唇角扯出个嘲讽的笑容,对徐正宇举了举杯。   “不过是公司的宣传手段罢了。”徐正宇漠然地挑眉,眼含讥诮,“你以为没了我,你就能等到了?我倒是听说车家要和日本的青石组口联姻……”   “啊,我一个堂妹会嫁过去。”   “我倒是听说青石组口的那位青石小姐可是名动无双的貌美。”   “哦。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牵牵线。”车哲锡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想打一架么,车哲锡!”徐正宇将手里的杯子猛地往桌上一放,稳重自持的面具终于维持不下去了,登时起了火气。   “算了吧。”车哲锡睥睨地看着他:“我不欺负弱小。”   徐正宇平复了火气,面无表情地下了座位,双手环胸:“跟我出去,我今天不揍你一顿,我浑身不痛快。”   两人找了个僻静地方打了一架,都没有留力,车哲锡黑道出生,倒是知道不少狠毒的招,但一点都没用,两人堂堂正正地打了一场,徐正宇也不弱,这十年也绝无疏于练习,所以虽车哲锡占了上风,但徐正宇却也没一败涂地。   打完后,两人躺在地上,车哲锡道:“果然蛮无聊的。”   徐正宇已没有力气计较,他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天空,忽然道:“你说,会不会再也等不到她回来了?到死都等不到了?”他声音有如鬼魅似的轻,又恍惚,仿佛是自言自语。   车哲锡却听见了,也知道他口里的那个“她”是谁,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恩,可能真的等不到了。”忽然他低声应了一句。   徐正宇登时大骂出口:“车哲锡你这贱人,想让我放弃好自己一个人独占对吧——你这小子,表面一句话不说,肚子里全是坏水。她当时怎么就没看出你这一点,竟然容许你待在身边。”   “我当然不比你这种厚着脸皮自己贴上去的。”   “我会一直等,不会放弃,她最后一定会选择我。”徐正宇突然开口大喊一声,坐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我不会输。”   车哲锡坐了起来,平静地回视他。   “我也是。”   两人目光碰撞,隐隐有火花迸溅。   “如果一辈子都等不到,就这么去死,好像也不错。”徐正宇故作轻松地说着,眼角却已经红了,他抬着眼睛望着天空,眼眶里的泪水因此倒流了回去。   “过了十年,你还是个爱哭包。”车哲锡平静地掸了掸裤子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背对着徐正宇。   “我和你不一样。”他迈开步子离开,声音远远地传来,“说不定她已经回来了,我会先你找到她。”   十年,他们已知道珠裕邻不是失去了记忆,而是“她”曾经生存在珠裕邻的身体里罢了。下次,不知道她会用什么身份重生,又或许因为这样那样的顾忌,不会来找他们。而他,绝对要第一个认出她。   只要再看见你,我一定会抓住你。   就像听见你的钢琴声,我就一定能认出你。   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羁绊,只由你一个人切断,可是不算数的啊。我还没得到答案,怎么会甘心放弃。   这次,我不会再晚一步了。   ☆、第146章 壹叁肆血海飘香      于凛凛是在准备出国巡演的时候穿越的,醒来时她真有点郁闷近在咫尺的巡演就这么结束了。下意识地动了动右手,小臂上肌肤白若凝脂,肌肤细腻,没有任何伤口,活动自如,她之前受伤之后,即便通过复健,右手逐渐恢复,但那个被子弹穿过的伤口,还有牵动神经的疼痛依旧存在。   但如今,她又换了宿主,而这个身体,很健康。这让于凛凛松了口气。   让于凛凛吃惊的是,此时她虽是躺在床上的,这地方却不太像是在陆地,这微微摇晃和身畔响起的水声倒像是在海上似的。她低头看了眼地板和挂着门帘的门口,愈发觉得这里像是在海面上。   “蓉姐,你好喺咩?”居然是粤语?于凛凛有些迟疑,少女声音甜美,充满了南国风情。只见一个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的少女掀开门帘走进了房间,手里还小心翼翼地端着个托盘,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明亮又妩媚,正关怀地看向她——这具身体。于凛凛通过她方才的动作,已匆匆看了一眼,确实如她所想,此时她们确实在一艘船上,而海面如今还很平静,没什么异常。   于凛凛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脑袋里忽然涌上一阵强有力的冲击,她猛地按住了脑袋,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她脸色煞白,几乎说不出声来。之所以这么多的信息量,只因这少女天资聪颖,实在了解太多旁人不知道的知识,若不是于凛凛继承了入江直树【过目不忘】的本领,如此大的容量她还真有点扛不住。   见于凛凛脸色突变,那少女忽的惊呼一声,冲上前来,手里的托盘被她往桌上随意一搭,她猛地冲将过来,大眼睛如漾着波光,凝视着于凛凛。   “蓉姐,你这是系点了?头赤咩?”这少女一急起来,家乡话一股脑儿就倒了出来。而此时,于凛凛脑袋里的记忆也终于缓冲得差不多了,她茫然地看向眼前的少女,终于眼神对焦——   “甜儿?”   “是我没错。蓉姐,”宋甜儿终于想起来用官话回答,她一向都只是用方言来捉弄李红袖的,在“苏蓉蓉”身体状况如此不好的当头,她当即舍弃了方言,用纯粹的京片子问道:“你若哪里不舒服,可要同我讲呀。”   “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于凛凛摇了摇头,拒绝了宋甜儿的热心帮助。   被苏蓉蓉这么明显的拒绝让宋甜儿愣了一愣,不过很快她体贴地站了起来,将托盘里的粥和勺子一同给带到了于凛凛床头。   “我给蓉姐你煮了粥,你若身体好些了,可要用点儿,不然你这伤风可什么时候才能好。”宋甜儿软语娇柔,口吻满是关怀。   “嗯,我心里有数的甜儿。”于凛凛温柔地回答她。   虽然蓉蓉姐一向待人温厚,但是宋甜儿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种浓郁到能滴出蜜来似的柔和,她的视线会柔和而专注地凝视着你,眼波似大海般广袤而包容。平时的苏蓉蓉也十分温柔,但这温柔更多像是一种性格上待人接物的本能,可这种温柔,却能让人感觉到有点空气发热和暧昧——   宋甜儿不由红了面颊,胡乱点一点头,道:“香少和李红袖那鬼丫头还在外头呢,我叫他们回船舱里吃饭。”   宋甜儿大呼小叫地跑远了,于凛凛沉默下来,眉眼已是有些凝重了。从苏蓉蓉的记忆里来看,这被宋甜儿称作“香少”的家伙叫做楚留香,他可是个聪明得很的家伙,只怕就算她装得再像苏蓉蓉,但只要她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都极有可能被他看出来。   届时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红颜知己被一个未知的灵魂占据了会怎样?楚留香识得的人多,或许能帮助她改善这种易附身于他人的体质?当初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让陆小凤知道她和上官飞燕是两个不同的人格,而如今,却是有些难,因着这苏蓉蓉与楚留香相识时日不短,两人几乎一心同体,苏蓉蓉妥帖地帮助着楚留香,精通易容和毒药的她,有如他的贴身管家似的,帮他管理好一切,像是望夫石似的亘古千年地守着他。   这样亲昵的关系,于凛凛没有自信能瞒过去。虽然她也是修习过演员课程的,但楚留香……反常则妖,他已经接近妖物的程度了。   在于凛凛看来,他或许比陆小凤还要更敏锐点儿。   “蓉姐的伤风可能唔太好。”宋甜儿有些焦躁的声音在舱外响起,接着她叫了一声,返身又冲回了船舱。   于凛凛沉静地望着她。   少女脸色煞白地拍着胸口,一张俏脸上血色全无。   “蓉、蓉姐,外、外面有尸体!”宋甜儿是最怕死人了的,如今兀然看见船上放着几具尸体登时被吓了一跳。   “不如我去看看……”于凛凛刚想起来,就被跑过来的宋甜儿一把按住了身子。   “不行蓉姐,你伤风这么严重,可不能出去吹着风了,公子和红袖在外边呢。”宋甜儿将床头的粥拿下来,用勺子搅拌了几下,递到于凛凛面前。   “你若不喝下这碗粥,我可是不准蓉姐你出去的。再不吃,粥可都要冷了。”于凛凛楞了一下,望着递到嘴边的勺子,犹豫了一下,张嘴咬了下去。   被熬得细软清甜的粥入口即化,温度刚好,还有细细的鸡丝融在粥里,无肉的腥檀味,反而令人食指大动,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虽然记忆里知道宋甜儿烧得一手好菜,却没想到烧得这样好。想想自己的黑暗料理,于凛凛默默觉着其实她用料理都能够当成原主人的毒药来用了。   见于凛凛将粥全部喝完了,宋甜儿开心地将空碗和托盘一同放进了厨房,正好舱外楚留香与李红袖正谈到天下第一奇毒“天一神水”,正巧楚留香说道“这毒蓉蓉也认不出的。”   李红袖与他争辩了几句,宋甜儿处理完餐具回来,正好听见舱外楚留香与李红袖在说神水宫,顺口道:“你两个知唔知蓉姐有个表姑人佐‘神水宫’?”   于凛凛一时竟不知道是以谁的身份出现,但转念一想办成苏蓉蓉反倒惹人怀疑,倒不如直接以突然出现的第二人格的身份出现,届时消失了也很有解释力度。   “她身子不知道是否已好些?不知道是否还在流鼻涕?”楚留香热切地关心着,在李红袖问是否要她上来时,他又拒绝了这提议。   宋甜儿担心苏蓉蓉的伤风,大声喊道:“蓉姐不要上他的当,他知道你来了,所以才故意说些关心你的话让你听。”   于凛凛穿上苏蓉蓉的绣花鞋起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舱外的阳光温暖,洒在身上有股重生的错觉,而她之前还躺在要走几乎二十个小时的长时间飞机上,而穿越过来也一直躺在舱内,一时觉得阳光这么美好,简直令人不想动弹。   见楚留香关心的目光看了过来,她只平平淡淡道:“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已好些了。”   楚留香见她态度并不似他所想,一时有些惊讶,定定地打量了她好几眼,惊讶道:“蓉蓉?”   看见楚留香怀疑的大量目光,于凛凛倒是相当坦然:“说实话,我既是苏蓉蓉,又不是你们熟悉的苏蓉蓉。”   “……什么?”这话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楚留香也不由愣住了。   “最初只是因为疾病。”于凛凛淡定道,“我的出现是个偶然,或许苏蓉蓉自己也未能察觉到,她因为疾病而昏迷,然后‘我’出现了,她睡在身体的某处,而这段时间由我代管她的身体。”   “你是说,你现在抢占了蓉蓉的身体?”楚留香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不。”于凛凛摇了摇头,“是她太辛苦了,需要休息。楚留香。”   楚留香还没看见过苏蓉蓉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一时心中难受,几乎无法接受眼前沾着这个是苏蓉蓉。但她不是苏蓉蓉又是谁呢,他跟在苏蓉蓉身边可见过不少易容,眼前的“苏蓉蓉”明显没有易容。更何况,苏蓉蓉就躺在舱内,而他就在舱外,试问这世上有谁能躲过“盗圣”楚留香的耳目,进入船舱,将苏蓉蓉调包的?   楚留香自信,这世上或许有能赢过他的人存在,但是若是能完全避开他的耳目换走蓉蓉,他自觉这世上压根不会有人做得到。   更何况,对方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替换掉蓉蓉,还用这么明显差距的口气说话,一下子就让她暴露在面前,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她确实是“苏蓉蓉”不错。   “蓉蓉她很辛苦吗……”楚留香失神地喃喃道,方才从水上捞上来四具尸体时,他没有动摇,却在知道苏蓉蓉的性格沉睡了之后动摇了。   “嗯。一直跟在你身边,当你温柔体贴听话的苏蓉蓉够久了,而你却总向往着更大的世界,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一直这么,也是会累的。”于凛凛面无表情地说着谎话,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愧疚。   总觉得这些话虽然苏蓉蓉从没有说出来过,但她恐怕也有这样怨过吧。楚留香没将她放在情人的位置上,她却已为他充当了情人、姐姐、妹妹、亲人、朋友所有的身份,当这个听话的苏蓉蓉,所有男人梦想中的苏蓉蓉,却从没有做过自己。   她又不是为了楚留香而活着的。   场面顿时一阵寂静,宋甜儿都惊呆了,那双大眼睛瞪得更大更圆了,楚留香身边的李红袖捂住了嘴,仿佛压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是一向温柔、对楚留香言听计从的苏蓉蓉了。   正在这时,第五具尸体从水上飘过来了。   ☆、第147章 壹叁伍两个灵魂      楚留香这才从怔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向颇为淡定自如的他竟一时间慌乱地匆匆移开了视线,那是一具美丽的女人的身体,脸还完好,整个左肩却被整个儿削下,剩下的半件纱衣已被血染红,若不是那丝带,定会叫海水冲没了。看来那杀人凶手留着这纱衣,就是想证明这女子的身份。   “蓉蓉,她是‘神水宫’门下……”看见这尸体之后,楚留香习惯性地询问苏蓉蓉这尸体的消息,但一转头看见于凛凛淡漠的表情时,才想起眼前的苏蓉蓉已不再是他温柔可人的那个苏蓉蓉了。   一旁的宋甜儿倒是有些尴尬。她因为尸体的缘故不敢靠近,但心中却忆起了之前船舱内于凛凛朝她露出的笑容,那么温柔可亲,好像她们已经相处得很久了。   难不成蓉姐身体里还真的生存着两个灵魂吗?   “是‘神水宫’门下的。”于凛凛点了点头,赞同了楚留香的意见,道:“身上的伤痕,定为快刀所伤,若非神兵,恐怕不会削得这么齐整。”   若是以往的蓉蓉,定是要为这女子掉下泪来了。   楚留香忽的想起这么一句话,接着心情就难过了起来。但是,他在难过失落的同时,却又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怜惜。若是如“她”所说,平日的蓉蓉只怕也是在忍耐吧。他一直恣意而自由地在外面飞翔,而蓉蓉对他的决定从未抱怨,即便知道危险,也从来都忍耐着帮助他,又因为他多次陷入危险。而就这样,蓉蓉对此全无二话,依旧温柔地替他考虑,替他着想——这样温柔的蓉蓉,又怎么不会累。   而他蓉蓉的累,百分之八十都是由他楚留香给的。   以前楚留香的聪慧对这一点是有所察觉的,但他注定不会成为守在蓉蓉身边的那种男人,在他看来,蓉蓉是陆地,而他则是飞鸟,鸟如果留得太久,会飞不起来,也会因为向往天空而早日死去。蓉蓉也知道,正因为她清楚地明白,所以用这样默默无闻的方式关怀着他,包容着他。   楚留香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忽然想通了好些事儿。譬如他虽从未想过蓉蓉会有朝一日变成这样,却也清楚地明白,苏蓉蓉的辛苦。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会辜负人的浪子。   被苏蓉蓉指责让楚留香心生黯然,他深深呼了口气,从水中窜了起来,结果与正在船上抚琴的无花撞了个正着。   “哎呀,居然为了调查线索下水去了!怎的总这么突然!”李红袖跺了跺脚,下意识道:“蓉姐你也不管管……”她还没说完,才似想起了“苏蓉蓉”身上的变化,下意识地掩住了嘴。   “抱歉红袖,我刚刚……吓到你了吗?”于凛凛唇角勾起愧疚的笑意,她是打定主意把“一身双魂”的角色演到底了。反正到一定的时候,她一定能离开,将身体还给苏蓉蓉的,这种解释绝不会不合逻辑。   “蓉……姐?”李红袖放下了掩嘴的手,眨了眨眼歪头看向她,一脸期冀:“蓉姐你回来了吗?”   “不。”于凛凛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她还没有。”   “……咦!”李红袖走近她几步,好奇道:“可你和蓉姐的感觉好像……”   “嗯,我们本就是双魂,”于凛凛点了点头,李红袖的模样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李红袖的头发:“放心吧,‘她’只是在休息,我只会出现一段时间,然后会消失的。”   “嗯……”李红袖拖长了声音,面上变得有些沉默,空气有些诡异,她犹豫了下,还是不由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说这话,总让我觉得有些寂寞……明明,我和蓉姐才更亲的,虽然有时候我也会吃蓉姐的醋,但是……但是,蓉姐对我来说就像亲姐姐一样……你、你既然也是蓉姐,我也喜欢你的。”   李红袖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于凛凛却明白了她的心情。   这是个温暖的好姑娘,她轻轻抱了她一下,温和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等‘她’好了,我会把‘她’还给你们的。”   “那……你说的蓉姐因为公子很辛苦,很累这些……是真的吗?”李红袖忍不住问道。   “好吧,其实是假的。”于凛凛狡黠一笑,朝李红袖眨了眨眼,“只是我为‘她’不平而已。要对楚留香保密哦。”   李红袖怔怔地看着她。而于凛凛则是找来一块大的帆布来,给盖在了那五具尸体上,没再看见尸体,宋甜儿这才走出来。李红袖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豁然开朗——   是蓉姐啊,还是这么温柔,还是这么为别人着想……即便和以前的蓉姐不同,也是另一个蓉姐不是吗。   楚留香去得有些久,星光逐渐升起,三个女生坐在船舷边,吹着舒服的海风随意聊着天,李红袖还因为楚留香去了海里有些心神不宁的,但很快就被身边的于凛凛吸引了注意力。   于凛凛有苏蓉蓉的记忆,又有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装作苏蓉蓉沉睡已久的另一个魂魄,她却能讲出好多在沉睡中做的梦境,一时将李红袖和宋甜儿都吸引了过去。   于凛凛从宋甜儿篮子里拿出一颗果子来,“咔嚓”咬了一口,对着旁边的李红袖道,“所以我梦见了我坐在那铁做的大鸟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头顶痒痒的,睁开眼,我便已是‘苏蓉蓉’了。”   李红袖听得入神,下意识扯住了于凛凛的袖子,缠着她道:“真是奇妙的梦境啊,居然有铁做的大鸟——还有呢还有……”   于凛凛抓起一颗果子塞进李红袖的嘴里,看她咬着果子有些傻愣愣的样子,于凛凛展袖掩唇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右边的宋甜儿也拉了拉她的袖子,朝她撅嘴。   随着天色渐暗,海面上亮起了些许渔火,不多时,楚留香就从海面上窜了起来。三人都吓了一跳,李红袖看到他才吓了一跳,发现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而她竟也没在担心楚留香,反而沉浸在了“苏蓉蓉”的故事里。   “你怎的突然就冒起来,吓死人了。”楚留香手里还拎着两条鱼本来是想捉弄一下宋甜儿的——这鬼丫头总是捉弄他,却没想到三女都没有注意他,一向重视他的李红袖还瞪了他一眼,抱怨道。   之前明明还那么担心他下水的……   楚留香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总觉得自己以后在这艘船上地位岌岌可危是怎么回事——   “不过你怎的去了这样久,莫非是查到了些许头绪了?”还是对此事最感兴趣的李红袖问起。   楚留香的心情这才恢复了些,他笑着道:“我刚刚瞧见了一个你们最想见的人。”   宋甜儿性子本来就急,忙不迭催促他:“是谁,是谁?快告诉我!”   “哟,你要过来拧我,我可要把鱼塞你衣服里了——”楚留香笑道:“普天之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画画得最好?谁的诗作得令人*?谁的菜烧的妙绝天下?”   他还未说完,最为博闻强识的李红袖已拍手抢答:“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妙僧’无花!”   听着他们的对话,于凛凛自始至终都只坐在船舷边,眼睫微微垂着,不发一语。习惯被她注视着的楚留香下意识地向她看去,却见于凛凛压根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得看着海面的渔火。   她的侧脸美丽,映着淡淡的火光,仿若胭脂,她这么安静的样子,却与平时又不大相同。一时间,楚留香看得怔住。   若是一个一向只用眼睛看着他的少女不再看他,而这少女一向以他为中心,温婉听话,从不会做让他不开心的事情,若这少女被他视作自己亲妹妹的话,乍一得到这样的待遇,即便洒脱如楚留香,也无法释怀,反是心塞得很。   还真是好认。‘她但和蓉蓉是不一样的,即便是一样的外貌,一样的身体,一样安静的模样,眉眼温婉,却透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气质来。   一时间,楚留香差点看她看入了神。   “你发什么呆!我问你为什么不请人家来我们船上坐坐?!”他本是与李红袖聊天的,突然沉默下去,李红袖顿时不满得使劲拍了下他胳膊。   楚留香没躲过她这一拍,夸张地捂着手臂蹦开老远——   “哎哟我说李姑娘,你这手可不轻……”楚留香道,“他本来是要来的,但我刚对他说这里有几个女孩子想见他,他就像只中箭的兔子跑走了。”   “他已经系合上,怕女仔做乜嘢?”宋甜儿好奇问道。   楚留香笑道:“正因为是和尚才怕,若不是和尚,也就不怕了。”   几人谈了一会儿,楚留香道,“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同这件事有关。”   一直静静听着几人评价的于凛凛忽然抬了抬眼,听楚留香形容这人是少林弟子中的第一高才,因为实在太聪明太出众,精通太多,名气也大,是以少林天湖大师册立未来的掌门,选了个什么都不如他的无相。   于凛凛眯了眯眼睛,颇有些不以为意。因为太过优秀而落选?而李红袖不以为然地表示此人不会在意。于凛凛可不这么认为,如果只是一项优秀精通可能是爱好,多项精通,只能证明这人有坚韧的心智和定要达成的目标,无论多么天才,想要做到精通,还要被楚留香这样的认可,他付出的努力可不一般,那么,他定不是常人。   既然吃得这么多苦,又什么都不求——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若是遇见,于凛凛还真想认识一下。李红袖说他不在意少林掌门之位,但在于凛凛看来正好相反,估计他是相当在意。而因为太优秀而不让他成为掌门?如若不是天湖大师蠢,那就是他发现了无花过于完美的外表下的违和感。   只怕这不是个善茬。   所以在楚留香说出这话后,于凛凛只淡淡道:“是吗,这可说不一定了。他可算是凶杀现场的可疑人物。”   在场众人皆惊讶地朝于凛凛瞧了过来,而她神色一片坦然。约莫是因为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对于楚留香几人对无花的评论,她也不怎么看在眼里。   在于凛凛看来,这出现在现场被楚留香逮住的无花,只怕是可疑得很,从尸体流过来间隔的时间、还没被海流冲散到四处来看,那凶手定是在附近海域的。那么,为什么不怀疑无花?仅仅因为他高洁吗?   那可太可笑了。      ☆、第148章 壹叁陆妙僧无花      见楚留香愣在那儿,于凛凛的目光移到他身上,与他对上双眼——   “除非你有直接的证据,否则,他一样有嫌疑。”   楚留香登时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便对自己说了无数次,眼前这个蓉蓉已不再是以前的她,但是……   言辞这么辛辣锋利的蓉蓉,还真是前所未见。有人曾问过楚留香,苏蓉蓉这么美丽可爱,乖巧听话,几乎是所有男人的梦想,为何楚留香只将她看作妹妹,难道从未产生过男女之情吗?   可,正因为苏蓉蓉的乖巧听话,楚留香确实无法将她看作能与之恋爱的女人。他自苏蓉蓉还是个孤儿的时候,就与她在一块儿了,那时候的苏蓉蓉还是个瘦弱的小不点儿。而苏蓉蓉从那会儿开始就从来未曾违逆过他的意思,即便她会担忧,她会难过,她也依旧会带着美丽的笑容对他说“好”。   明明是被赞同了,但楚留香却只觉得失落。苏蓉蓉什么都会说好,连命也愿意给他,但这并非是他想要的。说来他也是过分,一边享受着苏蓉蓉的好,却又无法对这样的苏蓉蓉产生爱意,所以用兄妹之情作替。苏蓉蓉无法让他产生爱情,他会担心她,为了她的命甚至自己去死,无论她被谁抓住都一定会去救她,但这无法变成爱情。   他看不见苏蓉蓉的意志,感受不到她的个性,将他的意志作为自己的意志,将他的想法作为自己的想法。一切以他为先的女人,即便再美丽,也只是一具空壳,他无法对她产生任何的男女之情,但他又是心疼作为孤儿的苏蓉蓉的,所以他以兄长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但眼前的苏蓉蓉不同。   她看着他的目光冷冽,除了样貌,几乎找不出任何共同之处。她唇角抿成薄薄的一条线,望着他的目光有如陌生人,她说她虽有‘苏蓉蓉’的所有记忆,但却是另一个灵魂,所以压根不会受‘苏蓉蓉’的影响。而事实上,她也正是这样做的。   、   打破常规,提出大胆的想法。   楚留香没发现自己笑了。   “你说得对。即便是‘妙僧’无花,也是有可能这么做的。”他狡黠地冲于凛凛眨了眨眼,他眼波微漾,有如大海般广袤明亮。   于凛凛却不为所动,她见过的世界远比楚留香大,但在这个世界,无疑楚留香要了解得多,但她也毫不示弱。   “虽然据你们的话来看,这位‘妙僧’无花没有任何动机,但所有人都无法了解一个人的全部,或许他隐藏着什么动机,是江湖中,也是你楚留香所不知道的。他表现在外的,是否就是他的真性,还是,只是他的面具之一?”于凛凛冷静地分析道。越是优秀的人,越会觉得无聊而做出令人惊讶的事情吧。   “‘妙僧’无花可能隐藏的秘密吗——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楚留香愉快地笑了起来:“既然他不过来,我们就去找他好了。”   默罕默德曾说过: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正是这个道理。“妙僧”无花是真的怕女人,还是因为他其实是凶手,只不过是在处理之后的事,所以才支开了楚留香而已呢?如果他真是妙僧,如果他真是这么优秀,区区女色,他应当也不会放在眼里。既然压根不在意女色,又何来“怕”一字。   楚留香看不清楚,不过是因为他处于局中,绝非是因为愚蠢。   正如当初上官飞燕与霍休联合起来做的这一切事情,并非是因为陆小凤愚蠢,只是因为他身处局中,他与霍休是朋友,而上官飞燕又扮作了上官丹凤。风流如陆小凤,总要因为女色耽误点事儿的。   这次楚留香没再跳入水里,而是扬起了这艘三角帆船的帆,朝着之前无花的方向行驶了过去。   本来因为苏蓉蓉体内的灵魂换成了于凛凛的缘故,楚留香都在避免与她说话的,这次,他竟主动坐到了于凛凛身边。   于凛凛本是在船舱里找了本易容方面的书在看,看见楚留香一屁股在身边坐下,“啪”地就将书合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有何贵干?”   见她态度不怎么好,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道:“你说你也有蓉蓉的记忆,怎的对我如此苛刻。”   “你不觉得正因为我有苏蓉蓉的记忆,才会对你这么苛刻吗?四处留情的花心公子。”   于凛凛说得毫不客气,楚留香摸着鼻子抗议道:“这样说也太冤枉我了——我可没对女士做过失礼的事情!”   也是,他比起风流成性,差点连上官雪儿那等十岁小女孩都染指了的陆小凤,还是差了点火候的。如今的朝代比陆小凤的朝代要早,看来输给后人了呢,“盗圣”楚留香公子。   “不知道怎么,我总觉得你还有什么隐瞒着。”楚留香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仿佛要看透她面孔下的动摇。一旦从情感中脱身,这个男人就拥有了猎鹰般敏锐的嗅觉,实在是棘手的男人。   于凛凛虽毫无表情,心中却是有点惊讶。她自问自己的说辞实在已经天衣无缝,如楚留香这等古人,应当是无法察觉的。毕竟,她所说的双重性格,双重灵魂之类的一切都合乎逻辑,要是猜测她的灵魂可以随便附身这种事情,那还真得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才行。   “哦?”于凛凛两片薄唇轻轻一动,微微眯了眯眼,难得带了点好奇和探究:“比如呢?”   “总觉得蓉蓉不会这么突然就……‘沉睡’。”楚留香脸上也带了些笑模样,目光却一片冷凝。   不愧是从小就一起相处长大的青梅竹马,在冷静了之后,竟然get了最致命的一点。   他并不怀疑这不是苏蓉蓉的身体,因为这确实是。他怀疑的只是她出现的方式,在苏蓉蓉沉睡之后,苏醒的另一个灵魂,这一点。   “即使不是你又有什么能做的呢。”海面泛着月亮洒下的冷光,映在于凛凛眼底,形成一小片薄凉的阴影。   “这也并非我能够控制。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而这身体会还给苏蓉蓉,这你尽可放心。至于我的来历,即便告诉了你,你也……”   于凛凛还没说完,楚留香突然插话道:“那你又如何呢?”   “什么?”于凛凛蹙眉看向他,并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若蓉蓉回来,你又去哪里呢?”   “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于凛凛露出毫不关心的表情,无论去哪里都不是她能控制的,那倒还不如顺其自然,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   “既然你并非此间之人,为何会对这闲事感兴趣?”楚留香仿佛问上了瘾,继续问道。他已经对眼前不同于苏蓉蓉的‘蓉蓉’产生了兴趣,开始好奇她自身的事情。   “无论如何,既然看见了有人死在眼前,就该让杀人者付出代价,这才是‘法’之所示,不是吗。”于凛凛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视他。   楚留香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这是闲事,她却压根不觉得这是闲事,反而觉得这是自己的分内事……?   “这可能会赔上命……?”楚留香试探着问道。   “不是有你在么。”也不顾楚留香浑身一震,似乎被她的发言惊到了,于凛凛更加理所当然道:“你会让苏蓉蓉死?”   “……确实不会。”他不由得失笑,又摸了摸鼻子,“还真是输给你了。”   “你鼻子冷吗?”于凛凛的目光清澈冰凉,轻轻地落在他鼻子上,一派认真专注的模样,楚留香的心跳不由漏跳一拍——“刚刚谈话不过半炷香的时辰,你已经摸了五次鼻子了。”   “……咳咳,只是个小习惯。”楚留香觉得尴尬,下意识地又要伸手摸向鼻子,结果因为想到于凛凛的话,手卡在半路。   见他这有些狼狈尴尬的模样,于凛凛忽而愉快地笑了起来。楚留香窘得不行,最后还是没克制住本能地摸了一下鼻子,结果于凛凛唇角弧度勾得愈发大了,楚留香望着她,忽然自己也笑了起来。   月光仿若糖霜似的洒在海面上,仿佛有细雪飘落了一层似的,景色美不胜收,他望着一个全然陌生的“苏蓉蓉”,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变化,这是一种怎样奇妙的心情呢——   三角帆船抵达无花的船花去的时间自然比楚留香游过去要久,不过似乎早就发现他们了,无花早早地站在船头迎接。   “请不来无花,我这妹妹们都抱怨个不停,这不,连人带船一同过来了。”等到船近了,楚留香哈哈大笑地跳上无花的船,一把搭上他的肩膀。   “阿弥陀佛。”无花双手合十,他面容姣好白净,唇瓣不点而朱,似女子一般妍丽,却拥有女子无法比肩的魅力,他一身的白色,仿佛连尘土都无法落在他身上,不食人间烟火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于凛凛看着他这从头白到脚,莫名其妙想起了西门吹雪,杀个人还要洗澡沐浴全身,斋戒三天,剑上即便沾血,也绝不会落在他那身白衫上,一看就是个洁癖,眼前这个干净到不像话的男人,该不会……也是个洁癖吧?   “不如把南宫灵也一同叫过来喝酒吧,我之前看见他船就在附近。你可得把好酒好菜都拿过来。”   哦?还有个南宫灵?丐帮现任帮主,乍眼看身份地位都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人,更容易产生盲点——   于凛凛轻身一跃,也跟着踩上了无花的船。   “我想高洁大义,豁达如无花大师应该不会认为女人是污秽的吧。”她轻轻一挑眉,对上无花的目光,对方似是愣了一愣,垂下头去——   “女施主哪里的话,贫僧自然不会如此以为。”   “那就好。小女子素闻无花大师乃佛门中的名士,不但诗、词、书、画样样妙绝,而且武功高强。小女子实在很想感受一番无花大师的绝世风采,不知能否共饮一杯。”   约莫是女子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实有些出格,场面一时静滞了。      ☆、第149章 壹叁柒秘密之始      见场面安静成这样,于凛凛自然猜到对方是想要拒绝了,但她本就打定主意要上船,在无花还没开口之前就道——   “出家人有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想,以无花大师这样的造诣,即便我是女子,无花大师也能视我与公子一般,对么?”   于凛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饶是聪慧如无花,也当真是无法拒绝了。如若无花再拒绝,那可不就承认自己还没达到色即是空的境界吗,那哪里还能保持以前的高洁品质?   他虽然对楚留香身边这三个女子早有耳闻,但这苏蓉蓉可与传闻中有些不同。无花暗自思忖着,“阿弥陀佛”了之后,道:“那是自然,若是姑娘不嫌弃,自然可同去小饮一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于凛凛跟在两人身后进了船舱。   落在后面的李红袖&宋甜儿:“……”   “啊!连蓉姐都去了——走,甜儿,我们也一同去。”李红袖望着三人的背影,不甘心地扯了扯宋甜儿的袖子。   “可蓉姐为什么要……”宋甜儿有些担忧地望着无花的船,下意识地用手指绞着身上的衣服。现在的蓉姐可不是以前的蓉姐了,就这么贸贸然过去真的没问题吗,她实在很担心。   “你要是担心就过去看看好了。”李红袖眨了眨眼。   “可是……”宋甜儿拧起眉头。万一蓉姐其实是不想别人一起过去的,总觉得蓉姐可能是在盘算什么似的——   “啊呀,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姑娘这是怎么了啊~”李红袖没想到宋甜儿是对新醒来的“苏蓉蓉”在意,而是以为她是在在意无花,毕竟她一向都很憧憬这个无花来着。   没想到宋甜儿也愣了一下,是啊,只不过是因为那个感谢的温柔笑容罢了,她竟不自觉地对“苏蓉蓉”产生了关心——明明即便是以前的蓉姐也……   “好吧好吧,听你的,去便是了。”   等李红袖和宋甜儿到了的时候,无花、楚留香和于凛凛三人已坐下了,无花与楚留香坐一起,而于凛凛则坐在楚留香对面。   “刚我看南宫灵就在附近,我去叫他过来。”边说着楚留香起了身,结果直接撞见刚进船舱的李红袖、宋甜儿两人,不由一怔:“你二人怎的也过来了。”   “怎的!就许蓉姐一起,不许我同甜儿两人也来么?”李红袖不高兴地撅着嘴道。   “你都已来了,难道我说不准你便会回去不成。若船被人开走了可哭都来不及。”楚留香无奈得耸了耸肩,调侃道。   李红袖同宋甜儿便在于凛凛身畔坐下了。于是现在便是无花一个出家人,却面对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若不是无花的表情够淡定,这场面被谁看见,还指不定要认为这出家人多有不规矩呢。   楚留香更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临去找南宫灵之前,还要调侃道:“无花兄你可是好福气啊,我这三个妹妹可都是大美人。”   “还请楚兄不要折煞贫僧这出家人了。”无花双手合十颔首,笑道:“更何况她们三位与楚兄日夜相伴,好福气的可是楚兄才对。”   “啧啧,你可真是一步也不让啊~”丢下这句话后,楚留香很快出了船舱,往丐帮的船那儿去了。   等楚留香离开后,宋甜儿目光在于凛凛和无花之间转了几转,又想起之前楚留香的话,边道:“公子说得对,没人看船可不行,我……我先回去了。”说完这话,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无花,又看向于凛凛,在看见于凛凛微笑着同她颔首的样子,她脸上不由蔓上一抹红霞,匆匆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无花的船。   “怎的到这种时候就害羞了,平日还说想见无花大师得很。”李红袖不解地嘀咕了一句,而宋甜儿早已走远了。   而于凛凛只是笑笑并未说话,她刚将手伸向酒壶,不妨被无花碰到,无花登时缩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方才贫僧冒犯施主了。”   “真没想到,明明是个和尚,倒还有花花肠子,莫不是看上我蓉姐……”李红袖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又喜欢捉弄人,如今见无花这一眼都不看她们二人的模样,便调侃起来。   于凛凛没等她说完,就轻喝了她一声:“红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严厉,但在她微笑的眉眼和温和的声音下,李红袖下意识地停下了打趣的话。   而于凛凛已经拿起了酒壶。   “无花大师在面对女子的时候要拘谨得多。”于凛凛拿着手里的酒壶走到无花身边,跪坐着给他倒酒,状似无意道。   “男女有别,这是应当的。谢谢女施主给贫僧倒酒。”   “无花大师客气……”于凛凛忽而歪头一笑,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妩媚,这让对面的李红袖差点看脱了眼眶。   但无花却像是压根没发觉似的,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无法触动他,场面实在无趣得很。   “既然无花大师说谢谢小女子,不如……就与小女子共奏一曲,聊以为乐如何?”于凛凛唇角挂着慵懒的笑意,脸上起了些红晕,似有些微醺,她这神态又比之前生动了多少。   “女施主喝醉了。”无花不动声色。   “酒不醉人人自醉。”于凛凛意有所指地托腮看着无花,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无花大师,我这么仰慕你,你从我上船开始,似乎一眼都没看过我呢。难道我有这么丑,看一眼都是污了无花大师的眼吗。”   “相由心生,女施主心地善良体贴,自然美丽。贫僧不看,只是不敢冒犯。”   “既然美丽,为何不看。欣赏美的东西是人的本能,就算是佛,不也温柔地注视着众生,令众生感受到佛庄严之美么?那么,为何无花大师不看我?”   李红袖在对面已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现、现、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蓉姐这是在调戏无花吗?调戏一个和尚?!蓉姐自从苏醒另一灵魂之后,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啊。   无花缓缓地侧过头,他眼睛黑极,像子夜,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如水,眼睫秀长细密有如女子,朱红的唇瓣微微向上扬,弧度恰到好处。   就在两人刚对视上的这一刻,忽而有大笑声从舱口响起——   “我可把南宫灵给抓来了,还劫来了好些好酒,这小子竟一个人在船上自斟自饮,也真是无趣至极——”是楚留香的声音,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朝他看了过去,他倒是一眼看见了无花和身边的于凛凛,皱了皱眉,刚想问这状况是怎么回事,于凛凛就打断了他。   “无花大师的容貌盛极,蓉蓉自愧不如。只可惜,没能与无花大师合奏一曲,不过,奏者的水平相差太大,恐怕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我差无花大师太多,无花大师的拒绝才是明智之举。”于凛凛极为自然地勾唇一笑,拿着酒壶起身。   楚留香视线沉沉地掠过了于凛凛,如今蓉蓉换了个灵魂,就连他也搞不懂蓉蓉在想些什么了,于是他拉着南宫灵走到桌前,边走边道:“来,南宫灵,我同你介绍,这是无花,少林寺弟子,他不吃肉,倒是喝酒痛快!无花,这是南宫灵,丐帮现任帮主,我们共聚在此,也是有缘,不如共饮一杯!”   “恕我冒昧一问,南宫帮主与无花大师是今日初识么?”   楚留香一拍额头道:“啊对,瞧我,都忘记问就自顾自介绍了,你们二人之前可曾见过?”   “是初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无花大师。”说话的是南宫灵,他面容白净,又温文尔雅,回答对方会看着对方的眼睛,令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那可真是巧。”于凛凛笑:“无花大师的船就在南宫帮主附近,本应容易看见才是。若不是我家公子,两位可不就错过了?都是少年有为,青年才俊,在此共饮,岂不是人间一大乐事。”   “蓉蓉说得对,你们可多亏我楚留香才能相识,不该同我喝上个三杯感谢感谢我?”   南宫灵笑道:“你岂是三杯就能打发的?我看起码都得不醉不归。”   “说得好!我们今日就不醉不归!”   无花笑道:“那只怕不是今日就能喝完的。”   ……哎,男人。于凛凛在心里直摇头。   她视线扫过南宫灵与无花,这两人倒是表现得从不曾见过似的,而熟络起来的速度也很符合酒桌上的男人这一设定。不过,怎么看,都有点微妙——   再看一眼似乎毫无所察,兀自喝的开心的楚留香,于凛凛将这归结与“女人的第六感”。   没有喝个三天三夜可是不能把楚留香三人灌醉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喝上三天三夜。天色刚亮没多久,南宫灵赶着回丐帮办事,便先一步告辞了。无花虽不急,却也不便和女子久留,与楚留香下了一局棋之后也走了。   等两艘船都离开之后,楚留香才凑到于凛凛附近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没有?”   “他们十分谨慎,无论是话柄还是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于凛凛道,忽而她勾唇一笑,道:“不过……你之前也听见了吧,他们说的为何会到海上来?”   “唔,无花大师说的是‘乘兴而来’,南宫灵说的是‘怎的你楚留香能来,我不能来?若说是特意找你的信不信?’”   “他们二人,都是没有目的性地过来的。”于凛凛道:“本质其实都是相同的——找乐子。”   楚留香道:“无花风雅,来这海上弹奏也无可疑,南宫灵也可能是丐帮的私事过来,这并不能证明他们的嫌疑,这不能说明任何事。”   “所以,我还需要进一步的情报。”楚留香补充道。   “不,”于凛凛微笑:“是我们。”      ☆、第150章 壹叁捌分头行动      送走了无花与南宫灵之后,楚留香、于凛凛和李红袖三人便回了自己的船,倒是不曾想,船上倒是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来自“神水宫”的女人。楚留香同于凛凛进了船舱,就看宋甜儿朝两人跑了过来,她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坐在船舱里的女人。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这天一蒙蒙亮就见这么一个女人坐在这儿,端的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几番交谈之后,她倒是主动暴露了自己神水宫的身份,自然,她穿着神水宫的衣服到这船上来,来头不言而喻。   楚留香很是自来熟地走到女子近旁,笑着给人倒酒,那女子却不怎么受用,一张美丽的脸上冷若冰霜,口口声声让楚留香将盗走的“天一神水”还来。   事情倒是有了新进展,他们不仅知道神水宫“天一神水”被盗,还知道神水宫内有女子怀了孕,自杀而死,死之前也未将始作俑者的信息透露分毫。而那神水宫女子还以一个月为期,要楚留香查出这件事的始末,否则倒霉的就是楚留香了。   送走了自称为“宫南燕”的神水宫女子后,楚留香伸长了腿,舒服地躺在船舷椅子上,目光朦胧地凝视着海面的月亮,暗自喃喃:“她的确很美,尤其是那一笑,天上的星光、海上的星光,似乎全都映上了她的脸,然后,再悄悄地落入神秘的黑夜里。1”   楚留香也确是个风流至极的,之前才因为于凛凛的神秘而产生了好奇,又因为这冷漠而骄傲的神水宫女子而赞叹。不过于凛凛倒是不在意他对谁产生感情呢,她只是站在楚留香身边,静静道:“看来这个偷去了神水宫天一神水的人,就是杀害这五人的人。”   “我实在想不到有哪个男子能够进入神水宫,偷走神水,安然无恙地离开。”楚留香道。   “甚至还带走了一个女孩儿的心,令她怀上自己的孩子,即便知道对方的背叛,临死都不说出他的名字。”在于凛凛看来,这不过是愚蠢。如果因为爱情丧失理智,那就和发情的动物没什么区别了。独立坚强的自我,才是女性最重要的东西。而那个凶手,应当也是看出这女孩没那些东西,才对她下手的吧。   楚留香感慨道:“线索又断了,不过能让那少女这么‘痴心’的话,那定是个英俊至极的男子。”   “这倒不一定。”于凛凛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也有可能不过是个口蜜腹剑之徒。但具体的情况,还是得亲自去一趟神水宫,了解他们那里到底有哪些男人进出过,如若男子这么难进去,莫非是扮成了女子不成?……还是,‘他’压根没有被当作男子。”   见于凛凛目光锐利地盯着海面的方向,楚留香仿若通了灵感似的看向她,不由道:“方才在无花的船上,莫非你和他发生了什么吗,你一直在怀疑他。”   “不。”于凛凛摇了摇头,“相反,我什么都没有发泄,除了他与南宫灵来这海上的理由很有可能是撒谎之外,他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面对女性也能以众生平等之心待之,如传闻中的圣僧一般,高洁骄傲。”   “骄傲?”楚留香反问了一句,唇角勾起兴味的笑容,“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形容词,他确很有才能,但可从未有过炫耀之心,心性淡泊,所有人只当他谦逊,从未有人说过他‘骄傲’。”   “他是因为太过骄傲才不屑而已。水平差得太多,就连炫耀都是不必要的,又何必要炫耀。所以,或许除了你之外,他从未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就连她估计也是,所以才用“男女有别”拒绝共奏,所以才一眼都不看她。   “如若不是这是你与无花的第一次见面,我都要以为你与他有仇了。”楚留香笑着摇了摇头,看他脸上那种满不在乎的笑意,于凛凛就知道,他嘴上说着要找无花的把柄,但其实,他对于凶手可能是无花这个选项,压根想都没想过。   这时候若是用“女性的直觉”这种话说的话,未免太不专业,于凛凛也不打算说这种玄妙的东西,于是她只是道。   于凛凛道:“不过,你总是需要我去一趟神水宫的,要知道那女子自杀的始末,非亲自去一趟不可。而‘苏蓉蓉’的表姑就在神水宫,所以我去是最方便的。”   “你说的没错,确实需要你跑一趟神水宫。”楚留香目光温柔地瞧着她,唇角勾起笑弧。   “你就不担心么。”于凛凛懒洋洋地回视楚留香的目光,目光幽深:“你早就怀疑我其实并非是苏蓉蓉身体里沉睡的灵魂了,就不担心我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夺舍了苏蓉蓉的身体,到时直接跑路了吗?毕竟,我可不是听话的‘苏蓉蓉’,就连去神水宫,也是我提出来的。”于凛凛的笑容变得玩味。   “嗯……”楚留香思忖,忽而笑道:“是啊,如果那样可真就麻烦了。”他之前被于凛凛将了好几次军,这次倒是找回了些场子,第一次让于凛凛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真的会吗?”他停下笑,目光认真地凝视着于凛凛,难能一见的严肃。   于凛凛怔了一下,稍刻翘起唇角悠闲一笑:“那可说不一定。”   “若是真会这样,我定是会亲自抓你回来的。”楚留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笑吟吟地侧头看向于凛凛,愉快地笑了:“不过我想,你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彼此都是聪明人,话也不过点到为止。   于凛凛本也有打算亲自去神水宫看看,鉴于她身份的特殊和唯一性,还真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顺利出入神水宫。   “那我们便分头行事罢。”之前的话题暂且搁置,于凛凛下了一句总结语,而楚留香笑容更深:“七天后,我在济南大明湖边的风雨亭上等你。”   “海南派、七星帮距离太远,札木合来自关外,选择济南的朱砂帮确实是最近的。只不过,你莫要忘了你树敌众多,其中就有他们吧。”   “所以,你是在关心我吗?”楚留香冲她眨了眨眼睛,口吻调侃。   “我不接受调戏。”于凛凛面无表情地环胸道。   “那可真可惜。”楚留香摊开手掌,一个小巧的水晶瓶子躺在他掌心,他拔开瓶塞,一股神秘的郁金香香气就布满了船舱。   “盗帅夜留香,*不知在何方?”听到楚留香的自言自语,于凛凛抽了抽嘴角,为这人的自恋程度撇了撇嘴唇,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香。   “是让我去神水宫的路上帮你留香,让别人摸不透你的踪迹,也就不知道你到了济南吧。”   “我这下是真的相信你有我蓉蓉的记忆了。”楚留香笑道,“如若不是,你便真是太聪明了。”   “我确实有。但我也很聪明。”于凛凛收下他递过来的香,道:“这次又要准备什么身份给你?”   “看样子你还真是又有我蓉蓉记忆,还聪明绝顶。”楚留香懒洋洋站起来,给于凛凛比了个大拇指,将那摆满酒樽的柜子,往膀便轻轻一推,柜子后便出现一条窄小的门户来。   “不,哪有盗圣‘绝顶’。”跟在楚留香身后进去,于凛凛“谦逊”反驳。   济南朱砂掌门下弟子大多富豪,因此要找一个比他们更富豪的身份,于凛凛整理了一下苏蓉蓉的记忆,道:“你要的或许是六十三号?也有可能是一百十三号?我强烈推荐你六十三号。”   来往济南城的富商们有两种,其中六十三号是来自山西的大老板,而一百十三号是采参帮的瓢把子。对于楚留香选择了后者,于凛凛还有些遗憾。   “真可惜,我倒是挺想看看下雨天都舍不得打开伞,能蹭就蹭的山西大老板楚留香来着。”   “我可最讨厌扮那种大老板了。”楚留香敬献不敏地摆了摆手。   帮楚留香准备好了人皮面具之后,于凛凛也有自己的目的地,那便是前往神水宫。七天之后再到济南与楚留香见面交换情报即可。令于凛凛有些惊讶的是,一向会乖乖待在船上待命的宋甜儿竟主动提出要和她一同去。   于凛凛虽是无所谓,但还是不禁问道:“为什么?”   “你……你不是初来乍到吗,即便有蓉姐的记忆,也……也还是挺辛苦的,那个……路上若有什么可以帮忙,我……”   听到宋甜儿的话,于凛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最初她还以为楚留香会留个人监视,但比起大大咧咧还害怕死尸的宋甜儿,怎么看也是博闻强识,性格外向开朗的李红袖比较合适,不过就算是她们俩,都不是最佳监视对象,毕竟她们俩都是弱女子,还不如会暗器和毒药的苏蓉蓉。   而更不如会花满楼的【灵犀一指】和王怜花的【怜花宝典】的于凛凛了。   不过宋甜儿这么主动地提供帮助,于凛凛自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凝视着宋甜儿的目光几乎深情脉脉,道:“我太需要你了!谢谢!”确实如此,如果她一个人上路,于凛凛敢确定,压根什么饭也不会做的她,一路上若是没找到客栈之类的,就很有可能要饿死了。   闻言,宋甜儿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第151章 壹叁玖神水宫行      于凛凛和宋甜儿两人取了条小船一同上了路,李红袖则留守三角帆船,对此决定,李红袖还相当不开心,她性子本就耐不住,让她守船,还是一个人,心中自然不乐意。但楚留香一发话,她就没有不听的,嘴上再不乐意,却是已经这么做了。   于凛凛深觉带上宋甜儿是一件特别明智的事情。宋甜儿不仅做得一手好菜,就连在寻找食材上也有独到的能力,几乎包揽一条龙服务,坐等投喂的于凛凛觉得这简直太幸福了。所以她才喜欢妹子啊,多会照顾人qaq像楚留香这种饭也不会做,易容靠苏蓉蓉,博闻强识靠李红袖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啊,就会偷个东西不让人发现,管个闲事命都要管进去,天下男人皆他基友,有了好玩的可以几个月不回船上,想洗个澡吃个好饭好好休整休整,游游山玩玩水就回来了。   做朋友还好,做情人简直太恐怖了。于凛凛压根不明白为什么苏蓉蓉会喜欢他。不过这也是苏蓉蓉自己的选择,死心塌地喜欢上了,就没办法抽身了。   尝了一口宋甜儿做的海鸥汤,于凛凛心中欢喜满溢,朝宋甜儿一笑,比起大拇指:“超好吃!甜儿你简直就可比天下第一名厨。”   “哪有你说的那样夸张。”宋甜儿轻嗔一句,“说得像是你吃过天下第一名厨做的菜似的。”   从此处去神水宫的路程也不远,水路得走个一天半,陆路还得有个半天左右,有王怜花【怜花宝典】的加持,于凛凛对航海术还真有点知识,两人不至于迷了路。这来回就得花去四天时间,约定的时间是七天后,一两天倒是足够于凛凛搞清楚那女子自杀的始末了。   这海上航行,即便是于凛凛,也要时常看看指南针和天气,好辨别一下船的方向和周围是否有危险,毕竟这可是一艘小船。因此不能常坐船舱,而宋甜儿除了在准备每餐的时间,都会到舱外陪于凛凛坐坐。   如今天气并非寒冬腊月,海风吹在脸上倒也凉爽,天气也很应景的晴朗,阳光洒在身上感觉暖暖的。于凛凛随意地支着腿与宋甜儿交谈,气氛倒也和谐融洽,宋甜儿与她也熟悉了许多,讲话间少了不少隔阂,变得亲密起来。是以,宋甜儿也能轻易用调侃的语气与于凛凛聊天了,而在之前她和于凛凛讲话,脸通常都是红着的。   似乎是对于凛凛口中的“梦境”很感兴趣,宋甜儿也经常围着于凛凛问那些故事。一旦听于凛凛讲故事,宋甜儿一双眼睛就会闪闪发亮,扑闪扑闪地看着于凛凛,充满了憧憬和期盼。   于凛凛总会被她的模样逗乐,但又有点心疼这姑娘。宋甜儿也是个有点喜欢捉弄人的姑娘,南国姑娘热情奔放,常年在海上,实在有些憋闷了。   喝完汤后,宋甜儿会回到舱内去洗碗,于凛凛做个吃干饭的也不好意思干坐着,于是凑过去帮忙,宋甜儿不肯,她就与宋甜儿一同做,宋甜儿洗好碗,而她负责擦干放进橱内。   两人并排站着,合作默契,倒是颇有一番仿佛已相处许久了的温馨感。   “甜儿,你没想过离开楚留香,自己去到处看看吗?”洗了一会儿,于凛凛终于不由问道。这南国姑娘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却终日漂浮在海上。海上也很好,但是久了,哪里有陆地上的繁荣似锦,甜美诱人。而且楚留香还是个不靠谱的,有了点闲事就要去管,她们长久地待在船上,也不会觉得闷吗。   宋甜儿摇了摇头:“我是个孤儿,被公子捡到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公子身边了。”她口吻笃定不容拒绝,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这个南国姑娘的两条大辫子也跟着摇了摇,隐隐泄露了少女的心思。   于凛凛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一船上的三个女人,李红袖表现得最明显,苏蓉蓉是沉默温柔的,是融于日常的,而宋甜儿也是。她们三个都喜欢着楚留香,但楚留香却好像一个都不喜欢,虽他救了曾是三个孤儿的少女,却也只将她们看作自己的亲妹妹,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   见宋甜儿如此坚决,于凛凛也没劝说的想法,只轻轻点了点头:“只要做你觉得开心的事就好。”   “蓉……我叫你什么好呢?”宋甜儿小心地侧头看向于凛凛,歪着头似乎在纠结恰当的称呼。   于凛凛着实不太想暴露自己的真名,这太危险,她灵机一动,道:“你叫‘苏蓉蓉’是蓉姐,不如叫我苏蓉吧,她是‘苏蓉蓉’,而我是‘苏蓉’。”   “苏蓉……?”宋甜儿试探着叫了一声,忽而欢喜地微笑起来,“我叫你蓉儿可好?”   ……虽然对于儿化音下意识地雷了一下,但于凛凛还是点了点头:“随你喜欢。”   “蓉儿,你可知道,我能遇见你,心中很是欢喜。”宋甜儿望着于凛凛,神色一派认真:“你是第一个这么认可我做的菜的人。”   “平日公子也会夸我做得很好吃,但公子毕竟吃过太多珍馐,我只以为他吃其他的也是一样的。但你不同,你吃我的菜的时候,会露出不一样的表情……”宋甜儿官话说得有些别扭,但她还坚持地说道:“我……我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于凛凛温和地接过她的话,视线柔和地凝视着她:“你能给我做饭,能让我吃到这么好吃的菜,我才是更开心的那个。”   “还是我比较开心。”   “不,我更开心。”   两人无意义地争论了几句,不知不觉已四目相对,一愣之下,彼此都笑出了声来。   因着两人做伴,两天的短暂旅程很快结束,于凛凛靠着苏蓉蓉的记忆很快找到了神水宫里的表姑,也正因为有这重关系,两人没有受到神水宫的阻拦,得以成功进去。   找到表姑之后,于凛凛便旁敲侧击问起了那自杀女子的状况,本是想问神水宫是否有男子出入的,表姑却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男子根本无法出入神水宫,但凡男子出入神水宫者,杀无赦。”表姑的眉目肃然,眉头紧紧地拧着,似乎也不清楚那女子是怎么怀上男人孩子的。   于凛凛也在思考,不过这条信息却屏蔽掉了太多可能性,她下意识地想到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那人虽是出家人,但风度气度翩翩,确实有令女子神魂颠倒的可能。   但于凛凛绝非是因为直觉就妄下判断的人,她只是问道:“那么,是否是有面容姣好似女子般的男子扮作女子潜入这神水宫呢?”   “那这男子就得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多次潜入,不然怎么能得到女子欢心,还令她怀孕?”   ……那也不一定,也有一发就中的--   于凛凛坚持道:“除去此女子之外,神水宫还有其他突然消失的女弟子吗?尤其是新加入不久的那种。”   表姑疑惑道:“若是这男子扮作女子进了神水宫,那又为何不自己取水,而要令此女子去呢?”   “或许是她加入时日太短,并不熟悉神水宫的格局,也无法接触到神水宫核心事务,压根不知道神水的位置,才利用这女子帮他取水。”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但我神水宫那段时日除去弟子之外,也有其他女子出入,更何况新加入的弟子并无失踪之人。”   “有女子曾有出入神水宫……”于凛凛沉吟,是以那些女子也可有拜访者……那么,如果那人不是扮作了女子的话——   “那么,若是出家人的话,又是否能出入这神水宫呢?毕竟出家人,可不会被认为是男子。”   听到于凛凛的问话,表姑果然难能地迟疑了,之前与于凛凛一来一往的对话,她都未曾有过迟疑,顶多是回想,但对于“出家人”她却无法肯定其是否能被允许出入——、、“……我也无法肯定。”最终表姑也只想出了这个答案。   于凛凛露出了微笑。她想她已有所头绪了,不由低声自语道:“果真如此……”   表姑失声道:“你莫非认为是出家人……?怎么可能,出家人净六根,做出这等事可是彻底背弃佛门,若是被发现,可是会被逐出门派的。若是那自杀的女子说出他的身份……”   “那只是因为他有这个自信不被发现。”于凛凛微笑:“不仅仅是不被发现的自信,他还有能让那女子死心塌地地爱着他,绝不会泄露他身份的自信。”   见表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于凛凛补充道:“因为他惊才绝艳,才情卓绝,俊雅非凡,只要他是真的想让女子爱上他,那女子恐怕就真的逃不过。”除了我。   “我心中倒是有了答案,只不过,这只是推论,绝非实打实的证据,所以我还需要再找她人具体了解一番。表姑你是否介意我在这神水宫再问问其他人?”   “你若真能查出凶手,我可助你一臂之力。”表姑点了点头应允。   因着调查了一整天,神水宫却又不留宿外人,于凛凛便与宋甜儿在附近的客栈内歇了。于凛凛此行有所斩获,怕得有人在旁监视,指不定哪里设着埋伏,虽这里临近神水宫,对方可能还不会动手,但指不定行踪已经泄露。于凛凛自己倒是有武功,但宋甜儿可没有,于是于凛凛很自然地邀请宋甜儿睡一张床,讲些私密话。   宋甜儿愣了一下,久违地又红了脸颊。      ☆、第152章 壹肆〇再遇无花      于凛凛还是想多了,这一夜倒是无事,于凛凛之前猜测的也并未发生。倒是她和宋甜儿两人躺在床上聊了不少话,于凛凛同她讲自己的见闻,宋甜儿听着,偶有笑声和羡慕。而宋甜儿同她讲些做菜的要点,于凛凛随意地听着,却但笑不语。她这做菜的技能已经是彻底没救了,她自己清楚得很。   两个美丽的女子夜话窃语,累了便交颈而卧,当真是一副十分美丽的画面。   第二天,宋甜儿醒来时,于凛凛早已经从客栈端来了早饭。宋甜儿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来,挠了挠头道:“真不好意思,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你昨日本就累了一天,真是辛苦你了。”   于凛凛将早饭放在桌上,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平日都是你做饭,实则辛苦。如今在客栈,我为你端次早饭而已,算得什么辛苦。”   这世上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你付出的温柔,却被对方发觉,并被对方以温柔返之。   宋甜儿开心地笑了,她已觉得很久没这样开心了。   两人用过早饭之后,便又去了神水宫,继续了昨天的调查,做一些进一步的完善,于凛凛几乎都要得到全过程的倒退图了,但还有一点却不甚明白。   动机。   如果真是无花做的,那么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总不可能真就因为无聊,所以就进了神水宫,勾引了妹子,盗走了神水,害死了五个人吧?这逻辑是说不通的。也正因为他没有动机,楚留香才压根没有怀疑他的意思。   恐怕,就于凛凛做出一系列推论,拿到整个江湖上来说,也是没人信的。   就连苏蓉蓉她表姑之前听于凛凛推测出家人都那么惊讶,等表姑问起她到底是谁时,于凛凛也只保持了缄默。这种有生命危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就算其他人听了,也定不会相信。   因为无花大师是这么高贵清雅,他平日连生都不杀,似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手沾血腥?所有人都不会相信。   既然不会相信,于凛凛也便不会说。   在得到了所有消息之后,于凛凛与宋甜儿用了顿午饭便再次上路了。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意外,看来对方要么是没有发现她们的行踪,要么就是不打算在路上做掉她们。   于凛凛觉得恐怕是楚留香的香的缘故,对方猜测不到楚留香的去处,但若因她的香而来,发现是她,更恐是楚留香的陷阱,而选择静观。   但终有一天潜伏的人都会出现,毕竟被别人认为最最不可能杀人的人若是杀了人,总是不愿意他的秘密被旁人直销的,因为他定是有不想让旁人知道的动机,他隐藏着的另一面。   事实证明,于凛凛猜测的确是如此。对方并未在路上动手,反而是选择了大明湖畔的风雨亭,虽不知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但于凛凛在约定的当天黄昏赶到大明湖畔风雨亭时,却并未见到楚留香。   不远处倒是有个黑发少年正不停地瞧着她,于凛凛刚与他对上视线,那少年就抬步似要走过来,但他还没走过来,有四名着绿色长袍男子就走上了风雨亭,拦住了于凛凛。   “这位姑娘请留步,请问你可是苏蓉蓉姑娘?”   于凛凛点了点头,那四人神态恭谨道:“我们四人乃朱砂帮弟子,受楚留香公子所托,来接姑娘过去。”   听到这话,于凛凛拧起了眉毛,道:“你是说,楚留香托你们四人来接我?”楚留香应该明白她并非苏蓉蓉,也不会像苏蓉蓉那么听话,那么,面对并非苏蓉蓉的她,楚留香又怎会放心让别人带她走呢?   “正是如此。”四人道。   于凛凛轻笑一声,道:“不好意思,若等不到他本人,我是不会同你去的。”   “……如此,好吧。”那四人佯作为难地拱了拱手,似要离去,却在临走前一秒,拱手时,他们四人垂下袖子里突然飞出淬了毒的暗器,直逼于凛凛面门。于凛凛一个下腰躲过那飞来的暗器,身形鬼魅地一弯,已是从那暗器下“滑”了过来,她速度奇快,那四人还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却已有两人被于凛凛点了穴动弹不得。   王怜花功夫虽比不上沈浪,但在这奇门诡道上的功夫可不弱,于凛凛从他处学来的点穴也十分精准,那两人眼见着是不动了。而另两人吃惊之下,一双拳头已是虎虎生威地舞了起来,朝她扑将过来。   他们二人拳头攻得又急又猛,拳头扬起的劲风猎猎,几乎将于凛凛围攻在拳头织成的网中。但于凛凛眼睛之毒辣比他们二人的速度更快,她一个轻巧的侧身躲开其中一人的拳头,手轻轻一拨,看着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却准确地把那人用力挥出的拳头拨至了一边,接着手腕一弯,运起内力拍向了对方胸口,直接将人拍将了出去。   因着她的出手,另一人瞄准了她的空门袭来,直击她的太阳穴,似要对她下杀手。于凛凛只伸出空余的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轻轻一抵,正抵住了对方的拳头。那人压根没想过,自己用尽全力的拳头竟根本挥不出去,被区区一个柔弱女子的手指挡在中途,一时间额头上都流下了冷汗,却再也进不得一步。   男人不由恼羞成怒地想要挥出另一只拳头,于凛凛却已收回了方才打飞那男人的手,掌心相抵,挡住了他的攻势。   两次攻势都被对方漫不经心地挡住,那男子面色大变,却在霎时疼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于凛凛飞起一脚踹中了他的裤裆。   他登时手上力道一软,被于凛凛直接一巴掌拍飞,越过栏杆,“噗通”一声掉湖里了。   以于凛凛的功夫,不用这种方式倒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她被这四个大男人暗中使暗器的卑劣法子偷袭,心中不快得很,因此就在那一瞬间发动了攻势,直接踹歪他的子孙根,就这法子的效果来看还是很不错的。   这四名男子偷袭,再到被于凛凛点穴了两人,拍飞了两人也不过眨眼之间,而面对这活着的两人,于凛凛微微一笑,忽然道。   “我精通人体各处的穴位。”她的微笑又甜蜜又灿烂,却令人无端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她眉眼弯弯,有如天上新月,配上她苏州女子柔和明媚的面容,令人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来,因为于凛凛道:“你们谁要试试?”   虽然话语里是询问的口气,但于凛凛的手指已经点中了其中一人的笑穴,那男子顿时面部表情开始扭曲起来,眼泪都从眼眶里挤了出来,明明是笑得不行,却因为被点僵直的穴道而动弹不得,只能扭曲了面庞,狼狈又痛苦不堪。   欣赏了一会儿后,于凛凛解开了那人的穴道,他登时倒在了地上开始狂笑起来,身体还抽搐个不停,旁边还因为被点穴而动弹不得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人,没过一会儿,地上那人不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很快他身体停止了抽搐,从他身下缓缓流出一滩血来。   于凛凛察觉到不对,忙不迭点了他全身止血的三处大穴,却已经没有了用处,那人在方才的一瞬间服下毒药而死。   “居然服毒了……”于凛凛拧起了眉头,突然看向仅剩下的那个男人,朝他一笑,道:“刚刚你也看见了那人的模样了吧,有了他当先例,我会卸下你的下巴,让你不会那么容易死……即便是舌苔下藏着的药,也没办法动一下——”她拉长了声音,眼眸漆黑幽深,却浮起了淡淡的恶意。   “你最好还是乖乖告诉我所有,是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诉我,不然……”   黑暗中忽然闪过一道流光,堪堪从于凛凛的眼角滑过,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那道流光就已经没入了男人的胸膛,而他就这么被点着穴死去了。   “是谁?!”于凛凛忙不迭转身,不想,那始作俑者却是没有离去。他泛舟在不远的湖上,面前似乎还摆着架古琴,在星光的映衬下,那出尘的风姿令人心生仰慕,而之前看着于凛凛的黑发少年竟是已然不见了。   “……无花大师。”于凛凛面上表情不变,身体的肌肉却是悄悄绷紧了。一直隐藏自己的人如果忽然暴露了他的真性在你面前,如若不是他已被识破真性,那便是他已决定要将你杀死了。   “又见面了,苏姑娘。”无花停泊了船后,飘然下船,他俊秀清雅的面孔扬起一丝微笑,那温文之风华,颇为摄人心魂。   “这么晚了,无花大师怎么在此处,方才的暗器可是出自无花大师之手?”于凛凛用轻松的语调说着,眼睛却是锐利地看向了无花。   无花却只是轻巧地从船上取下了古琴掷入了水里,于凛凛蹙眉看着他的动作,他慢慢悠悠地就着湖水洗了洗双手,甚至还洗了洗眼睛,又取出丝巾来擦净,仿佛看见眼前的血腥都脏了他的眼似的。   ……事儿真多,于凛凛心想。装什么啊,刚刚的暗器敢说不是你发的?   “贫僧并不知什么暗器。”   没想到无花会否认,于凛凛眯起了眼睛:“除我之外只有你一人,而此人死在我眼前,我要盘问他,自然不会是我动手。如若不是你,难道是鬼?”   “贫僧一直泛舟湖上,又怎会看见岸上之景。至于方才,并非贫僧一人在此,有位施主刚匆匆离去。”      ☆、第153章 壹肆壹待客之道      他神态如此光风霁月、神采斐然,身姿、风采无不凛然众人之上,就连星光都被他衬淡了几分,只怕旁的女子压根就直接信了,再不会多加怀疑。   但于凛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月光似水,映亮她冰冷的表情,她眸子仿若射出了一支冰箭,凝结着寒气,直逼对方。   “你对那可怜的司徒静,也是这么睁眼说瞎话的罢?”月光下于凛凛的肌肤白皙盛雪,目光凌然,气势压人,语气汹汹,咄咄诘问。   场面一时陷入了安静之中。   之前还在否认的无花忽然微微一笑。   “我从未想过会是你先揭穿我,虽我知你聪慧非凡。”并未再用“贫僧”的称呼,此时的无花终不似九天之上的仙人,沾染了些许凡尘之气,虽然他依旧白衣纤尘未染,声音温柔又文雅。   “你终究也是从骨子里瞧不起女人的,无花大师。”于凛凛轻轻笑了,眼眸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而尖锐。   无花却恍若不觉,只轻轻地笑道:“不过你也只是猜测而已,你并无证据。贫僧猜的可对?”   “可你终究承认了,无花。”于凛凛望着他。   这倒是于凛凛第一次用这么正经的声音叫“无花”,没有任何后缀。无花有些怔忡,忽然邀请道:“贫僧烹了热茶,不知苏姑娘是否愿意与贫僧共饮一杯?”   于凛凛冷眼看着他,道:“然后将天一神水下在茶水里,无声无息将我杀害么?”   无花目光闪动了一下,即便被于凛凛揭穿,他也依旧神色如常:“苏姑娘果然聪慧过人。不过,如果方才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已并不如此了。”   “我倒是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于凛凛却是不惧地走近了无花,道:“你在用高洁的‘无花大师’的身份说话时,总会用‘贫僧’的自称,但若你用了‘我’的自称,往往不再是‘无花大师’,而是个引诱女子为你自杀,又毒死了五人的杀人犯。”   无花却很平静:“一个从未接触过男人的女孩子,总是禁不得引诱的,她自觉死得很甘心,你又何苦为她打抱不平。至于杀人,这江湖中哪天又有不死人的。”   “我劝你最好别小看女人。”于凛凛用厌恶的目光瞧着他,手肌肉绷了起来。她能明白无花还能在这里好好同她说话的缘由。   一则,他们肯定用计拖住了楚留香,所以短时间之内楚留香不会过来,这个该死的风流的家伙,无论什么原因竟然错过时间简直罪无可恕。二则,无花的功夫高强,所以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赢,因此他才悠哉悠哉地站在这里,须知如今只于凛凛一人知道了这秘密,只要杀了她,无花就能永远地将这秘密藏起来。   闻言,无花目光莫名闪动了下,他微微垂头,道:“贫僧从未小看过苏姑娘。”   “呵,你若是没小看我,今日就不会被我说破这一重了。只不过你压根没将我放在眼里罢了。”于凛凛冷哼了一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忽然道:“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楚留香也能查清来龙去脉,届时你仍旧会输。”   无花却轻轻摇了摇头:“我是不会杀苏姑娘的。况且,苏姑娘也不是司徒静,贫僧自然是不敢小瞧的。”   于凛凛嘲讽道:“不要小看任何女人,尤其是因爱生恨的女人,她们的力量之强大,越是文静的女孩爆发会越强——司徒静之所以会帮你隐瞒到底,不过是对你还留有幻想。她若知道了你方才那番话,恐怕从地狱里爬上来都会拉你下去。而如今,你的真面目也即将暴露了。”   说真的,于凛凛对于一头扎进恋爱的司徒静怒其不争,不过造成她不幸的男人却压根不将她的死放在心上,这人打心底里就没正视过司徒静的感情,一开始就是有意勾引。   “是吗?”无花不置可否,笑容文雅温和,“如果我引诱的是苏姑娘,苏姑娘便会对我因爱生恨吗?”   于凛凛微微瞪大了眼睛,之前她倒是调戏过无花,对方不为所动。而现在这是什么状况,无花调戏回来了?   “呵呵。”于凛凛冷笑了一声,斩钉截铁道:“我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那要试试吗?”无花直视于凛凛,他的眼眸似星光,似明月,皎皎无暇,端的是澄澈明亮。看来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这话实在说得不太对,无花拥有这样一双明净的眼眸,但他却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说什么?”于凛凛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目光狐疑地看向他。   “我想宴请苏姑娘上船作客。”无花笑得温文,朝她欠了欠身,作出“请”的姿势。   于凛凛不动声色道:“我若是不去呢。”   “贫僧本不愿为难苏姑娘的。”无花的目光沉静,却已隐有利剑出鞘之势,令人心悸。于凛凛却不为所动地回视他。   本就不算和谐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针锋相对,像是绷紧的弦,只要谁稍有动作,就会彻底断裂,仿佛连呼吸都在颤抖,彼此互不相让。   就在这样的气氛之下,无花却微微一笑。   “苏姑娘若是不肯,那么就只有一个法子了,我总不能让苏姑娘就这么离开的。”无花虽十分和气地笑着,有如聊天般随意,但他手上已蓄了劲了。   于凛凛知道她若是不肯答应,只怕无花就要出手强行带她离开的。但于凛凛也明白,她即便有【灵犀一指】和【怜花宝典】,但终究不是本尊,能发挥出50%的能力也就不俗了,和本尊是没法比的,而【悬浮物体】这种能力也派不上用场,对上其他人也罢,小喽啰解决起来倒也足够,但若是对上无花,就有如二十级的玩家对上了lv100的关底boss,现在的她那基本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于凛凛还不想害得苏蓉蓉死,更何况,还有楚留香在。起码楚留香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苏蓉蓉落入无花手里的。   “我现在还不想同你动手。既然你‘宴请’我,我希望无花大师能有应有的待客之道。”于凛凛故意强调了‘宴请’一词,说完便观察起无花的表情。其实自于凛凛说“我若是不去呢”的时候,就已经是在说废话了。她之所以要多说这么多,无疑只是想着能拖延一些时间,看楚留香那潇洒惯了的家伙还能不能回到这里。   也不知道无花发现没发现,他只是如常般慢慢地回答,像是没发现,却也似乎是发现了但笃定楚留香回不来,所以才这么淡定地与她说废话。   于凛凛就这么上了无花的船。   无花船内虽不大,却安置了一个小火炉,炉上正烹着茶,茶香味从火炉上冒了出来,不一会儿,茶就“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   “苏姑娘还请便。”丢下这句话后,无花快步走到了那烹着的茶前,将茶壶取下,正坐在雪白的毯子上,他宽大的雪白袍袖垂下,被他用左手轻轻托着,他握着茶壶的指尖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神色一派平和,这接连的动作不疾不徐,姿态优美地斟起茶来。这一个斟茶的动作就有如画般美丽。   也难怪能吸引得女子为他如痴如狂,即便怀着孩子,却连命都心甘情愿给他,临死前也不愿有损他的名声,这男人确实有一套。   于凛凛默不作声地坐下,而无花则将一杯茶轻轻推到了于凛凛面前,温文一笑:“请用茶。”   如若是普通女子,在他这无限清雅又温润的笑意中,恐怕早就痴痴迷迷地端起茶杯喝了,但于凛凛却只沉默不语。   她还提防着无花呢,对方可是手里有“天一神水”的人,那东西无色无味,银针也无法检测,一滴不到就能要了人的命,堪称天下毒药之最,毒到这地步,于凛凛可是什么都要防范于未然的。   “我不会杀你的,苏姑娘。”见于凛凛并不动手,无花何等聪明,自然也猜到了于凛凛的想法,他也不恼,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我已说是宴请苏姑娘,又怎么会对苏姑娘做如此无礼之事。”无花轻轻旋转着自己那杯茶,微笑:“更何况,正如你所说,楚留香有朝一日会找到我,那么,苏姑娘就是重要的人质,我又怎么会自取灭亡呢?”   “那可说不一定。”于凛凛眼波清凌凌地望着无花,道:“我不信任你。”   无花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露出那种“真是那你没办法”的无奈微笑,他眉眼本就温文姣好似女子,风雅又似谪仙,露出这样的表情却并不让人觉得违和,反而觉得那一瞬间在被他用心体贴关怀着。   ……难道还是说真的?从现在就开始勾引她了?于凛凛狐疑想着。   无花却并未再解释,只伸手拿起了于凛凛面前的那杯茶,素手轻抬,茶上冒起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俊秀不似凡人。他轻轻喝了一口那茶,稍刻轻轻搁下茶杯,朝于凛凛展颜一笑。   “你瞧,我既说了,便不会再伤害你。”   他这一笑起来,仿佛世界都生动了。但于凛凛却只觉得他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勾引他,他只浅笑着不语,现在再看看他,不动声色、举手投足皆是勾引。或者他只是做他平日所做——但这样才更为恐怖。   不可小觑的男人。      ☆、第154章 壹肆贰作为人质      于凛凛不动声色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该去之处。”无花垂首抿了口茶,神态悠然。   于凛凛眯了眯眼,捧起茶杯,忽而微笑道:“我以为你要送我到南宫灵那儿。”   无花的手顿了顿,面上却未露端倪,仍然是淡淡的微笑,他不置可否:“哦?”   “这件事,你不是一个人做的。而南宫灵,是你的帮凶。是吗?”于凛凛目光锐利地盯着无花,暗含审视。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无花疑惑地看向于凛凛,他自觉除了第一次在海上见面时,之后,她便再没机会见到南宫灵吧,而第一次见面,无花也有信心,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才对。   于凛凛也不避嫌,毫不客气地直接端起无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即便从一个壶里出来的,她也绝不信任,万一毒是在杯子上呢,总之,他不可小视。或许只有他自己喝过的,才能让于凛凛稍微试试。   看于凛凛这动作,无花反倒轻笑了起来:“你与传闻中也不尽相同,苏姑娘。”   于凛凛并不回答无花这问题,只道:“一开始我也确实认为你与南宫灵并不相识,毕竟那次我与楚留香在你船上饮酒,你与南宫灵之间没什么眼神交流,确实很像初识,熟识你们二人的楚留香都没看出来,我更没看出任何破绽。只不过……”   “虽然你们二人做的很是完美,但一旦你们在这个案子里牵扯的人越多,其他人会暴露你们的可能性就越大,毕竟,不是谁都能做的这么完美无缺的。”语罢,她顿了顿,轻轻地抬起眼睛,氤氲升腾的蒸汽里,她的一双眼睛明亮如钻石,可比海上明亮的星光,一双苏州女子柔婉的杏眼里满是自信与笃定。   “方才与我交手的那四人,当是丐帮弟子。”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无花却也不动声色,只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想他们四人似乎并未使出丐帮招式。”   “一开始确是如此。”于凛凛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无花这说法,“但是,人在真正遇见危机的时候,使出的定会是自己最熟悉的、千锤百炼的招式。一开始,他们以为用暗器能解决掉我,却没想到我轻松躲过了暗器,有过一霎那的慌乱。而在抵挡我那招式时,第一个人下意识地想使出‘降龙掌’,但却因顾忌着我,生生改变了掌法,也因此才会被我点了穴。若想要绑架我的是丐帮,那么只可能他们想做和你一样的事,那就是用我来威胁楚留香,若是有了这一点,再联系到第一凶案现场,你与南宫灵同时都在,未免过于巧合,答案近在眼前。”   “难怪。这我并未看见。”无花叹了一句,“苏姑娘不愧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果然聪慧无双。”   于凛凛露出个嫌恶的表情,道:“我的聪慧和楚留香有什么关系,我可比他要通透多了,如今他尚还未怀疑到你身上。”   “或许,他压根不愿怀疑我。”无花轻轻笑了。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于凛凛满头黑线。现在无花这是在炫耀他和楚留香俩有基佬资质么==   “能与苏姑娘相交,实乃贫僧之幸。”无花眼波清澈愉快。   “即便我们是敌人么?”于凛凛轻笑一声,目光逼视。   “即使我们是敌人。”无花点头肯定了她的话,唇角的笑容倒是诚恳了许多:“无论如何,能认识苏姑娘,总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我可不怎么愉快。”于凛凛漫不经心道,神色慵懒托腮望着他,笑道:“无花,你如此悠哉,是认为楚留香找不到真相,还是认为他真的会因为朋友情谊放过你?虽然,楚留香确实因为你是‘妙僧’无花而不愿、甚至无法怀疑你,但他查到的线索会引领着他,将真相一丝一毫地剥茧抽丝,到时候,你仍会暴露的,无花。”   “你可不像是想要功败垂成,让人阻止你的野望的类型。为人切莫过于自负才好。”   “是吗?”无花却不置可否,并不回答于凛凛的问题。他心中知道,若是能有发现这件事因果联系,开始与结果的,那可能只有楚留香一人,苏蓉蓉的发现确实不在他意料之中。这个姑娘比他想的更为聪慧敏感,与传闻中楚留香的红颜知己,乖巧听话柔婉的苏州女子并不一致。   若非第一次见面时她伴在楚留香身边,他还不一定能笃定她就是苏蓉蓉。   无花愉快地笑了:“或许,我也在为能与楚留香交手而感到期待。”   “想知道你与他谁更强?所以才放纵了扼杀掉全部的线索?但又不想他这么轻易查出所有,还要来毁灭证据?还真是男人无聊的好胜心。”于凛凛嘲讽一笑,懒懒地靠在榻上,掀着眼皮望他。   “要与贫僧博弈一局吗,苏姑娘。”无花不语,唇边的微笑却肯定了于凛凛的问话,态度温文优雅,仿佛不是面对着一场事关生命的生死之局。   “即便没有我的提醒,楚留香想必也已经快要得到真相了。你还在这与我博弈?不怕南宫灵把你也抖出去吗?”于凛凛是有所指地望着他,目光已渐渐冷了:“我想,我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才对。”   “怎么好像什么也瞒不过苏姑娘的眼睛。”无花苦笑地弯了弯唇。   “自然因为我是个女人,而且我聪明。”于凛凛毫不谦虚地道。   “若是平时,我定想再与苏姑娘再多待一会儿的。”无花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目光却变得有些忧伤:“不过,若是错过今夜,恐怕再无相见的机会了,不若博弈一场。”   “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么……”于凛凛沉吟,定定地回望向无花:“好罢,就依你所言。”   棋盘摆上小几,于凛凛执黑子,无花执白子,两人分坐两边,棋盘上的棋子厮杀得厉害,彼此都不相让,但于凛凛于围棋一道上终究不似无花精通,虽然她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眼光通透,也确实好几次让无花陷入陷阱,但终究逐渐势弱,被无花围困在角落里,最终绞杀。   “真可惜。”于凛凛叹了口气,望着棋盘上的黑子数,道:“是我输了呢。”   “苏姑娘棋艺也十分精妙。”无花叹道,“可惜棋局总有结束。”   “你赢了我,赞我棋艺精妙,岂不是变相夸了你自己?”于凛凛戏谑地看着他,耸了耸肩:“虽我早知道你是个自恋狂。”   “早知道?”无花好奇。   “第一次见面,你便没有正眼看过我几眼吧,难道不是因为你自恋?”   “难道不是我怕被苏姑娘所惑,才避开苏姑娘的么?”无花似真非假道。   “有了你这样的脸,看自己都够了,还会对别的女子感兴趣?”于凛凛煞有介事问道。   “我对苏姑娘就很感兴趣。”无花凝视着于凛凛的眸子。他黑眸清澈明亮,睫毛柔软卷翘,面容姣好似女子,但神态之温文,当真女子都无法比拟。   于凛凛终于开心地笑起来。被个和尚的勾引段数比下去了,果然还是让她有点耿耿于怀。   无花幽深的眸子望着她,唇角微笑的弧度微微凝滞。   他确实说的是真的。彼时少女微醺的目光仿佛漾着波光望着她,一双眼睛仿若会说话似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本是不受诱惑的,但她目光太柔软,仿若钩子,故意地贴近,故意地试探,竟让他有些紧张。   不过第二次见面,就猜出了他,明明之后楚留香遇见的事情她都未曾参与,也未曾与楚留香交流过,怎么就从这么迅速地猜到了他身上呢?   难不成他露出的破绽真有这么多吗。无花苦笑地勾唇,最后再凝视了她一眼,轻轻合上了眼睛。   可无论如何,今夜就是一锤定音之时了。   无花将于凛凛送过去时,南宫灵正在丐帮大厅内候着。见于凛凛自发跟在无花身后,南宫灵还惊讶了一瞬,他以为无花会将其昏迷之后带过来的,没想到却还并未除掉于凛凛的行动能力,而于凛凛,竟也没逃走。他目光顿时复杂地在这两人之间穿梭而过。他以为,他与无花的关系之隐秘,当是不该让苏蓉蓉知道的才对——   无花一见他的表情,便知道了他想说什么,只道:“无碍,她早已猜到你我二人。”   南宫灵的视线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手上蓄了力,青筋暴涨,似是已起了杀意,无花却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莫不是在想不能让她活下来?”   南宫灵更惊讶了,他松了手上的气力,望向无花,无花轻轻摇了摇头:“我之所以将她送过来,自然是知道待会楚留香便来了,若是有她在,你会更有胜算。”   南宫灵脸色一变,于凛凛从无花身后走了出来,道:“确是如此。他不会让苏蓉蓉死在他眼前,有我在,你从零点一的胜率起码涨了百倍。”   南宫灵目光沉沉地盯着于凛凛,似乎是对她的评价感到很不满。他与楚留香并未比过武功,难不成她这么坚定地认为他比不过楚留香?   “嗯。你比不过。”南宫灵还没说话,于凛凛便点头证实了他的话。   “不过你若与无花联手,况且还有可能,我真不懂你们,唯一的机会是两人联手干掉他,为什么还要迟疑。无花,你的身份暴露本来就是早晚的事儿了,何不在此一搏?”   无花却微笑着看她:“或许正如你之前所说,男人无聊的……好胜心罢。”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大厅。   “你呢?不用再找点帮手?”于凛凛对南宫灵悠然一笑,好像压根不在意自己的危险处境似的。   南宫灵似是已经呆住了。      ☆、第155章 壹肆叁他的真意      事实也正如于凛凛所想,她被南宫灵用重手点了穴道,因为师从不同的内功心法,于凛凛一时之间也无法冲破穴道。无花从不愿做这种事,并非他高洁,也只不过是他不想脏了他的手罢了。   可这其实这并非是真正的高洁,不过是卑劣而已。   谁赢谁输对于凛凛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于凛凛睁开眼时,场上南宫灵与另一人的战事正酣,她这猛地睁开眼睛倒是吓了正为她推拿的楚留香一跳。   在看见她那双眼睛里的神采时,楚留香细细地观察着她,一时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他微笑道:“你无花真醒了。”   “似乎不是你的蓉蓉让你有点失望呢。”于凛凛与苏蓉蓉的眼神不同,自然知道楚留香的“你”并非是他的蓉蓉。   “只可惜这身体属于苏蓉蓉,你也不得不救。”于凛凛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也无论你信或者不信,不管是你还是蓉蓉,我都是会来救的。”   于凛凛问道:“是你无法看着无辜之人惨死,还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已有了关照我的想法?”   “……两者皆有吧。”楚留香叹气。他也不知是哪一种,在看见是她并非蓉蓉时,心中莫名有点开心,却又为自己这种想法而感到不齿。明明他更焦急的是蓉蓉的去向,虽从此人嘴里知道蓉蓉定会回来,但没看见人,又怎么能放心。但私心里——却又不太喜欢她能离开,若她回到自己的身子,恐怕便再也无法见面了……吧?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一点,楚留香就觉得心中莫名有点苦涩。   “与南宫灵打的那人是谁?”于凛凛看向战局,目光询问。   “中原一点红。他是我的朋友。”楚留香回答。   “哦……”于凛凛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楚留香在一旁忍不住道:“怎么?”   于凛凛目光锐利地看向楚留香:“中原一点红,应当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吧,以杀人为工作的人,他也杀人不少,恐怕不比南宫灵杀的少,那么为何你要抓南宫灵,却放过中原一点红?明明你和他们二人都是朋友不是吗?若是在这江湖中,杀人越货乃家常便饭,又哪里有‘法’之一字的存在?难不成杀人还有区别?”   楚留香道:“若是那被杀几人的门派误认为他们是互相杀害所产生的结局,只怕门下弟子便会对另一门派弟子产生怨恨,只怕不斗个你死我活也不会罢休,届时这江湖不知有多少人被蒙鼓里,死于不白之冤。”   于凛凛听着他的话,神态却是毫无波澜,她静静地看着南宫灵一剑正好挑破了中原一点红的衣服,一派漠然道:“我对半吊子的正义很不感兴趣。杀一人为之杀,杀百人也为之杀,莫非还有什么区别?古语有云,杀一人为罪,杀百人是雄,屠得九百万,便是熊中熊。这样看来,反倒是中原一点红犯了罪,南宫灵是雄,不是么?”   楚留香被她噎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于凛凛黑白分明的目光看向他,唇角一勾,露出微笑:“所以,我对这种区别对待很疑惑,我不参与了。”说完后,她甩手站在一边,一脸漠然。   “我倒没看出她有多听你的话。”旁边忽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于凛凛转头一看,之前在大明湖畔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发少年走上前来,双手环胸,冷着脸道。   楚留香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口气颇有些无奈:“我的话,她以前是听的。”   “放心,那个她应当很快会回来。不必心急。”于凛凛宽慰道。   “这位公子,我是见过的。”于凛凛微笑着看向黑珍珠道。   黑珍珠回视她,两人目光交错,闪动着些微光芒,他微微颔首:“嗯。”   场中战事渐酣,南宫灵赫然看见于凛凛已好好地站在那儿,不由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于凛凛竟然穴道解开得这样快,心道那人可能会被于凛凛道破身份,心中顿时一慌,差点被中原一点红得了手。   必须赶在苏蓉蓉与楚留香说之前!但是,即便如此,怕不是该晚了?但楚留香的表情又不像是苏蓉蓉说了什么似的……南宫灵不由看了于凛凛一眼,于凛凛摇了摇头,竖起食指贴在了唇前,这意思难道是——   “我会保密”?南宫灵惊疑不定地猜测。   高手交手本就是瞬息,这一侧目,南宫灵差点被一点红削去半边肩膀,1南宫灵咬了咬牙,喊道:“楚留香!这件事还是由你我二人单独解决的好,这话是你自己方才说的,你现在还记得么?”   楚留香道:“自然记得。”   南宫灵道:“若你还想知道那人是谁,便快叫这冷血的小子住手。”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既不能叫他动手,也不能叫他住手……一点红要杀人时,没有人能令他住手的。”   不想,听到这话,中原一点红突然向后掠出一丈,退出了战局,道:“我住手了,只因他既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他,这场架在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转让给你吧!”   楚留香笑道:“多谢。”   一点红瞪着眼瞧他,缓缓道:“你也不必道谢,只要记住,一点红始终是你的朋友。”说完,凌空一个翻身,掠出窗户,眨眼就不见了。1   于凛凛望着一点红消失之后,一时有些呆滞,心中却是想起了金无望,这两人倒是有相似之处,一时竟起了些许感慨。他们俩虽都是冷漠无情、杀人如麻的人,一个是财使,快活王的刀,另一个是杀手,委托人的刀。但是,这两人又意外地对朋友情深意重,在交朋友上,都是忠贞得很,有如金无望对沈浪,此时的中原一点红对楚留香。   楚留香有麻烦时来帮忙,楚留香想从南宫灵口里套话时,就这么走了,不肯给朋友留下任何麻烦。在交朋友这件事上,这两人三观还真挺一致。于凛凛想。   没想多久,楚留香便跟着南宫灵跳出了窗户离开了,黑珍珠吃了一惊,想跟上去,于凛凛却拦住了他。   “你做什么!”黑珍珠望着她蹙眉。   “你是女孩子吧。”于凛凛微微一笑,笃定道。   黑珍珠吃了一惊,狐疑地看向她,肌肉绷紧,浑身都写满了防备。虽未承认,但这样的身体反应,便是已经承认了。   即便杀气满溢,于凛凛也不为所动:“我是易容高手,你那点假喉结和伪装实在太青涩了。”于凛凛微笑,眸子紧盯着黑珍珠:“况且,一个人的眼神无法遮掩,你望着楚留香的眼神里有爱慕,可能楚留香自己也发现了吧,你应当是女子,或许发现了装作不知,也或许没发现。当然,这江湖上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也不少……”   黑珍珠登时涨红了脸,打断了于凛凛,拿出自己的软鞭一甩,色厉内荏道:“谁有龙阳之好了!”   “当然不是你,你本就是女子。”于凛凛几乎忍不住脸上的笑了,这孩子外表刀枪不入的坚韧,其实不过是个孩子逞强罢了。她笑道:“你望着楚留香的神情可不似男子,男子之间的情谊更为不同些,你虽有心将自己扮作男子,可终究掩不住你的眼神。”   黑珍珠蹙起眉头反驳:“这点你就说错了,我并不喜欢……”   于凛凛只是微笑着望着她,露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黑珍珠的反驳就说不下去了。   接着,于凛凛眨了眨眼睛,狡黠道:“瞧,你自己都承认你是女子了。”   黑珍珠鼓着眼睛瞪她一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于是抿着嘴并不回答她,直接与于凛凛擦身而过,也从窗户那儿跳了出去,追着楚留香和南宫灵的方向去了。   于凛凛望着她的背影直想笑,很快跟在她身后也去了。黑珍珠望着于凛凛的身形,心中全是被人戳破了的恼怒,却又说不出口,只得绷着脸加快了轻功往前跑。   于凛凛与黑珍珠追着楚留香、南宫灵两人到了画舫,楚留香追问南宫灵那神秘人物是谁,南宫灵却并不说出他的身份。直至饮下一杯酒,却因为酒中有毒而身亡。   于凛凛望着他的尸体叹了口气。   她还以为南宫灵能逃过一劫的,毕竟她既已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又何须再杀了南宫灵,他知道她的警觉不会中毒,难不成他还知道她不会插足他们二人的游戏不成?那么,为何无花没有杀了她呢?   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应该绝了所有的要素才对,又为何独独放过了她?   她确是打定主意不再插手这件事,因为这江湖上既没有三观,也就不必用区别要求对待不同的人,可是,无花又不知道她的想法,又怎么能确定她什么都不会同楚留香说呢?毕竟,按照苏蓉蓉的性格,她应当会全部告诉楚留香才对。   于凛凛发现自己猜不透无花的想法了。   事实上楚留香得到的信息也有限,黑珍珠掠上船之后,楚留香便“借”了她的马,还回头对于凛凛道:“蓉儿,你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船上。”   他心中已有了想法,只怕离真相也很近了。于凛凛望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叹了口气。难不成无花确定的是,她压根没机会同楚留香说不成,他断定南宫灵会杀了她?   所以,无花想的是,南宫灵在与楚留香对峙时,能够杀了她,他再安排了毒酒杀了南宫灵,楚留香的线索就断了,他便安全了?虽然这是最有逻辑的猜想,但于凛凛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果然……还是要去少林寺亲眼见见这人才能得知他的真意吗?      ☆、第156章 壹肆肆无花之死      据闻无花的师父是20年前名满天下的天峰大师,他性喜静,人也低调,更钟爱山野静美与茶香,不愿接受嵩山少林寺的方丈一职,自愿去了闽南莆田少林寺。详细事情楚留香并未同于凛凛细细道来,但于凛凛已知他往闽南去了,不多时定会调查到无花身上。   只不过,她也不曾想到无花的帮凶南宫灵竟是他的嫡亲弟弟,而这个人,竟对嫡亲弟弟都能下此毒手。那放过她就更说不通了,那么无花究竟在想什么?   于凛凛并没有楚留香用的黑珍珠那样快的马,到达闽南时已是暮色西沉,顾不得许多,于凛凛立刻赶往了莆田少林寺。她身为女客,若是寻常通报,定是不会让她进去,但这偌大的少林寺,她一个功夫不甚精妙的女子,又怎可能不遇见任何少林寺僧人就贸贸然直闯进去呢?   还是得智取。   还好这莆田少林寺因着众僧人武功高强的缘故,把守并不十分森严,于凛凛小心地避开耳目翻墙而入。此时的莆田少林寺与平时和尚们静心修佛,不疾不徐的模样有所不同,众人皆匆匆往东边而去,神色十分紧张,颇有些大事发生的焦急模样。   于凛凛自是已猜到了原因。这状况只有一个解释,想必楚留香已经完全解开谜底了。   有了楚留香在前,少林寺众人已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齐齐往东边涌去,看样子众人目的地应该是藏金阁。楚留香那样的轻功和声名,众人以为他要偷取藏经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于凛凛小心地避开她们,躲入一处禅房,不多时,她便小心地翻出了一套僧袍穿上。苏蓉蓉精通易容,于凛凛虽不事精通,却也略善于此。但此时此刻她身上没有带任何人皮面具,也无化妆工具,只能小心为上。   于凛凛穿上灰袍白袜,小心地戴上帽子微微遮掩自己的容颜,坦然从厢房走出,见少林寺众人往藏金阁走,她心中知道定是楚留香引得他们如此,那么楚留香的目标自然会是在西边。可这西边禅房院落层层叠叠这么多,她又怎么才能找到目的地呢?   难不成要一个院落一个院落的找过去吗?于凛凛发了愁。但如今她也只得如此了。   这些无人的院落里空无一人,实在荒凉得很,如今暮色更沉,于凛凛脚下脚步加快,突然被一个声音喝住了。   “你在此处做什么?”这声音十分严厉,于凛凛又不知来人身份,不由身体一僵。但是慌乱之中,她急中生智,对方没有赶去藏经阁,却是在此处,想必身份地位更高,况且他在这院落中穿行,想必身兼要职。   于凛凛咬牙,双手合十,深深埋着头道:“禀监寺,藏经阁发生了盗经事件,长老让我前来禀告监寺大人。”   “盗经事件?”那灰眉僧人皱眉反问一句,忽而舒展眉头一笑:“并非盗经,却是来拜访方丈大师的友人而已。”   “如今这友人正在后院与无花和天峰大师一同品茶,你自可去叫他们散了。”灰眉僧人对他道。   于凛凛沉声应了,虽十分淡定地往外走,却是颇有些心惊肉跳,直觉舒了口气。等到走出去好一段路确定对方没发现她的异常,于凛凛才松了口气,绕了点路跳进后院,那后院里紫泥小火炉还在燃着,三个盛茶的小酒杯还搁在小几上,竹帘深垂,却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于凛凛皱眉慌张地四处张望了几眼,却忽然听见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淡淡道:“不知这位女施主如此鲁莽闯来,可是有何事。”   于凛凛定睛一看,只见那竹帘里竟盘膝坐着一条人影,茶香仍在,她忙不迭走到近前,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翁安然坐着,一双眼睛十分清明,丝毫不见老态,被他这么一瞧,仿佛连她的心思都有如明镜一般。这是个睿智的老和尚,而他这泰山崩于前也不变于色的模样,想必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天峰大师了吧,毕竟他可比方才那位监寺大师更为沉稳高深。   如于凛凛,都不由一时恍惚,对方既已认出她是女人,那么这身僧袍反而成了她罪证了,于凛凛一时有些尴尬,却很快定下心来,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   “想必您就天峰大师了。很抱歉窃取了您寺中僧袍一件,只我有急事想寻楚留香与无花大师,不知大师能否告知我他们二人的行踪?”   她态度恭谨,说话时也没抬起头来。不过天峰大师脸上表情也没变,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终是开口。   “他们二人往后山去了。”说完后,天峰大师便阖上了眼睛,看来是不计较她是个女子的事情了。于凛凛为此松了口气,若是天峰大师要计较一番的话,想必她现在都要被少林寺众人赶出去了。   “他们去了多长时辰了。”听到这回答,于凛凛忍不住轻轻掐住了掌心。   “她们走时泡的茶还未凉。”天峰大师并未睁开眼,也并未具体说时辰,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却已让于凛凛悟了,她仍保持着鞠躬的姿势道:“谢天峰大师,届时我定将衣物归还并致歉。”   说完后,她也如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见她离开之后,天峰大师才张开眼睛,垂眸望着那三杯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方才还无比澄澈清明的眼睛仿佛一瞬间变得苍老浑浊了一般。   于凛凛径直往后山而去,后山道路很窄,朦胧的星光有如一把闪光的碎末洒在了天空这块黑布上,道路旁种着的木叶都被染上一种神秘的色彩,于凛凛拾级而上,这山林中的夜晚仿佛笼罩在一股神秘而凄凉的夜色中,令人心生畏惧。   于凛凛却管不得这许多,她已听见了些许打斗的声音,更顾不得迟疑,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突然之间,暗色的天空响起了几声震天响的霹雳,狂风刮了起来,这六月天立刻便下起了暴雨,于凛凛猝不及防被淋了个透心凉。   但在这漆黑、狂风、暴雨席卷的夜色里,无花与楚留香竟是停下了打斗,面对面对峙着,像是在说话。暴雨将两人的身影和声音都遮掩得比较模糊,也没了躲雨的心思,这么大的雨,于凛凛只得冒雨走近。等她走过去时,无花正狂笑着道:“我错了么?……我若成功,又有谁敢说我做错了……”他声音凄厉,伴随着一声震耳的霹雳,显得极为鬼魅。   于凛凛顿了顿,虽无法苟同无花的三观,却不可抑止地为这句话心中赞了一句。   无花说得确实没错,无论是勾践卧薪尝胆送西施这等美女给吴王,惹得对方沉迷美色,最后一举领着越国灭了吴国也罢,还是隋炀帝统治之下,李渊二子揭起反旗,而李世民神武门前造反,将自己的兄长斩于剑下,还有这天下唯一的女皇武则天,最初不过一个小小的才人,斗倒多少人才走上皇位。   这自古从来都是赢的人说的算的,就连史书也是赢的人来撰写,所以从来都是赢的人说了算。历史上这些事件无一不说明了这些。   只要你赢了,你就是枭雄,你若是输了,你便是作奸犯科。   胜负,从来都是这么不讲道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看这状况是楚留香赢了,他又是从不杀人的,只想着将无花送到能制裁他的人手里。于凛凛实则觉得想要嗤笑,既这世上“法”已成了狗屁,只江湖道义才是最高点,杀了九人的无花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动乱这江湖,破坏了江湖道义,才被楚留香挺身而出要送给那些江湖人士制裁。   于凛凛对他们这种将律法无视,江湖道义第一的看法简直感到不可思议。在成为上官飞燕那时候她就有些觉得了,果然是三观不同不相为谋。只不过在上官飞燕那会儿,陆小凤、司空摘星都不是杀戮之徒,而花满楼更是极其厌恶杀戮,只除了个以杀人为快乐的西门吹雪,但即便如此,他也一年就杀那么几个人,因此,于凛凛被“保护”得还挺好。直至成为苏蓉蓉,遇见这一连串事件,于凛凛才领悟得更深。   皇权律法都是狗屁,江湖道义才是最高。   这是这个时代江湖的做法,于凛凛不想妄自挑战这些,既然这群人都这么盲目信赖,她就打算这么众人皆醉我独醒地看着,反正以她之力也没什么好做的。于凛凛围观了一会儿后,走上前刚想说几句话,却见无花微笑道:“楚留香,无论如何,你休想要那种人沾着我一根手指。”   说着,他身子就倒下去了。   于凛凛吓了一跳,立刻走到了她近旁,此时她身上的僧袍都已经贴上了她身子,现出了她玲珑的曲线,楚留香将无花扶起来后才看见她,一时惊诧呼道:“蓉儿!”   于凛凛没有理会楚留香惊讶的称呼,只是低头盯着无花,道:“我以为你将我交给南宫灵之后,也应当杀了我的,为什么没杀我。”   她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她也不知道为何要执着这个答案,或许,是因为逻辑思维上她总思考不通这个点所以执着答案,又或许,她已猜到了些许,需要答案来验证。   无花听见她的声音张开了眼睛,目光温和地望着她,一个将死之人,眸中竟还有些许笑意,他勉强弯了弯嘴唇,道:“临死之前还能看见你,究竟待我也是不薄了。”   于凛凛拧起眉头看着他,颇有些不悦。   “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放过你的意思。”无花轻轻笑起来,道:“你这么聪慧,该明白我的想法的,蓉儿。”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蓉儿”,却也是最后一次。   而楚留香已惊诧到说不出话来了。   无花则从于凛凛身上收回了目光,望向楚留香的目中忽而出现辉煌的色彩,道:“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我总是高贵的人,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要高贵得多!楚留香,这点你承认么!”他说完后,眼睛便渐渐合起,似乎已满意了。   于凛凛凝视着无花的尸体,忽而轻轻道。   “你为达成目的手沾无辜之人的鲜血起,便已不再高贵了,无花。”      ☆、第157章 壹肆伍去大沙漠      不过此时的无花已听不见于凛凛的声音了,他面容如此安详,甚至还有一丝笑意,几乎看不出是将死之人会有的表情。   于凛凛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不忍地转过了头。而楚留香已决定替无花拦下这件事来维护他高洁的名声了。   于凛凛静静地看着他,道:“那你待当如何,杀了少林寺最引以为傲、交游广阔、又最优秀的弟子?你觉得你还能走出这莆田少林寺?”   楚留香顿了一顿,他却并未回答于凛凛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古怪又诡异的眼神盯着于凛凛,道:“无花之前……对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于凛凛愣了一下,露出一脸“我怎么知道”的表情,道:“他说我该明白,事实上我不明白。”   楚留香:“……”他还是没习惯他蓉蓉这么光明正大耍无赖的样子……虽然是有点那么点可爱。   于凛凛道:“你怎么处理他的尸体?”……哦好吧,这么生硬转换话题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楚留香道:“交给天峰大师。”他这一句话,也算是回答了之前于凛凛的问题。他怎么在“杀”了无花之后走出这莆田少林寺。   听到楚留香的回答,于凛凛也有些沉默了下来。她虽不知道楚留香与天峰大师谈了什么,但她想,应当是无花的动机一类的东西吧,而那位神思澄明的天峰大师,只怕基本有所了然了,而他一定程度上却放纵了无花这么做,虽不知他究竟怎么想的,但恐怕也有对无花的愧疚在吧。   因此,楚留香在将无花交给天峰大师的时候,天峰大师什么都没说,只说了句:“走吧。”   什么解释皆无,多余的话也不必再说,于凛凛与楚留香便安然走出了莆田少林寺的大门。当然,临走之前,于凛凛还还了那套僧袍,虽然在这暴雨天气,还是古代没洗衣机,因此这衣服还得湿漉漉地挂在大院里。   等两人出了莆田少林寺,楚留香就忍不住问道:“之前你问无花为何不杀你,难不成你落入南宫灵手中,是无花所为?”   “没错。”于凛凛点头。   “难不成那时你就已发现了是他做的这一切?”楚留香眉头拧成一团,纠结地看向于凛凛。   于凛凛仍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楚留香的表情愈发纠结了。   于凛凛倒是十分安然,她能听见楚留香在一旁嘟哝:“那便真是奇了怪了,又为何独独放过你,难不成他料到我不会从你处得到真相……可,即便料到了这一重,为了万全之策,也应当……他对南宫灵本也是这样做的。”   于凛凛不动声色,没有解释楚留香的言论,也没有顺势应和他的推理,只因她自己也在思考这一点。   是以,无花确实没有必要留下她的性命,况且,于凛凛自己也承认,她不是无花的对手。以无花临终前的那段说辞,和他之前不杀她的做法,唯一说得通的逻辑解释,那就是无花迷上了她。   这简直就要令于凛凛嗤笑出声了,她与无花见的面说的话少得可怜,认识也不过几天日子,第一次见面她试探他,调戏他,他不动如山,滴水不漏。第二次见面,他威胁她的生命,还想着用天一神水毒死她,虽然知她谨慎并未成功,接着他们二人博弈到见到南宫灵。第三次见面,她看见他的死状。   所以,他若迷上她,从哪里,从何时,有什么迹象?于凛凛压根没有头绪。可以说,所有人的感情都是有迹可循的,甚至于凛凛还能感觉到楚留香有时候会用男人看女人的目光看着她,但无花?不好意思,她真没感受到。   那么,这就是个阴谋?目的又是什么?无花都已经死了,他还能有什么目的?思维又一次陷入了怪圈——忽然,于凛凛灵光一闪。   难不成,这就是无花的目的。   想要让她想不到他的目的从而一直想着他?那么如果这一点成立的话,那之前无花迷上她这点也得成立了,因为只有这两点同时成立的话,倒是也能够解释无花从未表现出迹象的原因了。   不过这些也只是推论,人都已经死了,她也得不到结果了,所以压根……就没有再想的必要。于凛凛性格有些执拗好强,还有点儿完美主义,从她曾因为参加法国青年建筑设计大赛,连着几日不眠不休也要完成画稿,到想要参加钢琴比赛而连续弹奏同一首曲子到自己都想吐,反而忘记了钢琴引起共鸣的情感,一旦碰见她想不通的事情确实喜欢琢磨,不过这推测已经摆明了没有验证的机会,于凛凛也不会再庸人自扰。   虽只是个推论,但于凛凛已想通其关节,并将其推至一边了。   等她理清楚这些,她与楚留香已到了黑珍珠的马旁,上马之后,楚留香向于凛凛伸出了手,想着黑珍珠这匹马确实比一般马强太多,更何况,同楚留香在一起,安全性总是更有保障的。于凛凛点了点头,握着楚留香的手上了马。   两人迅速回到了海上停着的船边,两人一边上船,楚留香一边愉快地说起:“甜儿定是已给我溫好了酒,浸着鸭子等我回来煲汤了。”   于凛凛在心里鄙视了一下此人的自恋,不过还是非常期待怀念的。   “虽不过几天,但总觉着已是有好久不曾吃到甜儿的菜了。”于凛凛也露出怀念的表情。   两人刚上船,楚留香就迫不及待地高呼道:“宋甜儿,李红袖!我同蓉蓉回来了!你们再不把好吃的东西端出来,我就要把船吞下去了!”   于凛凛虽未像楚留香那样直接喊出口来,但她紧跟在楚留香身边,紧迫之情呼之欲出。两人本以为上船后就能看见一桌丰盛的酒菜的,却没想到,等上了甲板之后,这艘船静悄悄的,竟似谁也不在一般。   顿时,楚留香的动作僵住了,他赶紧走进船舱将这所有地方找了一遍,却连这两人的头发丝都没看见。在于凛凛同楚留香一起的时候,没理由这两人会同时离开船,起码甜儿不会。于凛凛冷静地分析。   楚留香已慌了神,开始检查船舱里的机关是否被人动过了。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船上不停地跑来跑去,于凛凛则是冷静地查看了一遍船舱内,紧接着便在椅子上看见了一堆发亮的黄沙,她叫住楚留香,两人一同看向那椅子。   那发亮的根源是一颗黑珍珠。   这么明显的地方却被忽略了,看来楚留香确实很焦急。在苏蓉蓉的记忆里,她们三个在十一二岁就跟着楚留香了,这情谊实非简单的爱慕可比拟了,也难怪他这么焦虑。   楚留香抓起一把黄沙,沙粒从他指头缝里漏了下来,竟留了张纸在他掌心里。   上面写着:   楚留香湖畔盗马,黑珍珠海上劫美。   看到这纸条后,于凛凛用鄙视的目光撇了一眼楚留香,耸了耸肩:“不问自取习惯了,盗圣被别人不问自取的感受如何?”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道:“实不太好。”   于凛凛看他心情多少有点低落,便也不再奚落他,只道:“我若是回了船上,想必她也一同要带走我的吧。这船上可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也不像是黑珍珠与这两人打斗过,再将东西归位,你方才看过机关有启动的痕迹吗?”于凛凛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摇了摇头:“并没有。”   “我方才也看了下,甜儿还给你温着酒,烧好了鸡,想必是黑珍珠突然来访,她们二人心甘情愿同她走的。即便是用你的消息作饵,红袖甜儿也不是笨人,不会这么轻易上当,更不会突然离开的,我已嘱咐过甜儿等我们回来的。……难不成是什么迷惑心智的蛊术?”于凛凛皱着眉分析道。   听到于凛凛的分析,楚留香也点了点头。忽然他惊觉想道,这事儿以前都是他做的,一向是他在分析推理这个过程的,怎么于凛凛就这么自然分析上了,他还像个傻子似的在这认同点头?简直就像是个不懂装懂的傻子,可他其实也看出来了的……但之前因为焦虑连椅子上明显放着的黄沙和黑珍珠都忽略过去了,这一点也实在太没说服力了点儿==   楚留香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知是否有这等蛊术,若是有红袖在……”   于凛凛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悠悠然道:“我记得红袖也逼着某人一定要博闻强识些内容的。”   楚留香不觉有些讪讪,摸着鼻子的手一僵,嘴角的笑容也僵住了。   “我们再调查一下这船,打听下这黑珍珠的来历吧。”于凛凛道。   “我倒是知道他是札木合之子,恐怕要去一趟沙漠了。”楚留香道。   听到楚留香前半段话,于凛凛还兴味地挑起了眉,回味那个“之子”一说,等楚留香“沙漠”一词出口,于凛凛也没了戏谑问楚留香没看出这黑珍珠的真正性别的想法,而是蹙起了眉头。   沙漠……这个词足以带来足够的震撼力了,尤其是这种朝代,这种条件下。而于凛凛还不会做饭,看楚留香这大少爷的样子,应该也是如此。   于凛凛开始空前地担心起了自己吃饭的问题,虽然,好像是沙漠中保命的问题更重要一些。      ☆、第158章 壹肆陆得遇故人      于凛凛与楚留香两人踏上了去沙漠的路,因着担心宋甜儿和李红袖二人,于凛凛也租了匹马,马是驿站最好的马了,却怎么也比不上黑珍珠那匹,甚至还隐隐害怕对方的威信,而不敢与其并排。   连续好多天一直在马背上,等两人到达马连河畔的小镇上,于凛凛已是有几天没洗澡了。须知在这贫瘠的黄土高原上,这小镇已是算得上赋予繁华的了,附近百里以内,这小镇是唯一有清水的地方。   楚留香有些惊讶,他本是想顾忌着于凛凛女子之身走慢些的,于凛凛似乎早已洞察他这想法,拒绝了他的提案。   “本来因为黑珍珠的马就比一般马优秀太多,不要太委屈它了,我没有任何问题,我有说过吧,不要小看女子。”之前她一人上黑珍珠的马也毫无惧色,以很快的速度疾驰也没有任何问题,于是楚留香点了点头:“好吧。”   于是,两人算是用了最快的马力抵达了此处。不过不得不说,虽然这只有零零碎碎几家店铺,几家砖屋,酒家又破,但着实已是一路上最繁华的小镇了。烈日、黄沙、狂风,这一路上当真是环境恶劣到了极致,不过于凛凛却没叫过一声苦。   虽若是苏蓉蓉本人也不会叫苦,但苏蓉蓉身体本就不算很好,她会尽量忍着,不对楚留香说,须知她本就惯会听楚留香的。   “不如找个客栈休整一番再出发吧。”楚留香同她商量。   于凛凛刚点了头,就听见这一向无精打采的小镇上忽然有人喊起来:“踩人啦踩人啦!刚有马车踩到人啦!”这一声过后,这三三两两的几个人都围了过去,于凛凛与楚留香也靠了过去。只见一破马车已停下,而前边有个人抱着只猫躺着,看着却是没受什么伤的样子,只身上的衣服更破了些。   “哎哟,只是为了救只猫而已,突然就扑上去了,吓死人了哟。”路人有人在指指点点。   “突然冲出来你疯了吗!”马车车夫一看着挺大块头的大汉骂骂咧咧地下了车,火大地飞起一脚就要踹人,那躺地上的人只单手轻轻一拖,那大汉就被丢到屋顶上去了。   那人笑嘻嘻地安抚着怀里的猫咪站起身来,楚留香瞪大了眼睛,叫道。   “胡铁花!花疯子!你怎么在这里!”   闻声,那人转过身,望见楚留香,也惊喜地笑了起来,两人瞬间就勾肩搭背了。   “这不苏妹子吗!这么水灵一妹子怎么还跟着楚留香这老臭虫!”胡铁花“啪啪”地拍着楚留香的肩膀,大笑道。   于凛凛与楚留香对看了一眼,也不知怎么解释。不过楚留香只微微一笑,那表情活像是在说“这货单细胞压根不用解释”。于是,于凛凛只微微颔首:“好久不见了,胡大哥。”   “嗯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胡铁花在妹子面前还比较腼腆,他挠了把头发,也不知具体说点什么好,不过他与苏蓉蓉本也不太熟,又几年不见,自然不会发现苏蓉蓉的不对劲之处,只有些尴尬。楚留香笑着打岔:“这么久没见了,喝个两杯去!”   胡铁花立刻被转移了视线拍着楚留香道:“这么久没见了,今天我不灌你两百杯,就算不够朋友!”   说走就走,两人便径直往酒馆去了。   于凛凛与楚留香说了一声,便先一步带着行李去了客栈,她得好好吃点东西喝点水,再好好洗个澡。这一路上和楚留香奔波可真没怎么好好吃,不过楚留香这手艺也确实堪忧,两人这一路也是累着了,不过只楚留香砸吧着“怎么没酒”之类的,于凛凛却是想念起甜儿的厨艺了。   等于凛凛擦着头发下了楼,楚留香与胡铁花似乎喝开心回来了,于凛凛已叫好了酒菜,见这两人回来,便道:“你二人想必是还没喝够的。”   “哈哈哈哈,还是苏妹子懂你啊!”胡铁花大笑着就坐下了,楚留香被他落在后面,不由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   这个“苏妹子”可不怎么懂他,或者说,能得到这待遇还算是托了胡铁花的福。这个“苏妹子”可最不爱听他的话了。   “苏妹子一起喝一杯?”胡铁花笑道。   “多谢。”于凛凛淡定地把酒杯推了过去。   胡铁花望着她刚刚出浴后红扑扑的脸颊,“啧啧”摇头道:“苏妹子这么水灵的姑娘,就这么一直跟在这老臭虫身边,不值,我真是替你不值啊!”   于凛凛但笑不语,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楚留香一眼。楚留香简直尴尬到不行,一拳头就捶上胡铁花的肩膀,道:“喝你的酒吧!啰嗦什么!”   两人又一阵“哈哈”大笑,胡铁花好奇道:“这趟去关外,你还要带上苏妹子不成?”   这话,于凛凛没等楚留香回答,就温和道:“我是肯定要一同去的,甜儿和红袖还不知怎样了。”   胡铁花肃然起敬:“苏妹子女中豪杰,敬你一杯!”   楚留香吐槽他:“你不过就是想多喝些酒罢了!”   “你这老臭虫!不揭穿别人就不能活了吗!”胡铁花骂道,不过话语里尽是笑意,不过很快地,胡铁花喝下这杯酒后,便谈起了他们这段旅途。   “我看你们不能就这么直接出关。”胡铁花道:“得先去一趟兰州。”   楚留香道:“兰州?黑珍珠在关外沙漠,去兰州干什么。”   “我们三人就这么到沙漠上去,等见到黑珍珠时,只怕是手都抬不起来了,还想和人打架么?”   楚留香皱眉:“我也知道沙漠上甚是凶险。”   两人就要不要直接去沙漠上的问题争吵了一番,胡铁花道:“我们二人谁也变不成毒蛇,所以要找个能变成毒蛇的人来。”   楚留香道:“你说谁?”   胡铁花道:“死公鸡。”   楚留香失声道:“你说姬冰雁?!你知道他在哪里?”   胡铁花道:“他就在兰州。”   胡铁花叙述了一番姬冰雁的传奇经历,包括他这些年发的财都是从沙漠上来的,此时正在兰州,找了他,他们这番出关就要稳妥得多。   在经过这一出之后,三人便又启程去了兰州。   兰州是西北最繁华的城市,富商巨贾也有许多,而姬冰雁就是其中一个。但即便是在这兰州,他赚钱的本事也是远近闻名的,能占上整个兰州十分之一的收入。   于凛凛听说后,再看看楚留香与胡铁花这两人,于凛凛当即就给了楚留香一个鄙视的眼神,楚留香顿时尴尬地摸鼻子,还要解释道:“我心不在此。”   视钱财如粪土嘛。于凛凛了然地耸了耸肩,对此也不发一词。   胡铁花看在眼里,也没多想,只“哈哈”大笑:“居然被苏妹子都挤兑了!老臭虫你也忒丢人了!平日里坏事儿干多了吧!就该这么,苏妹子干得好!”   于凛凛微笑:“谢谢。”   因着姬冰雁的有名,三人很快就到了他的宅邸,他出来时是被人抬在担架上出来的,在一番聊天之后,他说出自己的腿是沙漠之故导致,三人皆有些惊讶,后胡铁花露出相当难过的表情,虽硬着头皮安慰了一番,姬冰雁倒是笑着应了,不过这效果可也没多好。   于凛凛倒是下意识多看了几眼他的腿,虽然装得是很像,但明明有细小的肌肉颤动,可不太像断了腿的人。   无法要求这样的姬冰雁一同上路,最后三人在姬冰雁又安排了两匹良驹,于凛凛、胡铁花一人一匹,粮食、水和酒之后,又再度上路了。   一路上胡铁花还是有些难过,却难免对没表现出难过之情的楚留香不满。听到胡铁花抱怨的话,于凛凛瞥了一眼楚留香,她心中知道恐怕楚留香也是已看出来了。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毕竟这是他们兄弟三人的事儿。   对方不想来也不能逼着人来不是。不过胡铁花这么性情直率的汉子,一听说好友是欺骗他们二人腿断的事情,登时就气不过,当天中午吃过饭就不见了人影。   于凛凛道:“他该不会是回去找人算账了吧?”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以他的性子来说,倒是挺有可能的。”   于凛凛瞧了他一眼,道:“若是朋友还肯欺瞒,说明还是在意这段友情的。他也该明白,任何朋友,帮你是道义,不帮你才是当然的。”   楚留香笑容更苦了,道:“我总觉得你这话并不是同他说,反倒是同我说的。”这话倒像是在说他不满姬冰雁的帮忙,用这种方式来要挟人似的。看来这姑娘对他意见真有蛮大啊。   于凛凛盯了他一会儿,忽而嫣然一笑:“你想多了。”   他们出发还不久,往返兰州也不过一个时辰,还不到黄昏,胡铁花就回来了,不过他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待着姬冰雁身旁服侍他的那两个美貌女子。   于凛凛一挑眉,道:“抓不来姬冰雁,就抓女人来?嗯?”她似笑非笑的模样可不同之前那个柔婉的苏蓉蓉,却别有一股凌厉的魅力,看得胡铁花不由怔住了。   他挠着头,吃吃道:“这……这我也不过是引他过来……没、没打算怎么……”他声音在于凛凛的目光下越来越弱。   于凛凛叹了口气,对这莽撞的汉子也不想再说些什么了,只沉默了下去。可直到半夜三更,这人都还没有来。   胡铁花先一步慌了,他偷偷看了一眼面上已无笑意的于凛凛,颇为不知所措。于凛凛倒只是因为他看不起女子,对女子无礼而觉得生气罢了。   不过,他如今焦急起来,也只能向楚留香求助,一行三人又只得灰溜溜地将这两角色女子送回去了。      ☆、第159章 壹肆柒出关之路      于凛凛望着胡铁花叹了口气,胡铁花顿时觉得心生惶恐。他一向自认为自己对女子很有一套,具体体现在高亚男追了他三年,他也逃了三年上。不想,于凛凛只要露出不满的神情,他就有些莫名心慌。   大约是一直看见的都是苏蓉蓉温婉纤柔的这一面,忽然看见她这样难得的强势,竟让他觉得有些心虚。   楚留香瞥他一眼,又看了眼面容寒霜的于凛凛,最终三人只得往回走,把那女子送还给姬冰雁。不想,这半夜里,路上竟是突然出现一长列队伍,有车有马,还有七八匹骆驼。这么大晚上的,路上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突然出现这么一长列队伍,怎不令人心生疑窦。   楚留香脸上虽然还是很轻松,身体却是悄悄绷紧了。   于凛凛没管两个男人,而是挡在迎雁和伴冰身前,小心地将两人护在身后。那马车方方正正,门关得很紧,像个棺材似的。而这外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马车前的车夫,另一人则是个有着结实肌肉的大汉,一双眼睛灰蒙蒙的,仿佛没有焦距。他缀在队伍后面,赶着这些牲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如铁般坚硬。虽他只有一人,却将这所有牲口都照顾得服服帖帖,没有一匹出现离群现象。   胡铁花看得有些惊奇,忍不住上前同那大汉搭话。   “朋友半夜里还急着赶路,也不怕辛苦么?”那大汉默默瞧着他,却也不回话。   胡铁花本就是女子不喜欢他,他非上赶着喜欢人家,别人不理会他,他非要让别人同他说句话才乐意的性子,如今见这大汉不理会他,更是上前纠缠道:“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愿回答别人的话,朋友你该不是心里有鬼么?”   结果大汉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胡铁花冷笑一声,还待再说,车厢里忽然伸出个头来,瞧着他淡笑道:“你不必生气,他根本听不见你的话,他是个聋子。”   胡铁花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瞪圆了眼睛大叫:“姬冰雁!是你!你这死公鸡,到底在弄什么花样!”   马车里坐着的是姬冰雁。   胡铁花气呼呼道:“你的腿不是断了么?现在怎么又能走路了?!”   于凛凛倒是松了口气,看向身后的迎雁和伴冰,道:“你们公子到了。”   迎雁和伴冰怔怔地望着她,忽而两人齐齐冲她欠了欠身,十分感动道:“妾身谢小姐相护之恩。”   面容绝色温软的少女,眉目如画,于凛凛从马上下来,将两人扶起:“你们便同他回去吧。”言语间仿佛压根不把姬冰雁当作是要同他们一起去的。   本想说话的姬冰雁愣了一愣,看向于凛凛的方向。他不比胡铁花粗枝大叶,这一点细微的表现,就让他嗅到了些微不同,登时疑惑地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苦笑地摸了摸鼻子,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倒是很坦然。   这却让姬冰雁更疑惑了。他本是想问“苏蓉蓉怎么了”的,倒是楚留香摇头,便说明她应当没什么异常才是,但这苦笑又令人浮想联翩。   “我因为准备出关的事,所以来迟了些。”姬冰雁朝楚留香一点头。   楚留香看着这一列马车,道:“你准备得也太多了些。”   姬冰雁道:“多些总比不够好。”   于凛凛紧盯着他这一列马车,冷笑一声:“你的两名侍妾怎么办?你打算就这样将她们二人丢下不成?还是你要带去?”   于凛凛的声音在其乐融融的交谈中忽然响起,令人吃了一惊。   于凛凛眉目虽与苏蓉蓉相同,却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与苏蓉蓉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同,她更有如皑皑白雪、屹立山巅的女神一般有种遥不可及的气质。   姬冰雁皱了皱眉,于凛凛目光很冷,有种坚毅的气质,令人不得不妥协。   “她们自己能够回去。”最终,姬冰雁只是这样说。   迎雁和伴冰朝她福了福身,道:“妾身们自己便能走的。小姐的恩情,妾身们必当铭记于心,若有一日,定会归还。”说完这两人便用轻功离开了。   于凛凛眼波一动,心中叹了一声。这世界太不将女子当一回事,仿佛女子也只是男子的附庸品,是用来体现男性魅力和装点男性的装饰品,有如腰带,有如玉佩,这让她不由生起气来。   姬冰雁多看了她一眼,于凛凛却全然不理他,目光很冷,面无表情。最后还是楚留香打圆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不如一同喝几杯酒?我想姬兄你马车上应当放着酒的罢,我都闻到酒香味了。”他明明鼻子不太好使,却偏要用这话来打破这僵局。   姬冰雁这才微笑起来。   “什么也瞒不过楚留香。”   三人才坐上马车。等上了马车之后,于凛凛才知道这马车为何像个棺材似的,因着这空间十分大,而且布置得很舒适。车厢里有张大又舒服的软榻,还摆着几张锦垫,一张桌子,每样东西都很精致,东西又多,摆的满满当当的。   四人一同喝了几杯之后,胡铁花大赞这车上东西的齐全,姬冰雁也只淡淡道:“人活着,就要享受,尤其是受过太多罪的人。有一次我饿得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下来吃,所以现在无论我在哪里,总要先将那里堆满了吃的东西,甚至在我睡觉的床下面,都是有酒有肉的。”   于凛凛心中一动,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些,搁下杯子,垂眸看着自己的酒。她本就不胜酒力,只两杯酒下肚,暖暖身子,脸颊上已浮现了胭脂般娇艳的红色,知晓自己该克制,于凛凛已不再喝。   倒是胡铁花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也许我本不该逼你来的。”   姬冰雁冷冷道:“你并没有逼我,我若真的不愿来,任何人也无法逼我。”   “你是确信胡铁花会将你的两名侍妾送回去?还是……就算她们被带走了也无所谓?”于凛凛冷笑一声,目光冷凝。   姬冰雁对于凛凛的忽然插话吃了一惊,顿了顿,忽然道:“她们其实并非我的侍妾,况且,她们足可自保。”说完这句话,姬冰雁便不再说了。   闻言,于凛凛便不再说了。她心中只是气恼无论是姬冰雁,还是胡铁花,都不将女人当作人,好像只是一样好看的物件儿似的。她打从心底里厌恶这种看法,却也清楚自己无力改变,所以,方才酒力上头,竟一时冲动干涉了别人的私生活,现下已是后悔。   再听见姬冰雁的解释,更是不想再多说。   她身边的楚留香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冲她眨眨眼,笑道:“我定是会送回去的。”   闻言,于凛凛侧头看向他。她眸光幽深黝黑,仿佛深潭,淡淡的又漫不经心,纤长蜷曲的睫毛覆盖在睫毛上,脸颊红扑扑的,偏还要一脸面无表情,嘴唇不点而朱,那模样与苏蓉蓉截然不同,楚留香一时看得呆了。他是在苏蓉蓉十二岁时遇见她的,那时她还是个孤儿,而他救下她,于是两人形影不离地相伴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更好地跟着他,苏蓉蓉学了易容、暗器和毒药。他渐渐习惯苏蓉蓉的陪伴,在外面玩过一段时间后,总会回到苏蓉蓉在的地方。   但要说他对苏蓉蓉的情感,更多的是类似与家人,兄妹,彼此照顾、彼此扶持,紧紧联系在一起。   不过楚留香是个成年男子,不可能真的静下心来心如止水地有如家人这般地与苏蓉蓉过下去,外面的世界如此多彩,他怎么可能过普通男子的生活。   所以,喜欢他的女子多得是,他偶尔也会对美丽又独特的女子钟情,但,那最终也只是不忍伤害她们的风流本性,他还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的心情。   心跳“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她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似的,他根本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明明是看了这么多年的脸蛋,却仿佛还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被她此刻无心散发的美所吸引。   只是身体内沉睡的另一种人格而已,竟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这也是可能的吗?   于凛凛觉得脑袋已经有点昏昏沉沉了,她本只是想喝两杯暖暖身子的,谁知这酒比白酒还后劲大,不过是竹叶青,喝着还有点微甜,后劲竟这样大。   她捏了捏鼻梁道:“抱歉,我不胜酒力,恐要先歇下了。”   于凛凛说话时仿佛还一派冷静理智的模样,话音刚落,她就仰面倒了下去,像是失去了意识似的。   胡铁花惊得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半天才找着自己的声音——   “苏妹子这是醉了?”   姬冰雁仔细端详了于凛凛的面孔几眼,才蹙着眉心看向楚留香:“怎么回事?”   他言语间并没有主语,乍一听简直来得莫名其妙,但楚留香就是听懂了他想说的,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轻轻咳了一声。   “蓉蓉平时的灵魂沉睡了,这是她体内一直沉睡的另一个灵魂。”   姬冰雁眉心跳了跳,面色沉如水:“这可能?”   胡铁花视线在这两人之间逡巡来去,忍不住嚷道:“你们在说啥呢,苏妹子咋的了?”   姬冰雁无语地看了一眼胡铁花,楚留香道:“这确是蓉蓉的身体不错。只是暂时停留,”说道这,他顿了顿,道:“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不知怎的,他语气蓦地变得有些酸涩起来。      ☆、第160章 壹肆捌讨厌之故      “你该不是……”姬冰雁多聪明的人,蓦地就听出了楚留香语气的细微不同,当即蹙起眉头,狐疑地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也很惊讶于自己蓦地涌上心头的失落感,他很快掩饰似的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打断了姬冰雁未尽的话语。   不需要多言,三人又举杯喝了起来。在策划了一番沙漠中的行程过后,这三人便胡乱倒在车厢里睡着了。   姬冰雁第二天方睁开眼,便正好看见的是于凛凛近在咫尺的脸颊。昨夜的酒已经下了头,她的脸蛋不再那么红扑扑的,因着早晨的冷气有点泛白。似乎是因为天色尚早,又草草倒下睡了的缘故,身上也没盖被子,她就这么缩着身子,显得娇小的一团。   昨夜他们三个大男人喝得太过尽兴,竟谁都没想到于凛凛是个女儿之身,却是同他们三个大男人睡一起的,虽昨夜于凛凛是醉了,不过姬冰雁居然也忽略了这个问题,这让一向细致谨慎的姬冰雁不由皱起了眉头。   下意识地,姬冰雁从马车上拿出毯子,轻轻给于凛凛盖上。不想,于凛凛刚好睁开了眼睛。   两人眼对眼地对上了视线,于凛凛轻轻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颤动,她眼睛黑白分明,有些幽冷,脸被冻得有些白。不过,就算这样与姬冰雁对视着,她也无丝毫的神色变化,不羞涩,也并未躲闪。   姬冰雁有些惊讶。   姬冰雁与楚留香认识得很早,那时候苏蓉蓉就在楚留香身边了,但那时,姬冰雁对她的印象也只是个乖巧听话的苏州女子,软呢的苏州腔很温柔,与现在的她实在有些不同。不过,姬冰雁与楚留香也已有好几年不曾相见过了,更遑论本就印象不深的苏蓉蓉了。   不过即便几年不见,人的本性也不应当会改变得这样多,他昨日还当楚留香那番话失实,现在想来,恐怕真是这样了。   “谢谢。”不过,于凛凛个人只是还在刚起床的恍惚中罢了,恍然看见近在咫尺的姬冰雁还没反应过来,而梦中有些寒冷的场景忽然被温暖替代,她看一眼身上的毯子就知道是姬冰雁做的了。   姬冰雁不太自在地扭过头,*道:“不用。”   姬冰雁以前喜欢过高亚男,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楚留香对“苏蓉蓉”明显也有这征兆了,不过他不说,姬冰雁自然更不可能提。他虽喜欢过女子,也有女子在一旁服侍过,已并非“男孩”了,但面对于凛凛时,总觉得有种无从相处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不善与女人相处的少年时期。   于凛凛并未在意姬冰雁的僵硬,只心道这人也是外冷内热。外表看着不近人情,血却是热的,看着冷硬,却是个心软的。   与胡铁花的外热内热不同,姬冰雁做什么从来不会在嘴上说,但行为上却是十足周到了。就拿这次来沙漠,他嘴上不说,只用自己腿断来掩饰,好似不想来似的,却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知晓沙漠的危险,但实则早已准备好了这一切,奔赴而来。   一个人若是知道这十足的危险,又十分珍惜自己的命,还懂得享受,又有如此高的身价,还能为了谁而抛下这一切,那这个人心可太热了些。   胡铁花为了楚留香一句话便二话不说奔赴而来,表现得热情得颇为肉麻。而姬冰雁看似薄情,却比一腔热血的胡铁花,准备得更为周到,更为妥帖,他什么都不说,楚留香却什么都懂了。   朋友似他们三人,却也是已足够了。   虽不满他们对待女性的态度,但于凛凛心中还是承认,这两人都是真汉子,楚留香能有这样的朋友,自然是因为他对朋友,从来也是这样的。   所谓朋友,若是不用说出自己的想法,对方却已经了解了一切,那无疑已是极好的了。   出关之后,马车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在赶路,楚留香等四人还能在马车里歇歇,但那赶路的车夫小潘和管牲口的石驼两人却几乎是没有休息的。   于凛凛惊讶于这两人可以昼夜不休,又被姬冰雁要求着不能下马车,有时便往马车边坐着,与那小潘聊聊天,这小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天南地北的方言都会说,还有许多故事可讲,还真是无聊时最好的聊天对象。   有个美人在旁,小潘更是使出十分的劲头来。   胡铁花对于这个不怎么熟悉的苏蓉蓉表现得有点拘谨,尤其是对方还相当看不上自己,胡铁花更是恨不得换个马车,但有楚留香在,他这点拘谨已是变成了幸灾乐祸。   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楚留香吃瘪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对于这种状况也很无奈。于凛凛平素也喜欢安静,或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看书,或是同小潘聊聊天,却从未见她与自己多说几句的。   他虽不通天南地北的方言,但见过的事情也是多得多的,若说是故事,他不知有多少故事可讲,不知有多少奇人异事藏在肚子里,却也没见于凛凛来找他说个几句的,主动凑上去又像讨了个没趣似的,还真有些不尴不尬的,也难怪胡铁花看了幸灾乐祸。   四人闷在这马车里,除去三急之外,还真少有下马车的,就这么过了数天,就连喜静的于凛凛都觉得有些憋闷了,他们四人终于到了沙漠的边境。   在沙漠边缘的小镇,站在这客栈门口,四人望着那无边的沙漠,心头都提了口气。小镇上只有三五户人家,惟一珍贵之物就是那口井。   姬冰雁以比酒更贵的价钱买了十几大袋羊皮袋清水,又以比猪还便宜的价格,将这几匹马卖给了小镇上的住户们,却放火将那仿佛哆啦a梦百宝袋似的大马车给烧掉了——这是他的心爱之物,带不走,宁可毁去。   四人打扮得与任何一个普通的行商客旅没有两样,于凛凛更是扮作了男装,不过在这沙漠上,为了阻挡刺人的风沙,女装与男装都是裹得严严实实,也着实没太大的区别了。倒是石驼,扮作了蒙人的装束,用宽大的白布缚在头顶,只为了遮挡自己的面目。   他们四人在接近黄昏时进入了沙漠。   可就算是这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也是非常热的,于凛凛都有些怀念在海上的日子了,潮湿的水汽总比这令嘴唇都快要裂开的干燥、风沙,还有这热出满身汗的天气可好多了。   但正因为自己是女子,于凛凛对这炎热一言不发,反而是胡铁花,坐在骆驼上热得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要倒下似的。   只有石驼,跟着骆驼一步步地走着,仿佛周围的环境对他毫无影响。   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令人肃然起敬的。于凛凛虽经历得多,却总想着让自己过好一点,所以为此才找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来做,为一个目标努力在奋斗,像石驼这般坚韧的,世上着实已太少,便是她,也自认不及。   而自己做不到的,别人能做到,怎么能不令人心生敬意?   太阳未下山时是热得令人几乎忍不住想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而太阳下山后,随着夜深,寒气越重。姬冰雁找到个避风的沙丘后,将帐篷搭了起来,然后生起了火来。石驼让骆驼将火围了起来,挡住火光。   火上煮着一锅热菜,几人围成一圈。锅里是切成薄片的牛羊肉,撒着葱姜和胡椒,没煮多久,香味就从锅里溢了出来。   胡铁花这才像活过来似的长出了口气。   这沙漠的夜晚太冷,即便酒量浅如于凛凛,也喝了几杯酒暖暖身子。不过酒量浅也有酒量浅的好处,几杯酒下肚,于凛凛的脸颊就红了起来。   楚留香见得多了于凛凛的冷脸,这模样少见得的可爱,心中像是被挠了一下,不由想着酒可真是个好东西,之后不如也多给她喝几杯酒好了。   不过想到于凛凛对车夫小潘都能以微笑待之,可见并非天生冷淡的类型。她似乎对谁都挺礼貌有加的,对胡铁花之前“拐带女子”的行为不悦,却也并不表现在脸上,表现出了足够的大家气度和良好修养,对姬冰雁更是神态温和,即便姬冰雁冷言冷语,不善言辞也不为杵,比之胡铁花更为温和。   反倒是对他楚留香,经常连个笑脸都欠奉。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由苦笑。他做了什么惹得她不开心吗?本还以为她向来看不惯他,所以都有些习惯了,不过这与姬冰雁,甚至是胡铁花对比起来,他这待遇也太糟了。本来因为这沙漠热得要命又冷得痛苦的胡铁花都心情好多了,因为可以看楚留香吃瘪,有比他心情更差的,想着,胡铁花都乐不可支了。   趁着于凛凛喝了少许酒的眩晕,在进帐篷睡觉之前,楚留香抓过她的手,就将于凛凛拉到了沙丘后。   沙漠上虽冷,但这漆黑夜空上月亮却又大又明亮,实在十分美丽。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月光融融,于凛凛脸颊晕红,侧脸氤氲在月色中,柔和了一向绷紧的下颔线条,有如邻家少女似的亲近可爱。   楚留香被她难得的容色诱惑,忍不住更靠近她,紧挨着她坐着。   于凛凛垂着手似乎没注意他的动作。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恼地想着该怎么开口,一时有些静滞。   “自无花那件事之后,你好像更讨厌我了,是我的错觉吗?”楚留香口吻有些苦涩。   于凛凛这才像是被楚留香的话所惊醒似的,抬眸凝视着他。不知是否是因为喝酒的关系,她睫毛轻抬,半阖着眼,眸中漾着盈盈波光,美酒似的清亮诱人。   “我最讨厌,”于凛凛轻启朱唇,嗓音轻柔如砂糖划过舌尖的口感,软甜的苏州口音。她半边脸都仿佛浸在糖霜似的月光下,清丽无双,说出的话却很是残酷:“不遵守约定的男人。”   楚留香怔然。   于凛凛冷冷道:“我在大明湖畔的风雨亭等你,你却没按照约定前来,我差点死在无花手里……不,不该说是‘我’,是苏蓉蓉。即便你不爱她,也不曾把她当成重要的亲人吗?”   仿佛是触到了月光,她眸中那盈盈波光便结成了冰,楚留香忽而打了个寒颤。      ☆、第161章 壹肆玖夜色动心      于凛凛这话极冷,楚留香颇为苦涩地揉了揉鼻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本是下意识想反驳的,反驳他并非故意如此,只不过当初任慈的夫人秋灵素危在旦夕,恐怕会被灭口,而她手上则掌握着凶杀案的线索,若是秋灵素这条线断了,那南宫灵也只是可疑,而真相则会被掩于沙尘中,再不得而知。   楚留香本是想如此反驳的,但在撞上于凛凛看过来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他想说的话便无力地咽了下去。   无论再说什么都不过是借口,无论再说什么,都已经更改不了他确实违背了约定,将她一个人置于危险之中的事实。   他从未想过此时的蓉蓉是由第二人格主导,她可能压根还不熟悉这个江湖,而他,就将这样的她丢在腥风血雨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他的缘故而引来的腥风血雨。   说得好听点是楚留香一向都率性而活,说得难听点,他这一生风流债无数,像只翱翔在天际的鸟,飞上很久才会停上一停。而苏蓉蓉,总会等在他停泊的港湾。所以,不知不觉,他习惯了。习惯了被苏蓉蓉迁就,习惯了让苏蓉蓉等待,习惯了被苏蓉蓉包容。   他的生命多姿多彩、色彩斑斓,苏蓉蓉却在日复一日地单调中,帮他洒香,帮他调查,帮他做人皮面具。他教会她易容,而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替他将所有类型的易容人物资料都准备了一份,如此细心而妥帖。   ……一直都是他在被照顾着啊。   天上月光很凉,这样冷的沙漠夜晚,风沙刺人,冷风像是要渗入到骨髓里似的。但却比不上他心中的冷。   是他负了她。   于凛凛道:“现在知道我讨厌你的原因了?”她挑起眉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得看他:“所以,离我远点。”   说完后,她趾高气昂、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回帐篷。   她走到帐篷前,不想一个人却在那儿杵着。于凛凛就着月光打量了一番,发现是姬冰雁。被这月亮的寒气一冻,她因为酒精而晕眩的大脑终是被吹得清醒了些。   虽对姬冰雁于凛凛一向算是客气有礼的,但若是一个人想睡觉时却被人挡着,心情总是不太好的。于是于凛凛双手环胸,毫不客气道:“不知姬公子有何贵干?”   她口气毫不客气,以至于姬冰雁脸上一刹闪过了一丝尴尬。楚留香之前的异常和苏蓉蓉的不对劲他看在眼里,所以方才因为担心便躲在这帐篷后边听。   听了这两人对话,姬冰雁却更是糊涂了。楚留香喜欢的是苏蓉蓉的哪个灵魂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另一个灵魂这么玄幻的说法,他虽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但如今他们四人一同上路,一点小变故都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一向谨慎小心的姬冰雁不喜兜圈子,所以他便想到了从当事人这儿直接得到答案的想法。   ……结果这样就好像偷听被逮了个正着似的。   姬冰雁不愿被误会成偷听人讲话的变态,咳了咳之后,道:“我从楚留香处听说了,你如今……算是苏蓉蓉的另一个灵魂,对吗?”   于凛凛眸光水般波光粼粼,似笑非笑地瞧着姬冰雁,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酒精带动血液沸腾,她逼近姬冰雁一步,虽她身高不如姬冰雁,却有种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辉。   姬冰雁被她这诡谲的眸光弄得有些窘迫,想后退,却觉得被个女子逼到这地步实有些不对。他一向不喜看女子,就连侍妾都是有自保的武功的,他从不愿在这方面多花心思,有如个古老的禁欲派。   于凛凛邪邪一笑,忽而伸手撑在姬冰雁左边胸膛上,她手掌下的胸口温热,心脏“噗通”、“噗通”有力的跳动,脑子里被酒精烧得有些混沌,想要睡觉的*被人阻挡着,莫名令她升腾起一股邪火。   而此时姬冰雁禁欲的脸,便成了一根导火索。   她眼睛泛着水光,月光落在她眸底,便像个小钩子似的抓挠着人的心底,妖娆与清纯交织在那深潭似的眼睛里,眸光莹莹。   “你猜如何?”她唇角一勾,又靠近姬冰雁一步,两人的距离咫尺,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她仰着脸专注地看着他,月光落在她脸颊上,愈发衬得她肌肤如玉,仿佛连毛孔都看不见,就连月光都温柔了些许,仿佛怕惊扰了月下美人,她的黑发从颊边落下几缕,仿佛缎子似的柔滑,引得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摸。   她眸底戏谑狡黠的光芒四泄,姬冰雁触到她的眼神,心跳竟蓦地加速起来,视线也无法移开,竟突然觉得有些狼狈。   见到姬冰雁呆若木鸡的反应,于凛凛才终于满意了。她勾起笑弧伸手猛地将姬冰雁一推,姬冰雁措手不及就被她推搡到了一边,而于凛凛则拉开了帐篷,回眸冲姬冰雁一笑:“苏蓉蓉不会如我一般引诱你的,姬冰雁。”第一次她没有用礼貌疏离的口气叫“姬公子”,直接念出了他的名字。   他能感觉到,他的名字有如蔓草般柔软地缠绕着她的舌尖,清甜的每个音节都像是旋律,一时之间,心头仿佛炸开了花。   “砰——”地一声,是他心头礼花炸响的声音。   姬冰雁被推开之后,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于凛凛钻进了帐篷合上,而他脚下像是生了根,再无法挪动半步。   月光落在姬冰雁身上,愈发衬得他身姿清雅孤傲,翩翩佳公子,欲乘风而去。   这是同对高亚男完全不同的一种情感,对于高亚男,姬冰雁更多的是欣赏、认同,从而累积而成的一种情感,但是,这样突然的怦然心动,心脏跳动得异于平常,而她方才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是刻刀刻在心上似的,留下的痕迹这样深、这样鲜明,甚至都疼痛起来。   于凛凛倒是完全没考虑姬冰雁的想法,她之前和楚留香谈了那许多,本就没多开心了,被姬冰雁挡了路就更不开心了,本就喝了几口酒,酒量不怎么地的于凛凛便玩心大起,想看看这一向面无表情喜欢板着张脸的姬冰雁表情龟裂的样子。   从来都是你们来试探我,不若我也来试探试探你们好了。   只是这样突兀的一个想法而已,进了帐篷之后,于凛凛就把方才对姬冰雁的调戏忘得一干二净,直接倒下就睡了。   等到第二天起来,于凛凛揉着还有些疼的脑袋,叹了口气。这古代的酒比现代酒还劲道地多,这烧刀子也不亚于53度白酒了,味道没那么呛口,虽有些辣,却也不会比寻常白酒似的刺痛喉咙,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口暖身,没想到这后劲还大得很。   以后还是不要贪杯,就算这晚上冷,也别因小失大。于凛凛暗暗想着。   不过,在第二天收了帐篷继续赶路时,于凛凛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楚留香一反平常的机灵劲,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而姬冰雁冷着脸走在一旁,与于凛凛的距离刻意拉得更开,几乎是在于凛凛的最远斜对角线上,反而只有胡铁花一人比较正常了。   但是唯一正常的胡铁花也很苦恼,一个姬冰雁比平时的脸更冷更臭,就算同他说话,他也像是神游天际似的,完全的心不在焉,就像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另一个楚留香,倒是会回答他的话,但全然没有平时微笑着的愉悦模样。   胡铁花摸不着头脑发起火来,没想到他这发了火,这两人也依旧还是我行我素,完全没当回事的模样,胡铁花讨了个没趣,心中无比气闷,冷哼一声,大步往前。   一个人若是苦闷了,在周围寻求不到注意,总会格外注意到旁的响动的。   胡铁花本是大步走着,突然便停下了步伐,大声道:“等等!你们两个木头脑袋,有听见声音了吗?”   楚留香道:“嗯。”   姬冰雁本是在神游,听见胡铁花“讽刺”的话语,眯了眯眼:“既然是木头脑袋,怎么听得到声音。”   胡铁花翻了个白眼,道:“这附近有人。还是个快要死了的人。”   姬冰雁冷冷道:“你怎知道。”   “哦,你这下倒是愿意理我啦。”胡铁花不满地哼了一声,瞪了姬冰雁一眼,刚想说什么,于凛凛也已走了过来,道:“因为这呻吟声?”   “苏妹子。”胡铁花点了点头:“虽我不喜欢杀人,这濒死的呻吟声我可听得太多。依我看,这人不是快要被晒死,就是快要被渴死了。”   于凛凛此时的站位是在胡铁花与姬冰雁中间,她正转头同胡铁花说话,所以并没有看向姬冰雁,也并不知道,在她忽然走过来时,姬冰雁的身体忽然一僵,整个人都绷紧了,仿佛蓄势待发的一支箭似的。   他这肌肉绷紧的细微变化没引起于凛凛注意,更没引起粗枝大叶的胡铁花注意,只没逃过楚留香的眼睛。楚留香还因为昨天于凛凛的话反省愧疚呢,乍一看见姬冰雁这异常的举动,眼神蓦地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不过,于凛凛没有理会这两人,她只看着胡铁花静静道:“若是我快被晒死,我定不会浪费体力呻吟。若是我快被渴死,我一定会闭紧嘴巴,绝不浪费一滴口水。除非……他们是为了引得附近人的注意,但这偌大的沙漠,就这么喊着,也只是徒劳浪费体力罢了。或是他们是傻子,或是他们发现了有人就在附近,但,若他们真虚弱到快死去,是绝无法发现我们的。所以,他们要么是故意吸引我们过去,想趁我们不备,装得虚弱好夺水。要么……”   于凛凛顿了顿,勾唇笑道:“他们就是抓走了甜儿和红袖那帮人,早瞄准了楚留香,跟踪了我们的踪迹,伪装成快死的人好狙击在此杀了我们。”   她分析的口吻很平静,说出的话却有如石子投入了湖中,引起了一片震惊的涟漪。      ☆、第162章 壹伍〇阴谋初露      姬冰雁本就不爱管闲事,听到于凛凛的话,心中虽惊讶她的洞悉力这么强,但更多想起昨夜对方妖冶的眉眼,只心头千般复杂心绪,一时竟不敢直视于凛凛。而小潘、楚留香都掩饰不住惊讶、赞叹的目光,又聋又哑的石驼依旧一副孤高模样不说话。   只有胡铁花一人瞠目结舌地瞪着于凛凛,半晌才打破这沉默,道:“苏妹子,就这么一声呻吟,你这就看出这么多东西来了?!我怎么看,都只觉得他们不过就是这沙漠中遇险的罢了,可能听到我们说话声,才发出声音求救的。”   于凛凛登时无语:“……”   方才明明他们一行人谁也没有说话,而他们习武之人脚步本就比常人要轻,而如果真是遇险了的人,都已经到了身体极限,只怕都幻听了,又怎么会听见他们本就轻的脚步声?更不可能看见视野范围外的他们,这么明显的阴谋的味道,这都没看出来也是醉了。   于凛凛强烈怀疑,这胡铁花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估计就是他这一身武功还是挺俊,以及身边有楚留香、姬冰雁这等朋友收拾烂摊子,不然就这没脑子的智商,即便武功高强,也分分钟被弄死了吧==   正在两人说话间,又有一声呻吟响起,胡铁花已听出是从左面一沙丘后传出来的,登时就要往那声音的方向去。   姬冰雁只冷冷道:“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可看的。”   胡铁花登时一愣,道:“莫非你要见死不救?!”   姬冰雁冷冷道:“我们难道是为救人而来的?”   胡铁花又叫了起来,与姬冰雁理论,两人这三观不合,彼此都不认同彼此的观点,最后还是得楚留香出面,楚留香提出他们的水有富余,即便是受了骗,分给这几人也没什么关系。若是他们是伪装,即便暴动起来,他们也决不信以他们的功夫会受制。   姬冰雁寒着脸,不说话。   依旧还是楚留香打圆场道:“要去大家一齐去,好吗?”   姬冰雁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于凛凛在一旁瞧着,忽而冷冷道:“你就算拒绝也是不成的,只因他们铁了心要当老好人。”她这话是对着姬冰雁说的,却更像是同楚留香说的一般。   突然听见于凛凛的声音,姬冰雁像是中了一箭似的。说来也奇怪,他以前喜欢高亚男时,溢美之词总是很轻易就能说出口来,以至于那时候的胡铁花总咋咋呼呼说他肉麻得不像话。不过那时候的姬冰雁是真心认可高亚男的剑术,也欣赏她这样清爽利落的英气女子。   他一向都是对温婉闺秀类女子不喜的,却不想,原是没辙罢了。   姬冰雁一想到这一重,一向淡定平静的心竟是突地乱了,这“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几乎难以控制,这般难以掌控的情绪,让他几乎觉得之前他对高亚男的不过也是濡慕之情,都并非是喜欢了,不然这两种情感怎么如此截然不同,前一种是日积月累的欣赏与赞叹,而后一种则是如此激烈到难以把握,几乎要将他的心防都整个压倒似的,海啸般的扑面而来,几乎令他害怕又痴迷,差点迷失了自己,差点喘不过气。   想到这,姬冰雁又叹了口气,像是活生生老了十岁。旁人若陷入感情中,总会心生甜蜜欢喜,似姬冰雁这般叹气个不停的,倒是相当少见。他叹完气之后,还是令队伍往左面沙丘去了,并没有回答于凛凛的话。   不过于凛凛也没想要得到姬冰雁回答的想法,也没有将姬冰雁的异常看在眼里,她本就欣赏姬冰雁的冷静性格,也不在意他没回答自己。似胡铁花那种冲动鲁莽,一不小心就招致麻烦的,她实在不喜得很。于是,她虽看出那“快死”几人的不妥,也不愿再多说,让这胡铁花吃个亏,免得届时还要被他拖累。   一行人到了那附近,只见有两人*裸地被盯在地上,那几乎已不能叫做是人,而像是两只架在火上,快被烤焦了的羊。手腕、足踝和面额上,都绑着牛皮,牛皮本是湿的,被太阳晒干后,就越来越紧,直嵌入肉里。她们全身皮肤都晒黑了,嘴唇也晒裂了,眼睛半和半张,眼珠和眼白已分不清,灰蒙蒙的一片,就像石驼的双眼似的。   看来,这石驼的双眼竟是被生生晒瞎的。而石驼虽看不见,听不见,但突然全身发起抖来,仿佛能察觉到这不详的状况似的。   都已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两个人还是很有信服力的。胡铁花不疑有他,就解开了这两人的束缚,将人平放着,用丝巾蘸了水给她们吮吸。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路走来,于凛凛也因自己的大意而落入陷阱好几次,须知她也并非神,也是会犯错的人,也会粗心,也会因为专注于其他而忽略了身边的危险。   所以,即便这两人看起来很惨,于凛凛却仍保持着戒心,并不靠上前去,而是牵着一匹骆驼和其身上的水,远离了楚留香他们五丈以外。   胡铁花安慰着两人水还很多,而姬冰雁则是突然厉声问道:“你们是被谁绑在这里的?你们是犯了什么罪?”   那两人却只说着是“强盗”指着远方,面露惊惧,惶然不语。于凛凛蹙眉,远远地看着那边的发展,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这两人浑身赤裸,极易让人放下戒备,对他们不会心生疑窦,想着他们二人赤手空拳,也打不过楚留香他们三人。   不过,若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忽略了这虫子一般弱小,却极为钻营的小人物,可是要吃大亏的。毕竟,武功高强、光明磊落的大侠,可会因为阴险狡诈的小人物而丧命的。   于凛凛仔细地看着,见那两人肌肉微微一动,于凛凛不由失声喊道:“小心!”   不过,她终究是慢了一步。异变就在瞬间突生,那两个被晒得像快变成干尸似的,奄奄一息的人突然如兔子一般跳起来,他们本发狂在抓头发的手,也闪电般的挥出,每个人手里,都射出了十几道乌光,去势比闪电更急。   这竟是一种以机簧弩筒射出的暗器,而这暗器竟是藏在头发里的。   楚留香三人下意识地以为这暗器是冲着她们起的,身形如燕子般掠起,一个鹞子翻身地欲躲开,即便意外,这三人的动作反应很快,暗器鲜能伤到他们,不过这暗器却并非是冲着他们去的,只听“噗!噗”一连串声响,他们挂在骆驼上的羊皮囊登时冒出数条水柱,无一幸免——只除了于凛凛站在五丈外的这一匹。   那两个人朝着于凛凛急速奔来,竟想是将于凛凛这匹骆驼上的水也要弄洒。于凛凛已有了防备,苏蓉蓉又是精通暗器的,怎容他们二人撒野,在她面前也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   不过这两人也没有闲暇再对于凛凛的骆驼出手,因为楚留香和胡铁花已像是赶羊似的飞快地从身后奔了过来。这两人还没能出手,就被一人一个压在了地上。胡铁花骑在一人身上,抓着头发掴他的脸,怒喝道:“我救了你,你反害我?为什么?为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却也是回答不出了,胡铁花将他拎起来时,那人已折成了两半,可见这胡铁花一身力气确实吓人。   而楚留香审讯的那人已是服毒自杀了——如无花一般。死之前还大放厥词:“我为什么要怕死,能为他老人家而死,我简直比什么都开心。”他。笑声逐渐微弱下去,眼睛却含着诡谲的笑意于凛凛对上楚留香的眼睛,看出他也想到了无花,登时默默地垂了睫毛。而之前自杀那人眼里狂热的奇异色彩也令人心生疑窦,他口中的“他老人家”又是谁?这起事件是早就盯上楚留香的敌人做的,还是这沙漠上常见的骗术——折了他们的水,等他们落入绝境再来抢夺财物?   无论是哪一种,现在他们要面临的问题远远不止如此。   他们的水袋已被扎破,而那箭镞上有毒,虽那被刺破的羊皮囊中水还有剩,但却是已不能喝了。于是姬冰雁将这些水全部倒掉了。   除去于凛凛拉走的这匹骆驼上仅剩的四个完整的羊皮囊水,还有就是姬冰雁总会随时携带的一小袋水,就是他们总的水量,实在太过紧巴巴的,可能都坚持不到下一个绿洲,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胡铁花难过得要命,毕竟发现呻吟的是他,要来查探的也是他,而姬冰雁则是极力阻止过,却反被他一意孤行地否决了。   而姬冰雁却什么也没说。胡铁花更觉得难受了,忍不住喊道:“这全是我不好,是我爱多事,是我瞎了眼,你……你为什么不骂我?不说话?你痛骂我一顿,我反而会好受些。”   姬冰雁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要我骂你?”   胡铁花道:“你不骂,你就是混蛋!”   姬冰雁坐上骆驼,淡淡道:“我为何要骂你?救人总是好事。何况,瞎了眼的不只是你一个,上当的也不只是你一个。”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倒只有蓉儿一人有资格骂我们了。”   于凛凛道:“只可惜骂了你们,也还是只有这些水,少说话还能坚持得久些。不是见死不救,只是要量力而行。”   她神色很坦然平静,也没说什么刺耳的毒舌话,更没有责怪,胡铁花却已羞得想要在沙漠里挖个洞钻进去了。于凛凛刚刚这一番话,虽不是故意,却是将之前胡铁花对姬冰雁质问的那句“你要见死不救?”给还回去了。   姬冰雁坐在骆驼上,低头望着于凛凛,神色复杂。   而等于凛凛坐上骆驼回视过来时,他即刻偏开了头,不再看她。   古里古怪的……于凛凛嘀咕了一句,也收回了视线。      ☆、第163章 壹伍壹琵琶公主      “有个故事是这样说的,农夫在务农归来时看见一条冻僵了的蛇,生性善良的农夫便将蛇放在自己的衣服里,暖和其身子,让它能够尽快恢复,不至死去。但这蛇,在农夫的体温下苏醒,却反过头来直接咬了农夫一口。蛇有剧毒,农夫很快就死去了。”于凛凛说完后,看向胡铁花,道:“不是救人不对,只不过要判断救的人是否是毒蛇。”   “否则,就连自己都会被咬死的。”她口吻平淡,目光锐利,胡铁花望着她的视线,下意识地点了头。   于凛凛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在将水分成了六份之后,一行六人重新上路。只不过,就算是六份水,就这一路上也不太够,小潘只不过一个普通人,这不足一羊皮囊的水让他一路上苦不堪言,倒是石驼,有水没水仿佛都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不多话不抱怨,坚毅如石。   本是姬冰雁知晓这百里之内的秘密水源的,但不知什么原因,水源消失了,可能是年份已久,水源改道的缘故。但在这绝境之中,也没有人丧失希望,还在积极寻找着活路。   这路上,一伙黑衣人杀了关内的镖师们,为找一颗名为“极乐之星”宝石,对楚留香一行人搜身无果后,楚留香告知他们那关内运镖的镖师们藏宝石的地方,然后依靠着跟踪他们,本想着找到他们的巢穴,却没想到,那一伙黑衣人到了一处空屋,竟全部自杀而死,倒像是死得极为开心似的。那小木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个神龛,竟供着具观音石像。   石驼突然发了狂,他们冲出去拦他,等回到小木屋,神龛里的石塑观音像消失了,屋内却突然出现了一口铁锅,锅下还放着张纸条。那观音石像竟是石观音身化,实在太奇异,令于凛凛着实大开眼界。   那锅内肉虽没毒,狗嘴里却含着毒丸,连环毒计没能作用成功,还亏得胡铁花鲁莽冲动,又自尊心强,不喝这狗吃过的肉汤,将锅丢出去,才免于一死,不过小潘就没这福气,他饿得狠了,见狗没中毒而死,竟喝下了那汤,被毒死当场。   因着石驼寻水源的本事,他们竟找着了一条水路,等到五天过去,他们在经历了吮吸温沙,汲取这细微的水分等等途径,终于还是活了下来,竟寻到了一处绿洲。   楚留香轻功最强,由他先行探路,不过他半天也不回来,于凛凛撇了撇嘴,估计这货老毛病犯了,遇到美女就抬不动腿。   胡铁花忍不住抱怨道:“这老臭虫,只怕是有了艳遇,乐不思蜀了!”说完后方觉自己失言,下意识地看了于凛凛一眼,见她也没什么异样,才不由松了口气。这一路上他都差点忘了苏蓉蓉是老臭虫的红粉知己。   不过,当初的红粉知己,也变成了对老臭虫不屑一顾的女子了啊。老臭虫混得也太惨,胡铁花不由在心里嘲笑楚留香。   等几人到达那绿洲,发现竟是这塞外龟兹王在招待江湖人,胡铁花很自来熟地叫着“老臭虫”凑了过去,同一群人喝酒,于凛凛与姬冰雁则缀后一步。   在看见那龟兹王下的琵琶公主倾国倾城的美貌,和她朝着楚留香眉目间流转的丝丝情意,实在太一目了然了。   于凛凛似笑非笑地看了楚留香一眼,楚留香就觉得自己汗都要下来了。   “不愧是楚香帅,闻弦知雅意,已是对上眼了嘛。”她边吃着酒菜,还不忘嘲讽楚留香。之前明明还是缺水状况,现在是汗流浃背,话都说不出来。   等胡铁花秀了一手之后,一行四人便在这龟兹王帐篷附近歇了。只不过,这龟兹王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慈善家,他这广招江湖人士,定是有事要求,而这求,则就够令人头大的了。   而在知道他们的目的竟是极乐之星时,四人都吃了一惊,楚留香分析他们的敌人也是石观音,便建议在此处以逸待劳,奔波在外反而要为食物住宿发愁,倒不如就留在这里。反正他们的目的也是石观音。   “不过,甜儿和红袖,真是这石观音掳去了么?若不是以楚留香为目的,她为何如此了解楚留香的行踪?”于凛凛蹙眉分析道:“以石观音的能力要带走红袖和甜儿也很容易,但那黑珍珠的留信又是如……”   “若黑珍珠带走甜儿、红袖两人后,她们三人又被石观音掳去了——”楚留香凝重道。   于凛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不过石观音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将楚留香诱至沙漠杀了吗?但以石观音的本事,似乎不是沙漠也足以干掉楚留香吧?   还是说,他们的目的其实是极乐之星的秘密?毕竟极乐之星只是颗普通的宝石,本不该只得龟兹王这么上心的,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极乐之星是藏宝图,知道它的秘密,就能知道宝藏的地点。毕竟一颗宝石不值钱,但如果是一山的宝石便可不一样了,用来复国的必须基础。而这极乐之星,很有可能就有这以上的价值;还有一种可能是龟兹王故意用极乐之星吸引石观音的注意力,而他的目的则是别处,若是为了复国,这等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也很常见。   这两种可能都有,且无法确定哪个占比例大。单单看龟兹王纵情酒色、懦弱无能的模样,都像是前者,但也有可能他是扮猪吃老虎,只不过是装成这幅模样罢了。   无法肯定是哪一种,也只能带着这两种可能性的疑惑走下去。   不想,没多久,就有龟兹王的亲信跑来他们帐篷,说是要来提亲。听到这话,于凛凛本是斜眼看着楚留香的,不想,对方提出的对象竟然是胡铁花。这发展饶是于凛凛也不由有些诧异。而楚留香,则是汗涔涔地松了口气。   要知道也不是他想撞见那琵琶公主沐浴的啊,只是就那么一个湖,他去找水,又怎么知道有女子在洗澡。   比起倾国倾城的琵琶公主,他还是先顾好蓉儿再说。不知怎么的,楚留香已畏惧再给这个“蓉儿”留下坏印象,惹她讨厌了。   突然发现自己的愿望竟卑微至厮,这对于曾经风流成性,一屁股风流债的楚留香简直不可置信。他一向自诩为浪子,本不该受到女人牵绊的,却偏偏被绊住了。   而对方还不屑一顾,甚至还十分讨厌他。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多少能让她对他改观点也是好的。别说琵琶公主,十个琵琶公主他可也不敢招惹的。胡铁花倒是挺高兴,只因在受女人青睐上,他从来都比不上楚留香,如今赢了楚留香一次,心中自然喜不自胜。   自己开心还不够,还要说些话来挑衅楚留香。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若是平日的他,还真会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毕竟男人在女人方面的心思,其实和女人对男人方面的心思差不太多。   喜欢自己的人数多少往往能成为炫耀的指标。你或许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若是这个女人喜欢的是你,而并非你的同伴,确实是一件会让人相当得意的事情——如若这个女人十分美丽,那这得意便会加倍增加了。即便对这女人没多喜欢,但是被喜欢总是不错的。   大抵都是虚荣心作祟。能得到更多妹子喜欢的就是赢家,这点儿肤浅的心思罢了。胡铁花应了同公主的结婚,楚留香却是一丁点儿的不快也没有,十分真诚地表达了自己对胡铁花的祝福。   虽然琵琶公主的裸体确实挺好看的,人也长得美,但他已心有所属了。他喜欢上了苏蓉蓉的另一个人格,这说来实在是令人发笑。他与苏蓉蓉共度十数载都没产生什么火花,却偏偏喜欢上了超讨厌自己的另一个“苏蓉蓉”。   可是,他真的开始在意她,在意她说的每一句话,开始反省自我,剔除掉自己糟糕的部分——包括风流——但她好像也浑不在意。   楚留香顿时觉得难受极了。或许一开始对女孩儿的标准就是好看就成,反正也只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知道,他倒是变成了片叶,沾上了于凛凛的身。   胡铁花婚礼前一天,龟兹王亲信吴青天,竟联系那以“无情杀手”杜环为首的几个江湖人士一同反了,只钱字作祟而已。   有于凛凛、楚留香等四人在,这起反事终是没成功,倒是从外边潜入了个曾输给楚留香三次的孙空。孙空一见楚留香,直接便往回走了。   而这楚留香与姬冰雁对视一眼之后,便跟在这孙空身后回他那营地,于凛凛自然也跟着一同去了。三人埋伏在帐篷外偷听着呢,结果却是撞上了一同在潜伏的中原侠盗司空流星。   这人因曾被南宫灵陷害过,故而对楚留香的义举很是感动,所以留下了个消息,说是有个比孙空厉害十倍的家伙在那营地中,故而专程嘱咐两人要小心。   三人回到龟兹营地后,自是只字都未提起,毕竟他们的好友胡铁花第二日就要举行婚礼了,身为朋友,他们并不想用这等小事影响到新郎官的心情。      ☆、第164章 壹伍贰共饮一杯      胡铁花大婚之夜。   楚留香、姬冰雁和于凛凛三人端坐在酒席上,一边应付着敬酒,一边低声交谈。   三人彼此的表情却都不轻松,因着方才婚礼仪式上,龟兹王给予楚留香最高级礼遇的食物里含了毒,若不是龟兹王用银刀挑着那颗蛋,因着只蛋黄有毒的缘故,所以刀尖有点发黑这一细节被楚留香看在眼里,此时说不定已被楚留香吞进肚子里去了,那他估计此刻也活不下来了。   而姬冰雁则是发现了插在骆驼上的一张小小字条,字条上写着:今日既是女儿的佳期,且将你的头颅再留寄一日,明日黄昏时,当再来取,盼你妥为保存,勿令我失望。   姬冰雁淡淡道:“这人的文词虽不如你通顺文雅,但口气倒当真和你有些相似,只不过他要的竟是别人的头颅,简直比你还狠得多。”   楚留香沉声道:“这纸条你从哪里拿来的?”   姬冰雁道:“就插在那烤骆驼上,方才我走出去,碰巧瞧见,就半路摸了下来。”   于凛凛望着那纸条也有些吃惊,道:“难不成这人想将你我一网打尽不成,先用毒害了你,又趁着混乱,好取了那龟兹王的脑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幸好被你瞧见,若到了这位网页手里,他只怕立刻又要吓得晕过去了,岂非大为扫兴。”   三人商定好了酒菜最好不要入口,姬冰雁便匆匆去了外边守着,只说等姬冰雁能脱身时再来寻他。   胡铁花已喝得脸颊通红,可比身上大红的新郎袍子,似是完全不知这酒席上的风波暗涌,他有朋友如楚留香与姬冰雁,倒也是幸运至极。有这样两个朋友,在这种时候喝得醉了些,也是不碍事的。   于凛凛一女流之辈,自是不用像楚留香似的应付这许多,毕竟楚留香可是龟兹王用吉祥蛋这等最高礼仪来招待的贵客。于凛凛走出这帐篷,大漠之中的荒凉肃杀之意扑面而来,只见姬冰雁身上裹着条毯子,正坐在水池旁的树影下,望着满天星群。   他这样动也不动地坐着,像是可以坐到天地的末日,即便是这么枯燥的事情,他这人就像是永远也不会觉得寂寞厌倦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传闻中兰州首富,这等坚毅的意志,可不像是荣华富贵泡出来的。   古语有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人却无论奢侈简朴,都一样能过,只不过能过得好些便过得好些,若是条件有限,他也不抱怨不多语。于凛凛不由心中一动,她掂了掂手里的酒罐,往姬冰雁的方向一抛。   姬冰雁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伸手就接住了那酒罐,那酒罐握在手里还是温热的,等见着于凛凛走过来,姬冰雁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竟像是吃了一惊似的,有些怔怔的。   于凛凛也像他似的席地而坐,手里也捧着一个酒罐,月色如水如霜,有如纱般白练披在她身上,沐着淡淡的寒意。姬冰雁身上还有个毯子,这大漠的夜晚如此冰冷,于凛凛也没抱个手炉就出来了。   于凛凛双手抱胸,呼出口热气,对身畔的姬冰雁道:“这里可真冷……”瞧见姬冰雁头发上的冰屑,她不由问道:“这天这么冷,你不喝酒,怎的也不站起来走动走动。”   姬冰雁望着于凛凛,一时之间差点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他剥下身上的毯子直接丢给了于凛凛。   于凛凛抓着他的毯子,颇有些哭笑不得:“我本只是想着带酒给你,免得你冻僵在此处,倒是没想到还来把你的毯子给抢了。”   姬冰雁拔开酒罐的塞子,喝了口酒,缓缓道:“我只有在这儿坐着不懂,才能瞧得清有没有外人过来,我若是四下乱走,就故不周全了。”   于凛凛瞧着他叹了口气,道:“只怕普天之下,也没人瞧得出你在为了朋友挨饿受冻。”   姬冰雁有些怔忡,一时间望着于凛凛的脸庞忘了呼吸。她的面容浸在月色下,透着股温婉的明媚清丽,宛若出水芙蓉。她的眼睛被月光一照,有如一潭水似的黑白分明,玉石般清冽的明亮。   “怎的看着我不说话。”于凛凛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却是将毯子抖开,同时把姬冰雁盖住,手里的酒罐直直地撞上了姬冰雁的,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而她愉悦地笑开。   “一个人独饮多闷,我陪你共饮吧。”   姬冰雁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举起手里的酒罐直往嘴里倒,酒水从他嘴角溢出,沿途淌过他的喉结,落在他的衣衫上。这一举动倒是十分豪爽,只是着实喝得急了些,于凛凛还没说话,他就率先咳了起来。   于凛凛轻轻笑了起来,道:“早知该提醒你这酒可是辣口得很,应一口一口慢慢喝的。”她眨了眨眼睛,眉眼里晃动着亮晶晶的水光,颇有些狡黠可爱。   听到她的笑声,姬冰雁耳朵都红了。毯子下两个人挨得极近,他甚至都闻得见身畔人身上的清香,其实他本就不喜女人靠得太近,于凛凛这等外表娇柔温婉的更甚,更何况,这么坐着,怎么看都有违礼数。   但即便有这么多的原因,有这么多的理由,他也没办法抗拒于凛凛的靠近,甚至连自己主动坐远点也做不到。他像是一棵生了根的树似的,无论多么想远离此处,身体都像是被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这位置确实能将四周所有状况都看在眼里,但其实也还另有位置可以做到,但他却不想动了。难不成坐得久了,就生出了惰性,不想动了不成。   虽然心里这么解释着,但姬冰雁心中知道,他只是不想离开,只是想着能与她盖着同一条毯子,紧挨着肩膀坐着,只是多一秒,与他而言,也是难得珍贵的时光。   姬冰雁移开眼睛,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四周状况上,不然他总是控制不住要将注意力移到身畔的于凛凛身上。   于凛凛知他不喜多话的性情,也不多话,只小小地抿了几口酒入喉。这具身体生性体弱,也没太深厚的内力,这沙漠的夜晚也着实冷得很,若不喝个几口还真扛不下去。喝了几口酒,身子好歹暖和了些,只不过她向来不胜酒力,也无法多喝。   楚留香终于脱身出帐篷时,就见到的是这场景。   月光如匹,星群繁密,两人并肩坐在水池旁,紧紧挨着,裹着同一条毯子,手里都拿着个酒罐,默默喝着,虽没有交谈,但这种宁静的气氛却仿佛会感染人似的,令人不由在心头感慨——   好一双璧人。   楚留香却没有感慨,只是心头有些发酸。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抬步走过去了。   于凛凛并未与姬冰雁再多做交谈,却也没觉得不便,只仰头望着这星空,就感觉到宇宙的宏大,自己的渺小,仿佛再多的烦恼也不值一提。仿佛这整个宇宙,都尽在她的怀中。   楚留香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地走进了仿佛在赏夜景的两人。   “你们二人的头发上都结了冰屑了,怎的不盖厚些。”这话一出口,楚留香自己都仿佛闻到了一股酸味。他本无意,却还是不由在话语里带出了“你们二人盖得厚些,自己盖自己的”这种意味来。   好在姬冰雁与于凛凛两人都没发觉,楚留香只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于凛凛笑道:“我是来蹭姬兄的毯子的,不过若是楚公子你现在进来,也没你的位置了。”   姬兄。楚公子。   这两者称呼的差异令楚留香唇边的笑容更为苦涩,见姬冰雁僵硬着身子,连视线都没移过来,他心中不由诧异,一种奇妙的想法升腾起来,令他不由蹙了眉毛。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率先打开话头,道:“外面可有动静?”   姬冰雁终于抬起眼睛看他了:“你以为我是死人?”   楚留香道:“无论如何,这人总是我的,你们不能和他交手。”   姬冰雁冷笑道:“你难道怕我被他宰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也怕你宰了他,这种人若是死了,总有些可惜。”于凛凛听着这两人对话,不由拧着眉头思忖起来,难不成楚留香觉得那人连姬冰雁都不是对手?以姬冰雁的心气,肯定是会不服的。想着,她就不由看了姬冰雁一眼。   姬冰雁只“哼”了一声,喝了口酒,突地问道:“蛋呢?”   楚留香从袖子里拿出蛋来,被这冷风一吹,吉祥蛋登时冻得有如石头似的了。两人将蛋剖开后,赫然发现蛋黄里有根须丝般的小针。用刀尖轻轻一挑,整只银刀便立刻全黑了。   楚留香长叹了口气,道:“骆驼肚子里是只羊,羊肚子里是只鸡,鸡肚子里才是这蛋,蛋白里才是蛋黄,他居然将毒下到蛋黄里来了,真厉害!”   姬冰雁道:“这蛋是龟兹王亲自挑起给你的,是么?”   姬冰雁怀疑龟兹王下毒,楚留香却反驳龟兹王若下毒可是没必要用到银刀来挑蛋,楚留香怀疑厨子,姬冰雁却语调肯定并非是厨子所做,虽并未解释许多,但楚留香向来知道姬冰雁做了许多也不说的脾气,自是不会再问,心中已是信了。   过了半晌,姬冰雁道:“要在这蛋里下毒,也不一定厨子才有机会,任何人都可以趁人不备,将毒针射到蛋里,只不过……这人一定是龟兹王左右很亲近的人,而且早已算准了他会将蛋挑给你。”   他瞪着楚留香,道:“你想这人会是谁?”   楚留香道:“反正现在也想不出,不若你们二人先去睡会儿的好。”   “你们二人守了上半夜,下半夜自然轮到我了。”   姬冰雁起身离开,于凛凛却没动。   楚留香惊讶,他知道于凛凛一向不喜他,又怎会与他一同守夜,刚想询问一二,就见于凛凛蹙了眉头,道:“龟兹王最亲近的人,应当是王妃与琵琶公主二人吧?”   楚留香不由一愣。      ☆、第165章 壹伍叁投怀送抱      见楚留香露出一副思忖的模样,于凛凛觉得她也不必多说,以楚留香的聪明,她只需要点到为止,对方就应该能够通晓一切了。和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也不用多说几句,对方就都能明白了。   “好冷。”于凛凛从毯子里钻出来差点打了个寒颤,楚留香见了,下意识地伸了伸手,在看见对方已经走向自己的帐篷,他手指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终究还是没伸出去。   于凛凛走在帐篷前却停住了,冲他隐秘一笑,道:“我看你今夜艳福不浅。”说完后,于凛凛就钻进了自己的帐篷,不再多说。   楚留香却是一脸莫名奇妙的。他还没想清楚于凛凛这话的缘故,就看见了有个人正朝他走过来,身上裹着条鲜红色的又厚又大的鹅毛被,在这昏沉的夜色里,倒也挺颜色鲜明的。   楚留香一愣,蹙眉道:“谁?”   这人没有说话,却“噗哧”一笑。楚留香一惊,这竟是琵琶公主,“新娘子”竟溜出洞房来了。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顿时被冻住,他失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琵琶公主抱着被子拖拖拉拉地走过来,吃吃笑道:“你能来这里,为什么我就不能来?”   楚留香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琵琶公主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   楚留香板起脸,一字一句道:“你若不立刻回到洞房去,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琵琶公主银铃般的笑声给打断了。琵琶公主格格娇笑道:“你……你要我到……到洞房里去干什么?”   楚留香心中只道胡铁花要迎娶琵琶公主,乍一被这么抢白,一时尴尬,他大声道:“到洞房去自然是……自然是……”说到这儿竟是尴尬得说不下去了,只能用力去揉鼻子。   琵琶公主脸上的笑更加暧昧,道:“说呀,自然是去干什么?”   楚留香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孩子,琵琶公主却娇笑道:“我若真的到洞房去,不被新娘子打出来才怪哩!”   楚留香真的怔住了,吃吃道:“新娘子?你……难道你不是?”   琵琶公主笑了起来:“谁说我是新娘子?”   楚留香目瞪口呆,道:“但,但明明……”   琵琶公主眨了眨眼睛,狡黠道:“龟兹国的公主,又不止我一个,要嫁给胡铁花的,是我的姐姐呀!呆子……”   拥有绝色容貌的少女,月光披在她身上,都仿佛成了她的腰带般,衬得她脸白如玉,小脸巴掌大小,被这月夜冻得更为发白。她的美丽竟令这月光都黯然失色,只论容貌,苏蓉蓉只怕比不过琵琶公主的貌美。   眼见着琵琶公主缓缓走近,楚留香简直目瞪口呆。她被子缓缓滑下来,露出她缎子似的光滑肌肤,秀色可餐的美丽就摆在眼前,楚留香却真像个呆子似的怔在原地了。   这这样寒冷的夜色下,有位绝色的少女对你投怀送抱,你心里想着的却是别的女人。楚留香怔怔地看着浑身赤裸的少女欲要扑入怀里,不知怎么的,竟是退了一步。   这少女身体上下无一处不是极美的,光滑如缎的肌肤,乌木似的头发,恰到好处的身材,就连这月光都仿佛因为逊色于她肌肤的美丽,而羞于落在她身上,这等倾国倾城的容颜,当真令人把持不住。   若按以前的楚留香,既然你未嫁我未娶,在这样寒冷的夜色里,对方又是主动投怀送抱,孤男寡女,*,就这么来一炮也不失为夜色里的好消遣。   更何况,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儿还这样冷,有这样的绝色美人做伴,岂不是连寒冷都要褪去几分了。   但是风流如楚留香,面对这样送上门的绝色,在这样寒冷的夜,身体原始的*和本能本该熊熊燃烧才对了,但他却压根无法生出一星半点的旖旎心态来。   唯一能想起来的,就只有她那句,饱含讥讽的、轻蔑的、调侃的——   “看来你今夜艳福不浅。”   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有如针刺一般地扎在心口上。自诩为风流浪子的楚留香,谁能知道,什么时候他竟也会有主动拒绝美人送上门的一天?   琵琶公主也从未想到她竟有脱光了,对方都不为所动的这一天,一时间一张俏脸都气白了。   她投怀送抱不成,这男人竟一直往后退,真真儿是个呆子!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肩膀不由耸动了动,被她牢牢抓住的被子则因为她的动作而稍稍滑落,露出她鸽子一般柔美的肩膀,和她浑圆雪白、形状优美的半乳,本是对自己的美色十分有信心的琵琶公主见楚留香不动声色,不由道:“你难不成是喜欢与你同行的那个女人?!我看她对你倒是无情得很!”   她这话说得赌气得很,透着一股酸意。   楚留香想到对方那态度,明显就将他当成花花公子,要在这野战的情况了,一时间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琵琶公主冷笑道:“既然她都知道你不会是守身如玉的男子了,你又何苦做出这般模样?我明明比她还要美得多。”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说出的话可就不这么善意了:“可能……你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美,起码对我而言,还不足以让我上钩。”   果然,琵琶公主的脸被气得更白了。她扬起手就甩了楚留香一巴掌,将被子搂得紧紧的,嘴里骂着“呆子、混蛋!”,哭着就飞奔回帐篷了。   楚留香望着夜色里她那鲜红的背影,一时间不由露出个苦笑来。他摸了摸脸上被掌掴的痕迹,又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   他还真是个呆子,傻子,有送上门的美人竟然拒绝了,这简直就太不像他楚留香了,这让他都几乎给自己一巴掌了。   长夜漫漫,他也只能独坐此处,以观察周围情况度过了,怎么会比得上之前的*帐暖,一夜风流?   ……还真是做了个蠢透了的选择啊,楚留香再度长叹了口气。   第二日苏醒之后,楚留香回到帐篷,发现姬冰雁竟还在睡觉,而胡铁花则兴高采烈地进了门,楚留香还以为之所以那位大公主没出现是因为貌丑呢,却没想到胡铁花称新娘子极美,并因着楚留香的不信,带着他亲自去看了,不想那位大公主竟死在了床上,而胡铁花竟称床上死去的女人压根不是昨夜和他行夫妻之礼的女人,这般奇妙的事情让楚留香不由想起了昨日于凛凛的推测。   “龟兹王最亲近的人,应当是王妃与琵琶公主二人吧?”   难道昨夜琵琶公主那般行事,就是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好便于胡铁花这边行事?难不成凶手真是琵琶公主?   还没等楚留香琢磨透,姬冰雁又消失了。   于凛凛望着被姬冰雁打晕用来替代他的守卫,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楚留香一眼,道:“想是姬冰雁昨日气不过你认为他比不过那人,自己一人前去找那人比试了。”   楚留香难以形容于凛凛那一眼,他明明才是最亲近她的人,从她十二岁起,他们就一直在一起了,即便是另一个人格——难道都没有在一起的记忆——   她明明说有这许多的记忆,所以才因此更讨厌他。那么,蓉蓉的记忆里,对他是有多少的悲伤和怨恨?却只是隐忍不说这般吗?   以红袖和甜儿乖巧的性子,不该会与黑珍珠走了才对,所以他才笃定这其中有许多的阴谋存在。但如今蓉儿觉醒了第二人格,便是如此遥远了,那两人是否也有许多的怨言,怨恨他抛下她们总是一个人出去,怨恨她们总是在船上等着他的归来呢?   楚留香心思纷杂,已是辨不清心头这复杂的情绪了。   “楚留香。”于凛凛望着他,道:“我去寻姬冰雁,你在这与胡铁花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吧。”   “不行!”楚留香骤起眉头,道:“不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寻姬冰雁的好,那人武功之强,你不是对手。”   龟兹王登时怒道:“真正的杀人凶手?杀人的难道不是胡铁花吗?!就是他杀了我的女儿,你们休想离开!”   说完,一群龟兹武士就涌了上来,要捉拿他们三人。胡铁花登时大怒,又怎么会乖乖在这儿等着被抓,口中喊着:“好啊,你们都来也不是我对手!”,说着就已掀翻了两个龟兹武士,楚留香心中暗道不妙,身形微动,立时上前挡住了胡铁花的杀招。   胡铁花眼圈都红了,道:“好啊,好啊,连你都不信我,也要与我动手吗。也好,我也已好多年不曾与你对决了,如今看来正是机会!”   “你说的什么话!”楚留香皱起眉头,“我又怎会与你动手。只是你要冷静下来,如今可是那杀人凶手设下的圈套,你若一时激动走了,你的冤屈就永远洗不清了,岂不是正中了那人的计策。”   胡铁花倔强道:“那又如何!就算被所有人误会我是凶手也无所谓!”   “哦,真的么?”于凛凛冷笑一声,视线撇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   “就这么被误认为凶手,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看着你与龟兹王他们窝里斗,被那人平白无故捡了好处,倒也真是无所谓。如果真觉得无所谓,你要走便走好了。”   于凛凛这冰冷的话有如一盆冷水,兜头就往胡铁花身上浇了下来。      ☆、第166章 壹伍肆遇姬冰雁      胡铁花终于还是冷静下来了。他虽冲动鲁莽,但身边有聪慧的如楚留香这样的好友,而两人又相互信任,以命相交。   最后只定下于凛凛与楚留香一同去寻姬冰雁,而胡铁花则在龟兹王这边等着消息。等龟兹王怀疑楚留香能否能找出凶手时,楚留香很淡定地表示,若是三日内找不出凶手,他愿一命抵一命。而若是问到楚留香三日回不来怎么办,楚留香还没说话,胡铁花就嚷起来,若是楚留香三日回不来,他愿意以命相赔。   为了彼此,这两人毫不犹豫地就押上了自己的性命,这友情之坚也是令人感慨。于凛凛在心中感慨:女人如衣服,还是基情最稳固啊。   于凛凛与楚留香很快上路寻姬冰雁,胡铁花则在龟兹王处等消息。   上路后,于凛凛不由打趣楚留香道:“我倒是没想到,名满天下的风流人物楚留香,竟会拒绝琵琶公主的投怀送抱。该不会是肾虚……有心无力……”   昨夜楚留香与琵琶公主的对话,于凛凛虽没怎么听见,但今日他们二人不互相对视,而琵琶公主面对楚留香可不像是共度了*一夜的样子。   楚留香听见于凛凛的调侃,也只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终是不由道:“其实我只是无心如此罢了……”   于凛凛也没兴趣问他为什么无心,一路无话,只用轻功疾驰。   等于凛凛与楚留香到了之前去寻过的那龟兹叛军的营地,只见那附近有一处仙人掌,倒是绝好的扎营位置,楚留香五指成爪,在沙上挖掘了一会儿,竟挖出了烧焦的木柴,这才确定了他们扎营的位置。两人在附近寻了寻,果寻到一处砂岩,岩石上还有两只清清楚楚的痕迹。   在这大漠之上,脚印一般无法留下来,而这两只脚竟留在石头上,这沙漠上的石质风化后虽已松软,但若非力贯脚底,还是踩不出这么深的脚印,由此可见,这脚印应该是故意踩出来的。   楚留香发现了这一点,于凛凛自然也发现了。   认准了这脚印指着的是正西边,于凛凛松了口气,道:“看来这应道是姬冰雁发现了这点子扎手,给我们留下的信息。看来他们是往西边去了。”   楚留香也点了点头,不过在用轻功与于凛凛掠出十丈远后,他忽然道了一句“不对!”就停了下来。   于凛凛随着他停下,奇怪地看向他,道:“怎么了?”   楚留香拧紧了眉头,道:“姬冰雁犯起牛脾气来可拗得很,他既然用龟兹武士来假装自己睡觉,那么他定是不愿意我们二人打扰到他决斗的。既是如此,他又怎么会留下信息引导我们过去呢?即便遇到再扎手的点子,他也只会觉得我小看了他的能力,他定是要决斗到底的,只怕这信息是错误的。”   于凛凛想到姬冰雁的性情,也不由点了点头:“你说得是有几分道理。”   “那么,若不是西边,我们自南边而来,他不可能去,那么还剩东边与北边,他会选哪边?”于凛凛道。   楚留香分析道:“姬冰雁打小就不喜欢刺目的阳光,在家时往往要睡到正午过后才肯起床,不到快天亮时也绝不肯睡觉……”   于凛凛不由腹诽:哟,这还是个夜猫子。   楚留香继续道:“所以他下意识间,绝不会奔向东方迎那初升的朝日,此番必是去向北方。”   于凛凛抽了抽嘴角,最终挤出一句:“这猜测也是蛮意识流的。”   楚留香道:“这点虽不能完全确定,但事到如今,好歹也只能去试试了。”   于凛凛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奔向北方,在路上看见有砍断的仙人掌后,两人推断这姬冰雁与其决斗之人,恐怕是路上渴了,还暂时停战砍断了仙人掌来喝。在辨出了其中一株仙人掌是被极钝的铁器打断,楚留香推断应是判官笔所造成,他便肯定了姬冰雁的方向。   望着这仙人掌被剑砍断的缺口,楚留香不由感慨:“好快的剑!”   一边感慨,心中一边不由担忧起姬冰雁来。他这对手有这样快的剑,那姬冰雁岂不也讨不得什么好了?不过看到判官笔的力度,他又不由开心起来。   “和这么强的对手缠斗了半日,他气力还丝毫未衰,想不到这些年来,他武功竟也精进不少。”   “快追,我总觉得这用剑的人也很熟悉。”于凛凛蹙眉道。   楚留香也颇有所感地点了点头。两人又掠开十丈有余,寻了一会儿,突听“锵”地一声,一道剑光,有如长虹经天,在远处几堆岩石后一闪而过,剑光之急,不可方物。   于凛凛与楚留香对视一眼,有如燕子般掠了过去。   那人还真如于凛凛所想是个熟人,虽只有过一面之缘,于凛凛还是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来历,那时她被南宫灵所劫持,便是被这人所救,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当是——   “中原一点红!”身畔的楚留香小声地惊呼了一句,自然也是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接着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语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在与姬冰雁打的人果然就是中原一点红。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他的剑法也愈发沉稳严密,不复之前一剑封喉的狠毒与凶悍了。   这两人激战正酣,虽看着不相上下,但姬冰雁的肩头已有了一点碧血,想是已被一点红所伤。两人躲在岩石后看了一会儿,于凛凛的武功自然还不足以跟上这等高质量的对决,不过她也看出了这两人的认真程度,定是不愿他人插手的,而楚留香迟迟不动,应当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于凛凛不由问道:“怎么办?这状况恐怕没法插手。”   “正是如此。”楚留香叹了口气。高手过招,须臾之间,他若是插手破坏了这两人的对决,只怕这两人心里都不会乐意。但是,楚留香又怎么能看着这两个朋友随意一个死在自己面前呢?   “不好!”楚留香低声喝了一声,似乎是姬冰雁使出的招数乃中原一点红诱其使出,而这中原一点红的剑却不如楚留香所想要一剑封喉,反而是绕了个大圈,到了姬冰雁的股后,这使得他空门大开。   姬冰雁登时往一点红肩头两点,中原一点红便仰面倒了下去。虽是看着输了,但中原一点红一双灰白色的眼睛,却在冷冷地瞧着他,眼色中毫无认输气馁之色,还是充满了傲气。   姬冰雁笑道:“你剑法虽是天下少有,但这一招却使得糟透了,无论谁使出这样的招式来,都该认输,你……”   姬冰雁话还没说完,突然顿住了,脸色也变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对方剑尖上,竟挑着只蝎子。   这大漠之上的蝎子可是又大又毒的,无论谁被噬上一口,只怕当时就没救了。方才一点红之所以变招,就是因为看见了这蝎子,才变招相救的。这“笨招”,竟是为了救敌人的性命!   姬冰雁面色惨变,说不出话来。   姬冰雁呆了半刻,缓缓道:“你为何要如此做?难道你不想杀我?”   一点红被点了穴身子虽不能动,口里却还能说话,他面色未变,只冷冷道:“我要杀你,就不能让你死在蝎子嘴里。”   姬冰雁仰天大笑,一连说了七八个“好”字,忽然用脚尖挑起了一点红的剑,反手一剑就向自己的左腿上砍了下去。他竟是硬气到这地步,一点情都不肯领,竟要将自己这条腿还给一点红。见他如此,一点红冷漠的目光中,都不由露出惊骇之色来。   他失声道:“你疯了吗?”   姬冰雁并不回答他,眼见着他的剑就要贯穿姬冰雁的大腿,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强劲的风袭来,“当”一声就打中了姬冰雁的剑。而这一击,竟令姬冰雁的剑就这么飞了出去。   姬冰雁脸色突变,连退八尺,将刚刚放在左手里的判官笔又分持在左右两手上,对准楚留香、于凛凛的方向,厉声道:“什么人!”   于凛凛站了出去,而楚留香则是有如一阵风一般,飞掠而来,拾起了地上的长剑,又拍开了一点红的穴道。   姬冰雁与一点红异口同声道:“你到底还是来了!”这两人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这令于凛凛不由惊奇。   姬冰雁说这话倒是没问题,因着姬冰雁本就料到楚留香会来,这才弄了错误的信息误导他,那么一点红又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四人聚首讨论了一番之后,楚留香这才知道,一点红竟是被人以“楚留香找他”这种传话诱来此地,而对方的目的竟是要他杀了龟兹王。   不过恐怕对方也没料到楚留香竟会巧遇龟兹王,并要保护龟兹王这一点,这才与一点红撞上,得到了这件事的真相,不然恐怕一点红还真已杀了龟兹王了。   得知对方是一点红,姬冰雁在骆驼上发现的纸条自然也有了主人。在一点红的话语中,楚留香一行人倒是得晓了敌人的身份,除了两个龟兹国的大臣外,还有个叫“吴菊轩”的汉人谋士。   在讨论过后,除去死去的无花和南宫灵的嫌疑,那么就只有黑珍珠有可能了。倒是楚留香有些不敢相信会是黑珍珠做的。   于凛凛则道:“我也认为不会是黑珍珠。”   楚留香惊讶地看向她,于凛凛只道:“我只是觉得她应当不会这么做,倒是……”   想到“死去”的无花和南宫灵两人,楚留香与于凛凛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尽在不言中。   “先不论这一点,我认为还是先去探探消息的好。”楚留香沉吟道。   于凛凛眯了眯眼,看向楚留香,询问道:“你怎么想?”   楚留香道:“名满天下的杀手中原一点红怎么会有朋友,我想我们还是扮成……”在一番议论之后,他们决定易容成一点红的阶下囚。   有易容高手楚留香与于凛凛在,易容倒是不成问题的。   倒是姬冰雁,他看了于凛凛一眼,心中忍不住欢喜,偏偏又要压下面上的神情,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他问完又觉得懊恼,总觉得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还奇怪至极,见于凛凛看过来的视线,他亡羊补牢道:“你一个女子,还不如在龟兹王的帐篷处待着的好。”   于凛凛笑道:“自然是为了你。”于凛凛这话自觉说得诚实,也没察觉出什么暧昧来,倒是姬冰雁愣了一愣,脸上虽面无表情,一副一本正经,毫不动摇的样子,但耳朵红得都要烧起来了。   楚留香看着两人对话,只觉心塞得很。      ☆、第167章 壹伍伍易容之下      在一行四人商量过之后,决定易容成中原一点红的囚犯,去那沙漠客栈探探虚实。毕竟之前要求一点红取龟兹王首级的幕后人物,便是要求一点红在沙漠客栈见面。   四人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埋了起来后,在于凛凛和楚留香的易容技术下,楚留香变成了个驼子,姬冰雁则化成了个麻子,于凛凛则是个瘸子,这三人都丑化了许多,端的是旁人看了一眼都不愿看第二眼的长相。   毕竟这等长相,别人看了一眼都想作呕,又怎会还想看第二眼,自然不易察觉三人是易容之下。   他们三人手上都绑着绳子,被一点红牵在手上拖着走。三人看似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但却是行有余力。而一点红呢,在这沙漠如此炙热的天气下,竟穿着一身黑衣,将这沙漠生生走成了平坦大道。   不过在一点红带着于凛凛三人进了客栈,与那掌柜半天风周旋了半天,那约了一点红的人还未现身。在一点红展现了他见血封喉的本事之后,那半天风就亲自来奉茶了。   这时,一红衣女子才轻笑着走进了门。   “原来半天风的手也是臭的,我倒要闻一闻看。”这女子轻轻捧起这半天风的手,动作轻柔,笑谈间眨眼却用小刀剁下了半天风的手来!   于凛凛沉默在一旁,楚留香与姬冰雁倒是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心中了然这女子的身份。这女子纵非石观音,也必定和石观音大有关系。照于凛凛所想,这女子也只会是石观音手下的人,定不会是石观音本人。   她本人又怎会出现在这许多人面前,即使这女子明眸善睐,十分美貌,但这豆蔻年华的模样儿也不可能是石观音。更何况,石观音若这么早出现,岂不是少了许多神秘感和魅力?对于视美丽为最重要之物的石观音,还不至于这么掉价地提前出场。   于凛凛冷眼瞧着,也不说话,反正她是个阴沉的瘸子。   倒是那少女,在切去了半天风的手腕之后,他手下的那些大汉们顿时怒吼着扑了上来。这红衣少女眼波流动,纤手划着面颊,吃吃笑道:“你们想干什么?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个小女孩子,也不害羞么?”她嘴中还在说话,掌中银光闪动,当先扑来的两条大汉,已仰面倒了下去,咽喉处鲜血如涌泉飞激而起。   这少女看着温柔又漂亮,笑容可爱,端的是玉雪可人,但这谈笑间就取了两人性命,其余人登时顿住了,不敢再动手。   那红衣少女瞧着那飞激的鲜血,却叹了口气,幽幽道:“难怪中原一点红名震天下,我如今却知道‘杀人不见血,剑下一点红’这话说来简单,做来可难。”   她回眸冲一点红一笑,道:“你看,我手上只不过用了一点点力气而已,他们血就流了这么多,教人瞧着怪恶心的,哪有你杀人那么文雅好看。”   一点红冷冷地瞧着她,冷冷道:“无论谁杀谁,都不会文雅好看的。”   红衣少女笑道:“只有你,别人杀人就是杀人,你杀人却是艺术。”   她说完,一点红忍不住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红衣少女嫣然道:“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我心目中最佩服的人,何况,我现在到这里来,为的就是接你。”听到这话,于凛凛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难不成是对一点红使用美人计?就那种木头?   一点红皱眉:“接我?”   红衣少女道:“你不是约了人在这里见面么?”   一点红道:“嗯。”   红衣少女道:“现在她们因为有要紧的事,所以不能来了,叫我来接你去。现在我既已来了,你也该走了。”   一点红沉吟,抓起缚住于凛凛三人的绳子,拖着人就走。似乎是不愿让外人跟着,那红衣少女瞟了他们一眼,忽而皱眉道:“你要捉人来当狗牵着玩,怎么也不选三个漂亮的?像这种丑八怪,瞧着讨厌,牵着丢人,不如打发他们回老家吧。”   语罢,她视线定在于凛凛身上,伸手一扬,小银刀就朝于凛凛咽喉上划了过去,只听“铮”地一声,黑蛇般的剑鞘格住了银刀。   红衣少女道:“哟,你还舍不得让他们死么。”   一点红冷冷道:“我要杀的人,用不着别人动手。”   少女笑道:“你还以为我会和你抢着杀人?”   少女领着一点红往外走,楚留香却在思考。那吴菊轩与龟兹国的叛臣说要在这沙漠客栈中等一点红,为何忽然改变注意?又要让这少女带一点红去哪里?   不过他们的疑问很快得以解释了。他们一出门,门外竟停泊着一艘船。   在这沙漠中竟有船的存在,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已足够神秘,却也没有一艘船来得令人惊奇。只见这艘船长而狭,船头船尾都雕刻着极为精致的装饰,华丽的船舱四周还垂着珠帘,就连西湖上的画舫都无这般的精致华丽。   只见少女笑道:“还发什么愣,上船呀!”   临上去前,于凛凛看了眼船底,船底有点像雪橇似的装着两块板,像是巨竹削成。等上了船后,竟看见有兀鹰蜷伏在甲板上,而两个红衣童子,正在用新鲜的肉喂它们。等人上了船,红衣童子手上长鞭,“叭”地一抖,那鹰群立刻飞了起来,这艘船立刻有如雪橇伴在平滑的沙地上滑行起来。   红衣少女得意道:“若你不想见人,坐在这艘船上,就绝不怕被人发现,永远没人能发现这艘船的行踪,有些人骤然看见这艘船在沙漠上如风驶过,还以为是海市蜃楼,是自己见了鬼呢。”   只听船舱中一人缓缓笑道:“所以,沙漠众人都叫这艘船做鬼船。”   这声音缓慢而优雅,已有个人自船舱中掀帘而出,探出半个身子,道:“外面这么大的风沙,红兄为何还不进来?”   这人脸色蜡黄,三角脸上五官都要挤在一起,长得獐头鼠目,令人不敢恭维,谁也想不到那优雅动人的声音是他发出的。   于凛凛却是愣了一愣。实在是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而她又不由想起了王怜花。她与王怜花初次见面时,王怜花也是有易容,他易容得丑陋,声音却十分好听,可见珠玉还是无从遮掩。不过王怜花这厮,声音也能变得截然不同,此人似乎还差些火候。   不然这丑陋的容貌配上这好听的声音可不美。若要彻底易容,便该泯然众人,一点儿“特别”都不要暴露的好。   是以,于凛凛虽确定了这吴菊轩是易容的,但他是谁她却认不出。   话过一段时间后,吴菊轩忽而将话题移到了于凛凛这三人身上,吴菊轩微笑道:“红兄将这昏王雇来的三人俘来,莫非是为了追他们的口供?”   一点红道:“嗯!”   其中龟兹国一叛变将军道:“壮士当时为何不逼问出来。”   一点红冷冷道:“我只会杀人,不会问口供。”   吴菊轩笑道:“在下人是不会杀的,口供也还可问出两句。”   他缓缓走近于凛凛三人,俯首笑道:“三位贵姓大名?”   姬冰雁道:“你不必问,咱们都是无名小卒。”他们绳子虽然绑得很紧,却不过是做给旁人看,以这三人的功力,随时还可脱身。   只见那吴菊轩道:“这三位既与那昏王毫无渊源,又和我等素无冤仇,不如放了他们吧。”   一点红无动于衷:“人已交给你了,随便你。”   吴菊轩一面说着要宽绳索,一面俯身来解绳子,却见他忽然出手如风,左右双手在麻子与驼子身上各点了七八处穴道。他虽其貌不扬,却原来还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一点红变色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方待长身而起,却被那红衣少女用尖刀抵住了后面的颈子。那红衣女子柔声笑道:“人已交给了他,就随便他吧!是么。”   吴菊轩在瞬间点了楚留香与姬冰雁的穴道后,于凛凛本想要动手,却被吴菊轩伸手捉住了双手,半个身体都被禁锢在他手臂间,转瞬就已被抓离了楚留香、姬冰雁两人身边。   “堂堂楚香帅,竟还带着一介女流之辈来这等地方么?”   那驼子一愣,目光看向于凛凛,忽而笑道:“楚香帅,我若是楚香帅,身上还会被人绑上绳子?”   那吴菊轩只淡淡道:“这区区几条绳子,又怎能绑得住楚香帅?楚香帅探出虚实,随时都可振臂而起的,是么?”   于凛凛忽然目光一凛,冰刀似的瞪向吴菊轩,她刚想说完,吴菊轩却已是抬起手在她身上也点了七八处大穴,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哑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吴菊轩丑到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脸。   “一个人面貌、声音、肤色都可以改变,甚至身子高矮也可以,但只有两眼间的距离,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吴菊轩这么说着,于凛凛更是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几乎无法相信,这个人……这个人竟然压根没有死——!   她想将这消息传达给楚留香,但眼看着是做不到了。   吴菊轩将楚留香、一点红、姬冰雁三人留在了船舱下的暗舱,却将于凛凛带在了身边。这让楚留香不由心中急切,只道莫非他是认出了蓉蓉,想将蓉蓉与红袖、甜儿她们关在一起不成?   “他们带走蓉儿是想做什么?”   姬冰雁虽脸上没表现出异常,心中却也十分急切,眉毛已是皱了起来:“他手中已有宋甜儿和李红袖,又为何连蓉……苏蓉蓉也抓走?”   察觉到他口吻里的关心担忧,楚留香不由看了姬冰雁一眼。姬冰雁却没看他,只盯着船舱,眉头拧成了结。   倒是于凛凛,被吴菊轩困在怀里,只能拿一双眼睛瞪着他。   吴菊轩倒是轻轻一笑,忽然俯在她耳畔道:“好久不曾见过你的脸了,待会我帮你洗去脸上易容吧,蓉儿。”   闻言,于凛凛不由浑身一震,已是确认了此人身份,心不由一沉。      ☆、第168章 壹伍陆毫无节操      见吴菊轩亲昵地搂着于凛凛,那红衣女子狠狠地瞪着于凛凛,眼神十分怨毒,于凛凛被点了穴动弹不得还说不了话,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吴菊轩,也顾不得那红衣女子的眼神。而吴菊轩易容过后的脸实在太丑,于凛凛虽不是颜控得厉害,但也没法长久地看着这么一张脸,于是在吴菊轩对她易容过后的那张脸毫不介意地微笑以对时,于凛凛挪开了看着他的视线。   越看越生气,算了。   石观音到来时,那红衣女子才收回了瞪着于凛凛的视线,在石观音面前跪下,道:“弟子长孙红参见夫人。”   原来这红衣女子竟是石观音的弟子。于凛凛虽动弹不得,不过眼睛倒是还能转动,听见石观音那边的声响,仍是忍不住将视线移向石观音。   那实在是个无比美貌的女子,让于凛凛不由得想起王怜花的母亲,王云梦。难不成美貌的女子大多坐实了狠毒这一说法不成?眼前的石观音与王云梦长相虽有不同,却也是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梦幻的美丽,她的美丽如星光,如月亮,令人无法捉摸,遥远不可及。莫非长得美的女人都凶恶至极不成?   或许因为太过美丽,有太多事物都唾手可得了?于凛凛想。   石观音倒是没注意吴菊轩怀里的于凛凛,她与吴菊轩说话格外冰冷,在说到楚留香三人的问题时,石观音要留下他们三人的性命,这让主张杀了他们的吴菊轩也乖乖听了命令。这让于凛凛不由吃惊,眼珠子盯着吴菊轩,惊疑不定。   这个人若真是自己所猜测的那个人的话,又怎么会听别人的话?这可是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杀的主儿……   还是说,这美貌无匹的女子与他有什么关系不成?   石观音将要离开前,终于将视线看向了于凛凛。此时的于凛凛脸上有易容,身上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只能被动贴在吴菊轩胸口。石观音的目光沉沉,似是在探究什么,颇有些惊疑不定。   忽的她微微一笑,此间风采实有如天女般美丽。   “这就是你拒绝阿红的原因。”她声音并不大,很轻,那几位龟兹叛臣都没有任何反应,想必暗舱里的楚留香几人也没听见,只吴菊轩与于凛凛听在耳朵里。   被成为“这”的于凛凛颇为无语。石观音好像明显看不上她的样子==|||不过之前就有听楚留香说,石观音把当时丐帮帮主任慈夫人秋灵素的脸毁了,只因对方长得比她好看。   现在想来,长得不够好看当真是安全多了。所以,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千年之后还不只是一具骨架,容貌皮相没有任何意义。   大约是她经过的时间长了,对皮相什么的已不再多执着。虽喜欢俊美的皮相,但没什么飞蛾扑火的想法,甚至连喜欢谁都已不感兴趣,她的心有如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吴菊轩沉默不语,垂着眼睫淡淡的模样。他这幅长相明明獐头鼠目,令人生恶,这个神情却奇迹般地带出了那人的影子,令于凛凛心中本就五分的猜测,更是坚定到了七分。   倒是那自称为“长孙红”的红衣女子,听见石观音这话,目光恼恨地瞪了于凛凛一眼,显然极为不服。于凛凛,于凛凛觉得她瞪她的,自己安之若素。   石观音对于美貌威胁不到自己的女子都没太大兴趣,在对楚留香丢下一句“总有一天你会见到我的”,拒绝了吴菊轩要杀了楚留香三人的建议,便径直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身后一覆面的白衣女子带着楚留香三人换了艘船离开。   即便吴菊轩想杀了楚留香,似乎也没了机会。不过吴菊轩似乎也就那么一提,楚留香被那白衣女子带走,他也没说二话,只慢慢饮下一杯酒去。   那两名龟兹王叛臣告辞,只长孙红瞪着吴菊轩,她可爱姣好的面容浮起怒气,冷哼了一声,见吴菊轩不留她,跺了跺脚竟是跟着那白衣女子的鬼船走了。   整艘鬼船上除了饲喂兀鹰的两红衣童子,就只剩下了于凛凛和吴菊轩两人。   于凛凛用眼睛瞪着吴菊轩,用眼神示意:你现在该解开我的穴道了吧。   吴菊轩看着她笑了笑,道:“明明化得这样丑,我却仿佛看见了你之前的模样,也是奇妙。”   他说完这话,抱着于凛凛起了身。他用了添加了特殊药剂的热水,抱着僵硬得动也不能动的于凛凛,用毛巾沾水,覆盖着于凛凛面容上,细致地轻轻洗去了她脸上的易容。在为于凛凛处理过之后,这才往自己脸上鼓捣起来。   在他轻轻撕去脸上薄薄的一层之后,果然露出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   在看见这张脸后,于凛凛这七分的确定,才落到了十分。   吴菊轩伸手一点,解开了她的哑穴,却依旧没有解开她其他穴道的意思。   “吴菊轩?还是该叫你无花?”于凛凛恢复了声音后,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的人,拿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   恢复了容貌的男子仿佛依旧是大明湖上共泛舟,棋盘对面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姣好如女子,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不凡,却是任何女子都无法比拟,不是无花又是谁。   无花笑笑没有说话。   于凛凛蹙了眉头,讥讽道:“之前你邀我上船,我也未曾有所挣扎,如今却反而点了我的穴道,何必。”   “只因你这发怒的模样儿,我实在未曾见过。”他虽恢复了无花的身份,遣词用句却再无自称“贫僧”的意思,说的话也比之前更为令人琢磨不透,比之之前的若有似无的“勾引”更显露骨了些。   若于凛凛是寻常女子,被无花如此对待,早已昏了头了。有如那时被他诱惑的神水宫女子一般,已是七荤八素、再考虑不了其他,沉浸在他如画眉目的温柔涟漪中,即便会水的,也浮不起来,更挣脱不出。   可于凛凛也并非寻常。她只是警惕地盯着无花,道:“你独独留下我是要做什么?”她眉眼冰冷,充满了戒备,她已用功力冲了一会儿穴道了,只是无花这点穴功夫独门这一件儿,她找不着正确的穴道,自然冲不开。   不过时间长了,她终于多少找到了些许窍门,自然要多说些话来转移注意力了。   “我以为我之前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已足够清楚了。”无花淡淡道。   说完后,他突然拿起酒壶,往两个杯中倒起酒来。于凛凛蹙眉看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你快要冲开穴道了,我又怎有不以酒相待的道理呢?”无花的神态依旧是那么淡然,好似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了似的。   于凛凛一愣,差点噎住。他竟然知道她在算计着冲开穴道!?而且竟然持这完全不管不顾的态度,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将她努力做的这些都看作蝼蚁的挣扎,看着取乐!   “你这人依旧这么恶趣味。”于凛凛冷冷道。   不过临门一脚的功夫,于凛凛很快解开了穴道。无花此时正对着她端起酒杯,态度温文有如翩翩浊公子,这垂眸的一瞬间,有如九天之下垂云而下。   于凛凛怎么可能和他喝这杯酒,受如此大辱,她却依旧十分沉得住气,变手成爪猛地朝无花攻了过去。她攻势凌厉,他态度却依旧淡然,只不过轻而易举就接住了她的一招,却不料,她这是虚招,实招早已穿过了他的手,只逼他空门大开的胸口。   “有长进。”无花一挑眉,嗓音里浸了笑意,另一手却是准确地捉住了她的手,毫无意料外的样子。   于凛凛心中一惊,她之前看过无花与楚留香的对战,不想他这来自东瀛的招式愈发精纯了。   “你早知赢不了我,又何必出手。”无花道。   于凛凛轻笑一声,道:“我是赢不了你,不过即便我对你出手,你也不会杀了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放着大好的试探机会不用。”   对于凛凛这强辩的话语一愣,无花却没恼,反而愉悦地笑了,眼眸温柔如星子般明亮,他忽而握着于凛凛的手轻轻一带,力气也不怎么大,却让人无法挣脱,只能随着他的力道,跌跌撞撞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于凛凛贴着他的胸膛,双手被禁锢在他手里,却能感受到他胸口轻微的震动,像是在笑。   “那可不一定。”他声音温和地落在她头顶,有轻柔的东西落在她头顶,顺着鬓边滑下,贴在耳朵上,惹得于凛凛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那人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声音十分温和文雅,说的内容却教人瞠目结舌。   “试探如何暂且不论,不过你既送上门来,我可不会拒绝。”   于凛凛:“……”   虽然早知这家伙腹黑,却没想到这家伙假死了一次之后,这腹黑之路还真是越走越顺畅了。无论怎么掉节操的话,都能用这么温柔文雅的语调说出来……呵呵,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事实上无花还真没要脸的打算,他已将于凛凛拥在了怀中。   于凛凛:“……大师,我记得你是个和尚来着==”   无花:“而他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只是个男人。”   于凛凛:“……你还是再死一次吧。”      ☆、第169章 壹伍柒夜话鬼船      又一次坐在了无花的对面,面前摆着棋盘,只不过在这沙漠灼热的天气里,不再是红泥小炉培着热茶,只白玉酒壶里盛着碧绿的酒液,入口微凉,十分好喝。   从已经完全不要脸状态的无花怀里脱出,不过对方虽松了手,眼神却极为锐利,与初见时那个温润和尚压根不像一个人了。   于凛凛狐疑地看着他,眉心紧蹙,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你为何独独留下我?”   无花并未看她,只素手为她倒酒,听到她的质问,手上动作微微顿了顿,碧绿的酒液讨喜地漾在杯底。他似是深深叹了口气,忽而道:“……我也不知道。”   他这话太假,实在假过头,假得让于凛凛破碎的字句都噎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明明听起来这么假,怎么却好像潜意识里还认同了似的。难道是因为假过头,总觉得无花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反而增加了这话的可信度?   于凛凛觉得头疼,就算无花说的是真的又怎样,他连自己的目的都不知道?对方却是将酒杯推到了她面前,眸光微抬,深深地看着她,轻轻笑了。   “在知道我是天枫十四郎的儿子前,我就不想只做方外之人。不只是少林寺方丈之位,整个中原江湖我都想捏在手里,这是我的野心。”无花平静地说着,这话却让于凛凛大吃一惊。她从没想过,会有无花在她面前剖白内心的一天。   这个男人神秘而内敛,什么都藏在心里,好像是茶壶里倒不出的饺子似的,将心藏得这样深,这突然的追忆简直来得太突然,也太诡异了。   于凛凛古怪地盯着无花的脸,恨不能从他脸上盯出个窟窿来,甚至都要开始怀疑双重易容的可能性了。但双重易容没必要,而且眼前这人怎么看确实都是无花,但这诡异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怎么想无花也不可能突然说这种类似野心剖白的话吧?虽然内容于凛凛也基本和楚留香领略过一次了,但这从无花的主观视角上徐徐剖析而来,又是另一种古怪的感觉。   “可我失败了,败于楚留香之手。质本洁来还洁去,我不愿那些肮脏的人来处置我,便想了这假死的法子。那日我便说过,你如此聪慧,当明白我的意思的,蓉儿。”   “我找到新的势力席卷而来……却终究舍不下你。”无花轻轻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于凛凛颇为怔忡,在听到他有些苦涩的话语时,抽了抽唇角,无语了。   大哥,你和我见面就想弄死我,然后就把我点了穴送给南宫灵,想让南宫灵挟持着我进而弄死楚留香,然后把我们一网打尽全部弄死,你这是哪门子的舍不下啊?!也是醉。   大概是将于凛凛唇边讥诮的弧度看在眼里,无花轻轻吐了口气。   “我若想让你死,今日你我便不会面对面坐在此处。”他嗓音沉静温和,带着一丝无奈。   于凛凛打了个寒颤,抖了抖肩膀:“得。我敬献不敏。”   无花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再无多话,只是忽然起身,贴在了于凛凛身边,身子上还有酒的淡香味,于凛凛拿不准他的打算,只僵直了身体,无花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将她的头轻轻拨到了他身上,他们二人之间近到再无阻碍。   “我要你,也要这江湖。”他喃喃道。与其说这话是对于凛凛说,倒不如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于凛凛蹙眉,心中却在不停思忖着。这无花与石观音是什么关系,这石观音又究竟是什么人,武功究竟有多高,被那白衣女子送走的楚留香他们又会到哪儿去,眼看着胡铁花三日之期快到,这可如何是好。   越想越乱,干脆将思绪理了个线头,于凛凛试探道:“你为何放过楚留香,在石观音来之前,你应当可以杀了他吧?”   无花道:“楚留香这样的人,无论为友为敌,都是一大乐事。”   于凛凛哼了一声,颇为不屑道:“石观音来了之后你才建议要除去楚留香,恐怕是石观音让你留着楚留香的活口等着她吧,却不想石观音对楚留香起了兴趣,偏要看着等自己事成之后,楚留香的表情,这才坏了你的事儿吧?而石观音武功高于你,你还不太能违背她的命令,才留着楚留香的活口吧?不然,若有空子可钻,你早杀了楚留香他们了。”于凛凛言语间颇有一种“小样装什么装,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装纯啊?!”的鄙视。   被揭穿了想法,无花也不恼,反而很镇定道:“你既已知道了,又何必还问我?”声音又坦然又温和,文文弱弱的,声线听着很舒服,却是极其无耻不要脸地承认了。   于凛凛惊得目瞪口呆:“……‘死’了一次之后,阁下脸皮愈发见长了。”   “一直待着假的人皮面具,脸皮自然是比之前要厚些的。”无花笑道。   于凛凛是真的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无花却是心情大好,搂着于凛凛,喝着酒,任由鬼船在这沙漠上驰骋。   “你便陪我去杀了那龟兹王吧。”他说得轻描淡写,各中的纵横捭阖,暗暗想来实令人心惊。在知道吴菊轩就是无花之后,于凛凛也多少清楚了宋甜儿和红袖多半不在他手里了,毕竟重点从来不是这两人,但基于对甜儿的担心,于凛凛还是不由多问了一句。   “甜儿和红袖其实并不在你手里,对么。”   “你向来聪慧,自然瞒不过你。想必这整件事,你已剥丝抽茧尽数理清楚了。”无花口吻里并无恭维之意,反噙着笑意,颇有些有与荣焉的赞叹与骄傲似的,搞的于凛凛又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她并没有在无花修辞手法上纠缠的想法,只淡淡道:“你知晓黑珍珠带走了红袖和甜儿之后,故意放出消息给一点红,用了一点言语上的陷阱,让他以为是楚留香让他去杀龟兹王的。若我没想错,中原一点红所说的那黑袍人,便是你。既然你在中原的野心失败了,所以干脆来大漠夺取一个国家重新开始,龟兹王这动荡的内政和巨大的财富,是最好的选择。若你要进一步掌控中原,就需要一笔惊人的财富,而你知晓龟兹王‘极乐之星’藏着龟兹国的大宝藏时,便派出几队人马加以追杀、威胁,但其实并未有过任何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只因你还未拿到那‘极乐之星’的秘密,我看那龟兹王妃便是你们的人假扮,在吉祥蛋中下毒,想杀了楚留香的便也是你们,但你们也只是想吓吓那龟兹王,让他乖乖交出自己的秘密。我说的可对?”   无花一直沉默地听着于凛凛的话,听到后面,他微微笑了:“只一点不对。”   于凛凛蹙眉:“哦?”   “那龟兹王妃便是石观音。”   他这话一出,于凛凛的脸色立刻变了,心下一沉,已是有所预感——   要坏!胡铁花这厮得要被算计!   不过即使知道胡铁花这从不思考的大脑最容易被利用,如今她远水救不了近火,自身还难保,更没法顾及到对方。只盼胡铁花不要傻乎乎地为人家把事情做了,结果还要被人家卸磨杀驴的好。   毕竟,以石观音的狠毒来看,实在太有可能了。   于凛凛想到石观音的美貌,心中一跳,不由狐疑地看向无花:“那石观音与你……莫非你们二人是……?”   无花轻轻叹了口气,口吻有些哭笑不得:“不,她是我母亲。”   于凛凛:“……”到底是这世界疯了还是无花疯了,一个看上去不足三十的美女,居然是无花这么大一儿子的妈?!而且长得还比她好看!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这世界是哪里有毛病吧?难不成还有返老还童术,还是啥驻颜有术?习武还有这么延缓衰老的功效?!   于凛凛抽了抽嘴角,道:“那也难怪她要帮你了。”诡异地看了一眼无花澄澈的双瞳,于凛凛艰难道:“也难为你还叫得出口‘母亲’了。”   不过,王云梦也是个老妖怪,有王怜花这么大一儿子,但人家那种是熟透了的女人的美,保养得宜,三十岁还是能看出来的,但石观音……恐怕她更显得粉嫩,更显得小些。   无花一言既出,于凛凛也没法更改他的意愿,只能被迫跟着人去寻那龟兹王的消息。虽然不知楚留香他们三人怎么样了,但以那三人的武功,怎么也该是有法子的。楚留香也胜过许多比他还武功高强的人,况且这家伙天生三分风流入骨,对手又是个女人,怎么也是不需要担心的。   他对付女人太有一套了。   “你莫不是在想,楚留香他们还能逃出来?”无花忽然打破了她的沉思。   于凛凛抬头看了他一眼,抬起面前的酒杯慢慢地喝下酒去。她此时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已经是阶下囚了,干脆吃好喝好,再任人宰割。   见于凛凛不理自己只径直吃喝,无花也不恼,只轻笑道:“他逃不出来的。”口吻却是十分肯定的。   “醉倒美人乡,死在女人的裤腰带上。”于凛凛毫不客气地享用无花端出来的菜,十分冷酷道:“还真是楚留香最喜欢的死法。”   闻言,无花笑了起来。      ☆、第170章 壹伍捌共处一船      “我比较喜欢你不在意他的模样。”无花忽而倾身上来,轻轻捉住了她的头发,目光澄净明澈,压根不像那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他认真地盯着她,眼神恍若春水般温柔明媚。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古怪。   于凛凛并没有躲闪,只睁着一双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无花。视线相撞纠缠,带起空气里隐秘的暧昧。   冰凉的东西贴上了唇角,于凛凛猛地瞪大了眼睛,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如雨水般清新爽快的气息,她受惊地一眨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无花的双眼,只见他那双春水般的眸子已微微弯了起来。   无花的嘴唇很凉,像一片雪花落在于凛凛的唇瓣上。他看着这样圣洁干净,却原来是手沾如此多人鲜血的凶手,果真世事难料,长得这么正派,也有可能是心怀不轨的奸人。   无花只是将嘴唇轻轻贴在她嘴唇上,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在于凛凛想要推开他时,无花却已经很有自知地退了开来。   于凛凛还没说话,无花却忽然舔了舔嘴唇。他这样子可不像之前那个端着的高僧了,倒有几分邪佞的样子。他自佛门世家长大,高贵地像踩在九天之上,眉目清朗疏淡,浑身缠绕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简直可以媲美神佛,如今这微弯着眼睛,舔唇轻笑的模样,让他的圣洁染上了一丝邪气,就像神佛投身了黑暗,天使堕落成恶魔的一瞬。   “你真是无花么……”于凛凛都有些不可置信了。一向装b范儿端得高高在上的家伙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这是中邪了么……   “你之前不是已经确认了么?”无花笑着把玩于凛凛的头发,眉目间洋溢着相当愉悦的气息。   于凛凛一脸诚恳:“我现在觉得吧,还真不怎么像了。”   无花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低沉温雅,宛若醇厚的酒:“我也不曾想过我会是今日这般,托你的福。”   于凛凛一脸被雷到的表情抽了抽嘴角,“呵、呵呵。”这种类似与“是你让我变成今天这样”的雷人台词是怎样==   “你和楚留香决斗那天,”于凛凛口吻沉重,深深吐了口气,道:“被雷劈中脑袋了吧?”   无花:“……”   于凛凛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是快去征服世界吧,朋友。”   无花没恼,只是笑意更深,道:“你在逃避么。无论如何,你既自己选择来我身边,我便再不会将你还给楚留香。”   说什么“选择来我身边”,她明明是来卧底的好么……算了,于凛凛都懒得和他争,只默默吐槽:“……我又不是楚留香的==”这个时代啊……于凛凛在心中摇头,果然是把女人当成男人附庸品来看待的啊。   不过,恐怕苏蓉蓉会很乐意吧。   鬼船有如一道优美的弧线在沙漠上划过,虽说无花是想要杀了龟兹王的,不过这路上,无花却仍旧不怎么着急的模样,坐在这鬼船上,有无花这一双神手给亲自做晚饭,给斟酒,还有软榻被窝可以睡,比起前几日的颠簸,还真算得上是神仙日子了。   ……特别是无花做的饭真的好吃qaq简直好吃到让人舌头都快要咬下来了。于凛凛自觉这应该是她吃过的做得最好的饭菜了。   以及她确实不会做饭啊qaq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了,船上睡觉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多了个无花就有问题了,如果还是以前那个无花,于凛凛倒是觉得没大问题,毕竟对方是个有洁癖的和尚,更何况怎么看丫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兴趣。   倒是如今,无花像一狂犬病人,保不齐半夜给咬上一口,而她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他在石观音麾下,是否今非昔比还不知呢。   于凛凛发愁地叹了口气。   “怎么?”船就这么大,无花坐得也不远,自然听见了她叹气的声音,笑吟吟地转过头来:“我若只要你的身体,你早不会好端端地坐在这儿了。”   无花洗净手后从船舱内跨出,眸光温润地看着她,道:“已经给你布置好船舱了,去休息吧。”   累了一天了,这句话简直有如天籁!于凛凛也没管上无花笑意朦胧的视线,径直冲到船舱边,只见舱内铺着白色羊毛地毯,矮几、衣柜、小桌一应俱全,矮几上甚至还摆着几样精致的小吃和一壶酒。不过于凛凛的目光全部凝聚在贴着舱边的一架矮床上了,那矮床床板上垫着厚厚的垫子,床上放了两床厚被子,顶上还有粉色纱帐笼着,房间里甚至还有淡淡的香味,和船外看起来奢靡华丽的外观相似的风格。   有床就好,于凛凛满足地点了点头,也不在意无花精心布置的房间风格。若是能洗个澡就更好了……   正想着,一旁观察她表情的无花就微笑道:“你是否需要沐浴?”   ……这家伙蛔虫变的?   于凛凛侧头看了无花一眼,无花就算再变也不会变成偷看人洗澡一流,这点于凛凛倒是不怀疑。只是,难不成在这船上还有法子沐浴不成?   “你跟我来。”无花微笑,很是自然地拉过了于凛凛的手。似乎是方才于凛凛狐疑的目光让他猜到了她的想法。他们之间什么也不需说,却是无声胜有声的情景看着还真有点老夫老妻的模样。   不过于凛凛完全没这种感觉,她已经完全被“洗澡”占据心神了。   一路过来,她也不是娇气的女子,但是,但凡女子,在这般炎热的天气下,即使能控制自己的出汗量,那也是想要每日一沐浴的,于凛凛没这条件,没法每天洗澡,但这好几天不洗澡,尤其是易容还黏在身上,自然想要好好清洗一番,洗澡的急切心情那是半点没少的。   无花牵着于凛凛又到了另一船舱。   之前在船外看着整艘船,就觉得这艘船大得不科学,但于凛凛见着眼前的浴汤还是吃了一惊。这浴汤虽不大,木头容易腐坏,不易修成浴池,所以在这船板上铺着的是一层瓷,水清澈见底,浴汤甚至还冒着热气,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这沙漠上别的没有,但热量可是最多的。”无花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似的,在一旁解释道。   “浴汤每日会换过,这还是全新的,你先用。你的衣物我会放在门外,你自己取。”说完之后,无花礼貌地退出了船舱,关上门后,听见于凛凛轻呼一声,像是缓解了不少疲惫似的,唇角上扬,微微一笑。   不一会儿,无花又来到门前,准备了一身蓝色纱裙放在篮子里,搁下后,听见里面有窸窣的水声,无花不由浑身一僵,不自觉地竟是在门口立了好一会儿,才像惊醒似的转身走远。   其实,他并没有说谎。   正如和于凛凛所说,他自己都不知现在的无花是谁了。   会为女人准备睡觉的房间,亲自为她布置房间,为她准备浴汤,让她住得尽可能舒服,甚至眼睛一刻不停地凝视着她,在她说之前,就了然她心中所想。   就算是当初为了天一神水而接近神水宫的司徒静时,他也没做到如此。那只不过是任务,是做戏。   但这不一样。   她和别人不一样。   或许是,他将所有人看成掌中跳舞的蝼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随意玩弄他们——若没有楚留香在,他的计策恐怕已成了。楚留香与这些人不同,他算是可以相较的对手,他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候,注定他们的友情就不如眼里的沙子多了。   他可以给所有人一个定义,无用的蝼蚁,暂时用得到的棋子,用过可弃的鸡肋,需要借助力量的盟友母亲,可以相较的对手。但是,他始终无法给于凛凛一个定义。   不过是船上短暂相交,短暂的相识,理应不该有这么深的记忆,抹不掉的痕迹才对。但他总会想起她,想起她理直气壮地怀疑酒中有毒,想起她怀疑完还要喝下去的坦荡,他觉得她甚是有趣,所以关注。   不想,却落到这般田地。因为她,他都快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他可从未躬亲做过这些事儿。   无花正出神地想着,于凛凛倒是从浴汤出来了。这一个澡洗得倒是舒服,她脸被热气熏得红通通的,黑色润滑的长发垂下,湿漉漉的。水珠从发尖垂下,顺着锁骨的痕迹流下,没入纱裙的裹胸中,看着格外诱惑。   无花觉得自己错了。   他不该这么笃定地说“我若只要你的身体,你早不会好端端地坐在这儿了。”,话说得太满了。他又不是信奉柏拉图恋爱的圣人,果然还是心和身体都想要啊。   无花坐得端庄正气,素手执茶杯饮茶的侧脸宛若一副水墨画一般清冽干净,他轻轻叹了口气,眉间攒起的褶皱简直令人心生不忍,只想着为他抚平忧愁,殊不知,他心中所想的却是蛮掉节操的事情。   这就是颜值高的好处了。   递上干净的毛巾,轻轻放在于凛凛的头上,才擦了一下,就被于凛凛躲开了。   头上乃命门最多的位置,被人碰实在不舒服,尤其这个人还是无花。于凛凛很是自然地拿着毛巾躲开,看无花抬着手僵在原地,很是不客气道:“就不麻烦你了。天色已晚,我先去休息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道:“你请自便。”   说完于凛凛进了作她卧室那间船舱,轻轻合上了门。无花望着她禁闭的门扉,莫名苦笑了一声。   突然感觉到了楚留香那种不知从何下手、不知所措的心情了。      ☆、第171章 壹伍玖无法控制      第二日于凛凛是被菜香味给唤醒的,无花实在是做得一手好菜,于凛凛一度觉得,如果无花不是这么危险的话,他们还是能好好做朋友的。   可惜无花这种长相好却有毒的生物,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免得被反咬一口,哭都哭不出来。   沙漠的早上很冷,但到了正午又会很热,苏蓉蓉暗器、易容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是一等一的,也会些功夫,但在内力方面却比较薄弱,因此虽然醒了,却还整个人包在被子里不想动弹。   无花轻笑一声,轻叩门扉,于凛凛冷得要命,抱着被子就起了身,开门就看见无花端着桌子静静地站在外面。这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俊男子竟似沾上了一丝烟火气似的,变得格外鲜活起来。   在这冷得快结冰的天气里,那粥和小菜竟还冒着热气。昨日招待于凛凛的酒菜还热着可以解释为沙漠带起的热气,但这早晨,什么热气都冷了,这热气又是怎么来的?   于凛凛微蹙起眉头,问道:“你不会是用内力热的菜吧?”   看于凛凛裹着床被子有些像毛毛虫的模样也很可爱,无花唇角勾起笑弧:“我也可以帮你暖暖身子。”   “……”于凛凛的脸顿时一黑。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歧义。   她敬献不敏地摇摇头:“不必,免了。”   虽然早想得到她拒绝的答案,无花脸上还是不由露出了些许遗憾。   船到达龟兹王营地附近时,已是快正午时候了,于凛凛早扔开了被子,只穿着一身天蓝色纱裙,当然已不是昨天那套。   无花这船上还预备着女人衣服,换上新衣衫时,于凛凛还打趣他是不是还俗后,就为“金屋藏娇”提前做好打算了,无花却只是眸光定定地看着她,颇为摄人心魂,令人心惊:“这里备下的全是你的尺寸。”言外之意,就是他早就像藏的娇,也只有她一人。   于凛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无花的船到龟兹王营地时,已是有艘船提前到了,正是那龟兹王之前手下的两名叛臣,那龟兹王营地却是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零散的一些空下的帐篷,绿洲还如之前一般郁郁葱葱,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于凛凛都恨不得跳进那绿洲里好好洗个澡,出了船的瞬间,浑身就变得汗涔涔的了。   无花已戴上了易容,那两人则跑到无花面前恭敬回话:“吴大人,属下无能,竟让那昏君逃了去!”口吻是无限的懊悔,还带着些许惶恐,像是在畏惧眼前的无花。   无花只淡淡道:“敏大人不必担忧,他逃不了太远的。在这沙漠中,他能寻求帮助的人,如今只剩下一个。”   他视线瞥过一旁的于凛凛,对方光明正大作偷听状,他蹙起了眉头,别过眼:“楚留香已不可能,只有札木合的旧部了。”   “札木合”这个名字一出,于凛凛不由挑眉。无花没说,她就装作忘了自己身份尴尬似的,站在一边光明正大地听,反正无花不阻止,她也乐得厚脸皮在一旁听着。   札木合的话,应该是已经被无花杀了,但是因为楚留香的横插一杠子,无花期待的几大势力之间厮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一统江湖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也正因为如此,札木合虽然倒了,但他的势力却还好端端的,在这大漠中可是最令人不可小觑的一方。   若不是楚留香,区区札木合,只怕也已经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无花眯了眯眼睛,道:“你们去打探消息,我们追上去。”这说话的口气分明是将这两人当作部下来吩咐的。   那两人也不恼,带着丝畏惧的恭谨行礼,紧接着就驶船先行划了出去。   忘了无花蹙紧眉的样子,于凛凛多少也能猜到这事的紧迫性,想到自己被迫给无花挟持着,口吻幸灾乐祸:“看样子事情发展脱离了你的掌控呀。”   听到于凛凛的声音,无花视线锐利地扫过来,猛地拽住了于凛凛的手腕,脚下生风,几步逼近,将于凛凛压到了船壁上,激起飞沙轻扬。他双手撑在于凛凛肩膀的左右两侧,标准的“壁咚”姿势,他压得这么近,身上的气息极具侵略性,让人无法忽略,几乎逃无可逃。   于凛凛瞠目结舌地瞪着眼前的人,有些不适地拧起眉毛,却又不敢动,只因无花目光像是要喷火似的灼热专注,正紧紧盯着她的脸,像是要将她拆皮剥骨似的吞吃入腹,令人惊惧。   这还是于凛凛第一次从这个向来清冷,任何情绪都不露表面的男人,看到这么清晰明了的情感表现。按以往的经验来看,他一向都是那副高深莫测如深海的模样,这样的情绪泄漏,太令她惊讶。   无花面容冷峻,眉眼冷厉,眼深似渊,仿佛能将人整个吞噬其中,他某种卷起风暴,充斥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暴躁狂乱,与初次见面那温文高雅,如云端之上的人几乎有着云泥之别。   果然。愈是看着禁欲的男人愈是闷骚,愈是不露声色的家伙,爆发的时候就愈是惊人。眼前的无花就是典型这类型,这家伙平素冷静自持久了,于凛凛不自觉放下了戒心,而这才是这家伙露出真面目的时候。   于凛凛突然想起了刚刚自己说的挑衅的话,明显失算了==这家伙这是发狂了,还不知道会做……   于凛凛脑海里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无花就忽然俯下身来,将脸凑到了于凛凛的脖颈上,等到那湿润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锁骨上,仿佛有什么在脖子上湿润地滑过的感觉,让于凛凛整个儿僵在了。   ……救、救命啊!!这人发狂犬病了开始舔人了啊要不要脸啊!还是不是佛门子弟啊!节操全部喂狗去了吗!   明明一开始那副正人君子不为所动的模样儿,清冷高傲,现在这个乱舔她脖子的家伙是谁啊!   无花轻轻贴着于凛凛脸颊的肌肤,心中只觉得恨恨的。他一向冷静自持,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偏偏在这个人面前,愈想表现得冷静,愈无法控制自己。   这种奇妙的情绪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得如此汹涌猛烈,他有如一只小船,在这波涛中被卷得跌宕起伏。这种无力的感觉,自上次败给了楚留香后,就再没感觉到过了。   一想到他为她动摇到这个地步,她却依然站在警戒线外,仿佛毫不在意地对他嘲讽,毫无感觉地冷眼相对,他心中像是有火在烧,忍不住张开嘴就朝她的脖子咬了下去。   之前被舔的时候就僵硬了身体,突然感觉到肩头痛楚,于凛凛惊叫一声,瞪圆了眼睛,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挣扎。之前听说的所谓一旦乱动反而会引发男人欲望之类的理论已经被她抛在一边,她现在对于没有足够内力反抗的自己也是恼怒得很。   感觉到于凛凛的挣扎,无花从她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她脖颈薄薄的皮肤上印下了一个鲜红的红印,接近肩膀的位置有个牙印,并没有流血,但那痕迹却同疼痛一起,刻在了于凛凛身上。   于凛凛蹙眉,低头望着自己的肩膀,脸却忽然被无花掰了过去,于凛凛还没来得及骂这人,只见无花瞳孔幽深,纤长的睫毛低垂,眸中像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暴风雨,他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嘴唇。   在感受到少女花瓣般柔软馨香的双唇时,无花忽然发觉,这味道比他所曾想象过的都要好。他曾想象过多次把少女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可也没有同实际感受到的温柔美好来得强烈。他几乎要沉醉在这个吻里,他迫不及待地想撬开她的齿关,探入她的唇舌深处,他像是沙漠中陷入了饥渴已久的人终于久逢甘霖,又像是堕入海中无根漂流的人,终于抓到了浮木,他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吻得入情。而她则轻轻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她难能一见的脆弱模样,更刺激得无花心神浮动,更按捺不住心中感情。   直到无花舌尖被咬得一疼,血腥味在两人口腔中散开。他怔忡之下,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含着内力的掌风一把拍在胸口,他胸口登时气血上涌,不得已松开了于凛凛,“蹬蹬蹬”地后退了三步,捂着胸口一口血已是吐了出来。   方才于凛凛故意装得柔顺,仿佛被他吻得已入情似的,却是已蓄力准备了这一掌。   无花怔怔地抬头,只见于凛凛满眼冷意地看着他,她嘴唇红肿,方才咬破他舌尖的血从她唇角流下,她“呸”地一声啐了一口,目光冷凝地盯着无花,那目光仿佛能将人冻住,眸底是彻底的凉薄冰冷,而那清傲风姿,有如凛然不可侵犯的山百合,美丽却又坚强。   无花恍惚,他曾也有这样的高傲心性,谁也看不上,将所有棋子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站得至高,想要立于九天之上谁都无法触及。可他却因为她,而堕下神坛,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   ……还真是失败。无花苦笑。   他输给楚留香时并不觉得失败,甚至不曾气馁,只是从头再来。只有她,在她的身上,挫败的感觉铺天盖地的涌来,让他几乎逃无可逃。   “我早该知道,你自己说过的话压根毫不可信。”她冷冷道,目光似利剑,冰冷无情。   而无花面上虽无异色,心中却动摇得厉害,蔓上的全然都是苦涩。   看,她只是说了一句话,于他,却胜过了天下所有的武器。      ☆、第172章 壹陆〇永别之殇      再次坐上船后,于凛凛坐得离无花很远,面容上像是覆了层霜,有如木偶一般端坐,不与他交谈,甚至连个正脸都不想给他。   于凛凛正郁闷着呢。虽然她早知道无花对她“居心不良”,但想到自己还信无花这家伙是个“佛门中人”,怎么也做不出太掉节操的事情,更加上对方既然承诺了,她还真就以为这家伙能够信守自己的诺言了。   她真是太甜了。   想到放嘲讽结果被轻薄了,于凛凛就觉得当时她就该缩小存在感来着的,人不与势斗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无花也很沉默。对于凛凛出手明显在他的计划之外,所以他很沉重。他刚刚没能控制自己的心情,这点更是让人觉得绝望。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直到龟兹王的叛臣传来消息,他们已追踪上了龟兹王一行人,他们的船才转而追踪了过去,但船内依旧没有谁说话。   直到夜色低垂,龟兹王他们抵达了札木合旧部的帐篷,两叛臣和无花才追踪到营地,猝不及防间,无花突然出手点了于凛凛的穴道。   于凛凛应对不及无花的速度,被他点了穴之后抱起,只能无可奈何地拿一双眼睛瞪着他。无花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伸手抚上她的侧脸,眉目里竟流转着些许留恋不舍。   他张了张唇,似是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重新戴好易容,出了船。   彼时,无花与于凛凛都还不知道,这竟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于凛凛*地躺在床上,她早知道自己实力不足,所以即便有些气愤,但这情绪还真没维持多久。她现在一门心思也就是冲开自己身上的穴道。   无花去的时间有些久,只怕又遇见意料外的事了吧。于凛凛心中想着,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船外传来打斗的声音,金戈相交的声音稍稍引起了于凛凛的注意,忽而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廓,她不由有些激动起来。   那龟兹王的叛臣之一洪相公嘶声道:“壮士先放我走,必以万金相酬。”   那人则冷冷道:“我的钱财已太多,正不知该如何才花得了,你再以万金相酬,岂非更令我烦恼。”   这刻薄的话语,熟悉的冰凉的嗓音,可不就是姬冰雁!   他们还活着!竟还从石观音那处出来了?于凛凛心中一喜,身上的哑穴冲开了,登时喊道:“姬冰雁!姬冰雁!”   将洪相公丢给札木合的旧部青胡子那群人后,本是准备转身离开的姬冰雁,忽而顿住了脚步,有模糊的声音钻进耳朵,想起被吴菊轩那小人掳走的苏蓉蓉,他定了定神,心下已是激动无比,脚下生风,竟是忙不迭用轻功赶了过去。   胡铁花解决了那敏将军,左看右看找不着楚留香,刚想问姬冰雁那老臭虫去哪儿了,却剑姬冰雁双臂一振,竟是什么也没听见,失魂落魄地就直往那船上冲了。   胡铁花看着姬冰雁这怪异的模样,不由嘟哝道:“这家伙怎的竟像是中邪似的?”   “蓉蓉!……苏蓉蓉!”姬冰雁冲上船后,脱口而出一声“蓉蓉”,忽觉不对,这才突然改口叫她全名,在听见她叫他名字的声音后,他径直朝船舱冲了过去,一把撞开门,就看见身着蓝色纱裙的少女躺在床上,眼睛咕噜噜转着,似乎看见了他的身影,露出了笑容。   姬冰雁这才觉得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吐露,这激动的心绪有如万千波涛,快要满溢而出,最终却也只化为了温柔的涓涓细流,只轻轻道:“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觉得姬冰雁神色有些古怪,不过于凛凛也没想到旁的去,只道:“姬冰雁,还好你们没事,我还以为你们被石观音这样的美女给吸干了呢。”见到了熟人,于凛凛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这两天和无花相处,实在太考验心力了。虽然无花强过她太多,防备无花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放松自我享乐的好,但无花这古怪的举动,还是让于凛凛心弦紧绷,如今见到姬冰雁,才终于放松了下来。一旦放松了下来,也能开起玩笑来了。   姬冰雁听见她的调侃,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眉头拧了起来。他方才仔细观察于凛凛,见她被点穴,却不知那点穴人的手法,所以不敢妄动,没想到,视线竟瞟到了于凛凛肩头的痕迹上。一时间,视线就凝住了,他已看了出来,那是个齿痕,明显的男人的齿痕。   姬冰雁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如今也咬紧了牙齿,面上露出恨意来。他死死地盯着于凛凛肩膀的那个痕迹,牙关几乎被咬的“格格”作响。   该死的——吴菊轩这个混账东西——他竟然敢——!   姬冰雁心中的怒火和嫉火登时焚烧起来,他紧紧捏住了拳头,眉眼间是缓缓汇聚的狂风暴雨。于凛凛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姬冰雁的表情,不见姬冰雁动,只好出声道:“姬冰雁,姬兄?帮我解下穴,应该是池中穴……”她冲开过一次穴道,心中是有些印象的,但她内力不足,冲开穴道才格外困难。   姬冰雁听见于凛凛的声音,这才从嫉恨中醒来。他强迫自己从于凛凛贴近脖颈的那个印记上收回目光,即便那印记鲜红显眼得他恨不得立刻将它“覆盖”掉,强大的理智却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他没有说话,只走到于凛凛身边,按照于凛凛的指示,飞快地在她身上点了几下,不多时,于凛凛活动了下手脚便坐了起来。   她动了动脖子,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齿痕,笑嘻嘻道:“石观音这么美,你们竟也舍得走。”   姬冰雁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如有实质地从她微肿的红唇上掠过,沉下。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丝掷地有声的坚定意味:“我决不会丢下你。”   于凛凛愣了一愣,条件反射地挑起眉毛看向姬冰雁,姬冰雁却只是低着头,仔细地检查着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口。   看不到姬冰雁的眼睛,于凛凛心中古怪的违和感一闪而过,也只当他是责任心重,也没说什么,起身先一步走出了船舱。   姬冰雁目光深沉地望着于凛凛消失在了门口,也跟着走了出去。   胡铁花本还不知道姬冰雁这么匆匆赶向船舱是为了什么,如今一见于凛凛出来,登时眼睛一亮,笑道:“苏妹子!”   于凛凛见胡铁花安然无恙,身边还有龟兹王和琵琶公主两人,微微一笑。   昏暗的烛火飘摇,于凛凛的笑容有些模糊,却漾开一种朦胧的美感,那双一向没什么情绪的黑眼睛里,倒影着细微的烛火,倒像是柔和了许多似的。   胡铁花看得不由愣了一愣,心中竟有些局促,挠了挠头,笑了一声。   不过这友好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石观音到了。   在见到龟兹王妃突然到来时,于凛凛就已警戒地看向了她,全身紧绷戒备。无花已同她说过石观音扮作了龟兹王妃,她自然已知道就是眼前这充满了违和感的女人。   果不其然,在龟兹王妃剥下了脸上的易容,变成了一个比易容还美上百倍的女子时,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于凛凛在心中叹了口气,石观音之所以不出手,只是因为她在享受自己所做的事情的过程,就有如有名的优伶希望自己的舞蹈被人看见赞赏,又有如有名的大侠总想让自己的大名刻在百晓生兵器排行榜上一般,她也希望自己能被人知晓她所做的。   更何况,龟兹王利用宝藏借来了大军,龟兹王本就只有宝藏这一重利用价值,如今没了,自然难逃一死。   而他们作为“保护”龟兹王的几个中原“保镖”,就是附带的,恐怕就是她功绩的牺牲品一类的。   强者如刀俎,弱者如鱼肉,果然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于凛凛叹了口气,伸手拿起被石观音微笑提供的毒酒杯,刚想饮下,却忽然被姬冰雁劈手夺了过去,她本就没防备,被夺得也很轻易。   他饮下一口毒酒,还留了半杯出来。   于凛凛有些愣,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不过如今已是没有选择,她接过了姬冰雁递过来的毒酒,缓缓喝了下去。   很快,她也缓缓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她意识缓缓远离时,她心中想着,也好,也该是把身体还给苏蓉蓉了。这下,醒来后,就应该是离开这里了吧——   不知怎么的,心中反而一片平静。   突然听见了一个男声,沉稳清凉,带着一丝低沉的磁性,正是姬冰雁,这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蓉蓉,活下去。”姬冰雁说。   她忽然惊觉,她喝下的或许压根就不是什么毒酒,难道姬冰雁留下的半杯……是他偷梁换柱,用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酒袋中的——   石观音倒是并没发现异常,他们既已喝下了毒酒,她也不担心他们不会死,因此也没等到亲眼看着他们死去,她就先一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于凛凛意识缓缓沉了下去,仿佛整个人都在海中漂浮,临失去意识之前,她恍惚看见了一个影子在给姬冰雁他们喂下什么,在轮到她时,那人影道:“咦,这个没有中毒啊?”   之后,于凛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而等再醒来,她已不再是苏蓉蓉了。   起码,苏蓉蓉还活着,也算是满足姬冰雁的责任心了吧。于凛凛想。      ☆、第173章 番拾叁无花      无花从不曾想过他会爱上谁。他心怀整个江湖,野心勃勃,心智容貌无一不缺,谋划计策都是人上之人,所有人都会是他的棋子,他与女人,最多不过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罢了。   世人常说,你之所以会爱上谁,是因为那人身上有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而那会强烈地吸引着你。   无花觉得这对他而言该是无稽之谈才对。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女人,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那么,她吸引他的到底是哪一点呢。   初次见面,大海之上,她轻轻一跃,踩上他的船舷,像一只轻盈的鸟。她向他行礼,眸光狡黠,开口便是:“我想高洁大义,豁达如无花大师应该不会认为女人是污秽的吧?”   她这话说得犀利强势,让人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更何况,“高洁大义”这样的词都扣在他头上了,若是拒绝,岂不是配不上她这个词了?   无花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伶牙俐齿的女子,不禁觉得有趣。   身为女子,还如此能言善辩,用奇怪的理论振振有词,一肚子歪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明明是被她针对了,应该是被她怀疑了,可无花却一点也不恼,反而觉得无比好奇,又觉得有些畅快,有些开心。   她是这样有趣,让他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一点儿。   他从未感受过异性带来的这种吸引力,与和楚留香之间暗暗比较谁更优秀的男性心理不同,与亦敌亦友的处境亦是不同,纯粹只是因为她像个谜团似的吸引着他,男女之间的羁绊竟是这样奇妙——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仿佛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甚至于,与她在一起,他的心情总是会格外愉快,平日里饮的酒会变得更为香醇,连焙好的茶都有种特别的香味。   怎么会这么特别?怎么能这么特别?   无花从不否认自己其实是个伪君子,也从没有否认过自己的自私。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个无私的人,即使装得如此,他内心却还是有渴望立于巅峰的想法。   所以心湖大师册立什么都不如他的无相为掌门时,他的心中是有不平的,只是无论怎样的情绪,他都不会显露出来罢了。他早已习得这波澜不惊、不动声色之法,如他这般像是无欲无求的人,那么,届时他实施他的野心时,别人也绝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无花的计划很完美,如果没有个多管闲事的楚留香,他如今可能已经达成他的野望了。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备有后招,既然在中原不行,那就再从大漠里重新开始。于是他选择假死,戴上易容面具,潜入沙漠。   只除了一个变数。   苏蓉蓉。   说来,他与苏蓉蓉也不过见了寥寥两面罢了,第一次见面,她跳脱常规地怀疑他,甚至还来“调戏”他,他那时还是德才兼备、佛门中人的无花,自然会对她的“调戏”觉得“尴尬”。   而第二次见面,他们之间的处境调了个头,局促的变成了她,从容的变成了他。不,其实他之前也从未慌乱过,只是表现得如此罢了。说来也巧,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她带来的危机。与为这副皮囊所欺骗的其他人不同,她一开始就在怀疑他,他甚至会预感自己的野心会毁在她手上,所以他想提前解决掉她,在她破坏掉他的计划之前。   可她比他想的还要更加聪慧,他的心思为她所扰乱,他的判断力在下降,甚至,还在庆幸,她并没有死在他手上——不,或者,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杀了她。   毕竟除去天一神水,他要杀死一个人的手段还多得是。尤其这个女人还不像楚留香一般,拥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和高强的武功,除去格外聪慧、易容和暗器之外,这女孩就和普通的女孩差不多。   但他已经不想下手了。   这世界多么无趣,而一旦有你在,竟变得如此有趣了。   那时的无花还辨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直到将她亲手送给南宫灵,他心中已有了杀了南宫灵的想法,却仍还想要保住于凛凛。他才发现,仿佛在她笑眯眯地说着“久闻无花大师盛名”的时候,他就已经身陷囹圄,再逃脱不出。   无花一想到自己被她迷住,她却依旧那副谁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就觉得不甘。再看看楚留香这表情,就知道他定是也喜欢着她的,不由就在诈死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想着能在她心中留下个疑惑的痕迹也好。   ——竟如此卑微。   后来他拐走了李红袖和宋甜儿,又欺骗了中原一点红来当他的帮手。其实若想不被怀疑,他应当装作不认识她的最好,但还是忍不住将她放在自己身边。   他只是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罢了。以为做得到的很多事情,面对她的时候,底线却一再下降。他不是自制力弱,只是凡事遇上她就要打个折扣。甚至于,他竟为了她而出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一向喜欢将情绪隐藏在内心的他,竟会像个不知世事的毛头小子一般,将自己的情绪这样赤裸裸地爆发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内心的情绪已然满溢,自然而然倾泻而出罢了。   永远都是如此。在遇上她后,他的原则、理智、冷静、自控力与忍耐力,统统都变成了摆设。喜欢真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一种情感,怎么能让一个人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呢?   他终究还是敌不过楚留香,在中原时赢不过,在沙漠时却也同样赢不过。楚留香本是要带着他去找石观音的,无花却忍不住透露了石观音去找龟兹王的消息。   他本不该说的,但是,他太担心那个人了。   他将她留在了船上,以她的性格,是决不肯就这么乖乖待着的。那么……若是这样,石观音若是到了那处,会不会为难她,她长得没那样美丽,应当是不会有事的——但是,若是长孙红也在,为难到她……   亦或者她这样的性子,也不肯为了她那帮朋友而独活的。   无花拧起眉头,只觉得心头一跳一跳的,尽是不安稳。楚留香听到他的话,似乎也是心惊得很,忙不迭地抓着他就往回赶。   楚留香到时,他的那群朋友已经躺在地上不知生死了,但无花的目光却只往于凛凛的身上瞧去,在看见她躺在那儿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心跳如擂鼓,只想着去确认她的生死。   无花蓄起了力道,一掌拍开了楚留香的束缚,楚留香惊讶之下,刚想再拍上无花的穴道,却发现他吐了口血,原是强行冲开穴道,他已是真气乱窜,运不了功了。楚留香正惊讶,就见无花走向了苏蓉蓉。   楚留香想冲过去护住苏蓉蓉的,但见两朋友躺在面前,不得不先试探了临近的胡铁花与姬冰雁两人的呼吸。在发现两人还有呼吸后,楚留香不由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楚留香忙不迭转向无花的方向,刚想冲过去,就见无花轻轻捧起了于凛凛的头,人已是跪了下去,将她的脑袋放平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定定地凝视着于凛凛,仿佛压根没察觉到自己内力乱窜的情况。   楚留香突然觉得心像是被揪了一下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轻咛了一声,苏蓉蓉竟是缓缓转醒了。无花已揭下了易容,在看见苏蓉蓉转醒时,眼中却是明显掠过一丝喜色,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他如今看着狼狈,却在看见她醒来时,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但是,他注定失望了。   醒来的苏蓉蓉是苏蓉蓉,却并不是于凛凛。   她警惕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无花,敏捷地跳离了他的膝盖,眉尖微蹙,目光只是纯粹的疑惑:“你是……”如今的无花已有了头发,并未见过无花的苏蓉蓉自然判断不出眼前人到底是谁。   但在转头看见楚留香时,苏蓉蓉松了口气,勾起了微笑:“公子。”   楚留香只觉恍若转瞬经年一般,怔怔道:“……是蓉蓉吗?”   苏蓉蓉一愣,低低呢喃了一句“原来那竟不是梦吗……”,才道:“莫非前一段时间,有谁曾在我身体内吗?”她这话问得像是已知晓有谁在似的。   楚留香道:“那灵魂称你已沉睡在身体里,‘她’只是暂时使用你的身体。”   苏蓉蓉点了点头,沉吟:“我这段时间仿佛做梦似的,漂浮在另外的地方。”   楚留香本还想继续再问,无花却瞪大了眼睛,望着两人,满眼的不可置信。楚留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是他野心被揭穿,心血计划毁于一旦的时候,他也未曾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   就算刚刚败在自己手上时,无花也是极有风度的,虽然他自己也说“我若是赢了,定会更有风度”,但这样输掉的他,面上也绝不会流露出任何不甘和绝望,他仿佛是没落时代的贵公子一般,维持着最后的骄傲,即使陷落泥潭,也绝不会让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但这样骄傲高洁的无花,却露出了绝望、不可置信到快要窒息一般的表情,仿佛跌落云端,仿佛骄傲破碎。   “到底……怎么回事……”无花如此聪慧,从这两人对话里怎会猜不到某种含义,但他却始终不愿相信。   什么叫“那灵魂”,什么叫“暂时”?   他想问,却说不出话来,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混乱的真气终于再无法坚持,又受到如此大的冲击,他“噗”地一口鲜血喷出,竟是昏了过去。   姬冰雁醒来时,楚留香已解决了石观音,而等他走到放置他们几人的房间时,无花人还在,身边只留下了一个惨碧的条子。   “楚香帅不愿杀人,画眉鸟愿代劳,只此人已无杀的必要,他若活着,定比死还痛苦。”   看到这条子,姬冰雁也说喂给他们解药的人,曾在他耳边说过“画眉鸟不只杀人,也是会救人的”。   楚留香看了一眼已从昏迷中醒来,还有些神志不清的无花,忽然觉得画眉鸟此举确是比杀了他还残忍。如今的无花,哪还有以前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像是被剥离了灵魂的一具空壳,已不知游离到了何方。   楚留香本想将无花送回中原那些要个交代的人手里,随他们处置的。但看见如今的无花,楚留香却是下不了手这样做了。   此时的无花已尝到了这世上最剧烈的彻肤之痛,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还活着吗?就连这个问题都无法得出答案,仿佛随着知道她已不在的那一瞬,他也一同死去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一会儿,他还想着回来抱起她,他会与她一起坐到最高点的。为什么……无论哪个都破灭了呢。他曾以为她不过是他登上顶点后的奖品而已,或者他令自己这样想。可为什么,他现在丝毫感觉不到野心破灭的痛楚。他只想着,即使没有成功也已经无所谓了,在她已经消失的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回来,不,她哪里还能够回来呢。   他还活着吗?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对于他来说,这两者还有什么区别呢。   看着这样木然无语的无花,楚留香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   其实,他也有些难过。   但这想法实在太大逆不道,仿佛像是他不期盼着蓉蓉回来似的,所以他只得苦苦压抑着,将这想法彻底压在心底最深处,仿佛它从未来过。   甚至还有些羡慕,能为她这样伤心的无花了。      ☆、第174章 番拾肆姬冰雁      在石观音逼他们喝下毒药时,姬冰雁心中想着今日恐怕是难逃一死了。有些人的喜欢是生同衾,死同椁,占有欲极强,自己死了还要对方殉葬;而有些人的喜欢是,若我有一天终将离去,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若我无法给你幸福,那请你一定要得到幸福。   无花属于前者,而姬冰雁则属于后者。   他想,他毫无疑问是喜欢着于凛凛的。因为喜欢,所以珍惜。   应该是非常非常喜欢,比喜欢自己还要更喜欢她一点。喜欢到在面对生死之际,他还只努力想着怎么能让她活下去。那时他是想着一定会死的,那么,最起码让她活下来。他深知,这许多美妙的事情,只有活下来才能感觉到,而一旦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自此之后,他感受不到的那些好,却希望她都能享受到。   应该是非常非常珍惜,比珍惜自己还要更珍惜她一点。如他这般走在刀尖上的人,在享受这种刺激的同时,他也无比珍惜着自己的命。但是,比起她来说,这些都要更轻一点。   在这江湖之上,兄弟情谊是最重的,毕竟俗话有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姬冰雁也确实曾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连命都差点赔上——若是死在石观音手里,他便已经是赔上自己的命了吧?   但是姬冰雁往往不走寻常路。除了楚留香、胡铁花两人之流,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兄弟了。为这两人,送了命他也确实不会说二话。但在最生死的关头,他想着的却是保住于凛凛,但却不曾想过要保全胡铁花。   他选择了女人,舍弃了兄弟。   但人算却终究不如天算。现在想想,或许万般变数皆已注定。他注定救不下她,他注定说不出口他的感情,他注定一生留憾。   如果当初能够坦率一点该多好,可惜,再没有如果。   他若是死了还好,之后发生的这一切便都不会再知晓了。不成想却还有个画眉鸟费尽心思来救了他们的命,也不知道是哪个在楚留香魅力下的牺牲者,毕竟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楚留香来的——姬冰雁刻薄地想。   那时在绝境之下,姬冰雁费尽心力只想着保全下于凛凛的命,却不成想,他没死成,她却不知去了哪里。留下来的是重新回来的苏蓉蓉,而“她”却再无芳踪。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自在第一次去沙漠差点死去时,他就已有这样的觉悟了。也正因为这样的觉悟,他才会成为兰州富甲一方的富豪,整个兰州若有十两银子的入账,那便有九两都是他的。   他拥有这般泼天的富贵,虽胡铁花开玩笑说他“铁公鸡”,但在原则问题上,他向来大气得很,该丢的时候丢得很自然,烧掉自己最喜欢的马车时也全无犹豫。   对待喜欢的东西,他从来都是带不走宁可让它毁在自己手里,怎么也好过那些不知名的家伙拿走的。但是,人怎么能和东西一样。   就像他遇见她。   若是注定她不属于他,就不该强求的。但怎么会这样的失落,怎么会这样的遗憾。他想,果然还是该遵从自己本心的,这么喜欢,当初就应该握在手里,也好过让她被无花之流糟蹋。   在姬冰雁再次醒来时,颇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还活着。不过他记忆中倒是隐隐约约有被救下的印象,虽并不知到底是谁,但能活下来就已经是赚到了。   他刚想寻找于凛凛的踪迹,就看见了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无花。乍一见到无花,姬冰雁想起于凛凛的遭遇,心中一度熄灭的怒火又一次熊熊燃起,汹涌成灾。   姬冰雁一向自诩冷静自持,但如今内心烧着一把火,一想到喜欢的人肩头那个鲜红的吻痕和脖颈上的牙印,怒火与嫉火就令他的理智急剧下降。他本就是外冷内热的典型,虽他作为“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中的智将,向来是喜欢考虑周全之后再行动,但他也喜欢不说只做的作风。   若姬冰雁再冷静一些,定然能够发现无花的精神状态与平日有些不同,不过俗话说的好,女人容易被嫉妒冲昏头脑,但事实上男人也不遑多让。姬冰雁大步走了过去,不声不响地抓起了无花的领子,一拳揍到了脸上。   无花却毫无反应,只任由他揍,仿佛已灵魂出窍,只余下一具空壳在此处似的。在狠狠揍了无花几拳后,姬冰雁这才发现了无花的不对劲。他蹙起眉仔细打量着无花,心头突然一跳,蓦地生出一股不安的预感。他本就少言寡语,对待无花这种人更是恨不得变了哑巴,但如今心中的不安渐渐浓郁,他终是忍不住质问道:“蓉蓉呢?”   无花绝不会因为野心破灭就变成这副模样,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难道他没能救下她?那时他一口气喝掉了杯中所有的酒,用内力将袖中藏着的酒袋打开,用身体作遮掩倒入酒杯。杯子用的是当初札木合旧部招待用的酒杯,那么就只可能是酒,有毒,既是如此,她怎么还会……   更何况,那人不是专程来给他们解了毒吗。   就在姬冰雁惶惶之时,楚留香忽然走了进来。姬冰雁眼前一亮,忙不迭迎上去,也顾不上在楚留香面前遮掩,直截了当问道:“蓉蓉呢?”   楚留香见他眼中的急切和情愫显露无遗,一时怔忡,半晌他才摸了摸鼻子,露出了个苦笑,又像是想到什么,将唇边的笑又收了回去,轻轻道:“你问的是哪个蓉蓉。”   楚留香并没有回答,但姬冰雁何等聪明,只窥得只字片语便已懂了。   姬冰雁狠狠地攥起了颤抖的手指,面容冷得有发青的迹象,他下意识地退开半步,瞥了一眼无花,终于明白他这般出神的模样究竟是为何了。   姬冰雁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努力压抑了声线,才做到了“平静”道:“……让我见见她,可以么?”   楚留香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姬冰雁,忽而叹了口气,道:“蓉儿就在隔壁房间,你若有什么要问的,就去吧。她……似乎知道一些,事情。”   这句话似乎点亮了什么开关似的,本还魂游天际的无花忽然站了起来。如今他除去了易容,却像是憔悴了十岁似的。他满是希冀地看着楚留香,竟开口恳求道:“让我……我也见见她吧。”   这样低姿态的无花是前所未见的。楚留香心中不由生出同情,不忍地点了点头。本不愿让无花与她相见的姬冰雁如今也顾不得无花如何,只在得到同意后,就到了隔壁房间。   只一个照面,姬冰雁就认出来了,眼前的“苏蓉蓉”并非是她。   明明是一样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神态。若以水作比,苏蓉蓉便是温柔小意的涓涓细流,而她则是更为激烈的、奔腾的大川河流。和她在一起,无时无刻都像是在冒险,无比刺激。   姬冰雁心中已经失望。他虽有许多想问的,但这一刻竟像是万念俱灰似的,一句话也问不出口。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无论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了不是吗。   姬冰雁虽不说,但苏蓉蓉被他的动静惊扰,转过头来。明明是一样的脸,她脸上却是散发着温婉优柔的气质,虽然姬冰雁失望的眼神有些失礼,但她也不恼,只柔柔地笑着,宛若和风细雨。   “姬公子。”听到这声称呼,姬冰雁不由恍惚。   是了,在遇见“她”之前,他也是认识苏蓉蓉的,那时苏蓉蓉也是客气地叫他“姬公子”,她嗓音柔和婉转,宛若黄鹂鸣翠,他却不由得怀念这声音带着生硬和强势地叫着“姬公子”、“姬冰雁”的时候了。   一看到姬冰雁这样的眼神,苏蓉蓉便猜到了他想到的是谁。她心中只有楚留香一人,在回来时看到楚留香细微的变化,她心中就猜到了什么,不是不失落的,不是不嫉妒的。她努力了数年都无法达到的目标,这个占据她身体不过数十天的女孩,却做到了。   男女之间的羁绊怎么也是说不清楚的。姬冰雁这样的神态,更让苏蓉蓉心中懂了。她刚想开口说话,她曾尊敬、现在是阴谋策划者的妙僧无花也走了进来。看着对方如出一辙的恍惚神态,苏蓉蓉也不由对这个曾占据过自己身体的女孩产生好奇了。   她在另外的空间所度过的奇妙经历暂且不提,能与这样大的吸引力,同为女人,苏蓉蓉怎么会不好奇。   苏蓉蓉收回落在无花身上的目光,微笑道:“如你所见,你爱上的那个灵魂已经离开了,”她迟疑了一下,想到那段奇妙的经历,摇了摇头,“恐怕……她再不会回来了。”   这话有如晴天霹雳,让人如遭雷击。姬冰雁与无花都霍然瞪大了眼睛,一致露出了不愿相信的表情。   那女孩体质异常,她是时间洪流的异数,而为了修正她身上的异常,会来往与各个空间,穷尽百年、千年,可能都无法得到稳定。   而苏蓉蓉之所以被挤出身体,只不过是那女孩身上的斥力太强,将她排斥出了身体,而她灵魂为了安定,暂时寻了波长稳定的其他身体暂留,直至那女孩因为过于深刻的情感羁绊而引得时空震荡,这才离开了她的身体。   换言之,正是因为无花与姬冰雁……或许还有楚留香对她产生了感情,她才会因此离开这个时空。   而这些东西,都是苏蓉蓉机缘到达另个时空所了解到的,也正因为这次去往了别的时空,她才忽然豁然开朗,觉得自己之前所执着的竟是如此渺小,世界这样大,未知的东西这么多,她却从不曾为自己活过。   苏蓉蓉仍然爱着楚留香不错,但这次她不打算再为他而活了。或许,正因为她依附着楚留香而活着,楚留香才从来不曾对她产生过男女之情吧。   以前她为爱而活,但爱情哪里会是一个人的全部。一旦见过了更大的世界,就能不再受到局限。   不过,眼前的姬冰雁与无花,要走出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毕竟,曾那样深深爱过吧。   她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个灵魂残留下的羁绊的痕迹,那样深刻——   姬冰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苏蓉蓉的房间的,只觉得心神不属,魂不守舍。   直至回到了兰州家中,姬冰雁还是觉得这一行竟似如梦如幻,如露如电。只要活着,就一定还会有美好的事情会出现——   他一直是这样想着的。   可是美酒入喉再无香醇,美姬在旁他无动于衷,美食在前他全无食欲,美景再无惊艳颜色,就连往日色彩缤纷、奢华精致的世界都褪去了色彩。   姬冰雁只有一门心思投入在这经商中,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不停工作,他才能稍微忘记夜晚带来的深寒,忘记自己竟会失眠这一事实,忘记那蚀骨铭心的痛。   失却了你,好像这世上已再无更美好的事情。即便遇见了美丽的事物,若无你在,好像也变得淡而无味。   又过了数年,姬冰雁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他不再是兰州的首富,而是成为了全国首富,他手里的判官笔依旧尖锐锋利,他从不会忘记护理它,只是他的身体却是一日又一日地佝偻了下去。   自那之后,姬冰雁闭门谢客,再不曾见过楚留香与胡铁花,就算被胡铁花破口大骂,也没有见见旧友的想法,再见也不过是让他想起她,他最无力最痛恨自己的那段时光。他不愿再想起,亦不愿去碰触。他好不容易能在夜晚重新入眠,又怎么能再回到那整晚整晚睁着眼的日子。   胡铁花曾说过:“死公鸡,人妹子也没对你有啥特别想法,你这又是何苦。”   姬冰雁只冷冷道:“与你何干。”他的快乐是爱她,他的安慰是思念她,而她愿不愿意又不是他的愿望能及,旁人断是没多说的道理。   有些事,自相遇时便已注定,如他爱上她。而有些事,自她离开后他才看明白,如爱情无关时间,无关她如何,无关她的意志,他还爱着她,一如之前。   明明你已不在,但爱却从不曾离开。他曾说胡铁花一根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对方都不知道他的心意,他却几年如一日地毫不动摇。   无法选择,无关他的意志,就像是习惯一般,已根深蒂固,无法摘除。就像他觉得跳动的心脏实在吵闹得很,却也无法将它从他身体里移除,不然他便会死去。就像现在,若移除了爱,他又与死去有什么区别呢。   即使数载已过,姬冰雁却依旧憎恨无花,他依然坚信,若当初不是无花拐去她,她定还会好好的。即便他恨着无花,却还有个楚留香,在信中给了他无花的消息。   无花彻底地消停了,心已死,野心亦死,他再次剃度出家,在籍籍无名的小地方开了一家小寺庙,舍弃了“无花”的名字,重新起了道号。   听楚留香说,那道号是——“了空”。   看着信上“了空”两字,姬冰雁心头蓦地涌上一股痛楚。他忽然抬起下颔,却是来不及,一滴水从他下眼睑“滴答”一声跌碎在地,而他匆匆转身离去,只留下身后一团冰冷的空气。   人世匆匆数载,爱恨情仇万般皆过,却不过是了然成空。      ☆、第175章 壹陆壹乡绅女儿      于凛凛将手里一把饲料洒下,庭院里养着的动物们便蜂拥来捡食吃。现在是十八世纪末期的英国,而她穿成了一个乡下姑娘,班纳特家的次女,名为——   “丽萃,你在哪儿!”门内响起班纳特老爷的声音,于凛凛将手里的饲料一把洒出,应了一声后匆匆进了门。   丽萃是这具身体的小名,全名是伊丽莎白·班纳特。班纳特家一共有五个女儿,大女儿吉英,二女儿就是原主,三女儿曼丽,四女儿吉蒂,小女儿莉迪亚。除了曼丽的长相颇为一般之外,其余四个女儿的容貌倒是都很不错,尤其是吉英。   她有着一头卷曲耀眼的金发,披散在肩头,五官端庄秀丽,蔚蓝的眼眸如天空一般清澈。她是个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的女孩儿,让她自己倾诉自己心中所想都难得很,这样的性格其实不太适合当长女,很难引领纠正妹妹们。   三女曼丽因为长得不如自己姐姐妹妹们,一直心中不甘,因此在学习和琴艺上格外钻研,因为舞会上受到的邀请少而极其讨厌舞会。四女吉蒂和幺女莉迪亚年纪都不超过十七,却已早早出来交际,因家中管束不强,性格颇有几分浪荡任性。   班纳特太太在父亲去世之后拿到了四千英镑的遗产,而班纳特先生有一门产业,每年能有两千英镑的进账,只是在班纳特先生去世之后,这笔产业却不能由他的家人继承,因为班纳特家只有五个女儿,没有任何一个儿子,因此并不能继承班纳特先生的遗产,只能由一个远房亲戚柯林斯继承。   于凛凛对遗产不遗产的倒是没什么想法,在这个时代,女子一生中的大事就是出嫁,仿佛除了出嫁能获得一大笔遗产外,就是嫁个赚钱的好老公带来的收益如何,女子自身的成就没有任何人会关心。即便是贵族家庭给女儿请的女家庭教师,也须得身家清白,有头有脸,更何况,她们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没有贵族家是会请像伊丽莎白这样年轻的女孩儿的。   明明人已成年,但竟然没有任何工作!这样的乡下地方要找个工作也实在不容易,想要出头只有到大城市里去闯一番,更何况,这种米虫一样的生活从来不是于凛凛的追求。她向来都是闲不住的,也绝不想就随着大流这般随便就嫁人了。但是,她现在初来乍到,并不想贸贸然就这样跑出去,更何况,如今她也没基本资金。若不是家中还有架钢琴消遣,她真的快被这地方给弄疯了。   抚摸着古老的枫木式三角钢琴,于凛凛心头充满了爱怜与感慨。这钢琴比起之前她用的任何一架钢琴都要旧和朴素,但它的音色却很舒服,于凛凛如今已不再需要追求音乐的专业性,弹得自然随性自然,虽她受过专业的学习,但毕竟钢琴这种乐器,一日不练便会生疏,更何况这身体的手指也并非专业钢琴师般的柔软。   “丽萃,你的钢琴水平近期进步许多。”将她唤进门的班纳特先生翻了翻手中的报纸,像是漫不经心般道。   于凛凛没有停顿,一路流畅地弹了下去,等到一曲结束,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眼巴巴盯着她看的曼丽,于凛凛起身让出位置给她。   曼丽坐下后,迫不及待地活动了手指,开始弹起琴来。房间里立刻响起了“叮叮咚咚”的乐声。   听着曼丽弹奏的曲子,于凛凛皱了皱眉,她的钢琴弹得太注重卖弄技巧,反而缺乏情感,更何况她喜欢弹奏又长又闷的协奏曲,这样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波澜,这曲子听着让人愈发昏昏欲睡。若长此以往,她的钢琴技巧压根得不到任何的进步。   作为二姐,于凛凛不想看到这几个极为聪颖可爱的妹妹们误入歧途,刚想说上几句,却听见一个女人尖利高昂的嗓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正是自称“神经衰弱”的班纳特太太。   “班纳特先生,我的好老爷,尼日斐花园终于被租出去了,你听说了没有?”尼日斐花园是典型的富人度假别墅,会有大城市的富人们租住度假。自然是对嫁女儿无比热衷的班纳特太太关注的焦点。   班纳特太太最为宠爱小女儿莉迪亚,养成了这十五岁的少女无法无天的性格,此时听见班纳特太太的话,顿时口无遮拦地嬉笑欢呼起来。于凛凛微微蹙眉瞪了这小丫头一眼,她什么都还没说,但莉迪亚看见她眼神,便被她那一眼中的压迫感带得闭上了嘴。   明明不过是丽萃而已。莉迪亚是一向不怕这个二姐的,纵使父亲格外偏爱她,但母亲却更偏爱自己,更何况她还才十五岁,就出落得珠圆玉润、美貌风情,而丽萃的容貌不比她强,更比不上吉英。莉迪亚不服气地想要反驳,但一撞上对方那不悦的眼神,她不知怎么的,心中竟生出一阵寒意,竟不敢与这个姐姐正面交锋了。   这就是习武之人与普通人的差距了。虽不比在武侠世界那些人的变态,自然那时于凛凛活得也弱势些,但是,在这不通武艺的世界里,她无异拥有了极高的起点。若不是这具身体身为女子,她都可以直接参军入伍,一路扶摇直上坐上高位了。   如果是战争时代,她这可是要成为将军的命啊。   女子的话,只怕出去给当保镖也没有人敢要的吧。不过,要是可以的话,于凛凛觉得自己应该蛮万能的,可以当保镖还能当钢琴老师还会几国语言翻译也可以,只是要解释这具身体会这些实在太麻烦,导致她不得不依旧当这个叫做“伊丽莎白”的乡绅女儿。   更何况,在这种时代,好像所有人都普遍认为,只要有个好归宿,对女孩儿就是最好的了。   于凛凛实在有些怀念行业百花齐放的现代社会了。   嫁人这条路首先就可以排除了,短期练成的钢琴造诣实在不可能去成为谁的钢琴老师,女家庭教师恐怕她年纪和经验都不足以被人信赖,保镖更是没法想,当翻译也再没门路,唱歌跳舞当偶像,这种时代就算了吧……当于凛凛将自己会的技能全部列举出来之后,她彻底郁闷了。她会的虽然是挺多,但没一个派得上用场啊!   看来只剩下创业这一条路了==   而最头疼的资金这一块……要不然先尝试小成本的个体户这方面?女性手工艺品这方面如果能做上品牌,绝对会相当受欢迎,毕竟这世界上还是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这时代的贵妇人们就算别的不会,花钱绝对是一等一的,更何况文艺复兴时期刚过,她们总是喜欢漂亮的服饰、精致小巧的艺术品,多才多艺的女性。到时候再以全手工艺品为噱头,抬高价格,营造一种物以稀为贵的氛围……   “丽萃,丽萃!”身畔突然传来母亲生气的声音,于凛凛回过神来,就见班纳特太太一脸狐疑地瞪着她:“你这是在发什么呆呢,我刚刚和你说话呢,你都没听吗?”   早已经习惯班纳特太太的神经质,一向对女性和长辈都十分尊重温柔的于凛凛态度依旧十分温和:“抱歉母亲,我刚刚走神了,您能再说一遍吗?”   被用这么温柔诚恳的语气询问,就连班纳特太太也不由为自己之前态度的粗鲁有些脸红,不过她一向神经大条又口无遮拦,实在有些不像话——在这方面,莉迪亚看来是与她最为相像的,不一会儿就忘记了自己的失礼,道:“尼日斐花园住着的那位彬格莱先生年收入有四千英镑,他若是能挑中你们中的一个做老婆,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了,两周后尼日斐花园会有个舞会,到时你可不能又跑不见。”   于凛凛可烦这种场合,每次都吵得很,不过既然已经定下要自己创业了,这种场合自然也是要习惯的。更何况这尼日斐花园住着的是有钱人,怎么也要去接触一下他们的,就算了解下他们的产业也是好的。更何况,他们也是潜在的客户,什么姐姐妹妹姑姑婶婶嫂嫂之类的,那七大姑八大姨的不都能成为她未来的客户吗。   于凛凛很自然地点点头:“我自然要去的。”   话刚说完,莉迪亚和吉蒂朝着从身边推搡而过,于凛凛看她们两人毫不矜持的吵闹模样,皱了皱眉,道:“吉蒂,莉迪亚,你们和我来房间。”   班纳特太太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她微笑道:“舞会当天的服饰自然是要好好商量的。”   果然,她这话一出,不仅班纳特太太觉得没错,就连莉迪亚和吉蒂两人都双眼放光,催促着于凛凛回了房间。   若是直接说出口让她们二人注意形象不要给家里丢脸,只怕这年纪的逆反心理会让她们反而要逆着来。   进了房间后,于凛凛踌躇了一下,抿唇轻轻一笑。   “吉蒂,莉迪亚,你们俩想不想成为舞会全场的焦点。”她这话并没有用疑问句,显然已经知道她们两人的回答了。   果不其然,吉蒂和莉迪亚都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兴奋道:“当然了!难道伊丽莎白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第176章 壹陆贰舞会伊始      走在麦里屯的街道上,一向任性桀骜的莉迪亚望着于凛凛的背影,不禁嘲讽道:“我还以为你要什么好主意呢,不就是上麦里屯来买么,难不成你有钱买最华丽的服饰和丝带吗?”她口吻不屑,显然已经认为之前于凛凛的话,不过就是敷衍罢了。   吉蒂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明显的意兴阑珊。   于凛凛只神秘地笑笑:“只要动动手,你们的服饰会比商店里最贵最华丽的服饰还要美。”她一个古代现代穿梭不定,通晓刺绣、精通女红,甚至还做过宫廷绣娘、钢琴乐师,赏鉴力高端的现代女性,难道还搞不定这小小的服饰吗。   “你要自己做?!”莉迪亚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凛凛,仿佛眼前的不是她的二姐,而是个妖怪似的。   于凛凛很淡定地挑眉:“先选你们喜欢的礼服主色。”莉迪亚将信将疑地看着于凛凛。其实她应当是不信的,丽萃还真没展现过任何缝纫上的特长过,更何况,像是华丽的饰物,若没有美丽的珍珠和钻石,又怎么能衬托得出来?!   她应该是不信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于凛凛的目光时,莉迪亚脚下竟是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过去。等到站在店里,选中自己喜欢的颜色时,莉迪亚才吃了一惊。   她这是中了什么迷,竟不由自主相信了这个二姐所说的话,来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好在旁边的吉蒂也不比自己好多少——她甚至欢喜地选中了颜色去找伊丽莎白了,莉迪亚刚想缩回手来,却听见身畔于凛凛的声音。   “你不适合粉红色。”粉红色确实很适合娇嫩的女孩子,但莉迪亚身材较圆润,该丰满的地方都已发育得十分成熟,最好是深色打底,再配以明亮耀眼的珠饰,定会让她大放光彩。她挑中了一款深蓝色的布匹,微笑:“不如试试这个颜色如何?”   “至于吉蒂,不如试试看月白色?一定会很衬你的脸。”   居然给她选择这么不显眼的颜色,压根就是想压下她的风头,让自己成为舞会的焦点还差不多——莉迪亚本是这样愤怒地想着的,她想扭头就走。这种压根就不被注意的颜色,怎么可能会成为全场的焦点?!一定是伊丽莎白诓她的!   不知怎么的,看着于凛凛认真挑选的侧脸,莉迪亚竟动摇了这想法,被她眼中的自信和镇定感染,竟一点火都没发,甚至……甚至她还真的抱着这匹布跟在了于凛凛的身后。这种事放在以前,定是不敢相信。她向来与这二姐合不来,二姐嫌弃她丢了家里的脸,她又何尝不是嫌弃这二姐假模假样的。是女人,怎么会不对男人感兴趣,偏偏她就要端出这副样子。   于凛凛在挑好了布之后,又选了各种装饰用的珠子,甚至还选了几颗细钻,全部算下来,竟也同做两身礼服一样的价钱了。   从麦里屯回去,一向只顾自己,不理会别人的莉迪亚破天荒问道:“伊丽莎白,你自己的礼服呢?”   于凛凛顿了顿,突然想起自己的还真没选,她将来要做生意,自己也是活看板之一,肯定不能太寒碜。不过只剩下两周时间,做两身礼服来得及,三身可就时间紧张了些。之所以选择莉迪亚和吉蒂,也是因为这两人想在舞会上表现自己的*最为强烈。而吉英很是貌美,她不需要太美的服装衬托,只需要将她的美凸显就足够了,曼丽……她倒是想教给曼丽比起外在容貌的美丽,得体的衣着、自信的气质、精致的妆容、曼妙的体态其实足以遮掩她那点瑕疵。   只不过她太过自卑,比起用话语说服她,不若让她亲眼看看效果。   在这两周的时间里,亲眼看着伊丽莎白晚上还点着灯认真缝礼服的模样,莉迪亚心中还挺不是滋味的。也是第一次,她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揪心的、酸涩的感觉,有某种深邃的、仿佛存在与血液里的羁绊,让她的心竟有些疼痛起来。   在这一刻,莉迪亚才深切感觉到,姐姐这个词的重量。   紧赶慢赶的,三身礼服还是赶了出来,在舞会前,于凛凛将吉蒂和莉迪亚两人叫到房间里试穿礼服,吉蒂的礼服是月白色的长裙,素净淡雅,装饰的是洁白圆润的珍珠,于凛凛帮她将头发挽成了发髻,也装饰了同样的珍珠在乌黑的发髻上,露出她小巧白皙的耳垂,流苏般的耳坠拉长她圆润的脸部线条,也显得十分干净清爽。于凛凛再为她上了淡淡的唇妆,脸上只敷了淡淡一层粉,一个娴静美丽的女子横空出世,几颗俏皮的雀斑点缀在鼻梁上,不会显得过于成熟,反而多了几分活泼俏丽。   吉蒂吃惊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睛。   “这是我吗?真的是我吗?!天哪,即使是麦里屯最昂贵的一件衣服也比不上它!”她立刻在镜前转了转身,完全忘记了身后的于凛凛,陶醉在了自己有如脱胎换骨一般的美丽里。   于凛凛本也不是为了她的谢意而做的,只抖落了天蓝色那身裙子在莉迪亚面前,朝她微笑:“莉迪亚,这是你的。”   与吉蒂那一身不同,莉迪亚这身裙子只是看着就显得光芒四射、耀眼夺目。一旁极为满意自己裙子的吉蒂看着这身裙子都不由有些眼红,她本想试试莉迪亚这身,但想到于凛凛之前说的她适合白色,便忍了下来。   一向咋咋呼呼的莉迪亚却并没有欢呼着抢过来就试,而是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于凛凛,于凛凛不解地看向她,莉迪亚却移开了目光,结果了于凛凛手里的裙子。   这身几乎曳地的深蓝色长裙有如深邃的海水一般,而上面点缀的细钻和珍珠,让它看上去有如海底的光芒,高腰完美地展现了莉迪亚纤细的腰身和丰满的胸脯,v字型的领口却并不过于展现傲人的弧线,未露将露却更为吸引人,十五岁的少女收敛了那一分的放浪风情,反而现出惊人的美丽来。   于凛凛并没有将莉迪亚的头发束成发髻,而是松散地绑了绑,细钻点缀在发间,时而闪着细碎的光芒。明明只是十五岁的少女,却现出一股欲令人窒息的明艳,简直不可方物。   吉蒂还嫉妒地看了好几眼莉迪亚,不过她也十分满意自己这一身,已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在家人面前炫耀去了。   房间里因此只留下了于凛凛与莉迪亚。于凛凛在为莉迪亚的脸部做最后的修饰,而莉迪亚则是眼也不眨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她与之前的伊丽莎白竟是如此不同,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似的。   她看着于凛凛专注的侧脸几乎入了迷,待到于凛凛为她点上唇瓣,她终于忍不住喃喃道:“伊丽莎白……你真的是伊丽莎白么?”   她甚至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真的是她相处了十多年的伊丽莎白,但是……她绝不讨厌。   于凛凛的动作压根没有停顿,她流畅地为莉迪亚化完了妆,微笑道:“弄完了。”竟似是没听见莉迪亚呢喃的声音似的。   莉迪亚收回了心神,凝视着于凛凛,不太熟练地露出个友好的笑容。   “……谢谢,它很漂亮。”莉迪亚挽着裙摆转了一圈,少女像是一瞬间长大了似的,再不像之前那样咋咋呼呼了。   于凛凛也惊讶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回神,道:“让母亲看看吧。”   莉迪亚乖顺地出了门。现在的她对于凛凛的话简直就是百分百的相信了,若是以前的她,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于凛凛换上自己的礼服时,还能听见门外班纳特太太激动得几乎快要晕倒的声音。   “彬格莱先生肯定会被你迷住的,说不定他第一个就要同你跳舞!”   听到班纳特太太激动的声音,莉迪亚只是不甚感兴趣,漫不经心道:“哦。”   于凛凛换上自己的礼服,又松松地扎了个发髻,几丝头发从耳前坠下,现出一种慵懒的美丽。   有了吉蒂与莉迪亚做铺垫,众人对于凛凛惊叹的时间就少了许多了。只是班纳特太太第一次正视了自己这个女儿,一脸感动地凑过来称赞她这双巧手。   于凛凛只是帮吉英弄了弄头发和配饰,不过以她的美貌,在这五姐妹中,她也有如璀璨的光芒,任何人都不会忽略。吉英凑过来,不由打趣她的偏心。曼丽则是黑着脸,比起之前还要更不开心的模样,于凛凛心中知道她不开心,却也故意不说。   在临出门前,望着一脸兴奋的吉蒂和莉迪亚,于凛凛只淡淡道:“既然有这样美丽的装扮,可别因为言行不当而破坏了你们的娴雅和明艳。”她目光静静地扫过吉蒂和莉迪亚,果不其然,本还一脸得意洋洋的吉蒂立刻收敛了表情,至于莉迪亚,她在于凛凛说完就立刻乖顺地听从了。   一直到了舞会现场,班纳特家五姐妹的出场惊艳了在场众人后,曼丽才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着奔出了舞会。于凛凛心中了然她的委屈,很快追了上去。一向忙着找男人跳舞的莉迪亚竟难得地觉得无趣,空了下来,只盯着于凛凛追着曼丽消失的背影。   曼丽蹲在舞会外哭得很凄惨,于凛凛走过去,却只换得她满脸泪水地抬头吼道:“偏偏只有我!你偏偏只漏下我!为什么!是因为我长得难看,所以你就一点儿都不为我考虑吗!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单单是难看的,从小到大,就没……没有任何男人青睐!”说到后面她抽泣得都快要说不下去。   “女孩子的美丽本就不应该为了男人绽放,而是该为了自己。”于凛凛怜惜地悌视她,走到她面前蹲下,捧起她满是泪水的脸庞,轻柔地拭去少女脸上的泪珠。   “自信才是你最好的装扮。曼丽,如果你没有想变美的决心,那么我也没办法帮你。”她目光温柔,让人想到了大海。   曼丽目光迷茫地追逐着她,有些呆呆地问道:“那……那要怎么做呢?”   “你不难看。首先,你要相信这一点。你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哪里会难看。然后,你要注意言行仪态,一定要自己都承认了美丽才行。”   曼丽只是哭着摇头:“不……不可能,我不可能美……”   曼丽话还没说完,于凛凛捧住了她的脸,阻止了她摇头的动作。“曼丽,看着我的眼睛。”她温柔地凝视着曼丽乌黑的双眸,道:“你真的很美丽。相信我。”   她眼睛可真美丽啊,温柔的栗色,让人几欲迷醉——曼丽心中感慨着,一时竟忘记了呼吸。   将曼丽安抚好目送离开后,于凛凛站直身体,因为蹲久了甚至有些麻,一阵风吹来扬起了她墨绿色的裙摆,她将那一丝特意留下的头发挽在耳后,突然听见了身后有细微的响动,她下意识地回过了头,竟与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秀的男人撞上了视线。他穿着一丝不苟,目光却似乎有些出神。   那男人呆呆地望着她,也不知站了多久了。月光落在他肩头,竟像是披着一层月光似的。   于凛凛冲他礼节性地笑笑,随即回到了舞会。   只剩下那男人像是突然被惊醒似的,高热从脸颊一直延续到了耳根。      ☆、第177章 壹陆叁一见钟情      于凛凛进了舞会后,发现曼丽已经下了舞池了。一向喜欢躲在角落低着头的少女,如今笑颜尽绽,十分活泼开朗。这才是她该有的模样才对。于凛凛欣慰。   倒是莉迪亚并没有在人群中跳舞,反而是挤开其他人跑到于凛凛身畔来了。   于凛凛有些诧异地挑眉:“莉迪亚?你怎么不去跳舞?”   莉迪亚撇了撇嘴,道:“不想跳。”   这话从莉迪亚嘴里说出来可太令人惊讶了,一向跳舞跳得最快活的姑娘,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于凛凛面上不掩惊讶,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倒是莉迪亚恼了,蹙眉傲娇地扭头道:“不用你管。”   于凛凛还是微笑的样子:“去跳舞吧,不是穿上了这么漂亮的裙子吗?”那边的吉蒂已经成为好几个人中的焦点,笑笑闹闹好不开心。   莉迪亚轻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下了舞池,握上里邀请的手。   没多久,彬格莱先生和他妹妹、姐姐、姐夫一行人就出现了,他身旁还跟着个身材高大、面容清俊、举止高贵的男子,正是之前于凛凛在舞会外偶然撞见的那男人。   没多久,整个舞会里就在传这位达西先生,一年有净一万英镑的纯收入。听到这一点,于凛凛倒是心下一动,她要做的这门产业,还真需要一个家产雄厚的股东。如果这位达西先生能对她的企划感兴趣的话,拉他入股倒是不错。   于凛凛无意识地出神想着,并未注意到方才被她凝视着的达西,正用视线小心地瞥了她一眼。   不过还是不宜鲁莽的好。毕竟达西对她而言,只是个才刚见了一面的陌生人。不说是现在这种时代,就算是现代,也断没有这么简单就能打动富豪的。现代都这么讲究代价,想要得到什么必须要先付出什么,更遑论是这种女性除了有个让人欣羡的出嫁,就再没其他作为似的时代,即使有完美的企划,也难以打动对方。   更何况,她还压根不清楚这位达西先生是怎样的为人呢。   这场舞会虽然男宾不多,但以伊丽莎白的容貌和这身漂亮的裙子作衬托,还真有男人来邀舞,于凛凛本就秉着打个开门红的想法,因此也并没有拒绝。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只和彬格莱小姐、赫斯脱太太跳了一次舞的达西先生,竟对她伸出手来,邀请她跳舞。   本来人家要介绍他别的小姐跳舞,他怎么也不肯的,却偏偏踱步踱到于凛凛周围来,朝她邀舞,若是有心人看见,可不会相信他这是无意的。   不过于凛凛方才还想着,不知从这位达西先生身上能不能有个机会的,如今了解这人的机会送上门来,她怎么也不能错过。   不过这位达西先生可真是沉默寡言得很。虽是他主动邀她跳舞,整个过程中,他却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但凡一同跳舞的男女,总是要聊上两句的,他倒是一句寒喧话都没。   于凛凛等了一会儿,只得开口道:“达西先生,这场跳舞会办得可真成功。”话说完,于凛凛都觉得这话说得干巴巴了些。   谁让她向来都不是擅长主动打开话匣子的类型。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说完这话,似乎他也意识到了有些尴尬的空气,补充道:“年轻女孩儿们都挖空心思打扮得很漂亮。”   ……看来这位达西先生打开话匣子的能力比她还差劲==   不知怎么的,于凛凛有些想笑。她抿了抿唇角压下笑意,脸颊上却陷下一个小酒窝,眼波似蜜,流动着狡黠的光,像只慵懒的猫。   望着这样的她,达西忽然想起了之前他在门外第一眼看见她。   他只看见了她半边的侧脸。那时,她正捧着她妹妹的脸颊,眸中尽是怜惜和疼爱,他听见她说的那些话,不禁开始好奇,说出这种话的会是怎样的女孩。   猝不及防间,她转过身来,微风吹开她的头发,露出她那双栗色剔透的双眸。她眸光里仿佛流淌着月光,温柔又缠绵。她捉住一缕头发,朝他轻轻一笑,脸颊便陷下一个小小的窝。   她不过是个乡绅的女儿,实在不是个合适的选择,更何况,她什么都还没做,他却已控制不住地想着多看她一眼,在看见她一人坐在一旁时,回过神来,他就已经邀请她一同跳舞了。他竟陷落得这样快,这可不是个好的讯号,让他觉得不安。   他打定主意不能教她看出他的心思,因此决心在跳舞时决不开口说话。没想到对方只这一个抿唇的微笑,就让他看出了神。   不多时,一舞结束,两人也没有过多交谈。于凛凛礼貌地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达西却并不觉得痛苦,反而开心地想着她离开的样子,就像一只轻盈的小鹿似的,真是十分可爱。   彬格莱看他这副高兴的样子,不由凑过来问他在想什么。达西却并不太想回答他,这种无意中窥见的美丽,他更想将它当作他自己的秘密。   彬格莱也已经习惯了他这位朋友的沉默寡言,反而是他开心地谈起了班纳特家大女儿的美貌,他挠了挠头,道:“她可真是位可爱的尤物,我敢说我再没看过比她更可爱的女孩儿了。”   伊丽莎白明明更可爱些。达西在心中回答,但他却并不太想说出来。不知怎么的,在这一刻,他忽然很想要她的可爱只属于他一个人。   于凛凛倒是压根不知道这一回事。反倒是班纳特太太得意得春风满面,那位彬格莱先生自与夏绿蒂·卢卡斯跳了开场之后,有两场都是同吉英跳的,即使不同她跳,他的眼睛也总追随着她。这怎么不让她得意万分。   她言之凿凿地认为一个女儿的婚事已经指日可待了。   让于凛凛吃惊的是,吉英本人似乎对彬格莱印象极佳。于凛凛与吉英的房间是同一间,当夜吉英就问起了于凛凛对彬格莱的印象,表现得与往日的淡定截然不同。   于凛凛吃惊道:“你们不过只是一起跳了两场舞!”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爱情观了,仿佛只是几面之缘,就能订下终生了。毕竟还不知道对方品性如何,若是有好感自然是可以发展,若是就这么草率决定……   “我就知道你定要说我以前也爱过几个蠢货了,”吉英脸颊羞红,眸光闪烁,卷曲的秀发散落在枕头上,衬得她脸蛋格外娇艳:“但我真的觉得他很好。”   “既然你不讨厌,我自然会支持你。”于凛凛道。总不能因为她没经历过一见钟情,就否定了吉英的一见钟情。毕竟年轻男女向来荷尔蒙旺盛,产生感情也很正常。   “听说那位达西先生只同你跳了舞,他是不是……”吉英露出调侃的微笑看着于凛凛。   于凛凛无谓地笑笑:“他不是也同彬格莱小姐跳了么,可不是只有我一个。”   “不过他可真是个高傲的人。本来他同你跳了舞后,有人还想同他介绍的,没想到他听都没听就走开了。”   “嗯。”于凛凛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在她看来,他人看着是高傲,她看着倒更像是不擅与人交往的交际困难症似的,当然,他可能也看不上要攀他关系的那群人。这样的话,他可能不会是个拉股东的好选择。   若是那位彬格莱先生成了她的好姐夫的话,倒是机会还要大些。唔,与彬格莱先生同来的这位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就应当是很好的试验素材,当日舞会上,她们看着莉迪亚身上的裙子也满是欣羡和喜爱的。   若是从这个点入手,开创一家女装量身定制的店也不错。但是开这种店可得需要不少的人脉才行,而且还必须有不小的名气。这么看来,客源必须一个一个人去拉。这会儿接触到的贵妇人可是极好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放过。   没过几天,吉英就收到了一封彬格莱小姐寄过来的信,信上用十分恳切的措辞邀请她一同共进晚餐,吉英本还十分开心,在看见彬格莱先生要出去与兵团的人一同共进晚餐时,她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淡了下来。   于凛凛看着她细微的神态变化不由摇头。吉英天性羞涩,在家人面前还能如实表现自己的情感变化,在彬格莱先生面前却稍嫌拘谨,也未曾明白表现自己的情感,她只怕那位彬格莱先生得不到鼓励会坚持不下去。   常言道,一个女子若喜欢一个男子,那可真是瞒都瞒不住的。但若吉英不多积极些,恐怕那位彬格莱先生也没法采取主动攻势。   班纳特太太当机立断地让吉英直接骑马过去尼日斐花园,毕竟天气眼看着要变坏,若是下雨,就能留在那儿过夜了,也能看见彬格莱先生了。   于凛凛听着只觉得好笑。不过这确实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这个时代年轻男女的见面机会多是这样制造出来的。再多交往些,也能确认那位彬格莱先生到底是想娶吉英,还是不过想玩玩罢了。   拗不过班纳特太太的建议,吉英骑着马就过去了。不想,天气坏的太快,她没走多久,天就下起倾盆大雨来。于凛凛蹙眉望着细密的雨幕,心中不由有些担心。尼日斐花园离她家可不近,这在雨中要骑这么久的马,那不是得淋得浇湿?   不过若是这么大的雨,吉英还专门骑马过去,并不坐马车。这心思,彬格莱先生若不是个木头,就应当是能够知道她的心思的才对。   第二天,于凛凛收到了吉英的信。果不其然,因着在雨中淋了这么久,她病倒了,无法回来,只能在尼日斐花园暂且养病,让她不用担心。   于凛凛还真有些担心吉英,她向来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只知道温柔地藏起自己的伤痛,不让他人担心,若不亲眼看看,还真不知道她病的有多重。更何况,没拦住班纳特太太那拙劣的方法,她也有一定责任的。   “不行,我必须得去看看。”于凛凛拧着眉,起身去马厩牵马。   刚牵出马来,身后就传来少女年轻气盛的声音:“我要同你一块去!”      ☆、第178章 壹陆肆探望吉英      说话的竟然是莉迪亚。于凛凛吃了一惊,莉迪亚一向是个娇气的、吃不得苦的小姑娘,居然主动提出要骑马?而且,她应当是不会骑马的吧。   毕竟她才十五岁,而且是被班纳特太太娇宠着长大的。   “你可不会骑马,还是之后同母亲一起坐马车过来吧。”说着,于凛凛利落地跨上了马背。其实原身也是不太会骑马的,不过她穿越过来之后,就有意作出过练习的模样,因此现在会骑马,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狐疑。   正准备策马离开时,一只手忽然拽住了她的衣角。于凛凛低头一看,只见莉迪亚正站在原处,抿着嘴唇一脸倔强地瞪着她。   于凛凛叹了口气,她一向不擅长拒绝女孩子的请求,尤其这还是她的妹妹。在对亲人上,于凛凛总会不自觉采取弱势的退让态度,她从马背上下来,先一步将莉迪亚抱在了马背上,而于凛凛则是跨坐在了她身后,从她腋下穿过握紧了缰绳和马鞭。于凛凛低头在莉迪亚耳畔边低语:“一定要靠紧我,有什么事马上叫我。”   她骑马也没带过人,不过莉迪亚也不是小孩子了,路上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吧。   就这么两人一同踏上了去尼日斐花园的路,莉迪亚还是第一次骑马,虽说是于凛凛掌绳,但不同于坐马车,骑马能直面微风、草地、阳光,能看到许多坐马车看不到的风景。其实莉迪亚一向讨厌骑马,因为她第一次骑马,那马就欺她年幼,差点将她摔下去,从那之后她就开始讨厌马这种庞然大物了。但是现在的她,并不惧怕。身后有她现在最为信赖的二姐,她的手很温暖,在她的怀抱里,会觉得安全又稳定。   初次骑马的兴奋让莉迪亚有些不安分,对于凛凛的信任让她一点儿都不害怕这曾经被她厌恶的动物了。不过虽然马已经被于凛凛驯服,但在这山林间的马总有一两分野性,再加上莉迪亚的手竟然落在了马头上。   马最讨厌被不熟悉的人碰触,尤其是莉迪亚这样弱小的小女孩,当即就有些躁动起来。于凛凛看见的时候已经晚了,马嘶叫着不安地抬起了前腿。莉迪亚立刻想起了自己被抛下的时候,当即惊恐地绷紧了身体,于凛凛心下叹了口气,果然带着十五岁的小姑娘一起骑马,还是她思虑不足。她当即护好了莉迪亚,拽紧了缰绳,好在反应及时,没让马受惊狂奔。   将莉迪亚从马背上放下后,于凛凛也随即下了马背,好在她提前准备好了麦芽糖,塞了一颗在马嘴里,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安抚它的心情,方才还嘶叫着的马缓缓安静下来,蹭了蹭于凛凛的手背,看样子是停下了骚乱。   莉迪亚看着于凛凛的动作,心中不由失落沮丧起来。本来于凛凛就不愿意让她一起去,是她硬要跟着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如果……如果……   正在莉迪亚自我唾弃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忽然落在了她的头上。于凛凛已经安抚好了马,正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丝毫没责备的意思。   “来,没关系的,再相信我一次。”于凛凛朝她伸出了手,眼眸充满了自信和肯定。   莉迪亚情不自禁地将手放进了她的掌心。紧紧环抱着二姐的腰,竟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二姐变成如今这样,她心中不是没有过狐疑的,但无论她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现在的二姐很好,她喜欢在她身边待着。   于凛凛倒是不清楚莉迪亚的想法,她控制好了速度,等到抵达尼日斐花园,已是近中午了。因着中途差点马狂暴起来,于凛凛的裙摆已沾上了厚厚一层泥,倒是莉迪亚被她看护得好好的,衣衫还算整洁。她们二人走进尼日斐花园时,彬格莱小姐、赫斯脱太太正在喝茶,达西先生坐在一边,彬格莱小姐目光惊异中暗含轻蔑,达西先生目光震惊却有些担忧。   “我的天哪,你们难道遇到了什么惊险的事儿吗?”赫斯脱太太站起来,吩咐仆人们带她们下去换身衣服。   于凛凛衣裙虽然有些脏,但面上的微笑还是十分从容得体,她甚至提着裙子屈膝行了个礼:“谢谢您的关心,只是路上马差点被惊扰,也并没什么大事。”   “都没伤到哪里吧?”脱口问出这句话来的竟然是达西先生,他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都满是焦急担忧。   “谢谢您的担心,除了我的小妹妹受到了些许的惊吓,我们并没有受到任何伤。”于凛凛虽然有些吃惊达西的情绪外露到这个地步,却还是维持着疏离的礼貌。   虽然听她这样说了,但达西却还是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全身,恨不得眼睛能看见她裙子底下有没有藏着的伤口似的。看着于凛凛似乎是没有逞强的样子,他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见他的反应似乎引起了在场几人的注意,他干咳了一声,又板着一张脸坐下,打定主意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于凛凛只将他这种反应当作是绅士对女性的关心,至于他不同寻常的地方,她就自动忽略了。她可做不到,利用一位绅士对自己的好感,达到想要的目的。   在她与莉迪亚换下裙子时,莉迪亚在一旁还偷偷对她道:“傲慢先生应该是喜欢你,伊莉莎。”她亲昵地称呼着于凛凛,面上表现得揶揄,心中却不由有些忐忑。见于凛凛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并无太大反应时,莉迪亚心中不由暗喜,又因为她没有反驳“伊莉莎”的称呼,心中愈发甜丝丝的。   于凛凛换下裙子后立刻去了吉英的房间。吉英果然病得不轻,虽然没到发高热的地步,但是喉咙疼,面色苍白,咳嗽个不停这些症状还是折磨得她不轻,于凛凛亲手照顾着喝了温水和药,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彬格莱先生若看不出你这一片真心,那他必定是个傻子。”   听到于凛凛的话,吉英红了面颊,眸光半嗔:“丽萃你说什么呢。”   “好了,知道你面皮薄,我不闹你了。”于凛凛安抚地笑笑,将她的被角仔细掖好后,爱怜道:“本来就嗓子疼了,少说些话,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炖冰糖雪梨,喝了就会好些的。”   吉英病得不轻,被于凛凛喂了药后,睡意上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冰糖炖雪梨确实是治疗喉咙疼痛的好东西,而且是药三分毒,这种调养类的食物是最不伤身的。   ……虽说如此,但她天生不擅厨艺,冰糖炖雪梨还是让专业的来吧。   吉英睡着了,于凛凛蹑手蹑脚地掩上门下了楼梯,莉迪亚正在兴致勃勃地询问彬格莱先生什么时候还会开跳舞会,在看见于凛凛下来时,她立刻站了起来,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她。   “吉英病得挺重的,我想能否麻烦您府上的厨师帮忙炖一碗冰糖雪梨,熬化了雪梨放些红糖水就好,这种水对喉咙有好处。”   彬格莱先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食物,不过他向来是谁说什么都能听的性子,当即就点了点头吩咐去了。   达西先生还在为之前自己的失态而懊恼,他一开始本就打算不让她看出他对她的想法,以防她会用这感情来牵制他,可他从未想到,这感情来得如此迅疾猛烈,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地为她担忧心焦,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于凛凛却压根没察觉到达西纠结的心境,她只是径直走到莉迪亚身边坐下,而莉迪亚则乖顺地倚着她而坐,手紧紧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于凛凛左边是莉迪亚,靠右边两个横向并排的位置则是赫斯脱太太和彬格莱小姐,达西先生本与彬格莱先生坐在对面,彬格莱先生暂且离开,就只剩下了达西先生一个人。   “不好意思惊扰到你们了。”于凛凛朝赫斯脱太太微笑颔首。   “没关系,班纳特大小姐病得这样重,不如班纳特小姐也暂且在这里住下?”赫斯脱太太笑得客气。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只是客气的寒暄,于凛凛也只有硬着头皮应了。吉英状况不太好,随时可能恶化,若是这边的人照顾不好,出了后遗症可就糟了。虽然看彬格莱先生对吉英的热切确实很诚恳,但吉英这份情谊,如果彬格莱先生无法察觉,只能说明要么他太愚蠢,要么他压根没用心看着吉英。   “既然这么叨扰了诸位,恰好我懂些缝纫,舞会上舍妹的衣裙便是我所做,如若不嫌弃的话,我也做两身衣裙送给两位吧?”   赫斯脱太太顿时惊喜道:“那裙子竟是你亲手做的吗?!可真是太漂亮了!我看见的时候还在想你们是在哪家店里买到的呢!”   于凛凛微笑着凝视着赫斯脱太太的双眼:“能得到您的称赞实在太荣幸了,我只怕我做出来的拙劣之物,配不上您的美丽。”这话听着实在有些无故献殷勤的嫌疑,但是于凛凛在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直视着对方,目光既诚恳又专注,饶是赫斯脱太太都不由有些脸红起来,登时有些尴尬道:“哪……哪有。”   于凛凛眼睛一转,看向一旁刚在撇嘴的彬格莱小姐:“也希望彬格莱小姐能赏脸给我这个荣幸。”   彬格莱小姐只得勉强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班纳特小姐。”   “不。”于凛凛轻轻笑了起来,眼睛弯得像新月:“能为像您这样的美人效劳,绝对是事半功倍的事,怎么能称得上是麻烦。”      ☆、第179章 壹陆伍家族差距      说好要给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两人做衣服,在照顾吉英之余,于凛凛便给两人量了尺寸,又抽空上了一趟麦里屯。   最近变成了姐姐小跟班的莉迪亚很不开心,她虽然才十五岁,但十分擅长发现对方表现出来的恶意和善意。   在于凛凛选布料颜色的时候,她就在一旁愤愤不平道:“伊莉莎你为什么要给她们做衣服?!明明她们从没看得起我们过!尤其是那个卡罗琳·彬格莱……”   她话还没说完,于凛凛温和地打断了她:“对待比自己年长的女士,怎么能这么粗鲁地直呼其名?”   之前明明惊了马都没被于凛凛责骂的莉迪亚当即不爽地嚷嚷道:“伊莉莎我才是你妹妹!你怎么这样护着她!她在背后肯定也是直接不礼貌地叫你全名的!”   于凛凛只道:“她又不是我的妹妹,她粗鲁与否我又为什么要管呢。”于凛凛选中了墨绿色的布匹给赫斯脱太太,像彬格莱小姐严苛不苟言笑、又闷骚的,大红色则是再适合不过了。   听到这话,莉迪亚心里总算舒坦了些。这样一听,亲疏立现分明。不过她还是相当不满伊莉莎给这两个讨厌的人做衣服,况且——   “那个卡罗……彬格莱小姐,”本想直呼其名的莉迪亚想起伊莉莎的话,只得不情愿地改了口,“明显就看上了那个讨厌的傲慢先生,而傲慢先生——嗤,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莉迪亚双手环胸,看似挑剔不满地嗤笑着,眼睛却偷偷打量着于凛凛的神情。   莉迪亚的小动作于凛凛早看在眼里,只觉得啼笑皆非。莉迪亚本是个没多少亲情观念的小女孩,被宠得无法无天,性子又不拘,也不知道她怎么变得这么喜欢粘着自己。刚刚那表现,简直就像个担心姐姐被哪里出现的男人抢了般的小女孩。十五岁的姑娘,倒也能够理解,不过就之前她们姐妹相处来看,似乎伊丽莎白也只和吉英要亲些,她惯是看不上自己浪荡又无知的妹妹们的。   不过,现在看来,果然是还没有充分了解,这样看来,莉迪亚这样的小姑娘也挺可爱的嘛,不过是个被娇宠大,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没吃过什么亏的十五岁小姑娘罢了,现代也有许多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   “我看,只有再帮你做一套衣服才能堵住你的这张嘴了?”于凛凛含笑挑眉,满含宠溺又温柔地半蹲下来,轻轻点了点莉迪亚的额头。   莉迪亚当即捂住了被于凛凛手指点中的地方,后退了半步,面颊也红了,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心中因为她这亲昵的动作觉得羞涩又欢喜,下意识地又想要掩饰。   “哪、哪有!我……我只是好心怕你吃亏……明明那群人都不安好心!”莉迪亚反驳道。   于凛凛舒展眉眼笑开:“我自然知道,这世上只有我的亲人们才不会对我有坏心的。放心吧莉迪亚,我们不用讨好任何人,这只是谢礼。”当然也是敲门砖。   于凛凛挑好了布匹、针线、装饰用的小饰品等等,便与莉迪亚回了尼日斐花园。惯常的,她在把东西放好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吉英的房间,在看见她正坐在床上看书时,于凛凛走过去不赞同地抽走了她的书。   “看了有好一会儿了吧,休息一下。你啊,也多躺下休息休息,不然感冒怎么好?今天的药和冰糖雪梨喝了没有?”   “彬格莱先生有吩咐人带来给我喝。”吉英露出甜美羞涩的笑,她躺在床上还不忘撒娇道:“我都躺床上休息好久了,不起来看看书感觉都要发霉了。”   “我可不想你的病又加重,看书要适当,你要看起书来,可没什么自制力。”   “还说我呢,丽萃你还不是一样的。”吉英嗔了她一眼。   “好了好了,快去休息,我去缝衣服。”于凛凛帮她掖好被角,哄道。   “你呀,总是忙着做这些,也要好好注意身体啊。”吉英躲在被子里看她,只露出一双明眸,口吻调侃:“我都有些吃醋了呢,又有了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这样的好友,我都没穿过你亲手做的衣服。”   “未来姐夫的姐姐妹妹,我自然也是要打好关系的。”于凛凛眨了眨眼。   吉英脸蛋更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张嘴呀,尽乱说,可不要教别人听见了以为我别有用心才是。”   “你这种小心翼翼的性子才是教我担心呢。……等你好起来,我就做一身无与伦比的衣服给你,定不辱你的美貌。”   “你呀。我只要你注意身体就好了。”吉英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轻轻勾住了于凛凛的手。于凛凛一愣,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果然,无论如何,亲人总是最贴心的存在啊……这么想着,心中突然有点怅惘起来了。于凛凛一愣神,等回过神来,吉英已经睡着了。她小心地将吉英勾住她的手指放进被窝里,小心翼翼地帮她掖好被角,起身离开了房间。   都是一些善良又温柔的姐妹们呢。于凛凛想着,那么,她们的幸福,她也一定要为她们好好把关才行。彬格莱先生虽然性子软了一些,看着耳根有些软,但对待吉英笨拙又小心,一颗赤诚之心确实很不错,况且吉英也喜欢他。   而莉迪亚、吉蒂和曼丽,她也很希望能够看着她们幸福。   在她们三人住在尼日斐花园这期间,班纳特太太带着吉蒂倒是过来了,看见莉迪亚,班纳特太太就特别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哦我可怜的莉迪亚,你可从没骑过马,怎么就这样莽撞地过来了。丽萃你也是,莉迪亚还这样小……”   “妈妈!”往常被这样说都会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是最受宠的女儿,而从被批评的伊丽莎白身上得到优越感的莉迪亚不由有些脸红,忙不迭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絮絮叨叨的话,偷看了眼微笑着听的于凛凛后,道:“是我坚持让伊莉莎带我来的,不关她的事!”   见莉迪亚与伊丽莎白关系变得这样好,班纳特太太不由有些惊讶,不过她的注意力也没在这上面停留太久,毕竟这次吉英能在尼日斐花园住下来,有她一份功劳在,当即就心中得意,认为百分之百能撮合自己这大女儿的婚事了,行事不免猖狂了些,惹得彬格莱小姐的不喜。达西先生也相当不喜班纳特太太这幅轻狂无知样儿,若不是顾忌着于凛凛,恐怕当即就要直说了,不过他脸色也并不是太好。   见班纳特太太越说越过分,几乎是要当场说到订婚上了,于凛凛这才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道:“母亲,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吉英的。等她好些了,我再同她回来。”   “彬格莱先生,我想问你跳舞会要什么时候开,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不然你可就丢了大人了。”一旁的吉蒂已是迫不及待问了起来。   “放心吧,只要等班纳特大小姐好些了,我马上就会开跳舞会的。”   “那当然。等吉英好些了就跳。”吉蒂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母亲不担心女儿的感冒,只担心女儿能不能留在这尼日斐花园,甚至已经开始异想天开以女儿的美貌能嫁给富豪,另一个女儿不担心姐姐的感冒,只担心能不能如期举行跳舞会。这一对母女的奇葩程度也是令众人大开眼界,也让班纳特家丢尽了颜面。如若是以前的莉迪亚,恐怕也是在这丢脸的范围中的,如今她以旁观人的角度,只觉得脸热到抬不起头来。   “我还不要回去,我要同伊莉莎在这里照顾吉英。”临上马车前,莉迪亚摇了摇头。   班纳特太太立刻道:“这怎么行,你可不能再骑马了,万一摔着了呢。”   见莉迪亚还要争论,于凛凛道:“母亲说的对,莉迪亚,你先回家,不日我便会同吉英回来的。”   见于凛凛已经开口了,莉迪亚也觉得留着丢脸得很,点了点头便也上了马车。等到马车离开了尼日斐花园,她这才忍不住道:“你们方才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太失礼了!多丢人啊,伊莉莎在那儿不知有多受她们的冷眼,那个傲慢先生的嘴脸真是……”   “莉迪亚宝贝,我们怎么说丢人的话了?我家吉英本来就是这浪博恩最美丽的姑娘,为她神魂颠倒写十二行诗的那位先生……”   “算了!这些事儿也没必要挂在嘴边总要谈起一次吧!”炫耀自己女儿的美貌,就像……就像急着将吉英推销出去似的,怎么不让人觉得脸热。   于凛凛倒是没有阻拦班纳特太太,她知道对方总要来丢脸一次的。重要的是,彬格莱先生会不会因为这一点儿家人的丢脸,就嫌弃吉英。毕竟,于凛凛可不想,这些矛盾在婚后爆发出来,从而让这一对有情人分道扬镳。   还不如在婚前就看清这些隐患的好。   历经两个星期的时间,于凛凛缝好了赫斯脱太太和彬格莱小姐的两身礼服,当着她们的面送出,赫斯脱太太看着礼服,忍不住感慨礼服的美丽和于凛凛的手巧。彬格莱小姐心中虽很满意礼服,大红色的礼服上绣着的繁复的花纹和华美的配饰都很得她的心意,但她面上也只表现得差强人意的模样。   于凛凛则是装作没发现彬格莱小姐的勉强,微笑着自然地握住她的手道:“感谢两位照顾家姐,也感谢你们让我与舍妹住下,只是小小情谊。以后若有机会,定会再为二位缝制礼服。”说完还差点习惯性地进行了吻手礼。   彬格莱小姐没预料到于凛凛会突然握住自己的手,脸上不免露出些慌乱,等到于凛凛说完,忙不迭抽回了手。   这两身裙子她可用了不少昂贵的小配饰,于凛凛自己都心疼不已,不过这点投入都是后期必要的。   达西先生则是惊觉自己对于凛凛的态度太过昭然若揭,接下来这几天都并未太过表现出自己的感情,而于凛凛则是全然沉浸在开店的想法里,压根没注意到他纠结的感情。      ☆、第180章 壹陆陆韦翰先生      吉英的病好了之后,于凛凛就将人接回了班纳特家中。于凛凛倒是想立刻上德比郡去,但那位资助人还未出现,她的店就没法开。明明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两人是最好打开上流社会的钥匙,她想,她们应当不会拒穿那身裙子才是。   但是,她的店还没开起来,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自然也不会说是谁帮忙做的。她实在太需要一个资助人了。   正在于凛凛发愁的时候,班纳特家收到了一封来自柯林斯——在班纳特先生死后即将继承他遗产的那个远方亲戚——的信。   那位说是将在近日到达她们家中了。果然近日也是蛮近的,这位柯林斯先生在第二天晚上就抵达到了班纳特家,还一起吃了晚饭。这是个十分古板的、善于阿谀奉承的矮小男子,他在晚餐桌上大肆赞美了一番餐桌、刀具、甚至是做饭的厨艺,被班纳特太太不愉快地回答这是由厨师料理之后,他对此道歉了一刻钟之久。之后,又开始大谈特谈那位资助他当上了牧师的咖苔琳夫人,言语中满是恭敬和奉承。   班纳特一家人都有些受不了这位柯林斯先生的恭维奉承,自然是想远离他的。倒是于凛凛没想到,班纳特太太会糊涂到这地步,自顾自地就同柯林斯先生将她的“婚事”给商量好了。   就在这时候,一大波军官们入驻到这德比郡来了。以吉蒂为首的小姑娘们简直兴奋得快疯了,莉迪亚也不例外,她对军官们本就十分憧憬,但自之前母亲与吉蒂在尼日斐花园丢了一次脸之后,她便知礼了许多,惹得父亲还以为她已经怀春,因此变得格外淑女起来。   莉迪亚只是不想姐姐看不起,想更接近伊丽莎白,希望能得到她温和赞许的目光。   不过在吉蒂的邀约下,莉迪亚也没忍住诱惑,央着母亲带着两人一起上麦里屯看看来的军官,正好于凛凛要采买一些丝带和布匹,便也跟着一同去了。   “你的零花钱全部用来买这些了呢,不若我的也给你吧,伊莉莎。”有了于凛凛给做的两身衣服,莉迪亚简直就再看不上商店里的那些衣服了,平日珍惜地保存着,只有在这种出门的日子才穿上,零花钱倒也省下不少。倒是于凛凛给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做的那两身衣服,定是费了她不少钱的。   虽然嘴里抱怨着于凛凛干嘛要管那种贵妇人,但她又担心于凛凛没有钱花,因此乖乖就将零花钱交给了于凛凛。   于凛凛最近日子还真过得有些紧巴巴的。这两身衣服,对彬格莱小姐她们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钱,再者本就是她用来感谢这两人的,就礼貌而言,这两人断没有付钱的道理。更何况,对于凛凛而言,这也是之后开店必需的前期投入,所以她也没有什么肉疼的想法。   以后这些衣服可不是这些小钱可以买到的,她想要将这些衣服做成高级女装定制这样的项目,专门面对上流社会这些贵妇人们。所以,品牌效应相当重要。她对服装的知识纵横古今,胸怀沟壑,她可以设计出许多特别的、甚至是引领时尚的美丽服装,这几次小试牛刀就充分说明了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再辅佐于特别制作的配饰,手工缝制的花纹,不仅是她的独门招牌,具有可贵性,更何况别人无法抄袭,具有了可贵的独一性。只有一点,因为会这些的只有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能做出自己设计出的图纸,就具有很大的局限性。   既然如此,她就干脆只服务于上流社会,将美丽和限量当作招牌来炒作。   她所有都准备好了,只欠个资助人和扩散名气。事实上,只要有前期资金,这一切都能解决了。   只可惜,就算她能说服班纳特先生赞同她的想法,他也没法拿出给她开个店的钱来。毕竟他要养五个女儿。   而且,她还算不上他的女儿。   企划书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虽看着超前了些,但也绝不是特别夸张,成本计算和收益计算都算得清清楚楚,对方是投资,她是技术入股,只要能将店铺开起来,她就有把握能赚回成本来。只是,给一个女性投资?在这个年代?就算是现代,贸然给陌生人这样的提案,最多能得到的也只是羞辱罢了。毕竟这种技术活,即使对方见识过了,也无法相信她这样的手艺活能持续赚钱到什么地步。   而这个年代,陌生人更无法做到这一点。若要得到投资,她就必须走进上流社会,见到的人多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到时候说不定还真存在这样的冤大头……啊不,思维超前的人呢。   因为资助人久久寻不到而发愁的于凛凛,在路上果然撞上了他人。于凛凛捂着被装疼的肩膀抬头,见到眼前是个穿着军装的俊俏年轻人,他面容帅气俊朗,皮肤白皙,一双棕色琥珀般的眼睛正散发着善意和微笑,看着实在是十分讨人喜欢。   “撞到您真是不好意思。”对方友好地扶着她的手,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乍一看简直就有十万伏特的电波。   只可惜于凛凛对此完全免疫,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疏离地点点头,道:“是我不小心,与您无关。”   “等一下,请务必让我向您赔礼。我的名字是乔治·韦翰,不知能否冒昧问一下小姐的名字——”他这话问得十分诚恳,虽是在询问对方名字,却绝无让人觉得被冒犯,他措辞更是恳切,行事很有分寸,一看就是圆滑世故已久。   这点小动作,也逃不过于凛凛的眼睛,他这游刃有余的处理方式,颇有些熟练过头了,在与徐正宇交过朋友之后,这类花花公子的处事方式,于凛凛已再了解不过了。不过,她也绝没有排斥交朋友的意思,毕竟对于(未来的)商人来说,广交朋友扩大人脉绝对是有益无害的事情。更何况,这位韦翰先生长得这样漂亮,未来勾搭上贵夫人的可能性也不会小。既然是隐藏客户,那自然是要客气对待的。   于凛凛当即停下脚步,对他微笑道:“韦翰先生,您好,我是伊丽莎白·班纳特。”   “伊莉莎,伊莉莎!你怎么忽然停下来了,我还以为你——”莉迪亚咋咋呼呼地冲将过来,一向热爱军官的她竟然压根没看见眼前的韦翰似的,一双眼睛恨不能黏在于凛凛身上了。   于凛凛轻轻一摇头,她就立马停下了连珠炮似的发问,这才将目光看在眼前的韦翰身上。若是平日她看见这等军官,那是恨不能两眼冒心贴上去的,但如今她却是花痴不起来,因为这位可是让她姐姐伊莉莎都驻足停下与之交谈了,这本事可不简单。   ……长得这么好看,可不要是来勾引伊莉莎的吧?!伊莉莎是她的,谁也不给!这家伙该不会是和傲慢先生一路货色吧?   莉迪亚浑身戒备,不一会儿班纳特太太和吉蒂也转将回来,吉蒂看见这漂亮的年轻人,已是迫不及待地凑上去攀谈了。   正在几人聊得开心时,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只见是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正骑着马从街上来,见到班纳特这几位小姐,便过来打招呼。对话自然是由彬格莱先生提起的,他第一时间就关心了吉英的状况,于凛凛则是礼貌地回答了他。   见他那副关切热乎的模样并没有改变,于凛凛稍稍放下了心。看来他并没有因为班纳特太太而改变自己的初衷,也让于凛凛对这个软性子的家伙评价稍微高了几分。而达西先生虽是没有说话,眼睛却也没离开于凛凛。等到对话告一段落,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直愣愣的目光不太礼貌,刚一移开,却对上了韦翰的脸。   结果这一目光对上,两人都面面相觑,大惊失色,脸色一个惨白,一个通红。韦翰先生按了按帽子,达西先生勉强回了下礼,彬格莱先生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打了声招呼后,强自镇定地告别了,就与达西先生一同骑马走了。   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于凛凛推测。不过她本就不是八卦的人,更何况,这也是韦翰和达西两个人之间的*,她并没有和两人之间的任何一个深交的想法,自然不可能深入去问。   等到一行人回到家后,吉蒂大谈特谈那位韦翰先生的翩翩风度、俊朗外表,而莉迪亚则在一旁打量于凛凛的神色,见她无动于衷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于凛凛则是没理会莉迪亚的想法,她现在满心都是怎么开店,要是这样等下去那肯定是不成的,必须要靠自己先踏出第一步才成。   正在于凛凛思索着的时候,尼日斐花园要再办一场跳舞会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因为舞会要邀请军官们一起参加,这个消息让所有年轻小姑娘都十分惊喜,尤其是吉蒂。莉迪亚还在戒备着韦翰看上自己姐姐呢,忧心忡忡间,兴奋之情已是少了许多。至于曼丽,已是开始缠着于凛凛给她做身裙子了。   就在这时候,班纳特家中竟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于凛凛也没想到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会主动来找她,而且目的是想要一条新的裙子,毕竟她们已在麦里屯逛了一整天,也没能找到比那日于凛凛所做还更好看的裙子。      ☆、第181章 壹陆柒迈出一步      厚着脸皮提出这样的请求,赫斯脱太太有些不好意思,还补充道:“当然不能让班纳特小姐白忙,班纳特小姐觉得什么价格合适,都可以提。”   莉迪亚站在一旁听着,不由双手环胸冷哼一声,嘟哝道:“我姐姐又不是裁缝,凭什么要给你们缝衣服。”   似乎听见莉迪亚的话,彬格莱小姐冷着脸道:“不知班纳特小姐肯不肯。”   “能得到两位的喜欢,我就比什么都还要高兴了。只是……”此事虽并未在于凛凛的预料之中,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已想到了转机。   这次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就是个绝妙的机会。只要抓住了这次机会,她的高级女装定制店就能在开店之前,名气就先打出去了。   “只是什么?”于凛凛只微微停顿,彬格莱小姐就不悦开口道:“只是口头敷衍一下,其实班纳特小姐并没有时间对么?”她傲慢又挑剔地瞥了于凛凛一眼。自知道达西先生对这女孩很关注之后,彬格莱小姐就怎么都看不惯于凛凛了。不过是穷酸地方的小人家,母亲和妹妹都那副小家子的失礼模样,有哪里配得上达西先生了。   一想到达西先生,她就觉得心中酸涩。她家与达西先生家也是世交了,虽她家境稍次之,但也绝不是配不上达西先生的。虽有个咖苔琳·德·包里夫人想将她女儿嫁给达西先生,但她也绝不会是没希望的。怎成想,他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反而在意起这种……   “你说什么呢!”听到彬格莱小姐嘲讽的话语,莉迪亚登时如被点燃了炸药桶似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知礼不知礼了,恨不能拿起扫把就将这可恶的女人赶出去。   “莉迪亚。”于凛凛却毫无着恼模样,依旧是温和地微笑着,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暖意。彬格莱小姐也绝不是对着别人的笑脸还能发作得起来的粗鲁性子,她饱受贵族教育长大,学到的都是名媛社交的知礼骄傲。她同于凛凛计较已损了几分高傲,自不肯再拉低自己的形象,也就不再多说。   “并不是彬格莱小姐说的这样。能被两位如此看得起,我自然是荣幸之至。我并不需要两位只是,我希望两位能帮我一个忙。”   彬格莱小姐这次并没有被醋意情绪左右,只是仍不悦地蹙起眉头道:“什么忙?你该不会是以为这小小的恩惠,能予你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吧?”   于凛凛几乎忍不住笑,她抿了抿唇。彬格莱小姐该不会以为她是想凭借这个,来促成吉英同彬格莱先生的婚事,或者让她攀个高枝之类的吧?   抱歉,现在的她对高富帅可没什么兴趣,她还是自己成为高富帅比较靠谱。   “怎么会呢。”于凛凛扬起微笑,明眸善睐,十分诚恳地凝视着彬格莱小姐:“绝不会是会为难到两位的忙。”   赫斯脱太太生怕彬格莱小姐又说出什么呛声的话来,忙不迭接道:“我们自然也是不想三番两次这样麻烦你的,有什么我们能做的,班纳特小姐只管直说。”说完,她还捅了捅彬格莱小姐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这样咄咄逼人。   察觉到自己情绪似乎是有些外露,彬格莱小姐有意收敛了些。   于凛凛噙着微笑点头:“是这样的……”   听完于凛凛的叙述之后,彬格莱小姐当即皱紧了眉头,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你要我们将你作为裁缝介绍给其他小姐、夫人们?你一个女子,要去做个裁缝不成?”   “当然是只面对贵妇人与贵小姐的裁缝。我没什么其他能力,只得上天垂怜有这一双巧手,既然如此,我也想对得起这才能。两位既穿过我缝的衣服,自然是知道的,无论是服装样式还是质量,我想当不比德比郡其他地方差才是。只是我没什么名气,恐怕要委屈两位了。”突然,她口吻一变,异常自信坚定道:“不过我想,这只是暂时的,我将来肯定会成为不会让两位之后觉得丢脸后悔的裁缝,届时,无论两位何时来,我都愿意免费为两位缝制衣物。”   她竟那样自信坚定,好像坚信自己会成功。可她不过是一介女子啊,在外抛头露面,还要开店?哪里来的资金租用店面,又哪里来的钱买那些布匹材料,即使成品再怎样好看,若是配饰不够昂贵,贵妇人可是不会买的。到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彬格莱小姐有些恍惚地想着。等想完之后,她又忽然惊觉——她为什么要为这个家伙想这些啊!伊丽莎白失败不失败与自己有何干系!   “为美人服务一直是很愉快的事情,更何况你们帮我这样大的忙,我可感激不尽。”彬格莱小姐回过神,于凛凛已经一脸诚恳地握着赫斯脱的太太这样说了。   她对待赫斯脱太太,就有如对待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般,赫斯脱太太一有夫之妇还被她哄得十分脸红。   彬格莱小姐十分气闷,嘟哝道:“一张嘴倒甜得很,没事献殷勤。”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大,连莉迪亚都没什么反应——当然,这小丫头的视线尽盯着于凛凛看了。倒是于凛凛好似听见了她的声音,在与赫斯脱太太说话的当头还侧过脸来,冲着她颔首微笑。   ……耳朵这么尖!被于凛凛忽然转过来的视线吓了一跳,彬格莱小姐冷着脸再不多说一句。   两个星期后,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的衣服横空出世,比起之前做的那两件更为华美而有过之而无不及。莉迪亚虽惊讶自家二姐竟有自己做裁缝的想法,但于凛凛让人惊讶的地方已多了去了,她越发崇拜这二姐,心中竟有个角落是觉得正常的,因为是她的二姐嘛。   对于于凛凛的想法,莉迪亚一向没什么意见的。只是——   “这两件衣服花光了你所有的储蓄吧。”莉迪亚颇有些不平,道:“干嘛不收那两人的钱,也是该她们给你的。”她对卡罗琳·彬格莱还讨厌得很呢,若不是为了于凛凛的计划,早将那她赶出去了。   于凛凛摸了摸莉迪亚的头,轻笑道:“彬格莱小姐是个好姑娘,不要这样针对她。”   “你干嘛护着她啊!”莉迪亚忽然生起气来,眉毛纠结成一团,狠狠瞪着于凛凛:“不许你觉得她好!”   “当然是没你好啊,莉迪亚。”于凛凛揉了一把莉迪亚的头毛,丢下这浑身炸毛像猫似的妹妹就走向了换好了裙子的彬格莱小姐。   “您果然也很适合紫色。”于凛凛行了个礼,用赞叹的目光道。   彬格莱小姐一身深紫色的礼服,v字型的领口只用珍珠点缀,裙摆是人鱼尾的,勾勒出她性感的身体线条,显得她肤白如玉,有种高傲冷艳的美丽绽放。   彬格莱小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些恍惚。这真的是她吗?   于凛凛则靠近彬格莱小姐一步,替她整理脖颈上的首饰,血色珊瑚有如一颗泪滴落在她的胸口上,与她的唇色遥相呼应。彬格莱小姐一低头就看见了于凛凛认真专注为她整理配饰的模样,心下不由一动,本想推开都不由顿住了。   一时间,竟连讨厌和醋意都淡了不少。   当天晚上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彬格莱小姐几乎是正常舞会的焦点。赫斯脱太太的衣裙固然也很美,但她已为人妇,又不如彬格莱小姐的年轻貌美,不少小姐太太都不由打听着她们身上的裙子究竟是哪里买的,亦或者是请哪家的裁缝所做。   而彬格莱小姐也按照约定,将于凛凛推荐给了众人。在彬格莱小姐的推荐下,于凛凛微笑道:“我将面对各位小姐、夫人专门成立高级女装手工定制店,只要您有需要,小店将竭诚为您服务。在缝制之前,我会将样板绘制出来,包括裙摆的花边、裙上的花纹和配饰、领口的设计,无论是怎样的细节,都将一一展示在各位面前,为您设计出最适合您的裙子,只为您能得到完美的体验。小店会在德比郡正式开业,在开业之前,各位小姐夫人就可以预定礼裙,并与我商谈具体要求了。”   本着先订单就会先拿到裙子的想法,不少小姐夫人都涌到于凛凛身边,询问价格和讲述自己的想法,于凛凛对此一一耐心解答。她的店面还没开起来,价格也不宜太高,但是低了也绝对不行,一定会让对方看低自己,于是她给出的价格也绝不比市面上的裁缝低,甚至还高出一截,但她认真详细地讲解了衣裙上配饰的昂贵和精致,若要采用特定的饰品,还要加价。   在他人面前,那些小姐夫人只有嫌价格便宜的,断没有嫌价格高的。若是嫌价格高了,岂不是平白让别的贵妇人看了笑话去?于凛凛本想照着裁缝的做法先预收一部分定金的,但她又没有店面,这样贸贸然收取定金又怎么得人信任。但若不收取定金,压根没有钱来购买材料。   要收取定金这一说法一出,好大一部分贵妇人又有些却步了。直至舞会结束,于凛凛也只是收到了寥寥数个订单。   不过,于凛凛也没想到,在舞会结束后,达西先生竟专门骑马等在路上,拦住了她的去路。她诧异地看向对方,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   达西先生其实也相当局促,若不是这夜色稍微遮掩,他通红的耳根恐怕是要遮不住了。   “班……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我能否与您谈谈,单独的。”他从马上下来,身体笔挺地站着,目光极为炯炯有神,看着像是站军姿似的。   于凛凛虽有些诧异,但还是态度自然地点了点头:“自然可以。抱歉吉英,你们要自己回去了。”说完这话后,众人心领神会地走了,莉迪亚不肯走还是吉英把人拉走的。   虽提出了这想法,但达西先生一时局促不安,觉得自己这一举实在冲动了些,只牵着马走到于凛凛身边,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两人默默走了一小截,于凛凛“扑哧”一声笑了。月色照亮她的眉眼,她目光莹亮柔软,像汪着一湖水似的清澈,她斜眼看了达西一眼,眼尾上翘着,竟生出些妩媚来。   “达西先生,您说要与我单独谈谈,不会只是想找个借口与我一起散步吧?”她调侃地挑眉,笑颜褪去了一贯的疏离,多了些活泼的意味。   达西先生被这一笑蛊惑得直接点了头。      ☆、第182章 壹陆捌一箭双雕      看到于凛凛挑眉露出的惊讶模样,达西先生这才从恍惚中缓过神来,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道:“咳,并不是这样,班纳特小姐。”   于凛凛不置可否,等着他的后话。   达西先生望了她平淡无波的脸庞一眼,心中不知怎么的,升腾起一股失落来。他想她从来都是这样,波澜不惊,好似什么都无法引起她的关注。   “班纳特小姐,我……我知道你要开店的事儿了。”不知怎么的,达西心中想向她热烈述说自己感情的心思淡了下去,不由得换了个话题。   “嗯。”于凛凛点了点头。多的却不再说。   达西先生不由得有点急。刚刚舞会上他一直注视着她,知道她因为资金问题正发愁着呢,目前她只有四个订单,其中两个还是彬格莱小姐和赫斯脱太太照顾她生意定下的(彬格莱小姐:别误会了我只是可怜你而已。)若不是这两人带头定下,另两个订单都不一定能拿下。而原因却并不是因为她的手艺,只是因为她没钱购置材料,不得不让别人先预支定金。   明明她凑不齐钱做这四套裙子,而他已经都在她面前了,为什么她什么都不同他说呢?明明……明明在她身边,最有钱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了啊。   达西先生见她不为所动,终于忍不住道:“我想只那么一点定金,应该不够你买材料的吧?”   “是呢。”于凛凛点了点头,面上却也不见愁绪,只扬起客套性的微笑:“谢谢您的关心,达西先生。”   见她始终没有开口相求的意思,虽然并不是想她求他帮忙,只是,他们如今的关系并不特别亲密,他只怕如此贸贸然提出,会让她觉得伤了自尊……   “抱歉达西先生,现在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于凛凛停住步伐,委婉地提出这一点,转身要走。   达西先生再顾不得多想,连忙叫住她道:“等一等,班纳特小姐,先别走好吗?”   “嗯?”于凛凛转身看向他,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达西先生?”   “班纳特小姐,让我帮……让我加入吧?我……我愿意给你的店注入资金。”达西先生之前的“help”说到一半,于凛凛何等聪慧又怎么没听出他的意思,但他却害怕伤害到她的自尊心,小心翼翼地改变了说辞。   月光下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笔挺的身影就像一杆枪。难怪有人说在付钱的那一瞬间,男人最帅。在这一刻于凛凛的眼中,达西先生的形象还真是帅呆了。   她本是想去求助于住在伦敦的舅舅的,那已经是她最体面最有钱的亲戚了,不过连达西先生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如果他肯帮忙那是最好的了。   不过……   “达西先生,明日你有空吗?”达西先生本来忐忑地等着于凛凛的回答的,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见到于凛凛也不多说,只微笑着等待的模样,达西先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明天下午三点钟,我们在这里见吧。”说完后,于凛凛扬了扬手,转身离开。   达西先生久久站在原地没动,痴痴地望着于凛凛离开的背影。虽她什么都没说,但达西先生却并不觉得不快,反而心中像渗了蜜似的,十分开心地回想着她那双仿佛浸染了月光的双眼。   明明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才到第二天,他却已觉得迫不及待想再见到她了。   虽然于凛凛并不太想让这笔纯粹的投资里参杂别的什么,俗话说,所有投入都要求回报。但是,如今这样的时代,真的不能要求太多。更何况,达西先生看上去并非是那样浅显的人。虽相交并不太久,也不是很深,其实对方是怎样的人她也无法确定,但莫名的,于凛凛并不太怀疑达西先生。   大约是这样多的世界过去,她已慢慢能够分辨出对方对她的喜欢了。这种喜欢很纯粹,只是想着帮她做点什么。她感激这样的心情,却并不想糟蹋。   那么,她就绝不能让他这笔投资失败。她会让他觉得,这笔投资绝不是打水漂。   于凛凛吃过午饭之后就骑马往尼日斐花园而去,莉迪亚站在屋门口看着她绝尘而去的身影,没来由的觉得不安。昨天达西先生留下她的模样还近在眼前,这位傲慢先生难道是终于说出了对姐姐的想法吗?那伊莉莎是怎么想的?难道……难道会答应他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莉迪亚就受到了强烈的动摇。她知道她对伊莉莎有着深深的依赖,不想任何人抢走她,但是,却又无法妨碍她。   不要答应他……不要答应他就好了。莉迪亚黯然想着。   等于凛凛到达昨夜与达西散步的林子里时,达西先生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于凛凛勒住缰绳从马上下来,望着只身一人的达西先生,“扑哧”一声笑了。   “今天是我牵着马了呢。”   “……你马技很好。”达西诚恳道。   于凛凛看他有些局促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不由好笑。明明是打着帮忙的想法,他倒是比她还要紧张。都不知道是谁要求谁了。   于凛凛将手里握着的企划书递给了达西先生。   “我整理了一下开店的成本计划和管理,你若投入资金的话,店内百分之四十的分红归你,我拿百分之四十,剩下的作为店内资金周转。初步的启用资金是八千英镑,以及……各项目成本计算都在这里,利润的话,保守估计两年就能回本。”   达西先生自己就是有店面产业的,也颇通经济。在看到眼前这份企划书时,也不由惊艳了一番。这企划书做得极为简洁漂亮,每一笔成本的计算都有出处,甚至还有店内规划图,就连店内布置都计算进去了。   因为有了店铺就可以预收定金的关系,昂贵的饰品也需要提前支付定金,虽然还需要自己垫一部分钱,但随着订单循环,这一点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八千英镑多是花在店面租赁、装修上。   一开始达西确实是因为感情原因,所以愿意助于凛凛一臂之力。但在看了于凛凛这份企划书之后,才真正是为于凛凛的才思倾倒,甚至以一个商人的角度,在这份企划书上发现了商机。不过在这个年代,投资都是相当慎重的事情,更何况是要将所有都堵在一个人力身上。若是达西并不认识于凛凛的话,即便这份企划很是令他心动,也确实能因为所谓的“限量性”吊起名媛的胃口,引来追捧了,但他也不会加入这份企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商业风格,这份企划书的风险远远大于吸引他的利润,更何况达西先生也并非是险中求胜的大胆性格。   但正因为这个对象是于凛凛,他觉得风险性上就小了许多。大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亦或者是看人的商业眼光。达西先生绝不认为于凛凛是会因为亏损或者挫折就跑路的人,所以他并不担心这八千英镑会打水漂。   若之前是被于凛凛一开始教导曼丽的话语所吸引,被她那双含笑的、从容不迫的眼睛而沦陷。现在的达西先生除了倾慕、欣赏的情绪外,他还多了对于凛凛的憧憬和尊敬,甚至还有些恐慌和不安。这样优秀的她,这样目的明确的她,好似从不会将目光往不必要的东西上看。   她能看到他吗?   无论她能否看到,他都想,与她更近一点。一开始只是想帮助她,现在,他更想奢望与她共同经营起这份产业,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人。   若是他成为了投资人,想必他们之间的交集也一定会多起来的吧。他想……更多了解她一些,更多看见她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更多的——了解如此神秘的她。   怀着这样的心思,达西先生难得灵机一动,道:“班纳特小姐,不知你哪天有空,我们可以上德比郡看看合适的店铺。”他如此的文质彬彬,面上一派正色,若不是耳根有些微微的红,于凛凛还真看不出他藏起的心思。   不过这样的状况,达西不提,她更乐得装作不知。   “嗯……最近这几天要先将这几分订单先做完,一周后吧。”于凛凛思忖道。   听于凛凛这么一说,达西先生不由暗自懊恼。他居然忘了这四个订单的事情了!这下他可觉得这四个订单真碍事了。不过,他却又提出了另一个提议:“……那么,我想你一定是要上麦里屯采买材料的,不如我们明天一同去吧?”   在提出这个想法时,达西先生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简直太机智了。不仅帮到了于凛凛,还方便他找各种借口对于凛凛邀约,还不会被人觉得奇怪!他并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想法,不然于凛凛会以为他是因为对她的喜欢才投入资金的,定会伤害到她的自尊心(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   而且,以工作的名义,她也应当不会拒绝他的邀约!简直就是一箭双雕不能更棒!达西先生简直都要折服给自己的聪明才智了,不由暗中给自己点了个赞。   于凛凛瞥了一眼他波澜不惊的面孔,轻轻挑唇:“难不成大老板要来视察一下我会不会偷工减料?”   这一句调侃性的话,一瞬间打破了达西先生方才还镇定自若的面具,他不禁有些慌了神:“当然不是,我当然信任班纳特小姐!我只是……”堪堪将“想和你在一起”这种话咽进喉咙,达西先生顿时卡住,说不出后边的话了。   于凛凛却是笑了,眉眼弯弯,疏离之色全然褪去:“我开玩笑的。明天一同去吧,达西先生。”她眉眼舒展开来,露出眼底的柔和来。   达西先生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哪里塌了一块似的,汪成一片春水似的柔软温暖。      ☆、第183章 壹陆玖再遇韦翰      “我也要去。”于凛凛临出门前,莉迪亚站在她面前一脸倔强地抬头望着她。   “我是骑马去,你可不会骑马。”于凛凛失笑望着面前的莉迪亚,只当她是闲得无聊才缠着她要出门。   “我就是要去。”莉迪亚坚持道。   在于凛凛那次带着莉迪亚骑马去了尼日斐花园后,于凛凛说话,莉迪亚都还算得上乖巧,这次却十分坚持,说这么任性的话。   莉迪亚就是不想于凛凛同傲慢先生单独一起。若是之前,她断是没有担心傲慢先生能得于凛凛欢心的道理,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总觉得在对傲慢先生的态度上,于凛凛已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虽不知昨晚他们两人交谈了什么,但莉迪亚总有种伊莉莎会被抢走的莫名恐慌。她不想伊莉莎就这样和傲慢先生好了。   见莉迪亚眼圈都红了,于凛凛终于还是拗不过她,态度软下来:“好吧。”   看到小女孩顿时开心起来欢呼的模样,于凛凛拍了拍额头。还说班纳特太太过于宠爱这个幺女了呢,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这娇柔任性的妹妹啊,她还真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了。不过她还只是提出这样的要求而已,现在的于凛凛倒是可以满足。可不要被娇惯过了头,做出些荒谬的事情才好。   于凛凛莫名有了这样的担忧。   莉迪亚才不管,反正能妨碍到傲慢先生,她就已经十分满意了。   将莉迪亚抱在自己身前,从她腋下环过握住缰绳,于凛凛这次可是严厉地警告了莉迪亚一番。毕竟这是要去麦里屯,街道上还有其他人在呢,若是马受惊撞了人,可不是说着玩的。   既然伊莉莎同意了她同去的要求,莉迪亚顿时变回了乖顺的小白兔,面对于凛凛的嘱咐,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她鼓着包子脸的模样看着实在十分可爱。   若不是清晰地明了自己这个妹妹有多任性难缠,于凛凛还真要被她的假象骗到了。   同达西先生会合后,虽然对方很惊讶多了莉迪亚,但还是教养良好地友好接纳了。倒是莉迪亚,小小年纪脸上藏不住,趁着于凛凛不注意,给了达西先生一个挑衅的眼神。对此达西先生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装作不知,微微颔首致意。   莉迪亚愤愤扭过了头。这家伙果然讨厌!看着还蠢兮兮的!   在女人的服饰上,达西先生虽没太深刻的研究,但审美和生活品质在那儿摆着呢,看过不少贵妇人,更有个妹妹在家中,他也是对此略有了解的。更何况,他本就十分聪慧,记忆力很强,自然还是记得被姨母傲然称赞的宝石和钻石的。   在看到于凛凛采购时,达西先生还是被于凛凛又一次的震撼了。麦里屯比起郡上而言还是太小,实在买不到特别昂贵的东西,但她就有这样的能力,使得普通能在她手上诞生这样不可思议的美丽。她好像在购买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做出什么模样儿的裙子来了。   他曾看见过她画的样图,每个细节和花纹都设计得十分细致精巧。再看见她这般仿佛心中有谱似的采购,他则是更为惊叹不已。   不过,只是这样肯定还是不够的。有些贵妇人除了美丽本身之外,更多的是攀比虚荣。若是没有昂贵的东西衬托,这裙子的价值也就如此了。因此达西先生主动提及询问,她要不要到伦敦彭博里去看看,那边的材料会更加丰富,配饰选择也会更多,给裙子的增彩会更丰富。   达西提出的这个建议实在很好,本以为他一个大男人派不上用场的于凛凛都不由惊讶。看达西先生那副认真的模样,于凛凛就不由有些好笑。他这么个大男人,认真地研究着这么女子裙上细小配饰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些。想到之前浪博恩评价他傲慢瞧不起人,这副模样还真看不太出来。   看他这么严肃,于凛凛不由生出些打趣的心思。   “达西先生,没想到您对这些配饰还这样有见地,莫非是对它们很有兴趣吗?”   “不、当然不是!”听到于凛凛这话,达西先生的脸登时涨得通红。他可不想被喜欢的女人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兴趣啊!达西先生慌张地摇头想要解释,一转头看向于凛凛时,正巧撞上她脸上促狭的笑意。不禁稍稍一怔,方才的慌张也缓缓压了下来。   他微微颔首,贵族式的优雅又浮现在他的举手投足间。他压低声音道:“家中有个小妹,所以稍事了解。”   莉迪亚在身后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心中真是不开心极了。她的猜测果然不是错觉,到底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竟变得这样亲近了?!   这种旁若无人的亲昵和交谈让莉迪亚心中满是不悦,她挤进这两人中间,一把抓住于凛凛的手道:“伊莉莎,我看中了一款丝带,你买给我吧!”   说完后,莉迪亚抓住于凛凛的手就往外跑。于凛凛还怕自己这妹妹摔着呢,只能抱歉地看了达西一眼,跟在她身后就出了门。   莉迪亚抓着于凛凛径直往前边跑,于凛凛喊她慢点也不听。眼见着她这样横冲莽撞地在丝带店门口就要撞上人,于凛凛忙不迭拽住她却已是拦不住,自己都被她这一下带得往前猛冲了两步,脚步都有些趔趄了。   一只手却忽然伸过来将她快要倾倒的身体虚扶了一扶。   于凛凛稳住脚下,抬头一看,竟看到了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这张脸上却满是惊喜地看着于凛凛。   “又见面了,班纳特小姐,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呢。”他风度翩翩地放开刚刚因为扶她而握着的手,十分优雅地鞠躬行了个礼。   于凛凛却没管面前的人,只顾着看向莉迪亚。看到对方还好没莽撞地撞到人家身上,也没摔倒时,才松了口气。莉迪亚看她面色严肃,眉头紧皱,知道自己闯祸,便乖乖地闭嘴不语了。   看完莉迪亚后,于凛凛这才将视线移向一旁尴尬站着的人身上,微笑道:“谢谢你的帮助,韦翰先生。”   韦翰脸上的尴尬像是没出现过似的,十分得体地笑道:“能够两次都扶到班纳特小姐,是我的荣幸才是。我真的很高兴再遇见了您。”   于凛凛微笑着道:“之前在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上没看见韦翰先生,还真是遗憾。”   这话像是戳中了什么似的,韦翰的脸色变得有些白,他张了张嘴打算说些什么,一个焦急的男子声音却打断了他——   “班纳特小姐!天啊,还好你没事。”来人正是达西先生。于凛凛被莉迪亚拉出去后,他自然是跟在后面的。因为知道莉迪亚并不喜欢他,所以他只得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眼睛却还时刻注意着这两人的动向。   看到两人差点撞到别人的时候,达西先生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再顾不得其他,赶紧奔上去。好在于凛凛被人扶住了,也没看那扶着她的人是谁,达西就忙不迭冲了过去。   在确认于凛凛没事后,他一抬头就与脸色有些惨白的韦翰对上了视线。这一下,他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铁青,神情也凝重起来。   莉迪亚方才还乖乖低着头挨训,看到傲慢先生冲过来还偷偷不屑地撇了撇嘴,如今看见两人这诡异的脸色,顿时心中有了计量。难不成这两人之间发生过点什么,不然这两人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莉迪亚本就好奇心旺盛,更心心念念着要破坏傲慢先生在于凛凛心中的形象。如今看见两人这脸色,便自认为自己找到了达西先生想要隐藏的“秘密”,心下一动,一把挽住了于凛凛的手臂。   “伊莉莎,难得韦翰先生在这里,他刚刚又帮了我们,不如我们同他一起走走吧?”虽然这位看着也像是个大尾巴狼,但比起傲慢先生的威胁,这位要小多了。   自己这妹妹还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还真是什么都要按着她的性子来。这样失礼的要求都提得出来,也不知道她这小脑瓜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于凛凛这次可不打算顺着她来了。   “这样可不行。”于凛凛道,目光却隐隐警告地看向莉迪亚:“韦翰先生肯定还有要事在身,我看还是不要麻烦他。”   莉迪亚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那傲慢先生也应该很忙才对,怎么还跟着一起来。”   她这话说得小声,于凛凛却听到了,愈发警告地瞪了一眼莉迪亚。莉迪亚心中委屈,猛地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下次若有机会再一起走走吧,班纳特小姐,我想我会很乐意。”还是韦翰先从尴尬里回神,他与达西先生微微抬帽示意后,就微笑着同于凛凛道,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和雅。   “那么,我先告辞。”说完后,韦翰笑着同莉迪亚说了句,“谢谢你的挽留班纳特小小姐。”之后,他便带着迷人的微笑优雅转身离去。   “下一个地方去……”于凛凛琢磨了下周围的地形,定下下一个目的地,转头看向旁边的达西先生,询问道:“你看怎么样达西先生?”   没想到达西先生像是压根没听见她的询问似的,眉头拧得十分紧,像是陷入了什么焦虑中似的。   于凛凛再问了一遍,他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之后他的神情都有些心不在焉。于凛凛也不再勉强,不多时,三人便一起回浪博恩了。      ☆、第184章 壹柒〇求婚风波      大概是于凛凛说要自己开店这一冲击对班纳特太太而言,太过离经叛道了,以至于她一边捂住胸口,一边喋喋不休地冲着于凛凛说,她要神经衰弱了。介于她神经衰弱的次数太多,于凛凛直接无视地坐上了餐桌。倒是班纳特先生,没露出什么异常,只和她交换了意味深长的一眼。   “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我……我想与你单独谈谈,只我们两个人的。”这时,一直被于凛凛当成布景板的柯林斯先生忽然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喋喋不休,结结巴巴地涨红了脸。   班纳特太太嚷个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全家的环境忽然在一刹那诡异的寂静了下来。还是班纳特太太先反应过来,挨个儿将愣在原地的姐妹们推出门。   于凛凛:“……”这种要告白的气氛是怎样?   莉迪亚倔强地坐着没动,班纳特太太便走过来拉她起来:“柯林斯先生要和丽萃单独谈谈,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现在是吃饭时间,我凭什么要走。”莉迪亚一推饭碗,勺子“当”地一声脆响,她语气很冲地嚷着,还瞪了柯林斯先生一眼,就像是个张牙舞爪的小兽一般。   班纳特太太简直像个无头苍蝇,一边拉着自己这最不听话的幺女,一边低声哀求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就耽误一会儿吃饭,快点和我出来。”   看莉迪亚还不动,于凛凛只优雅地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微笑道:“莉迪亚,我教过你,对待长辈应该用尊敬的态度。既然柯林斯先生有话要说,你就先和母亲出去吧。我想柯林斯先生应该不会打扰大家用餐时间,不会用去太长时间的,对吗,柯林斯先生。”   她这一番话说得有礼有节之极,偏偏又待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气势。反而是柯林斯先生,听到这话,本就有些慌乱的男人更为慌乱了些,拿出手帕来不停擦拭着额头的汗,连声道:“是……是的,定不会打扰贵府用餐时间的。”   莉迪亚这才气鼓鼓地跟着班纳特太太出去了。   见柯林斯先生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于凛凛温和道:“柯林斯先生,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想您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了。”   完全就是商人对待客户的态度,不过于热络惹人厌烦,也绝不会太过生疏而让人觉得冷漠,社交式的笑容浮现在于凛凛脸上,完美得像个面具。   柯林斯不由心下更为坚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太太,她是这样知礼而落落大方,若是咖苔琳夫人看了,也绝对找不到可供挑剔的地方,那位资助他产业的贵妇人,定会满意极了的。   “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请……请允许我……”本来想一口气说出想向她求婚的想法的,但在撞到于凛凛那双淡漠的眼睛时,柯林斯先生还是不由得噎了一下,竟起了些怯意,剩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重复了好几遍“请允许我”,额头都急得冒出汗来了。   “若是柯林斯先生还没想好,不如下次再说吧,我看菜都有些凉了。”于凛凛微笑不变,说出的话却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柯林斯先生怎么可能让这样的机会溜过去,更何况,若是现在不说,这班纳特全家人不得都看轻了他去?   柯林斯先生登时一鼓作气道:“请允许我向您求婚!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我从第一次见到您开始,就被您优雅的姿态和风采所倾倒,我认定您就是最适合我的伴侣!我也坚信我能带给您幸福,也只有您能给我这样的幸福……”大概是打开了话匣子,柯林斯先生顿时觉得豁出去了,用各种华美却重复的辞藻修饰着于凛凛的美丽,倾述着他对她的爱慕。在这叙述中,柯林斯先生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对她已经用情至深、矢志不移了。   于凛凛并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听着,但她面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听着一长段毫无价值的废话似的。   等到柯林斯先生结束了自己漫长的“演讲”之后,柯林斯先生自己口干舌燥,于凛凛却不发一言,场面顿时陷入了一阵无言的沉寂静默。   “那个……班纳特小姐?”大概是不习惯于凛凛没有回应,柯林斯先生紧张地反问。   “柯林斯先生,我刚刚仔细考虑了一下。我想,我应该无法成为您的伴侣。”于凛凛开口的那一瞬间,柯林斯先生明显松了口气,但在听见她之后的话时,他顿时又僵住了。   于凛凛诚恳道:“想必您也已经知道了我要做的事情了,您是牧师,我想您的职业应该无法允许妻子这样抛头露面,引起非议吧?所以,我想我无法为您带来幸福。而您若要我放弃现在做的事情的话,很抱歉,这我是做不到的,就像您也做不到辞去牧师一职一般。”   其实就算不是这样,于凛凛也绝不会答应任何求婚。只是,以后就是生意场上的人了,不说柯林斯,就说柯林斯攀上的那位贵妇人,再放射性接触到的就是整个上流社会了。没必要将话说得这样抹不开面让他难堪,这样以后才有合作的可能。   “这……这……”可怜的柯林斯先生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冒,他擦了又擦,脑子却很是混乱。因为于凛凛话实在说得太有道理,他压根就无法反驳,所以只能像个木头似的杵着。   而于凛凛则是有条不紊地以社交语气道:“我想柯林斯先生您定能找到真正合适您的伴侣,我也衷心祝愿您能早日找到您的那位她。那么,我想菜都快凉了,还是快叫父亲、母亲她们进来用餐吧。身为晚辈,可不合适让长辈等这么久。”   于凛凛最后递的台阶实在太恰好,柯林斯先生都没来得及最后挽救一下自己这段求婚,酒杯于凛凛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   只有班纳特太太气得要命,抓着于凛凛就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你若是不答应柯林斯先生的求婚,我就再不要认你这个女儿了!”   于凛凛道:“您确定吗,母亲?若是这样的话,您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可得脱给我才成。”于凛凛一脸诚恳无辜,班纳特太太被她气得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只得丢下一句“班纳特老爷,你再不管管你的女儿,她这就是要上天了!”   说完这话,她提起裙子转身就回了农庄。只剩下于凛凛与班纳特先生两个人。   “丽萃。”班纳特先生微笑着望着她,道:“就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有任何需要就告诉我。”   、   班纳特先生顿了顿,突然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能把你母亲气成这样,都超过我了啊丽萃。”   “怎么可能父亲,我想您才是主力。”于凛凛笑着冲班纳特先生回眨了眨眼睛。   这样的父亲可真是温暖,于凛凛心酸又不免羡慕地想着。   柯林斯先生后来与夏绿蒂·卢卡斯结为了夫妇,于凛凛还给两人封了礼,说了许多诚挚祝福的话,引来这对夫妇同时不小的感激。夏绿蒂是为于凛凛对她的理解,柯林斯的感情就复杂多了,不过两人都没体谅他那脆弱的感情的意思。   在达西先生的帮助之下,于凛凛的店铺进行得很顺利,那四个订单都完美地做出了成品,客户都十分满意。在有了资金周转和店铺的支撑下,于凛凛收到订单也顺利了许多。而于凛凛也趁机招了两位年轻女性,想要教导她们做简单的缝纫裁边等工作。莉迪亚倒是自告奋勇要来帮忙,不过被于凛凛拒绝了。   一则她要还来凑一脚,班纳特太太恐怕真要神经衰弱了;二来她本就是娇宠着长大的,别说缝纫机了,只怕就连剪刀都没怎么拿过,让她干活还比不过让她捣乱的容易。   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轨,于凛凛却还是有些不满足。主要在客源上,她现在拟定了很多种“套餐”选择,服装的布料不同、配饰不同,就会有不同的价位,随着规则越来越明朗化,于凛凛也大胆推出了最昂贵的套餐,不过这价格确实很高得令人咂舌,布料的精致、大面积的手工绣花和珍稀昂贵的饰品,固然让人心生向往,但看到价格还是无人问津。   于凛凛感觉到了客户的局限性,她需要更大的舞台,需要深入到更深的名流圈里。而且,因为最复杂最难的部分都是由她自己亲自动手,若是接不到最为昂贵的订单,她的收入将固定,再得不到进一步的提升。她倒是有想过将徒弟教出来,但若是选不到信任的人,随便教导出徒弟的话,只怕她品牌还没打响,就被窃了去,届时更得不偿失。   在这新店刚开之际,可禁不起这样的打击。现在最需要的是,伦敦更为漂亮的布料配饰,伦敦更为宽广的人脉和名媛圈。她急切需要一个重量级的客户,来打响她这家店的名气。最好是社交圈有一定名气的名媛或贵妇人,一举一动都是名流圈的焦点,衣着服饰都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其他人的类型。   因着忙碌了这么些天,于凛凛直接就睡在德比郡的店里,都没着家,在收到吉英的信时,她才吃了一惊。   彬格莱先生搬离了尼日斐花园,达西先生也一同离开了,他们回伦敦去了。      ☆、第185章 壹柒壹女儿自强      于凛凛对此十分惊奇,在她看来,彬格莱先生虽是个耳根子很软的人,但他在喜欢吉英这件事上还是蛮坚持的,让于凛凛一度认为他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还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遭。偏偏于凛凛店里的事情还多得分不开身,只得让吉英过来德比郡同她住一段时间。   吉英坐着马车风尘仆仆到来之时,于凛凛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细心温柔地安慰着她。这个感情内敛、从来都将苦闷都憋在心里的女子,在回到于凛凛的领地,面对这样一个拥抱时,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哦我可怜的吉英,不如你在我这里住下,做点什么分散心情吧?”德比郡的店面算是中等,等店铺关门,摆上两张床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吉英并没有主张再安排一张床,而是同于凛凛挤在一起,两姐妹开始久违地聊些体己话来。   “丽萃你真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虽我一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有个性的,却也不曾想到你会拥有这样一家店。”吉英缩在被子里,赞叹地看着这个自小就被自己钦佩的妹妹。   于凛凛面对这一条称赞实在有些汗颜,毕竟她不是真正的伊丽莎白。不过,到时候伊丽莎白总会回来,她在心中默默道了句“对不起”,轻声道:“吉英,你也一定有的,自己的梦想。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丽萃,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目的明确的。”吉英侧过身来对着于凛凛,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垂着眼睛,有些低落和沮丧道:“我没有什么梦想,或许……以前只想着嫁如意郎君,现在这个梦想也破碎了。”   这个时代,这样的想法,实在太正常了些。只是于凛凛没想到,彬格莱先生的不告而别竟给吉英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和困扰。她比她表现出的似乎还更要喜欢彬格莱先生一些。   之前她冒雨去往尼日斐花园,生病住下,多少还有因为彬格莱太太的原因。因她实太内敛害羞,不肯表现自己的钟情与感受,就连于凛凛都没想到她的爱情竟如此灼热弥久。   这竟让她觉得有些许怀念。似乎,很久远很久远的曾经她也似乎这样爱过,只是太久没有碰触,让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那样的感觉了。   似乎她活得也太长了些。于凛凛苦笑。   “不,你有的。”于凛凛道。一个女人的生命中绝不可能只为一个男人而绽放光彩,不然总有一天会让那个男人生腻的。若是你为他而活,没有了自己的话,最终他也会觉得乏味而将你厌弃。两性之间的相处,要抓住主动,你永远要保持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为自己而活。你那样优秀,你万种风情,他便会生出不安,生出嫉妒,而这一分醋意,才能保证两性关系的长久新鲜不褪色。   “吉英,你喜欢看书不是吗?在书里你仿佛有一个谁也无法触碰到的世界,你会觉得安静祥和,有着秘密般的快乐。”于凛凛也翻过身来对着吉英,她琥珀般清澈的栗色眼眸对上吉英蔚蓝如大海般忧郁的蓝。   于凛凛的面孔笼罩在黑暗里,幽幽的看不清晰,吉英却缓缓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汹涌起大片惊讶的浅蓝,她瞪着这个妹妹,像是从不曾认识过她似的。   于凛凛已不再是最初那个会轻易敞开心扉的青涩的小女孩了,面对吉英惊讶的目光,她也只是微笑着并不多说。足够多的疑惑自然会引导吉英真正的答案,而终有一天,她也会将一切都还给真正的伊丽莎白,到时候的吉英,又是否还会记得她呢。   吉英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她终是温和柔顺的,不愿轻易怀疑他人,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猜测而武断评论他人。   “我以为谁都不会发现的,没想到还是被丽萃你看出来了。”吉英带着回忆似的说道:“那种感觉真的很好,仿佛置身在那个世界,只我一个人,我却并不觉得孤独。”   “因为文字构筑的世界也在陪着你,吉英。”于凛凛凑到吉英面前,轻轻地用额头贴上了她的,“你还有我,我也会陪着你的。”   “……嗯。”吉英湛蓝的眼底有闪烁的、细碎的光,良久她才低低地应了一声。两人静静地相拥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直到于凛凛觉得快要睡着时,她才感觉到吉英的手轻轻扣住了她的,十指相扣。如梦似幻中,她听到吉英低低道:“丽萃,我好想他。”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种时候,于凛凛真觉得彬格莱先生简直渣透了。   不过,吉英整理情绪向来是很快的。或许她会良久的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但她却绝不是个会让人担心的孩子。即使心中有悲伤、忧郁,但在看见于凛凛望过来的目光时,她却能够很快地微笑起来。   于凛凛恍惚觉得,或许她不是个合格的长姐,却像足了母亲这个词。温暖、柔弱却坚强,浑身散发着正能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接近。   在于凛凛的店里,吉英的心情稳定了许多。她时常帮着于凛凛整理店铺,一切都打理得紧紧有条,她虽威严不足,但在整理订单和材料上有她自己的一套,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常看书的关系,她的记忆力很好,做会计绝对是一把好手。除去会计之外,吉英也有一双巧手,她不仅能作诗,缝纫上自然也很是精通的。   有了吉英的帮忙,于凛凛很是事半功倍。   在看着吉英强迫自己因为忙碌而忘了悲伤时,于凛凛忽然想到,她一直在纠结没有信任的人可以帮她在扩张店铺和订单这条路上走下去,现在她突然发现,但其实,她一直都有信任的人。   家人。   班纳特的五个小姐都很是心灵手巧,她其实可以与她们一起,将这家店开下去。   一直在忙着店里的事情,虽有高级定制这个名头,但这家店还没有真正的名字。这一刻,于凛凛忽然想到了这家店的名字——   “s”(班纳特家的小姐们)。   拟定了店名之后,于凛凛心里豁然开朗之余还很是愉快。不过要叫家里的姑娘们过来还不是时候,起码要在店发展了一定规模之后,那么这样看来,伦敦之行是必须的了。   就在这时,随着丈夫柯林斯先生前往伦敦的夏绿蒂给她发来了一封邀请信,大意是想要邀请她去她们刚装修好的新房里来住一段时间。   于凛凛本就是要去伦敦的,如今夏绿蒂发来这样一个邀请,还真是正中下怀。这样的机会于凛凛当然不会错过。她回了对方一封措辞诚恳、欣然接受邀请的信后,便准备去了。   在发信之前,于凛凛犹豫了一下,还专门去敲门问了吉英,问她要不要同自己一起去,毕竟彬格莱先生就是在那儿,若是有机会,说不定还能看到他。   吉英沉默了一下,最终微笑着拒绝了。   “丽萃,这家店是你的心血,你要去伦敦,但店里却还需要有人在,让我帮你。”   于凛凛摇了摇头:“吉英,你应当知道,什么都比不过你的幸福。”   吉英一时间有些恍惚,于凛凛看出她的动摇,刚想再说几句,但她却还是坚持不去:“我已经死心了。彬格莱小姐给我寄了信,她说他要同达西先生的妹妹订婚了。”她的口吻很平淡,却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死气。   于凛凛刚想说彬格莱先生其实钟情于吉英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她犹豫了下,还是借了吉英收到的信看。   看到信纸上彬格莱小姐那漂亮飞扬的花体字,和她信里习惯性纡尊降贵的骄傲口吻,于凛凛就不由得想笑。   她信上虽努力不露痕迹,但到底提得太过生硬,想必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切断她哥哥和吉英的感情。她这样煞费心思,不过也是想着不要让彬格莱家因为有一位不匹配的女主人,而遭人非议吧。   只可惜,她越这样,越像个纸老虎,越能让人看出来,彬格莱先生在心里并未放下吉英。而吉英之所以没看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她是当局者迷。   不过吉英不去,于凛凛却也没强迫她的意思。吉英没必要送上门去,照她看来,彬格莱先生才是更念念不忘的那个才是。   她先去为吉英探探消息也好。   两天后,于凛凛安排好店里的事情,嘱咐了吉英万事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安全最为重要,有事一定给要她写信后,这才启程前往了夏绿蒂的住家处。   因为于凛凛在柯林斯先生的求婚上处理得相当得体妥帖的缘故,这对新夫妇都对她十分喜爱欢迎,在与夏绿蒂的友谊上,也没有任何的破坏。   于凛凛才刚安置好自己的行李,柯林斯先生就慌慌张张地与夏绿蒂耳语了一番,两人齐齐变了脸色。于凛凛装作没看见,两人商议了一番后,这才对于凛凛说,那位资助柯林斯先生的、尊贵的咖苔琳太太要见见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将客人一个人放在家里实在太不礼貌,而于凛凛也是柯林斯的远房亲戚,带去一起见咖苔琳太太也是不会失礼的,新夫妇这才询问着于凛凛要不要同去。   在见贵妇人这一项上,是断没什么拒绝的选项的,于凛凛欣然同意了。      ☆、第186章 壹柒贰公爵小姐      于凛凛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咖苔琳夫人那儿竟然看见了达西先生。难怪有八卦在说达西先生和咖苔琳夫人的女儿安吉拉小姐要亲上加亲了,难不成这是撞上了什么订亲场合之类的?   于凛凛转头就已经把达西先生是因为爱慕才给她投资的事情给忘了,即便稍微还记得一点儿,她也只当那是年轻不懂事的情感,对方处于上流社会,她不过是乡绅的女儿,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对方也是不会选择到她头上来的。   不过,于凛凛对此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反而乐得轻松,更觉得幸亏是这样一个身份,不然处于上流社会风口浪尖,对方说不定真就什么都不顾虑说出口了,到时候她也不能随意拒绝这样一个贵族,在这个时代不知要遭多少笔伐口诛。更有之,若是过了适龄年纪还坚持不结婚,在这个时代可太显眼了点。   但,即便有这样多的阻碍,于凛凛也从来没改变过自己的想法。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她都是最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咖苔琳夫人是个衣衫妆容无不精致的女人,不愧是公爵夫人,身上的派头无一不足,虽然已年过五十,但她傲慢的气势却比彬格莱小姐更来得足些。   于凛凛看见她的那一刻就眼前一亮,仿佛眼前的贵妇人是个移动大钱包似的。她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这位夫人身上的服饰,发现她虽碾过五十,穿的颜色却并不暗沉,反而十分鲜艳,却也不会有违和感,脖颈上的珍珠项链更映衬得她皮肤白皙。虽然年轻不再,但她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族式的优雅。   不过这位咖苔琳夫人说话可就不那么客气了。虽她讲话十分有礼优雅,透露的却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宽容,仿佛她的问话都只是纡尊降贵赐予你的荣幸,高高在上的尊贵与骄矜。   不过,于凛凛早和各种贵妇人打交道打习惯了,对付这样的半老太太,实在轻松得很。   咖苔琳夫人一开始板着一张脸问道:“班纳特小姐,你家中是有几位小姐呢?”   等到于凛凛回答后,又问她有几个出来交际了这样的话题。   于凛凛说都出来交际了时,她脸色诧异,还皱起了眉。在听说她还有未成年的小妹妹时,甚至失礼地询问起她的年纪来。   于凛凛却不以为杵,只愉快地微笑道:“我想若是您的女儿不止安吉拉小姐一个的话,您也会不舍得将她们关在家里的。毕竟她们若是继承了您的美貌,将这样的美貌关在家中,着实太可惜了些。”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像是乱献殷勤的嫌疑,若不是她语气诚恳,并未像男子似的轻薄飞佻,可真有些失礼了,咖苔琳夫人本就是个有些严肃的人,于凛凛这俏皮话更惹得她愈发不悦地皱紧了眉头。   虽然咖苔琳夫人露出这个模样,于凛凛却并不慌张。故而这世上忠言逆耳利于行,但是只要是人,尤其是女人,总是会特别喜欢听称赞的话的。更何况是咖苔琳太太这样注意仪容仪表、妆容精致的女人。   即便已经过了五十岁,女人也会在意自己的容貌。   于凛凛虽然毫不慌张,但柯林斯先生却是有些坐立不安了,毕竟于凛凛是他带来的,天知道,他可真怕她在咖苔琳夫人面前失礼。   没想到接下来的晚餐时间,于凛凛表现得却相当知礼,动作不疾不徐,拿刀叉吃东西几乎完全不发出声音,在放下刀叉和杯子时甚至还懂得先用小拇指轻轻抵住桌沿,慢慢放下,不发出任何响声。她的优雅,在任何名头的名媛面前也绝不逊色。   咖苔琳夫人想起她之前落落大方的坦荡态度,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即便言辞活泼,她的礼仪和行事却实在没可供挑剔和指摘的地方。   在饭后,无视了咖苔琳夫人锐利的目光,于凛凛甚至还和安吉拉·德·包尔小姐愉快地聊了一会儿天。安吉拉小姐因为身体有些虚弱的关系,并不能经常出门,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也极少,家教还很是严格,每天就只能联系琴棋书画,不擅与人交际,是个有些内向羞怯的姑娘,还很是美貌。   于凛凛最爱的就是欣赏美貌的女子了,更何况,她现在的工作就是替貌美的女子打扮。   “我敢说,连月光都比不过您的美丽,要您若是穿月白色,恐怕连月光都躲在云后羞于见人了。”于凛凛的称赞真诚而令人愉快,虽有些时候比喻得有些夸张,但你看她执着你的手还脉脉凝视着你双眼说话的模样,你就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安吉拉小姐就是如此,她本就生性羞怯,被于凛凛这样一说,脸都缓缓羞红了起来。反而将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达西先生衬托得像根木头。   不过达西先生也不在乎自己像根木头,他发现这样站在一边,欣赏着于凛凛同人说话的样子,竟是如此愉快的一件事。   咖苔琳夫人觉得头有点疼了。她听到有谣言说达西先生在浪博恩好像有喜欢上的女子了,正巧这位谣言里的人物到了柯林斯先生家里,她便写信专程邀请柯林斯一家,并直言他们可以带上他的客人。   本意是想让自家的安吉拉小姐完全将这位伊丽莎白小姐比下去,但没想到的是,这位姑娘竟反而拉拢了自家的女儿!这发展让她简直没想到。   “下次若有机会,我会亲手为您订制一身裙子,只为了您的美丽。”她口吻抑扬顿挫充满了赞叹,微微仰视的目光里满是温柔和煦的暖意。   安吉拉小姐这下连耳根都红了。   咖苔琳夫人再看不过去这场景了,忙不迭打断她们二人的交谈,道:“班纳特小姐!我家中有钢琴,不若你去弹一曲让我们饱饱耳福可否?”   她虽用的疑问句,不过语气里却并没有询问的意思,还忙不迭对着达西道:“我听说乔治安娜的琴艺最近进步很多,这样很好。年轻女孩儿就该多学学琴艺,只可惜我家安吉拉身体不好,弹的时间短了些。”   于凛凛微笑道:“我琴艺只是普普通通,如何登得大雅之堂,恐怕要污了各位夫人的耳了。”   “班纳特小姐何必这样谦虚。”咖苔琳夫人听到她这说法,更是坚持让她坐上去弹奏一曲了。于凛凛笑笑,询问式地看向安吉拉小姐,道:“安吉拉小姐要不要同我四手联弹?”   安吉拉本是同于凛凛讲话而羞怯地红了脸,但母亲一过来说话,她就有如看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垂下了头,脸色白了一圈,愈发怯生生了。看样子她是怕自己这母亲得很。   听到于凛凛这样说,安吉拉猛地抬头看向于凛凛,她脸色更加白了,眼睛里有些惶恐。但在撞到于凛凛微笑暗含鼓励的目光时,忽然一怔,内心的害怕竟变得温暖起来。   那双温和的琥珀般的双眼像是在说:   弹钢琴是件快活的事情,别害怕。   她的瞳仁是温和的暖棕色,让人无比安心。安吉拉小姐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握上了于凛凛伸过来的手。   咖苔琳夫人不由瞪大了眼睛。她无法相信自己这个从小就内向羞怯的女儿,竟有史以来第一次做出了以自己的主见来决定的事情。   她忍不住多看了于凛凛一眼。   于凛凛却并没有看咖苔琳夫人,她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安吉拉小姐,小声地在她耳畔低语:“安吉拉小姐,待会我们一起弹奏巴赫协奏曲吧。”   这首出自巴赫之手的曲子,曲调十分欢快,宛若孩子向母亲撒娇似的。安吉拉一向对母亲都是畏惧尊敬大过撒娇亲昵这类情绪的。她有些茫然懵懂于这首曲子的情感,却见于凛凛向她眨了眨眼,唇角勾起自信的笑容:“配合我吧,安吉拉。”   安吉拉小姐心脏“怦怦”直跳,不知怎么的竟生出些从未有过的欢快的心境,她看着于凛凛,觉得她挤眉弄眼的调侃表情是如此生动,就像一副不慎真切的画。   一直到坐在钢琴面前,安吉拉小姐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然后她听见于凛凛弹响了前奏。她的乐感一向很好,只一个起奏章小节她就听出了于凛凛出众的钢琴才能。   她真厉害啊。安吉拉小姐在心中感慨,有些小小的憧憬又有些偷偷的艳羡。明明是同龄,她怎么能这样厉害,逼得母亲说不出话来,又能自在与她交谈,还弹得这样一手好钢琴。   于凛凛从一旁侧过头来,朝着安吉拉小姐绽放了笑容,俏皮的、打趣的、充满了温暖的——   安吉拉小姐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内心充满了不知名的快乐。   她这样好,和她在一起是这样愉快,再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仿佛连对母亲的惧怕都可以丢在一边。   安吉拉小姐终于将手放在了钢琴上。在乐声奏响的那一刻,她全身心地沉浸在了钢琴中,而坐在她左边的于凛凛,则一直温柔地引领着她,就像一道温暖的光。   一直到弹奏完毕,安吉拉小姐也没想到平日那些她无比纠结的技巧,更没想到平日钢琴枯燥的练习,有的只是和旁边这个人一起弹奏的快乐。   这短短一瞬,如梦似幻、如露如电的快乐。   她从不知道,弹钢琴竟可以这样快乐。      ☆、第187章 壹柒叁达西求婚      送走于凛凛时,咖苔琳夫人的脸都是黑的,不过于凛凛倒是愉快得很,甚至还说了下次上门拜访一定会带上礼物之类的话,气得咖苔琳夫人差点维持不住公爵夫人的气度。   等于凛凛走了,尽管安吉拉小姐被骂了一通,她却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无比开心,开始期待着下一次与于凛凛见面了。   安吉拉小姐自幼体弱,家教甚严,母亲又强势,导致性子怯弱又没多少朋友。她又极为敏感,擅长发现他人的善意和恶意,导致朋友愈发稀少。   但在于凛凛身上,她感觉不到算计,也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只有来自对方的温暖和体贴,宛若热源一般,令人想要接近。   安吉拉小姐想起于凛凛称赞她像月光的话,不由得歪头笑了笑。如果她是月光的话,于凛凛一定是太阳,因为她是这么温暖、这么让人着迷,就连月光,都得反射的是太阳才能绽放光芒呢。   她可真想再与于凛凛多聊聊,只是多一刻,那也是幸福的。   于凛凛在柯林斯家住下,达西先生也没有走,柯林斯的家离咖苔琳夫人可不远,甚至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都能遇上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于凛凛倒也不认生,礼貌地与两人打了个招呼,刚准备离开,结果却被达西先生叫住了。   “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同行,班纳特小姐。”说着他便也赶了上来,站在了于凛凛身边。   于凛凛不便拒绝,只得与他一同在花园里散步,而菲茨威廉上校直接就与两人道别回去了。   两人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哗哗”响声,极静谧又安宁。   ……怎么总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来着?   这么想着,于凛凛又不由有点想笑。不过这次,她与达西先生之前却没了上次的那种生疏感,于凛凛主动和达西先生说起了店铺的情况。   “到时候我陪你回去。”达西先生专注地望着于凛凛道,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突兀,他又补充道:“去看看你的店。”   于凛凛轻轻一笑,颔首:“我不会让你后悔的,大老板。”   “似乎没看见彬格莱先生和彬格莱小姐,她们也在伦敦吧?”说完了生意上的事情,于凛凛最关心的还是自家姐姐吉英的状况。吉英虽然不说,她也相信时间能够治愈一切,但是,这并不应当发生在一对有情人身上,若是多少能解除误会……   “……是。”达西先生略微怔忡后点了点头,“他们并没到这儿来。”   事实上,于凛凛曾与菲茨威廉上校有过交谈,那位上校不小心泄露了达西先生帮助一位朋友逃离了不合适的婚姻,而那位朋友正是彬格莱先生。   从达西先生的角度来看,这么做也算是站在彬格莱先生的立场。毕竟男方和女方也并非那样门当户对,更何况以班纳特夫人露骨的言辞来讲,达西先生怀疑她只是想因为嫁女儿让女儿得到丰厚的生活和巨大的财富,这样也是无可厚非。   更何况,若是彬格莱先生当真深爱着吉英,那么他总会回来的。若是他不回来,那么这个人也必定不是可托付的良人。   对于达西先生,于凛凛也没什么怨恨,她只是淡淡道:“我是从吉英那处得到你们离开的消息的,真是遗憾,我本认为诚挚的爱情应当不会因为他人的阻拦和妨碍有所变化才是。”   达西先生似乎是很惊讶于凛凛居然会突然谈到“爱情”的话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于凛凛却只微笑着眨了眨眼:“我一向认为只有爱情是隐瞒不住的,正如彬格莱先生应当喜欢我姐姐,而我姐姐也对他有意。”   达西先生更为惊愕了,甚至停住了步伐。于凛凛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离开了这条小径。   于凛凛从未想到,第二天中午,达西先生竟直接闯到柯林斯先生家里来了。好在新夫妇两人并不在,只有于凛凛一人。达西先生径直闯进了她的房间,他头上湿漉漉的,还在喘着气,应当是淋着雨跑过来的。于凛凛不知道他如此急切的缘由,诧异地请他坐下就要去给他拿毛巾。   达西先生却并没有坐下。他心里在激烈的斗争着,昨日与于凛凛的交谈还近在咫尺,于凛凛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绝望。爱情是瞒不住的吗?那么,这也是在同他说,接受?……还是拒绝?   达西压根没在意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专注地盯着于凛凛道:“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我想我再也无法忍耐了,我的感情已经再无法克制了!我必须将我这满腔的爱意全部都告诉你!不然我真的会被这些给逼疯了。你一定得听我说,我有多喜欢你,我有多爱你!”   于凛凛没想到他突然冲进来是说这些话的,虽她一向镇定,却也没料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达西先生会爆发得这样突然,不由得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却仿佛给了达西先生更大的鼓舞,他用痛苦又急切的语调阐述着他的煎熬他的痛苦,他认为她的家人十分无礼,两人又门不当户不对,他一直在犹豫挣扎。   于凛凛道:“而我还是个抛头露面的妇人,不是更损你的面子吗,达西先生。”于凛凛这话并不含任何火气,却有些讥讽的口吻。   她以前并不觉得达西是个傲慢的人,顶多觉得他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往,遇上想要攀上他巴结他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态度。没想到,他却已经将她当成结婚对象,并擅自评定起她的家人来了。   即便她心中知道班纳特家的太太、吉蒂、莉迪亚有多不堪有多胡闹,那也是伊丽莎白的家人,这具身体的家人。对于已没有了家人的她来说,家人是最不可触碰的底线。   所以,达西先生的话触到了她的逆鳞。她面上那社交式的虚伪的笑容终于剥落,她冰冷讥讽、居高临下地看着达西先生,讲话愈发毒辣起来。   “达西先生,若你以为你对我的资助就能换来我毕恭毕敬的答应,那就大错特错了。或许你觉得我简直不识好歹,但我却不得不拒绝你的求婚,因为你是如此的自恃尊贵,而我压根配不上你。你的钱,即便卖掉店铺我也会还你,至于你要我的答案——”   于凛凛拉长了声音,看着达西先生因为不可置信而一阵青白交错的面孔,心中闪过微妙的快意,她冷冷道:“那就是不。”   “我等了这样久竟等来这样的回答!我真不知道我为何会受到如此无礼的拒绝!当然,如果你不说我也没关系。”达西先生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于凛凛,似乎不敢相信现在的她是昨天那个温柔可亲的少女一般。   对于不是女性的家伙,于凛凛可就没这么温柔了。   她或许可以微笑着对待彬格莱小姐的傲娇和讽刺,但对待达西先生,她更多的是感激他那一份援助,但这又并非是她求着他的。更何况,他还伤害了她的自尊,将对她的喜欢和对她家庭的顾虑,甚至觉得要纡尊降贵而感到屈辱。   “你劝走了彬格莱先生,让我姐姐陷入了这样的悲伤之中。她或许羞怯腼腆,但在我看来,对待彬格莱先生,她已拿出了她这一生最大的勇气。我虽怨恨你,却也更怨恨一走了之的彬格莱先生。此为其一。其二,你说喜欢我一违背了门当户对,二你嫌弃我家庭,三你甚至有损身价,我的家庭或许有无礼和粗鲁的地方,但是这也并非是你口若悬河来评价的,我的家庭如何还不牢你这样批评,更何况,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却并不需要凭借嫁给你得来的钱财,因为这些,以后我都会赚到。”   “我以前觉得你并非是傲慢自大的男人,以为你只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不过原来今天我才知道你竟是这样想的,达西先生。”于凛凛的目光很淡,很冷,像是海水上浮着的一块冰。   她说完后,无视了达西铁青的脸色,道:“现在我想你应该可以斩断你‘忍耐不住的感情’了吧,达西先生。”她口吻里的嘲弄和讥讽就像一把利剑,狠狠插进了达西先生的心口。   达西一边往房间门口走,一边道:“你竟是这样看我的……彬格莱那事我不否认,确实是我劝走了他,我比我自己还要更关心我的朋友。我的那些想法我也不觉得有错,你的三亲六眷不仅地位卑微,而且更是喜爱攀交权贵,难道叫我称心?我们二人门不当户不对,难道我会欢天喜地?”   听到这话,于凛凛也没再生气,她只是淡淡地笑着,道:“达西先生,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未曾说过呢。”她声音十分柔软清澈,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支箭,毫不留情地射向了他。   “我并不喜欢您,对您最多只是您曾投资过我的感激,如今,您的话已将这感激消磨得半点都无了。我想,您现在可以出去了,顺便把门带上。”她漠然地支着腿坐在那里,高傲地抬着下颔,傲气十足,像是睥睨天下的女王。达西却被她这话伤得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凛凛。终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关上了牧师府的门。      ☆、第188章 壹柒肆回德比郡      虽然口头上撂下了狠话说卖店也要还达西先生钱,但事实上她现在店铺发展得如日中天的,她实在有些不甘心。她毒舌话说得挺顺嘴的,但其实也只是逞一时之快。若是达西先生记仇,第二天直接将合约拿出来,让她说话算话,她也没法抵赖。   好在,达西先生并非是这样的人。   第二天她就遇到达西先生上门拜访,对方礼貌地交给她一封信,道:“可能你讨厌我到压根就不想看,但我还是将我的想法写在信里,希望您能读一下……以及,合约就是合约,我不会撤销投资。”   生硬地丢下最后一句话,达西先生转身就走,好像不愿再在这房间里多待一会儿似的。于凛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达西先生已经冲出去了,她有些发愣地看着手里的信,颇为哭笑不得。   难道是怕一开口就要吵起来,这才用写信的方式来说?   于凛凛拆开了信。她仔细阅读了一下,一开始信上的口吻还比较激烈,但叙述到后面达西先生还是恢复了他身为贵公子的气度和豁达,语气愈发平和了。他仔细叙述了吉英对彬格莱先生的态度并不明朗,而他恰巧在舞会上听见了班纳特太太得意地说着,要利用吉英这桩婚事,给吉蒂和莉迪亚也给找个好婆家。班纳特太太这种十拿九稳的语气教他不悦,更是担心吉英其实并不喜欢彬格莱,不过是迫于家庭压力才如此做的。   虽然达西先生说得委婉,于凛凛还是看出了他信中认为班纳特太太很有可能是想靠吉英让她的女儿们都嫁得好罢了。于凛凛叹了口气,虽她知道班纳特太太性子鲁莽愚蠢,但也没想到她居然能愚蠢到这样的地步,在舞会上就忘形地吹嘘起来,给吉英的婚事造成这么大的障碍。   而第二点,对于达西先生批评她的家庭这一点,他也给予了很认真的阐述和诚恳的解释——诚恳得让于凛凛都有点生不起气来。他诚恳严肃地提出了放纵家母和妹妹出格的举止是相当不智的一件事情,正是因为是家人,才应该及时制止,不然等到出事的时候就晚了。更何况班纳特太太说话如此不经大脑,恐怕会让他人对班纳特家的女孩儿们也产生误解。而若女孩们还这样孟浪,只怕将来许配人家都会被人看不起。   他信上一开始言辞激愤,写到后边竟口吻平静了许多,甚至带着些情真意切,十分恳切。于凛凛昨天还有些愤怒于他用如此蔑视的口吻提及班纳特一家,但看到后面,这怒气也不由消散了几分。固然达西的态度十分傲慢无礼,但她昨天的刻薄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在最后的时候,他竟还记得于凛凛的刻薄话,用有些生硬的口吻写着——   “我承认我投资主要是因为你的缘故,但发展至今日,我看到了这门产业的将来,所以我并没有撤资的打算,当然,合约规定,你也不能强行让我撤资。祝您一切安好,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   不得不说,看到这行字,于凛凛还是不由松了口气。毕竟若是达西先生真要撤资,她还有些麻烦了。   这次伦敦之行很快就结束了,在离开伦敦之前,于凛凛如约去拜访了安吉拉·德·包尔小姐,给了她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这袭长裙只用珍珠做配饰,显得极为纯粹干净,和安吉拉小姐的气质很相符。   安吉拉小姐对此很惊讶,她以为于凛凛只是随口一提的事情,却没想到对方却是很认真地将其放在了心里,裙摆面料如纱一般的柔软,入手触感极佳,柔润的珍珠点缀其上,仿佛闪烁着月光。   “去试试吧。”于凛凛眼波柔和地凝视着她,微笑。   安吉拉小姐第一次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奔向了房间。等她换好长裙出来时,她就有如柔和的月光一般,映亮了整个房间。   “和我想的一样,您真的很适合月白色,看上去这样纯洁柔弱。”安吉拉小姐麋鹿似的大眼睛眨了眨,裙摆有些蓬松,有如绽放舒展的花瓣,裙摆上的薄纱挽成三瓣弧形,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有种楚楚可怜的美态,令人忍不住升腾起保护欲来。   “它……它真的太漂亮了。”安吉拉小姐小心地挽着裙摆走到于凛凛身侧,她睫毛扑闪,目光柔美地凝视着于凛凛,只觉得心脏都像泡在了热水里,如此窝心。   于凛凛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安吉拉小姐的手,递到唇边一吻:“s随时欢迎您的光临,我永远会是您忠实的侍者,为您服务是我最大的荣幸。”   “你要回去了吗,班……班纳特小姐。”从于凛凛这话里,安吉拉听出了她要告别的意思,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回扣住了于凛凛的手腕,目光有些急切。   于凛凛点头:“是的,安吉拉小姐,短短时间的相处,我便已对您如此不舍了。您若是能叫我伊丽莎白,定会让我十分欣喜。”   “伊……伊丽莎白小姐。”安吉拉微微涨红了脸,神色有些局促,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忍不住羞怯地抬起来凝视着于凛凛的反应。   “安吉拉小姐,认识您真的太好了。”于凛凛轻笑。   “我……我才是!伊丽莎白小姐,除了乔治安娜以外,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我很开心,以后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安吉拉小姐不舍地握着于凛凛的手道。   “我一定,静候您的光临。”于凛凛垂眸。   在拜访完安吉拉小姐后,顶着咖苔琳夫人冷凝的目光,于凛凛也递上了她的见面礼,一身深紫色的长裙,正好能够凸显咖苔琳夫人白皙的肤色,裸露的肩头更添上几分风情,裙摆下身不似安吉拉小姐甜美的蓬松,有些收紧,却完美地体现了前凸后翘的身材优势。即便是挑剔如咖苔琳,也不得不承认这身衣服实在是很好地凸显了优点,遮盖了缺点,当得上是真正的为每个人的独特之处而量身打造。   咖苔琳夫人即便再讨厌于凛凛,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实在是有几把刷子。   等到于凛凛告别了夏绿蒂和柯林斯夫妇,回到了德比郡时,吉英正在店门口迎接到,等到马车停下,吉英张开双手给了于凛凛一个拥抱。   “我想你一定很高兴,我已经学会缝配饰了。”吉英贴在于凛凛的耳边道。   “不,比不上见到你高兴。”于凛凛也学着吉英的动作,轻轻贴在她耳畔说。   姐妹俩亲亲热热地进了店,一边聊些店铺最近的事情,一边笑得很开心。不过,平和的日子没过多久,于凛凛策划着将姐妹们都接到店里来,一同将店做大。   没想到,莉迪亚竟是同班纳特太太一起坐着马车先行到了。莉迪亚一下马车就直截了当冲到了于凛凛面前,眼圈儿还是红红的,一脸倔强愤怒的模样。   “怎么了?受委屈了?”于凛凛被莉迪亚这一瞪,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说走就走,怎么都不带上我一起!”莉迪亚不悦地嚷道。   此时店里还有客人正在下订单,一听到莉迪亚这声音,登时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于凛凛立刻给客人配了个不是,拽着莉迪亚的手就先将人拉到后边房间里。   “莉迪亚,不要这么大声,给客人造成不适。”   莉迪亚委屈得要命,于凛凛一走就连着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而凭什么吉英也能跟着去了,而她就不行?吉英就可以散劳什子心,她就必须得待在浪博恩一个人孤零零的?而于凛凛,还真就再也没回来看她,亏她还这么想着念着她。   如今好不容易见面,于凛凛还责怪她,怎不让莉迪亚伤心,登时两行眼泪就流下来了。若是以前的莉迪亚,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是要做什么的。于凛凛的责怪她也绝不会放在心上,但如今这样久的时间没见面,莉迪亚竟还真有点不敢不听于凛凛的话了。   她叫她不要打扰到客人,莉迪亚竟也真的没吵吵嚷嚷,只鼓着脸颊生闷气,一个劲儿掉金豆豆。   于凛凛叹了口气,拿出手帕来给她细致地擦脸,嗓音也不自觉放得更柔和,道:“你呀,我本来就有打算要将你们都一同接来帮我呀。”   “真的吗……这关曼丽、吉蒂她们什么事?只有我嚷着要来的。”莉迪亚皱起眉头。   “我想将这家店命名为‘s’,我们五姐妹将它越做越大,直到开满整个英格兰,怎么样?”   莉迪亚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凛凛,但忽然她眨了眨眼,重重点了点头:“我也要来帮忙!”   在莉迪亚兴奋地与于凛凛说了好一会儿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对了,伊莉莎!我有事要告诉你!”莉迪亚兴冲冲地开了话匣,将自己从韦翰那里知道的事情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迫不及待地说与于凛凛听:“你听我说伊莉莎,那个傲慢先生就不是个好东西,我有次同斯特福夫人上麦里屯去玩,遇上他了,他同我说,他的父亲是傲慢先生父亲的管家,傲慢先生的父亲临终前留了个牧师职位给他,没想到傲慢先生竟然耍赖赖掉了,韦翰先生这才不得不当了军官。那傲慢先生竟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人,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   于凛凛听到这话第一时间却不是怀疑达西,而是对韦翰此人生出了些许怀疑。   在她来德比郡之前,莉迪亚对韦翰还是挺有戒备的,没想到韦翰竟如此高明,不仅同莉迪亚的关系变得亲密了,甚至连这样的话都同莉迪亚说了,更引起了莉迪亚的同情。莉迪亚本就单纯,又有些莽撞,可不要着了这人的道才行。      ☆、第189章 壹柒捌彭伯里行      于凛凛的担忧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于凛凛去伦敦这一趟的收获暂且不表,咖苔琳夫人这位公爵夫人,和久违参加一次上流舞会的安吉拉小姐,向来都是众人的焦点所在。安吉拉小姐貌美娇柔,月白色的长裙更让她添了几分柔美,一瞬间就惹来了众多上流小姐们的视线扫射。   安吉拉小姐身上穿的戴的,那可都是被众双眼睛盯着的,甚至还有姑娘大胆来悄悄打探的。   安吉拉小姐本就心中对于凛凛满腔倾慕,旁人来打探,她自然是乐不得将于凛凛的店宣传出去的。她身为公爵小姐的落落大方和坦然,压根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她提到的店是什么籍籍无名上不得台面的小店,只懊恼于自己竟没在德比郡发现这样一家店。更是有姑娘已暗下决心要去于凛凛的店里看看了。   至于于凛凛呢,她真的贯彻了自己当初所想,将班纳特剩下的四姐妹都接到了店里帮忙,吉英、曼丽乐见其成,倒是吉蒂,颇有些不情愿,她本就只爱玩耍、跳舞,只爱慕虚荣,让她帮忙做这些单调无聊的事情,她自然是坚持不下去的。而在待人接物上,吉蒂又实在上不得台面,反遭人嘲笑,最后干脆只将上街观察那些贵妇人穿着佩戴,并记录在案这样简单的事情交给她。   而莉迪亚倒是有心帮忙,但她这十五年向来都只顾玩耍、不学无术的,手实在笨拙得很,而且她这一被刺了个伤口,班纳特太太就心疼得不得了,抓着她的手哭天喊地,小事都给酝酿成大事了。   于凛凛无奈,只得免了莉迪亚的事情,反倒是莉迪亚听到这样一说,气鼓鼓的,当天就跟班纳特夫人跑回家里去了。   好歹是回家,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这样想着,忙得焦头烂额的于凛凛自然管不上莉迪亚,只随她去了。   莉迪亚本生着气跑回家,等着于凛凛来劝呢,没成想于凛凛竟压根没理会她的意思,她更觉得气恼不已,这气一时半会消不下去,她也不愿意去德比郡了,这会子尼日斐花园还空着,驻扎的民兵团只在这儿待最后一周了,莉迪亚更觉得无聊。正巧在这时候,同她玩得不错的福特斯上校的太太邀请她一同去布莱顿——那正是民兵团们要去的地方。   若是以前的莉迪亚,对于自己能够得到这样的邀请,那简直就是一件特别有面子的事情,想到的都是自己坐在中间卖弄风情,身边有六七个军官对她献殷勤。但如今的莉迪亚,对于自己派不上用场这件事显然更在意一些。   同意同福特斯上校一起去布莱顿,也只是想去散个心消消闷气,去那儿好好玩个开心再说。不想,远在德比郡的吉蒂听说了这事儿,立时回了家,也吵着闹着要同莉迪亚一起去。福特斯太太见莉迪亚有些蔫儿,似乎提不起兴致的模样,便也好心地叫她带个伴儿一同过去,好玩得开心。   听到福特斯太太这样说,吉蒂这才不再生气。她虽然对于福特斯太太居然只邀请莉迪亚却不邀请自己而愤恨,但如今她已经得偿所愿,脸上流露出兴奋和傲气,自然不再同福特斯太太计较了。   而于凛凛同吉英她们也只是以为吉蒂羡慕莉迪亚可以不干活,所以干脆也回家了,压根还不知道她们要去布莱顿这件事情。就这样,在于凛凛还尚且不知的情况下,莉迪亚同吉蒂一起去了布莱顿。   于凛凛与吉英、曼丽商议过之后,决定要在她们缝制的衣服上手工绣上标签,虽然辛苦了些,但这也是她们店铺的独特之处,更是“品牌效应”。因为她们只是专为客户量身打造,绝不会量产,设计品牌太重要了。但,这标签也绝不能让客户感到不适,最终讨论决定了标签的大小和所在位置,更是决定每一枚标签都要亲手绣上。   让于凛凛觉得开心又发愁的是,有了安吉拉小姐的无偿帮忙,还真有伦敦的好多姑娘闻风而来,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想拥有一件独此一件的礼裙呢。但是,正因为人数愈发多了起来,订单也都快排到一年之后了。虽然物以稀为贵,但是这新店呢,胃口钓得太狠只怕是要被遗忘的,但质量问题绝对是重中之重,于凛凛决不愿敷衍了事。   那么,再招人就成了最迫不及待的事情了。   吉英将这上百个订单分类整理之后,于凛凛决心招一批人,批量进行最初的几个基础步骤,比如量身、画线、剪裁、量边、缝纫这几个基础步骤,可以招数人,各自负责一些,而吉英和曼丽则负责审核,也负责之后对照图纸的整体设计。而在图纸设计和刺绣上,暂时还是由于凛凛负责。于凛凛个人是想将这两人也能带出刺绣上的技巧,曼丽长期弹琴手指灵巧,吉英也是个巧人儿,这两人要学起来绝不会太难,只是她们没有她那样漫长的经历,恐怕无法设计出她所想到的花纹图案。   正在这时,舅父舅母来信邀请于凛凛一同游览德比郡风光,信中也足够抱怨说她来了德比郡这么久,竟连德比郡都不曾游览过,只闷在店里像什么话。于凛凛本是不想去的,但是吉英和曼丽却是一同劝她去。因为于凛凛为了设计图纸,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没怎么合眼,她一聚精会神起来,几乎忘记了时间,这让吉英和曼丽怎么不担心她的身体。   于凛凛却很犹豫:“可是图纸还剩下一半……”   她话还没说完,吉英就推了她的背一下。   “我们可以先做完这一半,只是去玩个两星期而已,没什么的。更何况,你若是去游览游览风光,不是更助于思维的活跃吗,我看效率可能还不比在这儿画的慢,丽萃。”   吉英虽然生性柔和,像是没什么性子,但劝起人来绝对是有理有据。于凛凛想了一想,觉得确实也是如此。她闷在店里好一段时间,夜以继日的画图纸,却也没快上多少,好像思路有些阻滞。若是去各处多看看,也能多考察考察。更何况,这次她主张的服装风格是自然风光系列,热情奔放自由畅快。不同的人适合不同的衣服风格,就有如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风景。可是人才刚刚招好,还需要进一步的训练,虽然她们做的很简单,但是人一多了,管理上就会……   “是啊!”见于凛凛有些动摇,曼丽紧跟着附和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教会她们要做的事情的。我保证,绝不会让店里出什么纰漏。你就相信我吧。”   “……好吧。”见吉英和曼丽都这么坚持,曼丽话还说到这份上了,于凛凛只得勉强点头同意了这次出行。她之前才去了一趟伦敦亨斯福德,转眼又要出门。前一次出门还可以说是多采集素材,扩展上流社会的圈子,起个宣传的大作用。但这没过多久又要出门,确实让于凛凛有些不安。   也并不是不相信吉英和曼丽,这个时代的女性能做的远远比社会所局限得要多,所以于凛凛并不觉得她们会做不好。只是,在经商上她们是第一次,就连她,经验上也绝不敢妄称成熟,万一遇上点什么挫折,只怕这一腔心血即将付诸东流。   就这样,于凛凛同舅舅、舅母两人一起踏上了游玩之旅。出游了大约一周后,她们在郎本停下,舅母提议去第二天彭伯里游览一番。于凛凛觉得彭伯里这名字有点熟,但也没想起具体的人和事,直至舅舅问道:“当初在浪博恩那位达西先生,是不是就住在彭伯里的?听说这整个彭伯里都是他的。”   于凛凛这才恍然大悟这熟悉,原来是达西先生住的地方。自从上次和达西先生不欢而散后,于凛凛还再没见过他。于凛凛倒也没多怕尴尬,不过对方是被她拒绝了,若是碰面只怕对方心中恐怕还有芥蒂,毕竟她那时候毒舌得可没留情,达西先生铁青的脸色还近在眼前。   于凛凛犹豫着要不要装病逃掉去彭伯里的游览,谁知舅舅似乎看出了于凛凛的犹豫,告知她达西先生并不在彭伯里。既然人不在,于凛凛也没什么顾虑了,也就同意了一起去彭伯里看看。   这几天的游览还真给她的服装设计带来不少的灵感,被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天然景色震撼,心境不同,画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有不同之处。   在经过一大片美丽的树林之后,沿着蜿蜒陡峭的小路通往山谷对面的住房,那就是达西先生的家。那住房很大很气派,由石头砌成,伫立在山坡上,房前还有一条小溪流过,水势不小,不像人工造成,更像是天然的,在这里看不到过多的匠气,反而有种天地浑然而成的灵气,主人必定也是心灵手巧之人。   舅舅舅母加德纳夫妇连连赞不绝口,三人在说明了来意之后被请进了客厅,没多久,一位女管家就前来为他们引路。   女管家一一带她们看过各色艺术品,最后停留在一副达西先生的画前。舅妈加德纳太太看着这些东西不由赞叹,看见达西先生的画,更是忍不住问于凛凛:“还真是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丽萃,你应该是清楚的,这画得像不像达西先生。”   听到加德纳太太的话,女管家雷诺太太肃然起敬:“这位小姐认识达西先生吗?”   于凛凛微笑:“曾有幸见过几面。”   那位雷诺太太似乎对达西先生很是感激喜爱,可能这与她看着达西先生从四岁成长到现在有关,按现代的话来说,雷诺太太就是个忠犬脑残粉。于凛凛早知道达西先生其实并不是傲慢,只是少言寡语,或许他心中不满不悦对方,却也绝不会开口提出来。想必那天他还真是心急坏了,才把这些话语对她全数吐露。   不过,达西先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于凛凛在拒绝他之前,和之后,也都认为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第190章 壹柒玖达西小姐      没想到倒是与主人迎面撞上了。本来一路顺畅也没看见达西先生,不想却在回去的时候,达西先生正带着两位客人沿着小径往庄园走,于凛凛与舅父舅母一行人就正好与主人碰上。   这一碰上也不可能不打招呼,毕竟他们是来参观主人家的庄园,遇到主人,怎么也得寒暄几句的。   于凛凛什么没见过,就算迎面撞上达西也没有任何尴尬的意思,当即落落大方地行礼道:“达西先生,好久不见,看见您依旧身体康健,真是令人高兴。”   倒是达西先生,猛地看见于凛凛的出现,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的诧异和慌张。听到于凛凛有礼有节的问好,他反而抿紧了嘴唇,觉得有点不开心。   她是这样的毫无动摇,就好像他们曾发生过的那些不过是黄粱一梦似的,这种完全视他于陌生人的态度让他很失落,就像心中放了块大石头似的。他想,或许对于她来说,拒绝他压根算不得什么,与她也没任何可惜的。   他心中怎么会不难过。   但在她和她亲人面前,他不愿露出糟糕的模样,这样只会让她更对他厌恶吧。达西先生强大起精神,学着于凛凛的若无其事点了点头,但是因为他还不太适合掩藏自己的情绪,显得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达西先生只得不再看向于凛凛,转而与她的舅父舅母加德纳夫妇攀谈起来。在班纳特这一家子亲戚里,还真就加德纳夫妇比较靠谱,身份地位也不错,起码不会像班纳特太太那样,教达西先生看不起。   不过,达西先生却一反之前沉默寡言、搭不上话的作风,与加德纳夫妇亲切地攀谈了起来,虽然他还是不太擅言辞,却绝不会令人觉得他冷淡傲慢。他得体的话语和体贴的行为,赢得了加德纳夫妇两人一致的好感。达西先生甚至还用十分恳切和诚意的口吻,向加德纳先生询问周六是否有时间一起去垂钓。   于凛凛有些诧异达西先生的改变,他对旁人一向都有些爱搭不理的,如此亲切友好的样子还真有点……别扭。   不过,达西先生即便有什么改变,于凛凛也是不在意的,她只是微笑着跟在稍后一步的位置,听着两人交谈。   达西先生虽认真地在与加德纳先生聊天——当然也不忘客气有礼得询问加德纳夫人的意见,但是他眼角的余光却总是忍不住频频朝于凛凛的方向看去。   于凛凛倒是没注意到达西先生的目光,她只是无所事事地望着周围的景色,唇边保持着礼貌性的疏远笑容罢了。达西先生心中不免沮丧,在那样同她争吵过,又用这样一封无礼的信强辩过后,她果然已经对他厌恶到极点了吧。   他应当忘掉这段感情的,她明明对他无意。但若是感情能这样直截了当地断成两截,那么从一开始,他就应当能控制住不和她表白的。不知道为何,被她这样直接的拒绝了之后,他心中反而更放不下她了。可她却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万般景色,皆如风逝去。   虽然有时候并非是故意,但于凛凛在关键时刻给人一刀的技能无疑已经点满。   因为达西先生的盛情相邀,一行人又再次回到了庄园里。之前同达西先生一起回来的还有抱着他手臂的一个小妹妹。在回到庄园里后,达西先生郑重介绍了一下这是他的妹妹乔治安娜·达西小姐。   小姑娘看着也就十六岁左右的年纪,同莉迪亚应该相去不远。但她和莉迪亚相比可不一样多了,莉迪亚外向开朗,带着点蛮横霸道的任性,但眼前的小姑娘却紧紧贴着达西先生,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却带着期许和憧憬地看着她。在看到于凛凛看向她的目光时,她脸都要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却愈发亮晶晶的充满了光芒。   于凛凛倒不觉得自己的魅力有大到十六岁的姑娘都能对她一见钟情了,只能想成是达西先生应当有在他妹妹面前提起过她。   于凛凛本也不是个在意别人怎样评价她的人,对于达西先生怎么说她的,她并不感兴趣。但对于和达西小姐的交流她却是感兴趣的。达西小姐生性羞怯,但这种羞怯却与安吉拉小姐楚楚可怜的病弱不同。她的羞怯更像是受惊的麋鹿,还带着一种不知世事的懵懂和天真,有如纯净的山花溪水,明亮而美好地在最好的年纪舒展着。   如果说最适合安吉拉小姐的是月光般的纯白,那么能够形容达西小姐的颜色应该是和天空一般纯净清澈的天蓝吧。包容的、略带忧郁的天蓝。   之前就听过咖苔琳夫人在询问达西小姐的琴艺,在听过这姑娘弹的钢琴后,于凛凛不得不承认,在她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造诣已经很不简单,但是……   “达西小姐,你喜欢钢琴吗?”   “……嗯。”达西小姐抬起眼帘飞快地看了一眼于凛凛,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不要惧怕它,尽管去与它交流吧。”约莫是达西小姐看着太过乖顺,于凛凛不自觉用上了长辈关爱小辈的口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学钢琴的时候,她还记得布莱特老师的话,布莱特老师教导她,在弹奏钢琴时,你面前就再没有观众,只有钢琴,与它交流、与它共鸣,就一定能弹奏出最美丽的音乐。   达西小姐生性安静,性子又柔弱羞怯,但在弹奏钢琴时,她自己的神情都会不可思议的柔和下来。她应当是很喜欢钢琴,只是却总是害怕着弹不好,导致技巧虽然很高超,情感上却总滞后了那么一步,显得有点僵硬。   “……交流吗?”达西小姐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钢琴盖,微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有如蝴蝶的幼翅般微微颤动。   像达西小姐这样的性格,情感内敛,但在音乐里却能有难得的爆发力。望着眼前矮了她半个头的少女,于凛凛忍不住像安抚莉迪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   “如果是达西小姐的话,一定能感受到的。音乐在对你表示欢迎,在鼓励你打开心扉。”   达西小姐被温柔的抚摸惊了一惊,但在看见于凛凛的神情时,又不禁涨红了脸,唇角的微笑却是止不住地扬了起来,重重地点下了头:“嗯。”脸上的笑容竟是难能一见的灿烂,看上去十分开心的样子。   “我从没见过乔治安娜这样开心。”达西先生安排好了工作,带着微笑走进门里。虽然是在说自己的妹妹,他的眼睛却无法从于凛凛身上移开。   她露出了有如初次见面时一般的笑容,爱怜、疼爱、温柔,她的眸子软和得像水,他就是被那样的一眼所吸引,就此沦陷,再也逃不出来。   “哥哥!”乔治安娜一看见自己哥哥就开心地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手臂,十分黏他的样子,仰望着达西先生的目光闪闪发光。   达西先生也像于凛凛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于凛凛拎着裙摆行礼:“达西先生。”   “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朝她点头。   “看来你们谈得很开心,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达西先生询问式地看向乔治安娜,达西小姐眨巴着一双眼睛摇头。   实在太呆萌太可爱了。于凛凛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有些想揉达西小姐头毛的感觉。   于凛凛仔细一看,这两兄妹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处,都不怎么喜欢说话,在不知所措的时候都用沉默来掩饰慌乱,达西小姐还会脸红,达西先生看着却显得傲慢——于凛凛脑补了达西先生眨巴着眼睛摇头的模样,一时间不由得笑了出来。   达西先生顿时用询问的视线看了过去。两人之间一直疏远尴尬的气氛终于拉近了些许,达西先生在心里忍不住有些雀跃。   于凛凛笑道:“怎么会呢。达西先生,你觉得达西小姐和天蓝色是否相配?”   闻言达西先生仔细打量了一番达西小姐,一派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小心专注的模样就像是在做什么商业决断似的:“很适合。”   “等我回到德比郡,便帮达西小姐做身裙子吧,它一定会很配达西小姐的。”   “那真是不胜荣幸。”达西先生顿了顿,他似乎有些踌躇,但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据班纳特小姐看,我……适合什么颜色?”   “黑色显得沉稳,深蓝色显得时髦,咖啡色显得优雅,红色却是代表活泼,我看达西先生你就差点活泼了。”这话说得俏皮,三分真七分假,毕竟一个大男人穿红色在这个时代还稍嫌过头了。   “红色吗,我知道了。”没想到达西先生却丝毫没有质疑她的意思,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反而让于凛凛有些尴尬了,她不过是打趣的玩笑话,却没想到达西先生竟这样认真地当了真,她忙不迭道:“我刚刚只是说的玩笑话,你怎么都信。我觉得黑色就很好,很适合你。”   达西先生望着于凛凛的眼睛,认真道:“你说的我一直都是信的。”说完后,似乎是觉得有些怕场面尴尬,他老老实实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你一直都是这方面的行家,我自然是要听你的。”   于凛凛都有些失笑了。达西先生的心思她不至于不懂,只是他这欲盖弥彰的方式也是蛮新颖的。虽然有些笨拙,却并不会令人厌恶。   于凛凛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管家突然领着舅舅加德纳先生过来了。   加德纳皱着眉递给于凛凛一封信,脸色有些凝重:“伊丽莎白,这是吉英寄过来的……你先看看吧。”   于凛凛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忙不迭接过了信看起来。      ☆、第191章 壹捌〇私奔丑闻      于凛凛看完信后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她刚把信纸合上,达西先生就忙不迭凑上来关心道:“怎么了?”   此时于凛凛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了,她将信纸折好放在手袋里,抬头勉强对达西露出一个微笑,但这怎么看都不太发自内心:“抱歉我失态了,一点小事而已,我想我得先回一趟德比郡。”   达西先生一个跨步拦住于凛凛的去路,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恳求来:“不要走,起码不要就这样走……让我送你,我送你过去吧。我不放心你就这样回去。”   一旁的舅舅加德纳听到两人对话,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以前也听说过达西先生的传闻,这位先生可不是个亲切体贴的人,传闻大多说他高傲看不起人,如今近距离接触之下,他并没有觉得达西先生有丝毫的高傲,对他这么个没多高身份地位的人,态度也十分有礼友善,虽然话并不多,但却绝不会令人不适。   如果这些不是达西先生刻意为之的话,那他为人和传闻可太不符了些。再看眼前这景象,加德纳再傻都能看出这一对男女之间的端倪了。   “不用了,这样太麻烦达西先生了,舅舅送我就可以了。”于凛凛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袋,嘴角肌肉勉强牵动了一下。   达西先生目光沉沉,他怎么能不知道于凛凛的想法。她之所以避而不答,只怕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怕泄露“家丑”吧。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她的家庭状况,但他却宁愿她不要对他隐瞒。他想帮助她。   于是,达西先生也没有退让,坚持地握住了她的肩膀:“请你不要这样据我于千里之外,请让我帮你。”   于凛凛对上达西先生深邃的蓝色眼眸,一时间竟被他眸中的坚定所摄。他却已经转而握住于凛凛的手,一路带着她上了私人马车。   “我知道你肯定还怨恨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但我绝没有想要再嘲笑你、再伤害你自尊和骄傲的想法,我只求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上他深蓝似海般深情的双眸,于凛凛却只摇了摇头。   “达西先生,非常冒昧,我想我必须要向您询问一个人。”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达西先生的问题,只是想起了之前一件事。   “乔治·韦翰,请务必告诉我这个人的事情。”她想起来,以前在浪博恩时,她看见这两人面对对方时的奇怪反应,推断出这两人之间定是发生过什么。因为她从来都不是喜欢窥视他人过去和*的人,所以便没有放在心上。但如今,事情发生在了她妹妹身上,容不得她忽视掉这个人。   在提到这名字时,于凛凛眼眸一片肃然冰冷,机锋冷意犹如冰霜。   三个妹妹中,曼丽最懂事最不用操心,莉迪亚虽虚荣任性,但却是听她的话的。于凛凛那日有警告莉迪亚要小心韦翰,不要只相信这人的片面之词。而只有吉蒂——   事实上也确实是吉蒂……是她的错,她因为太忙忽略了这个处在最中间的妹妹。她虚荣她贪恋新鲜和玩乐,不爱劳动,就想着不劳而获。那时于凛凛只觉得这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必定会有的时期,更何况她不像莉迪亚受到班纳特太太的喜爱,又处于最容易被忽视的位置,长得又可爱,以前还跟着莉迪亚到处浪荡。如今,莉迪亚收敛了,她却反而变本加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于凛凛一提到韦翰的名字,达西先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脸色铁青,一看就是韦翰也做过……   “难道是……他对乔治安娜也……”于凛凛脑中灵光一闪,拧起了眉头。吉蒂没什么定力,又贪图享乐,只看中眼前,也不在乎名节。但她万没想到吉蒂竟胆大到直接跟着韦翰跑了。她这一私奔,班纳特家的名声可得毁到什么地步,吉英、曼丽和莉迪亚的婚事都要黄了。   更遑论,那压根就是个渣,能带给吉蒂什么幸福。这怎么不让于凛凛心中充满了恼怒。   “……他居然又做出这样的事来,”达西先生深深吐出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娓娓道来:“……这是我的责任。乔治·韦翰的父亲曾在我彭伯里的庄园里做过管家,那时父亲十分喜爱他,于是也十分照顾韦翰老先生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乔治·韦翰。他在遗产里提出要给韦翰安排一个牧师职位,但在我要给他安排牧师职位的时候,他却写信给我,他对圣职并无任何兴趣,让我将圣职换成钱给他……没错,他拿到钱后就全部拿去赌了,赌输之后,他又找到我说想要牧师的职位了,我自然没有相信他,牧师职位也没有轮到他身上。没想到,他竟用甜言蜜语来哄骗乔治安娜,乔治安娜尚且年幼,竟受了他的蛊惑,答应同他私奔。还好,乔治安娜平素就很依赖我,觉得愧疚就告诉了我。我震惊之下,当然阻止了这件事。没想到,韦翰竟以此要挟要一笔钱,乔治安娜这才完全死心。”   于凛凛听着达西的叙述,心中不由地一震。这对于达西先生来说,定是藏在内心深处,绝不能吐露他人的秘密。毕竟这关系到他亲妹妹的名节,不能与他人道来韦翰的恶劣之处,而从莉迪亚的话来看,这韦翰还指不定怎么利用自己的人脉,同他人造谣达西先生的名声。而达西先生为了自己的妹妹,便将这些苦果都自己吞下。   在对家人这点上,达西先生无疑已经做得很好了。于凛凛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了他一下。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的。”达西先生转过头来,凝视着于凛凛,他目光如有千钧重,语气虽轻,却无比掷地有声。   “韦翰是个成年人,你不必将他做的事情当成你的责任的,达西先生。”虽然韦翰曾是他管家的儿子,但又不是他的家人,他负起这责任未免太牵强了些。   “班……伊丽莎白小姐,我想你应当知道的。”达西先生却轻轻摇了摇头,他目光明亮耀眼堪比明星,灼灼地凝视着于凛凛,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只要能帮助到你,任何事——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的。”于凛凛被他这突然的表白怔住,良久,她轻轻别过头去,不再看达西先生的脸,从他手里抽出手来,只意味不明道:“我现在只想挽救我可怜的妹妹。抱歉。”   达西先生怔怔望着她别开的侧脸,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失落和难受来。   明明他们两人坐得如此之近,他伸手就能碰到她,她的手冰凉让他心疼,他想不顾一切地温暖她,无论她的家庭如何,无论她的身份地位,只因她就是她,让他心动,让他情不自禁。   可她,却好似天上月水中花,从不曾靠近他半分。   但是,即便是这样,为什么他还是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呢。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她需要的,只要是她所求,无论付出多少,他都愿意双手捧上献给她。   这种奇妙的心情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却觉得好似已经在他心中徜徉过无数次了。   于凛凛望着周围的景色,却陷入了自己的深思。吉蒂步了乔治安娜的后尘,被韦翰引诱,同他私奔了。她虽从不曾注意,这韦翰的皮相确实不错,而且为人进退都十分圆滑,要迷倒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确实绰绰有余。   但吉蒂的心思浮动,对于韦翰来说,这样的小姑娘没有任何价值,恐怕只会成为他用来威胁的道具。怎么甘心就这样乖乖受他的威胁,对他欲与欲求?!   不管怎么样,首先要找到他们俩的所去之处。吉蒂同韦翰一同走掉的消息恐怕整个浪博恩都知道了,毕竟她是同莉迪亚以及斯特福夫妇他们,和开走的民兵团们一起去的布莱顿。   达西先生一直将于凛凛送到了浪博恩,于凛凛礼貌地同他道别后,便跳下马车往家里走去。达西先生的马车一直停在原地,直到于凛凛的背影消失了良久后,才重新动了起来。   韦翰当初引诱乔治安娜,无疑只是想敲诈达西先生一笔钱。如今他带走了吉蒂,也绝不会同她结婚,难不成他是想用吉蒂来敲诈班纳特家?但班纳特家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一笔钱。   于凛凛仔细思索着她、韦翰还有达西先生的一些事情,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虽然她并不在意,但韦翰却是欢场里一路走来的人,况且他对达西先生很熟悉!俗话说,喜欢一个人的反应是怎么也隐瞒不了的,恐怕他是看出了达西先生的心。   而一开始,韦翰对她有过故作友好和暧昧的好感——只怕也是因为怨恨达西先生,所以故意接近她,想要引诱她的吧?而于凛凛实在对他没太多的好感,连交谈也不过是敷衍。想必韦翰也看出来了她对他无意,也不上他的当,这才转而选择了吉蒂下手吧?   原来……自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计划好了?!竟然敢算计到她头上,于凛凛眸中泛起噬骨的寒意,她挑眉,勾唇冷冷一笑。   她绝对要让韦翰后悔招惹错人!      ☆、第192章 壹柒捌教训韦翰      于凛凛久违地回到了家里,家里状况简直乱成了一团,班纳特太太边躺在床上六神无主地嚎哭着,边嚷着自己精神衰弱,就连一向喜欢开个玩笑的班纳特老爷都在一旁愁容满面地抽着烟,吉英见着于凛凛回来,忙不迭迎上来,细眉微颦着,明显一副思虑过重的模样。   于凛凛拍了拍吉英的手,给了她一个不用担心的安抚眼神。   吉英向来相信和佩服自己这个妹妹,但此时也没法消除忧虑,毕竟事已至此,就算是于凛凛,恐怕也没有法子了。   得知莉迪亚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于凛凛敲响了她的房门,在耐心温柔地的询问了好久之后,莉迪亚才将门开了一道小缝,让于凛凛进去了。   她安静地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下颔搁在膝盖上,一脸茫然:“伊莉莎,吉蒂之所以会出事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答应了斯特福夫人的邀约,吉蒂也不会跟着去。如果吉蒂不去……”   见她就要陷入愧疚与自责的深渊,于凛凛爬上床,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肩膀。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还这样幼小稚嫩,就像一朵柔软的云。面对这样突发的状况,她怎么能不恐慌焦急?但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吉蒂性子本就轻浮,在她人生道路上,定要遭遇这样的挫折的,不然她将永远都无法知晓教训。但莉迪亚何辜,她不该被责怪,即便责怪她的人是她自己。   可莉迪亚怎么能做到不责怪自己。一开始信任韦翰的人是她,她竟相信了那人的片面之词,被对傲慢先生的嫉妒所蒙蔽,信任了韦翰,若她能多对韦翰有些防备,吉蒂怎么也不会轻信他的花言巧语,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尚且十五岁的莉迪亚,此时她的世界还是非黑即白的,她讨厌达西先生,所以和她一样讨厌达西先生的韦翰便被她认为了“同盟”,内心自然而然产生了亲近和不防备,却因此让吉蒂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她怎么能不感到愤怒和自责?愤怒于一片赤诚的友善之心被背叛,自责于自己竟被这样低劣的人所蒙蔽。   在感受到于凛凛温暖安抚的怀抱时,一直处于担忧害怕的莉迪亚,终于忍不住情绪爆发,抱着于凛凛大哭了一场,心情这才稍有平复下来。   在安抚好莉迪亚之后,出门于凛凛就听见班纳特老爷在同吉英说:“现在唯一的解决法子,只有让吉蒂同韦翰结婚。但,韦翰又怎么可能要吉蒂?她什么都没有,想必韦翰也只是想着一路上有个女人一起,总比没有的好,他断是没想过要结婚的。”   于凛凛冷冷道:“父亲,我要去一趟布莱顿。”   猛然听见于凛凛的话,班纳特老爷不由吃了一惊,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去布莱顿做什么……莫非你是要去找吉蒂?!这怎么可能?!你就算找到她也没解决的法子啊,她的名声已经毁了,若是你就这样带她回来,她以后可要怎么嫁人!就连你们以后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到时还有谁敢要你们?”   为此,于凛凛只是淡淡一笑:“若是对方只是因为这种事,就对我们敬而远之,那么只能说明他是个狭隘的、只看重面子活的人,那么他是绝不能给吉英她们幸福的。我去布莱顿,除了要救回我受蒙蔽的妹妹,还要教训下那个胆敢欺瞒我妹妹的混蛋。”   说完这话,于凛凛便骑了马打算往布莱顿而去。没想到的是,她没走多远,达西先生竟也骑了匹马跟了上来。于凛凛诧异地看着他,毫不客气道:“达西先生,您跟着我干嘛?”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请你务必要让我同行,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望着于凛凛,满脸凝重。   见于凛凛拧起了眉头,似是有拒绝倾向,达西先生抢先道:“我有办法能找到韦翰,您就让我跟你一同去吧。”见他蓝得纯粹的眸子里都浮现了淡淡的哀求之色,于凛凛终是没有说话地转过了头。   有达西先生在一旁,不得不说一路上的旅程方便舒适了许多,达西先生虽话不多,但总会默默地找好歇息的旅馆,甚至连第二天的路线都安排妥当,一路上的水和干粮也准备得十分周到齐全,算得上是出门在外居家必备。于凛凛拿这打趣他,他只是良久地沉默着,在重新启程之前,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道:“不是对谁都会这样的。”   不是对谁都会这么关心,也不是对谁都么体贴的。   可惜于凛凛压根没听见这话。   不过达西先生早已习惯她的冷淡了。他想,那时他向她求婚,好像觉得自己十拿九稳,内心里却全是惶恐,所以才用那些骄傲的言辞来掩盖自己压根不自信的事实。而确实,他也弄砸了。不仅惹她生气了,还惹得她愈发不待见他。   若不是因为那家共同的店的交集,只怕他与她也只能落得渐行渐远的结局。但好在,他还有与她这割断不了的联系,她的店会越来越好,而他也会以这种形式一直在她身边。   达西先生说他能找到韦翰果然不是说说而已,他在报纸上登了消息,虽并没有明着说吉蒂的事情,但也暗示他愿意给钱。   果然他一提出这一点,韦翰就乖乖上钩了。韦翰直接狮子大开口要求了两万英镑,只要他能拿到两万英镑,就会同吉蒂结婚。   于凛凛让达西先生假意要与他商量价格,将他约了出来。   韦翰还真就赴约了,于凛凛见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见他慢吞吞而来,还厚着脸皮要钱的模样,于凛凛直接一脚就踹上了他的肚子。即便身处圣洁的教堂,也没让她的杀气减弱半分,她直接一拳头砸上韦翰的脸,拎起他的领子,冰冷地打量着韦翰。   韦翰本以为自己清楚达西先生的为人,达西这个伪君子,是断不会与他有肢体上的碰撞的。所以他才放心地一个人赴约了。但他还真没想到,于凛凛这么个弱质女流,竟会这样简单粗暴就揍了上来。这下,韦翰这才有些慌了,毕竟于凛凛的拳头不轻,而他一个从军的,竟还挣脱不开她的手劲。   达西先生倒是早就知道于凛凛所说的“教训”了,但他没想到,这教训是这么的……不过因为有于凛凛的预防针,达西先生早就安排好不受打扰的环境了。   在于凛凛“教训”韦翰的过程中,达西先生始终保持着缄默的态度,心中却不由升起了一分畏惧。他不由想到,当初他求婚时口出厥词,于凛凛却只说了几句来反驳他,那时他觉得很受伤,现下看来,他其实已经很受照顾了,说不定还是她手下留情的结果……   这样想想,她定还是念了他之前帮她的恩情的。   但是韦翰就没这么好运了。韦翰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即便求饶也好,但于凛凛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直接将人揍了个满脸青紫,又将他的脖子一把拎起。可能伊丽莎白的身体虽健康,但也决敌不过成年男子,不过,现在的于凛凛已经发挥出了120%的能力,悬浮的能力加上她的怒火,成功将韦翰控制在了手里。   韦翰此时看于凛凛的目光都像是在看怪物似的,充满了畏惧与恐慌。所有人在生命威胁面前,表现的害怕决做不了假。   见威胁起了作用,于凛凛这才冷冷道:“吉蒂在哪里。”   她只说了这一句,韦翰终于抓住说话的机会,终于不敢再隐瞒,也不敢再信心在握的拿乔,当即就将他与吉蒂的“爱巢”给坦白得一干二净。   于凛凛拎着韦翰闯进他们的房子时,吉蒂只听见声音,还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但话说到一半,在看见拎着韦翰的于凛凛时,这话就噎住了。再一看满脸青紫的韦翰,吉蒂的表情就全然变成了惊恐。   “天啊……我的天!乔治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谁……”   见吉蒂六神无主地扑了过来,于凛凛一松手,韦翰就落在了地上。而于凛凛则居高临下地望着韦翰,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和蔼的笑容——但在韦翰眼里,这无异于催命符一般!   “好了,现在该说出你的真心话了,对吧,韦翰先生。”她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却渗人得让韦翰冷入骨髓,直接打了个寒颤。   “我……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娶你,我只是想用你赚一笔钱好继续用来吃喝piao赌而已。之所以骗你和我一起私奔,只是因为达西对你姐姐很喜爱,我只是想敲诈他一笔钱。”   吉蒂目瞪口呆,怔怔地摇了摇头:“这不是真的……你不是和我说,我们私奔之后,就能拿到一大笔钱,这样就能和我办个体面的婚礼吗?你不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他只是为了赌。”于凛凛打断了吉蒂的质问,目光泛起怜意,走到吉蒂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可怜的被欺骗的妹妹啊,狗改不了吃屎,而沾上了赌瘾,就绝戒不掉。他是个无药可救的渣滓,口腹蜜剑,只是为了欺骗你。”   “怎……怎么会,我……我不相信!绝对不会是这样!是你!是不是你逼他!是不是你找人打了他,他才会……!”吉蒂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面的自欺欺人,接着都要冲着于凛凛暴起了。不过还没等吉蒂发完疯,于凛凛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就打在了她颈后。吉蒂本就受了大的刺激,被于凛凛这一下,直接就失去了意识。   于凛凛将人抱了个满怀,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愚蠢,也是‘我’的妹妹啊。”比起嫁给这种渣滓,还不如不嫁的好呢。嫁人不会是女人唯一的出路的,世界那么大,你一定会发现其他精彩的,吉蒂。      ☆、第193章 壹柒玖再次求婚      这个年代实在太坑爹了,女性的地位太低了,未成年少女就可以结婚,就算是吉蒂被韦翰骗走了,也决没有处罚韦翰的法律存在。   而且怎么都是女孩子比较吃亏,毕竟丢失名声的,被众人非议的都是女子。她把吉蒂从韦翰身边拉回来,但她毕竟不是吉蒂本人,这种做法多少有点自我中心,像是打着为她幸福着想的旗号,只是为了自我满足。   吉蒂的名声已经坏了,周围的人都会拿她这一段私奔的事情来说闲话,说不定以后她要嫁人都已经不容易。于凛凛也并不像她表现的这样,真的就什么都没想,就这样把吉蒂带回来了。她想到了很多,但最终还是觉得,她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还什么判断力都没有,或许性格很坏,但绝不到无可救药的时候。而韦翰就是个火坑,她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吉蒂就这么跳下去。   此时此刻的她作为伊丽莎白·班纳特的代替,有责任拉这个亲妹妹一把。如果和赌徒在一起,一生就毁了。更何况,这个时代本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代,韦翰不爱她,只有一副看得过去的皮囊而已,内里已全部都是渣滓。如果跟着这样的渣男,吉蒂的一生就毁了。   于凛凛抱着吉蒂坐进马车,看着少女紧闭的眼帘,轻轻叹了口气。   达西先生站在一边看她紧锁眉头一副忧虑模样,心脏几乎拧成一团了,他担忧地望着她,知道她现在烦恼得很,却也仍不由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让吉蒂·班纳特小姐有个体面的婚礼……我能帮你。”   达西先生只以为于凛凛是倔强地不想借助他的力量。其实在这之前,达西先生就打算自己来布莱顿帮忙解决掉这件事的。因为他知道以于凛凛的骄傲和自尊心,定是不愿意他用这种方式帮她的。所以,应当趁着她不知道之前来帮她解决的。   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下定决心,要来布莱顿找韦翰。达西先生的计划胎死腹中,也没有法子和借口让她不要来,只好选择跟着她一块。如今他看于凛凛这么坚决地带回吉蒂,只以为她是不愿意他帮忙,不愿意用他的钱,不愿意让他帮助她们。   但是,其实他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也决不要求回报的。他只想她不要露出这样忧虑的表情,他只想看见她的笑脸。   于凛凛却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达西欲言又止,又有些难过的表情,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我并非是排斥你的帮助,只是韦翰决不是我妹妹可以托付的良人。若是……若是吉蒂真会嫁不出去,我会负起责任。”   不只是吉蒂,家里的其他人,吉英、曼丽、莉迪亚……她们的幸福何尝不是也会被吉蒂的私奔所影响,她想救下吉蒂,在这样的时代局限下,和这个渣滓结婚竟是最好的选择,怎么不让于凛凛觉得悲哀。吉蒂不过是个小姑娘,只贪图新鲜玩乐,但错又不是全在她一人身上。   若不是临出门之前,吉英曼丽都握着她的手,坚定地望着她说去吧,莉迪亚红着眼眶朝于凛凛告别,并坚定地表示“带她回来,伊莉莎,我不愿她被那种坏蛋蒙骗。”   即便是莉迪亚,也知道吉蒂名声坏了的后果,但她们都坚定地坚持着要将吉蒂带回家。   如今她还好好地睡着,乖巧得好似天使,但等她醒了,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于凛凛爱怜地拨开吉蒂脸上散落的头发,目光柔软温和:“对不起,吉蒂。”   擅自替你决定了你的人生,明明……我连家人都算不上。   “……只要是我能帮你的,我都会帮你的。”达西先生看着于凛凛陡然变得忧伤的眼神,只觉得心已经缩成了一团。他竟这样爱她,连她露出难过的表情都看不下去。他好想拥抱她,好想温柔地抚慰她。但在这时候,他说出来的话却显得这样干巴巴,他从没有过像现在一样憎恨自己的沉默寡言。   最终,他望着于凛凛微微颔首沉默凝视着吉蒂的模样,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轻轻地楼主了她的肩膀。   “我一定会帮你,别担心,一定会有法子的。”达西先生宽阔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于凛凛,紧张让他手心渗出汗来,但他握得这样紧,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陷入悲伤的情绪似的。   在路上吉蒂就已经醒过来了。醒过来后,吉蒂果然开始大吵大闹,朝于凛凛口出厥词,还抗拒于凛凛的靠近,要拿指甲挠她,看向她的目光满是仇视。她果然是不乐意离开韦翰的,即便知道了韦翰是什么样一个男人,她的少女情结却都将这些抛之脑后。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于凛凛坏了她的好事,又怎么不是满腔怨气和怒火。   十七岁的女孩在马车里又是摔东西又是嚎哭,于凛凛害怕她会做出跳马车之类自残的举动,拿了个绳子将她直接绑了起来,失去了行动能力,吉蒂骂得越发难听,大喊着于凛凛凭什么干涉她,就连父亲和母亲都没管。   于凛凛全程都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而达西先生在一旁担忧地望着她,甚至还忍不住想要反驳吉蒂,不想让她讲得这样难听。要知道,其实她完全可以听之任之,就这样让这个妹妹踏进火坑,只为了其他姐妹的幸福,但是她根本没这样做。如果不是真心为了这个妹妹,她又何苦来哉跑这样一趟。   但是达西先生还没反驳就被于凛凛淡淡地阻止了:“让她说吧。”   声音轻柔,宛如一声叹息。她是知道的,知道吉蒂心中的恼怒、痛苦、纠结和心酸,甚至对男人有着崇高的幻想,好似有个外表帅气的丈夫,有个体面的婚礼,就能在众人面前好好虚荣一番,但这种虚荣终究不是幸福。一时的虚荣,也绝不意味着以后婚姻生活就能幸福,于凛凛正是要阻止以后可能发生的这种悲剧,才将吉蒂带了回来。   等到抵达浪博恩的家中,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被绑着的吉蒂,班纳特家所有人都惊呆了,于凛凛竟做到了这一步,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班纳特太太直接捂着头要昏过去了,吉蒂被这样带回来,她的名声还不已经毁了,以后还有谁敢要她。就连吉英、曼丽和莉迪亚,以后结婚都会成为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吉蒂竟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来,怎不让班纳特太太觉得神经衰弱。就连班纳特老爷,眉间的忧愁也绝不比之前的少。她们班纳特家这下要成为浪博恩的一个笑话了。以后哪里还有男人会愿意靠近她们班纳特家的女儿们呢。   方才一直默默帮助着于凛凛将吉蒂带下来的达西先生,往日若是这般的话,他一定能成为焦点,但如今班纳特家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还真没人顾上他。   达西先生知道,于凛凛带回吉蒂可能会被所有人骂愚蠢,所有人私底下笑话,但只有他知道,她的灵魂有多美好多明亮,她这样做,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只为了她的妹妹。他从第一次与她见面,她温柔地安慰着自己的妹妹曼丽时,就比谁都要了解这个问题。   她的美好,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其他人或许会因为她有一个曾经私奔过的妹妹,而对她敬而远之,而他却愈发离不开她的美丽。   他之前求婚时曾经说过,绝不会再带给她困扰,再不提出这件事来。但在这一片混乱中,他多么心疼她。她一个人背负起了所有,从不将烦恼告诉他人。她身上的责任、压力,该多么让她痛苦。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将这一切都帮她分担了。   但是,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只有——   “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在这一片混乱中,所有浪博恩的人都在幸灾乐祸看笑话中,达西先生当着众人的面,单膝跪了下来。   本是乱成一锅粥的现场顿时像是被按了时间停止键一般,所有人震惊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达西先生,但达西先生的眼睛里却只有背对着他的于凛凛。他目光灼灼,眼里仿佛有火在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头脑却一片冷静。   他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抉择。他只是想让那些看笑话的人看看,他喜欢的女孩是多么的好,绝不是他们随便几句话就能诋毁的。他喜欢的女孩身上的闪光点,他为此很骄傲,他想让其他人也看看,她有多么的好,有多么的优秀。   他倾慕她。宛若清风倾慕天空,宛若星子倾慕明月。   现在,他再也不用在意她的家庭,在意她的身份,在意她的名声,因为他的眼里只有她这个人了。那些身外之物他愿都将其抛在脑后,他只愿看着她。   “我费兹威廉·达西,在这里诚恳地向您请求,请您赐我宽恕,允许我向您表达我已满溢的爱慕。我再无法忍耐,因为它已充满了我的整颗心,我再无法克制对您的爱意。我深深地爱着您,希望您能同意嫁给我。”   这无异于给了所有想看班纳特家笑话的人狠狠的一巴掌。      ☆、第194章 壹捌〇那些未来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于凛凛的答案,所有人都觉得这宛若一个爱情的童话,她声名狼藉,而他不离不弃。但其实于凛凛内心还真有些咬牙切齿地怨恨着达西先生,虽然达西先生此举确实将大家从班纳特家吉蒂私奔的目光上,转移到了她身上。但这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愿意嫁了啊。   于凛凛转过头来。达西先生正在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她,只注视着她。   莫名的,于凛凛怔了一怔。他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将一切都赌上了,而这一切,只是体贴地为了她在解围而已。于凛凛差点都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人,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对不起,达西先生,我不能嫁给你。”   于凛凛这句话一出,就宛若一滴滚烫的热水滴到了锅里,登时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识相地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但眼神交流得都快让眼睛抽筋了。就连抱怨着神经衰弱的班纳特太太都张大了嘴巴一副说不出话来的不可置信模样,废话反而少了许多。   所有浪博恩的人都一片哗然,吉蒂的事情反而被她们遗忘了,大家交口相传的,竟都是有名的高富帅达西先生竟然被乡绅的女儿甩了!   这件事因为闹得太轰动,咖苔琳夫人还真坐不住,驱车就千里迢迢赶过来,质问于凛凛到底有没有达西先生求婚这件事。于凛凛态度淡然,不咸不淡地给她挡了回去。最后咖苔琳夫人终于忍不了,言辞激烈地质问于凛凛能不能永远不答应达西先生的求婚。于凛凛仍然是笑眯眯地对待她,宛若服务人员一般,笑颜压根就没从脸上下来,态度无可指摘,说出来的话却气得人要命,直把咖苔琳太太气得满脸铁青的回去了。   于凛凛还在她身后意犹未尽的表示,还会再去拜访,毕竟她也很想念安吉拉小姐。听到于凛凛提起安吉拉,咖苔琳太太直接提起裙角飞快离开了,就差没逃了。   让于凛凛吃惊的是,彬格莱先生又搬回到这尼日斐花园来了,也不知道他听说了吉蒂的事情没有,他在找借口拜访了班纳特家之后,要求与吉英单独谈话,接着他便向吉英跪下求婚了。   吉英当即愣在原地。她虽然性子软和,看着像是没自己主见一般,但在喜欢这件事上,却是比谁都还要念旧,比谁都还要绵长的。她看着虽然不热烈,好像不会为感情疯狂一般,但其实在她的内心,比谁都要煎熬和想念。只是她从来都克制着,不让他人知道她的心情,唯恐自己的心情会对别人产生阻碍一般。   她是这样的温柔而长情,于凛凛比谁都希望她幸福。   而事实上,也正如她所愿。吉英差点激动到哭了出来,她捂着双唇终于点了点头,颤抖地将手递给了彬格莱先生,彬格莱先生吻了她的手,道:“谢谢您。”   发生在班纳特家中的这件喜事终于冲淡了吉蒂造成的影响,于凛凛与达西先生两人在花园的小径上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我本来还以为可以趁人之危。”于凛凛本还觉得有点尴尬,却没想到达西先生主动谈起了他的第二次求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角,道:“我之前明明说过,再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再不会同你提这件事的。结果,还是违背了自己所说的话。”达西先生苦笑了一声,他向来说到做到,这是他的原则,他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违背自己原则的一天。   而且,竟然一直到现在都完全不后悔。   于凛凛摇头:“不,怎么能说是你趁人之危。”   达西先生望着她:“你这样为他人着想,我以为我还是有可能得到你的同意的。”   “不,我一定会拒绝你的。”   “……我知道。”达西先生点了点头,“即便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怀着万分之一的希冀。”他自然是知道她的拒绝,却还是跪下求婚了。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她解围,不让班纳特家因为丑闻而受人歧视,还更是因为她值得,她比谁都值得他的求婚,即便两次,三次,无数次,她都值得。   “在你要做的事情结束之前,我都会等你,一直等你。”达西先生望着于凛凛微笑道。   于凛凛怔怔地望着达西先生深沉如海的目光,他眼眸里的蓝色宛若宝石般明亮剔透,瞳仁里只有她一个人,体贴温柔,帅气多金。这样的男人还真是让人几乎忍不住心动,但于凛凛只是苦笑地摇头。   “对不起达西先生,我想,我是不会结婚的。”她目光悠远地望着远方,仿佛在看着他们谁都看不见的未来。   达西先生那时还只是以为她是因为还肩负着对其他几个妹妹的责任——毕竟吉英已经同彬格莱先生订婚了,所以才这样坚持地拒绝。那时,他还不曾读懂她深邃眼眸里的悲伤,还不曾读懂她复杂的表情里隐藏的无奈。   就因为这一个错过,他也错过了早日知道的真相。   在最初的疯狂、麻木过后,吉蒂慢慢地恢复了,只是再不如之前活泼明艳。毕竟年轻,谁不会在生命里遇到一两个渣呢。即便她态度再怎么恶劣冷漠,于凛凛都始终陪在她身边,教会她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开始的吉蒂还会因为讨厌于凛凛而不想听她多说,但始终敌不过于凛凛一直在旁边以毫不在意的态度教导着,即便讨厌,耳朵里却自动听到了她所说的话,慢慢的竟对制造饰品产生了兴趣。   在吉蒂成人礼的时候,于凛凛为她策划了一个盛大的生日,将自己店铺百分之十的股份赠与了她。班纳特家的所有女孩儿们都有百分之十的股份,莉迪亚的会在她成人礼时再给她。   除去这个,于凛凛还给了她一枚自己亲手制作的钻石别针,在这一刻,吉蒂才真的从对于凛凛的怨恨里释怀了出来,她对韦翰的感情终究淡去,她慢慢地发现这不过是年幼时对皮囊的无知和迷恋,她一头扎入自己喜欢的工作中,于凛凛始终在一旁帮助她。这两人的相处还是无比别扭,乍眼看着好像还没和好似的,虽吉蒂也没对她说过什么亲近的话,但她已经不再排斥于凛凛,她只是不愿意坦诚自己真正的心情罢了。   至于曼丽,她的心态已经早日从自己不好看的阴影里脱出了。她的五官其实很清秀,却显得淡了些,她成功地投入到了化妆品的行业里,研究起各种让自己的容貌焕发光彩的妆容,也开始学着自己制作化妆品,她变得越来越美丽,越来越自信。于凛凛专门给她拨了款,还设立了实验室,让她自己去招人鼓捣这一块,而s高级女装定制,也慢慢地变成了不止局限服装,还涉及到了首饰、化妆品等等。   就连已经结婚的吉英,也不甘于家庭主妇平淡的生活,她虽性子软些,但因为爱看书的原因,总会有很多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她虽不擅长领导,却因为个人能力吸引了好一批服装设计师,现在担任服装设计部门的执行总监。   而莉迪亚,在最初于凛凛找回吉蒂之前,于凛凛询问她的想法,她就坚定地表示“伊莉莎,带回吉蒂。至于我,结不结婚我都无所谓。”对婚姻完全持无所谓态度的莉迪亚,那时只想着,男人怎么样都好,只要能和伊莉莎在一起就好。   在达西同伊莉莎求婚时,莉迪亚心中是偷偷希望着于凛凛不要答应的,但在于凛凛真的拒绝时,她在窃喜的同时,又有些难过,因为于凛凛的表情虽然在微笑,却好像是在哭泣。   她想,她自己结不结婚无所谓,她只要伊莉莎幸福就好。伊莉莎曾说过,她希望的是,班纳特家里的所有姐妹们都能得到幸福,所以她一定会努力地得到幸福。   莉迪亚在正式成年时,已经出落得明丽大方,出人意料的是,她在商业上的嗅觉十分灵敏,竟然十分适合经商,她性格火辣活泼,与谁都能很快熟悉,对女装的市场十分了解,甚至还很擅长开拓出全新的领域来给于凛凛研究,有些角度在于凛凛看来都是新奇不已。她不由得想笑,莉迪亚还真是擅长在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惊喜啊。   从小到大这一点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于凛凛承认自己是活了好几个世界,也拥有好几辈子的经验,但在经商这件事上,她还比不得莉迪亚的聪慧和天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技能,而让于凛凛最为骄傲的是,她并没有让这些女孩儿的技能荒废掉,她们都拥有了独立美丽的自我和灵魂,活得比谁都自由。   至于达西先生?他现在的年收入翻了数倍,而于凛凛这份产业竟给他带了最大一部分的收入,他现在危机感很是严重。他虽早知道于凛凛的优秀,也很骄傲她展示这份优秀给别人看,但毕竟他的求婚屡战屡败,怎不让他心急。   直至现在,达西先生都不由对于凛凛道:“喜欢上你,还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次投资。”   喜欢上她,他才决心支持她这份产业,才会有她今天的店,才会有他今时今日的收入。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喜欢上她,收获到的这份记忆,才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于凛凛笑眯眯地看着他,轻轻摆了摆食指:“好了到此为止,可别再突然跪下求婚了,我可经不起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点头答应?”达西先生跟在后面纠缠不休。他本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性子,都被于凛凛逼得脸皮不得不厚了起来。眼见着刚刚成年的莉迪亚都有了未婚夫,班纳特家的其他女儿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他怎么能不着急。   他觉得她已经做得很好,他已经等了她很久很久,却好像还仍然站在原地。   但是,他绝不会放弃,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这世上只有一个她,谁都比不上她。   “我都说了我不会答应啊。”于凛凛冲他扬起笑容,摆了摆手就转身离开了。   达西先生望着她的背影,想起了之前他邀请她跳舞被她拒绝,她也是这样轻盈地转身离开。而他依旧如之前一般,一点儿也不觉得悲伤,反十分高兴地想念着她。   想着她漂亮耀眼的眼睛,和飞扬的笑容,心情就自然而然地因为她而高兴起来了。   果然,喜欢上她,才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第195章 番拾叁达西      爱情还真是这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一种情感,足以让傲慢消融成友善与谦逊。达西先生还是第一次为了谁,会想要改变自己。以前他从不曾觉得自己的性格有什么缺陷的地方,直到于凛凛那一段话,直接将他的得意和傲慢统统击碎。   一开始他不是不气恼的。她家人本就粗鲁不知礼,母亲只心心念念地将女儿攀高枝,家中身份地位也实在与他太不匹配。但慢慢的,他的心却更多的是蔓上失落、悲伤。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有些东西实在不是短短的一句“不适合”就可以消除的。正如他对她的感情。他发现他的话伤害到了她的家人,也就等于伤害到了她。他的心仿佛被丢进了油锅,滚烫的感情都要溢出,又恍然坠入了冰窖,寒冷浸入骨髓。   他虽在气恼上说再不会同于凛凛提这档子事,但才刚刚走出于凛凛的房门,他几乎就立刻后悔了。其实,他压根做不到就这样放弃,感情又不像切萝卜,怎么能断得这么干净利落。   再之后,他与她的关系稍有缓和,他依旧放心不下地跟在她身边,同她一起拎回她的妹妹,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背负着整个班纳特家前行,直到她的姐妹们都安顿好,她却慢慢退出了店内核心。   他以为是他的机会来了,却从没想过,她只是为了全身而退而寻找退路。自从于凛凛离开后,达西先生想起了当初被他遗忘的很多细节,他想起她有时候会忧伤地凝视远方的视线,遥远而缥缈,仿佛不是世间之人。他想起了他求婚时,她唇角淡薄而略显冰冷的微笑,是那种轻却莫名坚定的语气:“我是不会结婚的。”斩钉截铁得好似已看清了全部人生。   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却宛若重锤一般落在了达西先生的心里。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只以为是他让她还没感受到足够多的安全感,他不多说,却只多为她默默付出,想让她发现他会在身边。她却始终用一种微妙的排斥态度远离着他,这让他心中难过,但却从不曾退缩过。   达西先生这样努力,好不容易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她却忽然就消失了。   达西先生仍然记得那天,那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阳光宛若上帝的赐予,这是伦敦在连续几天大雾之后,第一次这样好的天气。他的心情也很好,因为他拿到了于凛凛很想要的某种材料的大批量订单,他急于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怎么不心情雀跃。   上流社会的舞会从不曾停歇,托此的福,于凛凛的订单从未断过。如今的于凛凛很少再亲自动手了,她培养了一批可供信赖的,分步加工的员工们。因为公司福利待遇很好,虽也有被其他公司挖角离开的,但更多的还是留在这里的女性们。   毕竟这个时代女性在外工作的选择实在太少,更何况,工种还这样契合,对于教会了她们生存技能的于凛凛,她们心中的感激自然不少,而这感激很大一部分形成了她们对公司的忠诚。   看时机成熟,于凛凛本也就没有藏私的意思,她的想法本就是想让所有女性都能拥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人格,于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几乎倾囊相授。女工们都十分心灵手巧,其实她们也绝不缺乏想象力,很多都只是因为这个时代将她们的才能压抑和扼杀。   自此之后,“s”名声大震,几乎成为伦敦内最受喜爱的高端女性品牌,所有女人都以能拥有一件“s”的裙子而自豪。   但也正因为裙子的销量增加,于凛凛专门开辟了中等档次的裙子,这并不会影响到高档次裙子的销量,毕竟高档次的使用的钻石和珍珠绝对是最上等的,虽然是一个品牌,但女人本就是虚荣的生物,尤其是更有钱的女人。   “s”愈发蒸蒸日上,但相对的某些高端材料的需求也在增大。达西先生自告奋勇地负责了外勤这最苦最累的一块,因为他是最大股东,他决定,于凛凛反对也没用。   她知道达西先生是为了她,不愿辜负这样的深情和帮助,但即便说了再多次,倔强如达西先生再不像第一次那般,就有如一块便利贴,静静地待在她身边。   达西先生走进店里,阳光、小鸟、风都让他心情格外愉快,但是他却没发现于凛凛的身影,不过如今的于凛凛也是不怎么经常在店里的,按道理,达西先生应该习惯的。但那天,他却莫名的生出不安了,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在找遍全店之后,达西先生惊讶地发现班纳特家的姐妹们一个都不在,吉英已经嫁人,如今已经怀孕,不在倒也很正常,曼丽如今还负责分店事宜,不在伦敦店里也能理解,但就连负责伦敦店的莉迪亚也不在,这让达西先生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   他当天就驾着马车去了浪博恩。从晴朗天空到夜幕低垂,他用了最快速度,终于抵达浪博恩。他叩响了班纳特家的门,来开门的是吉蒂。   吉蒂眼睛红红的好似哭过,她匆匆看了一眼达西先生,却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只低声道:“你来了。”   这让达西觉得奇怪,良好的教养让他压抑下立马问怎么了的想法,他随着吉蒂走进房间,在看见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窗边时,他不由松了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怎么了,只见她转过身来,阳光落在她半面侧脸上,她的容貌仍如他所想的一般美丽活泼,但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眸里却充满着陌生地凝视着他。   “你就是达西先生吗?初次见面,您好,我是伊丽莎白·班纳特。”她拉开裙摆行了个短暂的礼节,达西先生只觉得他的脑袋顿时被炸得全部空白。   达西先生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觉得像这样恐惧,那冷意从脚尖窜上来,让他全身都一激灵,他几乎浑身打起颤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夺了语言能力,嗓子眼卡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她见面的时候。她琥珀般的瞳仁里流转着温柔如水的情感,她在夜风里转过身来,她的双眸明亮可与日月争辉,她冲他轻轻一笑,走进了舞会。   他记得她向他自我介绍,唇角仿佛带着微微的笑意,又像是没笑,她垂下天鹅似的脖颈,朝他行礼:“初次见面,达西先生,我是伊丽莎白·班纳特。”他什么都没说,凝视着她的双眸,恍惚间竟觉得为了这一幕,他已等得好久了。   久到他这么长的人生,都宛如虚度。他为她改变这样多,放下自己的骄傲,克服性格的缺陷,努力学习着谦逊、包容,不带任何偏见地看待他人。   而她却又一次对他微笑,问他是不是达西先生,说和他只是初次相见。   “抱歉,我不是您认识的那个伊丽莎白·班纳特。”达西先生的呆若木鸡似乎也在伊丽莎白的意料之中,她露出歉疚宽和的微笑,她在被外来灵魂占领身体的时候,她在别处,感受到了另一个玄妙的世界。在与那个世界的人建立羁绊的同时,再回到这里,她也觉得那样的难过,但还好,她还有家人在身边。   这让伊丽莎白不由想到,那个外来的灵魂又是怎样的呢,她是失去了*游荡在各个世界的孤魂,哪里都不是她的容身之处。   本来还怨恨她夺去了自己的身体,但在知道这些的时候,伊丽莎白就释然了。等到回来,她望着那样绝望的达西,忽然心中一动。   被强烈的爱着,被不顾任何身份地位地深爱着,正因为这样深刻的感情,才让她不得不被弹出这个世界吧。但是,即便达西先生知道,恐怕他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这世上,唯有对彼此的感情,才是最无法控制的。   所以,她也从不曾提及过吧。在这一刻,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的情绪和于凛凛是共通的,和那个来自东方的女孩,她们拥有的这段奇妙的旅程,将成为最好的记忆。   “她来自遥远的东方,因为*已经消亡,灵魂却得不到安息,这才辗转于不同的世界。若是同这个世界羁绊过深,她便会被‘修正’掉,如今,她应该去往了下个地方,只要你还爱着她,她便不可能再回来了。”   虽然很残忍,但是伊丽莎白觉得自己有义务,将事实的真相告诉他。即便很残酷,他也要学着接受。谁又不是在痛苦中成长起来的呢。   明明是站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达西先生却觉得整个世界都黑了。他爱着一个人,他为了这个人改变了自己,成为了更优秀更温和的自己,他因为她,对整个世界都心怀善意,再不会傲慢地看不起谁,但是她却离开了。   而现在,另一个她告诉他,若是他不能终止对她的爱,她便再不会回来。   爱情怎样才可能消亡呢,在无数次她的拒绝里,在无数次她的不回应里,在无数次她的不曾回头里,连这样都未曾减弱半分,她的离去,只会让它更深,又怎会消亡呢。   有种崩塌的感觉——一切——都就这样崩塌了吧。   达西先生从没想过有一天感情会影响他到这样深,他会因为谁而变成几乎是另一个自己,他为之奋斗,他为之努力,终于得以靠近的人,忽然就这样离开了他的生命。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的希望。   “做不到……”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达西先生忽然开口道,门外突然下起暴雨里,风雨交加中,他的眼眶中含泪,他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伊丽莎白,在看见对方眼里的宽容与同情时,他摇摇欲坠,几乎不敢相信,人在眼前却不再是她的状况。   他想拥抱她,却是迈不出步子。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已再不是他的那个伊丽莎白,她已再不是那个遥望着远方、悲伤地、缥缈地微笑着的女孩。   她一手创建的“s”,她轻轻抚摸着妹妹脸颊时的模样,她的眼中脉脉含情,她的微笑淡漠地浮在空气里,她冰冷地凝视着他有如女王一般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不含感情地说着“我不会爱你,也绝不会结婚”。   每一个记忆都有如碎片,在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达西先生失魂落魄地夺门而出,门外雷电交加,大雨瓢泼,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他仍然记得阳光落在身上,他嗅着花香,愉快地走向“s”的时候,那明明不过是早上,却像是遥远的隔了好几个世纪——   你在哪里,我不信你已经走了,你是不是躲在哪里,只不愿意见我罢了?   英国这么大,我丢了你怎么找得回来。   他一个踉跄跌在泥土里,雨如冷箭一般嗖嗖而下,打湿了他全身,他凝望着看不见任何光芒的天空,蔚蓝的眼眸里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宛若脏掉的玻璃球。   他呆呆地望着天空,好似变成了一具雕塑。他连哭都不哭不出来,只觉得心口仿佛已被生生的寸寸碾断,支离破碎。   他想,若是再有一次,他定要在第一次在向她求婚时,就长跪不起,直到她答应他。   即便只有一天,也请让我拥有你。   不,若是再有一次,他不会再靠近,只默默地爱着她。就这样也不行吗?   “我不爱你了,你回来啊!!!”他望着天空,忽然嘶吼出声,眼泪却从眼眶滑落下来,他双手深深地插在湿润的泥土里,神情狰狞,宛若野兽。   即便骗过了自己,是不是也骗不过上帝?感情又不是萝卜,要怎样才能削断啊。      ☆、第196章 壹捌壹巴黎歌剧      站在巴黎歌剧院的舞台上歌唱,而你的歌声能让观众们如痴如醉,应该是每个歌剧女演员的梦想。   克里斯蒂娜·达耶也是这样,她在歌唱家父亲的影响下,走上了女高音这条路。但她本来身材过于单薄,声音又没有特色,低音难以发展,高音又有点僵硬,中音过于低哑,压根没办法成为首席女高音。在父亲在世的时候,她还能学习着克服着这些缺陷,但随着父亲的过世,她的这些缺陷慢慢变成了致命的缺点,她之前还能发挥的惊艳才能,逐渐趋于平庸,就像蒙了尘的珍珠,变得光泽黯淡,再无法绽放光芒。   也因此,她最终也无法成为巴黎歌剧院的首席女高音,只能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伴舞而存活着。   这样的状况,即便在于凛凛来了之后,也没改善多少。她以前虽然担任过乐团的副唱和键盘手,但那毕竟是现代歌曲,而且还身处亚洲,唱法和这时候的巴黎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高音的曼妙之处在于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有如天籁,绝对令人如痴如醉。如今巴黎歌剧院的女高音是卡尔洛塔,她的高音确实很完美,没有任何缺陷,但是在浸淫古典音乐良久的于凛凛看来,她只是将这些音唱出来而已,要说有多打动人心,可不见得。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嗓子上的缺陷要纠正过来,可比改正坏习惯还要艰难。更何况歌剧这一方面,于凛凛也是新手一个,虽然这样多的世界,她已经逐渐习惯了快速学习,但是,学习这种东西是必须慢慢来,绝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   在其他伴舞们都离去后,于凛凛会在化妆间里独自练习音阶。除去练习之外,她还必须要多加运动,锻炼身体,毕竟身体过于单薄,会导致中气不足,无法承担大肺活量的连续高音。   其实于凛凛完全可以换个工作的,但是这是原主的梦想,正如那时候她作为高美女,却还是为了她的哥哥加入了a.n.jell一般,如今的她,也不想离开巴黎歌剧院。   更何况,在浸淫了这么多年的古典音乐之后,她对歌剧还是略有涉猎的,还绝不到两眼抓瞎的时候。   于凛凛与嘻嘻闹闹的伴舞们打过招呼之后,微笑着送她们离开,化妆间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接着,她开始唱歌。   从最初的唱上一幕就开始口干舌燥,嗓子疼得仿佛要冒烟,到现在,她竟然慢慢的可以一口气唱过*部分。这和她每天的练习、跑步锻炼身体绝对是分不开的。   本来今天和之前每一天的练习都该是一样的,但令于凛凛惊讶的是,今天她刚刚唱上*部分,打算歇一下继续时,一个优美的男声接过了她的后续,高歌。   这声音是这样的美妙,于凛凛敢说,她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直击人的灵魂,像是沐浴在圣光中,整个人都焕然新生。于凛凛在作为高美女的时候,曾经被称赞为“天籁般的嗓音”,但在这声音面前,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声音有如仙音,仿佛压根不属于人世间,这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对比之前的称赞,于凛凛只觉得自惭形秽。   等到这声音唱完整首歌,于凛凛都还久久地陷入在这音乐里无法回神,她是第一次听见传说中真能绕梁三日的歌声,可笑她以前还以为这只是传说,但当她真正听见的时候,连灵魂都被震荡了。   整个化妆间里陷入了一阵长长的静寂,于凛凛甚至都不愿意出声来打破这样的气氛。她压根没注意到这声音是哪里来的,对方在哪里,她只是沉浸在音乐的余韵中,无法脱身出来。但凡她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整个化妆间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又怎么来的第二个人的声音在歌唱。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凛凛才终于回过神来。自己脸颊绷得有些紧紧的,像是哭过后没有擦拭,所以泪迹干在了脸上一般。但是,于凛凛却明明没有自己哭过的意识,就像是——眼泪失去了她的控制,像是跟随着音乐,自由地落下来一般。   她这才下意识地寻找是谁在唱歌,但偌大的化妆间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她不由想着,难道是刚刚唱得太入神没有发现这个人进来,而对方唱完之后,她这陷入了音乐带来的感动中,竟压根没有发现对方的离去吗?   果然是受到的震惊太大了吧,毕竟,这简直不像是从人类口中唱出来的。于凛凛也曾听过世界四大男高音唱出的歌剧,虽也有过震撼和感动,但和刚刚那人唱出来的声音,简直根本就没法相比。   恐怕无论是谁,在这样的声音面前,也只能算得上是污泥。就算是于凛凛认为高音算得上是完美的卡尔洛塔,在这个人的声音面前,声音也难听得像是癞蛤蟆。   ——在心里做出这个比喻的于凛凛,压根没想到,有一天卡尔洛塔的声音竟真的会变成癞蛤蟆在呱呱叫。   再没有心情继续练习,于凛凛收拾好东西后,关好化妆间的门离开。她并没有发现,在她关门之后,门里仿佛隐约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正动也不动地望着于凛凛离开的背影。在门关上之后,那影子就像被风吹散似的,突然就消失了。   于凛凛一直就知道天赋一说带来的差别。每个人的脑容量和能力都是有限的,于凛凛觉得自己很多时候都像是个三脚猫,学到的都是浅显皮毛的一面,她虽然过目不忘,却没有如入江直树一般超强的理解力,她虽然会舞剑,却绝没有剑神西门吹雪那样高深的剑术。   只是,这差距也实在是太过毁灭性了。这样直接地面对着两人之间的天差地别,于凛凛也只能……   更努力一点了。   这世上绝没有唾手可得的果实,所有的甘美都是要自己伸手去触碰的。即便能得到其他人的技能,若是不努力学习充电,充实自己,也不过是成为第二个方仲永或是江郎才尽的结局罢了,学习之路,永无止境。   有了之前的铺垫,第二天再听见这声音时,于凛凛终于没恍惚得那么长时间了,她有注意到,确实没有人进这化妆间的门,那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   在美妙的音乐引起她的感动之后,于凛凛的理智迅速回笼,她警惕地巡视着化妆间周围,把所有隐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都没有看见有人在。   那声音就像是在隔壁响起似的,但这化妆间隔壁可没有房间,更何况,巴黎歌剧院的化妆间隔音效果好是出名的,以前就有伴舞试着检测化妆间的隔音效果,发现无论在门外做什么,门里都听不见任何声音。当然,反之亦然。   那么,这声音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于凛凛正奇怪着,这天籁般的声音却说了第一句话:“你是找不到我的。”   “你是谁?你到底在哪儿唱歌?为什么不出来一见?”于凛凛防备的态度却只引得对方轻轻一笑。   ……就连笑声都这样美妙温柔,于凛凛莫名觉得自己身体都差点被这人的笑声笑酥了。   简直太可怕了!于凛凛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声控,她从没有这样因为谁的声音而着迷过。现在看来,她可能真是个声控,只是个水准比较高,比较挑剔的声控==   “克里斯蒂娜,”这声音低沉地呼唤着原主的名字,于凛凛克制住身体上都要冒出鸡皮疙瘩的冲动,佯自镇定地听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法语的优美,还是这个人的每个卷舌都这样令人陶醉,仿佛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因此而舒展开来——   他徐徐道:“我可以当你的老师,教导你如何歌唱。”他说话很慢,却绝不会是令人生出焦虑的慢,只会让人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池水里,压根不像动弹,就像是在引诱似的。   若是他稍微刻意一点,于凛凛还能察觉,偏偏他说得这样自然,自然得像是平时说话一般,若不是因为还稍微隔了一道墙,于凛凛就要因为这声音缴械投降了。若是这声音附在耳边说话,只怕她还真拿不住自己能撑住。   此时的于凛凛只是相当镇定道:“为什么?你唱的这么好,为什么要当我的老师呢?如果是你的话,能让全巴黎都为你震撼,为你疯狂——不,或许是全世界。”   “……”这声音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让于凛凛心中的警惕更深,在于凛凛就要忍不住再开口时,这声音终于继续道:“因为我无法登台。”   虽然对方的口吻很平静很温和,仿佛之前压根没有过那段长久的沉默似的,但于凛凛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苦涩的意味。   虽然从未和这个声音的主人见面,但奇迹般的,于凛凛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的情绪,仿佛他鲜活地站在她面前似的——这样奇妙的,仿佛灵魂共鸣一般的感觉,她还从未有过。   但这些都不足以动摇于凛凛,她只是道:“那么,你需要什么呢?”她的警惕心从未降低过,暂且不论此人的教导如何,对方这样高超的唱功,多和这样的人处在一起,对她自身绝对是不小的助益。但世上绝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绝对不可能什么也不要,而她绝不要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再者,她绝不可能就这样信任一个连面都不露的神秘人。   “成为巴黎歌剧院的首席女高音吧。克里斯蒂娜。”对方却避而不答他想要的,那声音依旧这样温和、慢条斯理,仿佛他已成竹在胸,而首席女高音已经握在了于凛凛手里似的。   于凛凛不由一愣。      ☆、第197章 壹捌贰灵魂歌唱      就这样,于凛凛莫名其妙地成了这个影子的学生,姑且就称其为魅影吧。   这个歌剧院里似乎也流传过这个魅影的一些传说,比如专为它留出的五号包厢,为其服务的吉里太太之类的。   于凛凛为此还专门去与吉里太太询问过情报,在她的叙述里,魅影是个十分绅士的男性,甚至还有专门给她小费,对她态度也十分温和。但是,吉里太太也从未见过他,他的行踪如此鬼魅,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藏身在哪里,或许真就如传言所说,他就是个鬼魂。   虽然问是问了,但吉里太太的情报也没什么用,这个人依旧是个谜团。   但对于在21世纪生活过的、受正统科学教育长大的于凛凛来说,鬼魂奇说实在是个太不可思议的想法了。要是在穿越之前,她肯定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肯定是坚定不移地否认的。虽然自从在她无限穿越开始,她就已经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接受度高得多了,也相信可能这世上真有许多鬼魂之事,但就这目前的情况而言,她并不觉得魅影真是个鬼魂。   她更想相信是这歌剧院里或许藏着她不知道的一些暗道机关之类的。毕竟她在成为上官飞燕的那个时代,所遇到过的霍休、朱停,他们对机关的设计之精巧,也绝对是她闻所未闻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于凛凛在询问完吉里太太的当天,魅影自己就主动谈起了这件事。   “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你对我很好奇吗?”于凛凛自己本就不是会主动找什么话聊的人,当然,在她想要套话的时候除外。   平时不怎么会主动进行交谈的魅影,在当天与于凛凛的练习之后,主动询问起了这件事。他的声音很温柔,语调十分愉快和轻松。   于凛凛接受他教导不过三天,在唱歌上竟得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超速进步,她在他嗓子的引导下,竟轻而易举地达到了以前的克里斯蒂娜几乎无力企及的高度,在高音上的突破,几乎能比得上卡尔洛塔了。   而对此,魅影当时只是很不屑一顾:“卡尔洛塔?她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很是奇怪的是,于凛凛明明已不再是二八年华还怀揣着少女心的韶华女子,但在听到魅影用这样的语气抬高她时,她简直差点要被他声音里的温柔打动了。   好在三天已过,于凛凛对他的声音好不容易培养起了一些免疫力,鸡皮疙瘩还没冒起来就被压下去了,如今既然魅影主动提起这回事,于凛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凛凛道:“你在第一次见面就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而我从未见过你不说,就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   似乎是于凛凛镇定自若的态度引得魅影有些高兴,因为于凛凛听到了他轻轻的笑声,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他的声音也好似伴随着微风,令人醺醺然地醉。   “埃里克。叫我埃里克。”他低声地吐出自己的名字,声音低沉磁性。   “好吧,埃里克。”于凛凛试探地叫了他一声,声音放和缓:“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似乎是因为听到于凛凛亲口叫他埃里克,魅影顿了很长时间,于凛凛不明所以地等着,在两分钟之后,埃里克才缓缓道:“我都好久没听有人叫这个名字了。”他声音温和,待着些悠久的怀念,却无端让人觉得忧伤。   “克里斯蒂娜,你不会知道,听到你叫埃里克,我有多开心。”埃里克的声音轻柔地像一个吻,“我还以为你会认为我是魅影,不会问我在哪里。”   “我知道你不是。”于凛凛道:“虽然你的声音美妙得像是音乐天使,像是上帝赐予给这个世界的礼物,但我知道的,你不是。因为上帝才不会闲到管这种事情呢,你只是自己藏起来了而已,对吗,埃里克。”   “真狡猾啊克里斯蒂娜,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叫我,让我都不舍得再隐瞒你。”埃里克故意抱怨道。   于凛凛则在心里呐喊:狡猾的是你好不好!自己声音这么温柔还说别人!明明是你温柔到令人把持不住好吗!居然恶人先告状!   “现在还不是时候,克里斯蒂娜,在你心甘情愿地到我身边之前,还不行。”埃里克轻轻嘟囔了一句,于凛凛却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埃里克只道:“我会告诉你的,等时机成熟,你一定会知道。现在,你就只将我当作是你的音乐天使吧。”   “哪有人说自己是天使的……”虽然他的声音的确比起天使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于凛凛的话,埃里克又发出了那种令人酥麻的轻柔笑声。   不过当面虽然没有说,但于凛凛还是得出了几条结论。魅影名叫埃里克,既然他有名字,那么他就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她与吉里太太交谈的时候,她仔细观察过,周围应该没有任何人在才对,但埃里克却知道她的询问——不然也不会有之后的交谈了。既然如此,只能说明,埃里克有特殊的方法能听到,要么是他在监视她,要么是就如她所想的,他在这个歌剧院里应该有只有他知道的暗道或者机关。   联系到之前的判断,于凛凛觉得他应该是后者。   在这次交谈之后,埃里克不再每次教导完就离开,他和于凛凛还会多聊聊最近的话题,内容从歌剧院里发生的事情到整个巴黎的种种新闻。于凛凛惊讶的发现,埃里克对于时下巴黎所发生的事情并不特别了解,但他在音乐上、在这样的练习持续了半个月左右,于凛凛达到了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脱胎换骨的变化。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唱出来的声音好像完全脱离了克里斯蒂娜这个皮囊的限制,她好似唱出了属于灵魂深处的,她自己的声音似的。这怎么不让于凛凛觉得惊奇,她从不觉得自己的声音竟然能到达这样的境界。而更奇妙的是,走出了这个化妆间,离开了埃里克的教导,她的声音仿佛又变回了克里斯蒂娜。   她简直要怀疑埃里克有能让人灵魂出窍的本事了。   “不用担心,克里斯蒂娜,你一定能够唱出来的。”倒是埃里克自己,对此很是成竹在胸,甚至在于凛凛还只是个伴舞的时候,就用这样自信的语调在说。   于凛凛:“……我倒是希望我能无时无刻都唱得出来,像你一样。”   没想到埃里克听到这话,却只长长地沉默,接着他突然转移话题道:“我会让你成为巴黎歌剧院的首席女高音。”   于凛凛听他这样说,不由心中生出犹疑,莫非埃里克对于她成为女高音有什么执念?难道是自己想当没当成这类的?于凛凛不由恶意地猜想道。   “为什么你无法登台?你又不是音乐天使。”虽然克里斯蒂娜的父亲向克里斯蒂娜灌输过音乐天使的概念,但在于凛凛这种唯物主义中心的人来看,那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能寻求到未来之路的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于凛凛从不曾真的将埃里克看成过音乐天使,她更多的是将他作为一个平等的、神秘的人物来对待罢了。   “……”埃里克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为什么。”说完他不再说话,无论于凛凛说什么,他都没有再回应。于凛凛自然以为他已经离开,等到她关上化妆间的门,窗帘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他凝视着那扇被于凛凛关上的门,静默了良久后,突然又消失不见了。   事情还真如魅影所说的那样顺利,本是担当首席女高音的卡尔洛塔突然感冒了,不能登台,整个后台彻底乱成一团。在这样的情况下,于凛凛被赶鸭子上架,在两位歌剧院经理的亲自要求上,登上了舞台。   本来观众们听到卡尔洛塔不能唱,只是有个瑞典裔的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来担任女高音,还闹了不小的情绪,但临到头也不能退票,只能骂骂嚷嚷、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而所有人在这时都还不知道,于凛凛将在这一场女高音里震惊整个巴黎。   面对安静不下来的观众席,若是心理素质差点的,还不定被这样的环境所影响了,但于凛凛注意力压根就没在观众身上,她关注的只是自己的状况。   在化妆间里,埃里克还专门凑上来同她说了好些鼓励的话,话里话外他都十分自信,要让她在这一场歌剧里红遍半边天。   她演唱的是著名歌剧《浮士德》的玛格丽特,她的演唱在之后评论家的说法里被称为“简直就像是天外来音”,于凛凛在听说这个说法时,还暗暗在心里想着,那是因为他们并未听过埃里克的声音。   此时于凛凛还只是面对着观众的窃窃私语和挑剔目光评判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伴舞,即便是站在首席女高音的位置上,也没有几个真正将她看在眼里的。   ——直到她唱出了第一句话。   这次的歌唱简直像是如有神助,就有如每一次在化妆间里被埃里克引导着似的,她的每一个音阶都像是插上了翅膀,就连她自己都沉醉在自己的声音里,她唱得如此专注,仿佛连灵魂都在歌唱,整个巴黎歌剧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整个歌剧院里只有于凛凛一个人歌唱的声音。   这一刻,整个巴黎都在静静聆听她的歌唱,被她的声音所震撼。   嘘,小声些——别惊扰了她的歌声。      ☆、第198章 壹捌叁跟我来吧      等到于凛凛将这场歌剧唱完,她这才觉得头脑发晕,有些喘不上气来。这自然是因为她身子单薄,肺活量小,所以压根没能达到不喘气地唱完一整首歌剧的程度,如果不是凭着一股意志力,于凛凛还真唱不下来整首歌,但等唱完,如今的她已经是十分超负荷的状态了。   而在于凛凛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全场陷入了一阵寂静,很快的,雷鸣般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所有人都在欢呼着、激动着,不停地高呼着“太棒了!”于凛凛则无暇去顾及这掌声,因为现在的她因为持续彪高音而头脑一片空白,甚至于过于吵闹的环境和人群令她大脑缺氧,几乎呼吸不过来。   于凛凛几乎是麻木地鞠躬之后退场,直到站在后台,她才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地上,但她拒绝了别人的搀扶,回到了化妆间里。   因为这次她是首席女高音的缘故,她已经不再在之前小伴舞聚集的那个大化妆间里了,而是给她安排了较小些,但更独立、更精致的化妆间。奇怪的是,埃里克的声音也能同样出现在这个小化妆间里,他就像行走在不知名空间的鬼魂,有能穿透墙壁的能力似的。   如若不是于凛凛稍微了解些关于机关的事情,还真要一头雾水了。但目前,她也只装作不知道,毕竟她的性格习惯谨慎,不打草惊蛇。   “你唱得比我想的还要更棒。你的歌声、你的灵魂真是太美、太纯洁了,谢谢你。任何一位帝王都未曾得到如此珍贵、美妙的礼物,天使也会为你感动。”埃里克的声音优美,赞叹,听上去他比她还要高兴。他声音优美,宛若一首咏叹调。   于凛凛终于已经能够成功免疫他磁性的声音,只笑道:“托你的福。”长时间的高音演唱让她嗓子有些干哑,虽然在埃里克的指导下,她学会用腹腔发音演唱,嗓子用到的比较少,但毕竟是超负荷了,到后期怎么也还是有些勉强。   “先喝口水。我想你真是累坏了,你需要休息。”埃里克察觉到了她的勉强,于凛凛低头看向桌面,还真放了一杯水。于凛凛拿起杯子,发现它还是温暖的,若是工作人员,一定不会有这么细心,毕竟她在谢幕之前还不过是个没名气的伴舞。   温水滑入了嗓子后,于凛凛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也有了精神打趣道:“谢了,我想谁都不会想到,魅影先生居然还能自己拿起杯子的。”   埃里克还没有说话,门外就传来了些许的吵闹声,于凛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埃里克的声音却唤回了于凛凛的注意力。   “克里斯蒂娜,你必须在我身边。”埃里克忽然道。   于凛凛愣了一愣,好在她没在灌水,不然还非喷出来不可。   “你是指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唱得出来对吗?”于凛凛蹙起眉头问他。这个从未出现、也从不露脸的男人给她的感觉一直是稳重,沉默的。她一直以为他之所以成为她的老师,是想要弥补自己登台的遗憾。   但现在看来,似乎与她理解的有些不对。   埃里克还没有回答,忽然化妆间外传来一阵响声,于凛凛看见门口开了一条缝,她大步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英俊少年,他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赤红地望着她。   于凛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您有什么事吗,先生。”   那少年因为这话愈发眼眸赤红,他忽然单膝跪地,握住了于凛凛的手,吻在她的手背上:“克里斯蒂娜小姐!我就是那个跳入海里为您捡回披肩的男孩!”   于凛凛刚以为这个神经病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突然本尊的记忆里还真跳出来有这么一段。小时候在海边,父亲为她讲音乐天使的故事,克里斯蒂娜还真遇到过一个为她跳进海里寻回披肩的男孩。   但是,这毕竟是克里斯蒂娜的记忆,并不是她的。那么,这个男孩认识的也是克里斯蒂娜,并非是她。若是真正的克里斯蒂娜回来了,想与他相认,再找回他相认比较好。所以,于凛凛也只是轻轻抽回了被少年握住的手,用疏离有礼的态度道——   “抱歉先生,你认错人了。”   那少年猛地瞪大眼睛,十分愤怒地看着她,似乎是对她的不相认而感到不可置信似的。   “……好的。”少年迟疑许久才终于僵硬地吐出这个词,他皱起眉头道:“您虽然不愿意与我相认,但我一定要将一些重要的话告诉你。”   也是,都这么长时间了,克里斯蒂娜的性格是什么样这少年也不会知道,但却应该仍然记得她的名字和她的脸,他肯定只是认为克里斯蒂娜拿乔不想和他相认。   可化妆间里还有埃里克在,虽然谁也看不见。于是于凛凛只是说:“抱歉,我现在身体不适,下次再说好吗?先生。”   她客气礼貌地将来人请了出去,虽然这位拉乌尔和她并没什么关系,但他毕竟是克里斯蒂娜的青梅竹马,于凛凛还真有蒂娜苦恼要怎样处理这段关系。   “克里斯蒂娜,除了我,你决不能爱别人!”在于凛凛关上门之后,埃里克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的声音不似平时那般温柔磁性,轻松愉快,带着些焦虑和急切。   于凛凛蹙起眉头,反驳道:“你只是教导我,你并不能控制我,埃里克。”   可是房间里却再也没有了声音,他看上去已经离开了。于凛凛披上挂在衣架上的毛皮大衣,围好丝巾,很快也离开了化妆间。   她并不知道,之前她请出门的拉乌尔夏尼子爵其实并没有回去,他心中嫉恨那个能得到克里斯蒂娜青睐的男子,忍不住又回到了房间,大声喊着让那个说出这些话的男人出来,但整个空的化妆间里却没人响应他,他简直就像个脑子疯狂的可怜虫一般。   于凛凛以《浮士德》里玛格丽特一角彻底红了,邀请她前去演唱歌剧的通告多得数不胜数,但她却没法去了。   第二天在化妆间里特训时,埃里克突然道:“克里斯蒂娜,你是不是一直想解开我的谜团?那就一直走吧,别停下来。”他唱道:“跟我来吧!相信我!”   然后于凛凛发现化妆间的镜子竟然自动开了,按着她谨慎的性格,她应该做好万全准备再决定的,就想上次面对霍休的时候一般。但如今,她却宛若着迷一般地走进了洞开的黑暗里。   这是一条长长的漆黑的走廊,于凛凛却感觉自己好像曾在意识空间里无数次走过这条长廊一般,不知道尽头,却也没有疲倦,甚至连恐惧和害怕之类的情绪也没有。她仿佛被好奇心引领着,走在这条长廊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于凛凛的手臂。饶是于凛凛这种胆子很大的都被这只手臂吓了一跳,只因为这手臂又冰冷又干瘪,像是骷髅的手臂。   于凛凛忍耐着惊恐抬头,眼前是个穿着黑大衣,头戴面具的男子。他的力气很大于凛凛几乎无法挣脱,被强硬地抱在怀里,于凛凛倒是想用自己的能力脱出这个男人的怀抱,但在这条长廊里,克里斯蒂娜脆弱的身体却不足以抵挡缺氧、眩晕这类身体状况。   坚定的意志不应输给脆弱的皮囊,但于凛凛的嘴被捂住,鼻子也被紧紧扣住,她压根呼吸不上来,脖颈后被一拍,她就这样晕了过去。   等到于凛凛醒过来时,她正躺在那黑衣人的膝盖上,周围则是一汪泉水,那黑衣人正沉默地、温和地用沾了泉水的毛巾擦拭着于凛凛的太阳穴。   于凛凛的意识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晕眩了,她坚定地推开了对方的手,从黑衣人的膝盖上起来,皱眉看着他。那人脸上带着面具,那面具下只有一双淡棕色的眼睛,关切又温柔。   于凛凛已猜测到了他的身份,仍下意识地问道:“埃里克?”   “……是我。”埃里克却有些迟疑、眼眸里也透露出些许恐慌和悲切。但于凛凛却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正想进一步询问的时候,她听见埃里克轻轻叹息了一声,而远处的黑暗里有个白影在缓缓靠近。   直到那白影来到于凛凛近前,于凛凛才发现这是一匹白马——还是歌剧院丢了的那匹,它的名字叫“凯撒”,长得很是丰神俊朗,传闻中是被魅影偷走了,而它出现在这里。无疑,埃里克就是歌剧院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魅影。   “埃里克,你果然就是传闻中的魅影。”于凛凛凝视着他,口吻也并非质问而是陈述。   “……是。”埃里克眸中的悲切愈发巨大了,他就像是要在孩子面前公布自己母亲死讯的父亲一般,眼眸里沉郁的疼痛让他眼眸的颜色愈发暗淡。   埃里克说完后,就搂着于凛凛的腰将她放上了马背,于凛凛本来想反抗的,但在看见他眼里的哀求时,还是不忍拒绝。况且,她本身也很想知道埃里克的秘密,于是就坐上了凯撒,在埃里克的牵引下,沿着地下长廊向前。   而前方,还是一如既往的,仿佛能吞噬掉你的,无边无尽的,黑暗。      ☆、第199章 壹捌肆地下宫殿      一路沿着螺旋梯旋转向前,于凛凛简直难以相信自己还位于歌剧院中,这简直就像是小说话本里所说的神域之类的地方似的,充满了令人不可置信的奇幻感觉。若不是埃里克始终跟在身边,于凛凛简直要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这螺旋梯仿佛没有尽头,于凛凛自己也是学过建筑设计的人,还得过德国建筑金奖,虽然年份已经很久了,但她也是看过太多优秀作品、见过世面的人。可,自从走进洞开的镜子,面对眼前这压根不像是位于歌剧院地下的空间和建筑,于凛凛还是惊叹了。这世间竟有如此精巧奇妙的建筑,竟像是完全不似世间之物。   同为建筑人,于凛凛感觉到了天堑一般的差距。若是之前,于凛凛还敢自称自己在建筑上也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但在看见眼前这般令人震撼的场景后,于凛凛只有感慨,学习之路实在太长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不知沿着这螺旋梯走了多久,在这黑暗中,于凛凛鼻尖微微一动,竟嗅到了潮湿的气味,看来这附近是有水。随着凯撒愈发近了,于凛凛隐隐看见了远方透出的蓝光,再近些,蓝光竟缓缓地将黑暗包裹,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汪蓝宝石般的湖面。在这蓝色光芒的照耀下,一艘小船的轮廓出现在了岸边。湖边特有的清新空气令人心旷神怡,仿佛之前的眩晕都只是臆测。   若是之前还是感慨精妙的话,如今于凛凛真有种恍然在梦中的感觉。   这一瞬间,于凛凛遗忘了自己的处境,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湖泊。从凯撒身上下来后,黑衣人一挥手,凯撒便轻快地踏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但这些于凛凛都没有看见,蓝莹莹的湖泊映在她湛蓝色的眼眸里,渐渐的,她的眼眸逐渐被点亮,终于,她忍耐不住建筑人的本能,转头看向旁边的黑衣人,目光灼热。   “这里的水也是你引进来的吗,埃里克?这一切,都是你一己之力做成的吗?”于凛凛向来是唯物主义者,绝不会相信这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那么,难不成这样神秘的、精妙的地下宫殿,都是出自眼前人一人之手吗?   “是我设计的,当然,建造的并非只有我。”虽然有些奇怪于凛凛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埃里克还是老实地回答了于凛凛的问题。   “这真是……”于凛凛瞪大了眼睛,同为设计师,她当然明白这座地下宫殿这般的曲折通幽,这般的奇妙精巧需要付出多大的心血,又有多么的困难。以己度人,于凛凛觉得自己是一定做不到的。   经历了这么多世界,付出这么多,得到这么多,却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她得到的不过都是三脚猫的功夫。   “太厉害了!我从未见过设计得这么精巧的地方,你真是个天才埃里克!我从未见过比这还棒的设计了!”   埃里克听着于凛凛难掩激动的称赞,面具下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于凛凛,从未感觉过的温暖犹如潮水,温柔地包裹着心脏——   明明是这样幸福的感触,埃里克却觉得一股酸涩同样也涌了上来。他一言不发地抱着于凛凛跳上湖边的小船,熟练地解开了系着船的铁环,拿起船桨用力地划着,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于凛凛。   于凛凛望着他专注灼热的目光,竟发现面具下那双眼睛流出了泪水。   她不由吃了一惊。   埃里克没有说话,那双流泪的眼睛却像是一直在说。   那双眼睛里糅杂着感激、痛苦、煎熬、感动、幸福,在这之前,于凛凛压根没想到人的晶状体竟能凸显出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她却莫名地都看懂了。   一时间,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他用声音为她歌唱,用眼睛与她交谈。   等到小船靠岸后,于凛凛的态度从最初的抗拒,已变成了兴致勃勃——哦,你必须原谅一个建筑设计师在看见这样奇妙的设计时,心中那抗拒不了的探索心情。   在这湖泊对面,终于有了强光,在强光下,于凛凛发现她站在一个装饰满了鲜花的客厅里。这客厅布置得巴黎味十足,摆在客厅里的那些鲜花都是街上常见的,被丝带笨拙地扎成一束一束的,实在是有些俗气,没有任何美感可言。他像是不知道拿这些柔弱的生物怎么办似的,没有任何顺序和排列,只是简单地将它们放在了一起。   也是,反常即妖。如果他连插花都如此精通的话,于凛凛简直要觉得他像个妖怪了。   埃里克打断于凛凛的逡巡,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道:“克里斯蒂娜,你可以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答应不试图摘下我的面具,看我的真面目。我可以向上帝起誓,你会平安的。”   于凛凛惊讶地看着埃里克,道:“我不相信上帝,但是,埃里克,你教导我唱歌剧,你既是我的导师,又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既然你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我自然不会强迫你。”   “……”埃里克定定地凝视着于凛凛,终于,在于凛凛坦然而真诚的目光前,他像是被烫到一般,匆匆移开了目光,只敢看着她圆润白皙的耳垂。   埃里克难以形容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太久没有被人信任,也已经太久没有被这样尊重过了。他的母亲从不肯用眼睛直视他,而别人只是看见他的装束和面具,就已经怕了他了。他不敢将真面目给克里斯蒂娜看,也是害怕她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如果她真的对他露出厌恶的目光,那他宁愿立刻死去。他死都不愿意,她会收回这样友善的态度。   这一刻,埃里克甚至觉得将她带到这地下宫殿,是一种卑劣的、可耻的行为,他甚至不配得到她的真诚和信任。他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她爱他,想要她永远地陪在他身边。   埃里克的双眸有些暗淡。   于凛凛却没有顾上他,只是逡巡着周围,忍不住想道,比起之前经过的那些神秘的、玄幻的设计,这客厅看着就有如巴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房子,实在说不上特别,普通至极。让于凛凛自己评判,也只能落个勉强过得去的评价。不过在心理学上来说,他骄傲于自己的设计和才能,却又渴望像普通人一样?   可是,只有她,他是绝对不能失去的。   “跟我来。”埃里克伸手想抓住于凛凛的手,但想到之前她挣扎的样子,他心头一震,手竟是再也伸不出去,只能掉头走在前面。   在走着的时候,埃里克不由有些懊恼。他明明是想永远地留下她的,却因为她所给与的平等和尊重,而迟疑踌躇。他不想破坏她明亮愉快地注视着他时眼睛里的光芒,他害怕让她生出恐惧和鄙视——   这害怕竟差点超过了他想将她留在身边的执念!   埃里克最终还是将于凛凛带到了一间布置简单的小房间里,一张柚木床边摆着一个老式五斗橱,一盏灯放在屋中间的大理石桌上,墙上还挂着一幅朱伊的油画。简单得都有些简陋了,埃里克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有些局促道:“我应该提前布置一下的。”   “如果你说的是客厅里那些品味糟糕的布置,我想这样就挺好了。”于凛凛看着丝毫不害怕的样子,甚至戏谑地同他开起玩笑来。   “你喜欢就好。”埃里克的眼睛里亮起光芒,“请你不用担心,安心地住下来,好吗。我向你保证,哪怕我自己受到再大的伤害,我也绝对不会伤害你,就连一片手指甲也不会!在这世界上,绝不会有比我更尊重你的人。”   “埃里克,我将你看作朋友,你却要将我关在这里吗?”在这过来的一路上,于凛凛都是有恃无恐的,她将埃里克的担忧与恐惧看在眼里,那双望着她流泪的双眼,那些关切和克制的动作,于凛凛十分平静,慌乱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她将埃里克一直都看成平等的存在,而埃里克,也一定会用平等来回报她。   明明“连面都还没见到”,于凛凛却莫名地相信着这一点。   “不!怎么会!我怎么会这样侮辱您!”埃里克单膝跪在地上,以卑微的、屈服的姿势仰望着于凛凛,被泪水洗过的双眸射出明亮的光芒,定定地看着于凛凛,他犹豫地轻轻握住她放在身前的手,只敢用戴着面具的额头碰她的指尖。他的指尖触感冰冷僵硬,有点像骷髅的指节。   埃里克的泪水跌落在于凛凛的指尖上,滚烫灼人。于凛凛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手,埃里克便收回了手,他虔诚地凝望着于凛凛:“克里斯蒂娜,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比谁都尊重你的意愿,你的自由,我只是想与你短暂地过一段日子,让你能够了解我,爱我!我爱着你,比这世上的谁都要爱你。只有你一个人,愿意平等地对待我,愿意相信我,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会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我之所以说你必须在我身边,并不是因为你需要我,而是我渴求你!请你一定要相信!就算我有多么的爱你,我也绝不会伤害你、强迫你,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自由地离开。但是,这段日子,请你陪在我身边,我们就这样生活在音乐的美好与浪漫中,好吗?”   于凛凛望着他眼中的哀求和痛苦,轻轻抿了抿唇:“那么,你要‘留’我几天呢?”   “五天。”   “五天之后,你就会让我离开?”   “是的,克里斯蒂娜,我相信经过五天相处,你一定会了解我的,你也一定会明白我有多爱你。在你离开之后,你还可能会时常想起我,不时来看看可怜的埃里克的。”   于凛凛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同情怜悯糅杂在一起,像是条件反射似的,她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放在埃里克的头上,声音也放得轻柔:“埃里克,我们本来就是平等的,你不需要这么卑微。”   他虽然强行将她带来这里,于凛凛本人也是最讨厌别人的强迫的,但这一刻,她却无法恨他,别说恨,她竟无法讨厌他。他将姿态放得这么低,整个人已卑微到了尘埃里。   本是跪在地上的埃里克,被她突然的触碰一惊,有如触电一般,慢动作地轻轻抬头,凝视着于凛凛的眼睛里忽然有泪水流了出来。   他想,他就是为了遇见她,为了这一刻而活到现在的。若是没有她,恐怕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永远生活在黑暗里,永远无法望见光明。      ☆、第200章 壹捌伍同居五天      埃里克觉得他不仅愿意跪在她面前,即便是他的自尊和他的骄傲,他也能让她践踏,甚至他愿意亲吻她的脚趾,膜拜她,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愿意赐予他爱。   于凛凛望着那双含泪的双眸,终于软下心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松口道:“好吧埃里克,我愿意在这里待五天。”   就连她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心拒绝卑微到这地步的埃里克了,她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放低到这地步,但于凛凛还是给了一个了解他的机会。   一直以来,她都是极为残忍冷酷的,只因为她深深明白,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她总有一天会离开,那么一开始就不该加深两人之间的羁绊。她也一直用这样的态度走过来了,但埃里克和谁都不一样,于凛凛觉得他甚至都没有朋友——不,或许他甚至都不曾和别人交往过。人类本就是群居动物,就连于凛凛自己都忍受不了一个人的处境,那样的孤单和黑暗太过浓郁,实在会将人逼疯。   正因为于凛凛深深知道这有多么痛苦,所以,她发现这个时刻,她没法拒绝埃里克。   埃里克的眸子里绽放出了强烈的光芒,激动和喜悦在他眸子里炸开,他几乎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他想要跪在她面前亲吻她的脚尖,他想要将所有的、只要她想要的东西统统捧到她面前,为此即便死去多少人也在所不惜。   只有她,只有她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他绝不能失去的。   埃里克拿出竖琴来为于凛凛弹奏了一曲《安眠曲》,他的琴音舒缓低沉,又格外温柔,音律美妙至极,再搭配上竖琴格外优美清澈的音色,这音乐就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于凛凛的头顶、发丝,从头至脚都像泡在暖洋洋的温水里,身体里的劲儿就像一瞬间被抽去了一般,于凛凛这一路上的疲惫都被激发出来了,竟觉得有些发起困来。   明明刚才还经过了这么多情绪变化,但现在于凛凛的感觉就是困意上涌。   埃里克的声音伴随着琴声响起:“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你实在已经很辛苦很疲惫了,好好睡一觉吧。我保证,等你醒来,你的心情一定会好上很多。我出去一趟为你寻些换洗衣物和装饰的花朵来,你只管睡着,等你醒来,一定能看见我站在你面前,用包含爱意的眼睛凝视着你。”   虽然话语内容显得肉麻了些,但埃里克的声音如微风和煦、如阳光温和,只让人愈发觉得昏昏欲睡。   竖琴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在弹奏半途,于凛凛就已经歪着头睡了过去。埃里克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生怕将她弄醒弄疼,将她放在床上。他恋恋不舍地松开环抱着她的双手,静静地注视着她轻阖着的眼眸,轻颤的睫毛,和微微扇动的鼻翼,心中充斥了这二十多年来最柔软不过的感情。   他知道他该走了,得去给她购置一些日常必用品,不然她生活会十分不便。但是,只是凝视着她,竟让他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他想触碰她,却不敢。并非是怕惊醒她,他更怕她觉得他无耻,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最后他也只敢跪在她床前,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了碰她纤细的指尖。   “亲爱的克里斯蒂娜,请你爱我吧,求求你。”他的声音如此恳切,如此卑微,若是于凛凛醒着,都不由会生出心酸。   说完后,埃里克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于凛凛的床前。   于凛凛这一觉却睡得有史以来的好,或许是因为之前累到了,也或许是因为埃里克天籁般的琴音和嗓音,于凛凛一夜无梦,一觉睡醒发现自己仍在房间里,光线被埃里克却调弱了许多。她起身走到桌前,看见桌上放了一张纸条。   “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你的睡颜简直如天使一般纯洁可爱,我实在不忍心打扰你的睡眠。等你醒来,你会发现五斗橱里已经放满了衣裙,希望你能够喜欢。埃里克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真希望你一醒来就能尝到。”   于凛凛放下纸条,打开那只有些旧式的五斗橱,发现里面挂满了挤挤攘攘的衣裙,各种颜色都有,但以白色居多。于凛凛伸手摸了摸,发现每条裙子质地都很不错,而且颜色明亮花纹繁复美丽,每一条都应该价值不菲。这突然如变魔术一般出现的衣裙,无疑是埃里克的杰作。   虽然他许诺只留她五天,给她准备的衣裙却远远超过了五天的量。于凛凛倒是不怀疑他的诺言,也不担心他会违背约定,只是这质和量实在令人咋舌,不得不让于凛凛心中暗自感慨真是土豪。   房间实在很小,关上五斗橱后,于凛凛没什么可转的,便径直出了房间。刚出房门,她就闻到了一股非常香的味道,与此同时,腹部也开始应景地叫了起来。   于凛凛随着香味走近,发现埃里克还穿着那件黑色的斗篷,脸上的面具也牢牢挂在脸上,一双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锅子。   他正在煎牛排,薄薄的牛肉已经变成了十分诱人的颜色,他拿起旁边的葡萄酒浇上些许,动作十分熟练地抖了抖,牛排便翻了个面。   事实上,埃里克以前独居的时候是曾经常一个人做饭,但是,做到这样细致还真是第一次,一想到是在为于凛凛做饭,他就想着一定要将最好的给她,绝不能让她吃不好。将他天赋的才能全部认真用在了研究菜肴上。   “真香。”于凛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埃里克拿锅铲的手差点没稳住,于凛凛却已经走到近旁来了。锅子里卖相看着十分漂亮的牛排让她都不由有些馋了,她笑眯眯地将散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道:“没想到埃里克你厨艺还这么好,换做我,无论一个人多久,也没法做出卖相这么好看的牛排。”   埃里克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分了些在于凛凛身上。她正盯着锅子里的牛排看,这个角度看上去,她的头发明亮璀璨,耳垂小巧可爱,浅色粉嫩的嘴唇饱满,微微翘起,像是在微笑。   若不是想到锅子里还有在煎的牛排,埃里克都恨不得眼睛黏在她身上不下来了。将牛排装盘之后,埃里克将盘子端到桌上。   “克里斯蒂娜,我想你肯定饿了,先吃晚饭吧,我准备了牛排和法式芝士焗蜗牛,再配上一杯葡萄酒,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除去中国菜,法国菜也是世界菜系中很名列前茅的菜系,作为一个天生不擅长料理的废柴,她对于别人的手艺都充满了一种敬意,当即愉快地落了座。   埃里克默默地将之前做好的黑胡椒酱汁浇在牛排上,将刚刚出锅那份,还冒着热气的牛排推到于凛凛面前。   “尝尝看。”说完这句,埃里克也不动自己面前的食物,眼睛只紧紧地盯着于凛凛看。于凛凛自如地切开牛排尝了一块。她缓缓瞪大了眼睛——   “天哪,埃里克,这真是太好吃了!”她简直要被虐哭了,这世界实在太不公平,怎么会有人能有这么天才的建筑灵感,在建筑和机关上都如此独具一格,又拥有天籁般的嗓音,音乐方面的造诣如此深厚,这些暂且不提,他居然还能烧得一手好菜,简直就是舌尖上的美味!   牛排软硬适中,柔韧可口,切开得很容易,入口即化,酱汁美味得几乎要在舌尖炸开,于凛凛成为克里斯蒂娜之后,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排。   一直紧张地盯着于凛凛的埃里克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下来,唇角也忍不住勾起了笑容。   比起食物本身来说,他更在意她是否喜欢他做的食物,更喜欢看见她笑逐颜开的样子。   在这一刻,埃里克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望着于凛凛吃牛排的模样,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深入研究一番各类食物的做法,每天都给于凛凛不同的食物尝鲜,让她永远不会腻掉。   一直到吃了一半,于凛凛看着埃里克压根没动过的食物,挑起眉尖:“你怎么不吃呢?”   “我还不饿。”埃里克摇摇头。   “这可不行。牛排要是冷了就不好吃了,浪费食物可不好,吃冷掉的牛排也违背了食物烹调后的意义了。”于凛凛举起叉子笑盈盈道。   埃里克动了动嘴唇,终于切开了牛排送进了自己嘴里。   他咀嚼的动作很轻微,于凛凛几乎看不出他是否真的吃下去了,看他要切第二片时,于凛凛才笑眯眯问道:“好吃吗?”   “……很好吃。”埃里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食物竟是如此美味,并非是因为这次的晚餐做得格外用心的缘故,还因为他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吃饭,也是第一次和自己深爱的人一起吃饭,牛排里并没有放糖,他却觉得已经甜到了心里。   即便时间流淌而过,他也永远会记得这一天,他坐在她身边,与她相对而食,望着她因为食物而愉悦的笑脸,他第一次觉得用餐竟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情。      ☆、第201章 壹捌陆谈论音乐      第二天,埃里克将于凛凛领到一面墙壁前,他轻轻一推,墙壁便开了扇门。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埃里克说,“你想进去看看吗?”   于凛凛看出他似乎有些犹豫,她微笑着点头应允:“为什么不呢。”   于凛凛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房间,房间布置得和于凛凛那间简直大为不同,像是死人的丧房一般,黑色的幕布挡住墙壁,一个巨型的乐谱架紧贴着墙壁,一本《死神》乐谱正摆在乐谱架上。房间中央垂挂着红缎的篷帐,里面竟放着一具打开的棺材。   “这棺材是做什么用的?”经历过王怜花将棺材作为真正王府入口这样的事儿,于凛凛还真没什么怕的,只有些惊奇道。   “就是我的床。”埃里克平静道:“我们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必须去适应,死亡也一样。”   “你就睡在这里?为什么?床不是睡得更舒适吗?”于凛凛走近棺材,回眸朝埃里克一笑,“埃里克,你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呢,又没有死。难怪我觉得你客厅那些花的布置实在难看了些,不如拿些花来,我帮你装饰在房间吧——嗯,这些黑色的幕布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见埃里克沉默地望着她,于凛凛叹了口气,一时间竟有种自己养了个小孩的感觉,她温和地望着他,道:“埃里克,人生苦短,所以才需要自己寻找乐趣。可以活得更好,又为什么要过得这么压抑?我不知道你躲着人群活着的原因,但起码,即便是你自己,也可以活得更舒适。”   “……好。”埃里克沉沉地望着于凛凛,点了点头。虽他没说出口,但他心中却仍坚持,若不是于凛凛在,他压根没心情去打理自己的生活的。因为是她,他才会想着要将这里的生活变得更好。若是他一个人,他活着还是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他愿意按照她所提议的去做,只为了她能开心。   于凛凛却没注意到埃里克的这种想法,埃里克生活在地下的想法她从他自卑的态度多少能猜到一些,但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的秘密比谁都多。更何况,她觉得,埃里克是个天赋才能的人,他拥有别人都无法企及的、天才拥有的世界。   如果把入江直树形容成是理工科的天才,那埃里克无论是理工科还是艺术类,都是首屈一指的天才。他这样的,在现代可是属于文武兼修的顶尖人才,毕竟现代虽然对偏科的天才也有宽容,但这种全面人才更受青睐。   一时间,于凛凛心中产生了很深的激荡,埃里克是生错了时代呢。   她随意逡巡了房间,只见身后一整面的墙壁上放着一台巨大的管风琴,上面还摆着字迹有些凌乱的手稿,笔迹全是红色,虽然凌乱,但字体却并不难看。   于凛凛好奇地走到那管风琴边,看向那乐谱,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埃里克心中有些纠结,那毕竟是个未完成品,他为之耗费了二十年的心血,却依旧还未能完成,它就是他心中的火。他一直觉得唐璜和他是一样的,他们都一样不被世人接受,他们都一样有着自我的世界,他们都不得不戴着面具游离在这些人里。   见埃里克姿态沉默,于凛凛试探地拿起了那乐谱,埃里克并没有出言阻止。于凛凛浏览起来,手稿上有些涂改,他的法文不仅发音优美,写出来也很美丽,但是有些弯钩却写得极为凌厉,像是要突破纸张飞出来似的。那乐谱第一页上写着《唐璜胜利曲》,应该就是这部歌剧的名字了。   她试着将他写的音哼出来,却发现这些音乐都极为激烈,令人几乎有种承受不住的感觉。她停下哼唱,下意识抬头看向埃里克。   埃里克伸手夺过了于凛凛的手稿,道:“它不适合你来唱。”   “那你能唱给我听吗?”于凛凛能感觉到那首歌里蕴藏着的强大的力量,身为一个音乐人,她对音乐的热爱虽不像历来那些名家如生命一般重要,却也是占据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很多时候,她即使不从事音乐相关工作,生命里也无法缺少音乐的存在。   埃里克却沉下了脸:“你永远不会听见我的唐璜,我的唐璜不是俗世里那些混杂着美酒、爱情和罪恶的自由诗人写出的风流人物。假如你一定要听的话,我可以为你弹一曲莫扎特的曲子,你会被它感动得流泪。而我的唐璜是绝对不一样的,它就是一团火,不是燃烧了自己就是燃烧了别人,甚至燃烧掉整个世界。1”   于凛凛吃惊。她自然听过唐璜的故事,埃里克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对唐璜引起了深深的共鸣,他为唐璜胜利曲几乎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心血,难道却不打算让这首歌面世吗?   虽然说了这话,埃里克自己却有些犹豫了。他觉得于凛凛不该接触这些激烈的情感,他害怕他吓到她,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挣扎、他的痛苦,正如这激烈的火一般,他害怕这火伤害到她。他极力克制着,不想自己这些束缚住的情绪,也影响到她如太阳一样的世界。   他不想将她拖入他的黑暗,也不想他心中的火烧到她身上。他只是希望她能陪在他身边,如太阳一般,照亮他。   “克里斯蒂娜,可能你不知道,在这世界上存在一种特别可怕的音乐,只要你靠近它,你就会被它吞噬。值得庆幸的是,你的歌唱还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不然,你会失去很多,比如你清澈高远的特色,即使你回到了地面上也没有人能认出你来。2”   于凛凛顿了顿,道:“我知道你的担忧。我承认音乐的影响力之巨,但是,埃里克,很多时候,你的音乐是被你的个人经历所影响,你觉得它可怕,但音乐能带动起人的感情,给人共鸣,你害怕你音乐里的黑暗,但是愤慨之后,我们总需要冷静下来看世界的。只因为,愤慨也不管用。”   于凛凛很平静,这让埃里克吃了一惊。他不由盯着于凛凛的眼睛看,只见那双眼睛犹如大海一般蔚蓝,清澈无波,却也像大海一般深邃,深不见底。   他竟看不穿她的想法!他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违和感,明明克里斯蒂娜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一瞬间,他竟觉得她已经历了那么多的岁月一般。   但是,从他认识她起,她就令人摸不透了。这种摸不透愈发吸引他,让他逃不出她的微笑,逃不出她的歌喉。   “克里斯蒂娜,我从未和人这样谈论过音乐。而我竟已经被你说服了。”   于凛凛笑着道:“那是因为好的音乐是共通的,没有国界之分,没有语言之分,它们能沟通整个世界。埃里克,这个世界这么大,那个能理解你的人,一定会出现的。你心里的火,也有人是不惧怕的,你身上的黑暗,也有人能带给你温暖和光明。”   埃里克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又湿润了。他爱上她,她理解他,他怎么能如此幸福?简直令他怀疑下一刻他就会死去——   “我已经遇到了,克里斯蒂娜。”埃里克低声道,他的嗓音有些颤抖,让那声音更添了几分魅力。他双眼湿润,紧紧地凝视着她,他想,这一生,他绝对不能放她离去。他无法放她离去,他实在已经一个人在黑暗和寂寞中太久了,仿佛死了一般地活了太久了。   好不容易尝到活着的滋味,这滋味实在太美好,他怎么肯放手让它离他而去?   “我希望有一天能将唐璜写出来,而你是第一个读到的人,克里斯蒂娜。”埃里克小心翼翼地跪下用隔着面具的额头轻轻碰触她的指尖,姿态卑微而顺从。   她已经拥有了他的头颅,他的四肢,他的心肝脾肾,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的一切——   他愿意将整个世界都奉献给她,只要她说到,他就愿意为她做到。只为换取她在他身边。   “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你真的是上帝赐给我的天使。你一定要相信,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你将我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而我该回报你什么呢?只要你开口,我愿意将所有都献给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无论要毁掉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为你献上——”   他唯恐于凛凛厌恶,只轻触了触,就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他抬起头来,从下往上地凝视着于凛凛,目光是那样热烈、滚烫、充满了祈求,宛如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一般。   于凛凛……于凛凛还真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人用平等的态度对待埃里克了,他竟养成了这样偏激扭曲的性格,对待其他人不屑一顾,对待人命如同草芥,对待她却小心翼翼如易碎品。歌剧院的魅影传说她也听说过,也有传言说歌剧院有人是死在魅影手里的。   传言虽然并不可信,但她也听那些伴舞女孩们提起过魅影的种种可怕之处,她不由得微蹙起了眉头。   于凛凛只是这轻蹙眉心的动作,于埃里克看来,和整个世界都塌了的观感也差不多了。   一时间,他仿佛从天堂跌落了地狱。他实在太久没拥有了,所以在拥有了于凛凛的友善和尊重之后,他这样患得患失,唯恐这些离他而去。   而他又变回一个人,只能在黑暗里踽踽独行。   绝不——   “克里斯蒂娜,请你惩罚我吧,无论是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但求你,不要厌恶我,不要避开我,不要就这样离我而去。”   “那么,就惩罚你用平等的态度对待我和其他所有人,不要肆意攻击,不要肆意杀害,好吗?”于凛凛目光清亮地凝视着他。      ☆、第202章 壹捌柒忠犬养成      埃里克最终还是答应了于凛凛的要求。要知道,他实在做不到拒绝他的天使。于凛凛朝他露出了微笑,并且郑重其事道:“我也答应你,直到你愿意,我永远都不会揭开你的面具。”   埃里克眸色一动,他紧紧地盯着于凛凛,呼吸喘急了起来,最终他也只能跪下去亲吻她的裙边。   于凛凛退开一步:“埃里克,我不喜欢你这样,你应该比谁都要有自信才对,你可是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很多人天赋平平,一辈子注定了只是凡人,你却已经站在了神的脚下。我们是平等的。”她朝着埃里克伸出手,想将他拉起来。   埃里克渴求又恋慕地望着她的手,明明该觉得幸福,他却更觉得不安。这实在太美好,就像个梦,好像随时都会醒来,让他如此地患得患失。   他心中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虽然他打定主意不让于凛凛看到他的脸,因为自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明白,无论是谁,在看见了他的脸后都一定会离他而去,所以他绝不能让于凛凛看见他的脸。但是,同时他又深深地担忧,他虽得到了她的诺言,但若有一天……若有一天,她看见了他的容颜,她会不会惧怕、厌恶,又会不会憎恨他的欺瞒?   他生活在这样矛盾的煎熬中,最终他只得提议道:“克里斯蒂娜,我们来唱歌剧吧。”   望着于凛凛沉浸在音乐里,沉醉在他嗓音里的模样,埃里克心中才稍感慰藉,他还是有能够吸引到她的地方的,那么,只要有这一点,她就不会离开他,起码现在不会。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于凛凛确实生活得很愉快,临行前她还对埃里克笑道:“你做的饭真的非常好吃,这五天我过得很愉快,谢谢。不过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做这样鲁莽的事情了,擅自将我带到这样的地方来。若是你作为朋友来邀请我的话,我想我会比较乐意的。”   这五天里于凛凛对待他的态度一直平静自然,她为人坦率活泼,笑容温和,有时会让埃里克觉得她就像是酿好后珍藏了很久的美酒,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醇厚的香味,她就像饱知世事的智者,能够洞悉一切。埃里克痴迷于她身上那股令人沉醉的神秘感,却也难免觉得有些难以企及,她虽开朗,但很有礼有节,从不曾对他面具下的脸孔起过一丝一毫的好奇,也从没有过偷窥,她就像毫无好奇心似的,对他友善且平等。   埃里克一开始是为之狂喜和幸福,直至今天,他也感激、感动于她对他的态度,并且为之珍惜。但他却愈发有些贪婪起来,想要她能更在意他一些,毕竟他这样深爱着她,她却自始自终都态度轻缓,只将他当作朋友,再无法更进一步,怎不让他多少有些焦急。   但他从不会欺骗他的天使,也绝不会伤害她。他说过的话,是一桩桩都要为她实现的,既然说是五天,即使他再不舍,他也重新将她带回那条船,从化妆间的镜子那儿将她送了出去。   一路上,于凛凛的态度都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不得不说,再一次走过这里,我仍止不住地感慨,埃里克你真是个建筑天才,这样的灵感,这样的设计,穷我一生,我都无法想出来。”   “你再多称赞我一些,我想我就要一年不知肉味了,恐怕尾巴都要骄傲得翘上天了。”这五天的时间,不只是让于凛凛更了解埃里克,就连埃里克自身那股死气沉沉的黑暗也被于凛凛消融了许多,他甚至都能同于凛凛说些玩笑话了,之前的死气消去了许多。   于凛凛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打趣他这样多好。   直至他将于凛凛送出了地下宫殿,目送她回到化妆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镜子后面。而他,重新站在了一片黑暗的、好像再不会有光透进来的地下宫殿里。   明明是熟悉了这么多年的黑暗,这一刻,埃里克却油然而生一股想哭的冲动。他想,只是短短五天的时间,却抵过了他活过的这么多年。只有这五天,他才是真正活着的。   之前他就想过,他爱上克里斯蒂娜,这种爱情恐怕不会更深刻了。但这五天的相处却让他发现,他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爱她一点。爱她对待他的平等,爱她望着他的眼睛微笑,爱她无奈地叹气却语调温和地向他解释的样子,爱她朝他伸出手眼睛里毫无芥蒂。   他觉得这样幸福,以至于此时此刻一个人站在地下宫殿里,却生生打了个寒颤。若她看见了他的真面目,她还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吗——   一时间,他竟有些畏惧于乞求她的爱!只要她能够继续这样对待他!   但埃里克若是一想到,他的克里斯蒂娜有朝一日,接受了谁的追求,成为那个人的夫人,他简直就愤怒得想要杀人,所有碰她的人都不该存在!   他的眸子里一片阴霾,他想起了之前闯到克里斯蒂娜房间里的那小子,克里斯蒂娜的态度并不熟稔,但与她平时对待陌生人的态度还是有所不同,这种细微的不同让他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他不愿意多加猜想,只“命令”克里斯蒂娜不能爱上别人……   但是,这五天的相处让埃里克充分明白了一个事实。   爱情又怎么能操纵呢?即便他不允许,克里斯蒂娜却是自由的,她可能会爱上任何一个人——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她怎么可能爱上连脸都不露出来的男人呢?   埃里克感受到了深深的悲哀。   他已是克里斯蒂娜的,但她却是无拘无束的。   于凛凛重新回到巴黎歌剧院,最为开心的莫过于两位经理人了。毕竟克里斯蒂娜之前那一唱成名,已让她成为评论家的宠儿,整个巴黎都在期待着她的再次亮相,结果却是五天的沉寂。巴黎的观众们都要怀疑是歌剧院故意藏私,将她藏了起来。   再次看见于凛凛无疑是最让这两个经理人开心的事情了。   “你可终于回来了,达耶小姐!”经理人特别开心,殷勤地询问她今晚是否可以登台。   这五天里,她与埃里克相处,还真在歌剧上学到了不少的知识,但身子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好的,她还想要多练练肺活量,不靠任何人的帮助,仅仅凭借自己,就唱出令人满意的歌剧呢。   见她犹豫,以为她会跳槽或者罢演的经理人心里急了,忙不迭道:“达耶小姐!无论您有什么要求都只管提!只要能满足您,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还请您救救我,今晚就上场吧!您若是再不上场,我看我这经理人的位置也要坐不下去了,以后出门说不定还要被整个巴黎的观众唾骂扔东西呢!”   ……没这么严重吧==于凛凛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不过,这种大场面,首席女主唱负责的内容之庞大还真是个挑战,更何况这次演唱的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其中朱丽叶这样的经典角色,于凛凛内心还是蛮蠢蠢欲动的。   她点了点头应允了。   虽然她个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克里斯蒂娜不同,她怎么也要考虑到克里斯蒂娜的梦想,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么,五天的空窗期怎么看都已经是极限了,就算是吊胃口,也已经吊足了,再长点时间,只怕她都要被遗忘了。这样的时代,她若是不抓紧时间做点什么加深自己在观众们的印象,恐怕她的名字又要变得可有可无了。   不过于凛凛还是低估了她那一场演唱带来的魅力,所有的观众都被她的歌喉所征服,所以她还真没有那么容易被忘记。在经理人发出的函件里公布克里斯蒂娜为首席女高音的时候,那日来过的观众们都蠢蠢欲动了。   但毕竟她的演唱虽得到了大肆赞扬,名气在,但只是一场歌剧的演唱,还无法和名气保持了这样久的卡尔洛塔相比。卡尔洛塔之前因为感冒被于凛凛抢了风头,对巴黎歌剧院很是不满,罢演了几天。这不,五天后于凛凛回来,她似乎也得到了风声,立刻就通知巴黎歌剧院,她今晚有空可以登台。经理人委婉地拒绝说今晚克里斯蒂娜登台,那卡尔洛塔反而不依不饶起来,让他们明确说明到底是想要克里斯蒂娜还是她,经理人被威胁之下,不得不妥协。   与卡尔洛塔之间是有合同约定的,经理人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自己培养了这么久的首席女高音,只得厚着脸皮来和于凛凛道歉,说是卡尔洛塔病已经大好,负责今晚来演唱首席女高音了,于凛凛就委屈些先出演里面的女仆。   于凛凛有些吃惊,却也不怎么介意。之前经理人的态度太过热烈了,她还觉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何况,她现在多半还靠了埃里克的庇佑,她怎么也是要自己独自撑起来的,当即就微笑着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她虽不介意这件事,但埃里克却发怒了。   在埃里克眼里,那个卡尔洛塔声音难听得就像癞蛤蟆,连于凛凛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她何德何能可以取代于凛凛的位置?她就连给于凛凛提鞋都不配!   一想到这里,他就顾不得与于凛凛约定的不肆意伤害,当即给两位经理人寄了封恐吓信,心中还不由心虚地想道——   他这只是口头上的威胁,还没付诸行动,不算是肆意伤害吧……嗯,是的,不算。      ☆、第203章 壹捌捌质问之事      但是,事实上,埃里克的大名在这两位新来的经理人心里,还真算不上重量级,他们只把他看作是别人的恶作剧,甚至还辞退了专门为他服务的吉里太太。这一举可把埃里克惹怒了,他打定主意要让对方好看,但是想起了答应了于凛凛的,他不免有些犹豫。   不过,那卡尔洛塔和两位新经理人已经触到了他心里的底线——对,没错,就是于凛凛——那么,他也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除了于凛凛以外的人类对埃里克而言,都没有任何价值。但是,既然答应了她,他就已经决定不会再伤害无辜——   但是,给脸不要脸的垃圾可不算在里面。   卡尔洛塔上台的那一天,她身上穿着极其昂贵的洋装,衣裙上的饰物几乎能闪瞎人的眼睛。即使在巴黎的贵妇人团队里,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洋装。在与于凛凛迎面相遇时,她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昂首挺胸地撞开于凛凛的肩膀,蛮横地占用了最大的化妆间,眉宇间满是居高临下和得意洋洋的炫耀。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面对她的炫耀,于凛凛就跟没看见似的,完全无视她走了。   要说这克里斯蒂娜是装出来的,但卡尔洛塔分明还看见她脸上温文得体的微笑,眼眸里依旧如清风大海,毫无阴霾。   不过,卡尔洛塔已顾不得于凛凛的反应,她只将克里斯蒂娜当作故意逞强,脸上愈发露出那种斗胜公鸡似的得意笑容,心中充满了对克里斯蒂娜的不屑。不过是个新丁,怎么可能取代她首席的地位?   卡尔洛塔壮志熊熊今天一定要把克里斯蒂娜这个假货给比下去。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几乎成了她歌唱生涯的最后一天——还是无比屈辱的一天,她永远不会忘记,也绝不会想到,这一天在她人生里将留下这么巨大的阴影,以至于她几乎无法再站在舞台上歌唱。   此时的卡尔洛塔还毫无所觉,她换上了舞裙后站在了最高的舞台上,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歌剧院所有的观众都在凝视着她,她就是舞台的焦点。而克里斯蒂娜呢——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女仆——   在唱到高潮前的卡尔洛塔还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得意的人。   但等她唱到高潮时,她的声音竟忽然卡了壳,变了个声调,她吃了一惊,在她的歌唱生涯里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她有心想展现自己最好的歌喉,等到她再开口,声音竟变得像癞蛤蟆一样艰涩又难听,整个巴黎歌剧院一片寂静,而可怜的卡尔洛塔——巴黎最有名的首席女高音之一——她的声音变成了癞蛤蟆的“呱呱”声!   卡尔洛塔恐慌得汗水都流了下来,她停下了声音,又试了一次,但是音乐天使像是彻底背离了她,之前她那优美而婉转的嗓音不复存在,只剩下癞蛤蟆响起的声音,而突然的,卡尔洛塔再一次张大嘴,想再试一次的时候,一只癞蛤蟆竟突然从她张大的嘴巴里跳了出来!   它奋力一跳落在舞台上,还在不停的“呱呱”叫着。而卡尔洛塔呢,她本还在不停的尝试,但在看见这只癞蛤蟆时,这个可怜的姑娘再也撑不住自己的恐惧和震惊,竟直愣愣地倒在舞台上晕了过去。   整个歌剧院顿时陷入了一团混乱。于凛凛不慌不忙地扶起了卡尔洛塔,冷静地对着两个冲过来的经理人道:“快叫救护车!”   正在两个经理人混乱的思绪终于稳定了些许时,整个歌剧院突然又生事端,本是挂在顶端的水晶吊灯忽然明明灭灭地闪了一下,接着便彻底熄灭,整个歌剧院陷入了一片漆黑中,“啪”地一声巨大的脆响响起,那水晶灯已经彻底砸碎在了地板上,无数透明的水晶颗粒闪烁着明亮的光躺在地上,而巴黎歌剧院里在短暂的静滞之后,陷入了几乎快将屋顶都掀掉的混乱之中。   所有人都在尖叫着大喊着,有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整个歌剧院里陷入了混乱,有人被踩在地上绝望地哭嚎着,有人在喊着亲人和恋人的名字,还有小孩丢失父母而发出的响亮的哭喊声,而更多的人是拼了命地往歌剧院出口的位置拥去。   于凛凛拿过了扩音器,喊道:“请大家冷静一下!”因着扩音器的声音,她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歌剧院,但没有人理会她,这种诡异的场景无一不让人害怕,所有人都只想着逃离这个地方。   “如果你们想安全离开的话,现在就停下乱跑和大喊大叫,听我指挥!!”于凛凛加大了音量,她的声音不复之前歌唱时的柔美,十分严肃洪亮,色厉内荏,竟令人有些畏惧,心生胆寒。   “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卡尔洛塔小姐很快会送去就医。至于吊灯的坠落,是因为我们的检查没有到位,我们一定会彻查这件事,还请大家不要慌张,我们立刻安排专人引领大家安全退场,我代表巴黎歌剧院,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够安全离开!”她的声音威严、严厉,却有种特别的感染力,众人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了下来,歌剧院逐渐安静了下来,混乱逐渐被压制了下来。   而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之前她让两位经理人安排的引领员们都到了现场,开始引领众人有序退场。被踩在地上的人被扶了起来,而丢失了小孩的父母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小孩,之前的混乱和无序,终于重新恢复了秩序。   至于卡尔洛塔,她已经被送去了医院,路上还昏迷着呢。倒是有听说送到病房后,被医生弄醒了,但是这可怜的姑娘被吓得脸色煞白,对谁都拒而不见,颇有种要逃避全世界的劲头。   好在水晶吊灯这突然掉下来,虽然有人受伤的,但好在没有人死亡,本来代替吉里太太的包厢引领人被水晶吊灯擦肩落下,吓得不行,立刻就生了一场病,也辞去了自己的职务,而吉里太太,自然是风光地又回来了。   于凛凛不傻,从意外在卡尔洛塔身上发生开始,她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更是证实了这是谁做的手脚。   在协助(其实是领导)着两位经理人压制住了现场的状况后,将后续烂摊子丢给了两位经理人,于凛凛匆匆回到了后台的化妆间。   她将门细致地锁上之后,口吻严肃道:“埃里克,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她声音如此笃定,这让埃里克想装作自己不在都做不到。   但他却没有说话,因为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化妆间里陷入了有些胶着的安静。于凛凛在知道埃里克的天赋才能同时,也知道这个人表现出的强硬、偏执和自我。不然她也不会在他那儿度过五天了。但是——   “埃里克,你答应过我不会肆意伤害的,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或许你是想给卡尔洛塔教训,因为她抢了我的首席女高音。但是,事情不是11=2这么简单粗暴的!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里,就要被这个社会的规则所束缚。你或许觉得卡尔洛塔可恶,但若是我当上首席女高音,对卡尔洛塔而言,我也是可恶的。首席女高音的位置,本来就应该是谁唱得好,谁就值得,观众们是最好的评审,我绝不是不能靠我自己超越她的。埃里克,我本来打算,就算只是个女仆,也绝不要表现得比卡尔洛塔差劲。不,我打算超过她,让观众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凭借我自己的才能。我想,我这样做,比起你这种行为,更会让她觉得比不上我。而你,把这一切都毁了。”   于凛凛说了很多。一开始她的声音有些愤怒,慢慢的,她的声音愈发冰冷低沉,比之前的愤怒更显得压迫力十足,空气都冷凝得像是化不开了一般。   听了这一席话后,埃里克很是震惊。   在埃里克眼里,克里斯蒂娜就是他心中最善良、最可爱的天使,她是这样完美,她值得一切最好的,所有敢碰她一根毫毛的都没有存活在这世上的价值。从一开始,埃里克的想法里就没有于凛凛自己会反抗卡尔洛塔的这一项。   也或许,埃里克是想成为于凛凛身边重要的存在,想让自己对她而言显得有用——   他的天使本就不该碰触到这世界上的丑恶。但与他想的不一样,于凛凛坚持的是自我,自尊,自信这一类的东西。埃里克虽面貌丑陋,但没有谁比他更懂自尊心的感受了。因为这自尊心,他藏身在黑暗里,因为自尊心,他远离人类而活。   而因为她,他将这一切都丢弃了,也决不后悔。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剥夺掉他的天使的自尊。   “……对不起,克里斯蒂娜。我应该遵守和你的诺言。但是,我并没有刻意伤害到卡尔洛塔,我只想让她再不敢这样对你——”说真的,卡尔洛塔怎么样,对他而言,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不想让他的天使对他不满。   “埃里克,你要知道,即使没有卡尔洛塔,肯定还会有下一个。除了靠我自己的嗓音,除了靠我自己,首席女高音的位置它不是属于谁的,它只属于最好听的女声,而这是要观众来评定的。”   于凛凛轻轻吐出口气,她口吻虽有所放缓,拧起的眉头却没有松开:“那么,埃里克,你能告诉我,剧院里的水晶吊灯是怎么回事吗?我想,这应该也是你的杰作吧。”   虽然她的话语内容仿佛是个疑问,但她的口气却丝毫没有疑问的意思,似乎已经在心里确定这是埃里克所为了。   埃里克……埃里克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他只为了她着想,她一点都不开心,也似乎压根不领情,怎么不让他觉得委屈。      ☆、第204章 壹捌玖夏尼子爵      “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我唯独希望你不要讨厌我。”埃里克的声音低沉失落,有种浓浓的不安全感,这让于凛凛心底竟不由得涌起一阵愧疚,好似她这样严厉的责备对他产生了伤害。   于凛凛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放软了口吻:“我并不会厌恶你。”听到自己的话,于凛凛自己都吃了一惊,本来她是想质问埃里克关于水晶吊灯的事情的,他这样的做法,实在太危险了——但,她也没想到竟然会软化口气,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将你当作我的朋友,埃里克。”   虽然得到了这样的话语,埃里克在喜悦之后却并没有安心,即便知道她最重诺言,但他却仍止不住地想到,若是她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她还会如此吗。他这样的容貌,又是谁能够接受的呢?迄今为止的经历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她是这样美丽,金发如麦浪一般耀眼迷人,双眸如湛蓝的大海波光粼粼,而歌喉又这样动人,如天使一般善良可爱的性格,绝不愿意依靠他人的倔强和独立,她这样完美又特别,除了他,肯定还会有太多人能看见她的美好,若是她被别人抢走……   埃里克觉得如此恐慌。他无法做到控制于凛凛,即便他拥有浓烈的控制欲,想让她只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但他压根受不得于凛凛鄙视和冷漠的眼光,她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又是这么强烈地向往着自由,敏锐而聪慧的双眸里仿佛能看见自己人生的海,向往着目标,毫不犹豫地笔直向前。而他,只是她的大海里一艘无所依靠的小舟,随时都能被她的冷酷和漠然的大浪打翻。   若她看见他的脸,他们之间将再无以后。可若她被他人抢走,他将再也活不下去。   “克里斯蒂娜,我不能失去你,我深深爱着你,只要能得到你的爱,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埃里克声调痛苦地说着。   于凛凛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埃里克,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水晶吊灯弄下来吗?”   “自然是为了警告那两个经理人,他们没有履行和我的合约,我只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是拥有力量的。”   “如果水晶吊灯砸到我身上了呢。”   “怎么可能!”埃里克失声嚷了出来,口吻甚至变得有些激烈而愤怒:“我绝不会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到你的事情存在!我既然这么做了,自然已经断定,它绝对不会伤害到你分毫,我也绝不能允许能伤害到你的事物存在……”   埃里克还没说完,于凛凛轻轻打断了他的话:“今天受伤了的人里也有亲人,他们的感觉也和你一样的,埃里克。我一直觉得,我们不应该因为拥有力量而肆意伤害无辜之人,这是罪孽。”   为了活下去这种必要命题先不说,但只为了自己,而肆意伤害他人,即便是于凛凛觉得自私如她,也做不到这种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作为克里斯蒂娜站在这里。   埃里克想说,他并不在乎别人是不是会受到伤害,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会犯下罪孽。他只在乎她。   但是,既然她这么说,他也不会直接说他不在乎,他只是道:“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我会遵守和你的诺言,不会肆意伤害。但若是你受到伤害,我是绝无法坐视不理的。”   “埃里克,我知道你或许不在乎他人,但我希望,你不要滥用你的力量,你……能答应我吗?”于凛凛很多时候都是顾好自己就完了的那种人,但是,没有人有权利夺去他人的生命。更何况,作为朋友,于凛凛真的不希望埃里克走到最后,都还是孑然一人。她也是走过来的人,知道那种孤独和痛苦,那种感觉难过得几乎让人疯狂。   若是埃里克因为被背叛,因为孤独,而妄图站在能够操控他人的位置上,那他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太好。而于凛凛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出现。   “只要是你希望的,克里斯蒂娜,我都将为你做到。”   得到了埃里克的允诺,于凛凛与他道别之后,就先一步离开了化妆间。她并没有看见,在她离开化妆间之后,有个本是躲藏起来的、鬼鬼祟祟的身影突然冒了出来,猛地冲进了门里,他仔仔细细地将于凛凛的化妆间翻了个遍,却压根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他猛地将自己的手套拽下来,往桌上一丢:“你这个躲躲藏藏的、肮脏的小人!你这个懦夫!你要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敢出来与我相见!我知道,让歌剧院出现混乱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你作下这样的事情,还用这个来威胁克里斯蒂娜!威胁她来听你的命令!她这样一个可怜的姑娘,你竟胁迫她爱你!”来人越说越激烈,但是房间却一片空旷,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压根没有人回应他。   “好好,你既然躲藏了起来,自然是不愿意和我说话的。但是我告诉你,谁也不能逼迫克里斯蒂娜,我拉乌尔·夏尼子爵,以我贵族之名立下誓约,我一定会拼尽所有保护克里斯蒂娜,让她不再被任何人逼迫!你等着瞧吧!”   说完之后,男人愤怒地捡起桌上的手套扬长而去。   来人正是拉乌尔·夏尼,是夏尼伯爵的弟弟,之前主动与于凛凛打过招呼,表明自己是她小时候的玩伴。于凛凛因为顾及着克里斯蒂娜的意愿,并未和拉乌尔相认,只因她想等克里斯蒂娜自己回来后相认。   但拉乌尔压根没体会到于凛凛这样的用心,本来以为她因为已经一唱成名,所以完全选择性遗忘了这一段故事,或者她拥有了爱人,不愿意让爱人误会,这才彻底的拒绝他。拉乌尔一段因为这样的猜测而痛苦不堪,一腔对她的爱意都被这兜头的冷水浇得冰凉。   克里斯蒂娜消失的这五天,最痛苦的不过与拉乌尔了。他强烈的想知道克里斯蒂娜当初为何拒绝他,他想从她嘴里亲口得到答案,即便她另有了爱人,他也一定要得到她的拒绝不可!但是,她却突然失踪了。这让他在焦虑的同时又不免担心。   今天克里斯蒂娜终于回归,他实在还是忍不住对她深刻的爱恋,这感情一会儿如烈火一般烧得他浑身滚烫,一会儿她陌生的言辞又如海水一般冻得他冰冷刺骨。因为她的绝情,他想要忘记她,但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想念,他又一次来到巴黎歌剧院,想要听她的歌声,却没想到歌剧院竟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他惊讶于歌剧院这么多年从没出过状况的吊灯坠落,但更惊讶克里斯蒂娜竟一点都没不像以前的脆弱娇柔,反而雷厉风行地整理好了混乱,之后她的匆匆离开,更是让拉乌尔产生了内心抓挠般的好奇心。他终于没忍住跟在了于凛凛身后,往常的于凛凛都会很警觉,但因为今天的混乱还没能完全平息,后台有许多演员都吵吵嚷嚷的挤在走廊里,所以拉乌尔跟的还算顺利,并没有被于凛凛察觉。   在看到于凛凛打开自己化妆间的门进去之后,拉乌尔忙不迭整个人都贴在了她化妆间的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对话。他记得之前他来见于凛凛时,也听见她有在化妆间和别的男人对话的声音,但是等他拜见的时候,门里却又没有人在了。这让他几乎怀疑当初他听见的是个错觉——   但这次他又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了。   门里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拉乌尔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只听到了克里斯蒂娜愤怒地质问对方卡尔洛塔和水晶吊灯的声音,和对方言辞凿凿地说着他爱她,希望她能对他付出爱意的话语。这让拉乌尔不禁联想到,那个男人用这样的事情来威胁克里斯蒂娜,让克里斯蒂娜对他付出爱情,不然他就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而那么温柔的、善良的、纯洁的克里斯蒂娜会怎么做呢?哦他可怜的姑娘,其实她并不是忘了她们的过去,只是因为这个男人卑劣的威胁和逼迫,她才不得不用陌生的对待疏远他!这样的猜测让拉乌尔不由欢欣雀跃,他喜悦于他的姑娘并没有忘记他,他的姑娘也对他有着同样的感情!   但是同样的,他也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深恶痛绝的憎恨!就是因为这个人逼迫他的姑娘,可怜的姑娘不得不背负着这一切,也不能与他相认,甚至不得不和他疏远!而这一切,都是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做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躲在哪里,但在拉乌尔心里,俨然已经将这男人当成了个毫无担当的懦夫。   此刻的拉乌尔,只想快点找到克里斯蒂娜,好热烈地向她诉说他对她的思念,他对她的爱恋,他对她的理解和他赌咒发誓一定要保护她的决心。至于那懦夫,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第205章 壹玖〇真相欲白      于凛凛压根还不知道拉乌尔自顾自的赌咒发誓,只认真练习着嗓子,歌剧院两位经理人已经亲自前往她的住处,向她郑重道歉,并祈求她能够担任下一场歌剧的首席女高音,担任伯爵夫人一角。   于凛凛知道歌剧院如今之所以陷入一片混乱,和埃里克实在脱不开关系。因为之前卡尔洛塔的事件影响,歌剧院颇有些一蹶不振。两位经理人也因此愁云惨淡,只能来找她。她实在不好拒绝,只能应下来。而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在认真的练习揣摩这个角色,因此也压根不知道拉乌尔子爵的自我臆测。   在歌剧院事件之后,作为知情者的于凛凛只能尽力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譬如接下伯爵夫人也是一种。毕竟她也不想巴黎歌剧院就这样逐渐颓丧,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当然,于凛凛也去医院试图想要探望卡尔洛塔,却被卡尔洛塔直接拒在门外。   于凛凛手里还拿着花束,对于这样的结果却也不意外。卡尔洛塔是拒绝所有人探见的,不过,就算她没拒绝他人,也一定会拒绝她的进入吧。毕竟,在卡尔洛塔眼里,于凛凛这样的行为不过是幸灾乐祸,亦或者是来看她的笑话。   在护士歉疚的目光里,于凛凛不以为杵,只温和地笑笑道:“请一定好好照顾她,这束花就帮我带给她吧,谢谢你了。”   埃里克虽被于凛凛严厉的斥责了,但此时他还真是最幸福的男人。两位经理人终于相信了他的威胁,并且选择了不得不屈服——毕竟这次的教训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他们也不得不妥协——于是,满足了埃里克的要求,空出来的五号包厢,重新回归的吉里太太,还有与他曾许诺好的钱财,一并双手捧好送上。而于凛凛,因为最近伯爵夫人一角的缘故,除开自己肺活量和发音的练习之外,还得向他请教,两人一起待在化妆间里的时间越来越多。   埃里克沉浸在能够占据于凛凛大多数时间的喜悦中,暗暗还怀着不为人知的窃喜,毕竟,若是于凛凛能长时间与他呆在一块,那她就不会同别的男人走了。那拉乌尔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罢了。   而于凛凛压根没察觉到埃里克的想法。   这样宁静而温馨的日子过了几天,在这几天里,除去埃里克没有露脸,两人几乎已是形影不离的程度,岁月静好,时光荏苒——埃里克多想能一直这样下去。   可惜,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罢了。   就在于凛凛登台的那一天。这么长时间的练习之后,于凛凛终于得以完整地唱完一整幕歌剧,虽然有部分埃里克的引导,但于凛凛觉得她越来越能够自我控制了。以前她总会觉得是被埃里克引导着——不,应该说引诱着——差点连自我都丢失,总觉得她发出的声音几乎都已经不像她自己了。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她竟逐渐克服了她声音本来的缺陷,包括中气不足,高音颤抖这样的陋习,也逐渐拥有了自己的特色,愈发出彩起来。   与于凛凛的开心不同,埃里克却产生了一种恐慌和危机感,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不受需要,于凛凛能够自己完整地唱完一整首歌剧,她已经愈发趋于完美,仿佛要破茧成蝶。埃里克的想法却很复杂——   一方面,他欣喜于凛凛是如此的优秀,她就像一块海绵,能够这么快地吸收他教导给她的知识,几乎完美地运用了出来,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学生——如果他不是对她怀揣着爱意的话,他心中的骄傲不言而喻。但,他爱着她,由爱故生恨,由爱故生怖。他是多么憎恨那些同样爱慕着他的克里斯蒂娜的男人啊,他又是多么害怕在她变得愈发优秀的同时,他对她而言会失去用处,总有一天她就会离开自己——   哦不,只有这一点,他绝不要……   正在埃里克的不安感涌上来时,正巧拉乌尔就撞了上来。他不由分说地闯进了化妆间,握住了于凛凛的手。   他紧紧握着于凛凛的手,激情愤慨、又满怀感情道:“克里斯蒂娜,什么都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你的处境了。无论是怎样卑劣的、令你害怕的小人纠缠着你、威胁着你,我都会保护你。我是你永远的骑士,拉乌尔·夏尼。”被握着的手递到拉乌尔的唇前,他火热滚烫的唇落在她的手背上,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于凛凛被他吓了一跳,若不是拉乌尔是克里斯蒂娜的玩伴,她简直要条件反射一脚将他踹飞了。   但克里斯蒂娜本人对拉乌尔的感情复杂,于凛凛还真没好意思这样做,等到她这么一犹豫,拉乌尔已经说完了这些话,并吻了她的手背了。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化妆间里,发生在埃里克的面前。   在埃里克的眼里,他只看见了于凛凛犹豫的那一瞬间,这让他无比愤怒。她这一点细微的犹豫,被埃里克认为她是愿意的,她愿意让这个男人亲吻她的手背,她认识这个男人!说不定她对这个男人也同样怀着喜爱之情!   这怎么不让埃里克觉得愤怒又羞辱。于凛凛必须爱他!她绝不能爱除了他以外的人!可是事实上,她从未说过“爱”这类的字眼,她只对他说“埃里克,你是我的朋友。”   哦,朋友——   该死的,他并不想只当她的朋友!   而拉乌尔已经抓着于凛凛的手跑出了化妆间。   于凛凛倒是知道埃里克的极端和偏激,她知道埃里克对她的感情,按照以前她的性子来说,若是知道对方的感情了,她一定会礼貌地与那人保持距离,态度绝不会过于亲密,只以朋友对待。她可以做到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对方却总会刻意靠近,她则会随着对方的步调后退。   但对待埃里克,她却并没能保持距离。一是,她害怕自己拉开的距离,会被埃里克认为是她厌恶他的表现,若是这样的话,埃里克一定会做出什么她想象不到的事情来——从之前她被“绑架”的那五天来看,她足以这样认为。二是,她十分理解埃里克的心情,她也曾茕茕孑立,一个人生活过,她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与无助,几欲疯狂的黑暗,她受不住这样的心情,于是从一个人的生命里逃了出来,融入人群,装作和别人仿佛很能产生羁绊和感情的模样,又在离开之后,能够迅速抽身出来,好像她的感情是萝卜似的,可以随意拔出。   但于凛凛自己知道,感情不是电脑里分区储存的硬盘,即使她能做到将记忆放进回收站,却也无法将感情一并删除。   她做不到舍弃感情,所以她回到了人群中。   但是埃里克呢,她虽然不知道埃里克为何会独居的原因,但他是这么孤独,这么卑微,从没有朋友,也没有人爱他,他是这么强烈地、痛苦地、扬着头地祈求着爱。以往冷酷理智如于凛凛,给不了就应该选择离开。但面对埃里克,她就像看见了以前的飞飞,做不到就这样无视她,也做不到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   她无法给予他爱,但能给予他友谊、关怀、人类的温暖,他应该体会到这些。而他对她的感情,也一定不是爱——   她想告诉他,这世上,有许多超越爱情的,更为伟大的、美好的东西。   而这一切,她努力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衡,就这样被愚蠢的拉乌尔打破了。   如果拉乌尔不是克里斯蒂娜的青梅竹马、暧昧对象,于凛凛肯定抬起一脚就将人踹飞了。她很恨地看着这个扬言要保护她的骑士,只想要叹气。他连对手都没有搞清楚是谁,也没搞清楚对手的力量和所在之处,就这样贸贸然地暴露了。   这压根不叫勇敢,这只能叫做愚蠢。   但是,现在整个巴黎歌剧院都是埃里克的地盘,只要他想,他就一定能看到歌剧院的每一个角落。   既然拉乌尔已经做了这么愚蠢的举动,现在再责怪他也无济于事,于凛凛反客为主,抓住了拉乌尔。   从一开始一直是主动抓着克里斯蒂娜,没得到她任何回应的拉乌尔一震,眼睛一亮,喜悦地看着于凛凛。于凛凛一开始的不作为让他一腔热血已经逐渐冷却了下来,而她的表情和她的叹气更让他心中觉得惶恐,本以为自己的举动让她心生厌恶,却没想到她主动回握了他的手!这怎么能不让他觉得欣喜?!   而欣喜之下,拉乌尔也终于停下了胡乱奔走的步伐,回过头来望着于凛凛。   于凛凛面色淡然,道:“你随我来,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一旦暴露就多一分危险,但这是和克里斯蒂娜互相喜欢着的人,她无法破坏原主自己的感情,更无法横插一杠子,只能用之前用过的精神分裂的老梗了。   希望这位拉乌尔子爵不会被吓得晕过去才好。      ☆、第206章 壹玖壹消失事件      拉乌尔也真是个没有戒心的人,难以想象他这么单纯鲁莽又愚蠢的人,是怎么在船上度过这一段时间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叫他一起的人是他深爱的人的缘故吧。   总之,于凛凛一召唤,他就毫不犹豫地乖乖跟在身后了。   整个巴黎歌剧院都是埃里克的地盘,而在路上她和子爵的身份也明显不宜露面,自然,于凛凛也不愿意把她现在暂住地方的地址告诉他。于是,于凛凛直接带他上了天台。   她相信埃里克的密道遍布整个歌剧院的地下,但那也只是地下,像是天台这种地方,如果他不现身的话,是来不了的。   天台上微风习习,于凛凛的满头金发灿烂如阳光,湛蓝色的双眸如大海般波光粼粼,像是两汪蓝水晶,散发着明亮璀璨的光芒。   拉乌尔痴痴地望着于凛凛入了神,他为她所征服,愿意跪在她脚边亲吻她的手指,献上他的一切,只要能得到她的爱。可她高高在上地站在她面前,明明阳光灿烂,她湛蓝色的眼眸明亮如大海,眸底却一片冰冷,宛如阴冷的海底,令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拉乌尔不习惯她的陌生,忍不住开口打断这样凝滞的气氛:“克里斯蒂娜,你要和我说什么?”   “拉乌尔阁下。”于凛凛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道:“你要相信,克里斯蒂娜心里的人是你,她记得你曾经为她跳下海去寻回她的披肩,也记得你们曾有过一段比蜂蜜还要甜美的日子,她记得在篝火边,她的父亲为你们两人讲起的音乐天使的故事,记得你们曾比谁都还要关系亲昵——”于凛凛说着,却并没有看见躲在天台后,却有个黑影一直注视着他们这边的发展,他的双眼就像两个金色的火球,正在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怒火与哀伤。   一听到于凛凛这话,拉乌尔几乎是瞬间被惊喜冲昏了头脑,都没有注意到于凛凛用的是第三人称,而且口吻客观而冰冷,压根就不像是正在与心上人谈论感情的少女,更像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   拉乌尔一开始没注意到于凛凛的口吻如此冰冷,他早已被克里斯蒂娜话语里的“心里的人是你”而要开心昏了,他紧紧地握住于凛凛的手,目光真挚而深情款款,内里的深情几乎浓得快滴下来。于凛凛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果然没有任何智商可言,虽然这位平时也够愚蠢了。   他居然压根没听出她的隐含意义吗?!于凛凛额头上暴出一根青筋。   不过她也早该想到子爵就是这样的人,她不说清楚明白,他也是无法理解的。于凛凛叹了口气,从拉乌尔子爵的手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拉乌尔虽握得紧,但于凛凛抽得坚决,他也就一脸茫然懵懂地望着他,满是愕然。   于凛凛刚想告诉他真相,却没想到拉乌尔脸上的愕然一转,立马变成了愤怒,他脸都涨得通红,看样子气得不轻。   “克里斯蒂娜,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我!是不是因为在你化妆室里的那个男人?!那个卑劣的、只会躲藏身形的懦夫!他竟敢威胁你!他威胁你爱他,否则就要对巴黎歌剧院下手是不是!他是不是还威胁要杀你?哦我可怜的克里斯蒂娜,不过现在有我拉乌尔·夏尼在,谁都不能再伤害你,以我的生命起誓——”   听着拉乌尔激动人心的抢答,于凛凛却压根没露出感动的表情,她被拉乌尔这段话一下子震惊到了,接下来就是无语。这个世界上居然还真有人脑洞这么深,完全子虚乌有的事情都能给杜撰得有头有脑的,重点是他自己还深信不疑……   看着拉乌尔说得越来越过分,神情愤慨得有如愤青在讲台上进行唾沫横飞的演讲了,于凛凛忙不迭在他用生命起誓的时候打断了他。   “不用了,拉乌尔阁下。”拉乌尔在于凛凛的打断之后,刚刚还一脸的愤慨立刻变成了受伤的、哀怨的表情,仿佛认定于凛凛并不信任他,而让他产生了屈辱,眼见着他又要嚷起来,于凛凛忙不迭打断了他的话。   “请等等,我并非是不信任你。只是你误会了,拉乌尔阁下,对方并无意要伤害我,我将他当成朋友,并不存在他伤害我这一说。”   于凛凛快速地说完这一串话,见拉乌尔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住了,似乎是早准备好的话都卡壳了。于凛凛这才缓缓道:“克里斯蒂娜确实很喜爱你,拉乌尔阁下。可眼下,我想告诉你的是,站在你面前的,并非是那个喜爱你的克里斯蒂娜。”   见拉乌尔难以抑制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于凛凛叹气:“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双重人格?拉乌尔阁下。”   “两个彼此独立的人格,虽然共有记忆,但是性格、三观、想法都不一样,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就在同一个身体里。你深爱着的,深爱着你的,那个克里斯蒂娜的灵魂,正在沉睡着。我虽拥有关于你的记忆,却并非是那个和你共度过美好童年时光的克里斯蒂娜。很抱歉。”   若是可以的话,于凛凛也不想将话说得这么突兀的,她也蛮想循序渐进的,毕竟如今是十七世纪末期,对于精神分裂的认知还处于相当模糊的阶段,更何况,在现代这都是一种精神疾病,是要被关进精神病院的。   但是有这么个脑补帝在身边,那也是个定时炸弹,说不一定哪天他又爆炸了,但又不能不处理,毕竟是宿主喜欢的人。于凛凛深切知道自己是要消失的,到时候等克里斯蒂娜回来,拉乌尔却不见了,她心中的感情又放哪里去呢。   “克里斯蒂娜,你……你怎的说起胡话来了?莫不是你有隐瞒的事不愿告诉我吗?所以才说这样的话来,让我死心……你若厌恶我,便直说就是,又为何要说我是你的心上人来屈辱我……我是真心恋慕着你,你却用这样的方式来推开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拉乌尔阁下。”于凛凛定定地看着他,声线清冷:“或者,你难道没发现我与你记忆中的克里斯蒂娜截然不同吗?我们俩除了是一张脸,其实是两个人。等时机到了,与你相恋的克里斯蒂娜自然会回来的,拉乌尔阁下。”   听到这番话后,拉乌尔才猛然发现,于凛凛的声音是这么的理智和冷漠,好像是居高在上的制裁者,又像是冷冷的第三人旁观者,置身事外,事不关己。拉乌尔忽然觉得,她确实不像是小时候那个克里斯蒂娜。   似乎在克里斯蒂娜这张绝美的、略嫌柔弱的面孔下,藏着的是睿智的、冷漠的另一个灵魂,这想法一出,拉乌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想,他确实是着了魔了,明明克里斯蒂娜就在眼前,他怎么好像看到了旁人。   子爵还是不太相信于凛凛的话语,但他只认为克里斯蒂娜可能是中了邪,而这始作俑者八成是那个隐藏在克里斯蒂娜化妆间里的神秘男人。他控制了克里斯蒂娜,甚至让她以为自己是别人!可怜的克里斯蒂娜!他现在又不能太过刺激到她,唯恐她的状态愈发糟糕。   拉乌尔小心翼翼道:“克里斯蒂娜,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看到拉乌尔这样的表情,于凛凛就知道她这话是白谈了。拉乌尔压根不能理解眼前的她明明是“克里斯蒂娜”,却还非要称自己并非克里斯蒂娜的,可能只以为她疯了吧。   躲在天台后的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而之后于凛凛和拉乌尔也下了天台。在同拉乌尔说过最近几天并不要来找她之后,于凛凛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谁也不曾想到,就连于凛凛自己也不曾想到,她再没机会向拉乌尔解释清楚了。   在第二天,于凛凛又一次饰演《浮士德》里的玛格丽特,她在舞台上专注地歌唱着,都没有发现卡尔洛塔、拉乌尔的哥哥夏尼伯爵、拉乌尔等人都在单独的包厢里听她唱歌,她唱得好极了,从没觉得这么自如过。她的歌声仿佛令她插上了翅膀,就要飞入天空。   随着她唱起的最后一幕,她拔地而起,飞向天空呼唤天使,这一声宛若天籁之音,令人沉醉,观众也仿佛陷入了她的歌声里,也插上了翅膀似的。   金色的长发自然地散落在裸露的肩头,她的肌肤白皙得宛若在发光,令人不可逼视,仿佛变成了透明的,快要消失不见似的。   “将我的灵魂带入天堂吧!”于凛凛唱完这最后一句,台上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因为之前的吊灯事件,观众们难免生出些恐慌,不多时,舞台上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观众们还没松口气,就发现舞台上空无一人!   克里斯蒂娜消失不见了!巴黎歌剧院又一次出现了这样变幻莫测的意外!      ☆、第207章 壹玖贰寻找凛凛      事实上,于凛凛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像是被人药倒了似的,霎时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等到她再睁开眼睛,她已经落在了凯撒的背上,被人搂在胸前一路狂奔。   感受到身后胸膛熟悉的冰凉温度,于凛凛拧起眉头,试探地问道:“埃里克?”   听到她的声音,身后的人身体颤抖了一下,却是不发一言,只将她搂得更紧了。   于凛凛回想了一下,她记得她应该是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才对,怎么会转眼来到了地下。而埃里克的反应,也着实耐人寻味的很。   埃里克没有开口的意愿,于凛凛自也不会再问,一路上只剩下疾驰的风声呼啸,谁也不曾开口说话,两人之间只余下淡淡的尴尬弥漫,埃里克的背脊挺直得有些僵硬。   等到凯撒停下脚步,埃里克沉默地将那艘小船拖过来,于凛凛则站在湖边望着他。等到他朝自己伸出手来时,于凛凛才开口道:“我想你应该同我解释一下吧,埃里克。”   她口吻再不如之前那般友好,毫不客气,这让埃里克心里有些酸涩,但他却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你是这样聪慧,我想你应当猜到了才对。”湖光水色映在埃里克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里,浮现出碧蓝色的幽光。他定定地凝视着于凛凛,目光竟有些幽怨。   “埃里克,”于凛凛心中有些疑惑和不安,她记得上次与埃里克的谈话明明十分愉快,她也并不明白怎么埃里克就突然变得如此奇怪了,她试探道:“我以为上次我们的交谈是达成了共识的?”   “克里斯蒂娜,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埃里克口吻坚定,眸子里闪过一抹流光,“你对我所隐瞒的,我已经知道了。那么,我便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于凛凛微微瞪大了眼睛,心中闪过数种想法,还没来得及开口,埃里克就口吻艰难地补充道:“即便你会恨我。”   电光火石之间,于凛凛怎么会还不明白埃里克心中所想。她叹了口气,只怕是她与拉乌尔子爵的谈话已经被埃里克听到了。   “既然你已经听到我与拉乌尔所说,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了,即便你这样留我,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埃里克。”于凛凛换上苦口婆心的语气,试图向他灌鸡汤。   埃里克却不为所动,他强硬地将于凛凛拉上了船,面具下的脸色铁青,态度不容拒绝。而不知怎么的,于凛凛觉得自己身上酸软的很,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想必这也是埃里克对她动的手脚吧。   知道这个人固执倔强得很,断是不会听她说的,而她想逃脱的话,也决计是不太可能的。于凛凛却也并不担心,埃里克自己若是想说的时候,自然是会开口的,为今之计,也只有走着瞧了,于凛凛闭上嘴再不多说。   在埃里克的“挟持”之下,两人又一次回到了之前的地下城堡里。   于凛凛轻车熟路地寻到以前的房间,找了个椅子坐下。埃里克不一会儿就进了门,神色狂热地将一本乐谱递了过来,目光期待地盯着于凛凛。   是那本《唐璜胜利曲》。   于凛凛本来打定主意不想理会埃里克的,可是毕竟她也是个音乐人。之前她就对唐璜很有兴趣,如今就在眼前,于凛凛也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接过了那本唐璜,却并不与埃里克多说。   不过埃里克并不在意这些了,她愿意接他的这本乐谱,已经让他欣喜若狂了。这本乐谱他本是不想给任何人看的,因为这是他写给自己的,无论谁都会被这音乐里他的愤怒而燃烧!而炙烤!他的苦痛不会有人能够理解!   但是,唯独她是不同的。   诚然,这世界上不会有人能够完全了解你的苦痛,但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宽容以待,愿意坦诚相对,这已实属不易。   他本就想让克里斯蒂娜第一个读到完整版的唐璜,她一个听到他演唱的完整版的唐璜!   借着于凛凛翻开乐谱的同时,埃里克引吭高歌。他的音色低沉磁性,略带沙哑,嗓音有种独特的魅力,引人入胜。于凛凛差点听得入了谜。逐渐的,他的音色愈发激烈高昂,仿佛是想要冲破挣扎和束缚的鸟,他身上的枷锁被打开,他的声音如此压抑!他的声音如此愤怒!他谴责世人的愚蠢!他谴责这不容于世的悲哀!他如此自卑又如此骄傲!他的声音宛若暴风雨来临的前奏,让人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在一段激昂的唱腔之后,他的声音缓缓平静,望着谱子上女声的部分,于凛凛下意识地放开了嗓子,歌唱。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好似并非出自她的掌控,而是嗓子自发自动就发出了优美的乐声一般。这种感觉虽令人惊奇,却并不讨厌,甚至于,她发挥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全然投入的感觉,直到一曲完毕,于凛凛才惊醒过来。   方才男女声合唱的部分,他们二人歌声交织、融合,连带着于凛凛本对着埃里克冷硬的表情都维持不下去。音乐带动人的情绪,让她将之前对埃里克的隔阂疏离都融解了,仿佛真的化身为《唐璜胜利曲》里描述的女主角,对唐璜信之,怜之,爱之。   音乐带动情绪,让她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曾经过这样多的世界,仿佛是音乐里那个纯真的、热情的、直率的女孩子。她的热情燃烧着,与埃里克的交织在一块。   一直到歌声停下,于凛凛还处于这种玄妙的世界中久久不能回神。   “承认吧,克里斯蒂娜,我才是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一直到埃里克的声音忽然打破了于凛凛的思绪,她猛地从歌声的世界里惊醒过来。   “是一首好曲子,震撼人心。”于凛凛恢复了淡淡的模样,仿佛之前的热情就是黄粱一梦一般。   她望着埃里克面具后满溢激动的眼睛,于凛凛很轻易就判断出他这是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得出“命中注定”这种词的。   或许,他将自己当作知音罢。尤其,特殊如埃里克这类人,但是……   “埃里克,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说起拒绝的话来于凛凛已经驾轻就熟,面不改色心不跳,和之前那个温和亲切的女子仿佛判若两人。   她的反应如此客气冷淡,好似将他全然当成了陌生人。埃里克心尖不由一颤,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与于凛凛的眼神相接。   于凛凛没在意埃里克的这些小动作,她语气淡然道:“我只是克里斯蒂娜的一个短暂的人格,而且……很快会消失。我与‘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言下之意是困住她也没用。   本来还避开了她的双眼没有说话的埃里克忽然变了形容,他猛地抓住了于凛凛的手,动作再不复之前的小心翼翼。   “克里斯蒂娜,你只是在骗我。你不过是想脱身罢了。”他的眸光狂热,看样子是丝毫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知道这个人的执拗不会听从,于凛凛不再多作解释,只叹了口气:“不要让我后悔将你当作朋友,埃里克。”   听到于凛凛这话,埃里克浑身一震,只觉得心神俱裂。他从小就生活在面具之后,母亲厌恶,引路人恐慌,甚至连朋友也没一个,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从不敢见人。他从小就知道,言语是最能伤人的利器,那些咒骂之语,母亲不耐地扭开脸哄他戴着面具,他在这些憎恶的言语里知道自己的丑陋,躲避起来,不愿被人看见真面目。   他从来都以为只有咒骂和惊吓的言语才能伤人,却从未想过,她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甚至都没带什么怨恨憎恶的情绪,却让他觉得比所有曾听过的恶语还要伤人。   有时候,并非只是恶语伤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能于凛凛并没想过会这样伤害到埃里克,但埃里克却已经实实在在地受到了伤害。   于凛凛失踪没多久,拉乌尔就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他想起了之前那次天台谈话,她口里的那个“朋友”,心中更断定于凛凛是为了保护他,才说出那些话来的。   他唯一能知道那个奇怪的黑影出现的地方,就只有于凛凛的化妆室里。于凛凛消失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冲到了化妆室里,好一通大吼大叫,自然也没人理会他。   他想起来那面奇怪的镜子,那镜子却再没消失,他试着去推,那镜子却是纹丝不动,好像真就是个普通的镜子似的。   折腾了好一会儿,拉乌尔也没找到通往地下的路,最终也只得垂头丧气地被赶出了化妆室,直到有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他的茫然。   “你想救克里斯蒂娜吗?”   他猛地醒过神来,只见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波斯人正在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拉乌尔顿时激动地扑了过去——   “你是谁?!你知道克里斯蒂娜在哪里?她不是失踪,她是被那个可恶的歌剧魅影给抓走了!”   “埃里克,”波斯人沉声道:“那个魅影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他叫埃里克。”      ☆、第208章 壹玖叁两人潜入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个波斯人的话,但是拉乌尔也已经别无选择。   不过,随着那个波斯人能说出那魅影的一些情况,头脑一片茫然的拉乌尔已经渐渐地信任他,不知不觉地已经依赖起波斯人的判断来。   但波斯人却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样游刃有余。   他心中清楚拉乌尔什么用场也派不上的事实,若是他不做出这幅自信满满的样子,只怕拉乌尔会冲动行事。但是,此时更需要担心的是——   波斯人发现现在的埃里克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即使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埃里克,所做的准备也已经足够多了,却还是被他的奇思妙想和诡谲的陷阱给惊出一身汗来。而拉乌尔,更是除了扯后腿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拉乌尔本就是急性子,看波斯人这么小心翼翼的谨慎模样,更是急得要命,忍耐不得地催促着。波斯人觉得这声控室这条路有些蹊跷,但拉乌尔可管不了那许多,他只要一想到克里斯蒂娜被那种可恶的男人囚禁着,内心就不由被愤怒的火焰炙烤,再管不了许多。波斯人没拦住他,只好叹了口气,跟着他一块下去了。   可是这才刚刚下去,波斯人就猛地变了脸色,一声“不好!”已经脱口而出。   可惜已经晚了。   “天!我们进了拷问室了!”波斯人本还想顺着来时的路爬出去,可是入口已经封闭了。果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埃里克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纰漏,果然,这不是纰漏,这是陷阱!是埃里克料到他们会来,特意给他们准备的!   这一招请君入瓮实在太精妙了!   但他们有可能不来吗?看了一眼旁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拉乌尔,波斯人苦笑。是了,他们是不可能不进这通道的,这个瓮他们还真是不得不入。   只是,有准备和毫无准备毕竟是截然不同。   “拷问室是什么?”拉乌尔虽不懂,但在看见波斯人的神色之后,多少有了些危机感。   “是一个……可比地狱的地方。”波斯人脸色煞白,口吻更是无比凝重。   于凛凛还并不知道拉乌尔跑来“英雄救美”了,她此时正淡定地坐在房间里翻着书呢。毕竟她现在想跑也跑不动,身体不支持,而且现在这还是埃里克的地盘,贸然做什么,只怕会打草惊蛇。   若是没万全之策,还不如先稳妥地待着。   于凛凛倒是一点儿都不急,但可急坏了拉乌尔。不过,此时的拉乌尔就算再着急也没办法,毕竟,这可是拷问室里。   波斯人是知道这拷问室的厉害的,他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但是这拷问室是封闭的,只能从外边开门。拉乌尔看着波斯人试探着敲玻璃,早忍不住大声喊起“克里斯蒂娜”来。   波斯人听到他的声音一惊,想要去捂他的嘴,以防被埃里克听见。但是他转念一想,埃里克若是在的话,只怕他们刚掉进拷问室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了。如今一直没有动静,只怕是人不在这地下,这样看的话,可能现在还真是求救的好时机。   埃里克不在,那姑娘若是在的话,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这让波斯人也忍不住期待起来。他是知道拷问室的厉害的,自然希望能早点儿脱离出去。更何况,若是那姑娘听见了求救,也正好事半功倍地找到了她。   于凛凛还真听见声音了。埃里克出门去买必需品了,于凛凛听见拉乌尔的声音,一时间还以为是幻听呢,毕竟这地方也不是他能来的。   她不慌不忙地翻过去一页书,在听见这声音有愈发急促吵嚷的趋势时,于凛凛这才皱了下眉,将手上的书合上。   难不成拉乌尔还真潜入到这里面来了?虽然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被埃里克发现了,那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了。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明明毫无胜算,那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地潜入呢?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对克里斯蒂娜的感情吧。   她一直想不通,只是童年旧识而已,为什么拉乌尔会对克里斯蒂娜拥有这样深的感情呢?隐约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颀长少年细幼的黑发随风扬起,他带着些漠然神色的丹凤眼平平地扫过她的面容,嘴唇隐约像是勾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那双本是漠然的眼睛,就像被点亮了似的,有了些许欢喜欣悦的意味。   ——他本是这样高冷骄傲的性子。   于凛凛不由有些恍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拉乌尔身上看见了他——虽然她已差不多忘记了他的脸,甚至也不记得他的姓氏,只记得他名字是直树。但是,她却仍能记得她心中因他而起的悸动。而那,似乎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了,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心口也只余下一片冰凉。   这种悸动在最近真是出现得越来越少了。但,奇怪的是,她的心越来越冷,对方给予的感情却反而越来越深。   想到因为感情已有些扭曲了的这个魅影埃里克,于凛凛就无奈地想要叹气。虽然她是埃里克的受害者,她虽并不觉得他值得同情,却也无法真正憎恨他。或许是因为他从未被人爱过,所以才格外偏激。于凛凛却仍然能记得,他作为朋友、作为老师,引导她歌唱,用卑微而仰望的姿态对待她,像是躲在角落里仰望着星光月色的,那种渴望与期待,是那样可怜。   但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于凛凛毫不怀疑,拉乌尔落在埃里克手里,绝不会好过多少的。   门虽然被锁上了,但以于凛凛的能力来说,开个锁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难免会露了端倪叫埃里克瞧见。   她迅速走到拷问室门口,除了拉乌尔之外,却还看见了另外一人,这一脸的大胡子,格外沧桑的面孔,一看就是一副波斯人的长相。虽不知道怎么并非只有拉乌尔一个人,但这并不影响于凛凛冷静地敲了敲玻璃,引起两人的注意。   省略了一切询问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的询问,于凛凛沉声问道:“你们需要我怎么帮助?”   听到于凛凛的声音,拉乌尔顿时激动了,他使劲地捶着玻璃,四处张皇却仿佛压根没看见于凛凛,只得连声发问,问她在哪儿,是否还好,可否有受伤等等。   而波斯人则略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位名为“克里斯蒂娜”的小姐,应当早已吓坏了而掩面在哭才是,而乍一看见拉乌尔,也没有任何惊讶和慌张,还冷静地询问帮忙的法子,真没想到她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冷静。   波斯人还记得与埃里克曾打过的赌。埃里克曾说过,克里斯蒂娜是真正的爱他,就算他抓走了她,让她看见自己的真面目,放她离开之后,她也愿意回来。当时波斯人不屑一顾,却真没想到,这位善良的姑娘竟真将埃里克当成了朋友,面对埃里克的脸也能敞开心扉,态度坦诚。   那时候波斯人内心是欣慰的。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这并不是爱情。果不其然,这位姑娘同拉乌尔的表白,两个年轻人的相爱,最终被埃里克发现,也终于激怒了他。   虽然波斯人试图劝解,但无奈埃里克压根就听不进去。他一意孤行地抓走了克里斯蒂娜,想要从她那里得到爱情。   但是,爱情又岂会随着强迫而生呢?   波斯人决定要救出这位善良的、可怜的女孩子,并成全这一对有情人。同时,他作为埃里克的(自称)好友,也再不能看着埃里克越发弥足深陷了。   克里斯蒂娜还能冷静自然是最好的。波斯人愈发振奋了精神,指引着于凛凛去拷问室打开门。这拷问室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是绝没有法子的。   于凛凛虽然有法子打开关住她的门,但那毕竟是张木门,若没有钥匙,这拷问室的门可谓是重逾千斤,于凛凛压根没办法让它动弹。   “钥匙呢?”在试了几次之后,于凛凛就放弃了用自己*的力量打开,而是选择询问波斯人。   在短短的接触中,她确定了这个波斯人对于埃里克、这地下宫殿是有一定了解的,不然他不会对这里如此熟悉。所以她直接无视了拉乌尔,也无视了他急切的连声询问,直接与波斯人对话。   拉乌尔顿时蔫儿了。如果说之前他头上的呆毛因为于凛凛的声音霎时立了起来的话,现在他的呆毛已经无力地垂下来了。   “它一定藏在埃里克的密室里!”波斯人喊道。   密室……一听这名字,就是也需要钥匙的。现下只能期待她有法子能打开那把锁了。   于凛凛思索着刚想离开,一个声音却打断了她的动作。也意味着,她并不需要再去试探着打开那把锁了。   因为声音的主人是埃里克。   “你是在找它吗,我的克里斯蒂娜。”随着他声音落下,他手里响起了钥匙串撞击的“叮叮咚咚”的声音。   于凛凛转过身,看见埃里克正摇晃着手里的钥匙,面上还覆着面具,一双眸子正阴翳地盯着她,那些许裸露在外的肌肤,有如和阗玉一般白得渗人。   于凛凛心中一荡,有些不好的预感,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我确实是在找它。”   她姿态坦荡,依旧是如此地无懈可击。      ☆、第209章 壹玖肆爱是放手      见埃里克并没有回答,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也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于凛凛决定得寸进尺。   她放柔了声音,缓缓询问道:“埃里克,你可以把它给我吗?”   埃里克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他却并没有回答于凛凛的询问,而是反问道:“克里斯蒂娜,你想救他们吗?”   主动权被他夺走了。于凛凛心知如此,却也无法视两人的命为无物,只得随着他的脚步走。毕竟,这两人的命掌控在埃里克手里,而于凛凛也相信,狠如埃里克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她只得无奈答道:“是。”   “那么就爱我吧,克里斯蒂娜。只要你爱我,我保管他们两人会平安无事。”埃里克转头用殷切的目光望着于凛凛,他的瞳孔里升腾起一种灼热的期待,令于凛凛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埃里克,你要明白,这世上,唯有爱意是无法被操控的。”于凛凛轻轻叹了口气,她的蔚蓝双眸璀璨如光的碎片,温柔却令人悲伤。   埃里克迷恋地望着她的双眼,这话已不会再让他悲伤,他朝她伸出手,目光痴迷:“即便你现在还不爱我,只要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永远不背叛我,我便立刻放过他们。”   这并不是她的身体,她可不能做决定。更何况,即便答应留下,总有一天她若要离去,埃里克也是拦不住的。   于凛凛深觉这真是悲凉啊,难道她又要再死一次了?像朱七七那次一样?但是,可不能伤害到这具身体,当初她只是想着借喝下毒药的机会离开,那东西有解药,白飞飞自然不会伤及朱七七的。   没想到,这一试还真成功了。   看来她离开的契机也能够自己创造。   至于上官飞燕那次,那可是被杀,这还真不是她能够预料的。但是,已离开的她也不能确定上官飞燕是否平安无事。   如若可能,于凛凛自然不敢轻易尝试死亡这种方法。   于凛凛这一踌躇,面上虽不露痕迹,但是这一迟顿,埃里克何其聪明,早已从中猜到她的想法了。   “你不愿意,是吗?”埃里克声音低落,像是蒙尘的珍珠,本就阴暗的他更笼上了一股绝望、黯然的气息。他声音陡然提高,目光炙热地盯着于凛凛,“即便是用这两个人的命,也无法让你妥协吗?你就这样厌恶我,不愿与我在一起?”他猛然攥紧了于凛凛的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他脸上的面具跌落下来,那副朝圣般的、忘乎所以的表情让他的脸愈发显得扭曲,比平时更为狰狞可怕。   他将于凛凛的手攥得如此之紧,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一般,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也忘记了收敛手上的力度。   “我并不厌恶你。”相比埃里克的激动,于凛凛却是十分平静地反驳了他。对于被握紧的手,于凛凛能感觉到痛楚,但她面上却没有显露,而是忍耐着被他握紧。   “但是,埃里克,你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需要不厌恶就能在一起的。我之前所说的话并不虚假,我与克里斯蒂娜——请容许我这样称呼‘她’,是两个灵魂,我只是暂时地支配了这具身体,很快的,克里斯蒂娜就会苏醒,而我会消失。”   “埃里克。”于凛凛也不管他能不能消化这些话了,她目光诚恳,湛蓝色的双瞳平静得有如广袤大海,说出的话却残忍如斯:“我会死去,不留任何痕迹。”   如若之前的埃里克以为于凛凛是胡说的话,在看见她的双眸时,埃里克大受震动。那双眼睛安静而漠然,还有淡淡的倦怠,仿佛她已毫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在这震惊之下,埃里克缓缓放开了于凛凛的手,身体摇摇欲坠,有如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因为天赋异禀、过目不忘的缘故,埃里克学习的东西十分繁多,他精通建筑学,在结构学、机关暗器上的天分无人能及。同时,他也精通人体的弱点,无论心理还是生理拷问室的存在便是证据。自然,他也听说过一体双魂这种偏僻冷门的东西,事实上,他曾读过一本案例,就是讲述的这种名为“精神分裂者”的病患,曾一人分裂出了24种人格,各人格之间身高、年龄、性别、性格各有不同,记忆无法共享,除了共用一个身体,简直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人。当时,在看见这本书时,孤独的埃里克还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分裂出另一个自己来,这样他便不再会孤身一人了。   但这念头毕竟只是一闪而过。他虽因为自卑而存活在这地底下,他却又是自信的,不愿将这点尊严都葬送。   没想到,眼前的克里斯蒂娜竟是如此特殊的个体。   “和我一起吧,克里斯蒂娜。”埃里克沉默了半晌,他捡起了掉落在地的面具重新覆盖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湛湛的双瞳,那双眼睛沉默而温柔,像是在朝她讲述故事。他朝于凛凛伸出手,语气恢复了温和平静:“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叫我达耶,叫她克里斯蒂娜吧。”于凛凛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名,干脆借用了克里斯蒂娜的姓氏。“埃里克,克里斯蒂娜爱他,爱拉乌尔。她是主人格,我并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埃里克第一次不礼貌地打断了她。   “那就杀了他。”他不耐烦地一扬手,瞳孔残忍冷酷,丝毫不在意区区一个拉乌尔。于凛凛明白以他的能力,要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尸体再出现在别处,简直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而以埃里克的三观——恐怕他也没有树立任何三观,他能够只因为歌剧院的人不听从他的话,不信任他,就能够随便对无辜的人下手杀害——也以此来“杀鸡儆猴”。   那么拉乌尔的身份对于他的命,还真是没有半分帮助。   于凛凛叹了口气,打断了埃里克的话:“埃里克,我和你走。放过他们两个人吧。就算你杀了他们,结局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主动地走到了埃里克面前,轻轻握住了埃里克的手,凝视着他有如深渊一般漆黑的眼睛。   她微微低下头,轻轻将嘴唇靠近了他的面具,贴在了他眼睛旁边的面具上。   埃里克视线本还在望着拷问室,却没想到于凛凛突然靠过来,还做出了这样的动作。他登时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于凛凛,本还冰冷的眼睛竟露出颤抖的情绪来。   他那仿佛天地崩塌了一般的表情让于凛凛有些惊讶,她挑起眉尖,露出疑惑的表情等着埃里克说话。   埃里克却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还是拷问室里拉乌尔乱喊乱叫的声音打断了这静寂,埃里克才无比缓慢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仿佛这句话已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自我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女人主动吻过我,你是第一个。”他已维持不了若无其事的平静了,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于凛凛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带着他们走吧,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话音刚落,埃里克面具下的肌肉扯了一下,似是对自己最后一句话的多余而露出了个苦笑。   于凛凛想说点什么,徒然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心脏却膨胀满了一种莫名的感情,像是酸涩、又像是难过。   她想,埃里克杀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她却果然还是无法憎恶他。   于凛凛从埃里克手里拿过钥匙时,埃里克已转身背对了她,并且轻声而低沉地吐出一句,“快走,否则我会改变主意。”   于凛凛忙不迭用钥匙打开了拷问室的门,将里面快要被幻觉折磨疯掉的两人放了出来。   波斯人本还警惕地看着埃里克,但在看见对方背对着他们似乎真的已经放弃后,带着于凛凛、拉乌尔两人往出口而去。   在离开时,拉乌尔激动地抱住于凛凛的双臂,却被于凛凛不着痕迹地挣开。在离开之前,鬼使神差地,于凛凛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埃里克仍然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仿佛已伫立成了一具雕像,再无声息。   于凛凛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不敢再看,回过头去。   在波斯人的带领下,三人很快从地下宫殿里逃了出来,再次看见了阳光。   “克里斯蒂娜,同我一起私奔吧!我想要照顾你一生一世!”拉乌尔眉眼认真地凝视着于凛凛。   仿佛是刚从地下宫殿出来的阳光太烈,于凛凛抬手挡了挡光,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轻声嘟哝道:“那也得让克里斯蒂娜回来之后……”   她声音渐渐微弱,眼皮重逾千斤,身体向后倾,竟是忽然晕了过去。   大惊之下,拉乌尔忙不迭抱住了克里斯蒂娜的身体,防止她跌落在地上。   将克里斯蒂娜送到马车上舒服地躺着,拉乌尔担忧地握着她的手,不一会儿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懵懂的蔚蓝双眸诧异而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是拉乌尔阁下吗?您怎么会在这儿?”她的语调愉快而温柔,与之前的她仿佛截然不同。   拉乌尔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奇怪……”刚问完话后的克里斯蒂娜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总觉得像是睡了好长的一觉,可是,胸口怎么会这样闷这样堵塞——   仿佛,有谁曾在心上留下了悲伤似的。   这样地浓郁、这样地深……      ☆、第210章 番拾肆埃里克      埃里克觉得后悔了。   他想,他实在不该就这么让她离开的。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到底是叫什么。她不情愿地别开脸,淡淡道:“叫她克里斯蒂娜,叫我达耶吧。”   她一向神色不显,埃里克也无从看出她的想法。但无疑,她即便是克里斯蒂娜沉睡的人格,也是与克里斯蒂娜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那么,她应当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但她却毫不透露。   她比他还要孤独。而这孤独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将自己关在孤独的世界里,门扉紧闭,一丝光都不透。她将所有人都拒绝在她的世界外,紧闭着唇,保守着自己的秘密而过着。   虽然他并没有感受她的亲吻,还隔着一张冰冷的面具,但他却感受到了她的心——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近地碰触到了她的感受。   很快,埃里克知道了克里斯蒂娜和拉乌尔私奔离开的消息,在报纸上甚至上了头版头条,但对此,埃里克无动于衷。克里斯蒂娜并非是她,她们压根是两个人,所以,无论克里斯蒂娜如何,与她也无关。   只是,他总会忍不住想,克里斯蒂娜这个主人格回来了,那么她,她会去哪儿呢?   会一直沉睡吗?还会再醒来吗?他们这一生,大概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   一想到这儿,埃里克就不禁黯然地垂下了头,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覆在脸上的冰冷的面具。曾经他也渴望过走出去与人交往,所以才会戴上这面具以流浪艺人的身份行走在外,以卑微却憧憬的心态与人相处。   但现在,这些已经都不需要了。   她已不在,他再不需要旁人。   可即便是他不需要,有些人也愿意自己送上门来。   波斯人便是这样。即便是差点被埃里克杀了一次,生性豁达——或者说天生带了些二傻气质的波斯人很快就把两人的矛盾给忘了。波斯人虽十分忌惮埃里克,毕竟这个人心思奇诡,还有杀人前科。但是,他又十分崇拜埃里克,因为埃里克有着无人能及的灵感和天赋,男人生性就会崇拜比自己更强的人。而埃里克,无疑就是波斯人的里程碑。   再次看到波斯人,埃里克并不惊奇,也没开口问。   波斯人却吃了一惊。   因为埃里克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岁一般。本来以埃里克的相貌,波斯人是不太看得出来他的状态如何的,但以往挺拔的肩膀已经塌下,深潭般的双眸有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波斯人脑内不由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埃里克他,还活着吗?   这样的他,还算是活着吗?   波斯人本想说的话瞬间噎住了,久久不能言语。而埃里克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就静静地等在那里,仿佛波斯人无论说什么,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关系。   良久后,波斯人终于开口了。   “……克里斯蒂娜已经和拉乌尔一块离开巴黎了。”波斯人说这话的语气干巴巴的,丝毫没有了最初想要试探的心思。   “我知道。”埃里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似乎这个消息压根没有造成一丝一毫他的情绪波动。   波斯人微微瞪大了眼睛,终于忍不住道:“你再也无法见到克里斯蒂娜了,也无法拆散这一对有情人了!”他声音因为激动的缘故略有高扬,目光热切地盯着埃里克,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   埃里克却知道。波斯人只是为阻止了他的这个“犯罪行为”而自豪而已,毕竟波斯人还拿埃里克当一个危险的朋友,虽然这种“阻止”很大部分是因为埃里克自己的放水。   波斯人神色激动地还欲要说些什么,埃里克却打断了波斯人的话。   “我快要死了。”这句话宛如丢进湖水的一颗小石子,波斯人一下子被炸得愣在原地,本还有些激动的声音霎时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埃里克。   埃里克的神情却十分平静。   “临死前还能见你一面,也不错。”面具下埃里克的唇角僵硬地提了一提,像是想笑一下,却终究还是没笑出来。   他想,能再见到波斯人,还能让他想起,在最后那段时间里,在这小小的地下城堡里,他与她这短短一瞬的相处时光。   他想起来她感慨他的天赋,目光满满的都是兴奋欣喜,眼底的赞叹让她像个孩子一样。她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光里,教他不能直视。   他愿意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她,只要他有,只要她要。   可是却偏偏,她什么都不要。她像是无欲无求,行走于这世间之外。   她真的仅仅是那短如一瞬、如昙花一般的偶然出现的人格而已吗,她初次苏醒看见这个世界,却不被这世界的新奇所吸引,甚至没有任何想要留下来的欲求吗?她是当真下一秒就可抛下一切、孑然一身离开这儿吗?   她是当真……   对这世界毫无留恋吗?   波斯人恍惚离开了地下宫殿,直到站在巴黎歌剧院的大厅里,他才忽然想到,他竟丝毫没有怀疑或是奇怪,明明埃里克刚刚公布的是他的死期啊。难不成是因为埃里克在他眼里太过万能,以至于对于他这种窥见了自己死期,还平静如斯地公布出来,而丝毫不觉得奇怪。且不说,他都没想到自杀这一重……   自杀……   难不成骄傲如埃里克,要选择这样低调而默默无闻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吗?   或许,波斯人黯然地低下了头,在克里斯蒂娜离开地下宫殿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只是*还无知无觉地存活着,游荡在这世间罢了。   波斯人想起离开前他与埃里克的对峙。埃里克脸上覆着面具,他实在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那双眼睛,有如死水一般的绝望而平静,仿佛他已葬送了内心所有激烈的情感、所有的喜恶,身体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竟有一种如释重负!   一生的渴望、憧憬、期待、感情,他将其全数投注在了克里斯蒂娜身上。所以她走了,也带走了他的全部,生命不过一具空壳,活着再无意义。   波斯人虽然惧怕、怨恨过埃里克这个朋友,但,他终究还是把埃里克当成朋友。一位朋友就要离去,这永久的分别,还是令他心酸。   埃里克并不知道波斯人的心路历程,他站在于凛凛住过的房间里,手指轻轻触碰过她碰过的地方,心里的那声叹息抑制不住,流露而出。   埃里克的手指划过的地方依旧冰凉,他知道她的温度已经消失殆尽,他却仍执着不肯放手,贪恋这根本已没有的温暖。   就像,她从未对他有过感情,他却执着这短短的缘分,非要抓着不放手。   直到最后,她在他的面具上留下短促一吻,明明隔着面具,却好像吻在了他的心上。那一瞬间,他心甘情愿牺牲了自己的所有,只为换得她的愿望。   他依旧还是没有获得她的爱,她的停留,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终于做到了,他能为她做的事情,她终于需要的事情。   他仍旧还不知道人类的嘴唇相触是怎样的感受,仍然还是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埃里克微笑起来,如今的他终于学会了怎么爱着一个人,也终于学会了为了一个人的幸福而考虑。至于他,没有了她,和鱼没有水,人没有阳光空气是一样的,他无法呼吸,无法再活下来。他已经不再孤独了,他拥有了爱,怎么还会孤独。   在遇见克里斯蒂娜之前,他的活着,那都不算是活着,那只能算是一个符号,没有任何情感的痕迹。或许,他学习这么多,比所有人都优秀,比所有人都聪慧,就是为了弥补这种没有痕迹的缺憾,徒劳且悲哀。   但现在却不同了。至少,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里,他还能留有爱她的能力,和对她的爱。   她在哪里呢,是否过得安好,她沉睡的世界是否依旧安静,她是否已得偿所愿呢?埃里克想,如果可以,他愿意将所有都给她,只换她能稍微不那么孤独。   我们彼此都是独立的个体,可是这邂逅却是他生命中的火花。   或许,他之所以出生,这几乎毫无存在价值的一生,就是因为遇见了她,才被赋予了价值,他才拥有了人类的情感,他才体会到了这种珍贵的情感。   他或许,就是为了与她相遇,而一直活到现在吧。   这样想着,埃里克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动了动,他终于扬起了一个愉快的笑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在属于她的房间里,永远地睡了过去。   这里永远属于你,我也永远属于你。      ☆、第211章 壹玖伍全文结局      “医生!医生!我们家阿凛刚刚回应我了!你看,医生!”守在医院里的英俊男子,不同于往常彬彬有礼笑眯眯的模样,略带失态地大喊着,捏了捏病床上少女的手心,看见少女的手指竟有了细微的颤动。   本来只是例行检查的医生顿时眼神一变,瞬间呼啦啦围上来一片白大衣,将英俊男子挤在外面,围着躺在病床上的虚弱少女检查起来。   少女一头细黑的长发落在雪白的病床上,脸颊苍白无一丝血色,手腕一片发青,是因为皮肤太薄,扎吊瓶针扎出来的痕迹。她一无所觉地睡着,任凭医生在她周围忙碌,睡得这样无辜,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于凛凛首先有知觉的是耳朵,听到一片嘈杂的声音,可是在说什么,具体她又听不出来了,紧接着感觉到的是眼睛里透进来的光,她转了转眼珠,终于听清楚了嘈杂的声音里传来一句——   “病人眼睛在转动了,快点拿仪器来。”声音急促,隐隐有些兴奋。   她这是……怎么了?脑子特别迟钝,身体也很沉重,仿佛有千斤重的重物压在身上,根本就动弹不得。   渐渐的,在身体恢复知觉的同时,她的脑子爆炸似的涌入了一大堆的记忆信息,这记忆太过巨大,在她脑海里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眼花缭乱地流过,她不堪重负,脑子像是被针刺一般地疼痛,这痛楚实在太过尖锐而突然,她不由“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身体也不由挣扎起来,因为身体沉重的关系,她挣扎幅度不大,却格外痛苦。   其中一个“白大褂”忙不迭走上前来,按住了她的身体,而另外的“白大褂”们数双乌溜溜的眼睛都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太过于激烈的痛楚让于凛凛大喊了几声,她这么意志坚强,善于忍耐的人,都扛不住地叫出声来了,可见这痛楚有多么让人不能忍耐。她手上没劲,连个床单都抓不住,只能任由这针刺般的疼痛让她的大脑饱受摧残,终于,没过太长时间,于凛凛幸福地晕了过去。   站在病房外看着这一切的英俊男子激动地想要冲进去,却被护士拦在了门口。他一脸焦急地望着病房里晕过去的凛凛,眉头紧锁,漂亮的黑眼睛里满是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于凛凛才从痛楚中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雪白的病房,鼻尖充斥着很重的消毒水气味,她动了动手指,很沉,抬不起来,她视线下移,目光定在一丛散落在病床上的黑发上,隐约露出了发下男人年轻的面容。   ……谁?   她蹙了蹙眉尖,心里有点不舒服,好像不喜欢别人靠得这么近。不想她这点排斥心让她不由动了动,这一动,趴在病床上的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那男人在看见于凛凛冷淡的神情时,他瞳仁一阵紧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于凛凛被他盯得有点心烦,忍不住皱起了眉毛,男人却露出了激动的表情,猛地靠了过来。于凛凛厌恶地别开脸,男人并没有凑近,而是伸手按下了她床头的呼叫铃。   因为昨天她出现反应的缘故,医生来得很快,并且还是一大拨人呼啦啦地拥了进来,男人退到了医生后面,一双眼睛关心地盯着她。   于凛凛内心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这眼神,为什么会这样悲伤呢?   而她自己……   又是谁呢?   是的,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奇迹般的,她却并不觉得惊慌。   好似这样的情况她已习以为常,或者,她已经历过了更诡异的状况,所以对此不足为奇。   “患者于凛凛,五年前因车祸造成脑出血,无限接近于脑死亡的状态,导致成为植物人。因为脑接近死亡的缘故,本判定她这一生只有很小的几率会苏醒的,没想到不过五年就醒了,我想这和家属的关心不无关系,辛苦你了,林先生。至于她的记忆,因为脑出血的问题,可能还有血块留在脑颅内,阻塞了血液流通,因此造成现在的失忆状态。”   被称为“林先生”的男子苦笑地扯了扯嘴唇,想到于凛凛陌生、厌恶的视线,他就心生苦涩。   “谢谢医生。”道谢过后男子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五年期间,他每天都会来病房看凛凛,她每天都无知无觉地躺着,他的心情从最初的希望,到绝望,再到狂喜。   他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完全忘记了他。   用这样陌生的、排斥的眼神望着他。   等到他重新整理好心情走进病房时,于凛凛正在望着窗外发呆,窗帘没有拉,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落在她眼睫毛上,棕色的眼仁呈现一种剔透的光彩。温柔的光晕落在她洁白的病号服身上,她看上去这样纤细、瘦弱,身上像笼罩着一个梦境,如此朦胧,如此梦幻。   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光晕中似的。   他心下一紧,忍不住一个箭步就冲进了病房门。他从来都是不疾不徐的性子,从未有过如此焦躁心情,也从未这样毛躁如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在睡了五年的她面前,他连自己的心性都无法把控。   他虽闯进了病房,想到她的眼神,却又不敢打扰到她,只敢站在她病床前,怔怔地望着她的侧脸。   她活生生地坐在他眼前。他瞳孔里映入她的身影,忽而觉得满足。   他确实痛苦于她不认识他了,但是,比起这个,她只是醒了过来,只是动了起来,就已经让他觉得这样满足。她还能醒来,这已经就是世界给他的最好的礼物了。至于她不记得他,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创造在一起的时光不就好了吗。   “你是谁呢?”于凛凛像是如有所觉一般转过头来,她没有露出之前那般排斥的神色,而是十分安静地瞧着他。   那双棕色眼眸一片稚子般的空白。   “我是林巽。”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带着点儿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神采。   于凛凛却没有动容。   “那我是谁。”   “于凛凛。”   “……那么,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你的男朋友。”林巽稍作迟疑,却还是说出了这个答案。   于凛凛心中有些疑惑,总觉得莫名有种违和感,好像自己忘记了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但眼前这人的神色不似作伪,自己醒来身边未见亲人,但这个人却如此体贴地照顾着她,肯定是有很亲密的关系。既然如此,他说他是她的男朋友,却也没有什么逻辑不通的地方。   于凛凛不带感情色彩地冷静分析过之后,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风淡云轻的回答倒是和她的性子如出一辙。林巽心里一安,虽然她失去了记忆,但一想到她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林巽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幸福。   只要她醒过来了,时间还这样漫长,他怕什么呢。   等到于凛凛正式出院,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毕竟于凛凛沉睡了整整五年,身体僵直退化严重,若不是有林巽每天给她按摩肌肉,照顾她的起居,只怕她就算从植物人苏醒,可能身体机能也会彻底退化吧。如今,只是复健了三个月就得以出院,已经是大幸。   于凛凛的记忆还是没有复苏,但这三个月里总有一些莫名的片段闪过脑海,却无一和眼前这人有关。她那些记忆都是关于不同的人——男人的。   年少有为的青年一双眼睛沉郁地望着她:“阿凛,我好想你。”桀骜不驯的青年薄薄的眼皮一掀,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就是要喜欢你,我就是要等你,不要你管!”长相有些凶恶的高个青年有双魅力四射的桃花眼,年轻气盛的模样:“怎么办呢,我就是想要缠着你。”长相俊俏的沉默青年静静的望着她:“只要你还记得,我在等你。”   双眼皆瞎、喜爱微笑的男人坐在小楼窗前,似乎在感受着这微风、这阳光,而那冰冷寡言的男人擦拭着剑身,目光如冰一般冷。还有那傲娇的青年双手环胸不屑地扭过头去,那红衣公子翩翩风采陌上人如玉,那毁容的男人默默地雕刻着手里的木偶,目光黯然如石。   还有那拥有着狭长狐狸眼的青年,那头发短得贴着头皮的青年,那拥有比之女子更为姣好面容,风采却无一女子可比的和尚,那骄傲得什么都不说出口却代替她喝下毒药的年轻公子。高鼻梁蓝眼睛,棕色小卷发的男子,凝视她的眼睛里有光芒渐生。戴着面具活在阴暗里,只拿一双眼睛沉默地望着世人的男子——   真是奇妙,这些人的画风压根就不太一样,毕竟有些背景看着时代感浓郁,压根不像是在这个时代。   他们都是谁,目光为什么这么悲伤?难道他们都是她认识的人吗?可是,仅仅只是认识吗?他们的眼睛里为什么像林巽望着她时一样,有着她看不懂的、深刻的东西。   像是铭刻在身体深处一般,那样深邃、令人心悸。   而她却已经忘了。   于凛凛出院那天阳光明媚,天空蔚蓝,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林巽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出门,给她开了车门,她却迟疑地顿了顿,下意识地回头,拐角处有个男子匆匆路过,他面容俊俏,皮肤白皙,细黑的头发稍稍遮住了眉毛,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是不是……在梦里见过?   她这一迟疑,让林巽有些紧张。于凛凛扫过他紧张的脸,并没有说话,只是躬身进了车里。   坐在后座,于凛凛还在想着刚刚一扫而过的面容。   ……可能只是既视感而已吧。   本来也不过是虚无的梦境而已。   ——end——   就这么结尾了吗?   真的吗?   。   。   。   假的。   高能在下文。   后续:   “阿巽,对不起,我想我还有未完的缘分要去达成。那些人,都到了我的世界,那么,我只能尽我全力,助他们一臂之力。这是我欠下的债,必须要偿还。谢谢你等我五年,再见。”   于凛凛留下了这张纸条,在黑暗里最后望了一眼林巽的家,终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既然上天让她想起来了一切,那么,她就必须要为这未尽的缘分画上一个圆满的休止符。他们从不同的世界而来,那么她,也绝不能就这样躲起来。   这次,我会一一找到你们的。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