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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这话的是郁氏的娘家妹子,长安候府的老姨奶奶,原是嫁到外地的一处武将家里,谁知道,前几年,那武将战死沙场,这位老姨奶奶就回了京城,郁氏念及两人姐妹情分,帮她在京里又找了一家五品官的续弦太太做,这位老姨奶奶心里感激老夫人,就时常来陪伴。   张勇家的伺候郁氏了好些年,知道这位和老夫人的关系不错,因此,她开口问了,张勇家的也就说了。   “三回。回回咳血,怕是不行了。”   从凌晨开始,她就被派去了溯玉院外盯着长安候夫人,如今的当家主母薛氏,薛氏今年三月里就得了病,一直不见好,最近怕就要油尽灯枯了,也是可怜见的,嫁进侯府十多年,日夜操劳不休,芝麻大的小事儿都要她管着,见天儿的熬着,能不病吗?虽说不是她的正经主子,可张勇家的心慈,也不免替那位觉得可惜。   为了个好人家操劳也就罢了,可为了这些侯府的人操劳,当真是不值的。   不过这些情绪和想法都是张勇家的内心所想,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不敢表现出来,面上她依旧是敬着老夫人,替老夫人办事的忠仆。   “才三回啊。你前几天就说她不行了,可还好端端的过了这么多天……”老姨奶奶面上似乎有些心焦。听了张勇家的回话嘀咕了几句,就转过头去看了看郁氏,说道:“看不出她还是个命硬的,好几个月前就说不行了不行了,拖到今天都没过去,这要再拖下去,玉荣侯府的嫡小姐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安哥儿。”   郁氏听了老姨奶奶的话,脸上也现出了犹豫,说道:“唉,要是实在等不到,那也是那嫡小姐和安哥儿的命,其实这事儿我也觉得有些急了,这薛氏还没过去呢,咱们就替她找好了续弦,这要给外人知道了,咱们长宁候府的颜面往哪里摆啊。”   虽然郁氏也觉得玉荣侯府的嫡小姐是个好的,对安哥儿痴心一片,怎么都不肯变心,容貌虽不是一等一的漂亮,但胜在年轻水嫩,一双美眸叫男人见着就像是被勾了魂儿似的。   小郁氏听了郁氏的话,当即就来劲了,正色说道:   “姐姐,你可不能在这上面犯糊涂啊。我知道你心慈,可是那也得分时候不是,从前也是你说那薛氏蛮横跋扈,掌家的时候抠抠缩缩,这也不许,那也不让,霸着长宁候府的家财愣是成了个铁公鸡。如今老天有眼,让她得了病,这原也是她的命,平日里坏事做多了,得的报应呗。也赶巧这时候玉荣侯府的嫡小姐看中了咱们安哥儿,我打听了好些时候,那小姐可是个忠厚老实的,心眼儿实在着呢,若不是那样,也不会和安哥儿说了几句话,就实心实意的要嫁给安哥儿,连‘哪怕是做妾’的话都说出来了,玉荣侯爷气了个倒仰,想也不能让自己的嫡女给人做妾呀!就是安哥儿自己也动了心不是。多好的黄花闺女儿,安哥儿媳妇虽然也漂亮,但到底太凶悍了些,安哥儿怕她,如今又快病死了,玉荣侯府的那小姐就不一样了,知书达理,红袖添香,安哥儿是个读书人,最喜欢不过了。要不趁着这个热乎劲儿把事儿办了,将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小郁氏的话让郁氏陷入了思索,从罗汉床上站起了身,低头踱了几步,然后才坐到了厅堂上首的太师椅上。小郁氏见状,又继续开口说道:   “好姐姐,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再说了,退一万步讲,那玉荣侯府是个什么门庭?玉荣侯爷身居要位,那小姐可是正经的侯爷和夫人生的嫡小姐,在家受宠着呢,安哥儿不是一直想在神机营里求一职吗?那神机营的统领和玉荣侯爷多好的交情,安哥儿只要娶了他闺女,那进神机营的事,老丈人还不帮着女婿的?就是不去神机营了,有个这样的岳父大人,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到时候还不是由着安哥儿自己挑选吗?如今的安哥儿媳妇除了一张脸还能看看,如今病的不成人样,脸估计也败了,没有那张脸,其他的怎么和玉荣侯府的嫡小姐比?她一个失了势的小姐,爹是二品大员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看她那继母的脸色?如果当初嫁进侯府的是她那个娘家妹子薛婉也就罢了,那才是正经的二品大员家的小姐,她算个什么东西,仗着一张脸颜色不错,迷了安哥儿,害得他如今也没个可靠的妻族帮他,凡事都要比旁人吃力些,要是那个女人贤惠一点也还罢了,可她如今心大了,霸着长宁候府的家财,竟敢连姐姐您的吃穿用度都要管着,这天下还有这媳妇儿管婆婆的道理?也就是您心慈,容得她到今日。”   小郁氏提到的这些,也正是郁氏心里的疙瘩,当初她也知道薛氏是个丧了母的嫡女,她爹又娶了续弦,家里根本没有地位,不过是安哥儿喜欢她那张脸,死活非要娶她进门,不然哪有如今的这些烦心事。   薛氏进门后倒也乖巧,把府里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是出手不大方,想她年轻时候做侯夫人,老侯爷去了,她成了老夫人,怎么说都是富贵了一辈子,到老还要给媳妇控制花销用度,哪里又甘心呢。   虽然她也知道,这些年侯府的进益不多,媳妇儿也多少拿了些嫁妆贴补,可贴补又怎么样,她既然嫁进来了,就连她这个人都是长宁候府的,何况她身上的钱呢,理应充公,支应侯府诸事,前几年还好些,用度上不敢亏待她许多,可这几年她是越发难从她身上拔出钱来,就连她院子里想买几旦玥夙香加在碳中烧一烧她都不肯,那玥夙香虽然名贵,但也不是她买不起的,怎么就克扣了呢?最后还得她拿出自己的梯己钱,私下里去买,才应付过去。   哼,也不想想,当初她想求的是她们薛家正经的小姐薛婉,她薛宸耍了个心眼子,用了下作手段,勾了安哥儿的魂,这才能嫁进她长宁候府做了侯夫人,她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处处为难。想来是她那些本来就不多的嫁妆快要用完了的缘故吧,如果安哥儿再娶那玉荣侯府的嫡小姐,想必嫁妆肯定不是这个薛氏能比的,这么一想,郁氏的心里就有了主意。   平日里她虽然优柔寡断,但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侯夫人的,该当机立断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个魄力的。   当即喊了张勇家的上前说道:“你去把几个姑奶奶都叫回来,就说我有话和她们说。”   张勇家的退下之后,小郁氏凑过来对郁氏问道:“这个时候喊几个姑奶奶回来做什么呀?”   郁氏勾唇一笑,在小郁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郁氏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郁氏,蹙眉担忧的问道:   “这……安哥儿能同意吗?”   郁氏笃定一笑,说道:“儿子是我生的,谁比我了解他?他会同意的。”   如今那薛氏仗着的不过就是安哥儿对她的情意,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二八年华的娇俏少女,能把安哥儿迷得晕头转向的绝色呢。她这个儿子心思单纯,不通人情,最是听话顺从,唯一就是对女色没有任何抵抗,这些年忍着薛氏一来是因为她那张脸确实顶尖儿,二来是因为薛氏管的紧,让他不敢把人带回府里,可是外头养的哪里就少了?也就薛氏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安哥儿对她有情义呢。今天她就要让薛氏心心念念的安哥儿成为她的催命符,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干脆别拖着,给玉荣侯府的嫡小姐腾出地方来才是正理!   而这一回,新媳妇进门,她可不能再那么糊涂,让新媳妇牵着鼻子走了,规矩什么的还是要一早立起来的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啦!!!!撒花!!!蜜月期,晚上估计还有一更!!! ☆、死去      丫鬟新柔刚伺候完薛宸吃药,青花小碗盛了小半碗黑漆漆的药,喝了三成,吐了七成。   新碧扶着薛宸躺下,薛宸觉得稍微好些了,就让她在腰间垫了个绣金色祥云的缎面大迎枕,稍事坐一坐,觉得气稍稍顺了一些,原本绝色的脸上透着惨白如纸的病容,不复从前的颜色。   薛宸此时却无心去管自己的容貌变得如何了,觉得有了些力气,就对新碧说道:   “府里的大帐基本上都结清了,就剩下庄子里和街面铺子的帐,趁我现在精神好,去拿过来,我能看多少是多少吧。”   新碧不是从小伺候薛宸的,是薛宸成亲的时候,自己从外头买回来的,会管账,薛宸信任她,就把自己的私库交给她打理,薛宸的嫁妆虽然不算多,但是薛宸会经营,这么十来年下来,也有不少结余,要不是这侯府开支太大,薛宸的日子可以过的比北直隶任何贵妇都要滋润。   只可惜,夫人嫁的这个长宁候府是个空架子,偏偏侯府里的人没这个自觉,还以为侯府是金山银山,吃穿用度从不知节省为何物,夫人这么大的进项,摆在长宁候府这些人面前,几乎都只能勉强维持,可是现在不行了,夫人得了病,今年三月里,进项就要稍微少了些,夫人无力再经营那么多的铺子和庄子,只好卖掉了大半,换得银钱充入了府库,身为当家夫人,做到她这个地步也是仁至义尽了,可饶是如此,长宁候府的人还对夫人诸多不满,嫌她把持钱财,不大方。   新碧都替自家夫人感到不平。   见薛宸这个时候还想着看账本,新碧接过了薛宸手里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说道:   “夫人,您难得精神好些,就别再看那些头痛的帐了,好生修养着,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最紧要的。”   薛宸知道新碧是为她好,勾了勾嘴角,薛宸本就生的美貌,就算是病中也别有一番病弱的美态,叫女人看了都不禁感叹她生的太好,如今勾着唇角的模样,倒像是恢复了些鲜活的颜色,叫人眼前一亮,可见她没生病的时候,模样有多美了。   “不过是看看账本,有什么打紧的。”   薛宸话音落下,新碧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转过头去擦了擦眼泪,然后才说道:“夫人,您就别看了。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把侯爷拉回来呀。”   听了新碧的话之后,薛宸的脸上原本就不多的笑意又敛了几分,靠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新碧话中所说的侯爷,说的就是如今的长宁候宋安堂,薛宸的丈夫。   宋安堂这个人不算坏,只是有些蠢和自私。当年如果不是她在被徐素娥逼得走投无路,又哪里会使出那种手段嫁入长宁候府呢。倒不是贪图宋安堂的家产,只是纯粹的想找一个地方安顿,以避过继母徐氏的斩尽杀绝。   到后来,发现长宁候府只是个空架子,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嫁妆在这样的开销用度,无底亏空面前简直不够看,无奈只能亲自管理起了庄子和店铺,因为她必须让长宁候府继续兴盛下去,只有那样才能在薛家人面前维持她仅有的颜面。   可现在,这种仅剩的颜面,只怕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宋安堂掀开锦绣帘之后,鼻尖就闻到了浓厚的药味,眉头微微蹙起,门后头有丫鬟给他递了手炉,替他解披风,掀了内室帘子,请他进去。宋安堂今年三十有五,天生的俊逸脸孔,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保养的非常好,金玉满佩,通身的侯爷富贵,穿着湖蓝色云纹团花直缀,脸上带着笑意,说不出的俊雅风流。   只见他一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薛宸床前,新碧给他搬了张杌子,他却是不坐,和孩子似的,非要坐在薛宸的床沿上,握着薛宸的手,说道:   “辰光,你房里好暖和,手也暖和,外头可冷了,你给我捂捂吧。”辰光是薛宸的小字,婚后宋安堂就一直这么称呼她。   宋安堂就是这样的脾性,说好听点叫率真,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儿,抓着薛宸温暖的手给自己捂了半天,还想脱了靴子到薛宸被窝里去捂脚,薛宸病着,原就畏寒,哪里禁得住他这番折腾,脸色当即又白了不少,新碧从旁见状,不禁出声提醒道:   “侯爷,夫人正病着,被子里有病气,可别过给您了。”   新碧是丫鬟,她不能直接指责宋安堂的不是,只能这样委婉的提醒,果然,宋安堂听说会过病气,才歇了进薛宸被窝取暖的心思,把手伸入了薛宸的袖口,抓着她温暖的手腕。   薛宸也不反抗,不做声,就那么倚靠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宋安堂最怕薛宸这副神情,就好像什么都瞒不过她一样,特别可怕。   不由自主的就撒了手,反正手也热乎了些,拿起一旁的手炉继续捂也是一样的。   “今儿侯爷回来的倒是早些。咳咳。”   薛宸因被宋安堂带进来的凉气惊着了,一咳嗽起来就没完没了,拼了命忍住,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甜腥又咽了回去,新碧已经过来扶着她替她顺气,可宋安堂却下意识的坐的离她远了些。   这就是她当时费尽心力求来的好丈夫,薛宸不禁自嘲一笑。   “是啊。今日衙门里没什么事,我就早些回来,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薛宸的丫鬟来送药,送参茶,宋安堂就顺势从床沿上站了起来,坐到了先前新碧搬给他的那张黄花梨的杌子上,薛宸吃了几口药,又喝了两口参茶,丫鬟伺候着靠好之后,才对他问道:   “侯爷有什么事自己做主就是了,哪里要和我来商量。”   薛宸的话问完了之后,宋安堂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其间抬眼看了薛宸两回,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她的美那么惊心动魄,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直到现在,宋安堂也不敢否认,薛宸这张脸对他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尤其是她如今这病弱的样子,更是让他心痒到了骨子里。   每每见了她都想做些事,可是,自从他和薛宸第一年成亲就连着掉了两个孩子之后,薛宸的身子就不好了,对那事原本就不热衷的她变得更加排斥那事儿,久而久之,他看得见吃不着,才到外头养了几个娇艳的外室,缓解了一些这方面的兴致。   其实要说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女人,应该就是薛宸了。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娶她,娶这么个不受宠的丧母嫡女,就像是母亲说的,如果当年他娶的不是她,而是一个权势人家的女儿,这么些年,估计早就爬上去了,哪里还要顶着个侯爷的头衔,去做那六七品官做的杂事呀。   这么想着,宋安堂觉得母亲先前和他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先前难得生出来的对薛宸的疼惜瞬间就消失殆尽了,敛下眉目,轻启薄唇,说道:   “这件事非要和你商量的。”稍微停顿一下,却没有过太久,就又开口说道:   “我想……娶个平妻进门。你……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宋安堂说完这话之后,也知道可能薛宸会生气,所以率先就对她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俊雅的纯洁无暇,仿佛一点都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有多伤人一般。   这句直白的见骨的话让见惯了风浪的薛宸都为之一愣,直到宋安堂笑容满面的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没有说话,宋安堂于是又开口说道:   “这是好事,母亲都答应了,也说这是好事,你都病了大半年了,也不见好,我娶个平妻进门,没准还能给你冲冲喜呢。”   “……”   好事。   薛宸在心中默念这两个讽刺的字。   又是一阵咳嗽,这一回灼心的血没忍住,随着她咳嗽吐了出来,殷红的血在纯白的帕子上,看着那样刺眼,但凡宋安堂对薛宸有点情谊,心早就软了,可宋安堂这个人随了他的母亲,自私的很,凡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哪里会去管其他人的死活?所以,饶是薛宸这样吐了一回血,也没能让宋安堂收回刚才的话,就那么不带表情的看着她,耐心的等她的丫鬟再次上前伺候她。   薛宸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觉得身体里的气息越来越少,多呼出一口,就少一口了。   酝酿半天之后,薛宸才对宋安堂问道:   “是哪家的姑娘?”   宋安堂听薛宸主动询问,心中一喜,毫不隐瞒的说道:“是玉荣侯府的嫡小姐,姓洛叫雅芬,人很不错,很好相处的。到时候她进了门,我让她叫你姐姐,不过她毕竟是平妻嫁进来的,你也别太挑剔,可不能用对妾侍的态度对她,知道吗?”   “……”薛宸又是自嘲一笑,郁氏根本就是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玉荣侯府的嫡小姐……这哪里是找平妻呀,根本是在找续弦!玉荣侯府又怎会肯嫡出的小姐做个平妻呢?只是可笑,她这还没死呢,他们人就已经找好了。这是她本就对宋安堂没什么感情,若真遇上个对宋安堂有感情的女人,他这么一句话,没准就能直接害死她了。   不过,也许这正是郁氏的目的吧,只可惜,她错估了薛宸对宋安堂的心。   勾唇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娶,定了吗?”   宋安堂知无不言,说话间都带着笑意,说明这件事让他心情很不错,回道:“其实我们两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庚帖也换了,日子就定在明年三月里吧。”   两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可她这个主母却什么都不知道。明年三月……现在都已经腊月了,还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薛宸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一点在身体中流失,就连手指都不愿意抬起半点来,原来油尽灯枯就是这种感觉啊。郁氏真是多此一举,其实根本不用让宋安堂来刺激她,她就已经不行了。   目光看着淡黄色的绣牡丹缠枝纹的承尘,薛宸突然想到,如果她撑不到明年三月就死了,他们会先办丧事,还是先办喜事……   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喉咙口像是被噎着什么,心口堵的慌,可是偏偏连爬起来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没有觉得有多痛苦,薛宸就那么闭着嘴,睁着眼睛,静悄悄的离开了这个让她疲累了许久的尘世。   宋安堂还在等薛宸的回话,见她盯着承尘看了很久都没反应,这才站起来去看她,见她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宋安堂才震惊的伸手在她鼻尖探了探,然后便吓得往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欧耶!远离渣男,重新来过!!!大家给点女主一点鼓励呀!么么哒。 ☆、丧事      敲打哭闹的声音在薛宸的耳边响起,感觉很混乱,脚步声嘈杂的很,鼻尖还能闻见浓郁的香烛和烧纸的气味。   薛宸缓缓的睁开双眼,面前的东西由模糊转清晰,似乎……是一块蒲团垫子,蒲草的编织成一条条纹路,交叉着叠加。然后是一身白素的衣摆,她的手缩在袖子里,袖子也是纯白的,这样的缟素,自从十一岁那年母亲过世的时候穿过,其他时候是怎么也不可能穿的。   微微抬起头,薛宸想伸手揉揉眼睛,因为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灵台……难道是她死了以后,宋家在给她办丧事吗?   可当她把手从袖子里露出,送到眼前的时候,又是一惊,这手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灵台之上,放着鲜花与贡品盘子,中间放着一人的牌位,木牌纹理细密,雕刻精致,两旁皆是驾鹤祥云的镂雕,在繁杂的镂雕之后有一块木板,上面用烫金字写的字,比这块精致的牌位本身更要引起薛宸的注意。   ‘亡妻薛门卢氏染霜梦清之灵位。’   卢染霜正是薛宸母亲的名字,梦清是她的小字。看着那牌位,薛宸的眼睛有点发热,就在她盯着牌位失神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姐,该起来上香了。”   薛宸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同样穿着素服的圆脸妇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语调,这眼眶红红的妇人,不是平娘吗?她娘卢氏的管事媳妇,娘亲死后,桐娘和平娘就在自己身边伺候,可就在她出嫁之后,桐娘就因病回了乡下静养了,没多久就病死,正是平娘始终守在她身边,直到几年前才去世。   平娘见薛宸跪着不动,以为她是跪的腿麻了,就过去扶她,真是的触感让薛宸浑身一震,惊讶的站起了身,然后就发现整个视野都不对了,她死之前虽然病弱的很,可是最起码一个灵台,不应该会这么矮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高,也是比从前小了不知多少,她在十三岁以后,就长得比平娘要高了,怎么现在看她还要仰起头来看呢?   “小姐,奴婢知道您伤心,可夫人已经走了,您以后可要坚强一些呀。”   平娘的话一字一句的在薛宸耳中回荡着,夫人……已经走了……薛宸当然知道自己的娘亲已经走了,并且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   平娘以为薛宸是伤心过度,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傻愣愣的,平娘刚刚止住的眼泪就又腾了起来,薛宸下意识的要去给她擦眼泪,可奈何身高不够,平娘见她这样,终于是忍不住了,跪下来抱着她痛哭起来:   “我可怜的小姐啊!夫人就这么撒手去了,留下你一个人今后可怎么办啊。我的小姐啊……”平娘向来就是个大喉咙,说话做事雷厉风行,从不扭捏,一开始的时候,薛宸还会嫌弃她,可是后来日子久了,她才知道平娘对她的好,在她最难过,最困苦的日子里,始终不离不弃守在她的身边。   薛宸被平娘抱在怀里痛哭,不过平娘没能哭太多时候,就被人打断了,另一个妇人从外头走入,正是桐娘,看见平娘还在哭,就过来把她拉了起来,带着些训斥的口吻,说道:   “啧,让你来安慰小姐,怎么你就自己哭上了,外头那一大堆的事,也不见你支应,就知道干嚎。”   印象中的桐娘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正这么想着,桐娘的目光落在薛宸身上,立刻慈爱的勾起了恰到好处的微笑,蹲下身子来对薛宸说道:   “小姐啊,夫人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了奴婢,今后你就把奴婢当做你的娘亲,奴婢一定会拼命守住你的。”   薛宸有些讶然的看着桐娘,难道真的是年代久了,她从前竟然从未觉得桐娘是个说话毫无分寸的人,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发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人。让她一个正经小姐,当奴婢是娘亲这话,就是在小门小户里,也是容不下的,也只有稚童听在耳中,会觉得感动,可毕竟是乱了章法的。   薛宸看着满脸哀戚,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的桐娘,竟然脱口说出了:“你是奴婢,我怎么当你是娘亲?”   字正腔圆的话在灵堂中响起,外头宾客的嘈杂声音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掩盖了,桐娘一脸的震惊不相信,回头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平娘,平娘被她眼睛一瞪,难得气短往后缩了缩,桐娘站起了身来,走到平娘面前,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才对薛宸屈膝弯了弯,说道:   “奴婢是太心疼小姐了,说话逾距,小姐切莫见怪,外头还有好些事要做,平娘你也跟我出去做事。”   平娘有些犹豫:“可是把小姐一个人留在这灵堂里,她会害怕的。”   桐娘又冷冷瞥了平娘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来,对薛宸温柔说道:“小姐,这棺木中躺的是夫人,你的娘亲,不用害怕,外头事多,老爷说了,让奴婢和平娘一同负责,奴婢们这就出去做事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的,行吗?”   薛宸又看了一眼依旧不太想走的平娘,只见桐娘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拽,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刹那,桐娘竟然还偷偷的捏起了两指,在平娘的胳膊内侧狠狠掐了一下,痛的平娘脸都皱起来了,可生怕薛宸看了害怕,竟然生生的忍了下来。   待她们走后,薛宸才在这个灵堂中四处打量起来,到处都是白幡蓝绸,顶上挂着鲜花帘子,灵台后面就是停放的棺木,薛宸眼睛一热,抬脚往后面走去,她的身量也将将就是被搁置在凳子上的棺木高度,踮起脚来的话,正好能够看见棺木中的情形。   棺木还没有盖棺,棺中人该是死了没多久,一个穿着并不那么花哨寿服的女人安详的躺在里面,脸上盖着一块方方整整的白布,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可是在这一刻,薛宸并不害怕,她甚至想抬手去揭开那块白布,看一看下面毫无气息的脸。她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接下来她会看见什么,其实这就是个梦,揭开了白布,看到的会是自己的脸吧。她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才会见到桐娘和平娘,所以,这棺木中的人,肯定就是她自己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薛宸又走回灵台前,将四五个蒲团全都拿过来叠在一起,让突然变矮了很多的自己,站上去,一手扶着棺沿,一手就伸入棺木中,揭开了那块白布。   冰冷的触感仿佛刺痛了薛宸的心,棺木中安静躺着的女人,有着一张和她的娘亲相似的脸……事实上,薛宸已经有些不记得自己娘亲的模样了,但她可以肯定,这个人真的就是她的娘亲。   虽然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薛宸的鼻头竟然难以控制的发酸,眼眶热了起来,不消片刻,热泪就滴落在棺木中人的华丽寿衣上,嘴里呐呐的喊出了这个萦绕在她心头好多年的字眼:   “娘亲。”   可是这一声,诸如往日的那些喊叫一般,再也没法传到这个女人耳中了。   眼泪不住的往下,薛宸实在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刚刚咽气吗?躺在这里的死人不应该是她吗?可为什么会是死了二十多年的娘亲呢?可不管怎么样,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链一般,怎么都没法止住。   灵堂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底黑布鞋,上头别着一块麻布的男人脚走了进来。衣摆往上是素白无暇的,薛宸看到了他,这个在她十四岁那年毁了自己名声,给家族蒙羞的那日开始,就对外扬言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的男人。   薛云涛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比薛宸的印象中要年轻了不少,她记得她最后一次见薛云涛的那面,他两鬓斑白,说不出的严厉憔悴,那个时候,他已经是青云直上的二品大员,她也成功嫁入了长宁候府,成了侯夫人。   看见这样的薛云涛,薛宸的内心比见到刚死去的娘亲还要震撼,薛云涛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长女爬高,站在棺木边上流泪,再没有比一个父亲,看见自己的女儿哭亡妻更叫人心疼的画面了。那张肖似亡妻的脸上满是凄绝,薛云涛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感觉到,自己这个父亲做的那样不称职。   走过去之后,将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薛宸从棺木前抱起,意料之外的单薄让薛云涛的心中又是一软,温柔的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他越过女儿,看见罩在亡妻脸上的白布已经被女儿掀开,那一瞬间,饶是他铁骨铮铮,亦难再忍住内心的崩溃,抱着单薄如纸的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而薛云涛的痛苦,是薛宸始料未及的。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父亲,根本不爱母亲,因为父亲是个有大出息的读书人,可是母亲却只是一个商家之女,除了会看账本之外,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父亲娶母亲是因为一纸婚约,薛家先祖一直到薛宸的太爷那辈,家里还没个读书人,后来,薛宸的爷爷寒窗苦读,考中了秀才,薛家后人才渐渐的走上了读书的路子,而因为薛家先祖受过卢家的恩惠,所以,就和卢家先祖定下了,每一代都要联姻的规矩,而到了薛云涛这一代,就是他这个长子,娶了卢家的长女,正是薛宸的母亲卢氏。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重生过来啦。撒花!!!!今天双更!等我! ☆、薛家      薛宸的父母成亲之后,并没有琴瑟和鸣,而是充分体现了学识差异,薛云涛喜好诗文,卢氏喜欢算账,所以大多数时候是没有话题的。后来母亲死了,薛云涛就娶了养在外面好些年的徐素娥,徐素娥是个知书达理,腹有诗书的女人,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生的精致婉约,说话吴侬软语,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水来。但只有薛宸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厉害。   她和她的女儿薛婉曾经一度把她往绝路上逼,弄得她和生父决裂,名誉扫地,成了大家口耳相传的笑话,她们霸着母亲的嫁妆,笑看她在夹缝中挣扎。而与她的凄惨相比,徐素娥就厉害的多,年轻时不计较名分,做了薛云涛的外室,并生下了女儿薛婉,儿子薛雷,这些事情一直到卢氏死后一年才被众人知道,薛云涛力排众议,娶了文弱的徐素娥,一如当年宋安堂垂涎她的美色,尽管知道她是丧母嫡女,名声不好,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娶了她进门一般。   而薛宸承认,自己被逼上绝路时对宋安堂使的招数,其实就是跟徐素娥学的。两人都是用勾引男人的路数上位,只不过,徐素娥比她的运气好些,遇到的是薛云涛,而她遇到的是宋安堂,当年她只是一心想找个不再受徐素娥欺负的栖身之地,就将自己送入了长宁候府宋家,在那个家中,她吃了多少苦,旁人根本不明白,费尽心力和姑婆相处,可宋家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贪婪,自私,蛮横到一定程度,饶是薛宸再强势,在她们手中也吃了不少闷亏,虽说后来那个家也被她制服,可是却也将她熬得不成样子,终于年纪轻轻就过去了。   此时的薛云涛失声大哭,让薛宸很是意外,记忆中的父亲,从来都是对母亲绝情的,她已经不记得当年母亲死的时候,父亲有没有来她灵前哭过,可是现在,他分明正抱着她痛哭,那薛宸是不是可以认为,其实她的父亲,对母亲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薛云涛的脸,想看看他脸上的泪是真的还是假的,温热的泪滴在她的手背上,还带着他眼睛里的温度,薛云涛竭力忍住了眼泪,薛宸看着也十分心酸,父女俩对视片刻后,薛云涛才抱着她在她叠起来,用来垫脚的蒲团上坐下,用薛宸从未听到过的温柔声音,对她说道:   “你娘虽然没了,但你还有爹。”   但你……还有爹?   薛宸想露出讽刺一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这个爹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之时的表情,薛宸还觉得历历在目,虽说这里面徐素娥和薛婉功不可没,可薛云涛但凡有一点爱护之心,她的人生也不会像后来那样凄惨,这个男人在薛宸的心中,一直都是无情冷漠的,可那样的形象,怎样都没法和眼前这个有些憔悴,哀戚悲痛的男人脸重合起来。   下意识的抱紧了薛云涛,想要从这虚假的幻境中,得到一些她垂涎已久的父爱,哪怕这是假的也好。这个幻境,是人在临死前用来完成心愿的地方吗?若是不来一回,薛宸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对父亲的爱那样渴望。   桐娘再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薛云涛抱着薛宸,父女俩用同样悲痛的表情,倚靠在卢氏的棺木旁。   “老爷,外头的宾客都来齐,吊唁的人也都在外等候了,您看……”   来客还没有进来吊唁,说明卢氏死了不会超过一天。   桐娘想从薛云涛手中接过薛宸,可是薛宸的两条手臂却始终搂着薛云涛,不肯从他身上下来,桐娘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薛云涛伸手拍了拍薛宸的脸颊,低声说道:“宸儿乖,爹爹出去一下就回来,你和桐娘进去洗把脸,待会儿宾客进来了,你就跪在爹爹旁边替你娘守灵,好不好?”   薛宸觉得自己又想哭了,薛云涛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声音和她说过话,每当她想用发脾气来引起薛云涛主意的时候,他不是回应她一个冷漠的眼神,就是失望的叹息,如果闹得厉害了,也会严厉的训斥,可就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声音和她说过话,这样的温柔声音,从来都是他对待薛婉和薛雷的。   还是不肯放手,薛云涛没法,外头宾客等着进来吊唁,他要和管家出去安排一下才行,只好拉开了薛宸的手,将她送到桐娘手中,然后又在她脸上拍了拍,安慰过后才走出了灵堂,薛宸还想去拉他,却被桐娘按下了手,被她带入内间洗脸去了。   再接下来的几天,薛宸依旧过的浑浑噩噩,只知道这些天忙坏了,薛云涛每天都睡在洛氏棺木旁的稻草堆上,倒是让薛宸去里面睡软床,但薛宸不肯,薛云涛无奈,只好让她跟自己一起睡。   而经过了这么多天,薛宸也终于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境,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世界。也就是说,不管真实还是不真实,她都回到了自己十一岁那年,母亲刚刚过世的时候。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它就是发生了。   重生后的薛宸对薛云涛是片刻不离的,一来是对他的无限渴望,二来,再回到这个时间,和她最亲的就只有这个父亲了。   薛家的人口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薛家只有两房,并且已经分家,薛云涛的父亲薛柯是辛酉年的进士,做了几年庶吉士,原本前途大好,只因为天基元年那场科考案被牵涉,薛家长房怕被连累,长房老爷薛林就主动提出和薛柯分家,却不肯平分家产,薛柯自然不同意,死咬着长房不放,后来案子的牵连越来越多,闹得满城风雨,草木皆兵,薛家长房才下定了决心壁虎断尾,用一半的家产换来了家宅平安。薛家的家产是祖上传下来的,既然是平分,就连祖宅也是一人得一半,薛家祖宅占了两条相邻的胡同,一条为欢喜巷,一条为燕子巷,欢喜巷较长,由薛家长房得,燕子巷的部分则给了次房。而分家之后,果然薛柯受到牵连,就连宅子都没来得及修葺完,就与当时的翰林学士杜染一同被判罪流放去了大西北,家产全部归入府衙,薛家长房以为薛柯就这么完了,虽然可惜被归入府衙的那一半家产,但也庆幸没有受到连累。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没想到的是,薛柯辗转竟然又回来了,原因就是那个和他一同流放的翰林学士杜大人简在帝心,被流放只是暂时,皇帝将杜大人召回之时,杜大人就顺口提携了薛柯,让他一同免罪回归京城,薛柯大难不死,不仅回来之后官复原职,拿回了所有家产,还在圣上面前露了脸,得了赏之外,还得了个‘义勇’的名声,没两年,官路就通了,一直升到了四品翰林院掌院学士,而薛柯只有薛云涛一个儿子,薛云涛本身也很争气,丙寅年竟然考中了解元,一年之后,又考中了进士,顺当的入了六部观政,做了观政进士,一年之后,再入翰林院做编修,这么饶了一圈之后,倒是和与他同一科的状元平起平坐,身份水涨船高,又有薛柯从旁提携要领,薛云涛在官场上还算顺利,几年之后,又升为侍讲学士,平日里能常出入宫中,与翰林学士一同给皇子们讲学。   如今薛家次房所在的燕子巷祖宅被修葺的焕然一新,去除了陈腐之气,薛云涛和卢氏成亲之后,薛柯就把这宅子给了薛云涛夫妇,自己则搬去了圣上赏在朱雀街的宅子,虽说是只有三进的小宅,不能和燕子巷的宅子比,但薛柯觉得也够住了,毕竟再小也是圣上的恩泽,朱雀街那地方寸土寸金,他一个四品官能得一座小宅,已经是相当有脸面的了。   而这回卢氏过世,丧事在燕子巷办,来往的都是薛柯与薛云涛的朋友,人倒也不少,薛云涛对卢氏在这方面真的是不吝啬,给她做足了排场,一百零八个念往生咒的僧人,他们要在东侧院内连续念七七四十九天,卢氏的遗体在家中停放二十一天,烧过三七之后,才出殡入土为安。   薛宸回想上一世母亲死时的情况,好像也是折腾了好久,只不过那个时候依赖桐娘,因为一靠近灵堂,腐尸的气味实在难闻,虽然知道棺木中停放的是平日里疼爱她的母亲,可桐娘说那毕竟是个死人,所以她就听了桐娘的话一直躲在内间不敢出来。   没想到上一世就因为这个而错失了全新认识父亲的机会,可是那之后呢,薛云涛难道就没有管过她吗?薛宸努力回想之后,才惊觉了一件事,当年薛云涛似乎问过她要不要搬去的他的院子里,是桐娘,桐娘说了很多女大避父的话,让她对薛云涛说出了‘不用爹爹照顾,女儿有桐娘和平娘照顾就够了’的话来,薛云涛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过了几天,就搬出了燕子巷的宅子,去到翰林院的舍人居去,一住就是小半年,而她身边就一直是桐娘和平娘在照顾她,桐娘替她管着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平娘照顾她的生活,直到一年期满之后,父亲就把徐素娥与薛婉迎进了门,徐素娥成了她的继母,薛婉成了她的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求评论,求点击!!!花叔写文好寂寞,大家来和花叔说说话呗。 ☆、闺阁(改错)   处理好卢氏的丧事,薛宸也回到了从前居住的青雀居,陌生又熟悉的陈设让薛宸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平娘抱着一些浆洗干净的帐幔走了过来,见她不进去,便在后面说道:   “小姐,这里风大,快进去吧。”   薛宸扶着门框,看了平娘一眼,然后点点头,抬脚跨过了门槛,走入了这个她住了十多年,却花了二十多年来想念的地方。   进门是一扇绿地粉彩螺钿白芍花的大插屏,走入之后,入眼便是玲珑雕花窗,窗前摆摆着两盆白底粉彩夕雾花,用兰草白瓷罐养着,薛宸不爱牡丹娇艳,不爱玉兰芳香,唯独对这与其他花草相比注定沦为背景的夕雾花很是喜欢,窗下摆着两张黄花梨木的椅子,一张茶桌,茶桌上还摆放着一套官造青花缠枝纹茶具,再往后是书桌,看纹路与窗下的两张椅子出自同一张木,桌面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放着一套狼毫,桌角有笔洗,书桌后是一张不大不小的交椅,交椅后头摆放这蜂窝状的雕花木头架,上头摆放着薛宸喜欢的小物件儿,还有一些书本,小书房左侧有个半圆拱门,拱门上垂下米粒大小的珍珠帘子,密得像是水帘一般,抬手一掀,就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走入珠帘后,便是薛宸的闺房,映入眼帘的便是紫檀木镶金嵌玉双面蜀绣屏风,颜色鲜亮,针脚细密,一看便是出自大师之手,这屏风薛宸有印象,可却也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位大师的手笔了,屏风后头是一张硕大的红木雕刻麻古拜寿千工拔步床,做工相当精致,每一处镂雕都活灵活现,饶是薛宸后来嫁入了长宁候府,也再没有睡过这样精良做工的床,床铺的左侧临窗处摆放着一张红木梳妆台,大大的铜镜中,正站着一个身穿石青色素面织锦褙子,衣襟前别着一块白布,薛宸不由自主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看着镜中小了二十几岁的自己,精致的眉眼已初现清丽雏形,鹅蛋脸,眉似新月,双眸如水善睐,廖如晨星,鼻如悬胆,粉面桃腮,唇不点而朱,配着已长到腰间的云丝,坐在那里如水月观音般,莲华自生,薛宸知道她这张脸今后会生的多么美貌,可是这美貌,究竟带给她的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呢?   与她相比,薛婉的容貌就很好,美的不那么张扬,恰到好处的清纯甜美,笑起来两颊上有一对深深的酒窝,想起她初来家中之时,对自己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依赖又乖巧,和她的母亲一样,口蜜腹剑,谁能想到这样一对对外宣称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和亲姐姐的母女,在借着她融入这个家之后,就反目无情,对她多番陷害,一步步的蚕食这个家,让她这个正牌嫡长女都没有立足之地,草草的选择了宋安堂这个虚有其表的男人。   想起宋安堂,薛宸少有的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嫁入他家那一年,郁氏不急着给她立规矩,一跪就是一整天,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小产的话,她和宋安堂最少也该有两个孩子了,可她第一回小产之后,郁氏不仅没有反省自己,反倒说她命中带衰,而后又让宋安堂的两个姐姐回来说她,恨不得当场就要她赔给他们宋家一个孩儿出来才好,宋安堂是个耳根子软的,听了他母亲和姐姐的话,在她刚小产没一个月的时候,就拼了命的折腾她,终于又让她怀上了,可毕竟身子是亏了,胎像原就不稳,那时候郁氏主持的宋家开始难以为继,她干脆抽空了府里的家财,把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架子长宁候府的中馈权塞到了薛宸手中,那阵子薛宸没日没夜的清算奔走,查到了亏空去找郁氏,郁氏却是两手一摊,一句‘我不知道,你当的家’就给她推了回来,身子原本就没养好,再加上连日的劳累,薛宸的第二胎也没能保住,还彻底弄坏了身子,再难怀上孩子。郁氏要宋安堂休了她,可又舍不得她的嫁妆钱财,只好忍着,回头就给宋安堂安排了几个妾侍,想恶心恶心薛宸,但最后还是薛宸手段更加高明一些,把那几个妾侍制的服服帖帖,只认她这个主母,郁氏无奈,只得放弃,至此薛宸才真正掌握了长宁候府,以一己女子之力,撑起了侯府的十年兴荣。   也不知她死之后,长宁候府变成什么样了,当时她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了,就将手里的店铺庄子全都变卖了,将银钱充入了府库,造成长宁候府府库充盈的假象,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就长宁候府那样毫无收敛的排场开销,郁氏欲壑难填,恨不得比拟皇太后般奢侈的生活;而宋安堂天真无知,真以为所有的钱财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这样的他们,就算她留下的是金山银山,也断不够他们撑下半年,到时候,没有店铺,庄子这些有日常进项的收入,那些被她养的金尊玉贵的宋家人又该何以维继。   桐娘穿着一身素色的缎面比甲,领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来到了薛宸面前,亲热的对薛宸屈膝行了礼,圆脸上满是笑容,这样的笑容,从前会让薛宸觉得亲切,可是现在见了却是有些讨厌的。   “小姐,这是新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水绣,一个叫水清,这名儿可是有来历的,她们……”   桐娘的话还没说完,薛宸就打断了她,淡淡然问道:“我原来的丫鬟呢?”   虽然薛宸有些记不起原来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是谁了,可是桐娘既然新带了丫鬟过来介绍给她认识,那就说明,这两个丫鬟并不是惯于伺候她的,而桐娘为什么要换了她身边的丫鬟?   桐娘脸色一僵,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哦,小姐是说衾凤和枕鸳啊,她们……说了不怕小姐气恼,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丫头,趁着小姐在前院伺候夫人西去,在小姐房中竟然起了野心,偷了小姐妆匣里的首饰,被人当场抓获,如今正要打板子,这两个丫头仗着会些拳脚,竟然敢反抗,这样的人可不能再留下伺候小姐,打完了板子,就拉出去卖了便是。来,水绣水清,你们来给小姐磕头,说说自家……”   桐娘接下来的话,薛宸就没怎么听了,是了,从前伺候她的丫鬟,正是衾凤和枕鸳,她们俩从小伺候她,名字还是她跟着夫子读了几天书以后,替她们取的,衾凤同凤衾,是指绣着凤的被子,而枕鸳同鸳枕,是指绣着鸳鸯的枕头,当时她就说是要这两个丫头,和她亲的如同枕头被子一般。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丫头,上一世竟然被桐娘轻易的换掉了,可见她在丧母的这段是时间里,是有多依赖桐娘了。   两个小丫头还跪在地上,连她们家鸡窝里的鸡前天生了几个鸡蛋都在跟薛宸细说,薛宸却猛地站了起来,吓了两个小丫头一跳,桐娘也正听的有趣,见薛宸站起来了,赶紧对两个小丫头使眼色,让她们跟上,桐娘在旁问道:   “小姐这是去哪儿?这两个丫头说的可有趣,奴婢记得小姐就爱听这些农里的事,觉得新鲜,这……”   “带我去看看那两个偷了东西的丫头。”   薛宸今天第二次打断桐娘的话,小小的身子已经透出了足够的端庄,挺直的背脊,微含的下颚,在门边光影中,就像是一只傲然水面的天鹅,贵气的叫人不敢直视,这种贵气与年龄和身高无关,是由骨子里透出来的,桐娘不禁在心中暗自惊讶,小姐什么时候竟然这么有气势了。   薛宸说完,也不等桐娘反应,就兀自走出了房间,凭着稀缺的记忆,往府里的舍人所走去,一般府里都会设有舍人所和回事处,舍人所是专门管理府中人员配达与变更的地方,衾凤和枕鸳既然是偷了主家东西的罪婢,只要还没出府,那就应该还在舍人所的省室里。   桐娘跟在薛宸后头,略微小跑了两步,薛宸在长宁候府练出来的快走步伐,由于腿短的限制没能完全发挥功力,没几步就给桐娘追上了,拦在薛宸面前,笑着说道:   “我的好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呀!舍人所那是什么地方?都是些下人,哪里是您这样娇贵的千金小姐去的地方呀。”   桐娘说完,还打算伸手去把薛宸拉回去,可对上薛宸似笑非笑,透着睿智冷漠的目光时,却又不由自主把手给缩了回去,见身后的两个丫鬟正在看她,觉得颜面有些受损,于是又补充说了一句:   “太太临走前,把小姐托付给奴婢,奴婢就要担起这个责任,不能让那些腌臜之人冲撞了小姐才是,太太还说……”   “行了。”薛宸今天第三次打断了桐娘的话,目光中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坚定,破天荒的对桐娘勾起而来唇,微笑的薛宸,简直耀眼如晨曦,就连桐娘都不禁看的有些呆,反应满了两步,就听薛宸说了一句:   “无妨,我就是想去看看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她们偷了我的东西,总要让我也出口气不是。相信太太不会怪你的。走吧。”   等桐娘反应过来的时候,薛宸已经又向前走了好几步,并且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就赶忙一拍大腿,急忙追了上去:“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哟,您这是做什么去哟。”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可不是好糊弄的了……求留言,求撒花~~~~ ☆、小斗(点开有惊喜)   不顾桐娘的阻拦,薛宸很快就找到了舍人所,舍人所的总管胡全听说大小姐亲自来了,赶忙收起了烟袋子,别在腰上,一瘸一拐的跑出来。   来到薛宸面前,先是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桐娘,薛宸微微转头,眼角余光就看见桐娘正在和他使什么眼色,使过了眼色,胡全才凑过来对薛宸行礼说道:   “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薛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勾着唇角,像是好奇一般,将这舍人所前后都环顾了一遍,四周下人的目光也全都聚了过来,薛宸端庄一笑,对胡全说道:“我来看看那两个犯了事的丫鬟,平日里我可待她们不薄,她们竟然趁我不在偷了我的东西,怎么说我也要问一问的。”   胡全又看了一眼桐娘,然后才笑着点头说道:“原这些事不该烦劳小姐过问,但小姐既然来了,要见一见那两个贱婢,我这便叫人领了来便是。小姐请里边坐。”   薛宸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桐娘,然后才说道:“不了,这儿挺好,桐娘,你去给我搬张椅子过来,我就坐这儿。”   桐娘愣了愣,然后心里就漾出了不少怒气,她身为太太院里的管事媳妇,就是太太生前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从没有将她当做奴婢来使唤,这小姐平日里对她也十分敬重,怎的今日就这样了?   “小姐,坐这儿不好吧。还是进……”   薛宸今天第四次打断桐娘的话,说道:“不,这里敞亮,就坐这里。”   虽然心里不满,但桐娘也知道薛宸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小姐,自己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回头随手点了个舍人所的下人,让他从屋里给搬了张椅子出来。薛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却也是不说什么,由水清和水绣两个桐娘带来的丫鬟扶着坐到了椅子上。   没一会儿,胡全就领着两个被五花大绑,被堵了嘴的小丫鬟走了过来,薛宸定睛看了两眼,依稀还有些模糊记忆,她记得衾凤爱穿红衣,左边那个不住挣扎的丫鬟穿的正是红衣,这就是衾凤了,旁边那个死死瞪住胡全的大眼睛,大脸盘子小姑娘,该就是枕鸳了。见她们虽然被绑着,但身上好好的,薛宸才放下心来。   “小姐,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丫鬟带来了。您看是要打板子还是抽鞭子?”   胡全其实也没把薛宸当一回事,虽说是府里的正经小姐,可毕竟才十一岁,生的又是那副文文弱弱的娇美模样,随便声音大些,估计就能吓得她发抖了,能主什么事?太太若在也还罢了,有太太撑着,如今太太都不在了,小姐还不是事事得听她身后管事妈妈的,现在要看这两个丫鬟,只怕也是觉得好奇,不过是处置两个丫鬟,从前主母在的时候,也没有插手过问的,如今主母去了,留下个小姐,又能如何?   那水清和水绣是桐娘夫家那头的侄女和外甥女,一对表姐妹,早就托了桐娘想进府里谋个清闲的差事,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这可是个精贵,当副小姐似的,多少人眼红都去不了,小姐原来身边有人,那有什么,弄下来就是,反正平日里太太和小姐都听桐娘的,不过是两个丫鬟,办也就办了,没主子撑腰的小丫鬟,在这府里还不是任人拿捏的?到时候卖出去,又赚一笔,多好的买卖。   不过要卖的话,皮肉有了伤就不值钱了,胡全本着保全货物的心思,又上前对薛宸说道:“小姐,要不还是打板子吧,随便打两下,让她们长长记性就是了。”   桐娘哪里不知道胡全的想法,想着卖他个顺水人情,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小姐,这两个丫鬟虽然可恶,但好歹伺候过小姐一场,随便教训两下卖出去就得了,让人家看看咱们小姐有多心慈。”   薛宸坐在椅子上,嘴角不由的上翘,对衾凤和枕鸳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人上前把她们压得跪在薛宸面前,薛宸也不去揭了她们嘴里的东西,而是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胡全,说道:“她们偷的我的东西呢?让我瞧瞧。”   胡全又看了一眼桐娘,只见桐娘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对钗头和一对手镯,呈到了薛宸面前,说道:“东西被奴婢拿回去了,还没来得及呈交小姐,就是这些个。”   薛宸只扫了一眼便转过了目光,衾凤和枕鸳不住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响,薛宸的脸色倒是变了变,桐娘怀里放着她房里的东西,这贼到底是谁?还是说,她房里的东西,丫鬟不能随意动,可她桐娘就可以?   胡全见桐娘拿出了东西,上前就给了衾凤和枕鸳两个大耳刮子,嘴里骂道:“让你们两个泥沟里爬出来蛐蛐儿手脚不干净,我打死你们。”   作势还要打,薛宸却拦住了,平静的说道:   “不用打了,这两样东西是我送给她们的,哪里就是她们偷的了?桐娘,你说是谁说看见她们偷东西了?我看那两个才是贼吧,你且把她们的名字说出来,我来打发她们,别让人家以为我院里的管事妈妈好糊弄,将来什么贼盆子都往咱们院的人头上扣。”   “……”   薛宸这一番话,连消带打,打的桐娘目瞪口呆,想来她冤枉衾凤和枕鸳也是随口说说的,还没仔细到连告状的人都准备好,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说道:   “小姐,说的什么话?这,这东西怎么会事小姐送给她们的?这明明……”   薛宸第五次打断桐娘的话,理智的反问道:“桐娘的话真奇怪,这些东西不是我房里的吗?”   桐娘一愣,然后才点头:“自然是小姐房里的。”   “那就是了,我房里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我愿意送给谁不成?我说是送的,那就是送的。”   桐娘的脸色是彻底冷下去了,捏着袖子里的钗头和手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这些东西的确是她从小姐房里拿出来的,准备拿回去给娘家那些穷亲戚开开眼,不过是现在听小姐要看赃物,她怕胡全没准备,这才拿了东西出来,心里想着,就算是给小姐看见了,这些东西不过是缓两天拿回家去,也没什么打紧,小姐才多大,哪里会懂这些弯弯绕绕,随便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小姐突然话锋一转,随便什么,都替那两个丫头兜了,眼看着是要保她们了,桐娘如何答应,夫家姑子嫂子的钱她都已经收下了,水清和水绣也都安排进来了,哪里就能这样被那两个丫头给踢了?当即上前一步,又开口说道:   “小姐,可不能这样!奴婢知道小姐对那两个丫头有感情,可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小姐若是包庇,不分是非黑白,太太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快些跟奴婢回去,这里哪里是一个正经小姐该来的地方?”   说着,桐娘就要去拉扯薛宸的胳膊肘,却被薛宸往后退了一步,凌厉的扫过桐娘,然后清脆的声音就此响起: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本小姐了?平日里喊你一声妈妈,那是给你脸面,你还真以为你是我的妈妈了?我说东西是我送给衾凤和枕鸳的,自然就是送的,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太太是去了,可太太去了,难道我的东西就变成你的了不成?这里是薛家,我是薛家的大小姐,用不着你来说我正经不正经的,薛家的地方我哪里不能去?又是你一个正经奴婢该来管的吗?”   薛宸虽然年纪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诛心的。她坐在椅子上挺直了背脊,身形美妙的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虽然人小个子小,说起话来的气势却像是管家了多少年的当家主母一般,底气十足,气势十足,阳光下,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上似乎镀上了一层闪闪的金光,叫人不敢直视,而薛宸的眼神锐利,不过是环顾一圈,那目光就像是把所有人都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警告意味甚浓,叫那些原本等着看好戏,对这个正牌大小姐抱有轻蔑态度的人都不禁心中为之一震,再不敢小觑。   桐娘更是脸色灰白,长久被人捧惯了的她一时被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当众指着鼻子骂,也是气急了,生怕自己在这里丢了脸面,身后还站着她姑嫂家的闺女,若是这事儿被她们传回家里去,那她今后还怎么在那些穷亲戚面前耀武扬威?心里一急,手都扬了起来,幸好还有些理智,没敢真的对薛宸打下去,见四周有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桐娘只好放下了手,对薛宸沉声说道:   “小姐,奴婢虽然是奴婢,可太太生前是将小姐交给奴婢照料的,小姐的言行举止太不像话,奴婢不过是良言相劝,小姐不仅不听,还一意孤行,留着这两个偷东西的贱婢在身边,将来她们要是把小姐的家当全都搬空了,奴婢还哪来的脸面去九泉之下见太太。这两个丫头,绝对不能留。”   桐娘也是铁了心要把衾凤和枕鸳从薛宸身边踢掉,再加在气头上,说话也就耿直了,三句话不离太太,想用太太压住大小姐,这是拿故去的太太当枪使呢。   众人心中门儿清,又看向了那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大小姐,想看看她怎么应对桐娘这攻势,还能说出多少打桐娘脸面的话来,最好两人打起来,看热闹嘛,哪里还会嫌热闹闹的太大呢。   不过,薛宸这回倒是没有如众人所愿,原本冷着的一张脸突然一动,嘴角就弯了起来,收起了刚才如刀锋般锐利的气势,整个人又变成那娇艳欲滴的花骨朵儿般纯美可爱,对桐娘轻声说道:   “桐娘,刚才我的话说的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那东西真的是我送给衾凤和枕鸳的,你就算是不信那两个丫头,那也该信我才是啊。可是你不相信我,多让我伤心啊。我看这样好了,水清和水绣这两个丫头会说好些乡间的新鲜话儿,我也爱听,让她们也留在我外房里伺候,我平日里都是衾凤和枕鸳伺候的,要是换了人,我肯定不适应,让她们也回来内房伺候,我保证,今后不再乱送东西给她们了,好不好?”   这就算是给台阶妥协了。到底还是认桐娘是她的管事妈妈的,桐娘虽然心里还有气,可也知道今天这件事不宜再闹下去,若真是闹到了老爷那里,自己肯定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如今小姐肯放软和了和她赔罪,她要再端着架子也不像样,更何况,小姐也认下了水清和水绣,就算是外房伺候,有自己在院子里照应着,也用不着干什么粗活,冷着眼瞥了瞥还被压着跪在地上的衾凤和枕鸳,努了努嘴,最终还是松口点头道:   “既然小姐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只不过,奴婢还要说句逾距的话,小姐房里的东西全都是太太留给小姐的,万不可随意送了给那些贱婢。”   薛宸没有说话,只是暗自勾了抹冷笑,便是转过身去,把跪着的衾凤和枕鸳扶了起来,让人解开了她们身上的绳索,领着她们回了青雀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女主还是有点战斗力的,先热个身。   ps:下面是一首才情并茂的打油诗,诗的内容看起来虽然有点不靠谱,但那是……算数的。   按发送时间看,前二十个。   作者心情好,   这章发红包,   要问发多少,   前二十个,请早! ☆、问话      薛宸回到青雀居。   青雀居是个不算大的院子,但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说,地方绝对是够了的,分前院后院,薛宸住的主卧室在后院之中,桐娘借口说去教一教水清、水绣规矩,就把她们领走了,薛宸本来也没打算留她们,就让她去了,一副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不声不响的领着衾凤和枕鸳进了屋,既不说话,也不搭理她们,兀自去了小书房里,站在书架前面拿起了一本被精致花纸包装好的书,翻开看了看,原来是小窗记,若不是看见这个,薛宸还真的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天真的少女,认为自己一定会得到一份特别美好的感情,就像是小窗记中的才子佳人那般,男才女貌,情之所钟。   怎料,生活却给了她一记响亮又羞耻的耳光。   于是又静静的放下了那本书,葱白般纤嫩的指尖抚过那新包不久的花纸,唇边露出一抹叫人看不出意味的浅笑来,感情对上一世的她来说,是奢求不到的,而这一世,她打算从一开始,就不去奢求。   衾凤和枕鸳被薛宸晾在一边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小姐兀自做着自己的事,丝毫没有理会她们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衾凤咬了咬下唇,踌躇着向前走了一步,二话没说,首先就跪了下来,枕鸳见状,也赶紧上前跪下。   薛宸没有看她们,却也在注意着她们的动作。   上一世的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算是她成亲前,自己在牙婆子手上买回来的新碧了,因为她不放心徐素娥给她的人,事实上,徐素娥也不会给她什么好人,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亲自去挑,新碧读过书,会算账,是个小才女,家道中落才辗转被卖,跟了她嫁入长宁候府做了陪房,她无父无母,在长宁候府唯一能依傍的也就只有她这个主母,所以办事十分用心,人也忠诚,只可惜,这一世她回来了,新碧不在了,所以,她只能重新挑近身伺候的丫鬟。   虽然这个衾凤和枕鸳从小就伺候她,但是毕竟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上一世的记忆也很模糊,所以她判断不出来,她们的品行与行事,但是,她此时身边无人,最有潜力培养的就是这两个,只要不是吃里扒外的主,薛宸还是愿意用一用她们的。   如今看来,两个丫头还不算太蠢,至少没有一回来就哭诉告状,说明她们做事有些担当,没有回来就感激涕零表忠心,说明并不是流于表面没城府之人,直接跪下,说明她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于是薛宸回头了。   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平淡的看着一身红衣的衾凤,衾凤只觉得后背寒凉一片,这三人中,明明她的年纪最大,可是在面对这个年纪最小的小姐时,就感觉像是头顶悬了一柄锋利的刀,让她丝毫不敢怠慢,斟酌一番词句后说道:   “奴婢们知道错了,给小姐添了大麻烦,是桐妈妈带了人直接把我们抓到胡总管那里去的,我和枕鸳会拳脚,打伤了他们其中两个人,但他们人多,我们实在打不过,就被抓了。”   说话调理清晰,头脑分明,没有丝毫辩解,简单的把当时发生的情况说了出来。薛宸暗自点头,然后才用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说道:   “你们知道桐妈妈为什么要抓你们?”   衾凤稍事沉默,不是不知道,而是有些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可枕鸳就爽利多了,虽然神情也是怯生生的,但该说的话也都能说道清楚:   “是桐妈妈想给小姐另外找两个服侍的丫鬟,小姐的内室贴身丫鬟是一等,每月三百钱,外室丫鬟二等,五十钱,之前桐妈妈就来跟我们说过,说我们年纪小,要我们把月钱就寄放在她那里,我和衾凤没答应,她就想着索性换了我们吧。”   薛宸停下了手里随意翻书的动作,眼皮子微微抬了抬,然后才放下手里的书,走到跪地的衾凤和枕鸳身前,对她们扬手,让她们起来。   两人起来之后,便肃立着,半刻都不敢怠慢,薛宸见她们进退有度,比一般的丫鬟都要懂事的样子,这样的涵养,不禁对她们问道:“你们都是从小伺候我的,我却没问过你们的来历,我记得好像是我五岁的时候,太太带你们进府的,对不对?”   衾凤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有点不一样的小姐,片刻的犹豫之后,就对薛宸说道:   “小姐记得没错,我和枕鸳都是太太领进府里的,小时候受过卢老夫人的恩惠,在卢家长到八岁,才被太太带进府里伺候小姐的,枕鸳比我小一岁。”   这么说衾凤今年十四了,枕鸳十三。一般伺候小姐的丫鬟,自然是要长几岁的,这个年龄很合理。而她们之所以被教养成这样,原来最大的功臣还是卢家,她们说的卢老夫人就是卢氏的母亲,薛宸的外祖母,但这个外祖母在薛宸八岁的时候,好像就过世了,所以薛宸对她并没有多少印象,只依稀记得还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哭着回娘家,有时候也带她一起回去,可住两天之后,外祖母就亲自把母亲送回来了。她那时候年纪小,哪里懂这些事,只知道去了外祖母家特别自由,外祖母总是由着她玩儿,想吃什么都能得到满足,只可惜时间都住不长。现在想来,定是卢家怕自己的商户身份给母亲拖累才回回忍气吞声,把和父亲吵架的母亲送回来。   一个女人一生有多苦,薛宸深有体会,叹了口气后,才淡定的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   “有些话我原来是不想和你们说的,但如今太太去了,院子里没有主事的主母,我年纪小,有很多事也接触不到,但谁是好的谁是坏的,我还能分得清,你们俩也看到了,太太的七七还没过,有人就想把你们从我身边除去,这回若不是我察觉的早,等你们被卖出去真就要糟了,所以,今后咱们只能一条心,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来禀我,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薛宸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声音温柔如水,但态度却是令人不容置疑的。   衾凤已经十四岁,知道一场大的变故会让一个人的性情发生改变,从前她伺候在小姐身旁,只觉得小姐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可那都是由太太宠起来的,如今太太没了,小姐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懂了。   而小姐对她们说这些话,就是正式收了她们的意思,事实上,她们虽然年纪比小姐大,但身份是丫鬟,关键时候,的确只有小姐能够保住她们,而作为回报,她们就是要和小姐站在一条线上,对付那些想趁着太太去世,拿捏小姐的人,比如桐妈妈。   尽管不知道小姐要她们做什么,但衾凤和枕鸳并不担心,因为她们自从被太太领进门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要伺候小姐的,只有小姐好了,她们才会好,相反的,如果小姐不好了,她们这两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丫鬟,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这些道理衾凤和枕鸳都能想的明白,就算不用薛宸吩咐,她们也会这么做就是了。   而薛宸交给衾凤和枕鸳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她们去打听桐娘的家里人。上一世薛宸直到出嫁前,也没有怀疑过桐娘,因为她是母亲留下的管事媳妇,薛宸很多事都仰仗她,可回转一世,她多了几十年的阅历,看人的角度也不一样了,自不能同日而语,桐娘的很多做法,已经触了她的逆鳞,这样的人留下来一定会是祸害,桐娘上一世在她成亲之后,就称病回了乡下,没多久就病死了,现在想来,这件事似乎也透着玄奇。   衾凤和枕鸳不负期望,很快就打听出了桐娘家的情况。   桐娘是卢氏的陪房,一同跟着嫁进了薛家,后来卢氏见她年纪到了,就把她配了人,她当家的叫王贵,是在朱雀街那儿当差的,回事处的二管家,可见卢氏对桐娘这个陪房还是很好的,与她想必,一起入府伺候的平娘就没她那么好运,只是配了薛云涛这院里门房的班头。桐娘和王贵没有孩子,在府外有一座宅子,是三进的,王贵是京郊人,家里亲戚大多来自京郊,没听说有什么出息的。   “桐娘既然是管事媳妇,太太去了之后,又让她做了我院里的管事妈妈,她的月钱是多少?王贵的月钱又是多少?”   衾凤和枕鸳听了薛宸的问题,面面相觑,她们只是去打听了桐娘的家里,还真不知道她的月例和她当家的月例,不禁失了声,暗骂自己办事不周全。   而薛宸倒不是故意刁难她们,事实上,她对她们能这么快打听到这些情况已经感到很满意了,只是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却把两个小丫头给难住了。   薛宸知道,有关银钱的问题,不是两个小丫头随便去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想了想之后,对枕鸳说道:   “去把平妈妈喊来,就说我衣服上划了道口子,让她来看看能不能织补。”   平娘和桐娘不同,她向来管的就是薛宸的日常生活,衣服坏了找平娘准没错。而在薛宸嫁入了长宁候府,一开始那几年最难熬的时候,就是平娘不离不弃守着她,薛宸对她有愧疚,到她死也没能回报过她什么。   枕鸳出去后,不一会儿就看见一边放衣袖,一边整头发的平娘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薛宸想起自己从前每回见她,她都是忙忙碌碌的,虽然有丫鬟差遣,但平娘习惯了把她贴身的一切都揽过去做了,不假手她人。平娘见了薛宸赶忙上前屈膝行了个礼,这个礼,她一辈子都没有废过,哪怕后来得了腿疾,弯不下去,她也会弯腰把礼给行了。   “平妈妈快别多礼,过来坐下吧。”   薛宸上前亲自扶了平娘,拉着她坐到了床前的椅子上,平娘如坐针毡,薛宸对她善意的笑笑,然后才用黄鹂般的声音对平娘问道:   “平妈妈,我问你,你与桐妈妈都是管事妈妈,你们俩的月钱一样多吗?”   对平娘,薛宸并不想隐瞒,也愿意让平娘更多的加入到她的事情中来,平娘被枕鸳喊她进来,就知道小姐是有事问她,不敢隐瞒,直说道:   “我的月钱没有桐妈妈多,我一个月是五百钱,桐妈妈一个月得有一两。”   平娘的话让薛宸陷入了沉默,一两的月钱,哪怕是在王侯将相府邸中也不算低了,照这么说的话,其实桐娘手里应该不缺钱才对,可她为什么会连两个小丫头的月例都惦记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做到了,两更!上章发的红包,大家都收到了吗?嘿嘿,虽然不多,但聊表心意,花叔不定期还会发红包,大家关注作者有话说就行了。么么哒。 ☆、姨娘   平娘看见薛宸不说话,眸子一动,想了想薛宸喊她进来问这话的原因,就试探着说道:   “桐妈妈虽说月例多一些,但是她开销也大,她当家的王贵不仅好酒还好赌,欠下了一屁股债,就是金山银山也不够他输的,所以桐妈妈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再加上王贵家里亲戚多,大多没什么钱,经常来打秋风也是有的,一来二往,这银子可不就不够用了。”平娘好像知道薛宸想问这个似的,在薛宸还没想好怎么问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话全都说了出来。   “……”   平娘的精明让薛宸彻底对她改观了。虽然上一世她对平娘的印象最多是不笨,可也不觉得她精明,现在听她说这些,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薛宸想要的答案说了出来,还颇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   有心再让她多说点,薛宸就继续问道:   “可她当家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这脾性了,桐妈妈家那三进的小院子是怎么来的?平妈妈你在府里年份和桐妈妈差不多,可是直到今天不还住在府里吗?可桐妈妈哪里就有了那份钱?”   这是薛宸心里真实的疑问,桐娘就算是嫁给了朱雀街薛家的回事处二掌柜,可是在京城买一座三进的小院要多少钱,薛宸多少还是有点数的,最少也要八、九百两银子,桐娘一个月一两,若没有其他来源,要六十年才能买,这件事本身就是疑问吧,不是桐娘有问题,就是那个王贵有问题。   平娘看着薛宸,觉得在这个小姐身上看见与以往不同的模样,似乎一夜长大了许多,心中又是怜惜,说道:   “她的钱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与小姐说句掏心窝的话,太太留下的嫁妆不在少数,若是小姐都交给桐妈妈去打理,只怕也不是万全的。”   薛宸没有说话,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平娘,稚气的小脸纯美的像是画中的小仙子一样,平娘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低着头站了起来,对薛宸行礼,说道:“我外头还有好些衣服没洗完,小姐若是没事,那我就退下了。”   本来薛宸也就是喊平娘过来问话的,不是真的有事让她做,点点头,看着平娘离去的背影,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平娘和她说的这句话,好像前世的时候,她也说过,就是那副神情,那副语调,可是上一世的她对桐娘太过依赖,觉得她既然是母亲钦点了替她管理母亲嫁妆的人,那就由她管着也没什么,不过后来不幸的是,徐素娥不知道对薛云涛说了什么,让薛云涛做主把卢氏的嫁妆交给了徐素娥去打理,说是等薛宸出嫁的时候,再还给她,可是,到薛宸真的出嫁的时候,徐素娥交出来的东西却是差强人意的。   所以,薛宸一直以为,母亲的嫁妆是徐素娥吞了,可如今想来,必定不是她一个人吞了才对,桐娘……   薛宸沐了浴,换了身衣裳,散着头发走出,精致的容貌初现端倪,已有绚烂之色。就看见衾凤捧着两套新裁的素色衣裳过来,衣裳没有什么多余的花色,看起来特别素雅,折叠好的衣服上头还放着一只白色的珍珠发箍,一对珍珠耳坠,看见薛宸,衾凤走来对她说道:   “小姐,这是田姨娘送来的衣裳,说是她自己做的,本来她是要进来见小姐的,我说小姐在沐浴,她才没进来,托我将衣服拿给小姐。”   田姨娘是薛云涛的通房丫头,后来卢氏怀了孕,才抬成的姨娘,从小就伺候薛云涛,对卢氏也算恭敬,而薛云涛身边,如今应该只有一个田姨娘,是个没什么城府,却敢说敢闹的女人,卢氏做主母的时候性子绵软,她也没能闹起来,只不过后来薛云涛娶了徐素娥做续弦,田姨娘才被整治的惨淡收场,再后来,薛云涛纳妾就要到十年以后了。   薛宸看也没看一眼那衣裳,就对衾凤说道:“收起来吧,让厨房做一盘枣泥山药糕和芙蓉饼给田姨娘送去,就说我谢谢她。”   这两样东西,是卢氏爱吃的,薛宸不知道田姨娘爱吃什么,就这么吩咐了。   衾凤领命去了之后,枕鸳就过来告诉薛宸,说是薛云涛回来了。卢氏出殡之后,薛云涛要按例去谢过五服里来帮忙的亲眷,一家一家的走过,以示诚心。   薛宸稍事梳理一番后,就急急的走出青雀居,往主院走去,还特意让枕鸳端着一壶她亲手泡的茶,可走到主院一看,却看见田姨娘这个除了请安,其他时候不经召唤不得进入主院的她已经快她一步来了,薛宸进门的时候,她刚在内室帮薛云涛换过了衣裳,两人衣裳整洁,不像是做过什么的样子。   田姨娘年纪和薛云涛一样大,但她生就年轻的脸,如今三十多岁,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胜娇美,永远都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因为出身农户,所以她身上并没有多少大家闺秀的雅气,若真要说的话,利索干脆也算是她的特色了。   田姨娘看见薛宸,就赶忙迎上来,接过了枕鸳手里的茶,说道:   “老爷刚和我问起小姐,小姐就来了。果然是父女连心嘛。”   薛宸没有说话,只是回了她一记浅淡的微笑,就像是一株绿意葱葱的小白莲,刚刚冒出了白嫩清雅的尖角,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呵护她,恨不得把世间所有好东西都捧到这个美丽的小姑娘面前来。   薛云涛连日的奔忙,整个人都憔悴了两圈,但看见女儿,心情还是稍微好些的,对薛宸说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怎的不好好的在房里歇着。”   薛宸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乖乖的坐到了薛云涛身旁,由着田姨娘给他们倒茶,对薛云涛说道:“女儿不累,女儿和爹一样扛得住。这是咱们能为娘亲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薛云涛欣慰的点点头,从前他一直觉得女儿被卢氏宠的过了头,都十一岁了,说话做事丝毫不知道分寸圆滑,因此不是很讨喜,可是真没想到卢氏去了之后,这娇宠大的小丫头,竟然能自己醒悟过来,连日里说话做事,像是一夜长大了般,叫人从心底里生出怜惜。   薛宸来薛云涛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事情,就是来陪薛云涛吃顿饭,父女俩的话都不多,再加上卢氏亡故,心情总是沉重的,因此一顿饭吃下来,父女俩并没有多少交集,饶是如此,薛宸也觉得很满意。吃过了饭之后,薛云涛依旧还得出门走五服,田姨娘伺候薛云涛和薛宸吃完了饭,就自觉的提出告退,薛宸也正好这个时候要走,田姨娘就说送她回青雀居,薛宸没有拒绝。   走在路上,田姨娘跟在薛宸身后,时不时的就打量这个由主母卢氏亲自教养的小姐,卢家是商户出身,在田姨娘心中,卢氏的出身比自己还不如呢,只不过她祖上修的好福气,这辈子不用做什么,就能嫁入诗书传家的薛家做正妻,顺顺当当的寿终正寝,死了还能入薛家祠堂,有牌位。   而可想而知,卢氏那样的性子能教出什么样的小姐来,在田姨娘的印象中,这个小姐被宠的没有半点城府心计,旁人说什么她都相信,好骗的很。   如今卢氏去了,她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人,只要她把小姐笼络好了,老爷自然会看在眼里,他当年能娶一个商户之女为妻,想来就是对妻子的出身不在意的,若是自己能趁这个机会被扶正的话……   这么想着,脚下就走快了些,来到薛宸身旁,故意套近乎道:“小姐可收到衣裳了?之前太太生病,也没人给小姐料理衣裳,我那针脚还算不错,小姐回去穿着若是喜欢,我明儿再给小姐做就是了。”   薛宸没有立刻回答田姨娘,而是又与她一同走了几步后,才对她说道:“府里不是有绣娘嘛,哪里就要姨娘动手做了。”   田姨娘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回道:“是,府里有绣娘,但姨娘做的是姨娘对小姐的一份心意,想着小姐没了太太疼爱,也是不忍罢了。”   薛宸突然停下了脚步,田姨娘差点没反应过来,急急停下了脚步,回头就看见薛宸正不带半点表情站在那里看着她,等她回过头,与她对视一眼之后,薛宸的唇瓣才微微轻启,说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爹有一天会把你扶正,让你做薛夫人?”   “……”田姨娘没想到原本她以为好说话,不懂事的小姐会言语犀利的说出这句话来,一时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才抽着嘴角说道:   “小,小姐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没有这个想法……”   薛宸打断:“没有就好。太太虽然故了,但是府里也是有规矩的,下回没有人召你,主院就不用去了,我爹那儿有伺候的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便带着枕鸳,如先前那般,挺直了背脊,骄傲的自田姨娘面前离开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田姨娘看着薛宸离去的背影,久久都回不了神。   “不识好歹的臭丫头。和她娘一个死德性!我呸!”   田姨娘这些年在薛家过的很是顺畅,老爷不花心,主母好伺候,她虽然是姨娘,但府里从来没少过她的吃穿,就连主母在的时候,都不免对她相让三分,如今不过是个失了嫡母的假小姐,还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不让她去主院……哈,整个府里就她一个女人,老爷除了她,身边还能有谁服侍,这时候不去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扭着腰肢撇着嘴,田姨娘对着薛宸离去的方向甩了个白眼,就哼哼唧唧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是个小角色,不用管她! ☆、传话   在回青雀居的路上,枕鸳没忍住,对薛宸问道:   “小姐,您说田姨娘会听话吗?”   枕鸳比薛宸大两岁,所以觉得薛宸刚才对田姨娘说的话,根本不会奏效,田姨娘一定是想趁着太太殁了这些日子,把老爷给笼络过去,再没有比如今更好的时机了,所以,枕鸳觉得不管小姐说什么,田姨娘那儿都不会放弃才对。   薛宸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向前,双手拢入袖中,脚步是习惯性的快走,嘴上却没耽搁,对枕鸳回道:“不听话就罢了,原也没指望她听话。”   只不过上一世田姨娘下场有些惨,被徐素娥当场抓到了与人通、奸的证据,百口莫辩之下,是被打瘫了送出去卖的,买她的是个青楼的专用牙婆,买回去之后,也不知遭了什么罪,没两天就死了。   所以这一世薛宸才想给田姨娘提个醒,如果是稍微聪明点的女人,这个时候就不该去主院伺候老爷,薛云涛这个人并不好女色,从他婚后纳妾的情况就能看出一二来,并且薛宸的爷爷薛柯是个很重规矩的人,薛云涛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在这方面该是没有缺失的,所以,他是不可能在这段期间和田姨娘发生点什么的,即便做了什么,田姨娘若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了事,比如怀孕什么的,最终也不会有好下场,她在薛云涛心里的地位还不至于让薛云涛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去担一个不好的名声。   所以,薛宸是一点都不担心田姨娘去主院笼络薛云涛,相反的,她去不去,也和薛宸没多大关系,她说那些话已经仁至义尽,田姨娘要自己想不明白,硬要凑上去,那最后得了什么下场就都是她自找的了。   枕鸳还想再问什么,却听薛宸突然话锋一转:   “六月里是东府老太爷的寿辰,太太刚去,咱们府上不宜出席,便就准备样东西,给老太爷送去做贺礼便成了。你去把桐妈妈喊来,叫她带上我娘嫁妆的名单目录,去耳房找我。”   枕鸳先把薛宸安全送到了青雀居内,薛宸又交代了几句,枕鸳才领命去找桐娘,桐娘正在回事处说话,枕鸳把薛宸的意思告诉桐娘之后,桐娘的眉头蹙了起来,对枕鸳的语气十分不好,说道:   “小姐怎么会突然要看太太的嫁妆名目?定是你们这些伺候的牛舌丫鬟多嘴了是不是?”   枕鸳本来就和桐娘不对付,上回若不是小姐相救,她和衾凤这个时候肯定都已经被卖出去了,心里也是对桐娘恨极的,原本是想好好的来传话,没成想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两人骂架,枕鸳虽然年纪小,但骂架的功夫丝毫不差,只听她义正言辞的说道:   “桐妈妈你嘴巴放干净些。我不过是来传达小姐的话,你有什么不满尽管找小姐去,犯不着跟我使你的奴婢威风。”   上一回薛宸在舍人所当众说桐娘是奴婢,这件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所以,枕鸳现在说桐娘使得是奴婢威风,就有借着薛宸的话奚落她的意思了。   桐娘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和她顶嘴,上去就要抽她耳刮子,可枕鸳手底下是有些功夫的,哪里是站在那里被人拿捏的木头桩子,眼光一闪,看准了机会,干脆自己就把脸给迎了上去,让桐娘在她脸上打一巴掌,而作为回报,她也扯着桐娘的手,一下子就把桐娘给拉倒在了地上,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之后,桐娘才把缠着她不放的枕鸳给推到了一边。   枕鸳从地上爬起来,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身上也满是泥土,脸上却带着胜利的笑,继续趾高气昂的讥讽道:“桐妈妈,你还想动手教训我不是?果然好大的奴婢威风啊。也不怕刮起的妖风太大,闪了您的腰。我就是来带个话,去不去的,您请便吧。”   说完这么一句小刻薄的话,枕鸳转身也就走了,不再恋战,气得桐娘鼻孔发歪,想发落这小蹄子,可还没开口,那小蹄子就跑了,桐娘在后面急得直跳脚,指着枕鸳离去的背影骂娘呢。   枕鸳就算后面也听了几句要不得的脏话,但她已经转身,就只当没听见,麻溜的回去给薛宸复命去了。   “小姐,我话已经传到了,不过桐妈妈来不来,奴婢可不敢保证。”   薛宸见她大大的脸盘上似乎沁着汗,身上乱糟糟的,便勾了勾唇,枕鸳见小姐笑她,也有些羞窘,将手里一直捏着的东西,放到了薛宸手上,然后才转身告退,回房换衣服去了。薛宸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些。   过了大概有一个半时辰,桐妈妈才姗姗来迟,身上的脏衣裳也没换,就那么顶着满身的灰尘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本蓝皮小册子,没几页的样子。虽然她没道理不听小姐的吩咐,可谁也没规定不能有什么事耽搁啊?桐娘就等着薛宸和她发脾气,这小姐的性子和她娘差不多,绵软可欺,也好骗,桐娘几乎都已经把要怎么应答,然后怎么告那臭丫头的状都想好了,今天非逼着小姐处置了那个丫头不可,要不然她也就白做这个管事妈妈了。   进来的时候,看见薛宸站在窗台前摆弄她的那两盆夕雾花,用剪子把有些干枯的叶子给修剪干净,桐娘进来之后,只是敷衍性的屈了屈腿,然后就等着薛宸和她说话,可等了半晌,薛宸也没转过身来和她说话,只是认真的在那儿侍弄花草。   桐娘心里的气真是不打一处来,丫头已经那样嚣张了,这个主子原来还是个师父,她在府里这么些年,已经多久没人敢在她面前这般拿乔了,就是太太也不敢……说来也奇怪,太太刚死的时候,桐娘在她耳边说了许多怕人的话,那个时候这小姐明明就是被吓她到了的,畏畏缩缩跪在灵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可怎么一个转身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难不成是她用来吓她的话,被棺材中的太太听见,暗地里做了什么鬼……   一番胡思乱想之后,桐娘觉得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就走上前,对着薛宸说道:   “小姐,您要的名目,奴婢给您拿来了,除了这事儿,奴婢还想和小姐说说您那丫鬟的事儿,她实在是太不像话,她……”   薛宸听她说话,稍稍回头,却是没有看她一眼,用食指在唇瓣间比了一下,意思是叫她噤声,桐娘一肚子的话憋着说不出来,硬生生的又给憋了回去,差点没憋出内伤来,以为小姐这回是要和她说话了吧,可她有傻站着等了半晌,小姐还是没动静,桐娘心里等的浮躁起来,正要不顾一切的发飙,薛宸却放下了剪子,回过身来了。   “名目呢?”一开口就是要名目,哪里给桐娘说其他话的机会。   桐娘脸上又是一黑,不情不愿的将手里的蓝皮册子递给了薛宸,薛宸取过册子,就坐到一旁的杌子上去翻看了,桐娘心里憋着气,再不想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干脆木头似的直挺挺站在那里,闹情绪,甩脸子的架势足足的,就像个炮仗一般,支应好了燃火线,就等着人上来给她点个火儿,然后她就能爆炸了。   斜眼看了一眼似模似样看着册子的薛宸,轻蔑的撇了撇嘴,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真以为自己看的懂似的,不是她小瞧,这丫头是随了她娘的真性儿,这册子上头的字儿都未必认得全,更别说看的懂了,不过是在她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薛宸很快就把这册子翻完,合起来用手指在册子表面敲了两下,然后才对桐娘递去了今日的第一眼,说道:   “这只是个辅册,上头记的是太太出嫁时的添妆名目,其他正本呢?为何不一并拿来?”薛宸也不说破,只是觉得好笑,这桐娘是真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随便拿一册添妆的名目来糊弄,不过,若是从前的自己,只怕还真看不出来就是了。   桐娘心里大惊,她刚才出来的急,就随手拿了一本小册子过来,其实她来主要是为了告枕鸳那臭丫头的状,哪里就是真的来给薛宸送嫁妆名目的,太太留下的那些东西,她既然管了,那就断没有轻易交出去的道理,不过是想来糊弄糊弄小姐,让她把枕鸳那丫头处置了才是关键。   可小姐一出口就道出了这册子的来历,倒叫桐娘措手不及了,以为小姐是在诈她,硬着头皮说道:   “嗯?小姐说什么呢?太太的嫁妆名目都写在里面呢。不是你要看的吗,还让枕鸳丫头去传话,如今怎的又不要看了呢?”   薛宸盯着她,半晌没说话,然后才端起了旁边的一杯香茶,喝了一口,说道:   “妈妈事情太多,一时忘了也是有的,我已经让衾凤和枕鸳拿着你的对牌去库房了,太太的嫁妆名目,管事妈妈那里一份,库房一份,你这儿就出了这个,待会儿我们看看库房那里会出几本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出的本子是不是对的上,若是对上了也便罢了,若是对不上,就是你们存了私心,想霸占主人家的财物,到时候,我去报官,让官府来替我查查,这事儿到底是谁想瞒我。”   刚才枕鸳那一架可不是白打的,桐娘挂在腰上寸步不离的对牌就让枕鸳给趁乱摸了回来,也是桐娘一心想整治枕鸳,来见她之前没换衣服,要不然也许还会发现对牌没了,不过,就算是她发现了,薛宸也不怕,到底她才是正经主子,要府里的对牌,于情于理都是说的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哟哟哟,煎饼果子来一套!好饿啊,吃早饭去。大家看在花叔起这么早更文的份上,给我撒个话,留个言呗~~~~ ☆、算计      直到薛宸对桐娘撂下这么一番话之后,桐娘才脸色大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果然那个装对牌的荷包不见了,心中暗恨自己疏忽大意,竟然让枕鸳那个小丫头钻了这么大的空子,不过,她到底也是经历过风浪的,虽然丢了对牌,可她自问在这府中还算是站的住脚,她就不信,小姐派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前往库房,库房里的就肯随便交出夫人的嫁妆名目来,到时候,几个管事联手发难,纵然是大小姐又怎么样,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色厉内荏道: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桐娘的嘴角已经忍不住的抽搐起来,却还要拼命忍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府里的对牌是太太临终前交给奴婢掌管的,小姐您使这样的手段抢了去,就不怕旁人说你不敬太太吗?”   薛宸小小的身子坐在太师椅中,就像是一株清莲般,脱俗的不沾俗世,弯了弯嘴角,用最温柔的声音对桐娘说道:   “瞧桐妈妈说的,对牌是太太给你的,可那样难道我就拿不得了?对牌这东西不过就是主人家为了让下人办事的时候方便些准备的,可有些下人偏偏看不懂,以为拿了对牌就有了管制约束主人家的权利,桐妈妈这一点上可能是会错意太太意了。”   不得不说,薛宸这张好看如樱桃的小嘴实在是毒辣的,一口一个‘下人’‘奴婢’,丝毫都不给管事妈妈面子,可偏偏她说的话又那么底气十足,叫人抓不着错儿。桐娘暗恨在心,可是也不敢否认薛宸这段话的正确性。   而薛宸自然也不觉得自己这段话有错误,所谓对牌,就像是虎符,天子颁虎符于将领,使将领可以行天子令号令三军,众将士效忠的始终都是天子,而不是虎符,所以,在下者的确需要这件象征身份的事物,可是对于真正的天子而言,却未必是必须的,没有虎符,凭天子亦能调配三军。   桐娘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衾凤和枕鸳回来了,在薛宸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薛宸就点了点头,桐娘就站在她们面前,也没实实在在的听清,只听见衾凤说了一句‘在抱夏等’什么的,还想再听,就见薛宸冷意熏然的双眸瞪了她一眼,桐娘就知道她们说的定是库房的管事已经被叫来了,可小姐为什么不把他们一同喊进来和她对峙?为什么要搞得这样神秘?桐娘的两只手心不由自主的攥了攥,掌心似乎有些出汗的感觉,然后就见薛宸从椅子上站起来,拂了拂根本就不乱的衣袖,越过桐娘就往外头走去,桐娘这才惊觉这事儿不对,赶忙追了上去,对着薛宸的背影大声喊道:   “小姐,小姐!您这样做不对!对牌是太太交给我的,您不能就这么夺了去。”   桐娘在薛宸身后叫嚣,引来廊下不少婢女的注意,薛宸突然停下了脚步,差点让跟在她身后的衾凤和枕鸳撞上来,两个婢子大呼惊险,今后就是跟小姐后头走路,也得耳听八方才行。   桐娘是有心吸引众人注意,小姐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抢了她的对牌,就不信她不怕旁人知道!   谁想薛宸停下了脚步,回头走到了桐娘面前,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时候,就在回廊中朗声说道:   “对牌是太太给你的又如何,我就抢了又如何?有本事,你找太太说去,让太太来找我!”   “……”   薛宸一句‘让太太来找我’实在是霸气侧漏的,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桐娘在内,薛宸说完这话以后,语气又稍微缓和了一些,继续对桐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桐娘说道:   “今后这对牌就放我这里,桐妈妈想用,就来我这里取。若是下面的人只认对牌,不认妈妈的话,妈妈可以来告诉我,我直接撵了他们出去便是,定会替妈妈做主的。”   然后才不理会桐娘那像是吃了苍蝇般的青绿脸色,转过身去,端庄又高贵的疾步穿过了回廊,往会客的花厅走去。而在薛宸当众说了这么多话以后,明天府里的人就会知道,桐妈妈的对牌被大小姐收了,谁要是不听大小姐使唤,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被撵出府的命运,平日里仰仗桐妈妈的人,现在也要好好考虑考虑轻重了。   薛宸去到了花厅,里面空无一人,衾凤和枕鸳小心的将门半掩了起来,才进来对兀自给自己倒茶,又从衣袖里拿出一本书册,准备在这里看书的,姿态悠闲的薛宸问道:   “小姐,那两个管事根本不信对牌是桐妈妈给我们的,都要桐妈妈亲自去找他们才肯出名目。我就传了小姐的话,让他们到东府里去取一架连理枝的大插屏,他们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敢真的逆了小姐的命令,先头就出府去了。”衾凤向薛宸禀报自己先前做的事情,薛宸听了没有多余反应,就点了点头,枕鸳在旁不懂的问道:   “小姐,他们既然不相信,咱们怎么才能让他们办事呢?”   薛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之后,就坐到了花厅右侧的镂雕仙人拜寿的枫木罗汉床上,用一只芙蓉花面的大迎枕垫着胳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平静的将书翻了一页,然后才语调缓慢的说道:   “他们现在不信没关系,总会相信的。待会儿下晚些,你把我抄的那份单子拿去库房里,叫他们当场就把那些东西给我拿过来,并且要告诉他们,这单子就是桐妈妈给咱们的。”   薛宸上一世整理了小半辈子,才把卢氏的嫁妆还原了七成,卢氏虽说是商户之女,但是她的陪嫁却是极其丰厚的,卢家也觉得亏钱诗书传家的薛家,所以,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就都让卢氏拿到薛家来了,上一世薛宸也是经过一阵子整理之后才发现这件事的,所以,她对卢氏的嫁妆心里有数,上一世被人强占着,徐素娥也就是靠着卢氏的嫁妆翻身,若是没有卢氏的嫁妆,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底气能压制的住薛宸。   而薛宸如今向桐妈妈和库房管事要卢氏的嫁妆名目,不过是想找个接管的由头,现在的徐素娥还是被薛云涛养在外面的外室,她一定要在她入府之前,就把卢氏的嫁妆掌握到自己手里,这样,就算徐素娥进来做了她继母,没有那么多钱打点,也总难再控制她了。   但是,不管是桐妈妈还是库房,他们都不会轻易的把到手的这块肥肉让出来,或者说他们不会完完整整的让出来,毕竟现在对他们来说,是多好的发横财的机会,主母过世,嫡女年幼,老爷从不管后宅的事情,庞大的嫁妆无人打理,他们不说全部吞下去,但只是过过手,也能沾上不少油水,哪里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薛宸算准了他们这种贪婪的心理,所以,并没有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拿了对牌,他们就会听命于她。但这些都没关系,不听她的话,她自有办法叫他们窝里斗,这世上再没有比看着狗咬狗更加快慰的事情了。   她先是把桐娘找到面前来,说一番话,然后让她回去,故意让她听见两个管事在花厅等薛宸的话,她回去之后必定不信,就会去库房找他们,然后薛宸早早就把他们打发去了东府,桐娘在府里肯定找不到他们,所以就会相信他们就是在薛宸的花厅里说话。   等到晚上那两个管事从东府回来了,她就让衾凤拿着一张他们清单去找他们,让他们当场就把东西拿出来,并言明,那清单正是桐娘给的,而那清单上的内容也很讲究,这些东西,其实说白了,就脸上一世的薛宸也未必见过,因为在徐素娥进门后没多久,库房的管事就换了人,徐素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得到了薛云涛的许可,接过了卢氏的嫁妆,可后来薛宸做了长宁候夫人,从徐素娥那里夺回了不少东西,就是没夺回的也大多知道了去向,唯独薛宸如今写的这份清单上的内容始终不曾被挖出来,由此可见,当徐素娥换掉当时的库房管事时,这些东西就已经被他们私吞入囊,所以,她后来才怎么找都找不到。   可不管怎么说,她写的那份清单上的内容,必定就是卢氏嫁妆名目中包含的部分,不怕他们怀疑真假就是了。只要那两个管事认定清单是真的,那么他们就会怀疑桐娘,而桐娘那里也是百口莫辩,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会相信,薛宸知道嫁妆里的内容,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的话……所以那时,她就会怀疑两个管事恶人先告状,故意栽赃她,两方各执一词,到最后总会有薛宸出手的机会。   卢氏的丰厚嫁妆,就是这一世薛宸翻身的关键,她再也不要为了钱财奔波。而这一切,本就应该属于她!这一世,不会再让任何人染指她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嘿嘿,下回注意!我会说,这一章继续发红包吗?截止今天24点,翻滚吧。 ☆、管事   两个库房的管事好不容易从东府里拖回了那架两人高的连理枝大插屏,心里暗道大小姐太折腾,好端端放在东府的东西,不年不节的却要拿回来,偏偏这东西又贵又重,价值堪比燕子巷薛家入门时那影壁,若是派了等闲人去拿,出了事,就是把他们祖宗八辈儿都从祖坟里挖出来都不够赔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俩才选择‘听从’大小姐的吩咐,亲自前往东府去运回来,免得这位大小姐想借题发挥,说他们不将她放在眼里。   虽然他们本来也没把这个十一岁的女娃娃放在眼里,但却不会留下把柄落人口实。   因为东西太大,并不是那么容易从东府运回来的,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夜幕降临之时了。   还没走到库房,就遇见了大小姐白天派过来传话的两个丫头,见到她们,两个管事就招手让她们过去,说道:   “你们去回大小姐,东西已经运回来了,太太断七的时候要摆在哪里用?”   薛宸让他们去拿这大插屏的原因就是说,她想在太太断七那天摆出来,而这个大插屏是当初薛太夫人送给薛云涛娶亲的礼物,用料做工都十分的名贵,是当时刘一龙大师的得意作品,现在市面上千金难求,前两年,东府姑奶奶出嫁时,薛太夫人亲自来了府里,跟卢氏借了回去,卢氏一直也没好意思去东府要回来,所以就一直搁在东府里,薛宸上一世曾在东府里见到过这插屏,也问过缘由,所以才知道的。   衾凤和枕鸳对视一眼,笑容满面的迎上前去,一边给两位年过半百的管事行礼,一边甜笑应道:“是,奴婢们待会儿就回去禀告小姐。不过那之前,还烦请两位掌柜把这些东西从库房里拿出来,小姐说,六月里东府的老太爷生辰,咱们府上有白事,不宜大张旗鼓的出席,她这个做孙女的总要送样把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这里写的都是小姐从太太嫁妆名目中挑出来的,桐妈妈也说这些东西合适,现在就请两位管事将东西取了,派人给送到青雀居去,小姐正等着选呢。”   两个管事接过了衾凤手里的清单,草草扫了一眼,吴管事的脸色就变了,将之交给旁边的刘管事,然后刘管事见了那清单,脸色也是变了。   衾凤和枕鸳对视一眼,然后枕鸳就又接着说道:   “两位管事刚回来,许是也有些累了,要不先吃晚饭,吃了晚饭之后,再让人把东西送去青雀居吧。我们就先先回小姐去了。”   吴管事喊住了两个丫头,面色凝重的举着清单问道:   “这单子,是桐妈妈给小姐的?”   衾凤一身红衣,一双会说话丹凤眼微微弯了弯,就笑着说道:“可不是桐妈妈给的。要不然,咱们哪里知道嫁妆上有些什么呀。小姐白日里叫我们来问两位管事,管事们忙,就让桐妈妈给了,也是千挑万选,才挑了这么些个东西。”   吴管事和刘管事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两人对视一眼后,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衾凤和枕鸳趁着这个时候,就转身离开了库房外院。   她们走了之后,两个管事这才对视着说道:“这个桐娘倒是会挑东西讨好小姐,她怎么不把她拿走的那些让小姐挑?如今倒是会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哼。”   “她对咱们不仁,咱们也不必对她讲义气,她把我们的份捅给了小姐知道,东西咱们横竖是吞不得了,既然如此,那她也别想有东西进账。想黑吃黑,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度量吃下去!”   原来,薛宸错有错着,写在清单上的名目是她上辈子怎么找也没找到的东西,想趁着这一世,卢氏的嫁妆还十分完好,没有被人瓜分的时候,早早的就把东西给固定住,而很巧的是,薛宸选择的这些东西,正是这两个管事事先和桐娘商量好的瓜分品,说好了等太太丧事一过,就把这些东西想办法转移出府去的,可是如今太太还没断七,桐娘就把他们卖给了大小姐,想来是想借大小姐的手把他们铲除,然后她自己独吞太太的嫁妆。   这个女人的野心实在太大了。如今只是商量着各拿一小份,她都见不得,转脸就告诉了小姐,今后太太嫁妆这笔买卖估计是做不成了的。原本他们三人之间就没有多少信任,如今桐娘给他们来这手,真的是彻底把两个管事给惹怒了,当即就从库房里取了东西,一并拿着太太的嫁妆名目,往青雀居去了。   青雀居里,衾凤问薛宸要不要摆饭,薛宸先是问了问薛云涛,这几日薛云涛都在跑五服里的亲眷,早出晚归,这个时候并不在府里,所以,薛宸的晚饭一般都是在青雀居里用的。   不过今天,薛宸却没有让衾凤她们摆饭,而是说等一等再吃,果然话音还没落多久,外头就传来库房的吴管事和刘管事求见的消息,薛宸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般,起身往抱夏走去。   两个管事见了薛宸,恨不得在抱夏里就要跟薛宸交代,薛宸带着他们去了花厅。   一进去,两个管事就迎了上来,对薛宸说道:   “小姐,白日里您让咱们把太太的嫁妆名目拿来,那时正不得空,太太的嫁妆名目全都在这里,小姐您请过目。”   吴管事说完,刘管事就将先前捧在手里的一个木制托盘放到了薛宸的手旁,托盘里,放着两摞一尺高的小册子,看起来有几个年头,和先前桐娘拿来糊弄薛宸的那蓝皮册子一个品相,这应该就是卢氏的嫁妆名册了。薛宸倒不会真的以为这两个管家今后就对卢氏的嫁妆死心了,所以才把卢氏的嫁妆名目全都交了出来,他们定是想着后路,因为不知道桐娘告了多少密,若是拿少了,反而着了她的道,让她抓住了把柄,如今他们把太太的嫁妆名目全都拿出来,等小姐一一过目之后,所有的嫁妆不还得入得库房,也算是又回到了他们手里。那时候,他们平安的揭开了这一茬儿,没有了桐娘搀和,他们随时随地可以酝酿下一茬儿的私藏转移。   薛宸只扫了一眼,就在心中震惊了一下,从前只知道卢氏的嫁妆这么多,可是却不知道有这么多,看来,她上一世拼命捞回来的那些,根本不是七成,估计连五成都够呛,卢家嫁卢氏这个女儿,可真是下了血本的,上一世就那样给人无声无息的瓜分了,薛宸暗恨在心。   表面上却要维持平静,对两个管事扬起了大大的微笑,甜美的就像是初夏的果实般,天真中透着纯美,就像是一株一派小姑娘的娇俏模样,让两个管事的心稍稍的平静了些。   再怎么样,大小姐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成什么事,桐娘能糊弄的了她,他们难道比桐娘的脑子还不如?   “两位管事辛苦了。我就是觉着太太断七那天总要个排场,就想起来东府里有一座大插屏,听太太说,那可是个宝贝,谁见了都得说好的,也是想让太太走的更加体面些罢了,两位管事可别嫌我小孩子多事。”   吴管事和刘管事连连摇手说不敢,见薛宸淡定自若的喝茶,却是绝口不提桐娘告密的事,两人先前还稍稍平复的心口,不觉又鼓动起来,薛宸平平静静的喝了几口茶之后,然后才讶然的看向两位管事,清脆的声音说道:   “嗯?两位管事还有事吗?”   吴管事和刘管事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吴管事脸上露出圆滑的笑,对薛宸试探性问道:   “呃,不知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说着这话,吴管事的目光向那托盘中太太的嫁妆名目上瞥了一眼,暗示薛宸可以问一问他们这方面的事情,怎料薛宸却是果断的摇了摇头,说道:   “哦,吴管事说的是这个呀!不用为你们,待会儿桐妈妈过来,她白日里给了我差不多也这么多东西,说晚上过来跟我讲解,估摸一会儿就来了,我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只管问她便是了,时候不早了,两位管事还是快些回去吧。”   吴管事听到薛宸说桐妈妈,脸色一变,一旁的刘管事露出为难的脸色,指了指桌上的名目,说道:   “那这些……”   薛宸从容一笑,一副‘我不做亏心事’的样子,光明正大的摇头,嘴角那一弯微笑,简直能把人甜的发腻,只听她说道:   “这些放我这里,两位管事还不放心不成?桐妈妈对我可是很放心呢。”   “……”   正牌大小姐都这么说了,两个管事即便肚子里还有话,也不知该怎么说出来好了。东西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拿过来的,原本想借这个功,抵一抵白天的过,跟小姐交代一番,还把东西带回去,可是小姐根本不问他们,还言明要问桐妈妈,这些东西都是太太的,太太和老爷没有其他孩子,说到底,现在就已经都算是大小姐的东西了,自己查看自己的东西,旁人自然没有多嘴的权利。   两人一脸挫败的对视一眼,也不好意思留在这里讨薛宸的嫌,一咬牙,就提出告退了。   薛宸抬眼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唇,却忽然听见衾凤在外头说了一句:   “大小姐,桐妈妈求见。”   薛宸见两个管事的背脊明显僵了僵,然后才用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对外头的衾凤说道:   “快请桐妈妈去西次间里,我和两位管事说完了话,一会儿就过去,先给她上一壶八分熟的麦子茶,桐妈妈爱喝那个。”   这亲疏程度,高下立现啊。   两个管事灰头土脸的一甩袖子,就往外头走去,正好遇见了桐妈妈往小姐的主屋走去,一抬手,桐妈妈想和他们打个招呼,可没想到两个管事瞧她的眼神凶狠至极,哪里还和她虚与委蛇,甩了袖子,就怒气冲冲的与桐妈妈擦肩而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今天晚了些,但应该还有一更的,大家可以先去睡,明早就有啦。   ps:因为女主身边还没有很多替他办事的人,实力不够,所以这一回这个离间计拖久了,管事和妈妈就发现了,所以只能快刀斩乱麻,,下一章应该就能解决了他们! ☆、处置   桐妈妈入内之后,衾凤就把她带到了先前两个管事在的花厅里,不用薛宸开口,桐妈妈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薛宸手边的两摞小蓝册子,又扭头往两个管事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才蹙起了眉头,她今天一个下午都盯着薛宸这里,让人看见两个管事出来了就带到她那里去,可她的人根本没看见管事的出来,她随即就想到了这可能是大小姐玩的把戏,本来是想晚上过来奚落一番,顺便抢回对牌的,可是,她一来就看见两个管事从这里出去,还上交了太太的嫁妆名目。   先前还自信满满要和大小姐一争春秋,满腔想要教育这小妮子尊老爱幼的的桐娘瞬间就软了,踌躇上前给薛宸请安,薛宸将随手拿的一本册子放在一旁,头也不抬,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桐娘坐下说话。   桐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哪里敢说什么,如坐针毡般,手足无措起来。   “两个管事可比桐妈妈听话多了。让他们送名目过来,一份不少的,全都在这儿。还顺便说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桐娘面如死灰,额角不能抑制的沁出冷汗珠子来,随手擦了擦,然后故作镇定的说道:“哦,说,他们说了什么?”   薛宸看着桐娘但笑不语,桐娘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心里就像是无数个猫爪子在挠一般,偏偏薛宸不着急,可反而就是这种不着急,才更加让她担心。   终于没忍住,抢在薛宸前头说道:“小姐,不管他们说了什么,但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太太让我做您的管事妈妈,这份差事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他们蓄意诬陷也是有的,奴婢平日里为人严厉,下面那帮人不服气,想要借您的手出气也未尝可知,您年纪小,可千万不能被外人给蒙蔽了,太太九泉之下也会难过伤心的。”   桐妈妈的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好像她真的是一个万般为主子着想的忠仆般。   薛宸看着她的样子,眼角冰冷却嘴角含笑,叫人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哀乐,幽静的又拿起了一本册子,翻看两页后才说道:   “没有两个管事说给我听,我都不知道原来桐妈妈的生活这般拮据,怎么样?王管事在外欠的帐还上了吗?”   桐妈妈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宸,似乎很不敢相信,那两个掌柜会把这些事都告诉小姐知道,看来他们真是反了,是想除了她,独吞太太的嫁妆,真是太天真了,没有她这个管事妈妈在后面撑着,就他们两个库房的管事能成什么事?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小姐,您听我解释。您可千万别信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他们一心想吞了太太的嫁妆,若不是我从中周旋,他们早就得逞了,如今不过是对我夹私怨报,才出言污蔑我,小姐,小姐可不能听这些奸人之言啊。”   桐妈妈慌忙的走到薛宸面前,脸上表情是真有些急了,薛宸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桐妈妈突然的靠近而紧张,反而姿态更加平和,说道:   “妈妈在说什么呀。我不过问你王管事的帐还上没有,你怎的就说出了两个管事想吞太太嫁妆的事了?这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来跟我说?难不成,真如两个管事所言,桐妈妈你也想吞太太的嫁妆?”   薛宸一脸三个问题问的桐妈妈再也站不住脚了,腿软了一般跪在了薛宸面前,衾凤进来,用准备好的绳子,将桐妈妈捆了个结实,然后让水清和水绣两个丫鬟托着两个托盘过来,上头摆放的全都是一些钗头首饰,镯子链子什么的,满满的堆了两盘子。   水清水绣过来看见桐妈妈被绑了,似乎并没有很意外,而是低着头故意不去看桐妈妈,将东西放到了薛宸旁边的桌子上,与那两摞嫁妆名目放在一起,扎的桐妈妈的眼都睁不开了,看着一副天真的水清水绣,实在想不懂,为什么是她们来送这些东西。   衾凤似乎看出了桐妈妈的疑惑,走到薛宸身边站定,然后才说道:   “桐妈妈是不是觉得奇怪?怎么是水清水绣从你房里翻找出了这些东西来呈送给小姐?”   听到衾凤大言不惭的说这些东西是从她的房间里面翻找出来的,桐妈妈整个人都僵硬了,瞬间好像老了十几岁般,再提不起任何颜色,衾凤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水清水绣,对桐妈妈说道:   “要不怎么说你们家的人都是这贪婪的本性呢。小姐只是说从你房里搜出来东西,全都赏给她们,她们就翻箱倒柜的把你房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搜出来了。你房外头有两个婆子,等闲丫鬟根本靠近不了你的房间,可偏偏水清水绣是你娘家人,与旁的丫鬟自是不同,这事儿交给她们办,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果然小姐猜的不错,这两个丫头虽然是跟着桐妈妈进了府,但未必就对她服帖,依照桐妈妈的性格,介绍她们入府必定会收取一定的金钱,并且桐妈妈之前连衾凤和枕鸳的月例都惦记,那就更加不会放过水清和水绣的了,两个丫头进府是来赚钱来的,可谁知道进了府,受了人家规矩不说,最后还可能拿不到钱回家,哪里能不心急,只要稍微诱导一番,两个十多岁的丫头能有什么主意,一听能一下子赚个盆满钵满,不仅连她们家给桐妈妈的钱能要回去,还能另外再得一些好处,哪里还有不愿意的,简直就是指哪儿打哪儿,比狗还听话。可想而知,桐妈妈现在一定是连肠子都悔青了,竟然招了这么两个没有道义的白眼儿狼进来,最后连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桐妈妈低着头,看也不敢去看那盘里的东西,这些都是她从太太遗物里留下的东西,每一样都是有来历的,刚才她还敢拼着一口气,跟小姐说自己是冤枉的,可如今东西摆在桌上,并且还是她娘家的侄女外甥女从她房里找出来的,她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了。   “东西都在这儿了,桐妈妈还有什么好说的吗?”衾凤代替旁若无人翻看名目的薛宸问话,今日其实就是小姐在教她和枕鸳做事,她们两个是小姐的贴身婢女,今后只要忠心跟着小姐做事,今后小姐自然会给她们一个好前程,可作为小姐的贴身婢女,自然就要懂得处理这些事,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用什么态度说话,这都是一门学问,做事要谨慎周全,说话要滴水不漏。   就像是小姐一样,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能让桐妈妈和两个管事彻底反目,并且乘胜追击,将桐妈妈一举拿下,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桐妈妈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敢再造次,但是她心中也有不甘,带着怨愤,将把她害到如斯境地的两个掌柜也全都供认了出来,从他们怎么密谋,到最后三人各自都分了什么,事无巨细,再不敢隐瞒。   枕鸳也是个能干的,拿着小姐给的对牌,亲自挑了四个肥壮的护院,早早等候在两个管事的库房外院,等他们一回去,就命人把他们拿下,押过来的时候,桐妈妈正好说到了关键处,两个管事哪里还看不出来不对劲,连辩解都没有,两个人就先在薛宸面前跪了下来。   三人当面对峙,都想把错推到对方身上,或是想让对方多担一些罪责,饶是满口流血,也止不住的在这里攀咬,衾凤在旁边,将三人所言一一记录下来,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页纸,然后让几个护院押着桐妈妈和两个管事盖章画押。   衾凤将他们签了字画了押的罪状递给了薛宸,薛宸从上到下看了个大概之后,就交给了衾凤,然后衾凤就出声询问道:   “小姐,咱们明日直接带着这罪状,把他们都扭送去官府吗?”   薛宸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立刻紧张的看着她,希望这个小姐不要那样绝情,要知道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一旦被主人家送去了官府,那就等于是去了他们大半条命,就算主家不计较,但等着他们的,也就是发卖了。   当即磕头求饶,哭声大的几乎都能震断了房梁。   薛宸却好像没看见一般,冷静自持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他们一眼,对衾凤说道:   “犯了这样大的错事,府里不先教训,成什么体统?每人五十下巴掌,三十下板子,打断了腿,明天直接让官府到府里来提人!”三十下板子可不止是断腿,打的他们大小便失禁都有可能,小姐这会不会太狠了些。   衾凤和枕鸳第一次接这样的活儿,被这大手笔给惊呆了,衾凤先回过神来,然后推了推枕鸳,枕鸳这才反应,收起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同情,麻溜的领命下去喊人准备去了。   这下,桐妈妈和两个管事就吓得连喊冤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大小姐是想用他们杀鸡儆猴,这么一番大手笔下来,今后这府中还有谁敢忤逆大小姐的意思?只可惜了他们撞上大小姐这枪口,就是想挽回都挽回不了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处置结束!这是昨天的一章,现在补上,求表扬~~~~~~~ ☆、清算   第十三章   薛云涛从外头回来,从门房就听说府里出了大事,回到主院,打算换了衣裳就去青雀居看看怎么回事,可刚回到主院,就见院里灯火通明,以为是田姨娘自作主张,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怒气,这个女人是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   可是进去一看,却是薛宸守着一桌子饭菜,安静的坐在烛火下看书,看见薛云涛进来,才放下书本,迎上前来,勾着薛云涛的胳膊说道:   “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才回来。”   娇憨的小女儿姿态让薛云涛觉得心里烫慰的很,妻子过世,留下独女,她在府里一定很寂寞,而自己无疑就是她此刻最亲近的人,叹了口气,在她头上抚了抚,然后才开口说道:   “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处置了桐妈妈和库房的两个掌柜,怎么回事?”   薛宸没想过在这件事上隐瞒薛云涛,而且就算事情的经过她不与薛云涛说,明天自然也有旁人跟他说,与其那样让父女俩心怀芥蒂,还不如她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他听了。   薛云涛听了这些话,又看了薛宸送上来的桐妈妈他们签字画押的罪状,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怒道:“还反了天了,这帮狗东西!”   “父亲息怒,人我已经处置好了,明日就叫捕快上门拿人。”   刚才薛宸已经把她对桐妈妈等的处置方式告诉了薛云涛,薛云涛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女儿,脑中还记得她前段日子的天真活泼,无忧无虑,整天还只想着穿漂亮衣裳,戴好看首饰,全然不懂这些算计,可是卢氏去了,这个小丫头失去了全心依赖的人,一夜之间,就像是忽然长大了一般,坚强的叫人心疼。   “出了这些事,怎么不先派人告诉我?万一那几个刁奴伤害了你,可如何是好啊?”   薛宸看着薛云涛,笑得有些落寞,在一个美丽的小姑娘面前谈‘落寞’两个字有点不恰当,但是薛云涛就是在女儿身上看到了那种历经世事的缩影。   “爹,如果出了事每回都要去找你,可万一以后我找不到你的话,又该怎么办呢?有些事情,女儿始终是要面对的。娘亲已经去了,我再也不能做那个有娘亲疼爱的天真小姑娘了,从前娘亲总把我带在身边,要教我府里的中馈事宜,我当时还偷懒不想学,如今才知道,娘亲教我的那些,才是在这个家中的立足根本。”   薛宸故意说的有些感伤,她知道薛云涛是个感性的人,一生被感情所累,对谁都做不到豁达,尽管他一开始不喜欢卢氏,可是和她成了亲,生了孩子,卢氏过世,他也还是会难受,但后来徐素娥进了门,他也照样会将徐素娥纳入羽翼,承担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应该承担的责任,而徐素娥当初对付薛云涛的手法,就是示弱,在薛云涛面前总是温柔如水,做事妥协周到,从不当面违逆薛云涛的话,这一点做的就比卢氏要好许多,卢氏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对薛云涛没有什么好话,可却是一心向着薛云涛的,背地里做了很多为他好的事情。   卢氏为他做的那些事情,薛云涛自己也知道,所以,卢氏死后他才会愧疚和伤心,但是他对卢氏的愧疚和伤心,并不能保证他下半辈子对卢氏忠诚,或者保证对卢氏留下的孩子有所弥补,所以,薛宸不会把自己的生活全权交到薛云涛手上,薛云涛感情用事,谁话说的动听,也许他就会相信谁,与其赌他会尽父亲的责任和义务,生活在受他保护的羽翼之下,还不如自己掌握一切,不与他多纠缠,这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母亲才刚刚过世,府里就有人来打她嫁妆的主意,女儿实在不愿意再叫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恳请父亲同意,将母亲的嫁妆全部交给女儿打理。”   薛宸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薛云涛看着眼前这个娇俏单薄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清莲,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无地自容。   “可你这么小,哪里会打理那些东西。不如爹再给你找两个合心意的妈妈和管事,让他们帮你。”   薛宸坚定摇头:“不,爹。我想自己打理,就算我现在不会那些,但是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娘亲的那些东西,我不想被其他人惦记着,爹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薛云涛似乎有些动摇,他生在诗书人家,虽没有大富贵,可他从小大手大脚,也从来没缺过钱使,所以,他并不是因为卢氏的嫁妆丰厚,所以才不让薛宸打理,甚至他根本就不关心卢氏到底有多少嫁妆,只是担心女儿年纪小,处理不好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也释然了。   这些东西都是卢氏留下来的,卢氏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将来这些东西也就是她的嫁妆,多与少,总归都是她的,如今她既然想自己管理,就随她去,到时候若是亏的多了,他再私下里补贴她一些也就是了。   这么一番思前想后,薛云涛终于答应了薛宸的要求,让她全权管理卢氏的所有嫁妆。   有了薛云涛这句话,薛宸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她回到青雀居之后,只是草草的喝了半碗粥,就让衾凤帮她在书房里上了宣纸罩灯,又从账房取了一把算盘回来,然后就开始挑灯整理这些还没有变得很久远的嫁妆名目。   卢氏的嫁妆总共分为三份,一份是店铺,一份是田庄,还有一份是钱庄的兑票,银票,两个库房管事给她呈过来的应该就是嫁妆的全部,另外卢氏还有一个私库,私库中就是一些现有的金银细软,绸缎饰品等,这个区域薛宸上一世也没有接触过,所以,根本不知道卢氏当年竟然这么有钱,而这些钱最终竟然都被徐素娥那个女人给吞下了大半,想起徐家人自从徐素娥嫁给薛云涛之后,走出来哪一个不是富贵逼人的,一想起这些人用的花的,全都是卢氏的,薛宸心里就恶心的厉害。   而让薛宸还没有想到的是,卢氏的嫁妆不仅名目繁多,覆盖地点也很庞大,整个北直隶,大兴、宛平这两个府城之地不用说,店铺二十多家,四百亩的田庄就有两个,光是这一项,估计就有三四万两的净资产了,还有保定府,河间府,店铺只有三家,可是田庄却有两个近千亩的,就算是产息不高,但是这么大的地方摆在那里,租给人家的话,每年也该进益丰厚的,这里面估算也该有二三万的资产,还有其他地方,永平府,真定府,大名府,这些地方有些偏,未及开化,有五六个地下酒窖,不说多,一万两该是有的。   薛宸就这样草草的将卢氏的嫁妆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发现单就如今这名目上看到的,就有近十万两,这还没有算卢氏的私库和钱庄的银票。   越是这样清点出来,薛宸就越觉得上一世窝火,徐素娥前半生那样嚣张,徐家人那样张牙舞爪,所依傍的不就是这份庞大的财产吗?要不然就凭她一个罪臣之女,能过的那样风生水起吗?她用着卢氏的钱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而另一边又用这个打压着卢氏的女儿,真不知她午夜梦回间,有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良心愧疚。   知道了大概之后,接下来就是要分批的让各地掌柜把账目统一交上来,府里应该也有他们往年交的帐,从明天开始,估计就要开始大规模的计算了,如今薛宸身边没有精通此道的账房,所以,一切的清算盘点都要她自己来,幸好上一世她为了长宁候府早早就涉及了商道,算账上面也练就了一身本事,卢氏这些帐虽然繁杂,但其实金额数量还比不上她在做长宁候夫人的时候每年要管的账目多,开始的时候,她对经商一窍不通,一年的时间里,有大半年是在看帐的,到后来才练就了看帐的本事,一本帐翻过去,看几个要点,就能知道这本帐对不对,后来钱是赚了不少,但没日没夜的辛劳也让薛宸累坏了身体,以至于一场病就让她早早过世了。   想起前世病中的那种虚弱感,薛宸默默的站了起来,没有惊动睡在纱房中的衾凤和枕鸳,自己洗漱之后,就爬上了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由着性子,睡到了辰时三刻才起来,吃下了两个肉包,一碗粥,还喝了小半碗浆,然后才精力十足的让账房把所有言明交给卢氏的账目全都搬到青雀居来,半人高的账本堆在廊下,薛宸一边翻帐,一边让人把被教训的不成人样的桐妈妈和两个管事拉出来,把满身血污,虚弱不堪的他们直接放在院子里,让所有人都好好的瞻仰瞻仰打主人家财物的下场,薛宸坐在廊下,旁若无人的看帐,知道枕鸳领着两个捕快前来,薛宸才站了起来。   两个捕快似乎被人打点过,对薛宸十分客套殷勤,拍着胸脯对薛宸保证,一定好好的审问这三个狗东西,然后薛宸给他们每人一个中等封红,两人还推说不要,说薛大人已经给过一回,薛宸执意让他们收下,说今后保不定还有差事要麻烦他们,两个捕快这才千恩万谢的将封红收入了袖子,带上一队人,浩浩汤汤的就把三个人给架出了薛府。 作者有话要说:  欧耶,终于把娘亲的嫁妆要到手啦。大伙儿看看要不要撒个花?撒吧!这么爽,对不对? ☆、东府(改错)      卢氏断七之后,薛宸就正式踏上了对账之旅,每天早晨固定辰时两刻起床,晚上亥时一刻睡觉,早晨吃了早饭之后,先散一刻钟的步,然后坐到小书房里去对账,中午睡小半个时辰午觉,下午愿意就继续算账,不愿意就看一会儿书,卢氏在去世前,还把去年的账目全都整理好了,虽然卢氏为人过于软弱,但是她对于管理钱财与经商这方面却是有着很高的天分,做账也是一把好手,薛宸看她的帐并不费劲,而卢氏似乎规定了旗下店铺与田庄的掌柜每半年交一回帐,距离下个半年交账期,薛宸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来整理旧账。   薛云涛也上表了朝廷,在家赋闲一年,为亡妻卢氏守制。   薛宸身边的管事妈妈和两个库房管事被处置的消息传入了东府,不过,外面并不知道这是薛宸的手笔,都以为这是薛云涛做的,东府的老夫人隔天就派人过来问话,薛云涛不想让薛宸担上这恶名,便搪塞了一番,将一切揽到了自己身上也就糊弄过去了。   至此,薛宸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卢氏,的确是不受东府喜欢的,连带的也不喜欢她。   东府的老夫人是江南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一心想替儿子找个知书达理,识文断墨的妻子,可偏偏卢氏这个商户之女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让她想找个贤妇的念头就此断了,因此,对卢氏,乃至于卢氏生的女儿,都没什么好感。后来徐素娥出现了,她知书达理,人情通达,更有比拟世间男子的才气,婉约幽致,一下子就俘获了老夫人的心,也是促成徐素娥一个外室被扶正的关键,只不过这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原因,薛宸就不得而知了。   薛宸在府里忙了一个多月,终于把卢氏留下的账目全都理清了,卢氏留下的铺子,大多都是书画铺子,也许卢家人在给卢氏陪嫁的时候,为了配合薛家的书香门第故意改的铺子,虽说雅意有了,可是书画铺子与那些胭脂铺,衣裳铺,酒楼客栈相比,赚的必定是少数,卢氏能将这些维持这么些年不倒,也算是有点才干的,薛宸想把这几家铺子改做其他,但她手中现在也没有多余的人手,自己一个小姑娘,确实也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所有的想法,暂时也只能是想法,姑且先这么维持着,等到她找到合适的人之后再将这些店铺改头换面也不迟。   六月里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东府老太爷就是这六月心的生辰,因为卢氏刚刚过世,因此东府里并不打算隆重操办,只是让一些平日里聚不到一起的亲朋借此机会聚一聚罢了。   薛云涛是老太爷唯一的儿子,就算要守制,又分府出来单过了好些年,可不到场也是说不过去的,于是早两天的时候,就让薛宸准备着,六月十五那日与他一同去东府给老太爷磕个头,宴席之时避开就是。   薛宸应下之后,就去库房里,挑了一副闫冬青的麻姑拜寿孝子图,另配两贴自己临摹的百寿字,当天就随着父亲,一同去了东府里。   朱雀街的薛家坐落在东面,而欢喜巷的薛家坐落在西面,于是这里在薛家人口中就是东府,而欢喜巷那头的就叫西府,原本燕子巷的薛家才是正经东府,只不过,那老宅薛柯已经给了薛云涛,而朱雀街是御赐宅邸,对薛家来说自然更加荣耀,因此才这样定了称号。   薛柯如今是四品翰林院掌院,官职虽不是最高,但是翰林院在文臣之中地位绝对是翘楚,不说其他的,就是每年的科举,那些所谓的天子门生,哪一个不需在翰林院中任职过度,新科状元,三元及第的才学,初时都只能在翰林院做编修,更遑论其他学子,不论今后官职大小,见了薛柯这个翰林掌院总要喊一声老师,做一个学生的揖,其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别看薛柯只是个四品官,可往来贺寿的官员,有不少襟前是仙鹤,麒麟,锦鸡、狮子的补子,可见这些个当朝一品,二品的官员,也都愿意和薛家这样的清贵交往。   薛宸上一世也没来过几回东府,薛老夫人不喜欢她,卢氏在世的时候,她还能跟着她过来,可卢氏去世之后,就没有人主动提出带她过来了,前两年,还有人问起她,徐素娥也会顺嘴为她托词生病,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问起了,世人只记得燕子巷薛家只有一个嫡小姐叫薛婉,哪里记得还有一个叫薛宸的?   朱雀街的薛府是御赐府邸,府内一切都是按照规制来的,进门便是满院的书香,放眼望去,修竹环绕,飒飒轻响,白墙黑瓦,八角飞檐,青砖小道别有闲庭幽致,绕过转角,青一色大小的鹅卵石铺就成一条小径,两旁皆是文竹雅兰,小径的尽头处便是一座水墨小院,拱形圆门旁种满了夏海棠,枝叶繁茂,有几支花团锦簇的枝桠挡住了褐底青字的匾额,走近之后才见到匾额上写着‘青竹’二字,越过拱门,有一处兰园,园中置放嶙峋怪石,堆砌成各有姿貌的假山,旁边便是一处袖珍池塘,池塘的水碧波清澈,水中养着几条花斑锦鲤,畅游其中。   薛宸跟着薛云涛去到了主院,薛柯在外迎客,薛云涛和薛宸是从旁门进来的,因此没有遇上,经过主院抱夏,就有两个美貌丫鬟上来替他们打竹帘,薛宸他们还没入内,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早就有婆子进去最后通传,屋内的笑声停了,就听见老夫人急忙说道:“快请大爷进来。”   薛云涛领着薛宸跨入门槛,经过一处紫檀木的书香兰气大插屏,薛宸就看见了屋内的景象,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穿着莲青色万寿纹革丝褙子,盘腿坐在螺钿雕刻牡丹的红木罗汉床上,石青马面裙锢在腿上,梳着一丝不苟的盘髻,戴着莲花纹吉祥如意双侧金簪,看起来既不显富贵,又不失端庄。   瞧见薛云涛之后,老夫人似乎很高兴,只是有些忌讳薛云涛穿的素淡,鞋头还别着麻布,也没好喊他去近前,等薛云涛行完了礼,薛宸才上前,规规矩矩的给坐在正中央的薛老夫人行了跪拜大礼。   老夫人左侧坐着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看装扮应该是老太爷的姨娘,言谈举止不失雅意,看着便知是读过书的,老夫人右侧还坐着几位年轻的夫人,有一个薛宸认识,是她的姑姑薛氏,早年嫁入了廷威将军府,一年之后,诞育下一个女儿,廷威将军带兵出征,就战死沙场了,朝廷体恤将军无子送终,就为其过继了叔伯家子嗣给他传承血脉,并将此子记入将军夫人薛氏名下,与其女儿一般是为嫡出,另赐薛氏诰命夫人,贞节之名。   这是好听的官方说法,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说薛家的这个女儿嫁给了将军,将军战死了,虽然有个女儿,但是无子呀,所以朝廷给他找了个儿子,养在薛氏名下,又给她诰命和贞洁牌坊,为的就是让她断了改嫁的心,好好的做个寡母,替死去的将军养大过继来的儿子。   如今薛氏正笑吟吟的看着她,等她行过了礼,就对薛宸招了招手,让她过去她身边坐下,薛宸看了一眼薛云涛,只见他点了点头表示许可,薛宸就过去了,在薛氏身边坐下,薛氏伸手替薛宸顺了顺鬓角,然后才低声叹了口气,说道:   “可怜的孩子,你母亲是个好的,只是福薄,今后你有什么事,就来跟姑母说,姑母给你做主。”   这是卢氏死后,第一个对薛宸说出这种暖心话的亲人,当即有些红了眼眶,如扇的睫毛眨了两下,泫然欲泣,薛氏看着心疼,就把薛宸拥入了怀中,温柔的轻拍她的后背,说道:   “好孩子,不哭。”   薛宸这才眨眼收回了眼泪,今日是老太爷的寿辰,最忌讳哭哭啼啼的,薛宸偷偷看了一眼宁氏,见她虽然面无表情,却也没有因为薛宸的感触而动怒,也还是体谅薛宸丧母之情的。   薛云涛给宁氏行了礼,就要去见薛柯,薛氏搂着薛宸,对薛云涛说:   “大哥去吧,宸姐儿就留在这里好了,我给你照看着,待会儿让钰姐儿领她去其他小姐那儿玩耍,不会有事的。”   薛云涛又看了看薛宸,这才对薛氏点了点头,然后就出去了。薛氏抽出自己的帕子给薛宸掖了掖眼角,然后才喊了贴身的侍婢进来,让她去把薛宸的表妹韩钰叫进来。   韩钰就是薛氏和韩将军留下的独女,听她的名字,就知道韩将军对这个女儿也是寄予厚望的,只可惜,他没来得及亲自教养,就战死沙场。   上一世薛宸对韩钰并不是很熟悉,韩钰经常出入东府,可她却成天在燕子巷,所以对这个表妹并不熟悉,只觉得她生的不像是薛家人,眉眼自有一股豁达的英气,见了薛宸之后,上下打量她两眼就乖巧对薛宸行礼,爽快的喊了一声:   “大表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这章卡了三遍!写了不下于六千多个字,全都删了,这一版是早上写的,要是后面我发现有什么对不上的,我再回头来改。 ☆、薛婉      韩钰生的活泼可爱,圆脸丹凤眼,配上总是上扬的嘴角,让人见了就觉得喜庆,穿着一身肉桂粉蔷薇缠枝的荷叶边缎裙,戴着璎珞项圈,俏皮的元宝髻,带着珍珠发箍,笑嘻嘻的走过来拉住薛宸的手,说道:   “大表姐多日不见,可还记得我吗?”   薛宸看着她,微微一笑,似乎敛尽了光华般,说道:“自然记得的,你是爱吃桂花糕的钰儿表妹。”   韩钰一听薛宸提桂花糕,眼睛都亮了,她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毛病,那就是吃桂花糕,没想到薛宸竟然知道,对薛宸好感暴增,一下子就抱住了薛宸的胳膊。   薛氏见她们姐妹俩还算谈得来,这才对韩钰说道:“你把你大表姐带去东厢和绣姐儿她们一起玩玩,姐妹们也是难得见面的。”   薛宸努力在脑中回想绣姐儿是谁,无果,韩钰就过来搂住她的胳膊,薛宸才对从头到尾就没几眼落在她身上的老夫人,还有薛氏她们行了礼,跟着韩钰走出了主屋。   薛宸和韩钰离开之后,主屋里的气氛才又恢复先前,坐在薛氏旁边的一位雍容妇人,她是少府监夫人,与薛氏算是密友,问道:   “那便是薛家大爷的嫡小姐吗?好正的容貌啊。”   薛氏还没说话,老夫人那边风韵犹存的三姨娘就开口说道:“相貌好也没什么,要的还是品行教养。”   三姨娘姓王,在薛家后院排行第三,现在正跟着老夫人后头管家,自然知道老夫人对这个孙女是个什么态度,见少府监夫人有心夸赞薛宸,老夫人又不能当面说道什么,只好由她这个‘不懂事’的姨娘开口了。   少府监夫人果然立刻来了兴趣,问道:“哦?三姨娘此话怎讲?我瞧着举止还是很妥贴的呀。”   三姨娘看了一眼并不打算阻止的老夫人,人精似的笑了笑,站起了身,扭着腰肢去到少府监夫人身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少府监夫人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两人又凑在一起说了几句。   薛氏看着她们,不觉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继续和身边人说话的老夫人,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气。   韩钰带着薛宸去到了东厢万花园中,院子里姹紫嫣红,雅致中透着灵气,这是专门用来招呼娇客的雅阁,走入拱门之后,便是一条青砖石路,花园假山中有一座凉亭,亭中或站或坐着好些华服妙龄少女,欢声笑语,直达天际。   这些姑娘中有几个薛宸觉得面熟的,竟然是西府的小姐,这才想起先前薛氏口中说的绣姐儿,便是大堂伯的嫡女,要说西府中那一房的势力最强,当属薛绣所在的大房了,原因无他,因为西府薛家的老爷也就只有大老爷,薛云涛的堂兄薛云清考中了进士,在六部观政之时,便抓紧时机,做了中丞御史大夫的女婿,娶了御史千金入门,便是西府大夫人赵氏了,而薛绣是薛云清与赵氏的嫡长女,在西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目光环顾一圈,最终落在薛绣身后的一个靓丽的身影上,眉峰不动声色的蹙了起来,难掩心中的震惊,薛婉?她怎么会在这儿?   薛宸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薛婉和她娘徐素娥不是应该还住在猫儿巷中,薛家老太爷生辰,她如何回来?不,应该是说,她以什么身份来的?   薛婉似乎也感受到了薛宸的目光,抬眼看了她一眼,许是听说了薛宸的大名,心里就有数了,没由来的心虚,很快就躲避过了薛宸的目光,身子往后缩了缩。   薛绣认出了薛宸,走过来牵着薛宸的手,说道:“原来是宸姐儿,好些年都没见你出来,都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薛绣说的是实话,因为东府不待见卢氏,有事也从不喊她,卢氏不来,薛宸自然也就不来了。以至于薛绣今日见她过来,还有些惊讶。   薛绣比薛宸大一岁,举止大方,言谈有度,颇有嫡女风范,容貌隽秀典雅,气质高贵,薛宸记得她后来是嫁给的忠勇伯长子,长子袭爵,她便成了伯夫人,是西府里独一份的荣耀。   “米粒之珠怎敢与日月争辉?多年不见,姐姐才是倾城之貌。”   上一世的薛宸,有着自己的矜持,嫁人之前嘴巴就是个闷葫芦,说的粗俗一些,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哪里懂得这些奉承,就算是遇见了想要亲近的人,可是也因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可笑骄矜而错失了机会,给人留下一个孤僻不合群的印象,原本她就不怎么和人交往,到后来别人也都不愿意跟她交往了。直到嫁入了长宁候府,她才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性格有多糟糕,也是后来做了生意,才慢慢的改变了她的性格,变得圆滑起来。   没有人不喜欢嘴甜的人,薛绣用帕子掩唇文雅的笑了笑,美目横了薛宸一眼,说道:“就你会说话。快些来坐吧。”   然后就拉着薛宸坐到她身边去了,在场的姑娘皆是以薛绣为首,见她亲近薛宸,尽管不认识,但也纷纷与薛宸打招呼,薛宸端庄大气,八面玲珑,应对有度,处处彰显着嫡女该有的交际手腕,只要听一听那些姑娘的门庭,就能猜出她们是谁,一下子就拉近了所有人的距离,丝毫没有新人加入而冷场的尴尬,有时妙语连珠,让这些千金小姐们笑得花枝乱颤,人人都想引她为知己般,气氛好不热闹。   薛宸的目光扫向了一直低头不语的薛婉,故意笑吟吟的对她问道:   “不知这位妹妹是谁家的千金,这般秀美,可看着面生的很。”   薛婉是外室之女,徐素娥扶正之后,她才成了嫡女,而此时,薛宸可不相信,她敢大言不惭的说出自己的身份来。   果然薛婉听薛宸对着她问话,不觉低下头局促的搅动起了手里的帕子,半晌都没能说话,先前还热闹的气氛忽然有些冷,韩钰见状,就热络的推了推薛宸,说道:   “大表姐,刚才她们还夸你懂得多,现在总遇见了个你不认识的了吧。”   韩钰本身就是个自来熟,再加上她对这个大表姐十分有好感,觉得对方可靠极了,所以说话间,就不乏亲昵的语调,调侃起了薛宸来。   亭子里又是一阵欢笑,薛宸似嗔似怨的回推了一下韩钰,就像是点中了韩钰的笑穴一般,让她笑得停不下来了,周围的姑娘们被韩钰感染的也都笑了,唯有薛婉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坐在她旁边的张小姐挨了挨她,说道:   “婉儿,表姐在问你话呢。刚才你不是还挺能说的,怎么表姐一来,你就不开口了呢?”   张小姐有口无心,却一语道破了玄机。大伙儿似乎也才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看向了薛婉,张小姐想了想之后,又问道:   “对啊,话说到现在,咱们都还没问婉儿姓什么,是谁家的小姐呢。”   薛婉的脸色就越发尴尬起来,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正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薛宸,心中大惊。   薛绣适时站了出来,说道:“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婉儿是我带来的,她娘亲与我娘亲是表姐妹,她也就是我的妹妹,这回也是听说这里女孩子多,想来凑个趣儿,你们这样问,小心把她吓坏了。”   大伙儿一听这个婉儿是薛绣的表姨妹子,这才恍然大悟,不再追问,薛婉松了口气,暗地里对薛绣点了点头道谢,一抬眼,就又撞见薛宸的目光,还是想也没想的避开了。   这样的薛婉,薛宸还是第一次遇见,薛婉从来都是端庄高贵,傲气凌霜的,薛云涛一步步往上爬,爬到了二品官位,给徐素娥挣了个二品诰命,薛婉作为他们的掌上明珠,身价自然是水涨船高的,也因为这样,薛婉才能嫁给镇国公府世子做嫡妻,将来世子袭爵,她就成了国夫人,这样的身份,确实让她有俯瞰身边众人的资本。   可让薛宸没想到的是,那样高傲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薛婉,竟然也有这样不敢上台面的时候。   薛宸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脑子也开始思考。   她从前竟不知道,原来徐素娥和赵氏竟然是表姐妹,她只记得徐素娥的父亲是罪臣,就像是当初的薛柯一样,被罢免了官职,流放在外,没收财产,家眷留京,她上一世一直以为徐素娥能被扶正,是因为薛云涛的偏爱,可如今看来,也许薛云涛和徐素娥之间,不仅仅存在‘偏爱’这个说法,也许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看薛云涛替卢氏办后事的样子,此时他应该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扶徐素娥为正室,可这一年的时间,徐素娥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薛云涛改变了主意?而又是什么原因,让薛云涛养着徐素娥做外室,却不把她纳进府里,给她名分,毕竟妾室扶正总比外室扶正要顺其自然的多吧。   她从前以为,那是薛云涛想把徐素娥藏好,不让卢氏发现后迫害,可府里明明还有一个田姨娘,也没见卢氏对她怎么样,难道说,薛云涛在这之前,并没有把徐素娥接进府里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促使他改变了主意?   目光转向了言笑晏晏的薛绣,在徐素娥扶正这件事里,薛绣的母亲赵氏,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脑中想着赵氏的父亲,青河御史大夫赵子奎,赵子奎……归元一年的进士,师承右相左青柳,六部观政后两年,外放永安做的县令,两年一升,归元六年坐到了青河御史,然后归元十二年升的中书侍郎。   而今年正是归元十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高能预警,要开挂了啊。。。 ☆、冲突(改错)      赵子奎明年升中书侍郎,今年肯定就会有风声出来,而她爹今年在家守制,明年还是要入仕的,他如今是在翰林院做讲学,可讲学这事一旦停下,就要从头开始培养,所以,明年的薛云涛肯定是想走别的路子。薛柯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可也不能直接给儿子官职任命,可若是通过中书侍郎的话,事情也许就简单一些了。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很可能徐素娥从外室被扶做正室夫人,就是一场交易,是一场打着真爱名义的交易。   如果这场交易成了,那么徐素娥就是西府的人了,薛家的东府与西府表面上是决裂分家了,可是暗地里依旧打断骨头连着筋,因为有了西府的支持,所以,薛老太爷那样重规矩的人,才会对徐素娥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西府的大夫人赵氏为什么要帮徐素娥这个忙呢?就算两人是表姐妹,可是若没有实际的利益纠葛的话,赵氏又凭什么帮一个父亲被流放的表亲呢?难道是只是想安插一个人在薛云涛身边吗?而薛云涛又为什么跟徐素娥生了一子一女,却这么多年不把她纳进门,让她做外室呢?   各种疑惑萦绕在薛宸心头,突然先前那开口询问薛婉的张小姐又开口说道:   “绣姐姐的心都快偏到身子外头去了,我不过是问一问她的家世,就会吓到她,这么不禁吓的话,那怎么不待在府里,非要往咱们人多的凑趣儿呢。”   这个张小姐是太府卿家的嫡小姐,最是牙尖嘴利,她从一开始就对薛婉的身份感到好奇,一直被薛绣压着没问出来,如今既然问出来了,自然是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的。如今在场的众位小姐,全都是嫡系出身,她年纪虽然不大,可也生就一副死脑筋,认为嫡庶有别,生怕自己的交际圈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庶出来。   薛绣看了看薛婉,似乎也有些疑惑,对薛婉问道:“婉妹妹,既然她们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告诉我们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每回表姨母过府来,都是直接找我娘的,我虽说是亲戚,竟也不知道你们出自何府?”   薛绣的这句话倒是出自肺腑的,她是真不知道薛婉的身份,只知道她叫婉儿,只跟着表姨母去薛家几回,她们原本是不熟的,可是这回东府老太爷过生辰,正好这妹妹在府里,听说这里女孩儿多,就主动提出要跟来玩儿,薛绣想着,反正是来东府,也算是薛家,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就私下把薛婉给带过来了。   薛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正用好奇目光盯着她的女孩儿,突然很后悔今天跟着薛绣过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我,我家……自然比不上诸位姐姐的家世,就不说了吧。”   众姑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出身寒门,倒也不怪她不好意思说了。张小姐却是不依不饶,非要逼着薛婉把正经名目说出来:   “比不上也要说出来呀!咱们又不会笑话你。不过既然见了面一起玩耍,总要知根知底才好,如若不是的话,将来人家问起你来,难道要咱们糊里糊涂的说,哦,就是那个谁吗?”   薛婉哪里经受过这样的追问,当即有些恼火,对张小姐瞪着眼睛说道:   “你怎么这样穷追不舍的?我说了比不上你,你还要问,心眼儿也太小了,诸位姐姐都是和善温良之人,偏你这般咄咄逼人。”   张小姐听到这里可就不乐意了,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多简单回答呀,她都说了无论是什么门第,她都不会笑话她,可她竟然还说自己心眼儿小,咄咄逼人,还把她和其他人相比,周围的小伙伴全都注视着这一场对峙,她如论如何也不能输下阵来。   薛宸在旁听了,冷笑在心中,薛婉到底是薛婉,一下子就把问题上升了一个档次,不知不觉间偷换了话题,余光瞥了一眼薛绣,见她也是端着茶杯,并不太想插嘴的样子。   韩钰是个好性儿,见薛婉和张小姐就要吵起来,赶紧站出来劝说:   “好啦好啦,你们就别斗嘴了。时辰尚早,咱们还是去池塘边看鱼吧。”   说着就要去拉张小姐的胳膊,却被张小姐抽手躲了过去,看着薛婉说道:“韩钰你走开,谁要去和她去看鱼。我不过要她自报家门,她就说我心眼儿小,大伙儿说说,她的家门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是她爹是罪臣,她娘是小妾吗?”   不得不说,张小姐的战斗力很不错,没有让薛婉偷换话题,又把问题给引了回来。   薛婉这辈子也许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你娘是小妾’这件事吧,因为在张小姐说了这句话之后,她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指着张小姐骂道:   “你娘才是小妾!你才是小娘养的……”   张小姐哪里听过这样的污言秽语,顿时就红了眼睛,就连薛绣都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似乎也对薛婉口中说的‘小娘养的’几个字很反感,大家面面相觑,全都觉得这四个字也太粗俗了些,都不敢接话了。   薛宸放下茶杯,站起了身,似笑非笑的抬眼看了看薛婉,说道:“妹妹何必动怒呢。宝盈妹妹不过是想亲近你,可你却这样不近人情,也罢,咱们也不是非要知道妹妹姓甚名谁的,妹妹不说的话就算了,先前妹妹那句话,可不像个大家闺秀该说出口的,今日是咱们薛家老太爷生辰,你们是客,怎么着,说话也得注意一些不是,这件事到此为止,宝盈妹妹别哭了,我今儿带了几瓶玫瑰花露来,你随我去,我给你两瓶,算是向你赔礼招呼不周了。”   张宝盈还是很生气,不过也知道薛宸是东府薛家的嫡长孙女,今天她们都是到东府薛家来做客的,这个面子也的确是要给主人家的,抬眼狠狠的瞪了一眼薛婉,然后才对薛宸点了点头,算是妥协。   薛绣一直在等薛婉出手,这些姑娘里,她的确是年龄最大的,可是这里不是西府,是东府,薛宸不在也就罢了,可薛宸在,这件事就非要交给她处理,除非薛宸主动求助,要不然薛绣是不会出手的。   如今薛宸开了口,薛绣自然喜闻乐见,将薛婉今日的表现记在心中,面上却是分毫不漏,就着薛宸的话题说道:   “玫瑰花露是多难的的东西,拿着十两银子去波斯商人那里,还不一定能拿到现货,妹妹可不能偏心,咱们这里这么多全都是客人,你若是只给宝盈妹妹的话,那就是厚此薄彼,咱们可是不依的。”   薛绣说完这些话之后,姑娘们也全都炸开了花,纷纷说道:“就是就是,宸姐姐不能厚此薄彼。”   “对对对,我们也要玫瑰花露,上回我跟我娘说要买一瓶,我娘还跟我嘀咕半天,宸姐姐真大方。”   这么一番讨论之后,先前的剑拔弩张也给顺利化解了,看着众姑娘簇拥这薛宸和张宝盈喜笑颜开的离去,薛婉站在亭子里僵硬着身子,怒目而视。   她就是薛宸。是薛家的嫡出小姐。她可知道她是谁?为什么同样是爹爹的女儿,就因为她的母亲是正妻,所以她就是嫡小姐,而她就只能躲在阴暗之中,连想见一见亲爹都要费尽心思,排除万难。   凭什么她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说她是薛家的小姐,而她却连说出自己爹爹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薛宸,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要被你占了去?   玫瑰花露,十两一瓶,十两……是她和她娘半个月的开支,她却这般无所谓的拿来送人。是为了跟她炫耀吗?炫耀她有爹,炫耀她有钱?   哼,这些东西,她一定全部都会……夺过来的!到时候,定要她也尝尝这种一无所有的滋味!   在客苑之中,薛宸命人将她事先准备好的玫瑰花露拿出来送给各位小姐,这东西虽不是最贵,可是却无疑是最深得小姑娘欢心的,小小琉璃瓶子,透出内里液体的颜色来,看着晶莹剔透,闻着芳香沁人,还有各种香气可供挑选,实在是叫人想不喜欢都难。   张宝盈得了两瓶,对薛宸感谢的恨不得当场就认她做姐姐,薛绣和韩钰也各挑了一瓶,韩钰大大咧咧的当场就试用起来,薛绣看着手里的东西,倒是对薛宸又一次刮目相看了。   姑娘们得了东西,全都心情好的很,韩钰再提出去池塘边看鱼,大伙儿也都积极响应,三两成群的往池塘边走去。   薛家的这片池塘不算大,难能可贵的是,这池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处美景,池塘分为两边,由一块硕大参天的太湖石夹在中间,生生的将池塘劈成了两半,分为东西,东半边满是荷花映水,西半边则是浮萍碧绿。   姑娘们对浮萍可没什么兴趣,就集体去了东面那半,一边赏荷,一边赏鱼,倚靠在栏杆旁,玩耍起来。   薛宸一个人靠坐在太湖石旁的突石上,并没有与姑娘们一同去亭子里玩闹,黑如点漆的眸子抬了抬,正好对上了张宝盈,黑眸如珍珠一般耀眼,看着就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张宝盈实在不讨厌这个既漂亮又大方的姐姐,见她一人坐在那里,就走了过去。   薛宸眼角余光瞥见张宝盈走来,唇角不着痕迹的向上勾了勾。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二更!!!求表扬~~~~~~~我再去写第三更,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啊。嘿嘿。 ☆、冤枉      “宸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张宝盈此时恨不得能跟薛宸拜把子结金兰,对她的态度何止是亲昵。   薛宸微微一笑,然后调转了目光,落在池塘荷面上,沉吟片刻后,好听如黄莺出谷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先前那件事,并不是我想帮着她,只是今日是老太爷的生辰,不能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而吵闹起来,妹妹是大家闺秀,又是嫡女,想必应该明白这里的难处,不会怪我吧。”   薛宸的声音不高不低,传不出去,却也清脆的让张宝盈听的分明。   张宝盈听薛宸这么说话,就知道她是在向自己打道歉,言语中也分明是偏袒自己的,顿时觉得更加暖心,摇手说道:   “不不,姐姐处置的再妥贴不过,我怎么会怪姐姐呢。都是那个婉儿的不是,鬼鬼祟祟,没一点教养。”   薛宸但笑不语,说道:“她没教养,咱们可不能像她似的没教养。为了那种小事与她闹起来,最后还成了咱们的不是,为了她一个没教养的人,害的咱们受她连累,可不是得不偿失嘛。”   张宝盈义愤填膺:“就是就是,现在想来,好在宸姐姐阻止了我与她对峙,要不然现在定是和她一样没脸了。”   薛宸深吸一口气后,语气又转了:   “只可惜,便宜了她牙尖嘴利,没有教养,当她说你心眼儿小,又咄咄逼人的时候,我真恨不得上去扇她一个嘴巴子,宝盈妹妹这般人品,竟容她诋毁,别说是妹妹了,就是我现在想起来,心里头也是窝火的。”   张宝盈听到这里,心头才刚歇下去的火又没由来的窜了上来,薛宸说的没错,她张宝盈长到这么大,还从没有当面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呢,想起那个贱婢的嘴脸,张宝盈咬牙暗恨在心。   “姐姐快别说了,若不是今日在府上做客,怕饶了老太爷清净,我是定要她好看的。如今只能等下回遇上再说了。”   张宝盈确实想教训教训那个敢那样对她的薛婉,却也是真的想给薛宸这个面子。   薛宸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突然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我先前阻止妹妹,那是怕妹妹卷入其中,可若妹妹无需卷入,或者由他人代劳的话,纵然事情闹得再大……”薛宸话说到这里,语调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向了张宝盈,那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里盛满了狡黠:“又与咱们有什么相干呢。”   张宝盈看着这样的薛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薛宸的意思,人家这是要她有仇就当场报了的意思,她这个主人家都说了,那她如果再不抓住这个机会,真要等下回,可下回谁知道什么时候再遇见那贱婢,哪里有当场报了仇来的舒爽?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凑近薛宸的耳旁说道:   “宸姐姐,我懂你的意思了。对付那种人,的确不该咱们亲自出手,你且等着看,我自有法子叫她向咱们磕头认错。”   薛宸看了她一眼,勾唇说道:“妹妹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张宝盈嘿嘿一笑,然后就站了起来,对薛宸说道:“行行行,姐姐听不懂便罢了,横竖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权当是妹妹自作主张好了,这口气,我今儿是出定了。”   “……”   说完那句话之后,也不等薛宸反应,张宝盈就转身离开了湖边,往亭子里去说了几句话之后,正巧薛家的丫鬟前来通传,说是可以入席去了,姑娘们闻之也就散了,有人来喊薛宸,薛宸却是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襟前的麻布,众姑娘知道她有孝在身,便不再喊她。   薛宸坐在太湖石旁,等到亭子里的姑娘们全都散开了,她才从石头上站起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自己的裙摆,然后端庄秀美的离开了池塘边。   太湖石西边的池塘边上,一坐一躺着两个人,坐着的那个,斯斯文文,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手里抓着鱼竿,此刻他正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盯着这块硕大的太湖石,仿佛要把它看穿一般。而躺着的那个,窄腰长腿,穿着细布斜织纹直缀,却是毫无形象的躺在一块突石上,脸上盖着本书,看不出模样,翘着二郎腿,双手垫在后脑,姿态悠闲的很。   “主子,您刚才听见了吗?那些姑娘,是不是想害谁啊?”   坐着的那个用一脸‘女人真恐怖’的神情说话,到现在也很难相信,就在刚才,他竟然亲耳听闻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挑拨离间戏码,算是见识了一些女孩儿背地里的阴暗面,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奈何,躺在突石上的人,并没有多余反应,李敢拿着鱼竿就直接站起来,贴着太湖石稍稍的探了探脑袋,发现东边池塘的姑娘们全都已经离开了,哪里还有丝毫‘密谋’的影子。   他是东府薛家管家李福之子,原本不在府里当差,只不过今日轮休,主子突发奇想,竟然想跟他回来瞧瞧薛家是个什么样儿,他一个拿人钱财的跟班儿能说什么,只好把人往府里带,想着反正今儿府里人多,也不差他们,带主子回来玩玩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谁成想竟然让他们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他倒还好,就怕主子今后对薛家的姑娘要敬而远之了。   李敢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那两个‘密谋’的姑娘到底想害谁,转头看了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的人,见他依旧闲适的躺在那里,李敢不禁走过去,试探性的问道:   “主子,这件事儿,您怎么看?”   等待他的是无声的漠视,李敢颓败的松了口气,他爹还要在薛家做事,他当然不希望薛家闹出事来,原以为主子睡过去了,没听见说话,正要去收拾东西,却听见书册下面传出一声极其慵懒的声音来:   “有点儿意思。”   “……”   李敢一头的黑线,这主子还真是独树一帜,看人看事总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角度。   幽幽叹了口气,下回一定让孙仁带主子回去玩儿,他可不想再带了。   几个粗使的婆子擒住了薛婉的双臂,将她连拖带拽起来,不由分说,就从她身上搜起东西来,薛婉被吓坏了,她哪里遇到过这么粗暴的对待,想反抗,可是她那小胳膊哪里拗得过粗使婆子的力气,被她们这么一搜,竟然真的从她身上搜到了‘赃物’。   张宝盈从婆子后头走出,两个婆子立刻将搜到的‘赃物’送到了她面前,张宝盈接过之后,这才冷哼着说道:   “哼,我就说你不敢报家门呢。原来是存了心要偷咱们东西。这玫瑰花露你眼馋就跟我说,我不会不给你,可你偏偏要来偷我的,这就说不过去了。”   薛婉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宝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污蔑她,她看着四周聚拢过来的人,薛婉脸上一阵臊的慌,想躲开这一场灾难,可张宝盈派来的两个婆子力气大的很,根本挣脱不开。   连连摇头,说道:   “我没有!你气我骂你,就想污蔑我偷东西吗?张宝盈,你卑鄙下流,太无耻了!”   张宝盈勾着笑,将先前那婆子搜出来的东西举得高高的,然后朗声说道:   “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东西在你身上,当场给搜了出来,我怎么就是污蔑了?我算是知道你不敢说出你叫什么的原因了,就是怕事情败露,现在好了,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还真没法送官法办,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薛婉气得直喘气,咬牙切齿,几乎想要扑上去咬断张宝盈的喉咙,眼眶里立即聚拢了水汽,硕大的眼泪珠子就这么掉了下来。   薛宸坐在二楼的雅间之中临窗而立,冷眼看着庭院中正发生的这一幕,眉峰蹙了起来,然后才回身,面无表情的走到楼梯处,喊了一个丫鬟上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丫鬟就应声而下,回到窗边时,正好看见那丫鬟去到了张宝盈的身后,将薛宸要说的话,告诉了张宝盈,张宝盈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就调转了目光,越发狠戾的对薛婉说道:   “我既不能将你送官法办,就在这里办了也成吧,我就充当一回官老爷,好好审一审你这偷东西的贼。”张宝盈说完,就大喝了一声:“来人呐,给我上鞭子,对付一个贼,不用客气,给我打!”   张宝盈的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在另一边主院的二楼雅间内,也正有两道目光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李敢一拍窗棂,愤然说道:“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在府里就敢动私刑。现在的姑娘心肠怎么这样歹毒?下面闹事的还犹可恕,上面出谋划策的才叫真的可恶!主子,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救一救那个女孩儿,她被冤枉,太可怜了。”   窗前挂着半敞的竹帘,那人半个身子隐在竹帘后头,依旧看不见容貌,只听他用极其平淡的声音说道:   “救什么救?你跟她是亲戚啊?”   一句话,就把热血的李敢给堵死了。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不,不是。我就是觉得那女孩儿可怜,她……”   “可怜?”声音稍稍顿了顿,然后才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点儿意思。”   “……”对于这样的主子,李敢简直要当场抓狂了有木有!   而在下面的院子里,薛婉的眼珠子里瞪满了血丝,色厉内荏的以为张宝盈不敢在薛家对她怎么样,可是偏偏她猜错了,两个婆子果真拿了一条黑漆漆的鞭子过来,那鞭子上还有皮刺,这要打在她身上,那疤痕这辈子估计都难消掉了。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吃这么大一个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薛婉挣脱了那两个婆子,拔腿就往主院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爹,爹,救命啊。爹!”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有点儿意思吗?三更了哦~~~~~求表扬~~~~~~这一章的内容,大家怎么看,多给花叔留言呗~~~么么哒~~~晚安! ☆、风波      薛云涛正随在薛柯身后,以茶给诸位宾客敬酒,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孩尖锐的喊叫:   “爹,爹,我是婉儿,救命啊。爹——”   宾客间一阵骚乱,薛柯立刻招来管家李福,可还没等薛柯吩咐完,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跨过门槛,跑了进来,门口的家丁连阻止都来不及,她就那么目标明确的跑到了薛云涛身旁,抓住了薛云涛的胳膊,躲到他的身后。   薛云涛和薛柯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惊呆了,薛云涛回头盯着薛婉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精彩来形容,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眉头皱的几乎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声音冷漠隐含怒气: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过来的?”   薛婉感觉出了薛云涛话语间的汹涌怒气,吓得松开了手,惊恐的看了看四周正对她指指点点的宾客,感觉耳中嗡嗡的响,隐约知道,自己可能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大错。   偷偷的抬眼看了看薛云涛,薛婉试图解释:   “有,有人追我,她们,她们要打死我,我,我……”   薛柯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让李福出去看看,李福很快回来禀报,说道:“外头并没有其他人。”   薛婉大惊,说道:   “怎么可能没有!你……”   薛婉的话还未说完,就给薛云涛粗暴的打断:“你给我闭嘴!滚回去!”   薛婉呆呆的看着这个从来都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的父亲,就算知道自己可能犯了错,但是他是她的父亲啊,为什么要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她凶?就因为她是外室之女吗?   旁边有两个薛云涛的同僚站起来问道:   “薛兄,这位姑娘……是令嫒千金吗?”   薛云涛为难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旁边就立刻有人说道:“看着不像啊,薛大人的千金我见过。”   随着这两个问题,宾客间顿时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这个突然跑进来认爹的女孩的身份,一时间,薛婉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跟薛云涛站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希望薛云涛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认下来,她不要在做外室的女儿,她要走进薛家,她也是薛家的女儿不是吗?凭什么薛宸就可以在薛家来去自如,她薛婉就不可以呢?   只要她爹能当众认下她,一定就能让那些欺负她的人大跌眼镜,让她们看看,她也是薛家的女儿,她也是薛家的主人!   又向前走了一步,这一回她紧紧抓住了薛云涛的衣袖,语调清晰的对他喊道:   “爹,我也是您的女儿啊。你告诉他们,我是您的女儿薛婉呀!”   这句话又在宾客间引起了滔天巨浪,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疑惑的声音传遍。   “薛婉?我记得薛大人只有一个女儿,叫薛宸呀!难道是妾侍生的?可也没听说过呀。”   “不是妾侍生的,薛大人只有一个妾侍,那妾侍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嫡小姐,叫薛宸。”   “那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不会是……外室生的吧?”   席间的流言愈演愈烈,饶是薛云涛也给这一出闹得头疼欲裂,薛柯倒是沉得住气,瞥了一眼仍旧抓着薛云涛胳膊的蠢货,对李福使了个眼色,李福就派人上前来把大喊大叫的薛婉拖入了后宅,交给老夫人处置,他和薛云涛在宾客间周旋一番后,薛云涛也急急赶去了后宅处理这件。   青竹苑中,安静的针落可闻,薛云涛急急的脚步经过抱夏,自己打了竹帘走进去,就看见薛婉跪在地上,宁氏满脸的怨愤,旁边的女眷宾客也给请了出去,只剩下两位姨娘和薛氏,环顾一圈后,薛云涛毫不意外的还看见了薛宸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上,正默默的盯着跪地不住抽泣的薛婉,感觉到薛云涛的目光之后,薛宸才冷冷抬起了点漆般的双眸,冷冰冰的扫了一眼薛云涛。   只那一眼,就让薛云涛几乎想要夺门而出。   低着头走到了薛婉身旁,拱手对老夫人行礼,老夫人宁氏依旧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意味不明的先是扫了一眼薛宸,然后才对薛云涛问道:   “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是谁啊?”   薛云涛看着宁氏,嘴角动了动,然后才掀起了袍角,对宁氏跪了下来,抱拳请罪道:   “儿子不孝,连累了父亲母亲,让薛家蒙羞。”   薛云涛是东府薛家的长子,薛家子嗣艰难,薛柯只有薛云涛一个儿子,无论是才学还是人品,向来都是薛柯引以为傲的,他从来就只会带给家族荣耀,可像今天这样,在宾客云集的时候,闹出这么一出丑闻来,实在是有失颜面的。   因此宁氏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表现出对儿子的宽容来,而是越发冷声对他问道:   “我问你的是,那丫头到底是谁?”   薛婉也忘记了哭泣,跪在薛云涛身旁,看着这个从来在她印象中都是高如大山般的父亲,可是在这位祖母面前,也只能俯首认错,不敢有丝毫忤逆,心里的不安渐盛,母亲总和她说,父亲总有一天会把她们迎进门,可是薛婉也隐约觉得,也许这件事被她这么一闹,会有点不顺利了。   “她是……我和素娥的孩子。”薛云涛再不敢隐瞒,和盘托出。   宁氏蹙眉,显然是知道素娥这个名字的,说道:“这么多年,你和徐素娥还有联系?”   薛云涛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犹豫半晌之后,才又说道:   “她一直跟着我,婉儿就是我们的女儿,还有,还有一个儿子,今年九岁,叫薛雷。”   听到这里,饶是宁氏都没法子淡定了,一拍床框,指着薛云涛怒道:   “你个混账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竟然学那些纨绔子弟养外室,你的妻子尸骨未寒,你就让外室之女给闹到了府里来,你对得起你的妻子,对得起你的女儿吗?”   宁氏说这些的时候,目光是瞥向的是雷打不动坐在那里看戏的薛宸,就说明她这些话,分明就是说给薛宸听得,由此可见,这老太太定是早就知道薛云涛在外面养了外室,并且生了儿女的。   薛宸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些明白这老太太为什么会打破陈规,让薛云涛打着真爱的旗帜,将徐素娥迎进门了,怕就是为了她那个儿子吧。   也许卢氏在宁氏眼中最大的错误,不是商户之女,而是她到死都没生出个儿子来,薛宸心头又是一阵悲哀,替她的母亲卢氏。   薛云涛被宁氏骂得不敢抬头,他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有多不地道,可是当年他和徐素娥两人暗生情愫,私定了终生,家里却莫名其妙给他安排了个卢氏做妻子,头两年他很挤了卢氏,哪里肯和她好好过日子,就是那个时候,他才和徐素娥好上,可等到后来,他发现了卢氏的好,想要和徐素娥断了的时候,她已经替他生下了一子一女,却又不肯入府做妾,他无法只好两头瞒着,想等到卢氏的孝期过了之后,再去考虑该怎么安置她们,可没想到今天,却被这么个莽撞丫头给彻底揭开。   两个嬷嬷上前给宁氏顺气,宁氏坐在上首,环顾下面一圈后,才对薛云涛问道:   “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话虽然是和薛云涛说的,但是宁氏的目光却是若有似无的瞥向了薛宸,薛宸鼻眼观心,安静的仿佛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只听薛云涛直起了身子,却是不抬头,对宁氏认命说道:   “全凭母亲处置。”   薛婉吓得看向薛云涛,他说全凭别人处置,那若是别人要他抛起她们,他难道也会照做吗?薛婉只觉得今天一天所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从小到大,她虽是见不得人的外室之女,可是她有母亲,有弟弟,还有偶尔会去看她们的父亲,可如今,她不过是想争取一些东西,就沦为了让别人来决定自己命运的后果,这让她怎么也无法想通。   宁氏此刻可管不了薛婉心里怎么想,她顺了气之后,就越过了薛云涛,直直的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薛宸,对她招了招手,说道:   “宸姐儿,到祖母这里来。”   薛宸端庄站起,目不斜视走到了宁氏身旁,宁氏抓住了薛宸的一只手,放在手里端详片刻,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怜爱的对薛宸说道:   “好孩子,今日之事,你可看明白了吗?这个丫头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也是你爹的孩子,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置才好呢?”   薛宸抬眼看了看宁氏,目光清明的似乎能倒影出宁氏此刻龌龊的内心,让宁氏不由自主就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去盯着这一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美丽眼眸。   薛宸的目光又再次回到薛云涛和薛婉身上,在薛云涛愧疚,薛婉恐惧,宁氏期盼的目光下,薛宸才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   “要是我说,留子去母,祖母和爹爹会答应吗?”   “……”   在场众人无一不对薛宸的这句话表示出了震惊。就连薛云涛都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看着这个像是一朵佛前清莲般清丽不可方物的女儿,实在很难相信,那句‘留子去母’是从她这样一个纯美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的。   而宁氏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孙女,因为那四个字,现在就连她抓着的那只温润如玉的手,似乎都有些冰冷起来。她只是想借这丫头走个过场,彰显一番她作为老夫人的仁慈公正,可这丫头竟然还真敢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女主的战斗力,大家见识到了吗?这么早更,是不是该撒个花呢? ☆、较劲      宁氏的嘴角有些抽动,旁边的两个姨娘面面相觑,只有薛氏依旧端正的坐在那里,似乎对薛宸说的这句话并无任何异议一般。   看着面前这个娇俏的像个小仙女一样的孙女,宁氏内心极其矛盾,先前的确是她把这把刀送到了薛宸手中,原本是想让她再把刀递回来,因为她已经明确是说了,那个女人虽然是外室,可是她毕竟给你爹生了两个孩子,要是聪明善良一点的话,很容易就会说出‘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的话,再不济也能把这事儿交到她这个祖母手上,到时候怎么处理,也就是她的事了。   说白了,宁氏把这个话题给薛宸,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抓住她的话柄,说她这个老夫人做的不公平,但如果她对薛宸进行了询问,那么今后,无论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她都能推说,是这丫头同意的,事先问过她了。   可是如今呢?这丫头拿着鸡毛当令箭,说出这么一句让人如鲠在喉的话来,这让她怎么往下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薛宸赚足了所有人的惊愕,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冷冷的哼笑,听着叫人毛骨悚然,奈何她容貌生的太好,就连这种诡异的笑容都使她加分不少,凭添了艳丽之感。   薛云涛站在那里对薛宸为难的开口说道:“辰光,这件事不是儿戏,你切莫信口开河,还是交给祖母处置吧,好不好?”   薛宸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盯着薛云涛和躲在他身后的薛婉,果决的说道:   “不好。祖母不是问我想怎么办吗?弟弟和妹妹是爹爹的亲生骨肉,是爹爹的血脉,自然不能看着他们流落在外,可是他们的母亲虽说为薛家生出了两个孩子,可却是个道德败坏的,正经人家的女人,哪里就肯做人家外室这么多年,连个名分都没有,这般自甘堕落,难道爹爹还想将其迎进门做主母不成?”   薛云涛被薛宸说的哑口无言,有心再替徐素娥说道两句,可是却发现自己竟然无处辩驳,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薛宸所言句句属实,徐素娥的确是毫无名分的跟着他做了好些年外室。   “留子去母,也算是给她的体面了,要不然,像她这种品行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我还怕认回来以后会坏了薛家的门风呢。”   薛宸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般,一下下砍在薛婉的心头,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此刻这般愤怒,就连刚才被张宝盈冤枉,可她心里也没这么愤怒,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张宝盈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来找薛云涛的理由,可是现在呢,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个薛宸怎么敢说出这些话来,毫不避讳的说她娘道德败坏,她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说她的娘亲。她想让她爹将这个口不择言的姐姐骂一顿,打一顿,就像是她们隔壁的三花家,三花那么凶悍,她爹两个巴掌下去之后,也像个鹌鹑似的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在薛婉看来,薛宸就该被薛云涛打几个巴掌好好的教训教训,可是她现在还不敢把这个主意当众说出来,因为,她也确实有些惧怕那个站在祖母身旁的嫡姐,尽管对她恨之入骨,可是却又不敢站出来和她对抗,薛婉低下了头,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薛云涛身上。   而事实上,薛云涛也被薛宸这番话震惊到了,他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出言狠辣的孩子是他前几天还对他十分依赖的女儿,怀疑这些话是有谁教她说的,语气变得不好起来,说道: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你娘吗?她还真是教出了好女儿。”卢氏去世之前,薛宸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她了,所以难怪薛云涛会第一个怀疑到卢氏身上。   薛宸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的握了握,然后又松开,这并不是说,她对卢氏没有感情了,任由薛云涛对她污蔑了,而是她已经不是一个会被别人一句话激怒的孩子了,如果非要按照年龄来算,她上一世病死时的年龄甚至比现在的薛云涛还要大一些,所以薛宸很冷静,知道现在的话题是什么,最重要的又是什么,至于薛云涛对卢氏的不信任……她也不是第一回见识到了,上一世,像这样生动的课,早就已经经验丰富,练就成了如今刀枪不入,再也无法被言语伤害的一颗心。   “爹爹的话好奇怪。我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人之常情,难道爹爹认为我说的不对?那要让爹爹来说,这件事儿该如何处置?爹爹是想迎那个女人入府做嫡妻,要我喊她一声母亲,要她来教导我做人做事吗?”   薛宸的冷静让薛云涛突然觉得害怕起来,他自己也知道刚才那句怀疑卢氏的话重了一些,原本以为女儿会受不了和他大闹,或者委屈的哭出来,可是女儿坚强的令他想起了那日她垫着蒲团,也要爬上棺木,看卢氏最后一眼的画面。   想起了卢氏,这个没什么学问,与他没有共同语言,却又处处为他着想,处处维护他的女人,瞬间觉得恍惚起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愧疚侵袭而来,就连嘴唇都开始有些颤抖,支支吾吾的话听起来并不是很清楚。   “不,我没这么说过。但是留子去母也实在是太……太不近人情了。”   薛宸看着心神恍惚的薛云涛,暗自叹了口气,还没开口,却听一直沉默到现在的薛氏主动开口说道:   “大哥,这件事我觉得宸姐儿说的对。对于这么一个女人,大哥实在没有必要维护,她若做你的外室这么多年,要么是她不知廉耻,要么是她野心太大,不论是哪一种,她都不适合留下来,这样的品行,也实在没法教出什么好的孩子出来,正如宸姐儿说的,留子去母,该是给她的最大体面了。子嗣咱们可以认下,但是那个女人却休想进门。”   听到这里,薛婉终于忍不住了,却也不敢大声的否决她们的话,而是不住的拉扯薛云涛的衣袖,抽抽噎噎的说道:   “爹,您不能抛起我娘,您也不能抛起我和弟弟,您和她们说去,她们不能这么对待我们。”   薛云涛如今心乱如麻,头脑里一片浆糊,自己都捋不清思绪,哪里还听得进薛婉的话。   薛氏却是冷哼一声,转身对宁氏说道:   “母亲,这件事原也不该我这个出嫁女来说道,可是您也看见了,大哥是个糊涂的,在这种大是大非上,最是容易遭人诟病,他却稀里糊涂这么多年,被一个女人摆布至今,这事儿要不闹出来也就罢了,将来他想怎么办那都是他的事,可如今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那不知礼数的丫头冒冒失失的跑过来认爹,这是想把咱们薛家架到火上去烤,父亲一生清名可不能毁在这上头。”   薛氏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又弯下了腰,凑近宁氏耳旁,轻言道:   “事情闹出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纵然大哥子嗣艰难,但大嫂已故,只要今后另寻嫡妻,又不是再生不出来,母亲何必绑紧在那一棵树上,说到底全都是命,母亲可要顾全大局啊。”   听到这里,宁氏那里终于有些动摇起来。   是啊,她是心疼子嗣,曾动过把徐素娥娶进府来的心思,那是玲珑心肝的人,难得儿子也喜欢,她肚子又争气,不同于卢氏的出身市井,满身铜臭,可徐素娥再好,如今怕也只能放下了。   至于子嗣方面,将来若是替儿子另寻一房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来续弦,再把儿子寄养到嫡母名下,也是一样,只是留子去母……难道真要做的那样绝吗?   两个孩子已经都大了,知道认识自家亲娘是谁,若是此刻将他们分离,只怕今后就算进了薛家,也会日夜不宁。   薛氏对宁氏说完那些话以后,就看了一眼薛宸,薛宸立刻明白这位姑母是在帮她,不动声色的磕下了眼睑,就听宁氏沉吟片刻后,说道:   “宸姐儿,你说的那个建议,祖母不赞成。留子去母这样的事,不该发生在咱们薛家。”   宁氏的话,在屋内响起,薛婉满怀希望的仰望着这个一句话就能够决定她们命运的祖母,只希望她能给自己做主,能给她娘亲做主,好好的杀一杀薛宸的威风,让她知道,薛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可是,宁氏接下来的话,又让薛婉刚刚升起的希望,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就觉得耳膜震动不已,回荡着宁氏的那句话:   “就让她进来做妾吧。随便寻个院子养着,不过是多双筷子,也碍不着你什么事,到时候,你依旧做你的大小姐,她一个妾侍,怎么着也越不过你去。这样的话,你怎么看?”   这就是跟薛宸商量的意思了。   薛宸暗自松开了在袖中紧捏的双手,转过身去,对宁氏屈膝而下,收起了先前快要炸裂的锋芒,变得乖顺无比,对宁氏说道:   “是,祖母总是考虑周全的,这件事就烦请祖母费心了。”   宁氏看着眼前这个突然低眉顺眼起来的孙女,没由来的,心头闪过一抹被骗了的感觉,可没等那感觉成型,薛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一下子又敲在了宁氏的眉头之上。   “不,我娘不做妾!我娘说什么都不会做妾的。”直到现在,薛婉才知道,自己今日这样莽撞的上门,是有多不明智。可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   这下轮到所有人的目光去注视薛婉这不知分寸的孩子了。   要说薛宸说话刻薄,但她说的都在理,而且她也是正经的嫡长女身份,又嫡又长,无论说什么话,那都是有一定分量的,就算没有分量,但她最起码也有一个嫡女才有的发言权,话说的绝了,那也叫嫡女底气。   可薛婉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还未被认祖归宗,外室生的女儿,姑且不论她说的话有没有意义,单就说在这个场合里,她有没有说话的资格!   宁氏对她可没有对薛宸的耐性,眯着眼,沉着声回了一句:   “不做妾,还想做嫡妻不成?她也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决定      随着宁氏的这句话说出口,薛宸只觉得内心莫名一松,重生以来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了一般,她对徐素娥有着莫名的惧意,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时常被她整治的有口不能言,被她用嫡母的身份压得喘不过气,就像是一只从小被人教训的狗,就算长大了多凶猛,可是依旧会惧怕那个小时候打压的它的人。   上一世她一败涂地,在徐素娥最脆弱的时期,她懵懂无知,错失了对抗她的机会,等到她明白一切的时候,徐素娥已经安全渡过了脆弱时期,手中紧紧捏住了她的命脉,成为一个她再也无法撼动的高山。   重来一世,她想一下子彻底解决,可是事与愿违。   留子去母的话是她故意说的,本来就没指望祖母和父亲会同意,这只是以退为进的一种方法,先提一个他们怎样都不会同意的要求,让他们去反驳,最后给出一个折中的结果。   徐素娥为薛云涛生了两个孩子,并且已经养到这么大,哪里就能彻底将她摆脱呢,饶是薛婉突然闯入,让她占得这个先机,从刚才父亲薛云涛的表现来看,其实他对徐素娥还是颇有情义的,如果她不闹这么一场,由着他们在暗地里操作,一年之后,徐素娥依旧能以嫡母的身份进入薛家,等到了那个时候,才是薛宸该头疼的了。   如今虽然依旧免不了徐素娥进门的后果,但是最起码让她从嫡母身份入门变成了妾侍身份入门,嫡母和妾侍的身份最起码差了一个太行山那么高,而嫡母可以管教嫡小姐,但是妾侍就没有那个能耐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薛宸并不想在这里多留,辞了宁氏与薛氏,便再不看薛云涛与薛婉一眼,兀自离开了这间主屋。   薛云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微动,撇下了薛婉,就追了出去,在廊上喊住了薛宸。   薛宸停下脚步,但是却没有回头,只是静立等待薛云涛上前找她,薛云涛走到薛宸身边,见她面无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想起先前她在屋里那般咄咄逼人,又觉得他身为父亲,有义务管教于她,便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辰光,先前父亲在里面说话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也不该心怀恶毒,不管怎么说,婉儿也是你的妹妹,在他们姐弟这件事上,爹爹确实亏欠良多,他们从小生活在外面,一个月也难见到我一回,他们的娘是个好女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对爹爹无怨无悔,之前怎么样就不说了,爹爹只想和你说,今后她们进了门,你不可再刁蛮,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不仅多了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你是长姐,该要学会如何照顾弟弟妹妹,该要懂得维持一家人之间的和睦,知道吗?”   薛云涛说这些话的时候,薛宸依旧没什么表情,直到他说完之后,薛宸才缓缓的转过了身子,目不斜视的对薛云涛说道:   “爹,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不是个好父亲。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你连个好人都算不上。”   薛云涛眉头蹙起,正要发怒,只听薛宸又开口说道:   “不要急着否认我的话。你说我心怀恶毒,不懂维持家庭和睦,可我说的哪一句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家有嫡妻却豢养外室,容外室生下一子一女,嫡妻尸骨未寒,就纵容私生女上府大闹认亲,丢尽了薛家颜面,今日来府贺寿的,大多是祖父与父亲的同僚,今日之事早就获得大家关注,所以你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法就变得尤其重要,大家都在等着看薛大人你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我说留子去母,有什么不对,留下的是爹爹的血脉,去掉的是注定会让爹爹蒙羞的女人,不过既然祖母和父亲都不愿做的那般绝情,那我也只好妥协,答应让她进门做妾,这样的委曲求全,爹爹你还要我怎么样?”   说到这里,薛宸看着薛云涛的眼中已经有了血丝和热泪,薛云涛看着女儿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素来耳根子软,吃软不吃硬,只要对方说一些软话,他就能把心窝子都掏出来,何况,他虽然先前责怪薛宸,可是听她这么一解释,又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   想起今日在宴席之上,同僚们那好奇的眼神,他这才猛然惊醒,是啊,经过薛婉这么一闹,这件事已经变成众所周知了,他就算有心将徐素娥娶进门做嫡妻,只怕这一世都做不到了,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女儿还能处处替他着想,实在是难得的。   薛宸见薛云涛表情起了变化,深吸一口气之后,又开口继续说道:   “更何况,爹爹你说你对他们有所亏欠,可是说到底,这些亏欠并不是我和母亲债,你想要维持家庭和睦,这一点不用你说,我身为嫡长女也会做到,父亲想对他们好,那便对他们好,我不会阻止,但是在那同时,也请父亲不要忘了,我也是你的女儿,并且是你和发妻唯一的女儿。”   说完这些话之后,薛宸便不等薛云涛反应过来,转过身去,进退有度的挺直了背脊,端庄典雅的走下了回廊,独留薛云涛立在当场。   他这个人做事做官都可以,唯独对家事的处理很是犹豫,他太重感情,往往被一些细致的感情绊住脚步,以至于影响了正常理智的判断,辰光说的对,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因为他自己。   是他亏欠了一双儿女,亏欠了徐素娥,同时也亏欠了卢氏和辰光,他就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为此深恶痛绝。   薛氏扶着宁氏往寝室走去,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径旁兰草芬芳,看着十分雅致清幽。   经过一座八角飞檐的凉亭,薛氏指了指亭子,便扶着宁氏过去,让跟随之人在亭子外头伺候。   宁氏看了一眼薛氏,终于忍不住对薛氏说道:   “你不是一直也不喜欢卢氏这个嫂子吗?怎么今日倒是对宸姐儿刮目相看了?”   宁氏知道这个女儿和她的心思差不多,也不希望家里出一个商户之女,奈何祖上积下的缘分,没法子只好娶回来,可娶回来并不代表她们就能真的接受。   薛氏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了宁氏在她耳旁说道:   “母亲以为,今日之事因何而起?”   宁氏见她有话说,遂配合摇头,就见薛氏勾了勾唇角,而后又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我若是全然告诉了母亲,母亲定也会赞我做的对,咱们家这个宸姐儿可不是个普通角色。”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薛氏就把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了宁氏,包括薛婉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前厅认爹,就在事发之后,她就派人去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全都调查了一遍,府里的人也问过,这才全部明白过来。   宁氏听完这些,也是大惊失色,对宁氏问道:   “你是说,今日婉儿会突然跑来找大爷,是受人威胁挑唆,而这个威胁挑唆的人,是宸姐儿?”   薛氏点头:“是。并且这件事做的算是滴水不漏了,要不是我找到了那个给张家小姐递话的小丫鬟,根本没人会发现,这背后之人竟然是宸姐儿。”   宁氏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半晌才眯眼说了一句:“如此,宸姐儿的心思也太深沉了些,徐氏的事情想必她早就知道,也认得薛婉其人,这回若不是你寻对了人,这件事咱们就彻底被蒙在鼓里了。”   薛氏却勾起了唇,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怕还是宸姐儿故意要留下蛛丝马迹让我们去寻的。若非如此,她大可事前便与张家小姐说明白,何必在事成之后,又多此一举派个丫鬟去知会张家小姐速速回府去呢?”   也真是因为这个小丫鬟被薛氏的人撞见,这才发现了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了上去。   “可她为什么要给咱们留下这么个线索呢?”这是宁氏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宸姐儿既然有这样的心思,那又何必画蛇添足,让人发现呢?难道就是想在她们面前显示显示自己的手段吗?这可不是一个理智的人会做的事情。   薛氏的目光落在了亭子旁那株开的正艳的一株魏紫茶花上,勾起了唇角,说道:   “只怕她就是想用这件事情,向咱们投诚吧。”   宁氏看着薛氏,好半晌没说话,薛氏站起身来,走到那株茶花旁,以指腹托起那不甚娇羞的花瓣,颇感欣慰的说道:   “娘你不是一直嫌弃大嫂出身商家,没有大家闺秀,世家千金的魄力吗?没想到她竟然教出了这样一个女儿来,依我看,宸姐儿身上的气度,未必就比那些世家千金要差,这样有心思,有手腕,又懂得进退的嫡长女,才是咱们薛家该有的。”   宁氏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薛氏见她如此,又随即加了一句:   “娘若是想要一个嫡子继承薛家,今后大可以让大哥再娶一个嫂子回来做嫡妻,大哥正值青年,前程似锦,娘还担心今后没有孙子可抱吗?倒是这个时候,家里若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嫡小姐,那才是贻笑大方的事。您原来说徐素娥是个知书达理的,以为她教出来的女儿会有多出色,可如今看来,跟咱们宸姐儿相比,就不知差了多少,您说过,将来等徐素娥进了门,您再在两个闺女中挑一个出色来,如今我看也不必挑了,薛家要拿出手的嫡长小姐,就是宸姐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徐氏      薛宸让东府管家李福给她准备车马,她要先回燕子巷去。   李福离开之后,就派两名丫鬟跟着薛宸伺候,薛宸一边想事情,一边就走到了侧门,站在门后的雾纱笼之下等李福预备好车马来接她。   薛宸一身素服,身上并没有多余的颜色,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初夏的天气有些闷热,但瞧着她似乎能避开所有暑气,叫人心旷神怡,她整个人就像一株清莲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用不着任何表情点缀,亦能叫人发觉她惊天的美丽。   一辆蓝底褐色暗纹的马车自薛家侧门旁经过,赶车的是个年轻人,浓眉大眼,挥舞着鞭子,似乎赶路一般。   因为侧门这条路本就没什么人来往,薛宸不禁多看了两眼,正好瞧见车后飞檐上挂的祥兽镇铃,兽口垂下一块杉木牌,牌上写着‘大理寺’三个字。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辆马车直到它驶出巷口,然后才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   大理寺的马车怎么会经过这里?   李福亲自将马车给薛宸牵来,寻了个府里的老翁给她驾车,两个丫鬟扶着薛宸上车之时,薛宸转头对李福问了一句:   “福伯,咱们府上有事跟大理寺来往吗?”   李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子,看着很是干练,听薛宸这么问,想了想后才摇头说道:   “没听说府上出了什么事要烦大理寺的。”   薛宸看着他,这才点了点头,由两个丫鬟搀扶着送上了马车,两个丫鬟则一边坐一个,守着薛宸往燕子巷去。   薛婉是宁氏派人送去猫儿胡同的,徐素娥亲自迎了出来,徐素娥生的十分温婉雅致,五官精美,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柔美韵味,二十来岁的样子,看着很是年轻,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裳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高门府邸出来的优雅妇人般,丝毫不见陋室中的轻浮卑贱。   看见垂头丧气从马车上下来的薛婉,徐素娥似乎猜到了什么似的,倒是没有先发怒,知道送薛婉回来的是薛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时更是恭敬的不得了,将那嬷嬷迎入大堂做了上宾,并让丫鬟跪地奉了茶。   宋嬷嬷将来意说明了一番,然后又直接让人拿出一个红绒布的托盘,上头盖着喜庆的红绸布,将托盘放在大堂中央的案上之后,宋嬷嬷便伸手掀开了托盘上的红绸布,露出内里六排四锭,共二十四块银锭,每锭官标二十两,总价四百八十两,呈现在徐素娥面前,徐素娥嘴角的笑容微微敛起些,柔雅的不似中年妇人般的声音自口中传出。   “嬷嬷这是何意?”   宋嬷嬷对她笑了笑,神态间自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对于这种自甘堕落给人做外室的女人,哪里还用的多尊敬,却不表现出来,笑容满面的说道:   “姨娘大喜。这是老夫人托奴婢送来的礼金,姨娘一心追随我家大爷,并劳苦功高的为大爷诞育下一子一女,旁人家纳妾原也就是几十两的事情,但是老夫人心慈阔绰,给姨娘四百八十两,也算是奖励姨娘的。如今大夫人故去,大爷愿为夫人守制,等到一年期满,到时候,薛家再派来轿子迎姨娘入府享福去。”   徐素娥脸上的笑容是再也挂不住了,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薛婉,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声音却依旧听不出喜怒,说道:   “这,怎会这样突然。敢问嬷嬷,真的是老夫人的意思吗?老夫人要我入府为妾,嬷嬷可有听错?”   宋嬷嬷今日在东府里也算是观摩了事件全程的,微微一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下头一边捋着根本不乱的衣袖,一边状似随意的对徐素娥说道:   “徐姨娘真会说笑,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就是再怎么耳朵不好使,也是不会听错的。老夫人说的正是您啊,您是婉小姐的生母,婉小姐今日为了姨娘入府去认爹,如今只怕这京城贵圈半数的人都知道您要做薛家姨娘啦。”   徐素娥绷紧的最后一根神经终于也断开了,宋嬷嬷留下银子,说完话之后,也就离开了,偌大的厅堂内,就只剩下徐素娥与薛婉两个人,薛雷已经九岁,在外头私塾里念书,现在还没回来。   薛婉低着头,不住的绞弄手里的帕子,恨不得把这条帕子绞碎一般,不敢抬头去看徐素娥的表情,因为她知道,那一定会很恐怖。   她娘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是骨子里可是谁也欺负不得的性子,凶起来比外头的男人都凶。   紧紧盯着薛婉,徐素娥坐在了先前宋嬷嬷坐的位置上,冷冷的对薛婉说道:“你让绣姐儿带你去薛家了?见着你爹了?到底怎么回事?说!”   徐素娥一拍桌面,发出一声巨响来,薛婉想也没想就跪了下来,结结巴巴的把今日在薛府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徐素娥知道,并且丝毫没有替薛宸隐瞒,将她后来说的‘留子去母’的话也全都告诉徐素娥知道,只希望能用这些转移一点徐素娥对她的怒火,转而将责怪全都算到薛宸头上去。   听完薛婉的话,徐素娥一脸凝重,一张秀气的脸上布满了寒霜,刚用凤仙花汁染就而成的指甲掐进肉里,一双手捏的骨节都泛了白,秀丽的双眸中凝聚而成的是阴狠之色。   手一挥,就将摆放在桌面上行的红绸布托盘尽数扫到了底下,哗啦啦之后,银锭子散了一地。   徐素娥的目光一直盯着散落在地的银锭之上,只觉得那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眼光芒的东西,似乎正显示着她有多卑贱,四百八十两……她跟了薛云涛十二年,隐姓埋名,替他生下了一子一女,她顶着多大的压力,就是不肯跟他入府做妾,她以为薛云涛知道她的心思,并且也是默认了的,可如今就因为一个孩子的冒失行为,她徐素娥所有热隐忍都化作灰烬,到头来,还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妾侍!   薛云涛根本不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如今用四百八十两就想打发了她……   薛婉见她娘亲目露凶光,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试探着走到她面前,小声嗫嚅道:   “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这件事都怪那个薛宸,她太坏了,我……”   薛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徐素娥给打断了,冷声说道:   “闭嘴!去外头跪着,我让你起来你再起来。”她先前听薛婉说了今日在东府发生的事情,哪里会想不到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卢氏的那个女儿搞出来的事,她就是想借婉儿的手,让她这个外室暴露在所有人眼中,叫薛云涛和薛家再没有娶她入门做正妻的机会。   虽然徐素娥不知道薛宸是如何认出婉儿的,但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那也就只得如此,没有其他退路了,原本以为卢氏的女儿会和她一样软弱没用,如今看来,倒是她小瞧了那孩子,一时大意,竟然遭受了这样大的打击。   薛婉今年十岁,一直都是长在亲娘身边,对大户人家的嫡母,妾侍和外室的身份理解的并不通透,在她看来,只要能进薛家,住进那又大又漂亮的宅子里,就算是做个妾侍,那也比在外头住这四合院要强的多啊,所以她并不是很能理解徐素娥的真正心思。   如今听徐素娥要罚她,多年来的骄纵让她忍不住顶嘴,说道:   “娘,明明就是薛宸的错,您罚我做什么呀!您今后入了薛府,做了她的姨娘,还怕教训不到她吗?”   ‘啪’。   徐素娥一巴掌打在了薛婉的脸上。   这是薛婉第一次挨打,整张小脸上满是错愕的神情,一只手捂着脸颊,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娘亲,久久说不出话来。   徐素娥却丝毫不见心疼,反而看着这样蠢笨的她头疼不已,指着门外沉声说道:   “我再说一遍,出去跪着!”   这一回,薛婉再不敢顶半句嘴,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愤愤的走动了院子中央,跪了下来,委屈的眼泪自眼眶里流下,脑中却是想起薛宸在薛家的威风画面,这一切都是因为薛宸!   同样是薛家的女儿,可她却拥有那么多东西,住着又大又宽敞的宅子,出入有人伺候,出行有车跟随,就连说句话,都有无数的人捧着她,随便送出的礼,就是她们半个月的开销,可是她呢?从小就跟着娘亲生活在这样一个小院子里,前后伺候的不过就两三个粗使丫鬟,吃的东西也没有薛家可口,就连喝的水,都没有她喝的香,这些都是凭什么?   所以,薛婉自从见了薛云涛之后,就决定不管用什么方法,这一回她也一定要进入薛家才行,就算是让她娘去做妾,可做妾又怎么样,不过就是死了以后进不得祠堂罢了,生前不是照样可以享福嘛。   更何况老夫人也说了,她和薛雷本来就是薛家正经的公子,小姐,生下来也该是金尊玉贵的,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要跟着她娘在这破房子里过苦日子呢?   薛婉虽然跪在地上,其实心里还有些埋怨她娘,从前她是不知道薛家有多清贵,今日去了之后才知道,她和薛雷若是出生在薛家,那么生下来过的就该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她娘却偏偏要把他们留在身边,又不能给他们提供优渥的生活,硬是让他们错失了十年的好日子,她有什么资格对她生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请安      薛云涛被他从前的同僚请去了衙所,并不出面讲学,只是在后房帮忙,薛云涛学识丰富,做事稳妥,整理的一些古籍资料很是详尽,文集编纂等事,亦是相当纯熟,饱受好评。   薛宸在府中撰写店铺的转型计划,宁氏却日日派人来给她送些当日东府做出来的吃食或是绢花首饰,因为东府与燕子巷隔着两条街,薛云涛和卢氏刚刚成亲那会儿,卢氏还每日套了马车,辰时前赶去给宁氏请安,后来宁氏自己觉得不耐烦,就免了燕子巷的每日请安,可宁氏这样日日送东西给薛宸,薛宸又怎么好不去道谢呢。   看着桌上的两只食盒,里面装的都是东府的厨子新做出来的点心,衾凤替薛宸摆放在桌面上,薛宸只取了一块篛圆咬了一小口,让东府来的丫鬟回去回去复命,待那丫鬟走了之后,薛宸就把满桌的点心全都赏给了衾凤和枕鸳,让她们自行分配去。   衾凤虽然每日都能收到小姐送的东西,可是也不免对东府老夫人的心思捉摸不透起来,要说老夫人关心小姐吧,可是她们夫人故去的时候,也没见老夫人对小姐有多关切,可要说不关心吧,这段日子以来,几乎日日都会命人来送东西,一边将点心再装入食盒,一边对薛宸问道:   “小姐,您说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呀!”   薛宸站在窗台前捯饬她的那两盆夕雾,听衾凤这么问,就随口答道:“什么意思呀!每日送东西给你还不好啊。”   衾凤赶忙摇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薛宸勾唇回头看了她一眼,心情似乎不错,却是没有再和衾凤说什么,等收拾好了东西,薛宸才对她们说道:   “让人套车,替我准备衣裳,待会儿去东府谢恩。带上花园昨儿送上来的两株姝色明兰。”   薛云涛喜欢兰草,府里有专门培育的花房,薛宸觉得养兰实在麻烦,一般是不沾手的,花房送来她就摆着,不送她也不会特意去看,宁氏是薛云涛的师父,她也喜欢这些东西,因为主母喜欢,所以东府中人,不管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反正通府似乎都有这个爱好,所以,薛宸无论送什么名贵的东西,都会被说市侩庸俗,只有随手拿这些东西去,才能让宁氏刮目相看。   在这一方面,卢氏做的就没有薛宸圆滑,也确实没有薛宸的眼光品味。   上一世薛宸作为长宁候夫人,所见所学自然比出身商贾世家的卢氏要好,卢氏嫁到薛府,并没有得到宁氏的教导和夫君的点拨,对于这些世情只能靠自己摸索,但到她死之前,也未必就真的摸索出薛家人的真正喜好,薛家人好雅,卢氏单就她的身份而言,就很难和雅字联系在一起。   在薛宸看来,薛家就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家,祖父作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官拜四品,他本身也是进士出身,而薛云涛更是自小才名远播,进士之后,虽未入三甲,但所做之事,却堪比三甲。   而只要等卢氏的丧期一过,薛云涛自然有贵人举荐入秘书丞,自此官运亨通。   又捯饬了一会儿夕雾,修剪了一些不必要的小枝桠,才净手去了内间换裳梳妆,薛云涛只有一年的孝期,但是薛宸却有三年,这三年之中,她不能穿任何艳丽颜色的衣服,一年之中,出门的话,襟前需别配巴掌大小的麻布片,一年之后可取。   穿了一身乳白色细布竹纹边的褙子,配一条淡蓝色无花点缀的襦裙,腰间系一根嫦娥细锦带,在腹前绕过打成蝴蝶状的衣结之后,锦带还能垂至裙摆上方两寸,行走间飘逸灵动,为素服添一丝活力。乌黑的发按照制例需披散而下,但薛宸是女孩儿,这样出门未免不雅,就挑过上层发丝挽成一个攥儿,斜斜的偏在一旁,以一根白玉簪或是珍珠簪妆点,面上不施粉黛亦可见清丽绝伦。   薛宸端庄秀美,脚步稳健,行走如风,衾凤与枕鸳一人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株一朵花瓣两种颜色的明兰,坐上马车,往东府赶去。   东府的青竹苑中,薛氏也在,看见薛宸走来,就迎上前牵着她的手入内,内里还有媳妇的大夫人赵氏,薛宸对宁氏,赵氏和薛氏行过礼之后,就看到薛绣和韩钰也在一旁,韩钰正对她漾起大大的笑容,暗地里对她招了招手,薛宸忍着笑看了看她,另外还有两个有些面熟的女孩儿,应该也是西府里的,薛宸努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个穿着肉桂粉攒花短衫,配银红色百褶裙的姑娘,应该是薛绣的庶妹,薛柔,而另一个穿着石榴红交领散花群的女孩儿,薛宸认不出她,看样子应该不是大房的,正想着,薛氏就来给她介绍了。   “这位是西府的柔姐儿,是绣姐儿的妹妹,与你同年,那个则是你二伯父家的莲姐儿,和绣姐儿同年,你也该叫她姐姐。”   竟薛氏介绍之后,薛宸便上前与她们问好,薛绣亲自站起来牵起了薛宸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韩钰则很识趣的往旁边坐了一个位置。   宁氏见了薛宸送来的两株明兰,很是喜欢,夸赞道:   “也就是你父亲能培育出这么精神的明兰来,他去了燕子巷之后,我再让他回来给我养花,他倒是拿乔,总是推说没空,这下好了,有宸姐儿在,今后他在花房里养了什么好花,你都给我送一盆来,还省得我培育了。”   薛宸站起来,螓首为含,笑不露齿的答道:“祖母可是冤枉父亲了,父亲养这些兰花,原就是要孝敬祖母的,总说祖母爱兰,倾注的可不是一点心血,我是借花献佛,不敢居了功。”   宁氏就薛云涛一个儿子,有的时候夸她儿子比对她说任何好话都中听,更别说这些儿子孝顺的话还是从嫡亲孙女口中说出来的,听起来就更是真实了不少,当即就把宁氏给说的展开了笑颜。   西府的大夫人赵氏看了一眼进退有度的薛宸,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眸光微动,而后就跟着附和说道:   “到底是四叔会教女儿,瞧把宸姐儿教的,这般的灵透,竟然让婶娘笑得这般开怀。”   薛宸但笑不语,不施粉黛,容颜自光,嘴角噙着微笑,脸颊两旁似乎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特别纯美好看,赵氏见了,兀自敛下了目光,调转过头去。   薛绣用帕子掩唇从旁说道:“瞧瞧,咱们宸姐儿一来,老夫人笑了,太太也笑了,就像咱们几个先前有多不懂事一样。”   薛绣人美声甜,这番似嗔似怨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是十分顺耳,宁氏和赵氏对看一眼,不由自主的摇头发笑,薛氏也开口说道:   “要我说呀,这些小丫头片子才是了不得了,如今连咱们都敢打趣了。”   赵氏跟着附和:“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薛氏笑着喊冤:“哎哟,这倒成我的不是了。”   屋内一阵欢声笑语。   薛柔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薛宸,终于在她和薛绣韩钰说完一个话题之后,插了上来,指着薛宸身上的衣服说道:   “宸姐姐这身衣裳真素雅,配上这百褶裙,看着就像是待放的蝴蝶兰一般,真好看。”   薛宸对她甜甜一笑,说道:“哪里是像蝴蝶兰呀,根本就是,我身上洒的正是兰花提炼出来的香草,闻着气味与兰花一样,所以柔姐儿才觉得像兰花呢。”   薛柔见薛宸愿意搭理她,很是高兴,说话就更加殷勤起来,薛宸知道她是庶出,言谈间不乏捎上薛绣来回她说话,将薛绣捧得高高的,却也不冷淡薛柔和薛莲,姐妹们有说有笑,气氛十分和睦。   赵氏一边与宁氏薛氏说话,目光却时常落在薛宸身上,借着一个话头说完,赵氏侧过身子对薛氏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瞧着宸姐儿像是不同了。”   薛氏也回头看了一眼在姐妹中应对游刃有余,温婉大方的薛宸,然后才也凑近了赵氏,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孩子嘛,总要长大的,大了之后自然和小时候不同了。”   赵氏敛目想了想,然后又说了一句:   “哎,那大爷外头的那个……怎么说了?”   薛氏勾了勾唇,淡淡的说道:“能怎么说,不过是纳个妾,多双筷子进门罢了,宸姐儿如今正一个人,庶弟庶妹进门,总能稍稍热闹一些,就是给她解解闷子也是好的。”   话听到这里,赵氏哪里还会不知道宁氏和薛氏的意思,徐素娥做妾事情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连从前宁氏最期待的孙子,如今进了府也只是陪这位大小姐解解闷子的,赵氏缓缓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正和姐妹们一同打络子玩儿的薛宸身上。   心里似乎做出了决定来。   薛宸上一世,小时候有继母和嫡妹打压,过的是昏天黑地,嫁人之后,夫君庸碌无才,骄奢淫逸,她一个人劳心劳力的撑起了那么大的家业,像这种女孩子玩儿的花样,她也就是十一岁之前稍稍的玩儿过两回,如今重来一世,没想到竟还能补上这种缺憾,一时就像一个真的十一岁少女般,对于这种打络子的游戏,玩儿的不亦乐乎。   因着她有孝在身,这一年中,不能随她们一同出门游玩,不免有些扫了姑娘们的兴致,后来才约好了等薛宸生日之时,便招呼大家去燕子巷玩耍,姑娘们这才满意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今天也早吧~~~~ ☆、莽汉      薛宸从东府出来,上了马车,靠在软垫和素兰色的锦棉大迎枕之上,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衾凤掀帘子问道:   “王伯,怎么车停了?”   外头传来王伯苍老的声音,说道:“哦,前头有好些人挡道,车过不去啊。”   薛宸无意管事,让衾凤对外说道:“退回去,从旁道回府。”   衾凤说了之后,王伯就跳下前把式,往后头看了看,然后来到马车窗户旁回禀道:   “小姐,退不出去了,后头又上来了三五辆马车啊。要不我去瞧瞧前头发生了事儿,若是马上就散了,咱们也不必退了。”   薛宸点点头,衾凤就回道:“好吧,你快去快回。”   王伯领命而去之后,薛宸就伸出一根柔皙葱白的手指,将车帘子挑开了一条缝,往外头看了看,果真瞧见许多百姓都在路两旁指指点点,一时好奇,正好王伯也打听回来了,就在马车边上禀报起来:   “小姐,前头官差正在拿人,有一对母女被舅家哥哥给卖了,也不知是自愿还是被骗的,现在那债主上门领人,那母女的当家的从外地回来了,自然不肯,还打了那债主,债主就喊了官差来,说那对母女是签了卖身契,有正经手续的,就算她当家的回来也没用,除非当家的肯出赔偿,要人家一千两银子,那当家的给不起,官府就要拿人,那债主许是通着官府的,这才当街就打了起来,官兵吃了那女人当家的亏,就去衙门搬了救兵,现在那一家三口正被一百来号官兵围着呢,估计一时半会儿疏导不了啊。”   薛宸还没开口,枕鸳就忍不住说道:“这分明就是官商勾结,我看那对母女一定是被骗着卖掉的,那舅家哥哥实在可恶。”   听了枕鸳的话,薛宸倒是没有多余反应,不是她性冷,而是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哪里就是一个人能管的过来的,便让王伯在旁休息一会儿,枕鸳掀开车帘子看了看后面,等候的马车越来越多,后退是不可能了,薛宸也不着急,让枕鸳给她从车壁上拿了一本书册下来,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般,就着光看起书来。   半时辰之后,她们要是再不回去,府里就该有人出来寻了。   前头闹的动静越来越大,薛宸忽然放下了手里的书,让衾凤将她的帷帽取来,就想下车,两个丫鬟吓坏了,赶紧阻止,说道:   “小姐,使不得啊。外头正乱着呢。”   薛宸好像没听见一般,戴上帷帽,掀开车帘子,就跳下了马车。果然就听见前头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心中疑惑的很,先前就听王伯说,出动了百来号官兵,可这百来号官兵怎么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能把人给擒住?   这说明被擒之人武功实在高强,以这样高强的武力值,若只有他一个人,必定不难逃走,可如今妻女在旁,他缚手缚脚,没法将两人全部带走,只好留下硬抗。   薛宸一时间特别想看一看,有这么高强武艺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衾凤和枕鸳守护左右,王伯从前开路,看热闹的百姓看薛宸的穿着与做派也知道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敢挡路,不一会儿就给薛宸她们让出了一条道来。   薛宸在边缘瞥了一眼,就看见一个虚弱的女人,靠在门边,苍白的脸色亦难掩其秀美容颜,衣衫不整的只穿着白色中衣,看样子像是病中被人从床上拉下来的一般,发丝散在肩上,憔悴不堪,她的身旁跪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不住的哭泣。   在她们身前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健硕汉子,始终挡在她们面前,隔离着一切想要靠近那对母女的官差,虽然赤手空拳,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官兵们倒下了一拨又一拨,这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呀,官差拿铁链来了,还有铁刺……快往后退,免得被误伤。”   一时间,围观的人们乱作一团,薛宸被衾凤她们护着,倒是没人冲撞,退出围观圈之前,薛宸又扫了一眼靠在门边的那个虚弱女人和她此刻搂在怀里嘤嘤哭泣的孩童,那个女人似乎是用最后的力气在安慰孩子一样。   心中莫名一痛,想起了卢氏躺在棺木中的样子,还有小时候,她生病了,卢氏整夜把她抱在怀里的情形。   被衾凤她们护着走出了人群,衾凤说道:   “小姐,还是上车吧,我看官差拿武器来了,估计这人待会儿就被抓了。”   薛宸点点头,动身往车上走去,脑中却是想着,如果这个男人被抓,那么他身后的那对母女是不是就要被带去债主家里,看那女人的样子,估计被带走了,也就活不成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女人明明自己这样虚弱,却还护着自己的孩子,那画面让她刺目不已,到车上坐好之后,就把王伯喊道了车窗边上,自荷包里拿出了五张两百两的银票递给他,说道:   “就说那对母女我赎了,把这一千两银子交给那些人吧。”   衾凤大惊:“小姐,做好事也不是这么做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枕鸳也捂着嘴瞪大了眼睛,惊讶无比的看着自家小姐,王伯更是颤抖着双手接过了这他赶一辈子车都赚不到的一千两银票,愣愣的看着薛宸,直到薛宸敲了敲车壁,他才醒悟过来,双手捏着他的命一般,往人群中跑去。   因为王伯的介入,原本混乱的打斗就突然停止了,当王伯颤颤抖抖的把那一千两银票交到带头的官差手中时,原本喧闹的一条街道,几乎都静止了声音。   大家都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种人,一千两啊,那都足够一百户人家好好的过一年了,就这么散了出来,官兵们拿着武器尴尬的从半空收了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大家一起看着他们的头儿,他们的头儿低头看了看银票,然后就回头看了看唯恐天下不乱的债主,那债主走过去验明了银票真伪之后,才对王伯问道:   “你是谁家的?”   王伯哪里敢说,连连摇手,然后就对在场众人拱了拱手,然后很快的就回到了马车旁,对车里的薛宸说道:   “小姐,事情办好了。”   还是位小姐……众人再次哗然。   因为债主是拿着卖身契来的,官府看见债主拿来的卖身契所以才来帮着逮人,后来因为出现了个拒捕的,所以才召集了这么多官兵围堵,事先就言明了,要么拿钱,要么拿人,现在钱有人送来了,他们自然就没有拿人的理由了,更何况,眼前这人实在太厉害,他们还真不敢保证一定能拿下。   如此有人给台阶下,官兵们也是松了口气,把银子交给债主,让他去衙门结算报官的银子,然后就鸣金收兵,不再和眼前这其貌不扬的男人纠缠。   官兵走了,人群散了,路就通了。   王伯跳上马车,就载着薛宸她们速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马车穿过了中央街道,往旁边的胡同里拐去,可没走多远,马车就又急急停了下来,衾凤和枕鸳一个没抓牢,差点滚下车去,枕鸳忍不住喊道:   “王伯,你干什么呀!摔着咱们没事儿,要摔着小姐,可有你好瞧的。”   王伯颤抖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小,小姐,有人挡道。”   枕鸳一听,掀开了车帘子就说:“又是谁啊?”   就看见先前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已经站在了车窗下头,下了枕鸳一跳,赶紧缩了回来,就听那男人抱拳对车里的薛宸说道:   “小姐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还望小姐留下姓名住址,在下定要归还这笔银子。”   薛宸从窗帘缝隙中向外看去,只见那男人穿的是最普通的短打,一双鞋子被磨的破旧不堪,外面早就破损,露出里面的碎布来,绑腿用的布条上面全是泥浆,抱拳的一双手也满是老茧,并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样子。   薛宸自然明白,一千两银子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数额,她出手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把钱还给她,如今更加不会留下自己的地址,遂直言道:   “算了吧。我不缺银子,用不着你还,你赶紧回去照顾好妻女才是正事。王伯我们走吧。”   王伯应声,就要驾马,却见那人伸手拦住了马车去路,薛宸见他额上有些汗珠,牙关紧咬,眸光微微闪躲,就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有话说的样子。   “小姐心好,能不能,能不能……”那人支支吾吾的,黝黑狼狈的脸上竟然有些涨红,看来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他十分的难为情,半晌后,才鼓起勇气对薛宸说道:   “能不能请小姐再借我一千两,今生今世,严某必当归还小姐恩情。”   这个要求,让衾凤和枕鸳都惊呆了,衾凤没有忍住,开口说道:“你这人好生过分,我家小姐好心救了你的妻女,你非但不感激,还追上来讨要,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汉子被衾凤说的低下了头,却是不走,薛宸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定是想用这银子去治他妻子的病,那个女人虚弱的很,只怕没有个千把两银子买人参吊气是活不下去。   这个男人有那么好的身手,却没有想去抢劫弱者,而是到她这个小姑娘面前来低声求救,说明他本身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样有本事的男人,竟然可为了他的妻子向一个素未蒙面的小姑娘低头,单就这份情义,也值得了。   掀开了帘子,薛宸在车窗里露出面容,严洛东没有想到出手救人的姑娘年纪会这样小,面上不觉又是一阵尴尬的羞臊,却未退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嘿嘿~~~~ ☆、少卿(含入v公告)   薛宸伸手将自己腰间的荷包拿了下来,直接递给了那个男人,衾凤抓住薛宸的手,说道:   “小姐,您可千万别糊涂呀。”   薛宸拉开了衾凤的手,将荷包扬了扬,说道:“全都给你吧,去朱雀街那里仁安堂抓药,那坐馆大夫是宫里御医退下来的,用药讲究有效,珍贵药材也比其他药铺全一些。”   严洛东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臊的满面羞红,可是他深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苦楚,何况不是一文钱,双手恭敬的接过薛宸的荷包,低着头再不敢看薛宸一眼。   薛宸知道像他这样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最要的就是面子了,横竖今儿这善事做的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起那女人护着孩子的神情,她就是撇不下来,就当是积德,破财消灾了。   放下了车帘,就让王伯驾车走了,严洛东看着他们马车消失在巷口,牢牢的记住了方向和她们车壁上印染出来的一个‘薛’字。   在车上,薛宸对衾凤和枕鸳说道: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告诉府里任何人。”顿了顿,薛宸又扬声对驾车的王伯说道:“王伯,听到了吗?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是。”三人统一应答。   衾凤和枕鸳面面相觑,点了点头,两人也觉得这事儿绝不能让府里知道,两千两银子啊,这都能买两百个人回来,小姐大方的也实在没谱就是了。   这件事情,薛宸以为就这样揭过去了,谁知道,三个月以后,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就找上了门……   在燕子巷薛家大门口站了大半天之后,终于将薛宸给请了出来。   严洛东放开女孩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朗声对薛宸说道:   “小人严洛东,保定青河人,四十有五,膝下有一女,会武功拳脚,日前承蒙小姐搭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追随薛大小姐,求一护院之职,只求与小女有一安身之所,不求任何回报,必忠心不二,效忠小姐,此乃小人投靠文书,请小姐接纳。”   “……”   薛宸立于台阶之上,穿着一身素色细布短衫,淡青色百褶襦裙,姿容光洁,清丽绝伦,饶是这样出色的容貌,此时正微张着嘴,瞪眼看着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健壮男子,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那男子又上前一步,说了一句:“这是小人的投靠文书,已经签字画押,请小姐收留!”   至此薛宸才反应过来,走下台阶对他说道:“收回去吧。我不要你还什么,我们家不缺护院,你好好的回去把你妻女照顾好就行了。”   那人的神情微微一怔,然后才低头看了看还没长到他腰际的孩子,说道:“内子已经去世了。一日三餐用人参吊气都只维持了两个月。”   薛宸这才看到那孩子襟前和那男人的鞋面上都缝着麻布,孩子的头发上还戴着一朵小白花,许是从她娘坟头采来的,脚后跟上还站着烧了一般的纸钱。   想起那女人的样子,薛宸也是一阵叹息,依旧对那人摇手,说道:   “既然尊夫人已经去世,那你就更不用来投靠我了,带着你闺女,好好过日子去吧。”   薛宸是真为了他们父女俩好,他一身功夫,薛宸是见识过的,这样的人做护院绝对是大材小用,而且他是拿的投靠文书来的,那也就是说,是甘愿为奴,只不过没有身契,但身份上低人一等是肯定的,凭他的功夫,随便去哪里做个武师或是镖师,总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那人却十分坚持自己的选择,并且将剩下来的五百二十两银子也全都交还给了薛宸,一定要薛宸收下他的投靠文书,说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还薛宸的钱。   薛宸实在无奈,想着若是今后她在管理卢氏嫁妆的时候,总会遇到麻烦,有严洛东在,肯定会安全很多,既然他此时盛情难却,那就干脆答应他,让他带着女儿进府,给他们父女俩安排了个单独的小院子,并让管家写了护院的聘书,未曾接受他的投靠文书,严洛东和她女儿的开支都算在薛宸的青雀居,严洛东就算是青雀居的人,不用府里多余开销,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这样折中之后,这件事才算定了下来。   **   大理寺府衙坐落在东河巷子,这里汇集了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大理寺是终极审衙,所以位于最东,屋舍连片,青一色的水墨瓦房,白墙黑瓦,说不出的庄严肃穆。   经过问案所,会审堂之后,便是大理寺官员休憩之所,避过前头乱糟糟的喧闹,范文超跟几个擦身而过的同僚打过了招呼,穿过竹林,往内里一处幽致居所走去。   这是一座竹制的小楼,前院后院都种着各色竹子,一阵风吹来,竹林飒飒作响,谁会想到在大理寺的后衙内会有这么一处幽静的场所。   范文超踩上台阶,守在门边的两个人同时向他行礼,他挥挥手里的玉骨扇,问道:   “你们主子呢?”   李敢指了指里面,说道:“在风阁写字呢,都快写一个时辰了。”   范文超点点头,将扇子在掌心敲了敲,然后就跨入门槛走了进去,经过一个双面竹片绘四君子大插屏,往内里走去,李敢所说的风阁就在竹制屏风后不远处,因四面开窗,置身其中风朗朗的,因此称之为风阁。   再往里还有水阁,暖阁,书阁等。   范文超知道某人写字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他一路走来有些渴了,偏偏他这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范文超要喝茶还得自己倒,刚从茶壶里倒了半杯茶喝下,准备再倒一杯的时候,从内里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说道:   “人找到没有?”   范文超抬头看了看声音的来源,也不进去,端着茶壶茶杯,干脆坐了下来,以同样的朗声回道:   “找到了,也见到他人了,我跟他说了来意,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   里面一阵沉默,过了片刻后,才听见里面传来纸张收起的声音,说道:   “哈,拒绝你?他还真如传闻中那样,是个倔的,不过,如今除了咱们这里,谁还敢接受他严洛东?李大有死了,他倒好,干脆辞了官回家带孩子去了,可他那身手,北镇抚司里找不出对手,十三太保之首的严百户,会甘心在家里带孩子?说的气话罢了,你也信。”   范文超喝饱了水,才放下茶壶,决定站起来好好和里面那人对付对付,将玉骨扇别在腰间,双手负于身后,踱步说道: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可他确实就那么做了。不仅甘心回家带孩子,还甘心给一个小姑娘做了护院,北镇抚司第一高手,十三太保之首啊,说出去都没人信!可这就是事实,严洛东连投靠文书都递了,还能有假的?”   连接风阁的帘子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仿若画中谪仙的男子来,丰姿如仪,神采内朗,俊美如玉,眼若春山,五官如一柄出窍的名剑般,锋芒毕露(传说中用脸杀人,就是这个feel了),他穿着一身斜织纹竹枝水墨色直缀,乌发尽束脑后,一副冲天紫玉冠将发髻罩于其中,紫玉有鹌鹑蛋那么大,通体晶莹发紫,阳光下尽显尊贵光华,腰间佩玉,年纪在二十岁不到的样子,却是难得的气质沉稳,风神高迈,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天生的贵气,神态悠然,长身玉立,爽朗清举,如此佳男儿,世间自少有。   每回见他,范文超都觉得眼前仿佛有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他相信,任何同性站在这样一个人物身旁,都会有这种感觉产生,而范文涛虽然跟这人一起长大,可直到今日也没有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依旧会被他的光芒给闪到。   卫国公府世子娄庆云,字既明,父亲是卫国公娄战,母亲是绥阳长公主,正正宗宗的皇亲国戚,舅舅是皇上,表兄是太子……而他自己也是车骑雍容,衣履风流,有状元之才,却偏行诡道之事,爱好刑法,以至于别的皇亲开口都是去翰林院、国子监之类的轻松的文职单位,偏偏这位选择了三司之一的大理寺,顶着富贵公子的皮相,成了酷吏典型大理寺少卿,做着叫人大跌眼镜的事,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公子做几天就自动会回去了,可偏偏他做的还挺带劲儿,如今更是连卫国公都管不了他了。   娄庆云看着范文超,好看的剑眉一竖,问道:   “什么小姑娘,什么护院?严洛东他疯了不成?”   范文超的父亲是永定候,他比娄庆云要大两岁,可是在这位面前,他却始终找不到当哥哥的感觉,总觉得事事被他牵着鼻子走。   看着他,范文超摸了摸鼻头,然后说道:   “他就是疯了!自己递的投靠文书,他这是面子里子全都不要了,他要效忠薛柯也就罢了,偏偏他效忠的还是薛柯他孙女儿,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我都不好意思说他!”   娄庆云听到这里,一双美目不禁眯了起来,略带迟疑的问道:   “薛柯?这事儿跟薛柯什么关系?他有几个孙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你们闹了半天要看的人儿~~~~~邪魅一笑~~~~~~24 ☆、第25章 入府 范文超愣愣的看着娄庆云,开始掰手指头数起来,数了半天,才对娄庆云摊了摊手: “能有几个,薛柯不就一个嫡孙女儿吗?他就薛云涛一个儿子,这儿子前不久刚死了老婆,他老婆就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呀。” 娄庆云听了这话之后,若有所思的转过了身,站到大竹片的四君子插屏前,眯眼看着屏风上的一株香兰草,良久之后才舒展了眉头,勾起了唇,立刻帅的范文超一脸,只听他喃喃自语说了一句: “又是她。” 范文超凑过去问道:“什么他不他?要我说那严洛东就是个棒槌,他也是做到北镇抚司百户的人,镇抚司是个什么地方?这么多年了,说好听点叫他两袖清风,说难听点就是死脑子不会捞钱,怪不得李大有一死,他就辞官了,就他这做派,不孤立他孤立谁啊!” 见娄庆云依旧嘴角带着笑听他说话,这可是少有的和颜悦色,我们的范世子一下子就轻飘飘起来,凑过去知无不言道: “再说那小姑娘,也是莫名其妙,在路上看看热闹,一出手就是两千两给了严洛东,替他解了围,真真是那个……涉世未深遇到了天真无邪,就为了给姑娘还债,严洛东他一个镇抚司的百户,就跑去给人做护院去了,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娄庆云将一根手指抓在手里摩挲着,缓缓转过身来,饶有兴趣的说道: “两千两?薛家不是清贵吗?哪儿来的银子?”两千两,舍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也真舍得。 “这姑娘她娘有钱啊。大兴卢家,祖上八辈都是商贾巨鳄。如今她娘死了,她娘的不就全都变成她的了,不过按照她这用法,金山银山估计都不够她散的。” 范文超见他对薛家感兴趣,这件事他也算是调查过的,于是就把薛家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了娄庆云听,当听到再过几个月,薛云涛要把一个生了两个孩子的外室纳回来做妾的时候,娄庆云更是扬起了眉,脸上露出一种说不上愉悦,却绝对轻松的表情来,就这样子,都让范文超受宠若惊,恨不得把心掏给他。 娄庆云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上回不小心听到的那些话,原以为就是一个姑娘的小心眼,可如今看来,倒是别有深意的。 “还真有意思……” 娄庆云的喃喃自语让范文超有些不懂,凑上去问:“什么有意思?” 清冷如雪山的双眸冷冷的瞥了范文超一眼,范文超就自觉地闭上了嘴,摆摆手,表明自己不问了。 这就是个祖宗! ***** 九月底是薛宸的生日,薛云涛倒是没忘,不过因着卢氏的孝期,不能操办,只是在府里摆了一桌席,父女俩对面坐着吃了一回饭,薛云涛送了薛宸一块雕刻好的寿山玉石印章,章尾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小兔子。 薛云涛这些日子已经不在府里住了,因为年后他就要准备入仕,回归朝廷,前些天她似乎看见他的书房桌面上放着一些秘书丞所的文献,看来薛云涛依旧会沿袭上一世的轨迹,卢氏的丧期过后,他就要入秘书丞,因主张编纂的时文录对上了应试题,风头无两,一年之后升为国子博士,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薛云涛几乎不管家中大小事宜,一心扑到事业之上,两年后,辗转升做秘书监,在从三品的文职官员中,他算是升迁最快的了,可叫人大跌眼镜的是,薛云涛这个秘书监并没有做多长时间,半年之后,因为原来的太子詹事暴毙而亡,职位空缺,这个好事就落在了勤勤恳恳又文理通达的薛云涛身上,在詹事府渡过了三个春秋,终于爬上了太子少师的位置,官拜二品,要是薛宸没有因病去世的话,没准还能看见薛云涛的下一次升迁。 而等到年后,薛云涛入仕之前一个月,薛家就抬了轿子去猫儿胡同把徐素娥给迎了回来。 薛宸也在隔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又一次见到了她。 跟印象中的样子差别不大,徐素娥很在乎她的容貌,保养的相当仔细,她能在薛玉涛的后宅中盛宠不衰那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桃色的喜服,姨娘不能穿大红,不能顶盖头,不能有长辈主持,不能插龙凤红烛,不能受礼,甚至不能有她专属的喜房,嫁进门的前几日,薛云涛甚至不能在她房间过夜。 想起前世徐素娥是五月里进的门,虽是续弦,但薛家上下几乎都到场恭贺,场面十分热闹壮大,她进门时的高调也是薛宸后来竭力和她作对的原因之一,毕竟那时候卢氏才刚刚离开薛宸一年,她从生理和心理上对于那个取代她母亲的女人就没有好感。 薛宸见到徐素娥的时候,是她已经进门后的第五天。 薛云涛在她房里过了夜之后,亲自领她来的主院,薛宸看见徐素娥的同时,还看见薛婉和薛雷,薛婉的神情倒还算喜庆,可能是徐素娥私下教导过,在薛云涛面前,十分乖巧,对着薛宸叫姐姐也很主动,薛宸坐在那里等待徐素娥敬茶,先命枕鸳拿了衾凤托盘上的一对黄金镯子送给了薛婉,是她做嫡姐给她的见面礼,薛婉受宠若惊的捧着那对黄金镯子,愣愣的看着薛宸。 这是她收过最名贵的礼物了。 薛婉眼中的惊艳目光没有逃过薛宸的眼睛,此时她似乎有些明白,上一世徐素娥母女死命的抓住卢氏嫁妆不放的原因是什么。 虽说是外室,但是薛云涛对于府宅后事本就没什么耐性,家里尚且照顾不来,上下里外所有开支全都由卢氏打点,若是纳入府里的妾侍,卢氏倒还不能亏待,可是外室的话,卢氏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主动去帮薛云涛打点外室,所以这些年来,徐素娥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外头生活,过的日子必定不是很好,纵然不缺衣食,但绝不富贵就是了。 看薛婉身上穿的,似乎也就那么两件拿得出手的,头上身上戴的,就是老旧翻新款的首饰,所以,薛宸给她一对足两的金镯子,就够她开眼的了。 薛宸想起自己上一世在桐娘的劝说之下,给薛婉和薛雷准备的是一份特别厚重的礼,一套黄金头面,价值千两,两对汉白玉镯,一箱金银细软,给薛雷的价值亦是相同的,如今想来,定是桐娘想用她的礼来给新入门的主母送个软人情,于是就鼓动她送送重礼,也许就是那一份重礼,让薛婉和徐素娥大开了胃口,变得欲壑难填,后来干脆动手把卢氏的嫁妆据为己有。 想想自己上一世还真可笑,听信了桐娘的话,想要用重礼取得后母和弟妹的好感,可自己这一讨好的举动,在后来徐素娥和薛云涛讨要卢氏嫁妆的时候,还拿出来做了文章,说薛宸大手大脚不懂理财,一出手就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将来必定会把自己的嫁妆全都败光,薛云涛这才松了口,让徐素娥代管卢氏嫁妆,直到薛宸出嫁再还给她。 薛宸又给了薛雷一方造型古朴的端砚,并一盒玉石堂的松香墨条,礼物算不得值钱,但却赚足了薛云涛的满意,认为女儿很有品味,捻着八字胡点了点头。 薛雷还小,今年才八岁,模样秀气的很,个头也不高,还有些瘦弱,不过脑子倒是聪明伶俐的,三字经,千字文已经能够脱口背出来,薛宸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答了出来,规规矩矩的谢过了嫡姐,然后就捧着礼物站到薛婉身旁去了。 徐素娥今日穿的是一身降色的吉祥纹曲裾,妆容清雅,身上亦没有戴多少首饰,看着有些寡淡,却是叫有心人十分欣慰,毕竟当家主母刚刚过世一年,府里大小姐还在重孝期,她实在不宜打扮的花枝招展,这一点上就比田姨娘要做的好太多,田姨娘在府里穿了一年的素服,等到薛云涛纳妾那日,她也穿的花枝招展,似乎有意要和新姨娘比美似的,然后等新姨娘礼成入府之后,田姨娘也就恢复了从前的艳丽装扮。 徐素娥是妾侍,应当进门侍寝之后第二天来给主母敬茶请安的,只不过主母不在,薛宸是嫡女,府中地位高她一头,因此,徐素娥来请安,薛宸坐着受礼,又因为姨娘是父亲的人,与父亲一辈,所以薛宸不用给她见面礼,倒是徐素娥做的十分到位,从守在门边的丫鬟手中亲自去了一只托盘,盘上放了几双她亲手做的鞋袜和几块绣艺帕子,恭恭敬敬的呈给薛宸,和婉的声音说道: “这是妾身亲手做的鞋袜,原是该敬献给主母,如今献给大小姐也是应当,尺寸是老爷告诉我的,还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第26章 先机 薛宸看着这个外表丝毫看不出野心的女人,良久都不曾给出回应,薛云涛从旁轻咳了一声,薛宸才反应过来,让枕鸳从徐素娥手中接过了东西,然后才笑容满面的对徐素娥说道: “徐姨娘真是太客气了,原本太太不在了,这些事你能免则免就了,还特意给我做了鞋袜。”转过头去,语气略带娇嗔的对薛云涛说道: “爹爹,姨娘真好,您说是不是?” 薛云涛看着薛宸有些意外,原以为女儿对徐姨娘会相当排斥,薛云涛怕闹出事来,毕竟当日在东府里,他这个女儿可是很了不得的说了些‘去母留子’的话来,没想到真见了面倒是变乖巧了,想来那日她也是情急之下说的那话,倒真的的确确是为了自己着想了,不过,如今她这样的问题,他也不好直接回答,就捻着胡须对她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徐姨娘,说道: “什么好不好的,徐氏今后就是姨娘了,她尊敬你这个嫡小姐也是应当的总之,今后大家就是一家,和和睦睦的方能太平。” 薛云涛说完,徐姨娘便屈膝行礼,温婉乖顺的应答:“是。谨遵老爷吩咐。” 一双葱白柔皙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徐素娥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怎样都笑不起来了,她守了这么多年,一朝失策,竟然就成了姨娘,这也是她始终不肯入府做妾的原因,在外面她虽是外室,在世人眼中,地位连妾侍都不如,可是,也就是因为她在外面,有些事情就可以充满未知,往往未知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她在卢氏死后,就一直在薛家西府里活动,眼看就要说服西府大夫人给她做这个主了,可偏偏中间出了岔子,让她功亏一篑。 原以为凭着十几年的情分,薛云涛待她会比待其他人要特殊一些,没想到,所有礼仪全都是按照妾侍而来,就连在她房里过夜,都是等足了四日放入,如今她用来笼络这嫡小姐的东西,也被他说成了姨娘的孝敬,单就这口气,就让徐素娥咽不下去。 但她素来是控制情绪方面的好手,在拿捏男人心思上也自问棋高一着,尤其是对薛云涛这样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男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顺从,抽丝剥茧,釜底抽薪,以柔克刚,这些才是控制他的法门。 抬眼看了看笑得一脸娇憨的小丫头,徐素娥觉得自己似乎遇到了对手,不过,徐素娥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薛宸看着徐姨娘的双手,见她两手交握,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但薛宸却知道,这就是徐素娥生气的表现。 转而又对薛云涛说道:“父亲,从前我竟不知自己有弟弟妹妹,原来他们一直养在徐姨娘身边,我照顾不到,如今他们进了府,便是薛家的正经少爷和小姐,今后难道还继续和徐姨娘住在一起吗?” 薛宸这个问题问的相当正常,从前徐素娥在外面,自然是什么都由着她来,可如今进了府,她要再如从前一样自由就不可能了,首先一个,姨娘是没有资格教养孩子的,即便她是生母,也没有资格的。 “从前在外头没有办法,如今既然入了府,自然是不能的了。你看着给婉姐儿和雷哥儿安排别的住处就是了。” 薛宸应承下来,又问道:“住处我来安排,可是弟弟妹妹的学业又该如何?” 果然薛云涛有些犹豫,正不决之时,薛宸又开口说道: “我瞧着弟弟妹妹很是懂礼,要不就这样吧,弟弟今后是要科举光耀门楣的,便让他去东府里和西府的一些兄长弟弟一同读书,东府里的先生是老太爷的得意门生,学问和人品自是不用说的,弟弟去了那里也总好过在府里对着咱们这些女人家,对他的学问也多有长进。” 东府和西府虽然分家,但这些年却是来往甚密,薛柯与薛林这两位东西府的大家长都主张分家不分人,到底是血脉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薛家人丁兴旺,家族好了,才能真正的成为那种百年大家。 所以,前几年开始,薛柯就在东府里办了家学,收的全是薛家嫡系旁支里的子侄,请了甲子年的探花郎来府授课,对薛家子弟确实是大有裨益的。 薛宸的这个提议让薛云涛很满意,本来他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是想等薛宸过了这段别扭时期,然后再提出来把薛雷送去东府上家学,可没想到薛宸进入角色这么快,这就敞开了心扉,事事为家里着想起来了。 薛云涛觉得十分欣慰,毕竟卢氏没有给他生出个嫡长子来也是他这辈子的遗憾,徐素娥生下了薛雷,原本为了薛雷,他也想抬举徐素娥的,但如今既然抬举不了,那也是没办法是事情,不管嫡出还是庶出,好好的把儿子培养成才才是关键。 “如此甚好,那明日……不行,明日我衙所里有事,要不……等几日……” 薛云涛似乎有些难事,薛宸便不等薛云涛说完,就接过了话,说道:“做学问的事情何其重要,哪里能等爹你有空了才去呢,明日我带弟弟去东府,东府的先生前几日我也是见过的,徐姨娘的事情东府也大多知晓,由我带弟弟去应该也成的。” 有了薛宸解围,薛云涛就果断的点点头,然后薛宸再接再厉的说起了薛婉,说道: “至于妹妹的话……原本庶妹有长姐带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与妹妹就只差一岁,好些道理我都未必弄的明白,如何能带她,别误人子弟了才好,我院子里有个平娘是管事妈妈,凡事她给我掌着倒没什么,而妹妹刚来府里,姨娘尚在,她也没有管事妈妈,要不然我安排一个教授礼仪和规矩的妈妈给妹妹,妹妹不去家学,就在府里跟着妈妈学规矩好了,爹爹你看如何?” 薛云涛连连点头,只觉得再没有比薛宸这个女儿还懂事的孩子了,说话做事都十分周全,处处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哪里有不应承之理,说道: “就按照你说的办。也不用太着急,婉姐儿才刚刚回府,休息个几日也是无妨的。” 薛宸笑道:“爹爹放心吧,哪里就有那么快找到合适的管教妈妈呢,自然是让婉姐儿休息够了再开始的。” 至此,薛云涛就再没有其他担忧的了,衙门里还有事情,连徐姨娘敬奉的糖茶也只匆匆抿了一口就出府去了。 薛宸让丫鬟带着薛婉和薛雷去花厅吃点心,偌大的主院厅堂内,徐素娥端庄规矩的站在下首,鼻眼观心,薛宸不说话,她亦不敢开口的老实样子。 薛宸看着她,喝了一口糖茶就放在一边,然后开口说道: “姨娘初入府,有好些事情该跟姨娘说清楚的。” 徐素娥不骄不躁,安安分分的给薛宸屈膝行礼,温柔说道:“敬听小姐教我规矩。” 看着徐素娥这样,薛宸就笑了,姿态轻松的说道: “姨娘说笑了,我才多点大,哪里会教姨娘规矩,这些都是管教妈妈的事,我可不管。我要和姨娘说的是咱们府上的事,姨娘进了门,就是薛家的人,咱们薛家上上下下都有些什么人,总还是要告诉姨娘知道的。” 说完这些,薛宸便对守在一旁的衾凤说道:“去把田姨娘请来。” 不一会儿,田姨娘就扭着腰肢赶了过来,原本以为还能再见老爷一面,因而走的特别带劲儿,很快就来了,一看哪里还有老爷的半点影子,就只剩大小姐和一个看模样就扎眼的新姨娘。 “田姨娘,这是徐姨娘,爹爹新纳的妾,你比她早入门,自然是她的姐姐,今后妾侍之间有什么事,你多教着一些徐姨娘,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那些人能见,哪些人不能见,这些全都要事无巨细的教导徐姨娘,若是今后在这方面出了岔子,自然就是找你的。” 田姨娘看着薛宸,一时不太明白这位大小姐的意思,徐姨娘虽然是刚进府的新姨娘,可是谁不知道她是老爷养的外室,两个少爷小姐生在那里,她可从来不敢奢望老爷会把她排到这位前头,可咱们这位大小姐,也不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怎么的,一来就把她和徐姨娘的辈分定下了,还给了她管教徐姨娘的权利,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宅门后院之中,先来后到的辈分定下了,那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看来这位大小姐是想抬举她来压制新入门的徐姨娘了,这对于田姨娘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小姐这是给她机会递投名状,她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这个府里如今没有主母,嫡出的大小姐自然就是后院的独一份儿长官,其实说白了,府里的事情,老爷能管多少啊,从前是主母管,如今主母故了,自然就是大小姐管,只要她把大小姐给哄高兴了,那今后这府里还不是她想横着走就横着走的吗? 当即喜笑颜开的应下,说道:“是,妾身一定好好教导徐姨娘,不让她出半点岔子。” 薛宸满意的点了点头,就看见徐姨娘的两只手,捏的都有些发抖了。 ☆、第27章 送学 薛云涛不管后院的事,这在某些方面来说,也给了薛宸很大的方便,最起码她可以随意安排很多事。 徐素娥的院子在西跨院,与田姨娘比邻而住,那一块地方,是卢氏专门开辟了给薛云涛纳妾用的,只可惜,薛云涛在这方面不是很主动,他本身只对学术有兴趣,女人于他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而他难得的是也不好色,因此这么多年来,就只有卢氏这一个正妻,一个田姨娘和一个徐素娥。 薛宸让田姨娘管着她们两个院子的帐,吃穿用度全由田姨娘管控,虽然薛宸知道,田姨娘和徐素娥的手段差别很大,即便是她这样给了田姨娘权利,到最后,她也会被徐素娥收拾了,但是她就是不想轻易的给徐素娥任何权利,要让她知道,所有的一切全都要自己亲手去挣是个什么感觉。 安排好了徐素娥,薛宸就亲自在院子里挑了八个丫鬟,升做二等,薛婉和薛雷的院子里分别派四个去,两个主内,贴身伺候,两个主外,外室伺候,另外还有两个粗使婆子,薛雷是男孩子,所以院子里还另外多两个小厮,因为他今后每日都要去东府上家学,所以,薛宸也特意给他安排了一辆小马车,专门接送他上下学。 薛雷是男孩子,因此他一个人住在东跨院的东南角,院子叫做勤勉居,而薛婉住在东跨院的西南角,与薛宸的青雀居离得不远,她院子里因为种了很多海棠,所以院子的名字就叫海棠苑,薛婉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对这院子还有薛宸派来伺候的丫鬟都还比较满意,心里几乎就要稍稍觉得薛宸这个姐姐其实对她还不错。 而事实上,薛宸的确没有准备在这方面苛待这对姐弟,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薛云涛的孩子,也是薛家的子孙,他们有权利享受薛家的供给,而这里面也包括一人一个院子,标配六人伺候,出入车马,衣食无忧。只要他们今后能安分守己一些,薛宸自问绝对可以做到对他们一视同仁。 第二天一早,薛宸就穿戴整齐,亲自去勤勉居喊了薛雷,与他一同用过早饭之后,就带着他往东府走去,在车上,薛雷有些紧张,不住的咬嘴唇和搓手,这两种市井的习惯让薛宸看不过眼,却也没说什么,这些习惯上的事情,自然会有管教妈妈和先生教他,实在无需她亲自开口。 东府的门房见了薛宸的马车,立刻就从台阶上迎了下来,协助车夫将马车停下,然后等到衾凤和枕鸳跳下车,将薛宸和薛雷扶下来,再上前来给薛宸请安,尽管心里好奇,但也只敢瞥了一眼浑身僵硬的薛雷。 有婆子过来领路,薛宸走在前头,薛雷跟在后头,薛宸目不斜视的走在清雅幽致的园子里,低声对身后的薛雷说道: “待会儿只是去拜见老夫人,不用紧张,规规矩矩的行完礼,我就带你去水烟坊找先生。” 薛雷点点头,没有敢说什么。 拜见很顺利,宁氏只是粗浅的叮嘱了几句,然后就让薛宸带着薛雷去水烟坊找先生去了。 宁氏向来就是那种拿得起放的下的人,虽然从前她也动过为了薛雷这个孙子,就将他母亲扶正的心思,但仔细考量一番觉得不可行之后,也没有太多不舍,更何况,这个孙子的表现也确实太寻常了些,容貌气质都不是很出色,最多可以用清秀来形容,长得有点像徐素娥,但那长相在男孩子身上,到底显得阴柔了一些,叫人看着不太喜欢。 还是姑奶奶说得对,薛家的孙子,必须是嫡出,儿子正直青年,就算再生一个出来,也还不晚,实在没必要为了这样的,平白担了那不好的名声。 想通了这一点,宁氏就算是完全放开了,一个庶子而已,将来只要不行差踏错,失了薛家颜面,资质普通一些也没什么。 水烟坊是薛柯专门在东府里开辟出来的一块地方,专供薛家嫡系旁支的子孙入学,在薛雷之前,东府这边嫡系是空缺的,如今来了个薛雷,虽然是大爷的庶子,可也受到了先生们的认可。 薛宸是女孩儿家,将来也不考科举,因此倒不用日日前来念书,只另外寻的女先生教授女戒,女则之类。 她将薛雷送入了水烟坊,看着先生认下这个学生之后,才转身离开,回到了青竹苑,向宁氏去复命,准备出门去找韩钰,正好遇见来请安的赵氏和薛绣,薛宸给赵氏问安之后,就和薛绣一同去找韩钰玩儿了。 韩钰正在和薛氏一同做针线,入眼全都是白底蓝边的物件儿,见到薛绣和薛宸来到,韩钰放下了手里针线,迎上她们,还没等薛宸她们向薛氏行礼,就听她絮絮叨叨的拉着两人手说道: “哎呀,你们总算来看我了,这几天我这手指头差点都被戳烂了,你们要再不来,我这手指不定就保不住了。” 一番话说的可怜兮兮,薛氏想骂她,却碍于有客人在场下不了手,只是瞪了她一眼,然后就请薛绣和薛宸进来坐下。 丫鬟奉茶之后,薛宸指了指桌面上的东西问道:“这些是什么?”白底蓝边的小衣服,小裤子,可又不像是小孩子的款式,但大人又穿不上的尺寸。 薛氏笑了笑,说道:“将军四月里要过三年,家里请斋,这些都是做给他的。原是可以让绣娘做,但是我想咱们娘儿俩亲自动手做了给他。” 薛宸立刻就明白了薛氏的意思。 她话中的将军,就是韩钰战死沙场的父亲,薛氏当年是嫁给廷威将军的,两年多前,将军战死沙场,朝廷就给薛氏颁了诰命,赐贞节夫人之名,让她守着将军府替将军延续香火。 这些小衣服应该就是做斋的时候要烧给将军的,虽然有绣娘,可薛氏想自己动手做,也算是一片心意了。 薛宸顿时有些同情薛氏的遭遇,薛绣也是如此,叹了口气后,想要转移话题,对薛氏问道: “将军已经去世三年了吗?” 薛氏笑了笑,说道:“过了这个清明,就是三年,不过做三年斋是不能过三个清明的,所以就四月初做,到时候,你们该是也要去的,到时候我派车去接宸姐儿,你虽有孝在身,但将军也是你的姑父,去之前要先到你母亲牌位前告知,知道吗?” 薛宸点点头:“嗯,知道了。府里如今多了两个弟弟妹妹,不知那日要不要一同带去?” 薛氏想了想后,才说道:“这……我也不好说,回去问问你爹,他若准许的话,那日我便将你们一同接来。” 这么商定好了之后,薛宸薛绣就把韩钰从薛氏身边给‘捞’走,三个姑娘进了旁边的耳房说话去了。 薛宸在东府吃了饭,等薛雷下了学才一同向老夫人请辞,回到了燕子巷。 薛雷第一天上家学,老师给他留了些功课,似乎挺繁重,让他不敢耽搁,回来就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薛宸让厨房给他准备了晚饭送到院子里去,然后她自己也回了青雀居,换过了衣裳,胡书家的就来禀报,她是薛宸安排在徐素娥院子里做事的,人相当机灵,也会做事,当家的是府里的账房,当初薛宸要看卢氏的账目,就是这个胡书连夜给她整理出来的,那之后,胡书家的就正式给薛宸用了。 “小姐,今儿徐姨娘在院子里绣了一天的花,中午二小姐去了徐姨娘那里吃饭,吃完了饭还在徐姨娘那里午睡了半个时辰,直到小姐回来之前,才回海棠苑去的。” 薛宸从内间换了衣服出来,边走边整理衣袖,没有对胡书家的说的话正面回应,而是随口问了一句: “懂礼数的管教妈妈都找好了吗?” 胡书家的伶俐,一听就知道薛宸的意思,立刻屈身向前麻利回道:“找好了,找的是我那三表舅家的姐姐,读过书,知书达理,从前曾在王府里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学过正经礼仪,原本做的挺好,签的也是工契,只不过去年她当家的身子不好,她就辞了工,回去照顾他,这不今年她当家的身子好些了,她又想出来做事了,人那是相当懂事的,又跟宫里的嬷嬷学过,请她来给二小姐做管教妈妈再合适不过了。” 薛宸手里始终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等胡书家的说完之后,她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胡书家的,说道: “要是个懂事的才好。二小姐往年都在外头,学了一身的市井习惯,咱们薛家虽不是什么王府般的尊贵人家,但小姐走出去,代表的也是一家的做派,马虎不得,就让她进来试两天,我瞧瞧合不合适吧。” 胡书家的一听小姐没有马上拒绝,也是喜笑颜开的,领了命之后,就退下去了。 ☆、第28章 薛婉早晨起来,就有丫鬟给她送来花蜜水,她喝了一口以后,下床站在那里,让丫鬟伺候她梳洗,然后有两个丫鬟轮流送衣服来给她看,这是她在入府之前,薛宸就命人裁好的新衣,一共三十六套,各种花样颜色款式应有尽有,薛婉娇气十足的选了一套粉色革丝绣牡丹花的袄裙,颜色鲜亮,款式漂亮。 丫鬟正要送上来,却听一旁正伺候薛婉梳头的丫鬟柏翠说道: “二小姐,不能穿这套。” 薛婉正对着镜子擦胭脂,听柏翠这么说了,也没在意,随口问道:“为什么不能穿?” 柏翠停下动作,弯下腰在薛婉耳旁说了一句: “太太过世一年多,大小姐还在孝期内,二小姐不能穿的这样艳丽,大小姐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薛婉一下子就把手里的胭脂砸在了梳妆台上,一把夺过了柏翠手里的梳子,也重重拍在台上,然后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瞪的柏翠都不敢抬眼,局促的站在那里。 她真是好心提醒二小姐的,府里太太过世一年,大小姐三年重孝,二小姐于情于礼都不该打扮的太过鲜艳才对。 薛婉见柏翠还是有些惧怕她的,心里有些得意,轻蔑的撇了撇嘴,她如今也是小姐了,这些人都是伺候她的,哪里敢和她顶撞,想着她初来乍到,若是连个丫鬟都制不住的话,今后岂不是要被这些下人骑到头上撒野? 冷下神情,指了指门外,冷声对柏翠说道: “主子的事,哪里轮到你这个奴婢多嘴。去门外跪着,我不让起来,你就不许起来。” 柏翠暗叫自己倒霉,早知道就不多嘴,原本是想在二小姐面前多点体面,可如今二小姐根本不领情,她倒枉做了好人,让二小姐干脆拿她来立威,成了那个杀鸡儆猴的鸡。 柏翠心里嘀咕,可也不敢真的顶撞二小姐,对薛婉屈膝行了礼之后,就乖乖的往门外走去,薛婉看着她顺从的背影,突然又叫住了她,柏翠以为二小姐开恩,正要谢恩,却听二小姐对旁边的莺歌说道: “去把净房里的踩脚珠子拿来,让她垫着那个跪。” 柏翠立刻面色惨白。 踩脚珠子全都是竹子做的,跪在上头若时候长了,她这腿只怕就废了,当场跪下来求饶,给薛婉磕头:“二小姐饶了我吧,奴婢多嘴,奴婢下回再也不敢多说了。” 莺歌也有些犹豫,想等柏翠求了饶,看薛婉会不会收回成命的,谁知道薛婉根本不听柏翠的话,一拍桌子,对莺歌瞪眼道: “还不快去!你也想跟着她一起跪吗?” 莺歌哪里敢耽搁,去了净房里去了踩脚用的珠子板,送到柏翠手上,看着她苦着脸跪到门外,那膝盖跪在珠子上,她看着都觉得心疼。 可二小姐是个无心的,小小年纪,整治人的手段却很毒辣,她是不敢给柏翠求饶了,生怕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薛婉最后还是换上了那套艳丽的衣裳,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都觉得自己漂亮的像个小仙女般,然后就走出院子,去西跨院找她娘一起用早饭,顺便告诉她,自己今日有多威风。 可她一踏进徐素娥的院子,与她打了一个照面,徐素娥的就迎上来,不等她开口,就训道: “你怎么穿成这样?快回去换了。” 薛婉看着自家娘亲,不明所以的低头看了看,说道: “娘,我穿这个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徐素娥深吸一口气,将薛婉推出门,说道:“好看也不能穿,你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回事,这种衣服也拿来给你穿,要是给你爹看见,那还得了?” 薛婉不懂她娘为什么这么紧张,拌嘴道:“看见又怎么样?”转念一想,又狡黠道:“这些衣服都是薛宸送来的,要是爹骂我,我就说是薛宸让我穿的。” 徐素娥简直想要掐死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儿,说道:“大小姐是让人给你准备的四季各色常服,你这鲜亮的衣服是她逼着你穿的吗?你自己就没个脑子我再说一遍,赶紧回去换件素色的。” 不等薛婉说话,就被徐素娥推了出去,薛婉吃了个闭门羹,有点委屈,自己连早饭都没吃,就过来给娘请安,谁知道娘却不领情,正心情不好,走在回海棠苑的回廊上,就有一个穿着红衣的丫鬟迎面走来,规规矩矩的给薛婉行了礼,说道: “二小姐,这是大小姐请来的管教妈妈,姓樊,今后她就跟您一起住在海棠苑里,您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薛婉蹙眉,她知道这个红衣丫鬟是薛宸身边的,叫什么衾凤,看见她就觉得看见了薛宸,抬眼看了看她身后那看起来一丝不苟的妇人,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之后,衾凤就对她行礼,说道: “人我已经给二小姐送来了,奴婢这就回去跟大小姐复命去了。” 薛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转过角,看不见人了,她才将樊妈妈上下打量一番,也不做评价,继续抬脚往前走,嘴里说着: “跟上吧,回去换衣服,换好了还来我娘这里吃早饭。” 樊妈妈一步一步跟在薛婉身后,身姿几乎都看不出摇晃,面上表情也十分恭谨到位,用不高不低,不卑不亢的声音对薛婉说道: “二小姐说错了,您应该称呼徐氏为一姨娘,您的娘亲是太太,一年前已经去世了。” 薛婉停下脚步,难以置信的转头看了看樊妈妈,语气凶巴巴的说道:“你敢咒我娘死了?信不信我让我爹打你板子,抽的你满地找牙?” 樊妈妈处变不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语气都听不出丝毫起伏,规规矩矩的说道: “二小姐又错了,您的母亲是已故的太太,西跨院中住的只是生你的姨娘,她是妾侍的身份,二小姐尊贵,如何能时常来姨娘这里,这不合规矩。” 薛婉蹙眉叫道:“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打你?” 樊妈妈依旧稳如泰山,薛婉原本就比她矮很多,樊妈妈这种不动声色的样子给了她不少压力,竟然抬手就要去抽樊妈妈耳刮子,被樊妈妈抬起一手给挡开了,说道: “二小姐错上加错,我是大小姐请入府的,可不是你的奴婢,大小姐命我来教二小姐规矩,二小姐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总不能由着二小姐拿外头姨娘教的做派来做薛家的正牌小姐吧。二小姐先前对我动了手,这就是大错,我身为管教妈妈,自然有管教小姐的权利,刚才那一回,就当是二小姐不懂,下回若是再这样莽撞,就别怪我打小姐你的手板子了。” 薛婉难以自信的看着这个樊妈妈,从她泰山般淡定自若的神情中她也看出来,她说的不是假话,并且如果她再敢动手,这个女人一定会履行诺言,出手教训她的。 想到薛宸那张平静又美丽的脸,没想到她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折辱自己,可是,她初来乍到,这府里的事情懂得也没有薛宸多,现在为了这个管教妈妈去跟薛宸闹起来的话,她一定占不了什么便宜,说不定还要吃亏。 好汉不吃眼前亏,薛婉决定先忍一忍,等到今后她和她娘在府里站稳了脚,到时候再收拾那个没娘的薛宸好了。 这么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薛婉才愤愤的对樊妈妈一跺脚,转身就带着丫鬟往海棠苑走去。 几日之后,胡书家的来禀报海棠苑的事情,将这段日子薛婉与樊妈妈如何对决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说的惟妙惟肖,就好像自己也亲自参与了一般,衾凤和枕鸳都听得入神。 末了薛宸却只是点点头,淡淡的说了一声: “知道了。” 胡书家的退下之后,薛宸也没说什么就去了绣房。 薛婉和薛雷已经进府,成了薛家的子孙,那么薛宸作为嫡长女,就有义务教导他们,这教导的意思,并不是说要和他们为难,是想他们真的能多懂一些规矩,毕竟他们就算是庶子庶女,今后也是要走出薛家,在众人面前亮相的,若是一副市井做派,那丢的便是薛家的脸面。 而薛宸只是做了她嫡长女应该要做的事情,管教妈妈请了,薛婉能学多少,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樊妈妈不管严厉不严厉,在教导规矩这方面还是可以的,薛婉只要肯学,将来对她只有好处。 四月初的时候,廷威将军府开门做斋,薛宸早早就请示了薛云涛,问他要不要将薛婉和薛雷一同带去,薛云涛也不想太委屈庶子庶女,让别人以为他们是见不得人的,所以,就同意了。 做斋当日,韩家派来了一辆马车,将薛宸和薛婉早早就接入了将军府,薛雷是男孩子,直接由薛云涛带去,薛宸来了之后,没想到赵氏今日也来帮忙招呼客人,薛绣自然随行,还有薛柔也来了,韩钰今日穿的是一身纯白素服,头上戴着一顶红帽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没等薛绣取笑她,所有人来的孩子手中就都多了一顶这样的帽子,都快说出口的话,又被薛绣给咽了回去,和薛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就跟着韩钰去了内院休息。 韩钰向来口无遮拦,把其他人安顿好了,就拉着薛绣和薛宸入了内,指了指外头,对薛绣问道: “你娘怎么会把薛柔和薛莲也带来?” 薛宸带弟妹来是应该的,可薛绣本来就和韩钰差了一层关系,薛柔和薛莲就更加差的远了。 薛绣无奈的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韩钰的话,倒是薛宸好心的说了一句替韩钰解惑。 “柔姐姐今年十三了。” 十三岁,虽然说亲还太早,但也有着急的人家就可以开始物色了。薛柔是庶女,西府也不想多留她几年,所以赵氏才才会把薛柔带在身边一同前来。 廷威将军虽不是那一等官职,但是他为国尽忠,浩气长存,三年做斋,自然有敬佩他的官员携子前来祭奠。 ☆、第29章 韩钰听了薛宸的话之后,也了然大悟,点头说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然后又看了看坐在外室与薛柔正说着话的薛婉,对薛宸问道:“你家那个庶妹怎么样?我听说她娘不是个安分的,野心大着呢。” 薛宸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说道: “一个姨娘罢了。” 韩钰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被薛绣阻止了,说道:“哎呀,我说你这么个小姑娘,怎么跟个小八婆似的,问起问题来还没个完了?” 这话就成功的转移了韩钰的视线,盯着薛绣说道: “说我是八婆,好啊,那我倒要问问绣姐姐你了,你今年也十三了,赵家伯母可曾想替你定下什么人家呀?” 薛绣佯作就要上来敲打韩钰,韩钰给躲到了薛宸身后,探出脑袋对薛绣吐了吐舌,薛绣打不到她,只好口头反抗: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看我待会儿去告诉你娘知道。” 韩钰立刻缴械:“哎呀,千万不要!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正闹的时候,外头就有人来传话,说是东府的老夫人亲自来了,已经入了正门,往后堂走去。 薛宸薛绣一听老夫人来了,对视一眼,就收拾了笑意,端端庄庄的走了出去,喊了薛柔,薛婉,薛莲,还有两个韩钰的堂姐妹一同往后堂走去。 进去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坐在了上首黄花梨的椅子上,与韩家的老夫人手牵手说着话,韩老夫人眼眶湿润,一看就知道是想起了她年纪轻轻就战死的儿子,宁氏就在旁安慰着,薛氏也是红了眼眶,伏在一旁暗自垂泪。 几个姑娘进了门之后,满室的哀戚才稍稍停歇,薛氏掖了掖眼角的泪水,对薛宸招了招手,说道: “今日姑母招呼不周,宸姐儿千万别忘心里去啊。” 薛宸抽出自己干净的帕子,给薛氏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痕,说道:“姑母说这话就是还把宸姐儿当孩子,我都十二了,您才是,别再哭了,姑父泉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姑母时常哭泣的。” 薛氏听了这番真挚的感言,只觉得鼻头再次酸楚起来,赶忙在薛宸手上拍了拍,然后低下头去拭泪。 薛宸见她这样,也觉得心里很不好受,虽然她真的不记得这位姑父长什么样,但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的行为,就足以让他树立起一个光辉形象,若是将军不战死,姑母的日子过的该是最好的,可如今,却只能顶着一个将军夫人的虚衔,独自度日。 外头走入一个精神气十足的男孩,大约十六七岁,穿着蓝绸斜织纹丧缀,生的浓眉大眼,壮硕孔武,皮肤黝黑,虎头虎脑的,走起路来赫赫生风,来到薛氏和将军夫人王氏面前,单膝就跪下请安: “书彦拜见外祖母,拜见舅母。” 王氏瞧着是他,赶紧抬手慈祥道:“是兆哥儿啊,快起来。你母亲可来了?” 厅中众人都看着这个男孩儿,竟是王氏的外孙子,又是薛氏的外甥,这身份,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 韩家嫡长女嫁的就是卫国公府二老爷娄勤,卫国公府是大老爷娄战袭爵,娶得是绥阳长公主,二老爷是吏部侍郎,这位公子,先前王氏称呼他为‘兆哥儿’,理应就是二老爷娄勤的嫡子娄兆云了。 对于王氏的回答,娄兆云不愧为大家公子,回答的很是有度,说道: “回禀外祖母,母亲今日随长公主一同被皇后娘娘召入宫中问事,父亲衙所脱不开身,便要我先来给外祖母与舅母传个话,说他们中午的时候便能赶到。” 卫国公府娄家那可是简在帝心的,三天两头宫里就会传唤女眷入宫,也是常事,王氏点点头,只听那娄兆云又继续说道: “不过,大堂兄今日却是随我一同来了。正在堂前给舅舅点香行拜,一会儿就过来了。” 娄兆云的这句话,却是让薛氏一惊,站起来说道:“书彦说的大堂兄,可是那位……” 见薛氏不解,娄兆云也不敢隐瞒,解惑道:“是,正是庆云堂兄,舅母从前应该见过他的。” 薛氏心头闪过了疑问,娄庆云怎么会来? 这位与娄兆云的身份可是天差地别的,娄兆云出身卫国公府二房,虽是嫡子,却身无功名,可是这位公子,生下来就是孙世子,那个时候,如今的卫国公娄战还未袭爵,皇上就把娄庆云的世子名分给定了下来,原因无他,就因为他的母亲是绥阳长公主,他身上有着一半的皇族血脉,是宗室子弟。再加上这孩子自己也有本事,小小年纪就做出了好些大事来,今年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却已是从三品正职官员,这位公子可以说是娄家的掌中宝,这辈子都左不了他加一品国公的位分,地位超然,可想而知。 ☆、第30章 薛氏觉得意外的时候,其实听到这件事的薛宸也觉得有些奇怪。 娄庆云这个名字她还是知道的,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卫国公,嫡亲舅舅是皇上,出身显赫,本身也十分出息,任大理寺卿三年,审案无数,背地里替皇上解决了不少难题,只是元初三年,出了一起巨大的江南盐政贪墨案,那一场案件,朝中半数官员涉及,位高者甚至有一品在内,大理寺重拳出击,定下了不少人的罪,皇上龙颜大怒,而娄庆云也是借着这件事,擢升为大理寺卿。 只不过,成了大理寺卿后的娄庆云,却像是坐在了刀尖之上,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不过两年的功夫,就死在了一场精心谋划的刺杀之中。 薛宸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大雪纷飞,天地间凝聚着肃杀之气,娄庆云死了之后,尸身被送回京城,三千禁军开道,以志士殉国之礼待之,头七之日举国守灵,万家不许点灯,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从卫国公府出殡,队伍一直排到了十里之外的南阳门,公府的仪仗八百,白幡数千,几乎盖满城内所有街道,圣上下旨,举国哀悼,家家除喜治丧,与皇子驾薨为相同等级,百姓三日不得言笑,三月不得食荤,卫国公府五服以内,不管老少,为其守制一年,嫡亲子弟,以三年例。 那个时候薛宸已经嫁到了长宁候府快两年,是最为困苦的一段日子,那时候她捉襟见肘,娄庆云的死从某些方面来说,似乎还解了她一点的燃眉之急,因为圣旨下来,所有世家贵族禁止府内歌舞奏乐,饮酒食肉,穿金戴银,这对于当时的薛宸来说,当真是松了一口气的,也就是这短时间的喘息,让薛宸有了一点点的本钱,抓住了一次倒卖粮食的机会,赚了金银翻身,这才让她在长宁候府的生活稍稍的上了些轨道。 所以,这样的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今日会来韩家,怎么会不让薛宸感到难以置信呢? 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从外头就走入一个男子,长身玉立,丰姿如仪,穿着一身半旧石青色湖绸素面直缀,腰系宽带,并无配饰,通身素净,却仿佛天生有一种威仪,气韵渊厚,如海如山,最难得的是五官也十分出色,竟像是从画上走下的谪仙般,雅人深致,仙气十足,一双凤目斜飞入鬓,眼若星辰,说不出的风流韵致,鼻梁挺直,人中端正,一张嘴生的也十分得宜,薄半分显薄情,厚半分显愚钝,再没有比他更合适,更好看的唇型了。 而从这张好看的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好听,他仿佛天生就懂得怎样说话能牵动人心般,一开口,就会吸引全场所有人的注意。 并没有屈膝,而是对王氏和薛氏行了晚辈礼,抱拳一揖到底,对薛氏抱拳点头至礼,说道: “两位老夫人安好,舅母安好,既明无状,跟着书彦一同前来拜祭舅舅,还望舅母别嫌我。” 他这是客气了又客气的说法,娄兆云是二房堂弟,他才是薛氏正经的外甥,而娄庆云身为从三品官,又是卫国公府世子,这身份能够称呼薛氏为舅母真的是十分给面儿的事了。 薛氏立刻走过去亲自扶起他,客气的说道: “庆哥儿是请都请不来的贵人,哪里会嫌弃,快来坐坐,兆哥儿也来坐,我让人给你们上茶。” 娄庆云却是一摆手,说道:“舅母客气,原就是来请个安的,哪里还敢叨扰茶水。” 薛氏莞尔一笑:“这孩子,一杯茶水哪里就叨扰了。快坐下。” 娄兆云也从旁说道:“大堂兄,你就坐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这样见外客气了。” 娄兆云的性格是十足的娄家人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而娄庆云的性格似乎要偏封氏一些,端正持重,沉稳大气。 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便在王氏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薛氏让丫鬟奉茶,亲自给娄庆云端来,娄庆云又站起身来迎接,低头谢过之后,才端正的坐下,揭开茶盖,撇叶喝了一小口,放置一旁。 薛氏心中对这个位高权重的少年郎十分有好感,记得他今年该是十九,并不曾听闻有纳妾娶妻之事,想来还是独身,与一旁的赵氏对了一眼,薛氏便有所了解,对坐在后方的韩钰她们招了招手,说道: “钰儿,书彦表兄与既明表兄来了,还不出来见礼。绣姐儿,宸姐儿也一并来吧,左不出都是家里的亲戚,也就不见外了。” 薛绣和薛宸对看一眼,薛绣就羞得低下了头,薛宸却是抿唇笑了笑,刚才薛氏和赵氏的对视,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哪里还不明白,赵氏这是在相女婿呢。 的确娄庆云这样的女婿,可不是所有贵夫人都翘首企盼的嘛,出身好,家世好,自身又有才干,最难得的是一表人才,家里有适婚年龄的姑娘,谁不想多与这样的人交往呢。 而薛宸也知道自己就是个陪客,因为薛氏总不能只喊薛绣过去,而撇下她这个正牌侄女儿吧,所以,薛宸给自己的定位就是陪太子读书,相较于薛绣的尴尬,她还是很自在的。 韩钰走到了娄庆云和娄兆云面前,大大方方的给二人行了礼,爽快的喊道: “两位表哥好。” 娄庆云与娄兆云立起回礼,娄兆云是韩钰的正牌表哥,咧嘴一笑,说道:“多日不见,表妹都成大姑娘了。” 韩钰也是一笑,说道:“嘻嘻,多日不见,表哥也成大男子了。” 随着韩钰的一声‘大男子’,厅中的气氛一下子好了很多,薛氏对这个女儿实在无语,摇着头叹了口气,然后才指着薛绣和薛宸说道: “这个是绣姐儿,那个是宸姐儿,都是家里的妹妹,如今你们都大了,若是现在不见见,将来在街上遇见了,都未必能认得出来。” 薛绣和薛宸双双向前给两个便宜‘表哥’行礼,薛绣脸颊红扑扑的,看都不敢看他们一眼,薛宸倒是胆子大,抬头看了看,毕竟她也不是一个真少女,没那么多羞涩,就是好奇的很,毕竟前面站的可是漠北娄家的宝贝疙瘩,传说中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上一世薛宸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正面看到他这样的人。 谁知道不抬头还好,一抬头,就正对上了一双饶有兴致的目光,那目光带着探寻和狭促,等到薛宸想再看个分明的时候,他又调转了目光,以至于让薛宸以为自己先前是眼花看错了。 而事实上,应该就是她看错了吧。娄庆云又怎么会那样看她呢?垂头看了一眼自己干煸四季豆的五短身材,薛宸就更加不明白了。 行礼之后,薛绣和薛宸就退了回去,虽说是表亲,可毕竟隔了好几层,薛氏也只能让他们见个面,却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什么来,娄庆云和娄兆云都是大家公子,哪里会孟浪多言,规矩的回过礼之后,也就坐了下来。 接下来厅里说的就是一些安慰和哀戚的话了。薛氏领着韩钰去前厅谢客,薛绣和薛宸也带着其他姐妹出了厅堂,坐到了西次间的雅室去。 薛婉和薛柔她们一起去院子里看花,薛绣拉着薛宸去了内间,难得粗鲁的叹了口气,薛宸见她这样,就拉着她坐在一张螺钿交椅上,然后代替丫鬟给薛绣倒了一杯茶,亲自送到她面前,薛绣才没好气的笑了起来,接过茶杯,把薛宸也拉着坐下,说道: “唉,我娘和韩夫人也实在太没分寸了。今天这样的场合,把咱们两个一同拉去给人见礼,真是顾不上咱们名声了。” 薛宸笑了笑,说道:“好啦,别气了。姑母不是说了吗?都是家里的表亲,不妨事的,不会有人瞎说的什么的。” 薛绣向来都是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文雅做派,只不过赵氏这回的行为似乎让她很恼火,接着说道: “我也不是怕人家乱说,坏了名声,只不过是气我娘没有自知之明,咱们这样的家世,还敢去攀那样的高峰,说出去,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吗?娄家是什么地方,娄庆云和娄兆云又是什么人,他们如何能看得上咱们这样家世的女孩儿呀。” 薛宸倒是没想到这个,毕竟她上一世看的可是很分明的,薛柯和薛林冰释前嫌之后,薛家共同进退,薛云涛官途顺利,一路上至二品,而薛绣的父亲,西府大老爷薛云清也能做到四品的位置,所以,在她看来,自己和薛绣的出身,并不是特别的低。 不禁勾唇一笑,如粉桃开花般妍丽,让薛绣眼前为之一亮,只听薛宸说道: “咱们的出身也不算差吧。” 其实薛宸觉得赵氏真的是白替薛绣操心了,上一世薛绣嫁的是尚书令家的嫡长子。 薛绣叹了口气,用一种‘你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的目光看着薛宸,说道: “就算身份不差,但娄家公子也绝非良配。那样的出身,那样的门庭,听说十九岁了还没有娶正妻,指不定是挑花了眼,正等着什么高门嫡女也说不定,这个年纪,肯定有几房妾侍,说不定通房姨娘一大堆,到时候主母进门,别的事儿都不用做了,尽收拾这些人就够忙的了。” 薛宸被薛绣的话说的笑了起来,薛绣也觉得自己说的好像很对,两个丫头就这样凑在一起说了娄庆云很多虚无缥缈的坏话,也算是自得其乐了。 娄庆云在席间喝茶,丧宴中是没有酒肉的,所以宾客间只能以茶代酒。 正喝茶茶,就莫名其妙打了好几个喷嚏,纳闷至极。 娄兆云凑过来问他:“大堂兄,没事吧。” 娄庆云捏了捏鼻子,摇头说道:“没事,打两个喷嚏罢了。”但目光却是往身后看了看,这么好的天气,也不见风,该不会是有人在说他坏话吧。 想起先前看见的那张明艳小脸,原来那个凶悍的小姑娘竟生的那般好看……娄庆云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立刻干咳了两声,才算收敛下了心神。 ☆、第31章 薛宸和薛婉在西次间简单用过了饭,薛婉一边擦手,一边抬眼看了看漱完口的薛宸,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问道: “姐姐,那两个娄家公子是什么人呀?” 薛宸抬眼看了看她,随口答道:“是卫国公府的公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薛婉眼珠子一转,然后就对薛宸笑了笑,经过樊妈妈这几天的悉心教导,薛婉如今已经稍微有点懂得府里的规矩了,从前她以为只要入了府,她就是正经的小姐,可以变得和薛宸一样重要,可是现在却明白了些嫡女和庶女的差别,所以之前娘亲才一直不肯入府做妾,因为一旦这个名分定下来,她就是一辈子的妾,连带她和雷哥儿都成了庶子庶女。 嫡女和庶女的差别有多大,就好像先前韩钰她娘亲喊人过去介绍的时候,却只会喊薛绣和薛宸,薛柔,薛莲和她薛婉,这几个庶女就只能在旁看着。 薛婉心里当然不服,可是却也没有办法,暗自记下这些,等待以后慢慢的清算好了。 “哦,没什么,我见早晨姑母特意喊你和绣姐姐过去,却是先介绍的绣姐姐,姑母好偏心,明明你才是她的嫡亲侄女,为何要先介绍绣姐姐。” 薛婉的话让薛宸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把茶杯递还给伺候的丫鬟,起身去了内间,薛婉赶紧放下杯子,立刻跟上。 入了内之后,薛宸动手点燃了一根长寿香,斜插在香碟之上,脆生生的声音就此响起: “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被旁人听了去不好,下回不可再说。”薛宸知道薛婉这些话自然只是说给她听的,只是想稍事挑拨一番她和薛绣,薛氏的关系,比之前几天,似乎脾气收敛了不少,倒像是有长进的,或许是徐素娥暗地里教了她一些什么。 不动声色的敛下目光,薛宸说完这番话之后,就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然后就坐到一旁安静的看书去了。 薛婉看着薛宸这样,气得一跺脚,就往旁边的座位上重重坐了下去,也赌气不和薛宸说话,等到薛绣她们用完了席面回来,她才出去和薛柔她们一块玩耍去了。 晚上坐车回府,薛婉竟然还赌气不和薛宸坐一辆车,硬是挤上了薛云涛和薛雷的马车。 ***** 韩府做斋结束之后,就是清明了,薛宸在东府住了三四日,跟着老夫人后头学习如何祭祖做事。 第五日回来之后,几个外房伺候的管事媳妇就全都去了青雀居,规规矩矩的坐在抱夏里,等着被衾凤传进去给薛宸回话。 胡书家的是第三个进去的,薛宸斜斜的靠在罗汉床上,胳膊下垫着大大蓝底白芍大迎枕,已经净了面,松散了发髻,稚气未脱的漂亮脸蛋上满是沉稳,胡书家的按照规矩禀报了海棠苑的情况: “二小姐每日辰时起,由樊妈妈教授规矩,起先二小姐还很抗拒,不过这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樊妈妈说二小姐规矩学的不错,等闲出门该是不会出错才对。” 薛宸随意翻看着手里的书册,听了之后点点头,又问道: “徐姨娘最近怎么样?爹爹常去她那里过夜吗?” 胡书家的立刻回禀,说道:“哦,是,老爷只要在府中过夜,一般都是在徐姨娘的院子里。徐姨娘似乎很低调,没事从不出院子,倒是田姨娘时常会派人出来打探主院的情况,无非就是问一问老爷在不在府里的话。” 徐素娥向来是个沉得住的气的人,所以,她现在种种乖巧薛宸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对胡书家的又问道: “对了,姨娘们的避子汤是怎么说的?前儿我在东府的时候,听婆子询问老夫人来着,咱们府里是个什么章程?太太从前在的时候,又是怎么规定的?” 胡书家的倒不觉得小姐询问这事儿有什么奇怪,毕竟太太去了,这后院就是大小姐当家,原本大家都以为大小姐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可是,就是这个所有人认为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出手,就把桐妈妈和两个库房先生给处置了,当时的惨况直到现在下人们说起来还冷汗涔涔的,从那之后,所有人就都知道,府上这位大小姐,可不是好相与的,脑袋瓜子聪明,手段高的很,大家也不是傻得,自然看得分明,今后这府上到底该听谁的,只要没有新的主母进门,后院可不就是大小姐一人独大嘛,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存了糊弄大小姐的心了。 以至于薛宸突然问起这么重口味的话题,胡书家的都没想过要避讳什么,直言说道: “回小姐,避子汤从前太太在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废除了,那时候府里也就只有田姨娘一个妾侍,太太嫁过来之后,倒是按着东府的规矩,喝过一阵子,直到大小姐生下来之后,太太就做主给田姨娘断了避子汤。” 可饶是如此,田姨娘到今天依旧没能怀上一子半女,反倒是徐素娥一个没入府的外室,生了一子一女,从这方面来看,似乎就连卢氏都没有徐素娥的福气。 这些事,薛宸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胡书家的说的明白,她也听懂了,因为卢氏自觉自己子嗣单薄,就私下断了田姨娘的避子汤,希望不管是庶子还是庶女,多个女人给薛云涛开枝散叶,可惜她没想到,田姨娘和她一样,子嗣缘浅,这么些年愣是一个都没怀上。 点了点头,薛宸就让胡书家的退下去,可胡书家的走到了门边,却又折返回来,又对薛宸说道: “对了小姐,有件事儿不知道要不要讲。就是……前天吧,有一个自称是徐姨娘哥哥的男人来过咱们府上,门房去问了徐姨娘,徐姨娘没见他,直接让人给了他一个荷包,然后那个男人就走了,连门都没进来。” 薛宸看着书册的眼睛突然抬了起来,看着穿着一身灰鼠皮子比甲的胡书家的,眉峰不着痕迹的蹙了起来,说道: “徐姨娘的哥哥?叫什么可问了?” 胡书家的想了想,回道: “好像叫徐天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薛宸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的对胡书家的挥了挥手,胡书家的才退了出去。 徐天骄,正是徐素娥的哥哥,上一世薛宸的名节差点就毁在这个男人手上,要不是他绑架她出城的时候,正遇上大理寺缉拿要犯,封了城门,她被困在马车上醒了过来,接着城门口嘈杂的人身,偷偷的从马车后头跑了,说不定她就给这人带去了郊外,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没想到,他这一世还敢到门上来…… 他来做什么? 薛宸上一世派人查过徐家,不过,因为她身边人手有限,所以查到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她只知道徐素娥的父亲曾经是罪臣,后来因为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就又被释放回来,一家人在四喜胡同里居住。 后来徐素娥掌管了薛家,听说还给她的两个弟弟捐了个功名,也不知派去了哪个小地方做了个九品知县,而徐天骄后来也停妻另娶了个员外的千金,不说飞黄腾达,却也是活得潇洒。 薛宸从罗汉床上起来,穿着一身淡青底白芍缠枝纹的交领襦裙,下榻之后,枕鸳就替她罩上了一件白纱做成的褙子。 “去把严洛东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做。” 自从严洛东父女投靠她之后,薛宸也没和他见外,府里护院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不过比其他护院给他多了两份开销,府里要裁衣服,发放吃食,也没有一样是少了他和他女儿的,甚至还让府里的绣娘去教她女儿绣花女工什么的。 对于一个江湖落魄的侠士来说,这样待遇着实不低,虽然严洛东曾说过要不计报酬给薛宸白干,但薛宸却也没在这方面克扣他,因此有些什么事她也都会吩咐他去做的。 而调查徐家这回事,一来不能大张旗鼓,二来也没有任何线索依据,三来她是知道徐家有多破皮无赖的,想着严洛东武功高强,若是遇上什么事,最起码自保不成问题。 严洛东本在院子外头站岗,听闻小姐有话吩咐,就进了院子,在院中等候,薛宸没有出去见他,而是写了一张字条,让衾凤送出去给了严洛东,字条上就写了八个字——调查徐家,遇事自保。 然后让衾凤再传了一句话,说有不懂的就去门房问最近上门找徐姨娘的人是什么样子。 严洛东二话不说,就领命去了。 薛宸吩咐完之后,又让衾凤去门房问了问那人的长相,从门房的形容来看,那天来找徐素娥的确实是徐天骄本人,因为徐天骄的右脸颊上生了一颗极大的痦子,据说是生下来就有,不可能隐藏,是极其容易辨认的一个特点。 严洛东领命去调查之后,薛宸以为他怎么着也得查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有所消息传来,没想到,他只是出去了大半天,下午申时不到,就回来复命了,其速度让薛宸也不禁为之惊讶,原以为他是敷衍了事,可薛宸在听了严洛东那事无巨细的禀报之后,也就彻底傻眼了。 他这哪里是护院啊,枢密院的探子也不过如此吧。 ☆、第32章 严洛东回来的时候,薛宸午睡起床,据衾凤说,他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小会儿了。 薛宸惊讶严洛东的速度,怀着不信任的疑惑,让衾凤把人给喊进了外室,薛宸从内室出去之后,严洛东就转过身来,对她行了个标准的礼,薛宸让他无需这般,然后就自然的坐在了上首的交椅之上,接过枕鸳递来的一杯蜜茶。 原本是抱着姑且一听的态度,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严洛东开口了。 “小姐让查的徐家,如今住在四喜胡同,从春熙巷从头数第八家,房子是租来的,一年十两银子,房东就住在隔壁街道,徐家如今有十口人,徐父,徐母,外加两个徐父的姨娘,还有三个儿子,大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徐父叫徐烨,曾做过青河县令师爷,后来考了科举,乃壬辰年乙榜同进士出身,后来勉强成为庶吉士,在刑部观政,与如今的刑部侍郎肖一鸣乃是同榜,延喜六年,徐烨曾协理过贵妃案,因措辞得罪了贵妃,后就被贬官流放兖州,后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徐烨才得以返回京城。徐母姓金,正是府中徐姨娘之生母,金氏在徐烨被贬官流放之后,依旧守着老宅,直到生活实在难以为继,才将老宅卖掉,带着三个儿子住到了四喜胡同,而据那胡同的房东说,这宅子,便是府里徐姨娘替他们租下,供着居住的。徐姨娘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哥哥已经成亲,娶的是他们住在乡下老宅时,同村的一个刘姓姑娘,婚后刘氏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现两个儿子都在青书胡同的私塾上学,所用费用也全都是府上徐姨娘垫付。徐姨娘哥哥名叫徐天骄,无业混混一名,好赌好酒好色,对刘氏动辄打骂,有钱便去赌,赌赢了就去花楼,赌输了就回家接着要钱,徐姨娘曾多番接济于他,并未有所好转,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徐天佑,今年十七,学问一般,却成日在街上斗鸡走狗,和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一个叫徐天明,十六岁,年前中了秀才,正在家准备考乡试,看着还有些前途。” 严洛东的一系列交代让薛宸端着茶杯却忘记了喝水,眼睛直直的瞪着严洛东那不苟言笑又其貌不扬的脸,他那连一点愣子都不打的汇报方式,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硬是花了好长时间消化,才稍微捋顺了一些徐家的境况,放下了杯子,薛宸正襟危坐起来,这是对严洛东彻底改观的意思,郑重问道: “你不是徐家派来的人吧。” 虽然这个可能为零,但是薛宸还是想傻帽的问一句。因为除了徐家人自己,谁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徐家上下摸查个通透呢? 严洛东没有说话,似乎高傲的不想回答薛宸这个没有任何逻辑性的问题,薛宸服了,想了想之后,就又问道: “那你查出来,前几天徐天骄上门找徐姨娘的理由了吗?” 说了半天人家的家事,还没转到正题上,也是想再考验考验严洛东,所以就问了。 严洛东稍稍犹豫之后,就对薛宸说道: “就在十天前,徐天骄赢了一笔银子,就惯例去翠花楼寻欢作乐,谁知道在楼中遇到了一个和他抢姑娘的人,两人为了姑娘大打出手,徐天骄不敌,只好留下银子跑了,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又去赌,可是却没有一次赢的,欠下了赌债,徐天骄在刘氏和二老那里找不到钱,就只好来找徐姨娘了。” 薛宸眯着眼,看着严洛东,突然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很感兴趣,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严洛东鼻眼观心,面不改色:“小人从前就是个闲帮,没做什么。” 薛宸眯着眼,良久后才说道:“你觉得我傻是不是?” 一个闲帮有这本事?纵然薛宸真的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她也不会相信啊,何况她还不是。 不过,看严洛东的样子,薛宸就能猜出他之前做的事情,十有*就是不光彩的,所以他现在不想提起,薛宸也没有逼迫他一定要说的道理,他既然不想说,那她就尊重他,不再问好了。 让他先下去休息,因为有很多事情,薛宸要过脑子想一想,然后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来。 徐家如今是真没落了,上一世薛宸只知道徐素娥是罪臣之女,可没想到,她爹竟然早就被赦免回来,一家人住在四喜胡同里,房子是租的,不是买的,就连徐天骄的两个儿子上学,垫付学费的都是徐素娥,这就说明了,徐家根本没有翻身的能力,完全就是在靠着徐素娥过日子。 而上一世,徐素娥进门之后,就提出替薛宸掌管卢氏的嫁妆,而那个时候,薛宸实在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平白的就让出了这么一把可以救人,可以伤人的利器,让徐素娥掌握到了手中,用来砍向自己。 而徐天骄之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会要绑架她,似乎正是徐素娥没有掌控卢氏嫁妆的时候,那时候徐家缺钱,徐素娥拿不出钱来,于是就想着用绑架她来捞钱,没想到却被她逃走,徐家的计谋没有得逞。 薛宸想到这里,只觉得透骨的冰寒席卷而来,上一世她只是觉得是徐素娥吞了卢氏的嫁妆,处处打压她,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恶毒,她是个姑娘,若是真被徐家人绑架出了城,不论性命保不保得住,反正名节自然是保不住了,女人没了名节,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徐素娥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仅仅是想得到卢氏的嫁妆,而是直接想彻底毁了她!只有把她这个嫡长女彻底的毁了,薛婉才能真正的成为薛云涛唯一的女儿。 薛宸深吸一口气,为人心的恶毒想呕,想着上一世,徐家靠着徐素娥一步步的立了起来,徐父因为薛云涛的关系也官复原职,徐天骄过的富贵潇洒,徐天明和徐天佑全都捐了官,自此平步青云,徐家彻底翻身。 徐素娥的这一场仗,打的实在是漂亮,让她毫无招架能力。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所困扰,好不容易熬到出嫁,可是徐素娥给她的嫁妆少的简直要用可怜来形容,好不容易,用手段嫁到了长宁候府,可面临的问题却是一个比一个尖锐,上一世的苦已经受够了,而这一世,薛宸倒想看看徐素娥没了主母的身份,没了卢氏的嫁妆做依傍,凭她一个身无长物的妾侍,还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她还要看看,徐家那一群不学无术的东西,能不能再耀武扬威。 ☆、第33章 同年六月,薛云涛终于受到恩师举荐,再入仕时,就直接从翰林院调去了秘书丞,官职不降反升。 薛云涛心情不错,在府里设了一桌小宴,徐姨娘立在他的身侧,穿着一身白色丝光底散花襦裙,天生丽质不施粉黛,头上钗环也很朴素,温顺恬静的替他斟酒布菜,所有动作井井有条,田姨娘精心打扮了一番,可站在徐姨娘那样的美人身旁,依旧被衬托的不成样子,再加上伺候老爷也插不上手,又不能坐下来让徐姨娘一个人服务大家,只好从旁幽怨的看着,而薛云涛似乎也更愿意接受徐姨娘的照料。 好不容易,从徐姨娘那白皙柔嫩的皓腕上转过了目光,接过徐姨娘递过来的一杯酒水,杯子递过来的角度,正好让薛云涛的指尖,擦过了徐姨娘的手心,薛云涛心中一动,与她两相目光缠绵交流片刻后,然后才转头对一旁鼻眼观心的薛宸问道: “府里最近没什么事吧?”自从卢氏去世之后,薛宸收拾了一番府中,因此府里诸事如今都顺理成章的由薛宸接替管着。 薛宸抬眼看了看他们,淡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府中诸事皆很太平,父亲放心。” 薛云涛点点头,喝下了酒水,说道:“辛苦你了。若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就让你两个姨娘帮帮你,可别把自己给累坏了。” 薛宸抬眼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徐姨娘,然后才微笑着说道: “府里一切都是沿袭太太留下的规矩,管起来并不费力,两位姨娘只要把爹爹伺候好了,其他的倒没什么需要她们帮忙的。” 薛云涛给薛宸夹了一筷子菜,说道:“爹就这么一说,要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就让她们帮帮也没什么。” 一家之主既然这么说了,那薛宸还有什么好说的,甜甜一笑:“是。” 答应是一回事,可有没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薛云涛然后又看向了薛雷,经过府里这段日子的滋补,薛雷脸上已经有了些肉,看上去壮实多了,薛云涛收起笑容,用不同于女孩儿的态度,严肃的对薛雷问道: “最近先生都教了些什么呀?在东府里可待的惯,吃得惯吗?” 薛雷习惯性的先看了一眼徐素娥,然后又看了一眼薛宸,才放下筷子,站起来,像个古板的小学究一样对薛云涛作揖回道: “回父亲,先生近来教的是四书,东府里都是长姐替我安排,一切都好。” 薛云涛这才点头,说道:“有什么事就跟你长姐说,你们嫡母不在了,长姐如母,你们需敬她爱她,凡事询问着长姐总不会错的。” 薛雷似乎有些怕薛云涛,并不敢大声说话,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又问了薛婉一些话,薛婉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规矩,倒是比从前端庄了不少,对于薛云涛的话也答得十分顺从,似乎有人专门教过她,应该怎么和薛云涛说话,怎么说话,才能让薛云涛开心。 一派天真无邪,活泼可爱,就是薛云涛对女儿的基本冤枉,这一点,薛婉的确是做到了,薛宸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与有荣焉站在薛云涛身旁的徐素娥,见她容姿姝丽,言谈举止更是优雅至极,说话分寸拿捏十分到位,她与薛婉,母女二人一唱一和,将薛云涛哄得十分开怀。 竟然还喝多了,不顾场面,直接搂着徐姨娘就去了她的院子里,气得一旁田姨娘直跺脚,想要去拉住薛云涛一诉衷肠,可薛云涛正醉着,满心满眼都是徐素娥这个女人,哪里容得下田姨娘,挥手就把她推得跌倒在了地上,然后就由徐素娥扶着,脚步虚浮的走了。 薛婉和薛雷也上前来跟薛宸行礼,退了下去。 薛宸走过去将田姨娘扶了起来,田姨娘就觉得有些尴尬,低着头掸衣服,也不敢去看薛宸的表情,生怕在她脸上看到讥笑和嘲讽。 田姨娘其人生的不是特别美貌,但她却能被薛云涛自那么多丫鬟中挑选出来做通房,可见她身上还是有能让薛云涛中意的地方,只不过,这些年她少了些徐素娥的手段,只知道胡搅蛮缠,让薛云涛一天天的厌烦她,如果再不加以补救,那忘却她也快成为眼前的事了。 “我要是你,就好好想想老爷当年到底喜欢你什么,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与老爷比老爷与太太时间都长,怎么就敌不过旁人呢?” 薛宸说完这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田姨娘震惊的看着薛宸离去的背影,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大小姐刚才是在指导和鼓励她怎么勾引男人? 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指导这些事,田姨娘并不觉得有多得意,正要转身,却突然回味过意思来了,是啊,老爷当年喜欢她什么呢? ***** 徐素娥风情万种的坐在薛云涛身上,长发披肩,只穿着贴身小衣,让她的好身材一览无遗,芊芊素手上涂抹着乳白色的花蜜,然后十分诱惑的在薛云涛身上涂抹,手腕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按着薛云涛的敏感处,恰到好处的推拿让薛云涛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抒出一口气来。 所为的软玉温香,解意酣畅,就是这个意思了,从前他也提过很多次,让徐氏进门做妾,但徐氏坚持不肯,早知道这么逼一逼她就会同意,那薛云涛早几年就逼她了,如今倒是少享乐了几年。 “老爷,觉得怎么样?” 薛云涛趴在枕头上,闷着声说道:“好,舒服!” 徐素娥将身子微微俯下,让自己贴上薛云涛的后背,然后用魅惑的声音在薛云涛耳旁说道: “老爷,之前跟您提过的我兄弟事,您还记得吗?” “嗯,什么事来着?”薛云涛巴不得在这种温柔乡里死去,哪里还愿意用脑子去想事情呢。 “就是让我兄弟去薛家的铺子里帮忙的事,您之前说考虑考虑,可是到今天都没给我回应,我兄弟上门来寻我,我却什么也没法儿跟他说。” 薛云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哎呀,这种事你去问宸姐儿,让她找管家问问,你兄弟肯定是要做管事的,也要看哪里有合适的不是。” “不做管事,我兄弟几斤几两,您还不知道嘛。他哪里能做管事,随便寻个清闲些的帮工做做就够了。他如今和我的父母住在四喜胡同里,我父母年迈,需要照顾,最好寻个那附近的铺子,打打闲杂,得空了还能照顾照顾父母。” 薛云涛翻过身来,让徐素娥坐在他的腹部,感受着越发叫人心痒的接触,说道: “四喜胡同那里的店铺,全都是巧英的嫁妆,如今都掌在宸姐儿手中,你这贸贸然的,要让你兄弟去那里,不是还得告诉宸姐儿知道嘛。” 徐素娥伏上薛云涛的身子,说道:“我兄弟又不是要做管事,随便做个闲工就成,哪里还要劳烦大小姐安排,不就是老爷一句话的事儿嘛。” 至此,薛云涛妥协,应承了徐素娥,让徐天骄在四喜胡同外的干货铺子里做了个副管事,第二天就让人去办好了。 ******* 薛宸从东府回来之后,就见衾凤迎了上来,对她说道: “小姐,有两个街面管事让平娘递了消息进来,说是老爷在四喜胡同的干货铺子里,安排了个人,那人自称是府上徐姨娘的哥哥,管事们拿不准,就让平娘递话来问问小姐是不是有这事儿。” 薛宸将肩上披风解开,让枕鸳拿去挂起来,抬眼看了看衾凤,蹙眉说道: “老爷让他去做什么?” 衾凤回答:“说是去做副管事,可是那铺子里原本就有副管事,如今徐姨娘的哥哥去了,又是老爷亲自吩咐的,那原来的副管事自然要给他腾出位置来。” 薛宸一边走,衾凤一边禀报,很快就到了青雀居,经过抱夏,入了主屋,薛宸一直沉默,衾凤等不到薛宸的回答,不禁又问道: “小姐,这事儿您看怎么办?那原来的副管事还在等小姐回话儿,说要是小姐要换了他,他就回乡种田去了。” 薛宸站在门槛前,停住了脚步,对衾凤说道: “让他继续留下吧。” 衾凤有些拿不准薛宸的意思:“小姐说的留下,是让他把副管事的位置让出来,去做其他的,还是……” 薛宸果断说道:“让他继续做他的副管事,不受任何影响,店铺照常经营。” “那徐姨娘的哥哥……怎么办?一个铺子里两个副管事吗?” 薛宸转身抬眼对上了衾凤的,声音沉着又稳重,说道:“两个就两个,徐天骄是老爷亲自开口加进去的人,自然要给老爷面子,就让他做副管事好了,不过是个名罢了,有什么打紧,让原来的管事和副管事,无需理会,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成了。” 衾凤目瞪口呆,小姐霸气!一句话就把这横插一杠子的事情给摆平了,徐天骄要做副管事,那就让他做好了,只不过是个名字,手里却没有半分权利。 “那工钱呢?也照副管事的工钱给他吗?”衾凤觉得就该趁这个机会,好好的学一学。 薛宸冷哼一声: “铺子里的工钱发放,都是按照标准来的,做多少事,就拿多少钱,让管事自己拿捏,徐天骄做了多少事,他就给他多少工钱好了。让他们自负盈亏,自己拿主意好了。” 噗,真是够绝! 投闲置散不给他事做也就算了,还提出要按做的事多少发工钱,这不明摆着就是啥也不给的意思嘛! ☆、第34章 过了几天之后,徐素娥来找薛宸告假,说是家中母亲病了,要回去探望,薛宸没理由不同意,就许了,府里给她备了些礼,套了马车,让她回去了。 四喜胡同的徐家,徐素娥还没进去,就听见院子里鸡飞狗跳的,还有母亲嚎叫的声音,推门而入,就看见徐天骄正在和刘氏推攘着,见徐素娥进门,两人才停手,徐素娥冷着一张脸,徐家人也不敢再闹,让她进了堂屋。 “你怎么回事,不是给你找了个差事做吗?还成天闹腾什么?我那儿也不是开善堂的,三天两头的给你钱挥霍,我说了,今后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去死,该应!” 徐天骄也是个暴脾气,不过对着这个妹子也是不敢太大声的,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差事?少在那里糊弄我。” 徐素娥看着他,冷道:“怎么?老张头没让你进店吗?” 徐天骄冷哼一声,说道:“进店?进店有个屁用!什么都不让我管,别说拿两个钱去喝酒了,这么多天,老子连钱摆在哪里都不知道,一个个把我当贼似的防着。”说到这里,徐天骄就走到徐素娥面前,说道: “妹子,不是我说啊,他们这哪里是不给我脸,分明就是不给你脸啊!一个个明知道我是你哥哥,却还这么对我,他娘的,惹急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他铺子,我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徐素娥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薛宸事儿,没想到那小丫头的手还挺长,不仅把持了府里的事,连外头的事情都管上了,留着还真是个祸害。 徐天骄见徐素娥不说话,又上前说道: “你上回给我的钱都花了,还有没有了,再给点。” 徐素娥瞪向了徐天骄,怒道:“给什么给,你当我是开善堂的?上回才给你一百两,这才几天,你就花了,还敢跟我要?没有!” “没有?”徐天骄的声音突然就高了起来,他最烦的就是这些人明明都有钱,可却偏偏不给他花,一脚踢了旁边的野菜篮子,野菜散了一地,对徐素娥说道: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啊?薛家的姨太太,薛家是什么人家?你把薛云涛伺候好了,怎么可能没钱?” 徐素娥反手就给了徐天骄一个巴掌,冷冷说道: “有钱也不给你。” 徐天骄没想到今天会挨打,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神情冰冷的徐素娥,心里有些犯怵,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你,你,你现在翅膀硬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你从教坊司里捞出来的,要不是我,你到今天还在那里受罪呢,现在倒来跟我装高贵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徐素娥的手又再次扬了起来,不过这一回却是没落下去,徐母在旁看着,叹了口气,说道: “好了好了,吵吵什么呀!素娥难得回来,你就不能消停点?” 徐素娥放下了手,徐母又道:“素娥你也是的,你明知道你哥哥是个什么脾气,还和他说这些做什么,把你喊回来就是为了和你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哥哥的差事是个空把式,人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要不你回去再和老爷商量商量,让他和铺子里说说,让铺子里的管事多发点工钱给你哥哥,怎么样?” 徐母从前也是官宦出身,不过二十年的村妇生活已经彻底把她同化,说起话来市井味道十足。 徐素娥也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后,说道: “再找老爷也没用了,凭的让他厌烦。这事儿还得从那个大小姐身上下手,四喜胡同的铺子是她娘留下的嫁妆,就是老爷也没办法完全插手,我若是嫡母也就罢了,寻个由头接管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如今坏就坏在我是个妾侍,在府里的地位连个管事妈妈都不如,再想明着从那大小姐手里拿出东西来,怕是不成了。” 徐母一听也是忧愁,徐天骄听她这么说,问道: “怎么,那丫头手里有很多银子吗?” 徐素娥轻蔑一笑,说道:“她娘是大兴卢家的嫡女,卢家知道吗?大兴首富,你说她娘有没有钱?” 徐天骄不说话了,磕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徐素娥见他这样,不禁说道: “你在打什么主意?别给我轻举妄动,坏了我的事,我饶不了你。” 徐天骄把心一横,说道:“什么轻举妄动的,我瞧着你对那丫头暂时也没办法,还不如让我来做一票,一不做二不休,绑了那丫头,让薛家拿钱来换人,弄他个几万两银子花花。” 徐素娥这一回倒是没有否定徐天骄的提议,她倒不是冲着薛宸的几万两银子,而是想着,如果薛宸被绑架了,那她的名节肯定就是毁了的,薛家可以捧一个失了嫡母的大小姐,却绝对不会捧一个失了名节的大小姐,到时候若是婉姐儿能上位,那她的好日子兴许还有转机。 沉声问道:“你有把握吗?她可是官家小姐,若是出了事,扯上了官府,可不是好玩儿的。” 徐天骄一拍胸脯,说道:“你就放心吧,我去请龙头山的那些人出马,一帮土匪做的事儿,哪里就和咱们有关系了?” 徐素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袖子里丢了一包银子给他,沉声说道:“这事儿若是办不成,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救你。” 徐天骄掂量了一番手里的银子,笑开了花,说道: “一个小丫头我都摆不平,我也没脸活着了。”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还一边打开了钱袋子,掏出一锭银放嘴里咬了咬。 ****** 严洛东回来之后,就求见薛宸,薛宸在水榭上头写字,衾凤领着严洛东进来,就站在屏风外头,将刚打探回来的消息事无巨细回禀起来。 薛宸在屏风内听了之后,倒是没了第一次的惊讶,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才缓缓走出了屏风,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拭手指上不小心染上的墨迹。 徐素娥回去搬救兵,这是薛宸早就猜到的事情,她把徐天骄投闲置散,为的就是让他狗急跳墙来缠徐素娥,然后徐素娥必定会去出主意,而他们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出的就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主意——绑架她要赎金,想坏她名节。 严洛东见薛宸良久都没什么反应,以为她是被这个消息给吓坏了,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哪里见识过这种阴暗,可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这位小姐脸上哪里有丝毫惧意,反而勾着嘴角,那双美如星辰的黑眸此刻正没有聚焦的盯着前方某一点,严洛东不禁问道: “小姐,咱们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那就断不会让他们得逞,这些日子,小姐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从前刀口舔血过日子,像这样的事情严洛东见识了不少,有事先知道的,有事先不知道的,但不管知道不知道,只要事情发生了,那么人质一般情况下都是做撕票处置,因此才会谈绑架而色变,他既然来了薛家做护院,那他就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薛宸收回了没有目标的目光,对严洛东笑了笑,说道: “六月十四是太太的阴生,我要去白马寺替她做一场法事,必须出去……” 严洛东还想说什么,却被薛宸打断,漂亮如宝石的眸子盯着严洛东看了一会儿后,才对他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严洛东才点了点头,领命下去。 **** 卢氏的阴生在三年做斋之前不能在府里过,需要去祭灵的寺庙,薛宸六月初就让府里准备好了东西,然后去主院向薛云涛汇报。 去的时候,薛云涛正在书房,薛宸入内,就看见徐姨娘穿着一身浅蓝色带双环纹的齐胸襦裙,外头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外衣,虽然年过三十,但她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始终打扮的像个少女一般,虽然她这样子在薛宸眼中是装嫩恶心,不过似乎薛云涛就是好她这一口,自从将她纳入府里之后,只要他从衙所回来,一般都是招了徐姨娘在主院陪伴,这几日更是让她直接住在了主院里。 对于父亲房里的事情,薛宸毕竟不是主母,所以,不能管的太宽,而她历经一世,也明白男人对于这种事情是天生的热衷,就算是明令禁止,他们还是会偷着尝试,所以,薛宸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强势来,听之任之,只要薛云涛别做的太过分就成了。 将六月十四要去白马寺的事情告诉了薛云涛,询问他要不要一同去,薛云涛放下手里的笔,看了一眼徐素娥,然后说道: “那天衙所里正好有事,大理寺积压的案子似乎有了决策,皇上召内阁叙事,秘书监忙着记事,只怕走不开啊。” 说着,便一副为难的模样,薛宸看在眼中,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恭顺的点点头,说道: “父亲自然是要以公事为重了,那日我替父亲在太太灵前说一说便是了。” 薛云涛听薛宸提起卢氏,心情似乎有些沉重,呼出一口气,说道:“这样吧,那天你先去,我若是忙完了,就尽量早些回来,去白马寺找你,你母亲第二个阴生,总要去给她上一柱香的。” 薛宸敛下眉目,点点头,说道: “是。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告退了。” 薛云涛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对卢氏的回忆之中,对薛宸挥了挥手,徐素娥便主动迎上说道: “我送大小姐出去。” 薛宸对她笑了笑,两人便一前一后跨出了书房的门槛。 “夜露深重,大小姐小心。”徐素娥站在院门口对薛宸说道。 薛宸让枕鸳替她穿上轻薄的披风,说道:“谢姨娘提醒,我会小心的。” 说完这个之后,衾凤便提着一盏琉璃灯,走在薛宸前面开路,回到了青雀居。 ☆、第35章 六月十四那天,薛宸很早就起来,管家将准备好的祭品放入一只只的食盒中,食盒是黑色底纹,盖子上用米浆沾着一张白纸,用来挑起的绳索都是蓝白相交的,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丧事专用。 薛宸带着衾凤和枕鸳坐上了马车,府里的管家也一同前往,前后共八名府内护卫随行。原本薛宸是想让薛婉和薛雷一同去的,怎料昨天晚上,薛婉突然染了风寒,薛雷昨日就被先生留在了东府上夜学,薛宸不想勉强他们,干脆就许了他们不必前往,她独自去了白马寺。 薛家的车队从燕子巷出发,因为是早晨,除了一些做早点开店铺的略早一些,街道上还很安静,因此薛家的车队走过中央道时是畅通无阻的。 白马寺位于京城东郊,虽不需出城,但路程还算遥远,车队由卯时三刻出发,一直走到辰时一刻方抵达白马寺,白马寺有专门接待远来施主的禅房。 薛宸在前几天就已经派人来与寺中主持说过此事,约定了时间之后,今早薛宸来的时候,寺中已经单独准备好了一间禅房,专供做卢氏的法事。中午的时候,薛宸就留在白马寺用了斋饭,衾凤和枕鸳将后院禅房清扫了一遍后,正要请薛宸入内午睡,严洛东却突然求见。 来了之后,在薛宸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薛宸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严洛东就又如来时一般,神出鬼没的离开了。 枕鸳手里端着一杯茶,却没能送到严洛东手上,不禁入内对准备上榻的薛宸说道: “小姐,那个严护卫到底是什么来头?总觉得他来无影去无踪的,怪怕人的。” 衾凤给薛宸脱了鞋子,伺候薛宸上了榻,然后才说道: “严护卫那么好的身手,你之前没看到过吗?别大惊小怪的。” 枕鸳嘟嘴对衾凤哼了哼,见薛宸嘴角带着笑,以为薛宸也在笑她,娇嗔的一跺脚,然后端着茶杯就走了出去,衾凤和薛宸对视一笑,薛宸便枕着自家带出来的靠枕,稍稍假寐片刻。 一场法事下来,足足用了四个时辰,薛宸从早上一直辰时三刻一直守到了下午申时三刻,法事结束之后,她又去庙祝那儿捐了一百两的香油钱,记做卢氏的功德。 然后就让管家召集众人回家去。 ***** 在离白马寺山脚不愿的一处斜坡之后,趴着两个不住探望的人,徐天骄对旁边的人说道: “待会儿就从这儿动手,方圆一里以内都没有人,务必要把马车里的小姑娘给我弄出来,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好处。” 跟徐天骄说话的是一个络腮胡的汉子,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短衫的女人,只听他对徐天骄说道: “你确定来的只是商户,不是什么厉害的绺子吧,劫个商户人家的小姑娘就能有钱?” 徐天骄拍着胸脯说道:“孙当家的放心,来的就是个小姑娘,什么绺子不绺子的,那姑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院门都没怎么出过,能厉害到哪里去?” 汉子旁边的女人到底多了个心眼儿,问道: “到底什么来头?你最好跟咱们说清楚,京城有几个有钱的商户人家,说出来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别到头来,拿你五百两银子,却把咱们兄弟的命给搭上。” 徐天骄立刻腆笑着迎上去:“嫂子放心。那姑娘……是大兴卢家的姑娘,卢家你们总听过吧。大兴的首富,那指缝里漏出点金银都够穷苦人家吃上一辈子了。” 那女子似乎真的在思考着,嘴里默念:“大兴……卢家?” 旁边的魁梧男子不放心,问道:“怎么样?有这户人家没?” 女子点头:“有倒是有,只是……大兴卢家怎么跑京城来了?你要的那姑娘是卢家什么人?” 徐天骄眼珠子一转,果断说道:“是卢家的孙女儿啊。她姑姑早年嫁来了京城,这姑娘就是来省亲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他知道,如果说出薛家来,这些土匪一定会畏惧那是官家而不敢动手,可若只说是商家女儿,就好办的多,只要他们把人给截住了,等到了他手里,要做什么还不是他说了算嘛。 正说着话,哨子就来汇报,说盯梢的车队已经转入这条道了,马上就要到计划动手的地方了,一行人赶忙噤声,将身子缩下来,隐藏在斜坡后头。 在斜坡之后,还有一座小山,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挡了阳光和视线。 一个穿着绛紫色暗纹深衣,手持一柄铜质千里眼,站在高岗上向前探望着,通身不见任何饰物,古朴中透着稳重,竟是娄庆云其人。 只见他挺直而立,周围皆是重甲在身的护卫,分布在树林中,他们今日是来出工务,缉拿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要犯,除了大理寺的人,另外还有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一同出行,眼看任务就要开始,却偏偏见着下方有盗匪出没。 旁边的范文超惊叫一声:“我瞧着那些是土匪,正要打劫过路的人,咱们管还是不管?” 娄庆云又拿起千里眼看了看,车队由远至近,缓缓驶来,蓝底白绸的马车说明这家有人过世,或者说明坐车之人有孝在身,车壁之上,一个大大的薛字在娄庆云手中的千里眼里显现出来,眉峰微蹙。 薛家如今还有孝在身,出入皆以蓝底白绸车的人,似乎只有那么一个。 抬头看了看白马寺的方向,知道那丫头定然是去烧香,却没想到路上会有劫匪伏击。 “怎么样?下面似乎就要动手了,咱们是……” 范文超虽然不知道马车里是哪个倒霉蛋,但是他们是公职,遇见这种事情,哪里就能姑息,但他们为了这个要犯,大理寺连同北镇抚司已经足足部署了三天三夜,就等这临门一脚,如果为了下面的事情功亏一篑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娄庆云一直用千里眼关注着下面,半晌才对范文超回道: “再等等吧,咱们这里不能动,王生狡猾的很,好不容易让他与人约了这里见面,就等着将他一举成擒,也是片刻耽误不了的。” 说完这些,娄庆云就将千里眼收了起来,转身往部署中心走去。 范文超紧随其后,小声说道:“可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娄庆云猛地停脚,范文超差点撞到他背后,见娄庆云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范文超很规矩的将嘴巴给闭了起来,不再说话。 倒不是娄庆云真铁了心肠见死不救,而是先前他在千里眼中看见了一些东西,想起那丫头素来古灵精怪,身边又有严洛东这种高手护航,就算她真的在车里,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事,更何况,他可以肯定,那丫头根本……不在车里。 也不知她又在搞什么花样。 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将手里的千里眼别在后腰之上,寻了一块隐蔽之处,等候要犯的到来,瓮中捉鳖。 ****** 当薛宸的车队靠近那斜坡,等车队全部人都进入他们的包围圈之后,斜坡后面的龙头大当家的就发号施令,所有藏匿在斜坡之后的匪类一股脑儿的全都冲了出去,将薛家的车队团团包围。 薛家的众仆吓得大惊失色,想跑可是却又逃跑无门,只好抱头蹲了下来。 土匪们没想到这些人连反抗都不想反抗一下,就这么抱头投降了,士气大振,哄笑着一把扯开了最前头的马车帘子,说道: “让老子来瞧瞧,这是哪家的小姑娘,长得水灵不水灵啊。” 周围土匪又是一阵哄笑,帘子掀开,里头露出来的哪里是什么小姑娘,竟然是个瑟瑟发抖的花甲老头儿。 龙头大当家猛地色变,知道不妙,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就见道路两头冲出来两队二十人的护卫,每个人手里都配着刀,凶神恶煞的向他们冲了过来。 “妈的,上当了!全都给我撤回去!” 可惜,已经太晚,由严洛东带领的薛家护卫早就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跑?对不起,已经晚了! 道路中央开始了大乱斗,徐天骄一直躲在斜坡后头,见形势不妙,赶忙屁、滚、尿、流的从斜坡上滚了下去,灰头土脸的想要逃走,可是还没逃两步,就被人给追上了,他不敢抬头看是谁,只是左右窜动,想要从缝隙间溜走,奈何挡着他的人是个练家子,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 徐天骄恶向胆边生,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凶恶的刺向了挡住他的人,谁知,还没接触到对方,手腕就被人给控制住了,一个扭动,他感觉自己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严洛东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让他直接面门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在徐天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交给了一个护卫,五花大绑的丢上了马车。 ☆、第36章 东郊的翠屏坡以南有一座小田庄,叫做桃源庄,庄主要种植的是桃树,初夏的时候,绿意盎然,滴翠枝头垂挂下一个个青里透红,散发着诱人芳香的桃子。 薛宸站在田庄里最高的二层小楼之上,从窗口看向外面,被这一片沉甸甸的果实看的心情很好。 这个田庄自然也是卢氏的财产,这是她嫁人之后,用自己的私产购置的田庄,卢氏喜欢桃花,喜欢吃桃子,于是就命人在这田庄的地里种的全都是桃树,薛宸只记得自己仿佛是上一世的小时候来过一回,年代虽然已经很久远,但当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好,那时应该是三四月里,满院的桃花,粉颊透红,美的仿佛仙境一样。 只是后来卢氏去世,徐素娥接管了她的一切,包括这个田庄,薛宸就再也没有机会来过。 这一世,娘亲留下的东西,全都牢牢的捏紧在自己手里,这种感觉实在是再踏实不过了。 衾凤进来回禀: “小姐,严护卫他们回来了。” 薛宸转过头去,将手里的一根嫩芽枝桠转了转,便往外走去,对衾凤说道: “让庄头带人去摘些桃子,待会儿咱们带回家去。” 衾凤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严护卫他们在东院里等着。” “知道了。” 薛宸走下了木制楼梯之后,就直接往东院走去,衾凤去找庄头,枕鸳就跟着薛宸身后一同前往。 要说今日之事,两个丫鬟都没有弄得明白,她们不知道小姐和严护卫说了什么,先前从白马寺出来,竟然不是上的她们来时坐的那辆马车,而是严护卫另外安排的一辆小马车,直接就把她们送到桃源庄来了,然后刚才她们还看见严护卫和府里的十几个护卫,押送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后门走了进来。 薛宸去到东院之后,就看见院子里护卫林立,严洛东似乎有天生的领导能力,他是以薛宸青雀居护卫身份进府的,可是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完全控制了府里的所有护卫,人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见到薛宸进来,不等严洛东开口,府里的侍卫就对薛宸行礼,整齐的喊道:“大小姐好。” 薛宸摆摆手,让大家起来,然后看也不看跪在中央,被人五花大绑,还被蒙了眼睛的两男一女。 等到薛宸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好之后,严洛东才上前回禀道: “小姐,这个就是敢拦路打劫咱们车队的匪首,请问要怎么处置?” 薛宸看了半晌的指甲,然后上挑目光,落在了最边上那个不住打摆子发抖的人身上,只见他不住摇头,嘴唇吓得发白,旁边两个一男一女倒像是个硬茬儿,虽然被押着跪在地上,却依然挺了背脊。 室内的安静让徐天骄几乎吓破了胆,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是栽了,如今还被人生擒过来,这事儿要是被薛家知道了,那他们徐家就是真的完了! 等了好半晌,薛宸才终于开口说话: “既然是匪首,那还跟他客气什么?打吧。” 徐天骄没想到这丫头上来就让人动手打他,而动手之人分明丝毫不留手,一棍一棍的打在他身上,让他哀嚎不已,整个厅内就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嚎叫声: “不不不,不要打不要打!我,我有话说!” 严洛东看了看薛宸,然后一个手势就让动手的护卫停下了动作,只见薛宸歪在蓝白色的缠枝纹靠垫之上,好整以暇的说道: “还有个要说话的。” 徐天骄感觉打在身上的棍子停了下来,以为薛宸还愿意给他个机会,于是赶紧跪直身子,正要开口说话,可嘴巴一张,就给人打了两个大嘴巴子,让他彻底懵了,只听严洛东冷峻的声音说道: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们来说!” 旁边的护卫踢了一脚另外两个人,那个男的跪直了身子,呼出一口气,说道: “我们是龙头山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人给我们五百两,说让我们绑架个人,这回咱们算是栽了,得罪了小姐,要杀要剐,咱也认了!” “倒是个硬气的。” 薛宸冷哼一声,龙头山的土匪她上一世也有过接触,那是她嫁人之后,有一回从东北运了好些皮子回来,就是途经龙头山附近被截的,他们还杀了她当时的一个掌柜和五六个押货的,后来她去报官,官家一听是龙头山的,也就是走了个过场,到最后什么也没干。没想到天道轮回,这一世,他们竟然栽她手里了。 “既然他们都开口说了,要杀要剐都随咱们……那就杀了吧,就埋在咱们院子里的树下,说不定来年花开的还更漂亮些呢。” 严洛东看了一眼薛宸,肃立道:“是,无非都是些匪类,杀了倒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说着就听见一旁传出了一声声的拔刀声,徐天骄当场就吓得软趴到了地上,不住的磕头,说道: “不,不,不要杀我!我不是匪,我是民,你们,你们不能杀我,薛小姐,薛小姐,我……我是,我是你舅舅啊!我是你舅舅啊!” 徐天骄口不择言,说了这么一句,刚说完,就被严洛东踹翻在了地上,薛宸冰冷的声音传来: “我舅舅?我舅舅在大兴,他姓卢,你算我哪门子舅舅?” 徐天骄在地上挣扎:“我,我是你府上徐姨娘的哥哥,你,你回去问问你家姨娘就知道了?我是她哥哥,她嫁给了你爹,那你就是我外甥女儿啊,哈哈,我真是你舅舅。” 薛宸一抬手,一个护卫就再上前给了徐天骄一顿胖揍,走的他鼻青脸肿,鼻血横流,薛宸冷声说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说你是徐姨娘的哥哥,你就是了?徐姨娘是我爹的妾侍,平日里对我多番恭敬,可你是她哥哥,却勾结匪类来打劫我,怎么,这里头还有徐姨娘的事?” 徐天骄有点犹豫要不要把徐素娥扯进来,可是,这小姐肯定不是个善茬儿,哪里有个闺阁小姐的柔弱样子,行事这般狠辣,身边还全都是凶神恶煞,武功高强的护卫,那打在他身上的力气可一点都不像是警告,如今她肯定是把他们带到了僻静之处,就算是杀了他们,必定也没人知晓的地方,想到这里,徐天骄就慌了。 薛宸继续逼迫:“我猜猜,你勾结匪类打劫我的事,是徐姨娘让你干的?” 徐天骄还在犹豫,突然身上又是几下裂骨的疼,他从来就是个酒囊饭袋,没出息,也没吃过苦,当场就大叫起来: “是,是!就是她让我干的!小姐你大人大量不要杀我,我,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不要杀我!” “混账东西!” 徐天骄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暴喝声自门外传来,厅中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的方向,薛宸看见来人之后,眉头就不动声色的蹙了起来。 只见薛云涛愤然走入,而跟着他一起进门的还有素雅清纯的仿佛像一朵小白花般的徐素娥。 薛宸美丽的双眸微微眯起,就知道今天的事儿要坏,却是不动声色迎了上去,说道: “父亲,您来的正好。您也听到了,这位是徐姨娘的哥哥,而他就在刚才,勾结了这帮匪类,想要打劫绑架我,被我的护卫擒了过来,一问之下他竟说出是徐姨娘指使他这么做,这件事,您怎么看?” 薛云涛还没说话,身后的徐素娥就对薛宸跪了下来,声音婉约的说道: “大小姐,是妾身对不住你,妾身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实在是家门不幸,今日早晨妾身命人送参汤回去给老母补身,就听老母说起哥哥今日要做的混账事,我知道之后不敢耽搁,就直接去了老爷衙所门外求见,老爷这才随我一同赶了过来,幸好大小姐吉人天相,福泽深厚,若真是被这狼心狗肺之人伤着,我,我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薛宸看着徐素娥,冷哼了一声,然后又看向薛云涛,不言不语的等他开声说话。 薛云涛坐到上首的位置上,冷冷说道: “这世间竟有你这等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简直混账至极!自己欠下一身赌债,没钱偿还,竟把脑筋动到薛家来!还敢胡乱攀咬,若不是素娥早些通知我知晓,被你冤枉了去,这天下还没个王法了!” 薛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眼就对上了徐素娥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只有她看得到,那蒙蒙的水雾之后,隐藏的是怎样的狠毒心计。 既然薛云涛已经相信这件事和徐素娥无关,也是徐素娥实在精明,知道徐天骄多时不回,就猜到已经出事,然后才抢先一步找到了薛云涛,‘揭露’徐天骄的恶行。 徐天骄被蒙着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他此时脑子里已经完全懵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可听薛云涛的话语,分明就是已经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他的身上来了,正要说话,就听徐素娥又接着说道: “哥哥,你怎会如此糊涂,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你我兄妹一场,到头来你却要这样陷我于不义之中,,你可知你的那番话会彻底毁了我,毁了徐家!你怎会如此糊涂,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胡乱攀咬于我!” 徐天骄脑中猛地一激灵,想着徐素娥说得对,她如今是徐家的经济来源,若是她垮了,徐家一定会跟着垮,可若是他把罪认下来,只要徐素娥还在薛家,就不怕她不救他的,毕竟是兄妹啊。 低下头便没再说什么,于此,便等同于认罪了。 薛宸冷笑,一双美眸中盛满了失望,眉峰微微蹙起,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给她的卧蚕投下阴影,美的那么惊人,眸光一动,就瞥向了跪在地上的徐素娥身上,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徐素娥,就勾唇说道: “徐姨娘的话真是发人深省,你这么提醒他,不就是要他承担了这事儿,完了你再去救他的意思吗?” 徐素娥脸上一片凄苦,说道:“出了这种事,大小姐误会我也是应该,但是我徐素娥敢对天发誓,若是我曾对小姐动过不轨之心,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小姐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薛宸没有说话,薛云涛的脸上却是早已露出相信的意思,只听徐素娥又说道: “我家道中落,承蒙老爷不嫌弃,让我过上了好日子,我怎么会还不知足,让娘家哥哥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老爷对我这样好,小姐您又处处维护我,若是这件事被老爷发现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薛云涛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上前搀扶徐姨娘一把,却被薛宸挡在了中间,冷冷的说道: “你说你与这件事情无关,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真要我信你,那你就做出一点让我相信的事来。你当着我的面,处置了你那哥哥。别说什么打一顿送官法办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提醒你一下,你哥哥犯得是什么罪,若是被他得逞,我们薛家损失的就只是些金银吗?他毁掉的是我的一生,而我的一生差点被毁掉,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徐素娥哀怨的脸抬了起来,泪眼汪汪的看着薛宸,想要对她身后的薛云涛递去求助的目光,却被薛宸拦在中间,徐素娥知道,今天这事儿若是她在处置徐天骄方面有任何迟疑与不舍,到最后,就没有办法彻底把自己置身事外,到时候,若是被徐天骄扯出更多其他的事情,那她这辈子才算是真的完了。 眼眸中腾起一股子狠意来,徐素娥从地上缓缓站起,对着薛宸的美眸,咬牙说道: “这件事是我哥哥做的不对,我若是求情,小姐定会怀疑我的真心,既然如此,那我便做出处置来——当场打死!小姐觉得怎么样?” 薛宸勾起了嘴,丝毫不为这四个字犯怵,冷冷说道: “好,就照你说的办!” ☆、第37章 “胡闹!” 薛云涛听她们的话,忍不住站了出来,对薛宸说道:“行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打一顿,送官法办,按抢匪处置,总行了吧?” “不行!”薛宸一口否定,指着跪地的徐天骄和徐素娥说道: “爹,您就算要宠这个姨娘也该分清楚事情轻重,这个姨娘指使亲哥哥劫持绑架您的女儿,我是您的嫡长女,是薛家的嫡长孙女,我若是名节受损或是死了,您觉得这个家里谁的受益最大?是不是她的女儿薛婉?我昨日特意去向您说起我今日要来白马寺,若是没有人通风报信,徐天骄他天大的本事能知道我的去向。再说另一件,原本我想让庶弟庶妹今日都来白马寺,就算他们没见过太太,可终究也称太太为嫡母,为母尽孝,我是好意,可是她的这两个孩子,今早一个感染了风寒,一个被先生留堂东府,这要不是姨娘主张,天下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我的人从出事开始,就赶去城内找您过来庄里替我主持公道,可是徐姨娘她一个深宅姨娘,若不是早早派人盯着,知道了动向,她凭什么能去您那儿那样及时?她来府中这么多日子,从来没有私自出过门,为何偏偏今日就私自回去给她母亲送汤药,还正巧让她母亲告诉了她徐天骄的事情,您觉得她母亲是什么人?不知道儿子做的这些事要被人知道了,那就是个死吗?她母亲告诉她这件事,就是要她儿子死,您想想这可能吗?” 徐素娥立刻伏趴到薛云涛跟前,委屈的喊冤道: “老爷,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纵容兄长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的母亲身体不好,这您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我也时常送汤药去给她,每隔五日一回,今日正好是五日之期,大小姐又不在府内,我便私自做主出门给母亲送汤药去,我母亲自是耿直之人,便将这事告知于我,我们都是有良知的,哪里在知道了我哥哥要做的混账事之后还无动于衷呢?我自然是要去找老爷的,在路上半点都不曾耽搁,在路上还差点撞到一辆马车,我的手臂就是那个时候蹭破了皮,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老爷同情我,只是想老爷知道,我对大小姐尊敬爱护不输自己的孩儿,我也是做母亲的人,将心比心,我又哪里会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呢?至于大小姐说的婉姐儿和雷哥儿今日不便之事,也确实是巧了,我与他们并不住在一起,婉姐儿如何得了风寒我也不知,雷哥儿昨天根本就没有回府,就更加没有我们串通之说了,还请老爷明鉴,请大小姐明鉴呀!” 薛云涛低头看了看徐素娥挽起袖子的手肘,上头确实有几路已经结痂的血痕,手心里也给擦破了皮,确实是一副走的太急摔倒了的样子。 “爹,这件事若是你偏袒徐姨娘,我便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干脆把徐天骄带回东府,交给老夫人调查处置好了。” 薛宸这样说道,徐姨娘脸色大变,脱口喊道: “不可以!”声音有些大,让薛云涛意外的看了看她,只听徐姨娘慌忙低下了头,这才恢复了冷静,缓声说道: “这件事再怎么说都是家丑,徐天骄是妾身的哥哥,这一点妾身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否认的,老夫人年事已高,咱们怎好用这样的事情去打扰。” 薛宸冷笑一声,周身散发着绝不妥协的底气,沉声说道: “不想送到老夫人跟前儿,那姨娘也该交个章程出来。现在是你的哥哥勾结匪类企图绑架勒索薛家嫡长女,他既然敢做,就要承担这份后果!姨娘斟酌着来处置吧,若是轻了或是包庇了,那咱们最终还得去老夫人那儿,让老夫人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调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才好。” 薛云涛觉得薛宸的这些话稍微重了点,而且他也不愿意家里的事情闹到东府去,正要再说一番情,却见薛宸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眸子里的杀伐决断让薛云涛心头一紧,都到了嗓子眼儿的话,还给全都咽了回去。 心道不知什么时候,女儿竟变得这样厉害!虽然心中不喜,但也明白他实在不宜再在这件事上出面,毕竟犯事的是他爱妾的哥哥,并且道理明显是偏着女儿那边,若是女儿主动说出不追究了,那还好说,他随便将人处置一番也就够了,可如今,女儿明摆着不想息事宁人,要严惩,他若是偏袒的太厉害,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干脆两手一摊,就让她们自己处置去好了。 徐素娥见薛云涛向薛宸妥协,只觉得心灰意冷,再看向薛宸的时候,眸子里似乎都带着刀一般,恨不得能把眼前这姑娘劈成两半,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薛宸来到她正前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地不起的徐素娥,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姨娘想好了吗?若是姨娘不会处置,那咱们就老夫人面前请吧。看看最后,老夫人能调查出个什么前因后果来。” 徐素娥仰头看着薛宸,她玩弄心计半辈子,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姑娘的气势逼得说不出话来。 薛宸这招实在是太狠了,她明知道自己不敢和她去老夫人跟前儿说道理,毕竟她是什么出身,只有自己知道,若是真在老夫人那儿被扒了皮,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还有可能会被打回原形。 转头看了看那个被蒙住了双眼,堵上了嘴,被人五花大绑,安静的跪在那里等她搭救的哥哥,徐素娥把心一横,从地上站了起来,与薛宸打了个照面之后,被薛宸眼中的冰冷刺痛了眼角。 转过身去,走到了徐天骄面前,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朗声说道: “徐天骄自作孽,冒犯了大小姐,是他该死。他虽是我兄长,亦不能赦其罪!给我打——打死为止!” 薛云涛先前自然也带了一些人来,听到徐姨娘的吩咐,对先前主子们说的话也都明了在心,这是大小姐逼着姨娘自己动手处置她兄弟,而姨娘也是个心狠的,竟然对自己的兄弟都能下得了手打死,见没人出来阻止,也不敢耽搁,四个人分了四根棍子,去到五花大绑不住挣扎的徐天骄两侧,严洛东一声令下,棍子如雨点般打在了徐天骄身上,伴随着一棍棍血肉的撞击,还夹杂着徐天骄发自喉咙的嚎叫。 画面血腥,惨不忍睹,就是薛云涛也不敢直视那个画面,可反观薛宸和徐素娥,两个人竟然就站在三步台阶之上,冷冷的看着庭院里徐天骄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嚎。 一声类似杀猪的叫声之后,绑住徐天骄嘴巴的布条给松到了下巴,只见他大张着满是血迹的嘴,口齿不清的说道: “徐素娥……你好狠的心!我是你哥哥,我是救你……” 不等徐天骄说完一句,徐素娥就厉声喊道:“把他的嘴堵上!休得要小姐和老爷听到那等污言秽语!狠狠的——打死!” 徐素娥一声令下之后,徐天骄的嘴就又被堵了起来,乱棍之下,很快就消停下来。 薛宸站在台阶之上,冷冷的看这一切,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徐素娥,见她双唇紧抿,双手握在一起,捏的死紧,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肉里,神情说不出的狠戾,似乎那个在被打的不是她的亲哥哥,而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路人一般,她这样的反应,倒是让薛宸十分好奇,徐天骄嘴里藏了她什么秘密,让她宁愿背负杀兄的名声,也不敢把徐天骄送到东府去。 “徐姨娘真是女中豪杰,大义灭亲的这样爽快。”薛婉目不斜视的看着几乎已经没什么动弹的徐天骄,冷笑着说道。 徐素娥的脸上再也挂不出虚假的笑容来,眼睛被倒在血泊中的徐天骄刺痛着,整个身子为了忍住颤抖几乎用尽了力气,咬牙切齿的对薛宸回道: “这下,大小姐该满意了吧。” 薛宸勾唇冷笑,如一朵开在血色忘川河边的曼陀罗,美的惊人,却透着妖冶之气,试问有哪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在看见眼前这样血腥的场景之后,依旧能泰然自若的仿佛出来郊游一般? 单这一点,就让徐素娥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打人的人停下了动作,蹲下身去探了探徐天骄的鼻息,然后过来向薛宸复命,说道: “大小姐,人已经死了。要不要去通告官府一声?” 薛宸扭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徐素娥说道:“自然是要的,和官府说清楚,死的是府里姨娘的哥哥,在四喜胡同的干货铺子做副管事,却对主家起了歹心,试图绑架勒索,被主家发现,由府上姨娘亲自下令打死,姨娘大义灭亲,就说我说的,请官府颁个文书下来,我要给姨娘建个烈女祠。” 那听令之人有些纳闷,直言说道:“小姐,烈女祠是乡里乡绅弄的,府衙里不办这个。” 徐素娥脸色铁青,薛宸却是一脸笑意,说道:“是吗?那是我记错了,这一点就不用说了,你去官府报了案就回来,姨娘的赏,自然还是等老爷亲自给她颁发吧。” 徐素娥看着眼前这嘴里说着句句诛心之言的女孩儿,再也受不了情绪波动,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 ☆、第38章 徐天骄的尸体从田庄里抬出去,直接让人抬去了府台衙门,按作犯上仆婢之罪,经由府衙过场审理之后,将尸体交由亲属认领发丧。 徐素娥晕倒之后,薛云涛就领着她回去了,薛宸看着他这样子,只说还要在庄子里住两日,薛云涛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她又促使徐氏杀了自己的哥哥,两人回去之后,免不得又是一阵子的针尖麦芒,到时候矛盾越来越大,她现在不回去也好,让两个人都稍微冷静冷静。 薛云涛离开之后,薛宸就带着枕鸳,亲自和庄头一起去了桃园,看着眼前这绿油油的一片,薛宸沉闷的心情就觉得大好起来,戴了薄纱手套,饶有兴趣的爬上了短梯摘桃子。 衾凤扶着梯子,枕鸳举着篮子过头顶,薛宸摘一个就放到枕鸳头顶的篮子里,衾凤对梯子上的薛宸问道: “小姐,咱们真的在这庄子上住几天吗?” 薛宸拨开眼前的一根枝桠,声音轻快,与刚才的压抑冷漠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说道: “是啊。这里桃子都熟了,咱们在庄上多住两日,吃个够再回去。” 衾凤和枕鸳对视一眼,枕鸳举着篮子,小嘴嘟的老高,说道:“小姐,您这心可真大。这庄子上才刚……刚死过人,您也不怕。” 薛宸这才知道这两个小丫头在想什么,将两只桃子抛入篮子里,然后又伸手摘了一颗已经有些软的桃子,就提着裙摆,小心走下了梯子,由着衾凤给她掸了掸衣裙上的绒毛和叶子,对枕鸳说道: “他活的时候我都不怕他,死了更没什么怕的了。再说,尸体不是运走了吗?” 枕鸳还想说什么,衾凤适时打断,说道: “小姐说的对。今日要不是小姐高瞻远瞩,咱们若是照了他们的道,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那人也实在太坏了,就该他死!” 薛宸下来了,枕鸳也就不用把篮子顶在头上,将篮子用胳膊夹在腰间,说道: “我不是同情那坏人,只是觉得……有些渗人罢了。” 薛宸听了她的话,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责怪她,毕竟今日这种情况,如果是她上一世十二岁的时候,估计也和枕鸳一样,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拿着一颗自己摘下来的软桃子,薛宸兴致大起的去到水缸边上,舀了一盆水放在地上,仔仔细细将桃子洗干净,然后用帕子包裹着擦拭桃子表面的水渍,与在府里的矜持不同,竟然边走就边咬起了桃子。 迎面遇见庄子里做活儿的婆子们,竟然还主动对她们微笑,赚足了庄子里人们的好感,衾凤和枕鸳实在是心服口服了,她们小姐是神,先前在东院,小姐杀伐决断,把徐姨娘逼得厥过去的狠劲历历在目,可她现在又跟个孩子似的,天真的叫人忍不住的怜爱同情。 薛宸吃完一个桃子,差不多就把庄子前后逛完了,回到了主院,正要上二楼休息,却见严洛东从那头走来,对她请示: “小姐,那两个匪类该如何处置?” 薛宸转头看了看严洛东,有些不懂他为什么特意来问她这个问题,敛目一想,问道: “严护卫觉得不该把他们一同送官去吗?” 严洛东抬眼看了看薛宸,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那两个都是江湖人,常年盘踞龙头山上,一般不惹官家,就算是对普通百姓也很少残害性命,只是求财而已,他们这一回是听从了徐天骄所言,以为轿子里是大兴卢家的孙女,劫道就是为了劫财,这么说也不是要小姐放他们一马,只是想说,像他们这样的人,能给方便总比给教训要来的好,把他们送去官府也没什么,不过几步路的事,可是这梁子结下之后,咱们府上就难再太平了。” 薛宸立刻就听懂了严洛东的话,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道:“这就是江湖中人说的,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的意思了。” “是,小姐聪慧过人,正是这个意思,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做人总不能做的太绝。” 严洛东年过四十,确实是有资格教育薛宸这样的毛头小丫头的,薛宸也很愿意听他的话,遂同意了严洛东将那两个龙头山的匪类放回去。 夜幕降临,天际的红云渐渐的乌了下来,不过片刻的功夫,竟然聚集了成片乌云,不过片刻,就雷声大作,狂风暴雨起来。 雨大的惊人,还夹杂着电闪雷鸣,倾盆般哗啦啦的倒下来,打在屋檐庭院里,发出噼里啪啦倒豆子般的声音。 薛宸打开了西窗,因为屋檐够宽,所以,窗户开着也不会打入雨点,她伏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景象,有些忧心桃园里的桃树,隐约的还能看见桃园里人头攒动着,大伙儿正张开油布替桃树抵挡暴风雨呢。 衾凤披着蓑衣穿过细密的雨帘冲了过来,跑上了小楼,看见薛宸就对她说道: “小姐,庄头让我来问问您,有人前来避雨投宿,咱们是接待还是不接待?” 薛宸转过身来,对衾凤问道: “什么人?怎会到咱们庄子里来投宿?去跟庄头说,避雨倒是可以,投宿就算了,今日庄里有女眷,不方便。” 说着话,让枕鸳把西窗给关了起来,屋里瞬间就亮堂安静了许多,没有风吹入,烛火也不摇晃了,接过枕鸳递来的一杯热茶,薛宸一边坐下一边随口对衾凤说道。 衾凤的脸上似乎有些为难,说道:“小姐,只怕来的人没那么好打发。庄头说,他们共有七八个人,虽然都穿着蓑衣,可是一个个全都骑在马背上,蓑衣下面穿的也不是寻常衣服,看样子像是衙门里的人,带着刀,还有三个穿的是锦衣卫的飞鱼服,隐约瞧见衣服上有血,这些人可都是不好惹的,庄头实在没注意,让我来问小姐。” 薛宸的目光这才抬了起来,将茶杯捧在手里,纳闷的说道: “衙门里的人?锦衣卫?” 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锦衣卫?薛宸心中纳闷不已,便对衾凤说道: “枕鸳,你去把严护卫喊来,问问他这事儿该怎么办。衾凤你去回庄头,让那些人进来吧,好生伺候着,热汤热水管够,别得罪了才好,至于投宿,等问过严护卫再说吧。” 两个丫头火速领命去了。薛宸却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锦衣卫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来到她的庄子里避雨投宿,是真的投宿,还是别有所图?薛宸一万个不放心。 严洛东很快就被喊了过来,让薛宸稍安勿躁,说一切等他看过了再说,有他这句话,薛宸就觉得放心多了,仔细思量起来。 她这庄子里,前后有三四十个护卫,按理说就算锦衣卫有所图,她也是不怕的,可现在,她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图的是什么,这才是最难办的。 没多会儿,枕鸳就又回来了,这回,他们带来一个让薛宸都为之惊讶的消息: “小姐,严护卫正在和那些人说话,可那些人的头领说,他,他是您表哥……要见一见您……” “……” 薛宸无语了,枕鸳也很无语,这年头锦衣卫投个宿还要来表哥表妹的攀关系?等等,表哥?薛宸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 ☆、第39章 “小姐,您见还是不见?” 枕鸳等不到薛宸的回答,从旁问道,因为庄头和严护卫那里还在等着她回话。 薛宸想了想之后,果断的摇头,说道:“不见了,你去跟那个头领说,现在已经晚了,女眷实在不方便见客,至于他说是我表哥……但,我似乎没有大理寺的官差表哥,就说他们找错人了。” 枕鸳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他们投宿的事?” “是避雨还是投宿,一会儿看吧,若是雨一直下,他们留下也无妨,但一会儿若是雨小了,还是让他们走吧,留着不方便。” 薛宸说完这话之后,枕鸳就明白的点头出去了。薛宸走到西窗边,看着渐渐有些小的雨势,心里才稍微踏实一点。她还不至于以为,娄庆云是专门来见她的,肯定是在周围有事办,遇到大雨,来避避雨,听说这庄子是薛家的,并且薛家小姐也在庄内,这才提出那番邀请,只是尽一番礼数上询问,不管怎么说,他是大理寺的人,无论是官员还是官眷,一般都不太愿意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娄庆云来的目的,在薛宸心中似乎已经明了,不会再做其他考量。 果然,薛宸的话带到之后,外面的雨势也渐渐小了,没多会儿,枕鸳就又披着蓑衣来报,说: “那些人已经走了,给庄头留下了一锭二十两的纹银,庄头让我拿来交给小姐。” 薛宸从西窗口已经隐约看见那些人在桃园外的小路上离去的身影,黑漆漆的,他们的刀鞘与马鞍在月光下泛出森冷的银光,一行马队,奔腾而去。 看了一眼枕鸳手上的银子,说道:“让庄头收下吧,今后若是再有这种人上门,好菜好饭伺候,别得罪了就成。” “是,小姐。”枕鸳脸上似乎看着还是有话说的样子,薛宸挑眉询问,枕鸳才笑嘻嘻的凑过来说道: “小姐,您真应该去见一见那位首领,他,他生的……生的……可俊了。高高的个子,气度不凡,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神仙,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 听着枕鸳的话,薛宸脑中想起那天看见娄庆云的模样,确实是天下少有的俊美,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似的,叫人不敢在他面前多言,有一种天生上位者的压迫感。 一个惊雷闪电划过天际,将薛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枕鸳去了之后一会儿,和衾凤两人就一起回来她身边伺候了,与枕鸳说的大致相同,连稍微稳重一点的衾凤都对来的那些人赞不绝口。 “他们是大理寺的官差,在这附近办案,他们之中有两个人受了伤,又遇上大雨,这周围也就只有咱们这一户庄子,没地方避雨才来叨扰,庄头给他们上了热茶,热饭,热菜和热水,那首领问了庄子的主人是谁之后,才对庄头说要见您的,看样子应该是真认识小姐的,小姐为何不见呢?他既然说是表哥,那就没什么避讳的了。” 衾凤一边给薛宸铺床,一边叽叽咕咕的说道。 薛宸坐在灯下看书,听衾凤这么说,不禁摇头笑了,说道:“他不过顺嘴这么一说,是出于人情上的考量,他是韩钰的隔房表哥,我与韩钰尚且是表亲,更别说是韩钰的隔房表亲了,今日之事只是凑巧罢了,你们也别一个一个的惦记着了。” 衾凤和枕鸳对视一眼,有默契的笑了出来,似乎对今天见了这么多外客很是高兴,在她们看来,薛宸一定还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可是她们俩却已经十四五岁了,若不是在府里做事,就是寻常人家嫁女儿的年纪,见到个美男子,动一动春心是正常的。 薛宸也没说什么,只当没看到,没听到,横竖也不妨碍什么,就由着她们俩做美梦去了。 在庄子里享受了好几日平静的生活,薛宸带着两车新鲜的桃子回去了燕子巷,亲自给东府的老夫人送去四筐,顺便请安,回来后,又让人给韩家送去了四筐,西府那里也没忘记,送去了四筐,然后,当天下午韩钰和薛绣就递了拜帖,来府上玩耍来了。 薛宸领着她们在青雀居的园子里喝花蜜,就听韩钰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话: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些天没去东府呢,回回我去,你都不在,原来是到庄子里多清闲去了,你竟还有一个桃园,也不知道带咱们去见识见识,我娘倒是也有个庄子,在西郊,不过种的全都是粮食,可没有你这桃园雅趣。” 薛宸应景,给她戳了一块削好的桃肉,这才回道:“你若是喜欢,下回咱们再去就是了,不过现在去能看见的只是绿油油的,咱们什么时候三四月里去,桃花盛开,那景致才叫好呢。” 韩钰嘿嘿一笑,说道:“好啊,就等着你说这话呢,到时候可别忘了喊我,我最喜欢看桃花了。” “不会忘记你的,到时候还是咱们仨,我可提前约你们了,到时候,可千万别说不得空啊。”薛宸和韩钰薛绣一起的时候,感觉才是最放松的。 上一世她疲于应付徐素娥,根本没有时间结交身边的朋友,一辈子孤孤单单,单打独斗,从来没有体验过友情是个什么感觉,这一世,她攥紧了根本,心智也成熟了很多,倒是得出了不少空闲,能够和她们交往交往,韩钰的性子活泼,说话大大咧咧,从不藏掖什么,薛绣虽然端庄,但也不是那种古板之辈,不时能说出些叫人捧腹的评论来。 “对了,你知道吗?大夫人都开始给绣姐儿物色人家了,我原以为大夫人只是想把柔姐儿嫁出去,没想到绣姐儿她也不多留几年,这么早就打听上了。” 韩钰说话向来直,在薛宸和薛绣面前更是如此,丝毫没有一点女孩儿家的矜持,听得薛绣只想捂脸装不认识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伸手去掐了一下韩钰,说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宸姐儿要是误会了,瞧我掐破你的皮。” 两人说着就笑闹起来,薛宸听了也觉得好玩儿,问道:“韩钰,你说话别大喘气呀!还没告诉我,大夫人给绣姐儿物色的什么人家呀。” 薛绣却是不依,脸红害羞,娇嗔的跺脚道:“哎呀,宸姐儿你也笑话我。哪里有什么人家呀,就是这丫头听见姑母说了那么一句,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里取笑我,她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信。” 韩钰却是不依的,一个灵巧的转身,就躲到了薛宸的身后,说道: “我可不是瞎说的,宸姐儿我告诉你,大夫人给绣姐儿物色了好几家呢。有洗马家的张公子,著作郎家的李公子,还有司农监的王公子,我说啊,这里头就属司农监的王公子好,要是今后绣姐儿和他成了亲,咱们两家的粮食蔬菜可都有着落了。” 薛绣记得过来抓韩钰:“我掐死你个胡说八道的小蹄子,真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我等着看你娘亲给你物色人家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韩钰探头吐了吐舌,说道:“我才不会物色人家呢,嘻嘻,绣姐儿这是害羞了。” 薛宸被她俩夹在中间,三人笑闹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停了下来,薛绣赶忙喊了丫鬟上来替她弄好了发髻,然后才端端正正的坐下,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要维持她大小姐的气质。 薛宸给她递了一杯蜜茶,说道:“玩笑归玩笑,绣姐儿可以自己中意的吗?” 她记得上一世薛绣嫁的是尚书令家的嫡子,这一世总不会变才是。 薛绣的脸上露出一抹求怪的神情,韩钰见状,就知道有情况,凑过去问道:“绣姐儿你还真有中意的了?是哪个?” 薛绣推了推韩钰,然后才犹豫的咬了咬下唇,说道: “什么中意不中意的呀。人家那样高的门第,如何会看上我呀。” 韩钰和薛宸对视一眼,还真有啊! 难得,韩钰的神情也端正起来了,她虽然爱笑闹,但还是能分清楚场合的,在你愿意开玩笑的时候,她就可劲儿开,在你不愿意,说正经话的时候,她也能收住,好好的听你分解,轻声问道: “哪样高的门第呀?你不会是瞧上我表哥娄兆云了吧。” 薛绣瞪她,韩钰又猜:“不是他,难道是大表哥娄庆云?他你可拉倒吧,那是什么身份,可过了啊!” 没好气的对她翻了个白眼,薛绣说道:“你都说的什么呀。谁瞧上娄家的公子了?我,我,我说的是元公子,尚书令大人家的。” 薛宸眼前一亮,盯着薛绣看了好一会儿,才在韩钰捂嘴震惊的时候,说道: “你怎么认识元公子的?”这就叫姻缘天定吗? 薛绣也不隐瞒,干脆将心事都说给两个姐妹听了,说道:“清明过后,我和母亲去烧香,母亲爱听禅,我不爱听,就去后院里玩耍,谁知道却遇上了个疯癞子,我吓得不行,就是元公子路过赶跑了疯癞子,我也是在山门口看见他坐上了元家的车才知道他是元家的公子。” 韩钰看了一眼薛宸,薛宸蹙眉问道:“寺庙禅房后院,如何会有什么疯癞子出没?” “听寺里的僧人说,那也是庙里的和尚,只不过得了一场大病,神智就不清了,那天看管他的小沙弥被方丈临时喊了去,那疯癞子就跑出来,却正好被我遇上了。” 薛绣的脸颊红扑扑的,她本来生的就美,如今红了脸娇羞的样子更是叫人难以侧目了。 “那你们还真是有缘分,他呢?他怎么说的?” 韩钰心性豁达,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是听薛绣说中意,那她自然也是赞成的了。 薛绣啐了她一口,说道:“呸,他能说怎么说呀!他都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义举罢了。不过……” 薛宸听薛绣话里有话,眯着眼笑了起来,说道:“怎么,我们薛大小姐还有后招?” 说完,就被薛绣的美目瞪了一眼,说道:“宸姐儿,你怎么也跟韩钰似的粗俗起来了。什么后招,说的怪难听的,我,我只不过是想去谢谢他罢了,知恩图报是人最基本的品德不是吗?” 薛绣就是那种看着十分大家闺秀,但是骨子里的做派却绝不古板,甚至还很主动,不像韩钰,嘴上说的很厉害,可真要她实施起来,那就没什么力道了,薛绣和她正好相反。 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和人,都愿意去努力一把,于是她说道: “大后天,芙蓉园里有个花会,我打听到元家公子可能也会去……咱们要不……也去看看?” 韩钰和薛宸目瞪口呆的对视,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私会情郎啊。 ☆、第40章 第四十章 范文超走入竹苑,和情报所的赵林瑞打了个照面,问道: “诶,有什么事儿,大人怎么把你给喊来了?” 范文超是赵林瑞的顶头上司,上司问话,赵林瑞没有不答的道理,回道:“大人让我去调查事情,我查完了,前来复命。” “调查事情?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他是情报所的头儿,娄老大要听情报居然不找他,偏偏越界找了赵林瑞,这事儿范文超可得好好问问。 赵林瑞也不隐瞒,就把娄庆云让他调查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了范文超,听得范文超心里纳闷极了。 进了屋里,就看见娄庆云从书架后头走出,手里拿着一本卷宗,身上穿的是大理寺少卿的官服,银黑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完全丧失了官袍本身的低调,无论从气度还是容颜上,娄庆云真的能够称为上品中的上品,有一种无可挑剔的俊美。 强自暗下对娄庆云容貌身材的羡慕和嫉妒,范文超走进去之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才问道: “我说你没事儿让赵林瑞去查薛家小姐干什么呀,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那才多丁点儿大的个姑娘,你想要女人的话,跟你娘说一声,她就能把你的沧澜苑全都塞满了,你信不信?”沧澜苑是娄庆云在卫国公府的住所,就是因为烦他娘——绥阳公主,天天念叨这事儿,所以才从府里搬了出来,住到大理寺的后堂竹苑来。 娄庆云抬眼看了他一眼,范文超只觉得周围所有的装饰都为之失色,只听娄庆云说道: “这姑娘有趣儿的很,我查查怎么了?”连声音都好听的人神共愤,范文超觉得自己弱小的心灵,再次受到了一万万点的伤害。 听了娄庆云的回答,他更是想翻白眼,人家有趣儿你就要查人家,什么逻辑? “那你都查到什么了?”范文超可是没忘记,那天晚上他们去避雨,这位兴致勃勃的跟人家庄头套近乎,说认识薛家大小姐,是人家表哥,还表哥……人家小姐压根儿就没理他,别说出来了,留宿什么的话都没说出口,害的他们一路冒着雷雨,策马回了城。 娄庆云合上了卷宗,嘴唇微微上翘成一个特别好看的弧度,声音像羽毛似的轻柔传出: “就查到……很有趣啊。” 这么一个有头脑,有手段,有胆色的小毛丫头,真的是再有趣不过了,小时候就这么凶悍,要是大了还了得? 范文超恨不能扑上去咬他,白了他一眼,说道: “元卿在芙蓉园定了桌子,约咱们聚聚,我想着你后天不是休沐嘛,咱们也好长时间没聚了,就做主,答应他了。” 娄庆云抬眼看了看他,倒是没拒绝:“成啊,过段日子他就得殿试了,到时候成了状元,咱们想再约他就难了。” 范文超兴致不错:“说得对,这回好好宰他一顿,这小子贼精,上回跟他去听曲儿,他要打赏那唱调子,偏自己又不给钱,最后还是我给的,这回说什么也要让他放放血,绝不能便宜他。” 说完这些之后,范文超就坐到了自己的书案后头,去盘算那日怎么让元卿就范了。 六月的芙蓉园那可是犹如仙境的地方,姹紫嫣红的花开的正艳,盛夏前最后一场芳香角逐,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叫人看了眼花缭乱。 薛宸一早就被韩钰给拖出了门,韩钰今日穿的一身鹅黄色交领襦裙,梳着双元宝髻,髻上插着三四处小小的银扇片,走起路来,扇片一晃一晃的,就像是头上停着展翅的蝴蝶一般,灵动的很。 而薛宸则穿的十分素净,原本她还在孝中,不该去那热闹之地,但薛绣既然那般诚恳的邀请,不去的话,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只好提早去了东府,给老夫人宁氏备了案,老夫人倒是很开明,不仅没有阻止薛宸,反而还鼓励她多出门。 得到了长辈的许可,薛宸也只敢穿一身白素,单螺髻上没有任何发饰,只有一圈用白茉莉编织成的花插,身上也不曾佩戴任何饰品,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身上有孝,到时候只要避开人群些,也不算是什么大的逾距。 两个姑娘坐着一辆马车,没有带丫鬟,另外有七八个护卫追随在马车之后,倒也安全。 马车行经中央大道至转角,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上停满了来自各家的马车,今日是芙蓉园一月一次的开园之日,所以场面十分热闹,各家小姐从马车上下来,有些认识的,就凑做一堆,有打招呼的也有并肩前行的,还有像薛宸她们这样,约好了见面的。 薛绣今日穿着一身嫩粉底仙荷轻纱的捶肩裙,肩上搭着一块名贵流光丝的披肩,颈项上带着一串指甲盖大小的珍珠项链,梳着十分淑女俏丽的飞仙髻,点缀着一条蓝宝石镶金的花环,看着贵气又典雅,与薛宸和韩钰那样的少女装扮相比,薛绣今日的装扮可真的是下了苦功的,不禁将她少女的气质衬托出来,还多了一些聘婷婉约,端庄大气的韵味。 韩钰一下马车就看到了薛绣,然后就对她评头论足了一番,薛绣佯作抬手要打她,却被韩钰一句‘淑女’就给打发了,改用眼睛瞪她。 三人手挽手,一起走入了园子。 逛了一小圈之后,薛绣就拉着韩钰和薛宸往旁边的小门走去,韩钰问道: “咱们去哪儿呀?花圃在那头呢,从这里往前再走一会儿,就是吃饭的景翠园了。” 薛绣将两人拉到了一株桂花树下,左右看了看之后,才对两人交底: “我知道往前走就是景翠园,咱们就是去那里的,我娘身边的丫鬟和元夫人身边的丫鬟是姐妹,从她那里得知,今日元公子就是在景翠园中宴请好友,咱们一会儿也去吃饭,我请客。” 韩钰哪里会说不好,连连点头,薛宸却道:“吃饭就算了,我还戴着孝呢,哪里就能去酒楼了,要不先陪你去看看,到了吃饭的时候,你和韩钰去吃,我回马车上等你们。” 薛绣想想,看了看薛宸头上的小白花圈,也不好勉强她不顾母亲的守制,就点点头,说道:“那好吧,咱们先去看看再说吧。” 三人前后走上了通往景翠园的小径,因为这里是园中的一处酒楼,现在又不是午时吃饭的正点,因此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三人很快就到达了景翠园外的那片湖泊,这也是个雅趣十足的地方,景翠园建在湖中央,由一条蜿蜒细致的九曲回廊通往,门开八扇,由湖面的各个方向都能进到里面。 因为不确定那元公子在什么地方宴客,所以,薛宸她们三个就先沿着湖面寻了一圈,竟然皇天不负,让薛绣在一处芳菲的花荫里发现了那个人。 只见元公子他临水而立,双手撑在栏杆之上,遥望着湖面不知道某一点,身上穿着一身渐变湖绿枫叶纹道袍,长发以一根线条流畅的木簪固定,看起来仙风道骨,颇有点遗世独立的味道。 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整体气质就已经相当不错了,不知道为何,薛宸脑中竟然莫名想到娄庆云那张仿佛日月般天生耀眼的英俊脸庞,那张脸,也不知这世间可还有匹敌之人。 脑中回想元卿其人,尚书令家嫡长子,元归九年,也就是今年夏天过后,秋围殿试,他就会成为探花郎,之后人称元探花是也。 不得不说,薛绣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 韩钰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平时大大咧咧,可真到了这时候,却又像个小古板一样,拉着薛绣的披肩小声说道: “哎呀,女子偷看男子,这像什么样子,看了一眼就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薛绣一把扯过了自己的披肩,横了她一眼,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 “没出息,宸姐儿有孝在身没办法,你的孝才刚脱掉,总没有退缩的理由吧,既然看见人了,待会儿怎么着也得进去一回,也不枉咱们费这么大的心吧。” 韩钰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薛绣将食指比在唇间,说了个‘嘘’字,薛宸她们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原本还立于栏杆前的元卿突然动了,向内迎了上去,似乎是他邀请的朋友到了,薛宸探头望了一眼,表情瞬间呆住。 竟然是娄庆云! 她刚才脑中刚把他拿出来和元卿比较了一番,没想到一回头竟然就真的看见了他,这,这还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饶是惊讶,但薛宸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脑中的比对是正确的,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比娄庆云还要好看的男子,只见他穿着一身墨色云纹团花革丝锦缎常服,腰间随意陪着一块温润无暇的白玉,腰系盘龙扣,脚踩七宝靴,眉目如画,气质风雅,举手投足皆有一股天生的贵气带出。 韩钰也看见了娄庆云,奇道:“咦,那不是娄家的大表兄吗?他竟然是元公子的好友。” 薛绣也觉得很惊奇,恨不得现在就直接飞到她的元公子面前去,一诉衷肠,而她向来又是行动派,脑子里怎么想的,然后就敢直接去做了,直接拉着韩钰就要往不远处的九曲水廊入口走去。 薛宸赔他们走到入口,然后拍了拍韩钰说道:“我看待会儿你就装作绣姐儿的丫鬟好了,省得人家问你出自何门。” 韩钰虽然大大咧咧,又出身将军府,可是看得出来,薛氏的规矩还是很大的,喊价女儿可以在家里胡闹,但是出去,就必须像个世族的嫡女一样端庄毓秀了,所以,韩钰才十分犹豫,要不要进去,因为进去之后,万一有人问她的出处,她实在是没有勇气说出廷威将军府韩家的招牌来,所以,薛宸让她做丫鬟,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一下子就觉得肩上的负担轻松了许多,还真像个小丫鬟似的,跟在薛绣身后伏低做小起来。 薛绣哭笑不得,与薛宸摆了摆手,说道: “你一个人去车里别乱走,我们一会儿就去找你。” 薛宸点头:“嗯,不急,我车里有书有茶有糕点,就算你们在里面玩儿上半天我也没事儿。” 薛绣拍了拍薛宸的手背,说道:“好姐妹,下回我也陪你去做坏事。” “……” 合着这位小姐也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呀。 薛宸一路官着景色回到马车之上,先前下车的时候,薛宸就已经想好了,中午若是她们要在园子里吃饭,她就一个人回到马车上,就将车停在了一处比较僻静的树荫之下,这样既阴凉,又安静。 因为没带丫鬟,所以,她进了马车之后,只好自己动手,将挡光的车帘子挂到一边,然后放下薄薄的一层纱帘,让马车里的光线充足起来,然后就坐到软榻之上,靠着大迎枕从车壁盒子里拿出了两本簪花录出来看,她上辈子的生活给她最大的磨练就是耐寂寞,她与宋安堂的关系不好,初婚时就弄坏了身子,之后两人几乎没有肌肤之亲,夫妻感情单薄的很,所以,那个时候薛宸就学会了自己找乐子,而自己找乐子的基础条件,就是耐得住寂寞。 关于这一点,薛宸自问做的还是很好的。 让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翻开了簪花录垂头看了起来。 忽然她只觉车窗旁人影一闪而过,当她凑过去看的时候,车帘子已经被人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就那么像鬼魅一般窜上了车。 薛宸吓得想大叫,那上车之人仿佛发现了薛宸的意图,动作迅捷的俯身过来捂住了薛宸的嘴,俊逸的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痞笑: “表妹,别喊,是我呀。” ☆、第41章 娄庆云刚与元卿碰面,就感觉对岸花荫丛中有人,关注片刻后,就看见三个女孩儿从里头钻出来,最后钻出的那个穿着一身素白,比任何一朵花枝上的花朵都要清丽纯美,不施粉黛,身上毫无坠饰,却让人不觉普通,梳了一个宝塔状的发髻,插着几多洁白的茉莉花,就跟她的人一样漂亮。 那朵小花没有和另外两个姑娘一起走上回廊,想起她还在为母守制,见不得酒肉,便明白她是想先离开。 鬼使神差的调转了脚步往外走去,范文超拉住了他,问道:“喂喂,去哪里?” 转头勾唇笑了笑,说道:“看见个朋友,待会儿就过来。” 说完之后,不等范文超和元卿反应过来,娄庆云就走了出去,经过另外一条水廊上了岸。 跟着那一路逛逛停停的身影一直走到了芙蓉园外,见她上了马车,有两个护卫站在马车后方不远处,娄庆云转到马车的内道,一闪而过,然后掀开了车帘子,就飞快钻了进去,却没想吓坏了她,张嘴就要喊叫,下意识的就上前捂住了她的小嘴,痞笑的说道: “表妹,别喊,是我呀!” 有那么一瞬间,娄庆云是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的,真的很难想象,这种类似于登徒子的语调,有一天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薛宸瞪大了双眼,两只眼珠子黑得像是两颗琉璃珠子,漂亮的不像话,仿佛会勾人一般,叫人挪不开眼。 娄庆云对她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别叫,我放开你,好不好?” 这又是怎么的个哄骗孩子的语调啊,不过,却是成功的让薛宸点了点头,娄庆云按照约定松开了手,看见小丫头的两颊上竟然被他的手给按红了,不禁为自己的粗鲁后悔起来。 确定薛宸不会大喊大叫以后,娄庆云才把身子退后一些,坐在了靠近车门的那张凳子上,说道: “你别怕,我只是来看一看你,没有恶意的。” “……” 薛宸没有说话,却是被娄庆云的这句话给吓到了。你来看我就是最大的恶意好不好?薛宸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道。 娄庆云坐在凳子上,才勉强挺直了背脊,见薛宸依旧用一种防备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有些难为情,摸了摸笔挺的鼻梁,斟酌一番后,才又说道: “我……就想来问问你,怎么上回夜里不出来相见?” 薛宸抿起了嘴唇,虽然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始终不得其法,手心不自觉的冒起了汗,要知道,自从她做长宁候夫人的第五六年开始,她就没有再被任何人和事吓到,或者说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让她赶到惴惴不安,可是在面对着娄庆云其人时,她却好像没那么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整个车厢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狭窄昏暗起来,车厢里弥散着她发间的茉莉花香味,清香中又带着一股蜜糖般的甜腻,扰乱人的神智,良久之后,薛宸才想起来回答他的问题,说道: “娄大公子也直到说是夜里。那天庄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没有长辈在场,不敢随意会见外客……” 娄庆云甚至没有听清楚这小丫头说的什么就先笑了起来,对薛宸露出了他那一口十分好看整洁的大白牙,看的薛宸又是一阵纳闷,低下了头,只听娄庆云在车厢那头说道: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挺守规矩的。” 薛宸不知道他这话是褒是贬,于是就低着头不说话,就见娄庆云突然将自己的身子伏在了马车车窗前的小案上,将他的一张脸露出在光线之下,容颜鬼斧神工般俊美无俦,高挺的鼻梁之上,那一双似乎能看透一切人心的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薛宸的头一直没敢怎么抬起,直到娄庆云饶有兴趣的对她问道: “对了,那天你们庄子里是不是闹出了人命?” “……” 薛宸心里没由来的就松了一口气,怪道突然来纠缠她,原来是想问案子,没有了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薛宸的心情也就没那么复杂了,敢抬起头来,迎视他的目光,冷静的说道: “是。府里姨娘的哥哥吃里扒外,勾结匪徒想绑架我勒索薛家,被我发现之后,当场抓住,交由府里姨娘亲自发落,的确把人打死了,已经报了官府知晓。” 娄庆云盯着眼前这姑娘的眼神越来越感兴趣了,笑着问道:“还别说,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胆子也忒大了些。”顿了顿之后,才又接着说了一句:“脑子够活,心也够狠的啊。” 这下薛宸又有点懵了,他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 猜测着说道:“难道大公子不觉得这样的人该死吗?” 娄庆云嘿嘿一笑,继续对薛宸显示他的牙齿有多白,说道:“他当然该死了。你都敢上报官府了,不就正说明他死的应该吗?” 薛宸无语,她重活一世,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被人当面用毫无逻辑的话,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外头传来一阵声响,娄庆云偷偷的掀开薄纱车帘往外看了看,然后才转过头来对薛宸说道: “丫头,今天就到这里,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然后不等薛宸反应,他就转身去到车门边,还没掀开车帘的时候,却又突然转回了身,对薛宸说道:“对了,下回……记得出来见我。我走了。” 说完之后,就如来时那般,掀开了车帘子就往外窜去,身手敏捷的让薛宸都为之惊叹,良久之后,才想起来爬到窗口去看他,可是车外一片宁静,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星星点点撒在地上,阴凉安静的四周,哪里还有他的踪迹。 薛宸简直要怀疑,刚才的一切会不会是她做梦,可先前他的样子,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又哪里会是梦中能看到的呢。 正纳闷,就听车外又传来几声脚步声,韩钰和薛绣匆匆的爬上了车,薛绣惊魂未定的对薛宸说道: “快走快走,他好像看见我了。” “……” ☆、第42章 卫国公府位于朱雀街最东,卫国公娄战早年战功赫赫,迎娶长公主绥阳,以夫礼迎娶,废驸马府,公主府,绥阳以长媳的名义嫁入卫国公府,成为府中主母。 花厅之中,如今正上演着一出哭哭啼啼的戏码,长公主绥阳正看着面前不住哭泣的妇人,眼眶红红,鼻头酸酸,恨不能代替她受苦似的。 “公主,您说这事儿怪我吗?二老爷非要从外头纳妾,我不是不许,只是外头的女人如何就干净了,我也不过就是说了这么一句,二老爷就与我为难,还当着众人给我没脸,您说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卫国公府二夫人余氏哭的花枝乱颤,表情相当的夸张,哭的像是死去活来的样子,可偏偏告起状来毫不嘴软,话说的顺溜极了。 绥阳公主今年三十五岁,但保养十分的好,生的更是貌美倾城,风韵比年轻时不减反增,一身的富贵雍容,眼角连丝毫的皱纹都看不见,而此时她正一脸同情的神情看着在她面前哭诉的二夫人余氏。 “我自从嫁给二老爷,哪一天,哪一日不是勤勤恳恳的替他操持家务,可是他倒好,左一个妾,右一个妾的纳进门,为了让二老爷高兴,我连自己的陪房都给他了,我可曾说一句话吗,可是饶是我做的这样好,可二老爷依旧心不满足,暗地里在外面和一个女子有了首尾,如今更是要将她纳入府里,公主哇,您也是女人,国公爷在外面那样厉害,尚且没有随便纳妾回来,您是公主,但也是我的嫂子,您能懂我的难吗?” 听了二夫人余氏的话,公主的脸上现出了犹疑,见余氏越哭越厉害,不禁出声安慰道: “呃,弟妹快别哭了,哭多了伤身子。”转头对身旁的嬷嬷说道:“嬷嬷快去给二夫人递条帕子,替我安慰两句。” 那嬷嬷受命去了之后,二夫人接过帕子轻轻的掖了掖眼角,绥阳见她缓过神来,这才对她问道:“那弟妹想要我做什么呢?” 二夫人余氏面上一喜,知道只要公主问出这话来,那么她所求的事就是能成了,当即弯起了嘴角,不客气的说道: “我,我就是想求公主给我个恩典,让二老爷别纳那个妾进门,他若要新妾,回头我再从我身边选个人给他便是了,还请嫂子定要帮我这回。” “……” 娄庆云哼着小调进了院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与二婶娘余氏打了个照面,娄庆云是世子,所以余氏赶忙上前对他行礼,招呼道: “世子回来了。” 娄庆云点头,瞧余氏面露喜色,心中便有了数,给她回了个面子上的礼,然后便与她擦身而过,往内院走去。 绥阳公主听到说儿子回来了,亲自迎出了门,娄庆云给她请过安之后,绥阳便开开心心的勾着儿子的胳膊往里走去,娄庆云指了指余氏离开的方向,问道: “母亲,先前我瞧见二婶娘从这儿出去,她又怎么了?” 绥阳公主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只有娄庆云这么一个长子,其余三个全都是女儿,对这个长子她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爱护,听他问话,哪里有不说的道理,当即把余氏前来说的那番话,尽数告知了娄庆云,娄庆云又是一声叹息,对母亲说道: “母亲,这事儿您怎么能这么办呢?如今二婶娘得了您的口令,就能光明正大的去压二叔了,您这是把二叔置于何地呀?” 绥阳公主见儿子生气,赶忙补救,说道:“哎呀,你是没看到你二婶娘哭的有多难过,她说的也对啊,你二叔左一个妾,右一个妾,就连你二婶娘的陪房都给了他,他犹不满足,如今还要纳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女子,这叫你二婶娘如何忍得?” 绥阳公主越说越觉得儿子脸色不好看,再接再厉的说道: “你二婶娘说了,这回不让你二叔纳妾,回头她再从身边挑个身家干净的给你二叔,这不就成了吗?” 这不就……成了吗? 娄庆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这个永远天真的母亲说话了,人人都说他的母亲是绥阳长公主,唯一一个嫡亲的弟弟还做了皇帝,她这地位如何尊崇,身份如何高贵,可是世人不知道的是,他这个母亲,说好听点叫天真无邪,说难听点,那就是缺心眼儿啊。 烂好人一个,偏偏自己还没有任何自觉,总是给人当剑使了不说,还时常以为自己做了好事。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因为长公主绥阳并不是在宫里长大的,而是随着她的外祖在江南乡下长到了七八岁才被接进宫里,封的长公主。而她回了宫以后,她母妃自觉愧对她,因此又舍不得管教,这才养成了她如今这油盐不知的性子。性子温和的几乎没脾气,谁在她面前哭一哭,她都能心软,甚至不惜倾囊相助,也不管她这么帮人家对还是不对,当然了,也许她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是对。 “娘,您怎么能这样呢。那二叔想纳的女人,和二婶母给他的女人能一样吗?您,您今后能不能别插手叔子房里的事儿了?” “我……” 绥阳公主瞧着儿子又生气了,关键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鼻头一酸,委屈的低下了头,片刻的功夫,眼里就盛满了泪珠子,尽管有了些年纪,但这样泫然欲泣的模样,依旧让她看起来很美。 眼看又要决堤,娄庆云摆摆手,说道:“得得,您千万别哭,就当儿子说错了,我今后不说了总成了吧。”他也不想一回来就把母亲惹哭了,当即认错。 绥阳公主看着儿子,也知道儿子难得回来,哭哭啼啼的不好,就用帕子掖了掖眼角,然后让人给儿子上茶。 娄庆云低头瞧着自己的手指甲,一只擦着艳红色豆蔻指甲的手给他递来了一杯茶,娄庆云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手指上戴着一只翠绿色的镶金戒指,手腕上带着一对鎏金吉祥纹的镯子,穿着一身富贵遍地织金的殷红褙子,身段妖娆,脸还不错,就是妆浓,白脸红唇黑眼睛,怎么看怎么恐怖,而最恐怖的是,这个女人正殷勤的贴向他,声音也是十分空灵,故作温柔的语调,只一句就让他头皮发麻。 “世子请喝茶。” 娄庆云硬着头皮接下了她那杯茶,朝母亲看了看,问道:“这谁啊?” 绥阳公主赶忙回道:“哦,这是你二伯母送给你的妾侍啊,身家清白,模样生的也好,可会伺候人了,你要是喜欢,今儿就把她带去你院里吧。” “……” 娄庆云放下茶杯,几乎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可偏偏那女子看不懂脸色,还一个劲的要把自己的胸脯往他手臂上蹭,一把推开她,娄庆云再也忍不了,呼出一口气,对母亲说道: “她这么会伺候人,母亲你留下就是。我衙门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绥阳公主一听儿子刚回来就要走,连忙追上去,委屈的说道:“庆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呀!是不是不喜欢她,没事儿,你不喜欢,咱就不要她,我屋里还有其他漂亮的,都让你选,好不好?” 娄庆云的内心生出一种十分无力的感觉来,就在此时,卫国公娄战从外头走入:“这又怎么了?” 娄战四十来岁,两鬓虽已有了华发,不过,毕竟是行伍出身,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着十分精神,娄庆云的眉眼倒是更偏长公主一些,与刚毅的娄战不甚相似。 绥阳公主看见夫君进来,就迎了上去,还没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爷您回来了,庆云才刚回来,就要走,您帮我留留他,这都多久没回来了,哪能一回来就走呀!” 娄战低头看着她哭泣的样子,美则美矣,却怎么都叫人心喜不起来,叹了口气,看了看娄庆云,说道: “你母亲成日念叨着你,衙门里的事先放放,今儿晚上就住府里了。”说完这个,又转过头去安慰绥阳公主,说道:“夫人操持了一天家务,也累了,瞧你这脸上的妆都花了,快去梳洗梳洗,一会儿就不漂亮了。” 绥阳公主破涕为笑,在丈夫怀里倒是扭捏了一把,却还是乖乖的随嬷嬷去了内间,娄庆云瞧着这对腻歪的父母,一身的鸡皮疙瘩。 见妻子入了内,娄战才转过头来看着娄庆云,语重心长的说道: “别总对你娘凶,她就这性子,改也改不了了。” 娄庆云叹了口气,不想和护妻狂魔讨论这个问题,娄战却似乎并不想放弃这个教育儿子的机会,继续说道: “你娘说的也不错,你这房里也该添人了,你爹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战场上厮杀,没那条件娶妻,可你如今有条件却不利用,就算不娶妻,你纳个妾玩玩也成啊,房里总热闹点不是?你要是随了你娘的意,她就不会成天盯着其他事儿了,对不对?你要早点给她生个孙子出来,她就更加没法儿做其他事儿了,对不对?” 娄庆云冷冷瞥着自己老爹,说道: “要是娶的像我娘这样的,时刻都得哄着宠着,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儿!” 这虽然是气话,但娄庆云心里多少也有那么点这么想的意思,他真的很难想象,娶一个像她娘这样的女人在房里,那日子过的得有多无趣。 听儿子这么说话,娄战就不乐意了,压低了声音,蹙眉教训道: “怎么说话呢?你娘这样的怎么了?温柔解意,倾国倾城,我三十岁才娶的她,那时候她才十五六的年纪,人比花娇……我不宠她还能宠谁去?你别给我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光说不练假把式,有能耐你娶个厉害的回来呀!” 娄庆云:…… ☆、第43章 薛宸这些天都没见着薛绣,有的时候去东府里,看见了韩钰,就听她说,绣姐儿最近在家里读书,日夜不眠的读,有的时候,还到东府的先生那里去请教问题,弄得西府大夫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就只有薛宸稍微能明白一些薛绣的意思,元卿现在已经是进士,今年秋围就要参加殿试,薛绣从前功课虽然还不错,但是要想赶上元卿的水平,的确是要再下一番苦功的。 月底各田庄和店铺都按照惯例送来了账本,薛宸根据之前几次统计出来的结果,决定开始将所有铺子的规划全都做一些改变。 卢氏留下的铺子,分布在京城大街小巷,很显然这并不是卢家祖上置下来的产业,铺子分布不是那种成片的,也许是当初为了让卢氏嫁来京城,而临时买下的,所以,铺子的分布有些零散,而大兴和宛平这些地方的铺子则大多相聚,比较成气候,其他地方的铺子,薛宸暂时还没有能力去管,毕竟她才十二岁,薛家不会让她真的抛头露面去,薛宸有心去大兴见一见卢家的人,外祖和外祖母之前就已经去世了,但她还有舅舅和舅母在大兴,舅舅接管了卢家,商业上的事情如果能得到卢家的帮助,那薛宸在某些方面就真的可以省一点心。只可惜她如今有孝在身,要守制三年方能远行。 所以,薛宸并不着急,现在只想先把京城里的铺子全都管理出来,其他地方的按照卢氏留下的流程,每半年交账,她核对账目,若是有问题,再单独召见各管事。 这一回,她是先把京城的十二家铺子的掌柜一并喊入了府回事,十二家铺子里,有七家书画铺子,薛宸只打算留下一家,将七家之力全部合并到一家去,单这个问题,就让掌柜的们提出了很大抗议,但是在薛宸拿出其他两个酒楼与客栈的账目明细收益出来与书画铺子相比的时候,这些掌柜就都不说话了。 薛宸上一世是走运做成了一笔粮食买卖,才算是有了做生意的本钱,可是这一世,她手上本钱充足,不说这些铺子和田产,只论银票,就有十多万两的数额,因此资金算是十分充裕的,而她所拟定的计划也十分详尽,让一些久经商场的老掌柜们也无可挑剔,在领导这方面,薛宸有近二十年的经验,随时能够在一件事里起到领头的作用,老掌柜们一开始还对她有些怀疑,直到那些规划和展望说出来之后,就足以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所以,各家店铺的实施计划有了,资金也足够了,所有人只要分工合作,将自己负责的那一块全都做好也就成了。 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夏天才刚过去,卢氏留下来在京城中的店铺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七家笔墨书画铺子,只留下槐树坊的那一家总店,薛宸左右的古董铺子也买了下来,书画铺子七家并一家,规模却大了三倍有余;而其他的店铺,薛宸也逐步着手扩张,分别想开两间胭脂铺,一间酒楼,两间成衣铺,一间金银首饰铺子。 胭脂,衣裳,首饰,这三种铺子,薛宸上一世是最熟悉不过的,胭脂铺子和成衣首饰铺子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的产业,女人对于美的追求,亘古不变。 薛婉正在海棠苑里发脾气,原因是她先前让莺歌去账房给她支一百两银子出来,但账房却怎么都不肯,说是一定要得了大小姐的指令方能拿钱,薛婉就不高兴了,大叫道: “凭什么要她的指令,账房才能出账拿钱?她是小姐,我也是小姐,她的话就那么灵,我的话就什么也不是吗?” 自从上回她当着所有丫鬟的面立威,惩治了柏翠之后,海棠苑的丫鬟倒的确是听话了不少,只不过,所有的丫鬟如今全都是一张脸,无论薛婉说什么,她们都只当没有听见,不会再像柏翠第一回那样傻,上赶着要在二小姐面前找脸面,却惹了个大没脸,二小姐性子不好也就罢了,关键惩治人的手段实在太恶毒了,柏翠在踩脚珠上跪了大半日,整个膝盖骨都废了大半,如今还伤在床上,今后能不能站起来都是问题。 所以,海棠苑里的丫鬟,哪个敢再上前去找晦气,给二小姐去出什么主意,更别说,这二小姐如今骂得还是管家的大小姐,更是没有谁敢吭一声。 莺歌也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薛婉原本是想发一通脾气,可房里的人全都死气沉沉的,没谁搭理她说话,薛婉一拍桌子,怒道: “怎么,都是死人不成?我说话,你们没听见吗?” 就在眼前的莺歌赶忙跪了下来,说道:“奴婢听见了,只是不知小姐要吩咐什么事。” 薛婉上前就给了莺歌一个巴掌,说道: “就是你办事不利,我让你去拿钱,你怎么就拿不到?这事儿要是让衾凤和枕鸳去办,没准大小姐要一百两,她们能替她拿两百两回去!就你没用!” 莺歌委屈的很,捂着火辣辣的脸,说道: “二小姐,奴婢是把您的话都带到账房去了,可是账房不认奴婢也没有办法,二小姐的这巴掌,实在好没道理。” 自从柏翠伤了之后,这海棠苑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都由莺歌一个人在撑着,早就委屈的很,这回二小姐让她空口去跟账房要一百两银子来,她有天大的本事能要过来,账房给不给银子,难道是看的她一个丫鬟的面子不成,就算是衾凤和枕鸳去替二小姐要银子,也未必就能要的过来吧。 薛婉正在气头上,见莺歌还敢顶嘴,抬起来对着莺歌的脸就是一脚踹了过去,痛的莺歌捂着脸在地上滚了一圈,终于忍不住,跪在那里大哭起来。 薛婉见她这样,怕招来外院的人听见,就走过去又拧了一下她的胳膊,说道:“你嚎什么嚎?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教训你不成?你是个什么东西,就算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还会因为你个下贱的奴婢来责怪我吗?” 莺歌哭的更厉害了。薛婉气急了,干脆从头上拔下了簪子,狠狠的刺在了莺歌的背上,一边刺还一边骂道: “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随着薛婉的戳刺,莺歌痛的满地打滚,海棠苑的其他奴婢都围过来看,见莺歌实在可怜,就全都跪在地上求薛婉饶了她,有两个大着胆子上前拉住了薛婉,然后把莺歌扶了起来。 薛婉不敢相信,这帮奴婢竟然全都反了她,将簪子往地上一扔,提着裙摆就往西跨院跑去,准备去找徐姨娘告状。 可去到西跨院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带着丫鬟出门的田姨娘,田姨娘见是薛婉,倒也没忘规矩,随便对她屈了一下膝,就算是行了礼,然后就扭着腰肢,领着一个体面的丫鬟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薛婉生气,只觉得谁都跟她作对,气鼓鼓的走入了徐素娥的房间,就看见徐素娥正好站在门边,怒目等着田姨娘先前消失的垂花拱门。 看见薛婉进来之后,她才转身进了屋内。 “娘,那个田姨娘看着真讨厌,您什么时候跟爹说说,让爹把她送去庄子里,我看着她就烦。” 徐素娥扫了一眼薛婉,对于这个女儿到现在还没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表示无奈,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爷竟然时常传田姨娘去主院伺候,虽不至于冷落自己,可是竟和从前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前只要老爷在家,白天晚上基本上都是她在一旁伺候,可是现在,白天老爷大多宣田姨娘去伺候,只有到了晚上,有时才会找她去,就是做完了事情,也不留她在主院歇着,还让人把她送回西跨院里来。 “娘,您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不仅是田姨娘,还有我院子里的那些丫鬟,最好也全都打发了,这回我要自己挑伺候的人,才不要薛宸给我安排!她安排的人既不听话,又不好使,什么事儿都不会办。” 薛婉像倒豆子似的对徐素娥抱怨,徐素娥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她一眼,现在她是真没那心思替这孩子考虑,甚至于,就连她自己的前途,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 给薛婉倒了杯水,问道:“你让他们办什么事,他们办不成了?” 薛婉听自家娘亲过问,顿时来了精神,把自己如何让莺歌去账房支银子,而账房又是如何不买账的事情跟徐素娥说了。 “娘,您说这些人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吗?我和薛宸都是薛家的小姐,凭什么我要取银子,还要得到薛宸的准许?” 薛婉说完,徐素娥抬手就给了薛婉一个巴掌,冷冷的说道: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在这个府里一定要低调,遇见薛宸,你给我避开她走,现在你好好反省反省,这种话是你应该说的吗?你和薛宸都是小姐不错,可是你就以为自己和她是一样的了?赶紧给我回去!这些天你爹有些不一样,咱们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你别给我闹出什么事来。” 徐素娥的话让薛婉彻底呆住了,虽然从前在外面,她也时常被娘教训,可是自从回来薛家以后,娘还是第一次甩她巴掌呢,抬头果然就看见满脸阴森的徐素娥,顿时就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敛下的眸子,捂着脸,薛婉也不敢去惹盛怒中的徐素娥,苦着脸就跨出了门槛,嘟着嘴离开了。 而就在薛婉离开西跨院的时候,薛宸在青雀居里也拿到了一份奇特的药方……这是严洛东从城内一家老药铺子里抄回来的药方,是用于夫妻房事中的药方,而徐素娥前不久才去配过这种药。 徐素娥想做什么,薛宸不是真的姑娘,所以一猜也就猜中了,不过,严洛东怕她不懂,后来又借衾凤的口,将这药性说给薛宸听了,后宅之中,用这种情药维系夫妻感情很正常,徐素娥近来因为田姨娘的事情,所以,心中有所不安,以为薛云涛对她兴趣大减,就想用这种药挽救一番,这都是可以想到的手段。 可是,严洛东却带给薛宸一个很不一样的消息,他之所以把这个药方拿回来,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这个药方,十分的有问题。 ☆、第44章 “这药据说是百年前一位有名的妒妇研制出来的,有催情功效,但是最大的功效却是避子,就和女子用的红花是一个道理,这种药是用来给男人避子的,女子吃多了红花容易宫寒,同理,男子若服用了这个,对身体也有伤害,很可能今后就……生不出来孩子了。” 严洛东的话在薛宸耳旁回绕,生不出孩子的意思就是说,薛云涛若是长期与徐素娥用那种药助兴的话,那么他现在很可能就已经伤了身体,今后再不能生出孩子来? 这个问题引起了薛宸的深刻重视,回想上一世,好像的确是这样,除了卢氏生下了她,徐素娥生下了薛婉和薛雷,自那之后漫长的岁月里,薛云涛的确一个孩子都没有生出来过。 难道,这就跟徐素娥的这张药方有关?如果是真的,这女人疯了不成?为了不让其他孩子来分摊薛云涛对薛婉和薛雷的爱,她竟然对自己的男人下这种狠手?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徐素娥只是想让薛云涛不生孩子的话,上一世的她,有足够的能力用其他方法做到,可她为什么要让薛云涛再也生不出来孩子呢? 想起徐天骄死前,似乎要说出些什么,却被徐素娥阻拦,薛宸转过身来,对严洛东说道: “你能不能查到十多年的事?” 严洛东看了一眼薛宸,斟酌后才说:“小姐尽管先吩咐,我可以试着查一查。” 薛宸点头,娇俏的小脸上满是凝重,对严洛东说道: “我想知道,徐素娥的父亲被贬官流放之后,她们一家的生活状况。徐素娥当年做过什么?” 严洛东仔细将薛宸的吩咐记在脑中,然后才点点头,回道: “是,我明白了,这就去查。因为年份跨度太大,查起来会比较麻烦,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薛宸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并不是要求严洛东当场就能给出答案来,两相交代结束后,严洛东才走出了青雀居。 他走之后,薛宸的心思却始终不能平静,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她脑海中酝酿而出…… 如果徐素娥给薛玉涛下这种药,是为了让当年的卢氏再也不能为薛云涛生出其他孩子,那么在她下了药之后,她又怎么能保证,薛云涛就一定能和她生下孩子呢?当年她只是个攀附着薛云涛的外室女子,若是没有孩子,谁又能保证她能拴住薛云涛这么多年呢?可若她要孩子,而薛云涛的身子早就被药伤了而生不出孩子……那么问题来了。 薛婉和薛雷……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薛婉比她小一岁,薛雷则小了三岁,如果说这段时间徐素娥没有对薛云涛下药,那么卢氏为什么又没有怀上孩子?卢氏生她的时候,并没有亏了身子,为什么这四年里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还有田姨娘,她跟着薛云涛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可为什么连她也没能生出来孩子呢? 不可能卢氏和田姨娘的身子都不好,只有徐素娥一个人的身子好啊。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调查一番当年徐姨娘的遭遇,上回在田庄,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一定要要了徐天骄的命,只是想逼一逼徐姨娘,让她同意带徐天骄去东府对峙,可是徐素娥不仅多番反对这个提议,最后为了怕徐天骄说出什么来,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令杀了她的亲生哥哥。 那是她的嫡亲哥哥呀!是什么理由让她连这血脉亲情都顾不上了呢?定是另一个比嫡亲哥哥还要重要的秘密,如果被揭露了出来,她可能就会面临和徐天骄同样的下场,所以让她不得不做出那种选择来。 正一筹莫展之际,就听见青雀居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没过多一会儿,就见衾凤有些焦急的走了进来,对薛宸禀报道: “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二小姐把莺歌戳的不成样子,现在海棠苑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反了,抬着莺歌来找您说理呢。” 薛宸赶紧随衾凤出去,枕鸳正在院子里安排,就见莺歌趴在一张小竹床上,背部鲜红一片,莺歌紧咬着下唇,泪眼婆娑,鼻头红的厉害,也不知是哭的,还是被人打的。 “怎么回事?” 薛宸冷静的声音传出,便让原本有些杂乱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海棠苑的众人看见薛宸,就集体跪了下来,薛宸看了看枕鸳,枕鸳就明白的躬身退下,往院子外走去。 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大眼睛圆脸盘的婆子站出来说道: “求大小姐救救莺歌吧,二小姐不把奴婢们当人看,瞧她把莺歌戳的,这背都成筛子了。” 薛宸走下台阶,来到莺歌身前站定,低头看了看莺歌背部的伤口,凝眉问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 莺歌闭口不谈,只知道哭,先前那婆子继续说道:“回大小姐的话,今日二小姐让莺歌去账房给她支一百两银子出来花用,可是账房却要二小姐拿出大小姐或者老爷的指令,才能支取银子出来,可这两样,二小姐一样都没有给莺歌,莺歌自然拿不回银两,二小姐就生了莺歌的气,还说莺歌没用,说如果是大小姐身边的衾凤和枕鸳姑娘,大小姐要一百两,她们能给大小姐拿回来二百两,莺歌听了这话就不服,顶了一句嘴,二小姐冲着莺歌的面门就踩了一脚,莺歌被吓到了,就哭了起来,二小姐怕被旁人知道,就用簪子去戳莺歌的背,这就戳成这个样子了。还请大小姐替莺歌和咱们做主啊。” 那婆子说完,不等薛宸反应,海棠苑的其他人也都跟着说道起来: “是啊,大小姐,求您替我们做主啊,就在前不久,柏翠的双腿才给二小姐罚的差点断了,如今还养着呢,今日莺歌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求大小姐不要将我们再派去二小姐身边伺候了。” “是啊,求求您了,大小姐,您救救我们吧。奴婢们宁愿自请去杂房,也不愿再去伺候二小姐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陈情请愿声,薛宸看着跪了满地的人,叹了口气,才对她们挥挥手,说道: “好了,都起来吧。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暂且先去回事处,海棠苑我另外派人去。”又转头看了一眼衾凤,说道:“去私库里给莺歌和柏翠各取二十两银子,让大夫给她们好好治伤,治好了伤之后,就来青雀居伺候。都别跪着了,起来吧。我会让回事处的管事替你们重新分派去处的。” 海棠苑众人退下之后,枕鸳也从外头打听清楚了事情经过回来了,先前就是薛宸让枕鸳快些出去打听海棠苑今日发生的事情,尽管知道能够让这么多人同时前来要她主持公道,事情定然错不了,但薛宸还是小心起见,让枕鸳再去调查了一番。 这件事情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枕鸳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打听到了事情原委,在薛宸耳旁轻声说道: “小姐,他们说的应该都是实情,莺歌今早的确什么都没带,就去帮二小姐到账房取银子,账房只认您和老爷的指令,自然不会取给她,回去之后,二小姐就发火了,对莺歌一阵糟蹋之后,就去了西跨院里。” 事情并不复杂,但薛婉也够厉害的,这才多少天的功夫,就能把身边伺候的人弄得人仰马翻,一个个避她如鬼,拼着被处罚的风险,也要来她这里告状,可见薛婉平日里有多么不得人心。 再加上先前严洛东汇报来的事情,薛宸觉得现在真的没法对薛婉产生什么姐妹情谊,就对衾凤说道: “让二小姐去佛堂里抄五十遍法兰经,忏悔她的罪过,抄不完不准出来。” 这个处罚,对于薛婉来说,不能说重,也不能说轻,只是薛宸不想在一切还未明了之前,就作出其他多余的反应来,就让薛婉去抄经,让海棠苑平静几日再说吧。 ***** 而夜幕降临之后,薛云涛招了徐姨娘去主院侍寝。 徐姨娘对他一番挑逗之后,便当着薛云涛的面,在房间的瑞兽香炉中点燃了这种增加情趣的香料,薛云涛对这个并不排斥,没多会儿就搂着徐姨娘卧回了帐幔之中。 徐姨娘轻声细语,软玉温香,将薛云涛勾的三魂失了七魄,恨不得能死在她这温柔乡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危险与不对劲。 “老爷,听说大小姐罚了二小姐禁足抄经书,二小姐平日里总说大小姐的好,对她更是没有半分不敬,纵然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大小姐,可她才那么点大,不懂规矩,让管教妈妈教便是了,何苦要抄经书呢。” 徐素娥十分懂得男人的心里,知道在什么时候说话是最管用的。 只听薛云涛有些气喘的声音说道: “我明儿去问问怎么回事,宸姐儿有时候确实严厉了些,我去与她说说便是了。你再紧些,我就要好了。” 随着这声宣告,帐幔内又是一阵春意盎然,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娇吟,晃动的帐幔,终于停止了下来。 ☆、第45章 第二天一早,薛宸去到主院与薛云涛一同用早饭的时候,就看见徐素娥一身素雅清淡的装束,仿佛娇柔如骨般立在薛云涛身旁伺候,而昨日才被薛宸处罚禁足抄经书薛婉竟然也堂而皇之的坐在薛云涛的身边,看见薛宸进来,母女俩皆朝着薛宸瞥了一眼,神情如出一辙的得意。 薛宸不动声色,过去给薛云涛请过了安,然后坐下,徐姨娘就给她盛了一碗银耳粥放到面前,又转过身去给薛宸拿银勺子,薛宸看了一眼对她行过了礼,就兀自坐下喝粥的薛婉,云淡风轻的说道: “昨日我罚你抄的经书,都抄好了吗?” 薛婉没想到薛宸在父亲面前也这么嚣张,看了一眼徐姨娘,然后又看了看薛云涛,低下头轻声细语的说道: “还没有。父亲喊我来吃早饭,待会儿吃完了,我就回去接着抄。” 薛云涛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他递来询问目光的薛宸,放下了手里的粥碗,对薛宸说道: “婉姐儿的事我都听说了,虽说你是长姐,有管教婉姐儿的权利,但有的时候也别太严厉了,她毕竟比你小一些,你稍微让一让她也有助于你的德行,给你妹妹做好榜样。” 薛宸看着薛云涛,一时心情特别复杂,沉吟片刻后,才放下手中的碗,说道:“父亲的意思是,我不该罚婉姐儿吗?她私自让丫鬟去账房支取银两,丫鬟没有取回,她便对丫鬟打骂,以头上金簪把丫鬟的背部戳的血肉模糊。如果这样我都不能管教她,那请问父亲,我该怎么对她?” 薛云涛没想到薛宸会一大早就对他说的话这样反驳,心中十分恼火,干脆放下了碗筷,接过徐姨娘递来的温热毛巾,擦了擦脸和手之后,才抬眼看着薛宸,面露不悦的说道: “这件事儿,我不是说都知道了吗?婉姐儿初回薛家,一切用度上自然是有变数的,她之所以去账房支取银两,那就说明她的月例不够,你做长姐的没有敏锐察觉,让妹妹私下难过,这也是你身为长姐的失职,至于那个丫鬟,我看早点打发了也好,被主子教训了,竟然集结众人反了主子,到你跟前儿去告状,这是一丁点儿都不把婉姐儿当成她们主子的意思了,这样的吃里扒外,还留着做什么?” 说完这么一番长篇大论,薛云涛就站了起来,徐姨娘立刻趋身上前替他整理衣袍,薛云涛拍了拍她的手,两人目光交错,似乎还能回味出昨晚两人的恩爱交融,缠绵悱恻来。 薛云涛跨出门槛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对这薛宸的背影淡淡说了一句: “宸姐儿身为嫡女,对父亲说话无状,不知友爱庶妹,我看你这几日也还是留在房中修身养性的好。” 薛宸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是,女儿知道了。” 薛云涛又看了这个女儿一眼,其实也不是真的要罚她,而是觉得一大早自己说的话被反驳了,面子上实在过不去,这个女儿脾气太倔,如果能像婉姐儿那般,遇事都来跟他这个父亲求助问询,说话不要那么夹枪带棒,他又何至于罚她?哪怕是上前来跟他说一句软话也是好的,可偏偏这闺女和她娘一个脾性,争强好胜的很,从不肯在他面前服软一句。 重重叹了口气,薛云涛拂袖离去,徐姨娘看着薛宸,嘴角不由扬了起来,却也没说什么,不过薛婉可是忍不住,站起来就开声奚落起了薛宸,说道: “哎呀,如今可好了,有姐姐陪我一同禁足,爹爹待我可真好啊。姨娘你说是不是啊?” 徐姨娘这才莞尔一笑:“老爷待两位小姐自然是相同的好。” 薛婉哪里听不出来她家娘亲话中的讽刺呀,就刚才的对话情形,就是瞎子也看的出来,薛宸惹了父亲不高兴,父亲就帮自己收拾她了。 薛宸似乎不太想和她们一般见识,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碗银耳粥,两只花卷之后,才自己拿过一旁丫鬟准备好的温柔毛巾,擦了擦手和脸,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饭厅,回自己的青雀居去。 徐素娥瞧着薛宸离去的背影,目光有些凝滞,总觉得这丫头好像哪里不对,按照她这性格,对于薛云涛的处罚,似乎不应该接受的这样干脆才对,可是她不仅很干脆的接受了,而且还这样平静。 ****** 娄庆云一身银黑官袍,发髻皆束于紫玉冠中,自带光环的他正站在书案后头写奏报,赵林瑞站在下首向他汇报情况: “事情就是这样的。薛家二小姐占了上风,薛大小姐被薛大人禁足在自己的院子,这些天都没出过门。” 娄庆云讶然的抬起了目光,用似乎有些类似于啼笑皆非的表情看着赵林瑞,放下了玉竹笔杆,双手撑在桌沿之上,确认的问道: “你是说,这件事之后,被禁足的不是薛二小姐,而是薛大小姐?” 赵林瑞点点头,忠厚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睛里却盛着满满的迷茫,他是真的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让他盯着一个闺阁小姐不放,这,这多不合适啊。 娄庆云走出了书案,负手踱步两三回之后,猛地转身,好看如远山的眉峰就那么蹙了起来,声音中都泛着凉气: “这薛云涛也实在太过了。” 赵林瑞更加不懂,这跟人家薛大人有什么直接关系吗?你让我暗地里监视薛大人的闺女,难道就不过分了吗?赵林瑞忍不住腹诽起来,却是怎么都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娄庆云在心里嘀咕,薛云涛明摆着是偏着他那个庶女,在帮她打压宸丫头,这个老不羞的,真是糊涂至极!娄庆云一想到那么有趣的宸丫头可能受了委屈,心里就跟猫爪挠似的,怎么都冷静不下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薛家去替她骂一骂薛云涛。这种感觉他再明白不过了,身边的人糊涂不懂事,实在是最让人头疼的。 猛地转身看向赵林瑞,把人家看的一下子就绷紧了神经,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接下来的几日,薛云涛全都将徐素娥留宿主院,两人感情日渐浓厚。就连前些日子,稍稍勾起了薛云涛一些旧情的田姨娘,这两天都没能踏入主院一步,整个府中似乎都能感觉的出来,徐姨娘风头正盛的意思。 而薛宸自从被薛云涛下了禁足令之后,就真的没有再踏出过青雀居的大门一步。 衾凤和枕鸳从外头回来,听了府里下人间说的那些风向,全都有些为自家小姐抱不平,衾凤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走进来,将之放在薛宸的书案右下角,叹息说道: “唉,府里的人都在说,老爷实在太宠徐姨娘了,二小姐和三少爷也正得宠,说不定今后徐姨娘能扶正呢。” 薛宸正埋头写字,她在练小楷,有两个字总写不好,便反复在一旁的草稿上练习,似乎感觉不到衾凤话中的抱怨,连头都没高兴抬起来。 倒是正在掰花干的枕鸳跟着说了一句: “我也听人这么说了。最近二小姐在府里更是得意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小姐上回罚她抄经,可她连一遍都没抄出来,就敢在外面走动,实在是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 枕鸳的这句话说了,薛宸就抬头了,看了看她手里的花干,说道: “再捣一些花汁来,我要磨墨。”这是她上辈子闲暇的时候研究出来的,秋季百花杀前摘下的花瓣最是凝香,用这种汁液来研墨,不仅能增加墨色的凝聚,也能更加的颜色更为鲜亮。 衾凤和枕鸳对视一眼,为自家小姐的心大无奈。却也明白,小姐并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了,两人自然不敢再多嘴一句,与枕鸳一同捣出了花汁之后,薛宸便拿起了搁置在一旁的墨条,对她们挥了挥手,说道: “我这里没事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有事我喊你们。” “……” 把衾凤和枕鸳打发出去之后,薛宸才直起了身子,将笔管放好,走出书案去到左上角的灰色寿山石砚台前,将深朱色的花汁倒入了砚台,然后便拿出一条松香墨,一圈一圈的磨起了墨来。 薛云涛罚她禁足的事情,一定会在府里引起热论的,这一点,薛宸早就想到了,而她之所以这几天没有出门,并不全是因为薛云涛的禁令,而是她的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薛云涛如今越是宠爱徐姨娘,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就越是难以接受,而真相是什么,薛宸虽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将事件前后整理一番后,她也能猜到个大概。 如果她的猜测成立的话,薛婉和薛雷应该不是薛云涛的孩子,但如果他们不是,那么也就意味着,薛云涛今后再有没有办法生孩子了,东府薛家就只有薛云涛这一个嫡子,老夫人还等着他给薛家开枝散叶,母亲的三年孝期过了之后,老夫人是一定会给薛云涛物色续弦的,可到时候如果薛云涛生不出孩子了,那么他这个续弦要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薛云涛,至少上一世没有她的搀和,薛云涛一辈子过的还是很好的,有一个他以为爱她的妻子,有一双拿得出手的儿女,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可就因为她重活了一世,那些曾经骗了薛云涛一辈子的谎言,骤然被她给揭开,这是一件多么多么残忍的事情。 薛宸就因为这一点,所以这些天才没有出去,留在青雀居中,略带着一些忏悔的心态。 对于徐素娥这个狠毒的女人,哪怕是将她收拾的残渣都不剩,薛宸也不会觉得对不起她,可是,要收拾徐素娥的话,就无可避免的要伤及薛云涛,徐素娥做的事情有多可恶,薛云涛到时候受到的伤害就越大,薛家会不会因此而没落,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幽幽叹了口气,在安静的书房内回荡开来,更添一种难言的寂寥。 突然关闭的西窗外传来一声响动,薛宸放下墨条,走到窗前,侧耳听了听,并没有什么声音,纳闷的推开了西窗,更是什么都没有,正要把窗户关起来,突然看见后院的草地上有个鲜艳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个风筝。 抬头往天际看了看,将半个身子都探出窗棂,突然见上头又掉下一个东西,薛宸下意识就用双手接住,一看,竟然也是个风筝,样式和落在她院子里的是同一种,全都是鲤鱼的样子,大大的鱼鳞被涂成乐五颜六色,看起来十分别致,薛宸没想到在自家西窗前还能接到风筝,被这种意外之喜逗得展颜一笑,再将手里的风筝翻过来看了看,风筝的背面画着一个寒鸦戏水的图案,一只小鸭子孤零零的游在水面之上,两只鸭掌张开做划水状,碧波荡漾的湖水下还飘着几根惟妙惟肖的浮萍,看着十分雅趣。 也不知是谁家的风筝一齐掉落在了她的院子里,看了看下面草地上掉的那只,突然来了兴趣,薛宸一手提着风筝就出了门,下楼之后,不顾衾凤她们的询问,就兀自去到了后院草地上,捡起了另外一只风筝,翻过背面一看,后面画的是一副二鱼抢食图,一条橙黄带金,一条银黑间白,两条鱼的尾巴全都翘着,仿佛真的是在抢食一般,那条银黑间白的鱼儿的鱼鳍似乎往前伸去,像是要推攘橙黄带金的小鱼般。 薛宸感到有趣极了,然后就一手拿着一只风筝,烟头观望起来,多希望天上再掉下一只来。 ****** 在离燕子巷不远处的塔楼之上,赵林瑞正悲催的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今天一定是他进大理寺之后,干的最难的一件事了。 大人吩咐,把那两只风筝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入薛家后院,不能用箭射,只能倚靠高超的技术把风筝放进去,并且还有指定位置,那就是薛大小姐院子后面的那一小块草地上……额滴个亲娘诶,这可比上阵杀敌,浴血奋战还要要难得多啊。 也不知大人这是发了什么神经…… ☆、第46章 薛宸将两只风筝全都捡回了屋子里,没由来的,心情就突然好了起来,坐在藤编而成的一张摇椅之上,将风筝举的高高,为自己今天的幸运感到高兴。 这风筝背面的画,颜色鲜活,笔法犀利,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惟妙惟肖的形状,在画作的左下角发现一枚私章,章上刻着‘松竹’二字,古朴风雅,可以看得出来画风筝之人是个十足的闲逸居士,以松竹为号,风骨傲然之气跃然于纸上。 也不知这是哪位有心人绘制出来给心上人的,却偏偏天公不作美,给吹到了她的院子里来,白白的叫她捡了这个便宜,不知那绘画之人,此时是否正捶胸顿足呢。 思及此,薛宸就莞尔笑了出来。 衾凤和枕鸳不懂,遂问道:“小姐,您怎么捡个风筝都这么高兴啊?您知道是谁的吗?” 她家小姐今年才十二岁,出门的次数又不多,是肯定不会招惹上什么狂蜂浪蝶的,想着小姐自从太太去世后,就一直表现的像个大姑娘似的,可是骨子里,估计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欢这种闹着玩儿的东西。 而事实上,薛宸确实喜欢这些,因为她上一世在卢氏去世以后,几乎就没有童年可说,小小年纪,就成日的生活在压迫和不安之中,哪里能像其他孩子那样,在爹娘怀中撒娇,胡天胡地的瞎玩儿,所以,她就算是上一世做了长宁候夫人,在路上遇见那种卖风车的,抽陀螺的,都会停下轿子和车马看那么一会儿再走。 但可悲的是,上一世她的身边从来就没有一个能够懂她的人,宋安堂不用说,他和薛云涛其实是一样的男人,自私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从来不会关注身边人的感受。 正靠在摇椅之上抚弄着风筝,就像是抚弄着一件多么贵重的宝贝一样,枕鸳进来回禀,说严护卫求见。 薛宸心中一紧,抬头看了看院中,果然就看见严洛东魁梧的身形和其貌不扬的脸,收敛起了所有情绪,薛宸从摇椅上站起来,将风筝交给一旁伺候的衾凤,然后对枕鸳说道: “让他进来,我在书房里。” 薛宸去了书房之后,便站到了书案旁,继续刚才没有研磨完的工作,严洛东走进来,先是对她抱拳作礼,然后才说道: “小姐,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就在这里说吗?” 薛宸看着在她的研磨之下,缓缓溢出的黑墨,片刻的迟疑之后,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就在这里,说吧。” 严洛东似乎也感觉到薛宸有些紧张的情绪,估摸着小姐这么聪明,应该能够猜到大概,让他去查,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 “徐姨娘的父亲徐烨被贬官流放之后,徐家人就回到乡下祖宅里生活,只是家里没有顶梁柱,生活过的十分拮据,全靠借钱度日,后来徐天骄惹上了一起官司,赔上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不说,徐天骄得罪的那人收了钱犹不罢休,看徐素娥美貌,便起了侵夺之心,将她以罪臣女眷的身份送入了教坊司中,因为是私下操作,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徐素娥在教坊司中待了一年多,遇上了一个名叫刘永的狱吏,他把所有的银子全都给了徐天骄,让他去把徐素娥从教坊司中救出来,原本是想和徐素娥在外面好好过日子的,以为徐素娥会感激他的赎身之恩,可没想到,徐素娥出来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迅速找好了下一家,把刘永的恩情全部抹杀。而她找到的下一家,就是小姐的父亲了,他那时与您母亲刚刚成亲,并且生下了您,他与徐素娥是在一间茶坊中认识的,那时候,徐素娥是在茶坊中做茶女,一来二去,没几天就缠上了薛大人,借着一次醉酒,两人就正式在一起了。八个多月之后,徐素娥就生下了一个女婴,应该就是婉小姐了。” 严洛东的话没有夹杂丝毫的润色,而是将这件事当做一件稀松平常的陈年旧事在说,其实他这样,薛宸还感觉好一些,若是在叙述的时候,再夹杂一点自己的情绪或者判断在里面,她也许真的会忍不住叹出气来。 蹙着眉问道: “那么薛雷呢?薛雷是怎么回事?”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徐素娥在搭上了薛云涛之后,就对他动了心思,这对于一个父亲被贬官,自己被送入教坊司,面对的那些男人和薛云涛这样的翩翩公子相比,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徐素娥不想错失薛云涛,于是就兵行险招,早早的与之有了肌肤之实,将腹中本该去掉的孩儿算在了薛云涛头上,而薛云涛出身良好,哪里接触过这样的女人,更加想不到会有女人这样大胆,把栽赃的活儿安到了他的头上,只以为徐素娥真的是官宦之后,家道中落,流落茶坊做了茶女,徐素娥那样的样貌,薛云涛哪里就能知道,她竟有这样的手段呢。 徐素娥知道薛云涛有家室,并且正房夫人刚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出来,她怕卢氏若是再给薛云涛生下个儿子,那么就能收回薛云涛的心,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薛云涛用了那种会让男人生不出孩子的药,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她竟然就想让一个男人因为她而断子绝孙,薛云涛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招惹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 可是,薛云涛身体有了变化,他的妻子卢氏确实生不出孩子了,可是她呢?她一个外室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傍身实在没什么底气,所以,她就想再生一个出来巩固自己在薛云涛身边的地位,于是就有了薛雷的存在…… 严洛东尽职尽责的对薛婉说道: “薛雷是在徐姨娘与薛大人在一起三年之后才有的,那段时间,薛大人似乎与太太的关系还不错,也甚少去徐姨娘那里,她就是借着这段时间,与一名但是外地人有了首尾,那人当时就住在徐姨娘她们隔壁,是租的宅子,他本身也有家室,便每晚翻墙去与徐姨娘偷情,那人在京城逗留了五个月,徐姨娘就有了身孕。” 最终还是没忍住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唉……” 就算是之前已经猜到了事实是一回事,听别人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严洛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在想对策,于是又上赶着说了一句: “小姐,那个刘永两年前已经病死了,不过那个外地人,也就是从前住在猫儿胡同里的那个租客,我打听到他在保定开了间铺子,前两天我就是去了一趟保定,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不过也正是这样,我把那人给抓了回来,现在就关在庄子里。” 薛宸这回又一次傻眼,看着严洛东良久都没有说话,突然感觉自己生活的地方特别没有安全感,这个世上,有严洛东这样无孔不入的探子存在,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只要他想查,几乎可以说没有他查不到的! 太可怕了。 ******* 薛云涛今晚派人传话回来,说是秘书监里事务太忙,今晚就不回来了。 徐素娥早早便洗漱上了床,可还没睡着,耳旁就突然响起了一种很熟悉的布谷声,三声长,两声短,最后再加扣四下窗棂。 她猛地从床铺之上弹坐而起,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四周,有丫鬟听见动静,要进来给她点灯,却被徐素娥喝止住,匆匆下床,披了件外衣,就走了出去,借着月光看着空无一物的庭院。 这声音不对啊。 王生早就离开了京城,这么多年偶尔会送些钱财过来给她,可却是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布谷鸟叫声,便是当年他们幽会之时的暗号,别的人不可能知道。 可是刚才她明明就听见了的。确确实实的听在耳中,绝对不会听错才是。 庭院中一个人都没有,徐素娥就算心中存疑,也有些不敢确定了,也许真的是巧合也说不定,披了外衣,辞了丫鬟,她便回到了屋里。 可刚一躺下,那声音就又传了出来,依旧是三声长,两声短,最后再加四下窗棂。 徐素娥猛地起身,推开南窗,可那里是湖泊一片,根本不可能有人,她披着衣服,再次去到院子里,斥退了丫鬟,自己一个人,循着先前的声音往后面找去。 她住的院子后面是一片湖泊,湖泊对岸就是假山林,布谷鸟的叫声始终在周围回荡,徐素娥去到了假山丛,不禁冷冷喊道: “到底是谁?别装神弄鬼的,快给我出来!” 右边的假山石后传来两声脚步声,一个男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正是被缚住了手的王生。 徐素娥见是他,心道不妙,也不理睬,转身就想离开,那早就被吓破胆的王生见好不容易等来了搭救他的希望,哪里会放弃这个机会,在徐素娥后头喊叫起来: “素儿,是我呀!我是王生!我是王生呀!你快来救救我,那人把我抓来藏在这里,我根本不认识他,你快帮我把绳索解开,带我离开这里吧。” 王生求生心切,他只是手被绑在身后,脚却是自由的,只不过他不敢走,因为走的不对,身后就会有石子打他,直到看见了徐素娥,他才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她,拦在她面前,说道: “素儿,是我!你看清楚,是我呀!我们从前日夜在一起,那般快活,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你快给我解开!” 徐素娥知道自己已经中了计,哪里还敢搭理这人,低着头就要离开,嘴里还大声说道: “我不认识你!你给我走开!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啊。” 那王生见徐素娥这样绝情,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竟然毫不念旧情,当即怒了,说道: “好你个水性杨花的臭女人。要我的时候比那青楼的女表子还要贱,如今做了人家的姨娘,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徐素娥怕他再多说出什么来,大声尖叫道:“你给我闭嘴!我根本不认识你!是谁让你来污蔑我?我跟你拼了!” 说完这话之后,徐素娥突然来了力气,一下子就把王生给推翻在了地上,然后毫不犹豫跨过了他就要离开,可王生哪里承认,爬起来又缠了上去: “好你个徐素娥,枉我这么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们母子,时常派人送些金银过去给你,后来知道你给人做了妾,我也没说什么,可如今,你倒是跟我撇的清了。我这命都抓在你的手上,你却连看都看我一眼,当真是戏子无情,女表子无义,算我王生这么多年瞎了眼!” ☆、第47章 徐素娥不敢回头,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她不想去猜王生是谁弄进府里来的,不管是谁,只要她和他搭上了话,那么她就会彻底完蛋,脑子一片混乱,想要离开这片该死的假山林,可就在要出去的时候,却看见从入口处走入两个人来,领头的是脸色铁青的薛云涛,其后便是面无表情的薛宸。 徐素娥脸色惨白的迎了上去,指着薛宸说道: “老爷,大小姐好毒的心,竟然想用这种法子来冤枉我。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您可千万要相信我呀。” 其实今天下午的时候,薛宸就已经找到他,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就是因为他心存疑虑,不敢相信这件事,这才同意让薛宸做出了这一场戏来,原来这么多年,他竟然都被眼前这个女人给骗了,不仅仅女儿不是他的种,就连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打算好好培养的儿子,也不是他的。 从前他不是没有怀疑,两个孩子都比其他孩子要早一些生出来,可他只以为那是各个孩子的情况不同,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两个都不是自己的孩子。 思及此,薛云涛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甩在了徐素娥的脸上,怒道: “你个贱人!骗得我好惨!” 徐素娥被一巴掌打的跌倒在地上,还想再去抱薛云涛的腿,却被薛宸冷冷的叫人阻止了。 “把徐姨娘抓起来,送到东府去给老夫人处置。” 然后,生怕徐姨娘在府中大喊大叫,就将她和王生的嘴全都堵了起来,一路静悄悄的拖去了东府。 因为燕子巷的主母已经去世,薛云涛没有续弦,就是没有主母当家,而薛宸只是未出阁的小姐,管理中馈犹可说,但若要论处置父亲房里的姨娘,她似乎还不那么名正言顺,所以,只能将徐姨娘交到东府的老夫人手里去处置。 东府里早就得了消息,青竹苑的花厅中亮着灯火,只等薛云涛他们到来。 徐素娥与王生被堵着嘴,捆绑着送到了老夫人面前,徐素娥没有穿外衣,但这个混乱的时候,也没人去计较她这个了。 老夫人穿戴整齐,等到所有人都来到之后,才对脸色铁青的薛云涛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薛宸对一同前来的严洛东看了一眼,严洛东就上前揭开了王生嘴里的布条,在他后背拍了一记,说道: “老夫人问你话,你如实说了,明日我便放你回去。” 王生早已吓得三魂不复,知道自己也许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家,看了一眼旁边的徐素娥,见她正用一双美目瞪着自己,王生有些心虚,也明白如果今日在这里承认了他和徐素娥的关系,徐素娥在这里就肯定待不下去了。 只是他如今自身难保,如果不说出实情,很有可能连这个府都出不去,他在保定是有家室的,一家子老小等着他去养活,若是在这里折了,实在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先前徐素娥对自己的态度他也早就看在眼里,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到处欺骗男人,如今她到底骗到了太岁头上,就要遭报应了。 此时隐瞒对自己可以说是毫无好处,王生定了定神,心里就有了决定,用还算详尽的话语,把他和徐素娥什么时候遇见,什么时候勾搭上,怎么勾搭,用的什么方法,全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老夫人听了之后,根本连坐都坐不住了,捏着一根玛瑙佛珠,整条手臂都气得发抖,手里的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来,在这静谧的花厅内显得犹为刺耳。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如何会将这么个不守妇道的迎入了门,还带着野种!你糊涂哇!糊涂哇!” 薛云涛一直跪在地上,面色死灰不说话,老夫人捂着心口坐了下来,身旁的嬷嬷给她顺了顺气,然后她才睁开了眼,拍着罗汉床上的茶几,怒不可遏道: “将她松开,我倒要问问,她跟我们薛家到底有什么仇,为何要做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来!” 徐素娥嘴里的布条被揭了去,她脱离了钳制,二话不说,就跪着爬到了薛云涛身旁,哭的是毫无形象可言,不住的对薛云涛磕头,嘴里说道: “老爷,老爷,不是的,他在说谎,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对您的心,您是知道的,我怎么会和其他男人有私情,这一切都是大小姐陷害的我,她从我进门开始,就想要我死,这一回也不例外,就是她策划的这件事,她想要把我彻底从薛家赶出去,老爷,你一定要相信我呀!” 薛云涛站起来,一脚将徐素娥黏在他身上的身子给踢了出去,徐素娥倒在地上,似乎爬不起来,薛云涛指着她叫骂道: “当初你只说你是茶坊的茶女,父亲是被贬官流放,家道中落,可你却不曾告诉我,你竟然在教坊司那种地方待过一年!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官女支!你骗我骗的好苦!若不是宸姐儿的人发现了这件事,我都不知道,今后还会被你骗多久!你真恶心!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你恶心!” 徐素娥的神情在听到‘教坊司’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再也挂不住了。眼珠子转了半天,然后才厉眼扫到薛宸身上,似乎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薛宸的方向冲去。 可就在她冲到了离薛宸不过两步之远的地方时,只觉得眼前一闪,然后腹部就被重重踢了一脚,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跌到了地上,喉咙里一阵浓烈的甜腥,吐出一口实打实的鲜血。 严洛东在场,如何容得有人能伤害到薛宸?这一脚自然是用了点力气的,徐素娥跌在那里吐了口血之后,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老夫人听到了薛云涛的咆哮,这回就连‘家门不幸’都念叨不出来了。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竟然还想过将这个女人给娶进门做正妻,如今想来,还算是薛家先祖庇佑,若真是把她娶进门做了正妻,那可真是没脸去见薛家的列祖列宗了。 徐素娥与王生都被押了下去,等到明日天明之后,再做处置。 老夫人将所有伺候的人全都摒弃在外,花厅之中,只留下了薛云涛和薛宸,一阵静谧之后,老夫人才从愤怒中缓过了神,对薛云涛问道: “这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薛云涛咬牙切齿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她留着便是薛家的耻辱,是我的耻辱,自然留不得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薛宸,然后又说道:“宸姐儿,这件事是你发现的,依照你看,这事儿该如何去办呀?” 薛宸往前走了两步,鼻眼观心的说道:“孙女觉得,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姨娘犯了寻常的错,自然是送庄子里眼不见为净,但是徐姨娘行迹太过恶劣,不仅隐瞒了身世,还企图混淆薛家的血脉,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咱们薛家绝不能再容她。明日之后,上报官府,便以不修妇德之罪上表,求的朝廷下令处决。” 老夫人听了点点头,又对薛云涛说道:“你看看你,就连宸姐儿懂得都比你多,看的都比你清楚,你还是做人父亲的,简直糊涂至极!” 薛云涛此时已经不敢抬头去看薛宸的脸色了,他之前为了薛婉和徐素娥,多番教训这个女儿,可如今他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回脸,他从前相信的人,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反倒是这个他一直以来太过严厉对待的女儿,始终在为他着想,为薛家着想,在这一点上,薛云涛真的是惭愧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薛宸此时可不是想居功的时候,而是想着尽快把事情解决,又问道: “只不过,徐姨娘倒是好处置,难就难在,婉姐儿和雷哥儿,这件事若是要瞒住外人,那么就只能动了徐素娥,若是将这两个孩子一并处置掉的话,那么外人又如何猜不到咱们薛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爹如今在秘书监正做的好些,若是这种丑事被人知晓了,只怕会对他的官途有所影响,所以,还请老夫人示下,对婉姐儿和雷哥儿又该如何处置?” 老夫人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道: “宸姐儿说的对,那两个孩子若是一并除去,那人家必然知道咱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再有御史参你爹一本就够呛了,可若是留下他们,我看着实在难受,咽不下这口气呀。” 薛宸想了想后,才又说道:“要不这样吧,将雷哥儿送去永固的田庄里,过段日子再送出关去,过两年报个死讯回来,就此销案,而婉姐儿就依旧留在府里掩人耳目,她毕竟是个女儿,还是个庶女,没有了徐姨娘和雷哥儿,她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更何况还有我在府里看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这样先混过两年,然后再把她送去田庄里处置好了。这样的方法,不知老夫人觉得怎么样?” 老夫人宁氏又叹了口气,蹙着眉,点了点头,说道: “事到如今,为了让事情影响降到最低,也只能按照宸姐儿说的去办了。” ☆、第48章 徐素娥就被留在了老夫人府上,至于老夫人要怎么处置她,薛宸就不管了。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自然有她的一套处置方法。 薛宸和薛云涛一同坐马车回了燕子巷,田姨娘在门后翘首以盼,看见薛云涛想迎上前,又不敢迎上前,薛云涛看都没看她,就径直去了主院,薛宸拉住了想跟进去的田姨娘,这时候她进去,那就真成炮灰了,对她使了个眼色,田姨娘就收回了脚,退后两步,对薛宸行了礼,就依依不舍的回去西跨院里了。 薛宸跟着进了主院,薛云涛负手立于灯罩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薛宸走过去,除下了披风搁置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走到桌前亲自动手给薛云涛倒了一杯茶。 薛云涛转过身来看她,就看见女儿乖巧的立在他的身前,在朦胧灯光下,显得那样柔弱单薄,接过她递来的茶杯,让薛宸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堵在心口的一口气稍稍的散了散。 薛宸坐着喝茶,薛云涛良久后才叹气开口道: “徐姨娘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薛宸没打算瞒他,于是便说道:“就在徐姨娘亲口下令杀了徐天骄之后,徐天骄死的时候,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徐姨娘就命人堵了他的口,我觉得奇怪极了,就派人去查徐姨娘的过往,然后……” 薛宸一时没想好,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薛云涛就接过了话头,叹了口气,说道:“然后你就查到了这些腌臜不堪的过往。唉,也是爹爹糊涂哇,竟然被这样的女人愚弄至今,若是你不查出这些事来,说不准我就要被她骗一辈子,养那两个野种一辈子。” 薛云涛说着说着,又觉得气闷,将杯子重重放了下来,薛宸见他如此,心中又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也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之上。 低声说道:“其实,我还查到了一些别的事,只是刚才没敢在老夫人他们面前说起。” 薛云涛看向了她,见她的侧脸在烛火下显得莹润光洁,精致的五官,有些神似卢氏,脑中回想起卢氏的好,对这个女儿又是一阵愧疚,他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就被徐素娥那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连带给这亲闺女都受了不少委屈,实在混账至极啊!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那贱人做的事已经够恶心了,不怕再听到其他的。说吧。” 薛宸双手拢入袖中,指尖不住摩挲这藏在袖口的那张药方,低下头去,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话说出来,可是目光盯着那绸丝织就而成的素叶纹的衣袖,终于没有鼓起勇气将这话亲口说出来。 静静的站起身,走到薛云涛面前,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薛云涛正喝着茶,被薛宸这眼神给看的愣住了,端着茶杯好半晌没说话,然后就看见薛宸慢慢吞吞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出来,将之放在了桌面之上,低若蚊蝇声音说道: “这张药方是我的人从城北一家老药铺子里抄回来的,徐姨娘之前和父亲用的,就是药香就是这个方子。” 说完这些,薛宸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然后便对薛云涛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薛云涛见薛宸这样子,心中好奇,放下了茶杯,拿起那张药方来看了看,方子里头有几味叫他尴尬的药名,顿时明白,薛宸说的徐姨娘给他用的药香是什么东西了。 即使现在厅中只有他一个人,薛云涛也觉得十分尴尬,轻咳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这丫头,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刚想把方子撕了,可转念一想,既然女儿把方子给他了,那就说明这方子肯定是有问题吧,可具体的又是个什么问题呢? ****** 东府薛家的青竹苑中,老夫人宁氏回到房里,薛柯也正靠着软枕,歪在那里看书,他当然也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不过,这些后宅的事情,他一个男人不便插手,可要睡也睡不着,干脆起来看书,等宁氏回来。 这些年他对那种事也淡了,大多数时候,还都是睡在宁氏这里。 宁氏屏退了所有人之后,也不上床,就披着衣裳坐在床沿把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薛柯,薛柯听闻两个孩子都不是他孙子之后,大大的叹了口气,沉下身子,用书本盖住了脸,闷声说了句:“你说,咱们薛家的子嗣怎么就这样艰难呢?” 宁氏听他这么说,接话道:“艰难什么,我给你生了一子一女,你那些妾侍不也给你生了几个庶子庶女,唉,也是云涛他糊涂,找了个不明不白的女人进门,怪不得她从前不肯入府做妾,竟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在里头。当初要是没有宸姐儿先揭了婉姐儿的底,真给徐素娥进府做了主母,那才是咱们薛家倒了血霉。你都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坏,唉,咱们云涛哪里是她的对手,这要不是宸姐儿……唉,也不知他这绿帽得戴到什么时候啊。” 薛柯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了下来,宁氏看着他,突然又说道: “对了,老爷,我真觉得,咱们这个宸姐儿不简单!从前咱们都不喜欢她娘,也甚少关注她,可如今她娘没了,她一个小姑娘竟然还能自己给显出来了,这些日子以来,这么多大事儿,全都是她做成的,还有她那个护卫,我听说之前她在街上花两千两救了个人,那人投桃报李,没过多久就给她递了投靠文书,看来就是那个护卫了。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那护卫有点……” 宁氏有些拿不准,薛柯听了一半,没等到下文,就问道: “有点什么?不就是个护卫嘛。” 宁氏摇摇头,从床沿站了起来,在房里踱了两步,说道: “他那身手绝对不是普通的护卫,而且我真是觉得他有些眼熟,似乎从前见过……” 薛柯见一向沉稳的妻子突然这样的纠结一个护卫,不禁也有些好奇,笑了笑后,说道: “夫人见过身手好的护卫,除了宫里禁军和锦衣卫,你还见过什么人呀!” 这句话一下子就让宁氏回过神来,击掌说道: “没错!正是锦衣卫,宸姐儿如今的这个护卫,从前就是个锦衣卫,我还记得六七年前,老爷您参了唐大人一本,后来皇上恩典,怕咱们遭遇不测,就派了北镇抚司的人来保护我们。就在乡下那宅子里,那护卫长得就和当时的北镇抚司严百户一个样子。身形也像,对对对,就是他,没错!” 宁氏的这句话,是彻底让薛柯给听傻眼了。从软垫上坐了起来,还是有些不相信,质疑道: “你瞎说什么呢?严百户……那是正经的五品官,怎么可能给咱们府里的宸姐儿做护卫?不对,前阵子北镇抚司出过事,千户李大有牵涉一宗户部的案子被皇上杀了头,那严百户与李大人是结拜兄弟,李大人死后,严百户的确是辞官了……可,可他……怎么可能?你肯定是看错了,不可能是他的。” 越说,宁氏的记忆就越清晰,不住的踱步击掌,说道: “错不了错不了。那阵子老爷您不总在家,但是我却是日日在的,那严百户我少说一天也能见到两三回,他的样子我不会认错,更何况,您是没看见刚才在厅里他那个身手……还有还有,宸姐儿也说徐素娥这件事儿,就是靠着这个侍卫调查出来的,人也是他抓到的,您说要一个普通的侍卫,能有这通天彻地的本事吗?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专门刨人老底儿的!也只有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徐素娥的经历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么想来,还真就是了。” 薛柯再也忍不住,从床上先被子下了床,连鞋都没穿,走到宁氏跟前儿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两人才同时转过了目光,薛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说道: “要真是他,那咱们宸姐儿还真是个厉害的了。” 宁氏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可不是嘛。原以为她和她娘一样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可如今看来,她这翻手云覆手雨的本事,可真是不容小觑呀。” 老夫妻俩都感觉情绪有那么点不对味儿,这样一个孩子,从前他们竟然就那样忽视了去,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 薛云涛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出去请了个大夫回来,把那药方子拿给大夫瞧了瞧,那大夫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头发花白,看了这方子也觉得有点尴尬,看了两眼就合上了,递还给了薛云涛,说道: “老爷是要照这方子抓药吗?” 薛云涛摇了摇头,说道:“不抓药,我就想让你看看这方子,额,是不是夫妻房里用的?” 老大夫点头:“是,是房里用的。” 薛云涛纳闷的低头看了看,实在不懂宸姐儿给这方子给他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告诉他,她知道他和徐姨娘在房里的事情?也不应该啊。 只听那老大夫又从旁说道: “只不过,这方子稍微有点问题。” 薛云涛抬起眼,看着他,蹙眉问道:“什么问题?不就是……增加那方面……的吗?” 老大夫面有羞涩,没敢直接去看薛云涛的脸,而是低着头,将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方子的确是夫妻房里用的,可以制香,可以熬药,原本用一点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这里头加了两味杀精的药,这种药性十分凶猛,对男人的那里有伤害,是从前的官夫人养面首时专门用的药,是为了让男人绝了生育的功能,老爷若是想和夫人用药的话,最好别用这方子,或者把这方子里的那两位药去了,就算是催、情的药性少些,但也不妨碍使用的。” 薛云涛越听越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老大夫的话,不住在他脑中回旋,养面首……杀精……绝了生育? “大夫,你的意思是,用了这种药会绝了生育?” 老大夫察觉出薛云涛的语气冰冷,不觉往后靠了靠,硬着头皮说道:“是,是。这药性本来就很凶猛,一般市面上的催情香根本不会用这个,如果老爷是想不生孩子的话,还是做其他措施,用这个可是会绝了门户的。若是老爷没别的吩咐,那,老朽就告辞了。” 老大夫一抹头上的汗,心里腹诽这家人家有毛病,喊大夫来不看病,却给看一张这不正经的药方子,有病! 大夫走了之后,薛云涛整个人都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就连声音似乎都有些发不出来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她和徐素娥在一起没多久,她就不知从哪里弄来这种香,说是增加兴趣的,他用了之后,感觉的确不错,就一直让她用了下去…… 感觉脑子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疼的脑仁都要裂开了。 他和徐素娥在卢氏生完宸姐儿之后,如果她那个时候就给他用了这种药,那他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能再生出孩子来了。而事实上,徐素娥生的两个也都不是他的种,而卢氏和田氏,这么多年以来,也从未再怀上过他的孩子…… 徐素娥和他在一起之后,就已经做好了让他断子绝孙的心了。 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这四个字在薛云涛的脑子里一直盘旋不去。 天啊,他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怪道宸姐儿那样的反应,怪道她始终都要把徐素娥给除去。这么一个害他断子绝孙的女子……他竟然还当宝似的宠了她这么多年!而他还因为卢氏再没生出孩子而冷落过她,卢氏当年为了怀孩子,每天吃三四顿苦药,吃的最后,她连吐出来的血都透着苦味,也是因为吃药,吃坏了身子,年纪轻轻就死去了。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七岁啊。二十七啊! 薛云涛一把将桌面上的茶具全都扫在了地上,发了疯似的在厅里乱打乱砸,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他这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呀!!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薛宸端了两样小菜一碗米饭站在薛云涛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三下,然后才说道: “爹,吃饭了。” 薛云涛已经有两天没有吃饭了,一个人闷在主院中,谁也不让进去,府里的管家实在无法,只好去找薛宸,薛宸原是想等他自己想通了走出来的,可是,等了两天他都没出来,再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她这才端了饭菜前来。 房里没有声响,薛宸将饭菜放在一旁回廊的栏杆之上,然后就又到门前连续敲了好几下,喊道: “爹,你开门呀!你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里算个什么事儿啊。早晨太老爷派人来喊你过府,你也没去,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说完这些之后,薛宸顿了顿,然后又接着说道:“爹,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叫人撞门了。” 房间里依旧没什么响动,薛宸这才有些担心,正准备转身去喊人的时候,房门后传出了一点响动,像是门闩的声音,薛宸心中一喜,伸手推了推门,果然门开了。 门后站着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杂的男人,薛云涛像是一夜老了十岁般呆呆的站在门后面,薛宸看了多少还有些不忍,却也没有过多的反应,而是转身端起了栏杆上放着饭菜的托盘,经过薛云涛走进了房间。 说道: “这两样菜是田姨娘亲手做的,她说爹您最爱吃的就是这两样,我知道药方的事让你难以释怀,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为了这个出事叫个什么事?知道的说你受不了打击,可不知道的呢?还以为你要给一个姨娘殉情呢,薛家是什么人家,你一个嫡子去给一个姨娘殉情,岂不是要笑掉了人家大牙!你让太老爷还怎么在朝中做人,你让薛家今后该怎么办?” 薛云涛站在门边的身影突然畏缩了下去,蹲在地上,捧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薛宸自然知道他哭的是什么,不提薛家还好,可一提薛家,那可真的是悲从中来,太老爷薛柯就只有他这一个嫡子,庶子虽然有两个,可终究不是嫡系,他若是不出事,等卢氏的孝期过后,再娶一房续弦,照旧能给薛家嫡系开枝散叶,可如今,却只能仰仗那几个庶子,这让他这个嫡长子情何以堪。 “这些道理不用我多说,父亲自然能够想明白,如今咱们要做的,不是你颓废和后悔,而是尽你所能,把薛家要撑起来,你身为嫡长子,肩上背负的责任不仅仅是生孩子,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将来等到了一定时候,你再从庶房叔叔那里过继一个你看得上到咱们嫡房来,也是一样的。” 薛宸的话让情绪激动的薛云涛渐渐的安静下来,薛宸叹了口气,将饭菜摆放好之后,就抬脚经过薛云涛身旁走了出去。 在这件事上,薛宸这个做女儿的,能够帮他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些了。她不能替他做什么决定。 上一世她没有看到薛云涛和徐素娥的下场,但至少在她去世之前,薛家这里还是好好的,而这一世,因为她的介入,将这些丑陋的事情揭露了出来,让薛云涛一下从云端跌入了地狱,原本其实她可以不用将药方的事说出来,让薛云涛能够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娶一房妻子,过着让外面人称羡的生活,可是,薛宸不甘心,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徐素娥隐瞒她做的孽,更加不想让薛云涛对她还保留任何一丝丝的感情,而这件事对薛云涛到底会造成多大的打击,薛宸也顾不上了。 薛云涛对卢氏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卢氏为他背负了太多,尽管薛宸重活一世,却也终究没能见到卢氏最后一面,卢氏死的时候,她还小,所以有很多话都没有亲耳听她说起过,薛宸只能靠着小时候的遥远记忆去搜寻对卢氏的感情,可是她发现,她对卢氏的记忆少的可怜,大多都是她东拼西凑出来的,并不完整。 她做这些,也有一定意义上是在为卢氏报仇,对于薛云涛这个负了她的丈夫,她为他受尽了苦,可是最后却只是一个人独自凄惨惨的离去。 所以,她最终还是决定,告诉薛云涛这件事。如果他能挺过来,那也是他的本事,可若是挺不过来,他就此消沉下去,那也没什么,人总要为了自己做的事情恕罪,而至于薛云涛今后还能不能坐上二品官员的位置,这个薛宸就真的管不着了,反正凭她手中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凄惨就是了。 ***** 回到青雀居,薛宸就看见枕鸳从后院草地上走出,怀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看见薛宸就赶忙小跑了过来,对薛宸说道: “小姐小姐,这后院的草地上,不知道怎么会有一只小兔子,奴婢擦西窗的时候看见了,就下去把它抓了过来,您看,这腿上还有一圈红毛毛,好可爱啊。” 薛宸定睛一看,果真是一只雪白雪白,只有右腿上长着一圈红毛毛的兔子,大概一个巴掌那么大,全身雪绒雪绒的毛,看着可爱极了。 “真的是兔子?后院怎么会有兔子呢?” 枕鸳摇头,说道:“不知道,也许是府里谁偷偷养的,或许是厨房的,偷跑出来了,不知怎的,就钻到咱们后院来了。小姐,这怎么办?丢了太可惜了。” 薛宸对枕鸳伸出手,让她把兔子送到自己手上,小东西似乎有些急躁,两只后脚蹬在薛宸的手心,痒痒的,让薛宸立刻增加了兴趣,一把就将兔子抱到了怀里,让它躺在自己的肘窝里,一只手轻轻的抚过它的背脊,兔子也许感觉到她并没有恶意,慢慢的也就温顺下来了。 “别丢了,就养着吧,你们去库房拿些棉布和棉花来,咱们给她安个家吧。” 枕鸳先前抓到这小东西的时候,就有点想这么干了,现在一听薛宸吩咐,立刻跑的比兔子还快,拿着薛宸的令往库房走去,心里已经在想着,这小窝该怎么做了。 薛宸将兔子抱去了房内,坐在藤编摇摇椅上,让兔子趴在自己身上,前后左右的看了个遍,发现这兔子像是被人精心打理过一般,很干净,毛色也很鲜亮,长长软软,白白胖胖,摸在手里舒服极了,瞧它的小爪子上的指甲也被磨的相当平滑,就算是被它抓一下,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可不像是偷偷养的兔子啊。这会是从哪里来的?一时饶是聪明的薛大小姐也想不通,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可爱是从哪个地方钻进来的,但既然找不到它的主人,那就姑且养着好了,正好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心情不太好,有了这个玩意儿,总能解解闷子的。 自屋脊之上,闪过一个飞快的影子,跃过两个屋脊之后,才敢由一处巷子墙头跳了下去,赵林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只觉得生活又一次给了他深刻的意义,生活不易,工作不易……在他从武科举考入大理寺,一心想要报效国家,想要为百姓做事的他,怎么就会沦落为时常闯人家后院的下场呢? 先是监视人家小姐的起居,再是送风筝,现在倒好,连兔子都送起来了,赵林瑞真的担心,下回他那个不怎么靠谱的顶头顶头上司会不会又想出其他什么奇葩的东西要送,到时候,他能不能请求换人啊? 生活太艰辛了,唉。 ****** 薛云涛最终还是克服了自己走出了阴影障碍,老夫人将徐姨娘处置的干干净净,没有人知道老夫人用了什么手段,而徐素娥的那几个住在四喜胡同的家人,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的下场,全都被驱逐出了京城。 薛云涛还是照旧回到了朝中,整个人除了变得有些冷漠之外,一切还是照旧的。 薛婉在海棠苑里闹,她跑出来找薛宸,问薛宸徐姨娘去哪里了,薛宸没有理会她,只是让人将她拉入了海棠苑中看管起来,每日吃喝供着,却是没有谁再敢叫她一声二小姐。 她在院子里闹腾,没人理她,闹了几天也就安歇下来。 卢氏去世的第二年春节,薛家过的委实并不太痛快,薛云涛如今是越来越喜欢守着卢氏的牌位,一站就是大半天,不过,对于老夫人提出的续弦之事,薛云涛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拒绝,老夫人得到他的首肯之后,过了年就开始替薛云涛物色续弦的人家了。 薛宸对于这一点并没有说什么,而且她也知道,在这件事上,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薛云涛既然想用这件事来掩盖,只要他下定了决心,那就没办法更改了,只有田姨娘知道薛云涛同意续弦之后,在院子里哭的死去活来。 过完了正月,老夫人就派了人来将薛婉接出了府,说是要送走,薛宸看着那个被堵着嘴硬生生拖出去的姑娘,心中不免一软,去给她求了个恩典,反正老夫人是要送人出京城的,那干脆,就把她送回到徐家人身边去好了,不用说什么其他的话,把人送去就成了。 送走了薛婉,又过了几日,差不多就是清明,清明前,燕子巷薛家替卢氏做三年斋,如卢氏去世时候的排场那般,薛云涛对卢氏的三年斋,做的都十分用心,排场十足,替他赚足了痴情的名声。 而等到卢氏的三年斋做完之后,薛宸身上的孝就算是正式脱下了。 也就是说,今后她就再也不用穿麻布,避宴席,可以随着长辈去各府串门走亲戚了。 ☆、第50章 薛绣和韩钰在清明过后,就在燕子巷住了两日,姐妹三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倒也开心。 薛宸终于不用再穿着素服,薛绣给她挑了一身粉蓝色蜀锦绣蝴蝶花纹的交领襦裙,韩钰亲手给她梳的坠马髻,整个人看起来就亮眼多了。 如果说从前穿着素服的薛宸是一朵小茉莉,那么穿上带颜色衣裳的她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粉颊桃腮,清纯中带着些许的艳丽,又长了一岁,个子也比去年要高出一截来,整个人便修长了许多,薛绣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中薛宸的侧脸,说道: “宸姐儿长大了呢,都快和我差不多高了。” 她们三人中,薛绣最大,所以长得也是最高的,然后是薛宸,最后是韩钰,韩钰就好像被神仙施了什么法术般,就是不长个儿,去年和今年几乎都不用重新做衣裳,为此她自己也十分的苦恼。 薛宸转过身来,对她们笑了笑,对韩钰夸赞道:“从前都不知道咱们钰姐儿有这手艺,梳的头发真好看。” 韩钰展颜一笑,说道:“嘿嘿,主要是你人长得标致,就算我手艺差些,你也能带的住。” 薛宸笑着去到了养兔子的笼子前,拿过一些洗干净的菜叶子送到兔子嘴前,就见兔子在笼子里立起了脚,用前爪捧着那片菜叶子啃咬起来。 韩钰看的稀奇,怎么说都要抱出来玩一玩,兔子比去年的时候,要大出许多,如今一只手掌都已经托不下它了,薛宸真的很担心,要是再养下去,会不会养成大猫那么大,那可就太大了些。 今日薛绣和韩钰是来喊薛宸出门游玩的,三人相约去定慧寺,据说定慧寺中的早芍药和茶花都开了,薛绣如今十四岁,算是大姑娘了,由她领着薛宸和韩钰出门,大人也是准许的,三个姑娘,多派些护卫也就成了。 薛宸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出门游玩,自从卢氏去世之后,薛婉突然出现,从那时开始,她就一直神经紧绷,疲于应付徐素娥,到如今卢氏的三年孝期满了之后,她才稍稍的感觉到一点的放松。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当薛宸她们坐上套好的马车出了门,才走到南郊边上,天就开始下小雨,幸好薛宸习惯在马车后备上蓑衣和雨伞,将之分发给随行护卫之后,三个姑娘也将车帘子乖乖的放了下来,车里亮起了一盏明珠灯,虽然不比日月明亮,但在这车厢中还是很方便的,用不着点火烛,就能照亮周围。 三个姑娘都感觉有一点点的兴奋,因为马车外小雨淅沥沥的下,夹杂着一些风声,而马车里却很暖和,并且一点都不潮湿,亮着一盏明珠灯,三个姑娘窝在车厢的软榻上,吃着蜜饯,说着话,别提多温馨了。 薛宸靠在最里面的书架上,手肘下方垫着一只大迎枕,偶尔和她们搭上一句话,但更多的时候,她都静静的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 也许是这个环境让薛宸觉得特别安心,沙沙的雨声,呼呼的风,暖暖的香气,温和的话语,这种宁静是她两世以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与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说着,就觉得眼皮子打架,竟然歪在一旁睡了过去。 梦里她的魂魄似乎游离在外,飘飘荡荡的,穿梭在无尽的风雨之中,周身有些发冷,微微动了动,就感觉冷气似乎又大了些,这才睁开了眼睛,就看见薛绣和韩钰正趴在窗户前观望着什么。 窗户大开,所以薛宸才会觉得发冷性。 “你们看什么呢?” 薛绣和韩钰回过头来,薛绣放下车帘子,说道: “是不是有些冷?我们在看外头的雨,虽不是暴雨,但总下个不停了,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先前车轱辘好几回都有点打滑,若是再这么下下去,咱们今晚也不知能不能赶回家了。” 定慧寺位处南郊山上,车道蜿蜒而上半山腰,若是天好路就好,天若是不好,那这路可就泥泞难走了。 薛宸倒是没有太担心,说道:“到时候看吧,若是真不能下山,也不用勉强,我让人回去报个信,定慧寺中不是也有女眷居住的禅房嘛,咱们来了总要添香油的,住一晚,寺里该不会拒绝才是。只是咱们都没带丫鬟,晚上若要留宿,少不得都得自己动手了。” 薛绣和韩钰听了薛宸的这番话,倒也觉得不那么担心了,自从卢氏去世,薛宸受到重视之后,薛家东府那边是越来越把这位大小姐放在台面上了,薛宸如今管理着燕子巷的府邸中馈事宜,这些事情,都是她们想象不出来的复杂,但是薛宸就能治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所以,大家也就从心底里信任这个明明不大,做事却十分稳妥的姑娘。所以,三人之中,虽说薛绣的年龄最大,但是真正遇到事情,三人还是多听薛宸的话的。 她们三人出行,遇上雨路难行,叫人回去报讯,在外头留宿一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反正有护卫守着,三人住一起,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好不容易,马车走上了山,山里的主持派了小沙弥前来迎接,虽然是雨天,但是定慧寺中的信徒依旧不减,三人拜过了真佛,添了三百两的香油,就让小沙弥带她们去了后院的禅房。 定慧寺的后院禅房修建的也与其他寺庙并不相同,是在百花园中修建的一处庭院式禅房,分男宾客与女宾客之所,禅院如一座大的四合院般,两边建着通廊,以南为男宾所,往北为女宾所。而虽然下雨,但这禅院周围的景色还是相当不错的,亭台楼阁,水榭花香,十步一景,相得相宜。 薛宸她们难得出门,并且三人都没有带丫鬟,便拢共要了一间禅房,三人决定就算晚上回不去,也是睡在一起的,而护卫们则就住在对面的禅房之中,两边离得不算近,但也不算远,只要大声呼叫便能听到。 三个姑娘可以说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在外的经历,原本是相约来赏花,可却遇上了雨天,雨中赏花虽然也是一份雅趣,但终究不美好,并且女孩儿的裙摆容易沾染泥浆之类,便也不敢出门走动,便就着雨声,三人在禅房中写字画画,玩乐了大半日。 薛宸和韩钰倒是安之若素,唯有薛绣一人似乎有些不走心。时常去窗边观望着什么。 韩钰正画完了一只水鸭,举起来观看,正好看见薛绣趴在窗子前翘首以盼的背影,说道: “哎呀,绣姐儿你就别担心了。咱们反正是约出来玩耍的,赏不赏花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韩钰以为薛绣是因为约定了来赏花,却遇上大雨而心情郁闷,遂出言开导道。 薛绣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朗声回道: “嗯,我知道。你们先画着,我瞧瞧外头的景致就来。” 韩钰纳闷极了,远远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见薛绣站的那面窗户往外看,只可以看见蜿蜒的山路,并没有多少美景,一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便也不勉强她,自己拿了书画去找薛宸玩儿。 而薛宸此刻正画好了一片竹林,没根竹子似乎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般,插、入地面,笔挺的飒飒威风,竹叶似乎有所摆动,林间的风感跃然于纸上。 韩钰咋舌薛宸的画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只可笑的水鸭子,顿时觉得人比人气人,货比货得扔的挫败感。 偏偏薛宸还没有丝毫的自觉,转头看着韩钰,问她画的什么,韩钰支支吾吾,藏藏掖掖,就是不肯给薛宸看。 两人正闹着,床边的薛绣突然开心的跳了起来,然后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抹可疑的红潮,还有满脸的春光灿烂。 韩钰和薛宸对视一眼,两人表示都不太明白薛绣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而这种困惑,一直维持到夜幕降临。 天色垂下之后,雨才稍稍停歇了下来。而禅院之中又来了另外一拨客人。 尚书令家的元公子,如今已经是探花郎的元公子,竟然从禅院的垂花拱门走入,而他身后则还跟着两个人,这两个人,薛宸和韩钰也全都认识。 这下,两个姑娘才明白薛绣一定要今日邀她们来定慧寺赏花的真正意图…… ☆、第51章 元卿穿着一身墨莲革丝长袍,五官端正,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神采飞扬,正在和他身旁的人眉飞色舞的说话。 娄庆云则噙着一抹笑与元卿并肩走着,偶尔与之交谈,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石青色绣竹纹常服,举手投足自带一种世家子弟的从容,眉目如画,身躯凛凛,便如那寒风中肃立的雪松般傲然出众,叫人见了便挪不开眼。 韩钰的人几乎要趴到窗户上,指着从男宾那头走入的三人,捂着嘴压抑的喊了两声: “啊,是,是元公子和娄家的两位表哥。” 不用她提醒,薛宸也看到那两个人了,元卿与娄庆云、娄兆云,这三人怎会在今日也来这定慧寺中,与韩钰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就有志一同的瞥向了做西子捧心状娇羞看着元家公子的薛绣身上。 薛绣被她们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哎呀,别看我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来。” “……” 韩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实际动作来表示自己完全不相信的态度,薛宸倒是还好,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转身,却被薛绣抓住。 只见薛绣一手抓着一个,拖着她们就往我走去,薛宸怎么也没想都薛绣竟然会这样大胆,从禅房里直接冲出去,对着正要走入男宾所的元卿他们喊道: “元公子。” 听见身后的喊声,元卿他们回过头,就看见三个娇俏的小姑娘正往院中跑来,认出了为首那个姑娘,似乎正是翰林薛家的小姐,上回在景翠园中见过一回,小姑娘的落落大方,爽朗可爱给他留下了挺好的印象。 停下脚步,等到她们跑来跟前,元卿展开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对薛绣点头说道: “原来是薛姑娘。” 薛绣为元卿还认识自己感到十分的高兴,可高兴之后,却又娇羞起来,看着他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红着小脸,娇羞的低下了头。 幸好娄兆云打破了僵局,对她们说道:“薛家表妹怎么会在这里?韩钰,又是你折腾的吧?” 娄兆云和韩钰是嫡亲的表兄妹,从小一起玩耍,算是关系熟悉的两个人了,韩钰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有那么点尴尬,薛绣先前拼着一腔孤勇,拉着她们出门打招呼,可真到了人家面前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而薛宸又是一贯的冷淡,更加不可能指望她来解救这尴尬的场景,左看右看,也就只有她和娄兆云两人能很自然的开口破冰了。 “哪儿能啊!我们是来赏花的,谁知道到了这里却偏偏下起了雨,只好留在禅房里了,你们呢?你们也是来赏花的吗?” 韩钰今年十二岁,却依旧是一副小毛头丫头的模样,半点没有长开,这些话从她一个小丫头嘴里问出来,是最自然不过的了。 娄兆云嘿嘿一笑,说道: “不是,谁下雨天来赏花呀!两位哥哥和主持方丈约好了谈经,我是跟过来玩儿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韩钰是自来熟,性格也比较开朗,听娄兆云这么说,就搭上了话头,问道: “谈经?谈什么经呀?” 娄兆云摇头,指了指元卿和娄庆云,说道:“我可不知道,是跟两位哥哥来的。” 韩钰瞧了一眼娄庆云,虽然他嘴角勾着笑,但她却还没那个胆子缠着他问问题。他和娄兆云可不同,并不是她的嫡亲表哥,隔着房,就如隔着山,他的地位就算摆在宗室子弟中也是翘楚人物,何况说他们这些人呢。 薛宸无奈的站在一边,等待他们说完话,可只有她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尴尬,不为别的,只为那娄兆云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从头上的发饰,到裙摆下露出的绣花鞋尖,无一处不被他的目光扫视,可偏偏,他那些目光虚无缥缈,像是在看她,却又不太像,每当她抬眼去看的时候,他就正好收回目光,然后等她不再看了,他的目光就又回来了。 这让薛宸感觉有些微妙,却又说不出来,直到元卿说起辞意,娄庆云才接过他的话头,不容置疑的说了一句: “待会儿便一起用膳吧,现在已经太阳落山了,你们也不能下山,既然都是自家表妹,那也没什么好忌讳了。兆云你去准备一下,我看就在那边的亭子里吧,吃完了饭,还能下棋,燕斋你说是不是?” 燕斋是元卿的字,原本是不太同意娄兆云这说法的,虽说娄家和薛家有那么一点关系,可是他毕竟是外男,就这样与几个小姑娘一起吃饭的话,实在有违圣人训,可是,娄兆云一开口就点中了他的穴道,说起下棋,元卿眼前就为之一亮,他这个人没有其他什么爱好,唯独下棋是一个,娄兆云现在开口说这个,那就是存心要他不能拒绝意思了。 虽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元卿还是觉得自己可以为了棋放下一些其他东西,比如说——刻板? 莞尔一笑,爽朗清举:“既明你肯跟我下棋?”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娄庆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却也没有拒绝,就这样还让一直被娄庆云拒绝的元卿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终于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娄庆云看向了三个姑娘,薛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连连点头,说:“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表哥照顾。” 然后扯了扯韩钰,这种节骨眼儿上,韩钰怎么敢坏她的好事,也跟着点点头,说了声:“多谢表哥。” 三个姑娘里,两个答应了,还剩一个的意见,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于是薛宸就被薛绣和韩钰很自然的彻底无视了。 娄庆云对薛宸露出一个似笑非笑来,看的薛宸实在莫名其妙,然后就看着他们走入了男宾所,待会儿他们要去和方丈讲经,定慧寺的方丈法号如一,是有名的禅理大师,普通资质的人想见他一面,就算是求个三五年也未必能见到,可元卿与娄庆云这样的身份与悟性者前来,倒是来者不拒。 大家的行程定好了,一切也就开始明朗起来。 娄庆云与元卿去了方丈室之后,娄兆云就主动去了厨房,准备六人晚上用的斋菜,三个姑娘则回房准备。 一回到房间,薛绣几乎开心的跳起来,抱着韩钰好一会儿才松手,兴奋之意不予言表,韩钰虽然无奈,但是薛绣感到高兴,她也觉得高兴,配合她跳了一会儿,然后就让薛绣坐下,两人竟然决定好好的梳妆一番,薛宸看着薛绣从随身的行礼包中拿出了胭脂水粉等,就觉得大跌眼镜,更加确定了这姑娘今儿是有多刻意了。 不过想着,如果正是这样成就了一段金玉良缘,那也很好。上一世自己没有参与到薛绣的这一场追夫大战中,这一世就算帮不上忙,但也不能拖她的后腿才行。 当即便不说什么,由着这两个丫头闹去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果真瞧见娄兆云在男宾所与女宾所的中央西南角的凉亭中准备了一桌斋菜,还拿来了一些定慧寺自己酿制的果饮。 六个人围着圆桌坐下,可男女各三人,怎么坐都会挨着两个人,韩钰和娄兆云是亲表兄妹,自然是占据一边了,元卿到底是外男,自然不可能坐在一边与姑娘靠在一起,便坐在了娄兆云与娄庆云的旁边。 薛宸和薛绣对看一眼,薛宸想坐中间,却被薛绣拉住,暗自摇了摇头,薛绣用眼神示意般看了看正端着茶杯喝茶的娄庆云,许是武官做久了,他的周身总是有一种贵公子身上罕见的杀气,更何况大家都敬畏他的身份,不敢与之太过亲近,所以薛绣说什么也不敢和他坐在一起。 比薛宸快一步坐在了中间,然后还体贴的替薛宸拉开了凳子,扯着她的袖口坐了下来。 六人坐好,幸好这张石桌够大,不至于靠在一起,娄兆云和韩钰一直在旁叽叽喳喳的说话,亏得有他们两个在,桌上的气氛才不至于尴尬。 薛宸刻意不去感受坐在旁边的这个发热体,她倒是不怕娄庆云的,说到底,还是身份悬殊太大,她上辈子拼尽了全力,才勉强嫁进了长宁候府,而这还是因为,宋安堂迷恋她的外貌导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估计她连长宁候府那种三流侯府都嫁不进去,女人只有对心有期待的男人,才会感觉到紧张害怕,她对娄庆云没有任何期待,正所谓不知者无惧,她除了感觉有些不自在,其他倒是还算自如。 刚端起一只白瓷小碗,打算喝上一口定慧寺特制的果饮,面前却突然伸过来一只空杯子,薛宸转头看了看娄庆云,见他正目不斜视的和元卿说话,而把空杯子伸过来的意思是…… 薛宸站起身,拿过了盛果饮的琉璃盏,小心翼翼的替他倒了大半杯。 娄庆云这才收回了手,喝了一口后,将杯子放在一旁,薛宸正要坐下,没想到娄庆云又指了指那盘青葱嫩绿的笋尖,让薛宸布菜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他这是把她当丫鬟使了吗?薛宸在心中纳闷的想,却也不好拒绝,又任命的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放进他的碗里,干脆拿着筷子候在一旁,娄庆云也是不客气,又让她紧跟着夹了几样菜。 终于这样的使唤薛宸,就连娄兆云都看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对娄庆云说道: “哥,您别把宸姐儿当丫鬟似的使唤呀。她们都是小孩儿,您别欺负她呀!” 娄庆云听了这话,仿佛才恍然大悟,将目光正大光明的落在薛宸身上,看着她的粉面桃腮,竟然半点没有委屈和不耐,依旧很平静的样子。 勾唇一笑,仿佛敛尽月色光华般,娄庆云对薛宸说道: “瞧我这疏忽的,表妹快坐下,我给你布菜,瞧你们一个个瘦的,要多吃点才长得高,长的大呀。” 说着,他也不含糊,一只手撩起了衣袖,就真的站起来给薛宸把桌子上的每一样菜都夹了个遍,薛宸先前还空空如也的碗盘之中,顿时满溢。 薛宸只觉得两颊有些发红,不为别的,就因为娄庆云每给她夹一回菜,那深不见底的黑眸总要瞥她两眼,就那眼神在她看在是暧昧的,玩味的,但似乎也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到,桌上其他人似乎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都以为这只是娄兆云在给小表妹赔不是呢,也许他们根本不会往其他方面去想,在他们看来,娄庆云和薛宸,无论是从年龄还是身份上来说,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才对。 一顿饭,薛宸就是在这种奇怪的感觉中吃完了。 原本以为终于可以收工回房,没想到元卿又提出来下棋,这么一来,薛绣是打死也不会回房的了,说什么也要腻在那里看他们下棋,韩钰喜欢热闹,而且真心觉得她这是在和表哥一起玩儿,没什么要紧的,只有薛宸实在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也不想跟着她们后面玩闹了,就提出自己先回房去了。 薛绣和韩钰正看的起劲,便没说什么,让她回去了,薛宸回到房间之后,才感觉一直纠缠着她的目光被隔断了,由衷的呼出一口气,才感觉轻松一点。 那边亭子里,四面都点起了罩丝明灯,将亭中一切照的雪亮,元卿和娄庆云在下棋,元卿凝神聚气的盯着白山黑水的棋盘,犹豫着落下一子,可却被娄庆云很快落下的一子杀了个片甲不留。 只见娄庆云将手中的棋子抛入了棋盒,然后拍拍手,说道: “行了,今儿到这里吧,时候也不早了。” 说着就要离开,元卿嗜棋如命,哪里肯只下一盘就收手的?站起来拦他:“既明,说好了陪我下棋,这一盘哪够啊,再来再来,我今儿非赢你不可!” 娄庆云失笑:“等你赢我,那今儿晚上还睡不睡了?” 元卿在下棋这方面有着常人没有的痴性儿,哪里就服气了,说道:“瞧不起我是不是?你坐下,我今儿非让你俯首称臣不可。” 娄庆云却是坚持,摇头说道:“不下了,早点睡吧,啊。” 说完,便不顾元卿阻拦执意离开了亭子,走入了男宾所的大门。 ☆、第52章 元卿的棋兴被勾了起来,哪里就能这么轻易放弃呢,将目光扫向了正吃葡萄的娄兆云,只见对方赶忙站起来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元卿气结。 正要收拾棋盘败兴而归,却听见一个弱质芊芊的声音: “元公子,要不,我陪你下吧。” 回头一看,就见那个娇俏可人的薛家姑娘,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手里捧着一盒白子,笑靥如花,美目灿然,心中一动: “薛姑娘会下棋?” 薛绣娇羞的点了点头:“嗯,略懂一些,还请元公子赐教。” 元卿的棋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臭棋篓子一个,所以身边的朋友甚少肯与他下棋,但偏偏他就是这样,不擅长什么,就非要钻研什么,棋下的越不好,他就越想把它下好。 难得遇见像薛绣这样的人,肯在棋艺方面捧着他,顿时对这小姑娘增加了不少好感,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薛绣便坐在了先前娄庆云坐的位置上了,沉着又安静的等待元卿起手。 韩钰和娄兆云见还有棋看,也是高兴,干脆搬了吃食坐到旁边,一边看棋,一边吃东西,玩儿的好不开心。 ***** 薛宸回到房间之后,原本是想看书的,可是总觉得一个人太静了些,干脆又回到竹制的书案后头,提笔作画,可画才刚勾勒了个形状,就觉得外间似乎有什么声音,以为是薛绣和韩钰回来了,就拿着笔杆子走出了书案,却让她看见一个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因为惊讶,薛宸手里的笔眼看就要掉在地上,谁知人影一闪,先前还在桌椅那儿的人突然就来到她面前,弯腰一捞,就把她那支笔给救下了,送到她眼前,说道: “吓坏了?” 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薛宸猛地又是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家伙绝对不可能堂而皇之从房门进来,娄庆云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薛宸,然后用下巴给薛宸指了一条明路,薛宸的目光扫向了南边那扇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比起薛宸的惊讶,娄庆云倒是自然的很,越过薛宸往她先前所在的书案那里走去,拿起了她才勾勒出形状的画作看了看,眼前一亮,由衷感叹道: “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挺天赋,这笔锋,一般人没有个三四十年可学不出来。”倒是个眼毒的,薛宸可不就是学了三四十年的画嘛。 薛宸听他说话,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走过去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想要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画,却又不怎么好意思,纠结了半天,才糯糯的说了一句: “你,你还给我。” 娄庆云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丫头多日不见,似乎又漂亮许多,那一双眸子似乎透着能够将他吸入的光芒,美的近乎妖异,五官说不出的灵动,就像是被神仙点中了神采般,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叫人挪不开眼。 将画纸递给她,薛宸伸手去拿,他却又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折好,竟然堂而皇之的收入了怀中,这下薛宸哪里肯,凑过去要: “大公子,那是我的,您拿着不合适,还是给我吧。” 娄庆云却恍若未闻,强行狡辩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旁人又不知道这是你画的,另外,你还是叫我表哥吧,大公子什么的听着多见外。” “……” 薛宸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无赖的人。她上一世觉得宋安堂就够无赖的了,不过,宋安堂最起码还知道遮掩,而这位倒好,完全不知道收敛和遮掩是什么意思,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不说,还当着她的面拿走了她的画,简直是刷新了无赖的新标准。 只可惜,这位的身份太高,薛宸自问还没有那个资格与他计较,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任他到处查看,心里祈祷着薛绣和韩钰不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丫头,想什么呢?” 就在薛宸一个晃神的时候,一张俊美的脸便凑到了她的面前,吓得薛宸又是往后退了退,决定不管他来做什么,她都要下逐客令了,板下了小脸说道: “大公子,您这样贸然闯入我的房间实在有违礼数,您还是快走吧,若是被人瞧见了,对谁都不好,没的我拖累您的名声。” 可谁知,她这话一说,娄庆云就笑了起来,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让他看起来多了些和善,弯弯的黑眸就像是被打破了冰层的湖面,瞬间鲜活起来,好看的令人发指。 食指抵住了薛宸的眉心,娄庆云在她眉心点了两下,说道: “你这丫头也太古板了。我怕你一个人在房间闷得慌,特意来陪你,你却这样不留情面,好叫人伤心啊。” 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让薛宸无言以对,远山般的眉峰微微蹙起,显示出她此刻不爽的心情。娄庆云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只觉得可爱的紧,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要去捏她脸颊的想法,只觉得这丫头就算是生气也别有韵致,看了看先前他进来的南窗,突然又弯下腰,用完完全全对待小丫头的诱、拐声音说道: “对了,你想不想看星星?我带你去看星星好不好?” 薛宸实在不想和他纠缠,冷冷的说道:“不好。”说完之后,就直接往房门走去,既然他不走,那就她走好了,虽然她才十三岁,两人年龄相差很大,可也不想就这样和他牵扯不清。 可刚走了两步,薛宸就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掠出了窗外,来来不及惊叫,他就又把她放了下来。 屋顶的凉风让薛宸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刚要大叫,却被他抵住了唇,指了指不远处被灯火照的通明的亭台,里面正对面而坐两男两女,有说有笑的下着棋,气氛十分融洽高涨,丝毫没有感觉到,就在他们不远处的漆黑屋脊之上,正站着两个人在看他们。 娄庆云按着薛宸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薛宸低头一看,发现屋脊之上早就铺好了一层绒毯,看来他早就做好了带她来屋顶的准备。 只见他自己倒是没躺在绒毯之上,和衣直接躺在屋脊上,双手枕在脑后,对薛宸说道: “躺下来吧。瞧你这丫头的古板样儿,小时候你爹肯定没教过你怎么看星星。” 薛宸气结,想要转身离开,可是此刻她正在屋脊之上,她想走都走不了,甚至微微一动,都有一种要掉下去的感觉,心中自然生气,说话的语气也就不那么好听了,直言道: “没教过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我爹。” 娄庆云见她终于不在端着,像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对他发脾气了,心情大好,转了个身来,乌黑的发髻有些松动,夜风吹来,几缕散在他光洁的侧脸之上,凭添了不少风貌,他原本生的就很出色,再加上这夜风中的风情,更加俊美,真的像是月下郎君似的,萧萧肃肃,风流韵致。 可偏偏某人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人前正经,人后无赖,说出的话也那么叫人无力反驳: “我说你这丫头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我今年二十,你才十三,我都大你半轮了,我都没有介意你拖累我名声,你在介意什么呀?” “我……” 薛宸有心与他辩一辩,奈何他这句话说的有理有据有节,根本无从辩驳,脑中想想,似乎觉得他说的也有些对,薛宸总是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娄庆云都二十了,两人相差七岁,年龄悬殊,娄庆云再怎么想不开,也不会对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姑娘动心思吧,估计也就是真把她当做一个小妹妹,逗她玩玩罢了。自己这般较真,似乎是有点矫情。 这么想着,便向自己妥协,将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后躺去,相比于娄庆云的毫无遮挡,薛宸躺在绒毯之上,别说,还真觉得挺惬意舒服的。 下了大半天的雨,一直到傍晚才放晴,如今天上,正是繁星点点,月上高挂的时候,一颗颗星辰就像是一颗颗玻璃珠子镶嵌在天幕之上,别提多好看了。 薛宸这辈子加上辈子,也从来没有这么浪漫的看过星星,顿时就把先前的别扭抛诸脑后。 娄庆云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翘鼻挺立,脸颊白如月光,毫无瑕疵,一张樱桃般的小嘴正轻柔的抿在一起,嘴角微微上翘,如此美景,丝毫都不逊色于天幕之上。 抬手指了指天际,用他特有的低哑声音说道: “你看那边,那个就是北斗七星,像个勺子形状的,这就是夜里的太阳,如果你夜里在旷野中迷路,只要找到这个,那就丢不了……” “还有那个,那个是猎户……那个是飞熊……还有那个……” 空旷的屋脊之上,娄庆云特有的低哑声音缓缓流淌而出,在对薛宸讲解这些的时候,倒是难得的正经,一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果真是认认真真的在教薛宸看星星,而薛宸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了解道原来天上的星星,也有这么多的名目和说头。 娄庆云本身就像是一个活字典般,无论薛宸问他什么,他似乎都能答上来,并且举一反三的给薛宸讲解,薛宸的感觉由一开始的尴尬,渐渐的放松了下来,看着天空的月朗星稀,兴致勃勃的对娄庆云问出问题来,一时气氛十分融洽。 而在另一边的亭台之上,棋盘上的厮杀似乎也攀升到了高峰。 娄兆云和韩钰两个人都累得趴在一旁,但是元卿和薛绣倒是越战越勇,丝毫不嫌疲累,元卿全副心神都扑在了棋盘之上,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好长时间,薛绣也不嫌弃他慢,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等他,目光是不是的落在他身上,等到元卿好不容易决定走哪一步之后,薛绣再看看棋盘,随手走一步妙棋,然后元卿又会想好久才走下一步,这样你来我往好一会儿,旁边的看客全都累极了,薛绣倒是毫不厌烦,无论元卿的棋艺有多臭,她都不嫌弃。 两人从戌时一刻下到了亥时三刻,终于在韩钰的坚持之下,停下了手。 元卿兴致高远,对薛绣不吝夸奖,只说她是他见过棋品最好的人,还说下回若是有机会,一定再和她讨教云云。 薛绣激动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的样子,表面上却要维持她大家闺秀的矜持,规规矩矩的和元卿,娄兆云行过了礼,四人才辞别转身,各自回到房中。 ☆、第53章 薛绣和韩钰回房的时候,房间内的灯火已经熄灭,薛宸已经等不及睡下了。两人轻手轻脚的回去,却还是惊动了薛宸,只见她翻了个身,双肘撑在枕头之上,薛绣见她没睡,就走过去说道: “嘿嘿,宸姐儿是没睡还是刚醒啊?既然醒着,那我们点灯了啊。” 薛宸嗯了一声,然后就被室内突然亮起的灯火耀的眯起了眼,问道: “怎么到现在呀!” 韩钰先前在旁边小睡了一会儿,这时倒不那么困了,告状般的说道: “要不是我坚持,她和那元公子就能那么对坐一宿,估计现在还回不来呢。” 薛绣心情大好,就算是韩钰这么说,她也不生气,竟然丝毫没有睡意,去到书案前,提笔做起了诗来。 韩钰和薛宸对看一眼,全都无奈的摇了摇头,韩钰可不想陪着她继续疯下去,兀自去到木制屏风后,换了衣裳走出来,睡到了薛宸身旁,问道: “这一晚上,你无聊死了吧。你这性子也太不合群,自己无聊干嘛不出去和我们一起玩儿呢,哪怕是说说笑笑也好的呀。” 薛宸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转了个身,留了个背影给韩钰,韩钰见她这样,不禁又说道:“你就和庆云表哥一样,他也很早就回去睡了。” 薛宸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就为了韩钰说的那几个字。 庆云表哥……那个表面上正经,可是私底下却随性的让人抓狂的男人。薛宸只觉脑中不住回想他撑着手,在她旁边给她讲解天上星星时的样子,认真中带着不羁,真是可惜了他那张风雅俊逸的脸了。 薛绣依旧心情很好,站在书案后头写写画画,韩钰探头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才转身将床边的灯火吹熄,不远处的小书橱后,一灯如豆,注定了薛姑娘的今夜无眠。 ****** 第二天早晨,薛宸第一个起来,推开了西窗,便见阳光正好,两辆马车自蜿蜒的山道上急速离去。 亲自去膳房取了些斋饭回来,就看见薛绣和韩钰也起来了,薛绣虽然昨天睡得晚,但是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坐在那里让还没梳妆的韩钰替她梳头,韩钰打着哈欠完成任务之后,才轮到捯饬自己,从净房中整理好,出来后就自动坐到了圆桌旁,接过了薛宸递给她的一只粥碗,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薛绣对着一枚小镜子照了半天,就想出门去,薛宸哪里会不知道她想去干嘛,赶忙说道: “你别去了,元公子他们一早就走了,我起来的时候,正巧瞧见他们的马车从山路下去,出去之后,有护卫就替他们传了告别的话。” 薛绣听了之后,脸上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说道: “哦,原来都走了啊。” 薛宸和韩钰又是相视一阵摇头,对这痴情的姑娘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三人坐下吃了早饭之后,又在后山园子里逛了两圈,确实看见了许多开的正艳的山茶花,各种颜色争奇斗艳,确实为之罕见。 赏完了花之后,三人原本还打算吃完了中午的斋菜再回去,没想到薛家竟然就派了马车过来接她们回去。 薛宸等只好收拾了玩闹的心,规规矩矩的收拾东西回府去了,一路上,薛绣还总是掀开车帘子,不住往后观看,然后时不时的叹一口气。 韩钰问她怎么了,她便回答:“昨天一定会让我终身难忘的,不管今后怎么样,我都要牢牢的记住昨天的感觉。” 她们当然知道,薛绣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看上的是尚书令家的公子,刚刚考了殿试的探花郎,前途无量,想要配给他的女子多入过江之卿,她薛绣又算是哪根葱,哪根蒜,只凭她御史外孙女的身份,似乎和元公子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这让她如何能不惆怅呢。 薛宸见她失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上一世她也是凭着薄弱的背景嫁入的长宁候府,只不过,她不是靠的自身家世支撑,而是对宋安堂使了一些下作手段,让他痴迷于自己的这张脸,这才成功嫁入了长宁候府,而当时她也思虑良多,想了其他很多方法,却没一个有用的。 她自然不会鼓励薛绣这样去做,一来那方法实在不算高明,算是下下之策,薛绣的处境比她上一世要好太多了,犯不着那样作践自己,而元卿其人也与宋安堂不一样,宋安堂肤浅,没有上进心,总想着别人怎么宠着他,从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但元卿不一样,他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入了三甲,成为炙手可热的探花郎,元家家风淳厚,从他身上亦能感受到一二,她实在不知道上一世薛绣和元卿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所以也没法给薛绣建议。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好了。 薛宸让马车先回了燕子巷,听衾凤和枕鸳说,薛云涛被喊去了东府里。薛宸换过了衣裳之后,逗弄了一会儿小白兔,捧着它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才把它放入笼子里,自己往东府去了。 ****** 东府里,薛柯和薛云涛在书房里说话,薛柯提出今年礼部有侍郎出缺的事,父子俩说了一番后,薛柯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宸姐儿身边那个护卫,你可知道他是谁?” 薛云涛正低头研究手里的礼部册子,不知道薛柯怎么会突然问起宸姐儿的护卫来了,抬头看了看,问道:“什么护卫?” 薛柯瞧他样子,就知道儿子肯定没注意到这事儿,解惑道: “就是帮宸姐儿调查徐家事的那个护卫啊。你也是糊涂,竟然到今天都没认出来那人是谁。” 薛云涛更加不明白了,蹙眉问道:“我该认出什么呀。那就是江湖人,给宸姐儿递了投靠文书的,我去关心他做什么?” 薛柯摇头,对薛云涛招了招手,让薛云涛凑到眼前来,告诉他了一些事情,薛云涛听后也是大惊:“您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薛云涛仔细回想当时看见那人的样子,实在想不起来,这也不能怪他,那阵子事情太多,他自己都搞得狼狈的很,哪里还有功夫去主意女儿有什么护卫啊。 可如今听父亲说起,如果是真的话,那宸姐儿还真是有造化。 “那如今父亲是要我去笼络他吗?”薛云涛想着薛柯告诉他这件事的目的,大概也就是想把严洛东笼络到自己旗下做事。 薛柯想了想后,才摇头说道: “用不着。既然他自己选择了咱们薛家,那不管是在谁院子里做事,都是一样的,今后等真要用得上他的时候,再去找他好了。现在按兵不动也就成了。” 薛云涛这才点点头,表示知道。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薛宸的几家铺子开出来之后,她让每家铺子每半个月就送一回帐过来,她根据没间铺子的账面情况,再做一些细致的调整,已经日渐上了轨道。 春然茶楼的掌柜姚大一早便来求见,得知薛宸还没起身,便主动在抱夏中等候,半点不敢逾距,他们这位大小姐,虽说年纪小,可是看样子是真的和已故的太太学了不少做生意的手腕,管起帐来头头是道,就连一些老账房都不得不服气。 薛宸早起之后,吃了一碗绿豆粥,两块山楂糕,然后便去了花厅,让姚大进来回话,姚大是个四十多岁的的中年男人,生的比较朴实,穿着普通长衫,看见薛宸从外头走入,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薛宸行礼。 “姚掌柜不必多礼,请坐吧。” 薛宸对各个掌柜和庄头都很尊重,自从接手卢氏的产业之后,她就先将所有掌柜和庄头的薪资翻了一倍,然后再逐步查看账册和店铺田庄经营情况,遇见问题,若是有吃里扒外,奴大欺主的,就直接辞退,以副掌柜上位接替,少了些人情,却多了些规矩,做对了赏,做错了罚,这就是薛宸的一套管理方法,简单却很有效。 而这个姚大是在中央大道的转角上经营茶楼的,之前随众掌柜一同来府里见过她,他的春然茶楼算是京城之中比较有名的好买卖了,地处优势,迎来送往,茶楼便居于正中,开设已经有十多年的资历,至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而茶楼的经营模式既然已经固定,更加不会有行情上的困扰,这回来找她,定是有其他方面的需求,遂问道: “姚掌柜这么早来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姚大从刚才就没敢坐下来,如今听到薛宸主动问话,就更加不敢坐了,站到薛宸面前来作揖,说道: “叨扰小姐休息,实属不该,只是最近茶楼不太平,眼看就要闹出大事,不能不告诉小姐知道。” 薛宸端着茶杯正要喝茶,听他这么说,便不喝了,抬头看着他,问道: “什么事,说吧。” 薛宸在管理人这方面很有经验,对待下属她从来不吝啬,只要能帮到他们的,就一定会做到,而相反的,如果有人背叛,那么她眼里也是揉不下沙子的,该怎么处置绝不会手软就是了。 “三天前,有个人过来说要两百两买咱们茶楼,先不说这价格低的没谱,就是价格好,我也不肯卖的,那人说了一堆话,我给赶出去了,然后第二天,就有人来茶楼闹,起先我以为是地痞来找麻烦,这种事太正常不过了,别说那茶楼开了十多年,刚开的那一年里,有一半儿的时间会遇上这些打秋风收钱的,后来年代多了,这种事儿才绝了去,没想到最近还遇上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来了也不点茶,就把客人赶跑了去,以往遇上这种事儿,能解决的就算是奉上点盘缠银子也没什么,可这些人油盐不进,说什么不走,我没法儿,只好去喊了官差来,官差和咱们也是熟悉的,平日里多有交往,地痞们瞧着官差来了,怎么都会给点儿面,可这帮人牛气冲天,连官差都不放在眼里,就在茶楼里闹了起来,那个要买咱们铺子的昨儿又来了,对着官差说话都不软,直说趁早把铺子卖给他们,他们上头有人,咱们惹不起。后来那人就把官差喊去了一边,告诉了官差他的身份,官差一看惹不起,就走了。那些人一直堵在门口,咱们生意也没法做,当天晚上,我就去了那兵头家里,往年过节没少过他家的礼,一直处着的关系,那兵头就告诉了我,说对方背景很厉害,让我回来跟东主说一声儿,这铺子卖了就当是给个人情,别到时候惹了大麻烦。” 薛宸听到这里,也蹙起了眉头,冷声问道:“什么背景,多大麻烦?” 姚大想了想之后,就决定不隐瞒了,稍稍上前了半步,对薛宸小声的说了一句: “那人据说跟皇家沾着亲,不知是什么身份,只说后台大着呢,小姐,您看这人情给吗?” 薛宸冷哼一声,说道:“两百两,也亏他说的出口,只凭一句皇亲就让咱们贱卖十多年的老铺子,未免太可笑了。” 姚大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强权压人!不仅仅是咱们铺子,后头左右还有几家被他们骚扰了,有一家糕点铺子和糖果铺子,他们就开价五十两,老板见他们凶神恶煞,不敢惹,只能答应下来了。咱们若是不答应,他们今天肯定还会再来。” 薛宸想了想之后,对姚大说道: “那人今日再来,你且拖着他,把他的来历弄清楚了来回我,到时候我再定夺。”见姚大有些害怕的样子,薛宸又接着说道:“让两个护卫随你回去,有消息就差他们回来找我。” 姚大得了大小姐的准话,又得了两个护卫,最起码人身安全得到保障了,便对薛宸行了礼,从侧门出了薛家的院子。 薛宸在府中等到了辰时三刻,果然姚大掌柜不负所托,派了护卫回来报信,只说了一句话来:“那人姓戴。” 姓戴…… 薛宸在书房中踱步,脑中回想京城之中,有哪个姓戴之人沾着皇亲,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一点点的眉目。 仁恩伯爵府的长媳似乎就是姓戴的,本身出身不太高,上一世薛宸做生意时曾与这人打过交道,做生意没什么本事,但脾气却是一等一的差,她记得,这个戴氏从前总是跟着太史令家的嫡小姐余氏身后做事。 而余氏……正是卫国公府的三夫人,而他们所说的沾着皇亲,只怕就是卫国公府的长媳绥阳公主了——也就是娄庆云的亲生母亲。 猜透了这一层关系,薛宸心里就更加纳闷而来,绥阳公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缺这一点钱来弄店面的人,如果真是她下的令,她也没理由让手下的人去张扬啊,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薛宸敢断定,这件事绥阳公主定然是不知道的,而这些人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薛宸让衾凤去喊严洛东过来,然后自己便去了书案后头,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书信写好的同时,严洛东也来了。 对薛宸行过了礼,薛宸说道:“你去替我查查仁恩伯爵府的戴氏,看看她最近都见了什么人,打算做什么事。” 严洛东点点头,问了一句:“仁恩伯爵府要顺带查一下吗?” 薛宸想想他的能耐,遂点了点头:“你若是方便,一并查了也好。” 严洛东离去之后,薛宸就喊了枕鸳进来,交给她一封沾着她独有花笺的书信,说道: “你带着这封信去大理寺门口守着,看见少卿车马出来就去拦着,将信交给他。” 枕鸳不解:“小姐,您是让我拦路告状去吗?大理寺少卿的车马如何是我这种小丫鬟能去拦的,听说平民拦路告状,首先就得打十板子。” 薛宸瞥了一眼怕怕的枕鸳,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说道:“你把信交到他手上,他若还打你,回来我让你打回来。” 枕鸳揉着额头,说道: “小姐,我哪儿敢打您啊。要不若我真给打了,您折合现银给我吧。一板子十两。” “……” 薛宸差点没忍住一脚把这个财迷的小丫头给踢出去。 她这封信是要交给娄庆云的,毕竟这件事牵涉着他的母亲绥阳公主,先给他事先告知一下,免得到时候若是冲撞了公主,也没个说得上话的人,尽管薛宸不敢保证娄庆云一定会帮她,但直觉他总不会害她就是了。 而这封信送出去之后,薛宸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有期待娄庆云会百忙之中给她回信,甚至有可能这封信娄庆云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她把信送出去了,将来若是闹出了官司,总也算是个凭证。 下午的时候,严洛东就幸不辱命回来了,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自然又是将仁恩伯爵府调查了个底朝天,就连仁恩伯昨天晚上睡在哪个小妾院里的他似乎都打探出来了,而戴氏的一切就更加不用说了,尽数全显山露水了。 “仁恩伯爵府近年来入不敷支,戴氏勉强维持,最近她与卫国公府三夫人余氏看中了中央道那转角的位置,想要把那里盘下来开酒楼,但是戴氏没有钱,而余氏也不打算出钱,于是就安排了戴氏的娘家兄弟戴建荣招了地痞去威胁每家铺子,小姐您的春然茶楼亦在其中,您那儿是打头的位置,估计他们势在必得。” 薛宸冷笑:“势在必得,也要有那个本事。” 严洛东看着薛宸这幅表情,想起上回她在田庄里的那番作为,知道小姐不是个好惹的,有胆色,有谋略,幸而身为女子,她若是男子,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小姐打算如何?” 对于严洛东的问题,薛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对了,你知道仁恩伯世子在烟花巷藏了个外室吗?” 严洛东愣住了,但也只是片刻,然后便点点头,说道: “这个,我可没跟小姐说过,小姐是怎么知道的?”这种桃色消息,严洛东还是对薛宸有些顾及的,毕竟薛宸是未出阁的小姐,这些事情听多了总不是好的,可没想到,即便他不说,小姐竟然也知道这个。 薛宸就知道他有所隐瞒,笑着说道:“上回去东府里听京兆尹夫人说起过。这个外室姓单,听说很得仁恩伯府大公子的宠爱,除了正妻的名分不能给她,其他什么都给足了,戴氏见了她都得规避三分,你说我要是把戴氏想买咱们茶楼的消息告诉单氏,她会怎么做?” 这个消息可不是在东府听来的,而是薛宸上一世特意打听来的,仁恩伯大公子对这个外室简直是掏心掏肺的宠,虽不说宠妾灭妻,但也好不了多少,戴氏在这个外室手里没少吃亏。 正妻和外室见面,那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戴氏要的东西,单氏自然有兴趣,只要单氏出了手,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严洛东从前做的是刀口舔血的活计,对妇人内宅之事并不是很懂,便很谦虚的站在那里等待薛宸下命令,薛宸前后踱了两步之后,心里就有了主意,对严洛东说道: “找些人,去烟花巷一带散布消息,就说仁恩伯爵府大公子出手豪气,要花重金买下春然茶楼,送给大夫人,其他什么都不用说。” ***** 卫国公府三房内院之中,余氏和戴氏正凑在一张桌子前算账,戴氏高兴的对余氏回禀: “现在已经有四家铺子同意卖,最难搞的春然茶楼都已经有了意向,开始跟咱们谈价钱了,和之前的嘴硬完全不同,看来还是咱们打出去的招牌太响亮,那茶楼的老板怕了,这才妥协的。” 余氏心满意足的喝了口茶,看了看自己刚刚用凤仙花染成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 “怎么不怕,这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我就不信还真有那不要命的。” 戴氏以余氏马首是瞻,听她这么说,立刻趋身上前拍马道:“是是是,三夫人英明。只不过,公主那里知道这事儿吗?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人给闹出来,公主那儿不会怪罪吧。” 戴氏虽然也觉得打着公主的旗号在外头办事实在是爽利,但也怕今后出事,牵连了自己。 余氏瞧她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不禁冷冷一哼,说道: “哼,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吗?公主那儿自然是没事的,我与公主那可是正经妯娌,我说的话,公主平时都能听进去,这事儿我之前就和她打过招呼了,就说咱们酒楼开张算她一份股,她就稀里糊涂的同意了,若真遇上个不怕死的,那你也别对他客气,该怎么着怎么着,到时候自然有公主兜着,量那京兆也不敢把事情闹到公主面前,就算真闹了,我也不怕,公主的性子我门儿清着呢。” 得了余氏这个吩咐,戴氏也就放心了。又是一番奉承,然后便离开了卫国公府。 ****** 薛云涛派人回来传话,说是今晚就不回来吃饭了,天气越来越热,薛宸也觉得没什么胃口,就想先回房里梳洗一番然后清清凉凉的再决定要吃什么。 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花瓣澡,薛宸站在镜子前照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磨磨蹭蹭的走出了澡房,换上一身满是花香的衣裳,坐到了梳妆台前。 就看见桌上放了一封信,她拿起来对衾凤和枕鸳扬了扬,衾凤枕鸳都表示不知道是什么,薛宸看了看这没有写字的空白信封,心中有个猜测,也不敢贸贸然打开,便让衾凤去给她倒茶,让枕鸳去拿扇子。 等到支开她们俩之后,薛宸才敢飞快的打开了信,看了看上头的写的字,眉头果真就蹙了起来,只见一张大大的信纸上,只写了一行字: 戌时芙蓉园,老地方。 芙蓉园,老地方……娄庆云。 这家伙还真懂得拿着鸡毛当令箭,她不过是给他送去一封陈情信,他倒好,将之当做是邀约,还堂而皇之的回信……可严洛东不在府里,她竟然连这封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都不知道。 实在不想去赴这莫名其妙的约,可是薛宸又想着今日戴氏的事情,多多少少也算是牵扯上了绥阳公主,若是娄庆云拿这件事说的话,她还真没有说不去的理由。 无奈的收起了信,神色平常的让枕鸳替她干发梳头,枕鸳奇道:“小姐,这么晚了还梳这坠马髻做什么?” 薛宸有些心虚,手里捏着那封信,硬着头皮说道:“韩钰约我出去。”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拿韩钰来做借口了,反正那丫头是出了名的疯癫,谁也不会对她的举措感到奇怪的。 果然,枕鸳听说是韩钰,也就不再多问了,乖乖的给薛宸梳了头,衾凤去让管家套马车,问薛宸要不要她们跟随,薛宸只说去将军府,不需要带她们,两人将薛宸送上了车,便转身回了府。 ☆、第55章 薛宸让车夫将马车驶往芙蓉园,之前她停马车的地方。那里算是他们第一次交谈的地方,也是直觉吧,薛宸就是觉得娄庆云所说的‘老地方’就是那里了。 “小姐,芙蓉园那里晚上不开,您这么晚了去做什么呀?” 薛宸的声音平静的传出来:“与人有约,快去吧。” 车夫老王见小姐并不想多说,也就识趣的不再多问了。他只是个车夫,只要安全的把小姐送去那个地方,至于其他的,就是护卫的事情了。 到了地方之后,果真在那天两人相遇的老槐树下看见了一辆精巧的马车,马车下站了一个美貌的华服丫鬟,等薛宸的车停稳了之后,便巧笑倩兮的迎上前来,在车帘前对薛宸屈膝说道: “我家小姐恭候多时,愿与小姐一同观赏繁星,还请小姐改坐蔽府马车入园。” 薛宸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槐树下的马车,心里又将娄庆云暗自骂了一顿,不过表面上却也不敢露馅儿,毕竟她还是要名声的,这一点,娄庆云倒是做的比她地道,还知道让一个婢女出来迎她。 从马车上走下,薛宸看了一眼那婢女,并没有看出任何情绪,薛宸深吸一口气,对老王说道:“你们就在外面等我,我至多半个时辰就会出来了。” 老王点头称是,将马车赶到了路边,薛宸指了指她身后的护卫,对那婢女问道: “你家小姐不介意我带护卫进去吧?” 那婢女露出一抹训练有素的微笑,对薛宸说道:“小姐实在多虑,有我家小姐在,芙蓉园中再安全不过了的,小姐的护卫只怕去了也是无用武之地的。” “……” 薛宸无奈,只好将人都留在园外,自己上了那辆精致的马车,车缓缓驶入芙蓉园中,薛宸心中纳闷,都说芙蓉园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会开放,普通官宦人家想要进来都需要提前预约才行,可薛宸没想到她晚上竟然也能进园,不禁又一次对上位者的特权产生了感慨。 马车在花园中缓慢行驶一小会儿后,便停了下来,不等薛宸自己掀开车帘,先前那婢女便主动替她做了,姣好的容貌挂着喜气的笑容,实在叫人讨厌不起来,对薛宸说道: “小姐请下车,已经到了。” 薛宸实在不知道娄庆云搞这些花样做什么,但她如今算是骑虎难下,只好跟着人家的步调,走一步算一步,可下了马车,河面上的花灯叫她眼前一亮,她认得这里,正是芙蓉园中的景翠园,上回薛绣和韩钰在这里‘偶遇’元公子的地方,从这里有一条九曲回廊,通到湖面,她甚至还记得,当时湖水碧波潋滟,可现在碧波是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许许多多,多如繁星的小花灯,一个个放逐在水面上,确实像是繁星一般闪耀。 “这星星是不是比上回又漂亮了些?” 一道特别的清雅声音自暗处传来,薛宸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娄庆云其人单手搭在桥墩之上,穿着一身银黑色的大理寺官服,但这却丝毫无损他英俊的外貌,月光下的他仿佛整个人都收敛了月之精华一般,俊美如玉,美人如斯。 娄庆云缓缓走近薛宸,只觉得鼻尖吸入一些她身上的清新皂角味,她穿着一身淡色的交领襦裙,看起来既端庄又秀丽,精致的五官此时正十分严肃的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中似乎倒影着点点星光,有一种暗夜精灵般的美丽。 薛宸环顾四周,先前送她来的丫鬟和马车早已不知去向,四周除了河面之外,便是月光的惨白,没由来的,薛宸心里升起了一丝丝的害怕,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这动作却没能瞒过娄庆云的那双眼睛,亦步亦趋的跟上了一步,来到薛宸面前,弯下腰,与她平视,说道: “现在知道怕了?” 薛宸不敢与之对视,赶忙敛下了目光,说道:“大公子约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吓唬我吧。我的车夫和护卫都在外面等着我,我与他们说了,若是我半个时辰不出去,他们便进来寻我。” 言下之意就是,你给我老实点,我也是带了人过来的。 娄庆云突然朗声笑了起来,月光下他的那样爽朗迷人,让薛宸内心无比的纠结,这人真是浪费了他一身的好皮相,行事这般不拘一格,实在叫人难以预测。 “哟呵,还威胁起我来了。你这丫头太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的请你来看花灯,怎么到你嘴里我就成了坏人了?” 历经两世,薛宸也没遇过这样无赖的人。 好像自己怎么说都是错一样,干脆抿了嘴不说话了,娄庆云见她这般生气,也不再逗她,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不是你今天派人给我送了花笺纸,说是有话跟我说吗?” 薛宸走到湖边,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看的娄庆云也觉得有趣,学着她的样子,与她一起蹲在了河边上,薛宸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嘴上说道:“我要说的话,信里都写着了,哪里还需要特意见你的面说呀!不过,既然见着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娄庆云长手一伸,从水面上勾起一朵莲华灯上来,递到了薛宸面前,将薛宸的一张小脸映衬的特别好看,红通通的脸颊,像是娇羞一般,黑亮的眼睛中盛满了叫人神醉的光芒,小小年纪竟然就有如此内敛的目光,实在是不容易的。 脑中又想起来她的行事,泼辣的像是一匹无人驯服的野马,不禁又笑了起来,说道: “说的好像你对我客气过似的。” 薛宸只当没听见,斟酌着语句说道:“这回的事情原也不是我挑起来的,与你说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别到时候真的冲撞了谁,平白遭人记恨。” 娄庆云笑而不语看着她,好半晌才又将手里的莲花灯递给薛宸,薛宸不懂他什么意思,接过了花灯,谁知道娄庆云却又突然站起来说道: “我再给你捞一盏,你要什么?” 薛宸无语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多少,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已经当面和他说过了,这件事儿应该就能放手去做了吧。瞥了一眼水面,瞧见了一只兔子花灯,就想起了自己院子里样的那只小肥兔子,正要说话,却见一根钩子已经伸向了水面,套住的正是她看中的那一盏兔子灯。 讶异的转头瞥了瞥他,心中纳闷,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要兔子灯的? 心里这么想着,没想到薛宸竟然就真的说了出来,等到话音落下才反应过来,这话原不该问的。 可是娄庆云却将花灯套出了水面,一点一点的挪到跟前儿,取下来送到她手上,说道: “我就是知道啊。”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许也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追加了一句,说道:“女孩儿嘛,不是都喜欢这些小动物嘛。虽然你和一般的女孩儿有些不同,但是爱好总是一样的吧。” “……” 不可否认,他还真说对了。 薛宸虽说是活了两世,但始终没有体验过少女情怀是什么滋味,她对于那些金银之物,只能说是需要,但是并不喜欢,她喜欢的正是一些很简单,很浪漫,哪怕是不太起眼,却能让她感到温暖的一些东西。 手里拿着兔子灯,又扫了一眼河面,上面最少也漂浮着上百只点燃的花灯,薛宸不解的同时,似乎又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欣然。 从来没有谁,为了她花过这么多心思的。尽管这份心思,让她觉得十分的不安。 ☆、第56章 娄庆云转头就看见薛宸被白色的小兔子花灯映照的脸色莹洁如玉,尝尝的睫毛似乎都有了投影,显得更加浓密,挺翘的鼻梁怎么看怎么精致漂亮,那张小嘴就更不用说了,配上她那双水汪汪,黑沉沉,跟紫玉葡萄般的大眼睛,一张脸怎么看都是祸水的样子,只可惜年龄还太小了些,十三岁…… 薛宸抬头看了看娄庆云,只见他早就回过了头去,又在用钩子勾了一条鲤鱼形状的花灯上来,鱼尾上翘,活灵活现,将钩子除了,又递给了薛宸,勾唇问道: “你说的那事儿,要我帮忙吗?” 薛宸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两只花灯放在一起,淡定自若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她这么说,那就说明是真不用自己出手。娄庆云心中难免有些失落,这丫头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一定不是求救,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反击,这种性格养成,一定是在一个特别绝望的环境中造就而成的,没有人帮她,凡事都靠自己单打独斗,如果不反击,就会被欺负。 心中没由来的一软,娄庆云并没有说话,而是收回了目光,将之落在河面的花灯上,久久不曾说话。他有三个妹妹,但是没有一个妹妹的性格像她这般坚强,独立的让人心疼。 薛宸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临水而立的他俊美无俦,那身银黑色的大理寺少卿的官服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严肃,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人物,最终却难逃客死异乡的下场,薛宸从前对他的印象就只停留在上一世他出殡的排场之上,却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他站在一起说话。 如今是元初一年,他是元初三年死在涿州,也就是说,死期定在两年之后,心中一动,薛宸突然开口问道: “大公子你……” 娄庆云打断她,爽朗一笑,一口白牙在花灯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洁白:“叫表哥吧。亲近些。” 薛宸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和他争执,从善如流的说道:“表哥。你为什么会做入大理寺?”如果不是入了大理寺,他就不会树敌,不树敌,就不会遭到刺杀而客死异乡。 其实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薛宸感到奇怪,很多人都对娄庆云这样得天独厚的身份,跑去大理寺做这样刀口舔血的事情感到很不解,在世人的眼中,娄庆云这身姿相貌,出身背景,只要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都能去做更加轻松些的文官,比如六部侍郎什么的,曾经娄庆云也考过科举,并且很出色的夺得了解元之位,但他却没有继续殿试,因为一旦殿试,他就势必会走上另外一条路,十六岁中了解元之后,娄庆云就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进大理寺,从判司做起,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娄庆云没想到这丫头开口对他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想了一会儿后,便没有隐瞒,直言说道: “大理寺相对干净些。” 干净?薛宸在心中品味着这两个字的意思。 娄庆云见她不说话了,一双仿佛染上了夜露的黑眸紧紧盯着自己,突然勾唇一笑,说道:“你就算聪明,但是有些事情却还是不懂的。” 然后对薛宸伸出一只手,薛宸下意识的往后避了避,却没能逃过,娄庆云伸手在她头顶轻轻的揉了揉,语气像是羽毛般温柔: “没关系,等你再大一些,我讲给你听。” 薛宸仰头看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有余的男人,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眼底的温柔骗不了人,手上的轻柔骗不了人,说话的语气骗不了人,他们就这么对面而立的瞧着对方,末了还是薛宸率先收回了目光,抬手将他一直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拉开,然后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低若蚊蝇的说了一句: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娄庆云瞧着她害羞,心里也是喜滋滋的,知道小姑娘终于情窦初开了,不想一下子开口吓着她,所以娄庆云打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慢慢的和这小丫头耗着,总有一天,她会长大,大了就该知道他的好了。 ******* 薛宸直到坐上了薛府的马车,还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唯有桌面上放着的两只花灯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将花灯内的烛火吹熄,将它们放置在马车车窗前的小桌子上,一只洁白无瑕的小兔子,红红的眼睛,胖胖的肚子,外加一条五颜六色的大鲤鱼,尾巴似乎要翘上了天。 将两只花灯拿回去之后,衾凤和枕鸳看着也很喜欢,直说韩钰小姐太够意思了,在准备替薛宸收起来的时候,枕鸳突然嘟囔了一句话: “小姐,我觉得您和兔子还有鲤鱼真是特别有缘。” 衾凤正在替薛宸拆卸发髻上的钗环,薛宸从镜子的倒映中瞧了她一眼,说道:“什么呀。” 枕鸳又说道:“您瞧呀,上回您在院子里捡了一对鲤鱼风筝,然后又在院子里发现一只兔子,如今您拿回来的花灯都是这两样,还不能说明,您和这两样有缘呀。” 薛宸的脑中似乎有些空白,目光盯着那只兔子红红的眼睛上,原本她还没有发觉,可是如今被枕鸳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脑中闪过一种可能,但因为太荒谬,所以被她很快否决掉了,怎么可能是他,一定是她想多了才是。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兔子和鲤鱼呢?薛宸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仿佛被一柄大锤敲击了一下,某种异样的情愫似乎正在悄悄的发酵。 ****** 严洛东回来对薛宸禀报,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正如薛宸所料,烟花巷中仁恩伯世子的外室刘氏一听说这个,当天就派了心腹小平去春然茶楼打听,而楼里和她说话的人,自然也是薛宸早就安排好了的,茶楼的人就告诉她说: “这都谁说的,传话的也太没谱了,世子哪里就来这里了,是夫人戴氏要买,只是觉得价格高了些,要回去和世子商量,奈何世子这些天不在京里,等到他回来,夫人和世子这么一说,难道世子还会不让夫人买吗?我估计最后肯定能成就是了。” 小平这些年跟着刘氏能出头也不是个什么都看不懂的木头,听这人说事情还没成,心中一喜,这些年夫人虽说是个外室,但是世子对夫人那是真宠的,这件事问清楚了回去告诉夫人一定能讨得赏,遂又问道:“是吗?流言可不就是这么来的,话说你们这茶楼准备卖多少钱啊?之前怎么也没听说你们要卖呀。” 茶楼的伙计脸上现出一些为难,直到小平又说了一些奉承话之后,他才勉为其难的开口说道:“嗨,告诉你也没事儿,这茶楼也不是咱们掌柜非要卖的,是世子夫人看中了这块地,想开个酒楼,咱们掌柜年事也高了,想着若是能赚一笔,从此回去享享清福也好,再说世子夫人开的价格也好,如今啊,就等着世子回来,夫人有了银子,那就事成了。” 春然茶坊开了十多年,老掌柜也干了十多年,因此外面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铺子并不是老掌柜的,所以小平哪里听得出来这里头的猫腻啊,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头上正悬着个金光闪闪的大包袱,只要他把这件事儿给外室夫人办囫囵圆了,夫人绝对不会少了他的好处,随便从指缝里漏出点,就够他嘚瑟的了。 小平私自从身上掏了几吊钱给茶楼的伙计喝茶,跟他约好了说,这些天可能还要来麻烦他,到时候千万帮忙什么的,茶楼伙计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一个劲的点头,将小平从后门送了出去。 小平马不停蹄回了烟花巷,他算是这宅子里头的二掌柜,也是刘氏的心腹,一回去就问门房刘氏的去向,一听说她在园子里听戏,就赶了过去,刘氏正是双十年华,生的貌美如花,身子像是水蛇似的,柔弱无骨,媚态自生,横卧在一张贵妃榻上,舒舒服服的横卧着听戏,小平在她身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刘氏便坐直了身子,狐媚子般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小平笑问道: “你没听错?那茶楼真是那位要买的?” 小平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只是那位手里没银子,说是等世子回来银子到手,她就来买啦。” 刘氏听得心动不已,倒不是说她也看中了那块地,而是一切戴氏想要的东西,她都有兴趣,在刘氏眼里,她生的比戴氏美貌,出身虽略差些,但是戴氏出身太史令家,清贫寡淡,过的还没她潇洒舒坦呢,手里当然没钱,她仰仗的不过就是仁恩伯爵府嘛,要是她命好些,如今在府里做正牌夫人的还有她戴氏什么事儿,好在世子也不糊涂,对她可比对那个老女人要好的多。 “打听出来那茶楼卖多少钱没有?”刘氏果然有了想法。 小平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麻溜的回道:“三万两。那地界儿三万两可真不算贵了,那老掌柜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才起了卖茶楼的心思,这买卖肯定不亏就是了。” 三万两……刘氏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凭她现在的受宠程度,三万两应该能要的出来,这些天世子的确是去清河县办公差了,戴氏要银子也得等世子回来,可若是她能抢在戴氏前头,把世子截过来,要了银子,捷足先登的话,戴氏知道了,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儿呢,气得悬梁自尽也说不定,到时候还说定谁是夫人呢? 打定了主意,就招了小平过来,说道:“你找两个人去城门口蹲守着,看见世子回来,马不停蹄就赶紧给我截过来,就说我心口疼,等着世子来给我揉。” 小平一听就知道夫人想干嘛了,主仆俩交换了个得意的笑,然后小平就领命去下去准备去了,务必帮他们夫人把事情办好,生拉活拽也要把世子给拉到夫人这里来才行。 ****** 戴氏在院子里和哥哥戴建荣说话,手里翻看着十几张地契和画押,数了数,说道: “这才十一家,还有那个最大的茶楼呢?还没办下来?实在不行,就给我多找些人去,再这么耽搁下去,得拖到何年马月呀!” 戴建荣坐在一旁吃枣儿,盯着伺候的丫鬟上下打量,着重流连那前凸后翘的地方,目光中满是.淫.、邪之色,丫鬟在一旁敢怒不敢言,听了戴氏问话,戴建荣才收回目光,瞧着戴氏说道: “快了快了,那家铺子不是那掌柜自己的,说还有东家,住城外,这一来一回的报信也得几天不是。不过那掌柜也是个实在人,说两百两实在太低了,让我再加点儿。” 戴氏一听说道:“也未必就真要两百两卖,五百两以内你自己做主就成了。” 戴建荣点头,说:“我知道!我就是想说那掌柜自己也有私心,说事成之后得给他一百两,他就帮着咱们糊弄那东家,这人啊,一旦有了私心就不怕他不办事,等几天就等几天,咱们省些闹事的人手,等事情办成了,再给他赖掉,一个老头儿还有什么能耐找咱们不成?” 戴氏瞧着她哥哥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说了半天,戴建荣的魂儿早就给一旁的小丫鬟勾了去,眼睛恨不得长到人家衣服里头去,和她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根本没听进去,戴氏还要仰仗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 薛宸在院子里修剪花草,顺便拿只花洒浇花,姚大就来求见了。 薛宸让他直接到园子里来,姚大的语气有些兴奋,也不顾上怎么行礼,自顾自的拜了也就起来,迫不及待的把手里的东西给薛宸看,说道: “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刘氏今早就派人来跟咱们买铺子,已经给了五千两定金,只要小姐签了字,另外两万五千两,当场就给。” 薛宸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姚大,倒是没什么起伏,问道:“三万两,那刘氏就没还还价?” 这年头做外室的女人还都是厉害角色,把男人哄得团团转,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她,想来那戴氏也是个没用的。 姚大说道:“那刘氏根本不懂生意,随便忽悠两句她就全信了,我见她这样,就咬死了三万两,一分不少。小姐,这价格可真就不低了,咱们铺子每年的进益也就在八、九百两,还得各方打点,这一下子三万两卖掉,咱们只赚不赔。” 薛宸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只赚不赔,不仅不赔,还赚的很,因为现在谁也不知道,再过两年之后,中央大道会和朱雀街接拢,说是要扩建栈道,从护城河一路开道朱雀街,今后人们就只会从朱雀街尾的春熙巷走,中央大道分为南北两街,春然茶楼现在看起来的确是地处要势,但两年后,路一封,那里就会变成一个死胡同,再也做不出生意来了。 让姚大着手安排去,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一个中午的时候,姚大就把这件事儿给办妥了,刚从衙门里和刘氏的人过了户,画了押回来,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银票和薛宸的私章,神采飞扬的从大门进来,一点都没有不做掌柜的失落,不为别的,就因为,薛宸先前承诺了事成之后,给他一千两作为佣金,说他要是愿意就自己出去开铺子,若是不愿意,就继续在薛家的铺子里做,一样是做掌柜,这样的好事,姚大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一时间脚底就像是乘了风,笑得嘴咧到耳朵根子。 见了薛宸交了银子和私章,薛宸点也没点数,就交给了一旁的衾凤,然后问姚大何去何从,姚大想着自己年纪大了,有家有口,一千两虽然能开个自己的铺子,可是也得自负盈亏,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留在薛家做掌柜,薛宸也希望留下个有经验的掌柜帮忙,于是衡量一番后,就做了一番调动,让姚大接管了春熙街上的一家还没开张的饭庄,姚大有管理经验,做这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对薛宸千恩万谢。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戴建荣一路小跑着去了戴氏的院子,路上撞翻了两个端着热水盆的丫鬟,惹得他还怒了起来: “滚滚滚,别挡路。” 戴氏正在查看这个月府里的开销用度,就看见戴建荣喘着大气跑进来,蹙眉嫌弃道: “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以为这是戴家后院呀!” 戴建荣可管不了这么多,跨过门槛,就趴到戴氏桌前,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那地方,那地方……被人买了。” 戴氏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嫌弃的挥了挥手,说道: “好好说话!支支吾吾的说的什么呀!” 戴建荣好不容易喘过了气,然后才趴在桌子上,毫无形象的说道:“那茶楼,被人买走了!” 戴氏一听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什么!” 转念一想后,又道:“买走就买走,管他谁买走的,最终都得给我吐出来!你不会如法炮制,再找人去闹啊!平时大话说的叮咚山响,真要让你做个事都做不好!” 对这个兄弟实在是气得无语了,见他还愣在面前不动,戴氏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戴建荣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终于还是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不,不是我不想去啊。而是,这人……这人……我惹不起啊。妹夫的心头宝,上回就帮你去闹她,我这条腿差点被妹夫给废了,我,我这回要再去,那可就是再犯了,妹夫还不得杀了我啊!” 戴氏越听越不对劲,拧着眉问他:“什么妹夫不妹夫的?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谁买了那铺子?” 戴建荣咽了下口水后,苦着脸说出了两个字:“刘氏。” 戴氏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幸好丫鬟眼明手快扶住了她,戴氏一时没控制好声音叫了出来:“怎么会是她?” 戴建荣也急得跳脚:“就是她!今儿我带人去铺子里闹,打算今儿一举拿下的,可谁知道原来的掌柜都不在了,留下的都是刘氏的人,还有一个是咱们常见的那个跑腿洪平,他说他家夫人花了三万两银子买下了铺子!” 这回戴氏是真的坐不住了,又是一阵惊叫:“多少?那个贱人花了多少钱买的?” 戴氏脸上的表情似乎很复杂,既想笑,又愤怒,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戴建荣比了比是哪个手指头,说道:“三,三万两。” 戴氏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就那破店,她花了三万两?这贱人有没有脑子……等等。”戴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戴建荣问道:“那贱人哪儿来的银子?” 戴建荣直摇头,戴氏敛下眉目,心道不妙,走到门边就对院子里喊道:“去看看世子回来没有。” 在房里踱步,戴氏再也坐不住了,院里的跑腿没多会儿就回来了,递来消息说:“夫人,世子身边的阿荣昨天就回来了,只是世子如今不在府里。” 戴氏闭上双眼,强忍住怒火,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去查,去给我查!把阿荣给我抓过来,我倒要问问他这个下人是怎么做的,把世子撩在外头自己回来了,这天下还有这门道理,去,抓过来!还翻了天了不成!” 没多会儿的功夫,世子身边的小厮阿荣就给抓了过来,莫名其妙的给押着跪在戴氏跟前儿,戴氏身边的管事妈妈收到戴氏的命令,上去就给了阿荣十几个嘴巴子,打的他眼前发懵戴氏才厉声问道: “说,世子现在哪里?” 阿荣是世子身边的长随,也算是红人了,多少年都在府里混的风生水起,这回被主母抓来,上来就动手打,顿时就明白主母这是真发怒了,哪里敢在怠慢,如实回道: “回,回夫人,世子在,在烟花巷刘夫人哪里?” “我呸!一个下贱的不能再下贱的外室,你也敢称她为夫人!再掌嘴!”戴氏眼里容不下刘氏,哪里肯与那种女人并称夫人,阿荣知道自己又失言了,赶忙补救: “夫人饶了小的,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知道错了。” 戴氏抬手拦住了管事妈妈,强忍怒火说道:“我问你,世子昨日可是给了刘氏一笔银子?多少银子?从哪里来的银子?” 戴氏管着家里的库房,世子这笔钱若是从家里走的帐,她这里势必会惊动,可既然没有惊动她,那就说明世子另有门道,戴氏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她嫁给世子这么多年,世子连跟针线都没送给她过,可对着那个狐媚子,一出手竟然就是三万两,这口气,无论是哪个女人都咽不下去的。 阿荣被打怕了,乖乖的直言不讳起来:“回禀夫人,世子确实给了刘,刘氏那个贱人三万两,钱是从承恩伯那里借的,都是那贱人要的急,世子也是被逼无奈,没法子了才答应的,夫人您可千万别怪世子呀。” 戴氏听了这些,就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为了个狐媚子,他竟然去跟承恩伯借,他开口借的钱,最终还不是要用家里的帐去还,为了那个狐媚子,他还真是煞费苦心,什么都舍得,亏她还在汲汲营营的,想给府里挣点花销回来,他倒好,一出手就是三万两! 戴氏觉得,如果这样一口气她还能咽下去,那她就真的可以上吊自尽去了,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既然他想把事情闹大,那就闹大好了,正好可以让公婆看看,他们的好儿子在外面养了个什么吃人的狐狸精,当即憔悴了容颜,一路哭喊着去了主院。 公爹不在,她就哭婆母,言语中全都是世子宠妾灭妻之言,又把世子和刘氏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个透亮,婆母就算有心偏袒儿子,可是儿媳说的这些言之凿凿,哪里还有她辩驳的余地,就在戴氏说出若今天不给她主持公道,她就撞死在这厅堂里的话之后,仁恩伯夫人终于下了狠心,派人去把世子从烟花巷的温柔乡里给提溜了回来。 世子是个大胖子,一回来看见戴氏在哭就觉得心烦意乱,不仅毫不悔改,还差点和戴氏厮打起来,老夫人哪里能让他们真的打起来,就拼命叫人来拉,两方各执一词,戴氏说世子宠妾灭妻,世子说那我就灭给你看……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门房那里又来了一趟动静,只见一队二十人的京兆府官差从外头走了进来,说是十多家店铺联名状告仁恩伯世子夫人欺行霸市,仗势欺人,京兆府里已经立案,府尹要他们拿世子夫人去过堂问案。 这个逆转可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这,这,家里的家事,怎么还能牵扯上京兆府的案子?仁恩伯老夫人彻底傻眼了,这回她是真的分辨不清谁是好的,谁是坏的了。 前来拿人的官差很强势,像是受了上头的指令般,不容戴氏辩驳,便给她上了锁链,经由老夫人和世子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从后门带人出去,戴氏也彻底蒙圈了,心里知道大事不妙,可如今枷锁在身,她也无计可施。 脑子里不住想着该怎么脱身。对了,只能照实说了,这件事是卫国公府三夫人让她做的,她给抓进了京兆府,三夫人又怎么能不救她呢,对,一定要让三夫人来救她,戴氏被押送出门的这一路就彻底想好了如何自救。 ****** 薛宸睡了一个下午,醒来之后,严洛东就来给她禀报事情的进展: “就这样,世子给仁恩伯老夫人抓了回去,和戴氏一番撕咬之后,京兆府的人就去了,去了二话不说,直接将戴氏从侧门带回了京兆府衙。” 薛宸正在整理衣袖,听了严洛东的话,就抬起头来,说道:“怎么还扯上京兆府了?你去报的案?也不对啊,你就算去报案,可又怎么能让那么多掌柜联名状告戴氏呢?” 想想这事儿还真是觉得有些奇怪的,那些店铺的掌柜明明就是很惧怕戴建荣身后的势力,所以才会贱卖店铺,可是他们又怎么会转脸就团结起来呢?这很不合常理啊。 严洛东说:“不是我报的案,小姐没有吩咐,我怎么会去做呢。只是这件事,想来京兆尹定然受到了上头的什么风声,所以,才会这样干脆,带兵闯入了仁恩伯府直接动手拿人,如若不是收到命令,他们怎么说也会提前来和仁恩伯府的人通一通气才是。” 薛宸整理完了衣袖,脑中也似乎有了一个猜想的人选,这件事会不会和娄庆云有关?他那晚问她要不要帮忙,她说不要,可现在他不仅仅是帮了忙,而且还颇有一种想要把事情全然闹大的意思。 她只想保护自己的权益,那么他呢?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是想帮她? 一时间,薛宸也猜不透娄庆云的思维,便不打算去猜了,对严洛东说道: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咱们也不用去猜来猜去了,在暗地里盯着事态发展就成了,戴氏已经被抓入了京兆府,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所以不用去管了。” 严洛东点点头,对薛宸的这个命令很是赞成。小姐再聪明,她也只是个官家小姑娘,确实不合适牵涉到什么案件中去,行了礼之后,就退了下去。 ****** 再说戴氏在京兆府内,第一次感受到官府的低气压,吓得三魂不聚六魄,颤颤抖抖的交代了所有事情,并且一口咬定事情是卫国公府三夫人余氏在背后操纵,她只是个替人做事的小喽啰。 京兆府得了戴氏的口供,便也不含糊,直接带人去了卫国公府,余氏早就听到了风声,知道戴氏给京兆府抓了过去,心里也害怕戴氏把她给供出来,于是一早就去了大房主院,要找绥阳公主救命,可是公主早上起来,必须雷打不动的在佛龛前念一个时辰的佛经,余氏从卯时一刻等到了辰时一刻,才看见雍容华贵的绥阳公主从禅房走出来,二话不说,上去就扑到在公主脚前,哭天喊地的叫起了救命。 余氏秉着恶人先告状的意思,先将那戴氏骂了个遍,然后就说自己如何如何可怜,孩子如何如何可怜,三房的日子如何如何可怜,果然绥阳公主心软,听着心里也不好受,直说让她起来,她给她做主云云。 等到京兆府的官差进了娄家之后,余氏就躲在主院中怎么都不肯出去,官差知道主院里住的是谁,自然不敢太过打扰,可是上头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于是就形成一股对峙的意思,领头的王峰掂量着大人给的最后期限,就再也顾不上,冲入了主院之中。 余氏甚是泼辣,挡在绥阳公主面前,将那些惊吓到公主的官兵先是一阵臭骂,绥阳公主也似乎打定了主意给余氏做主,京兆府的官差再牛气也不敢跟长公主殿下叫板,面面相觑之后,就准备铩羽而归,谁知道对面迎上了穿着一身银黑官袍的男子,黑发束于紫冠之中,英气勃发,俊美无俦,看见这位,王峰心里也就有底了,世子娄庆云亲自带着他们进了院子。 绥阳公主是想给余氏做主来着,可又哪里会舍得不给亲儿子面子呢。一阵迟疑之后,也就对余氏放了手,只说让她不要怕,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端,京兆府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她青白云云。 余氏有苦难言,在绥阳公主面前吃了个哑巴亏,她求救的时候,自然只能说自己没错,是被冤枉的,那是为了不被抓呀,可如今公主立场不坚定,看见儿子就什么都给忘记了,就连给她的承诺都算个屁,丝毫不记得了,余氏总不能这个时候再扑上去求救吧,就算她有把握说服绥阳公主救她,可她也没把握世子就肯给她这个机会呀! 娄庆云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甚至可以说,他已经等这个机会等了好久,余氏时常在他母亲耳旁教唆些坏事,偏偏母亲太过心软,根本分不清她的意思,缕缕让她得手,只是往日见她也没闹出多大的风浪来,想着到底是一家,更何况余氏是内宅妇人,由他出手找由头教训,实在不太好看,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回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手伸到薛宸那里去,娄庆云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瞧上个有趣的姑娘,哪里容得下旁人欺负她,真是活腻歪了,不抓她,抓谁?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薛宸听了最新的奏报,实在有些搞不懂娄庆云的意图了,若是说他打点京兆府的人把戴氏抓进去遛遛,这还说的过去,反正随便怎么说,那都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和他没关系!可是他倒好,连娄家三夫人都不放过,竟然还直接纵容了京兆府的人进府抓人,三夫人和他什么仇什么怨?让他一个大男人插手了内宅妇人之事,委实叫人想不通。 卫国公府三夫人和仁恩伯爵府的长媳这些日子可成了这阵子京中贵圈中茶余饭后的最火热话题,人人都在笑戴氏和余氏被抓入京兆府关了个把月的事,都在说余氏蛇心吞象,说戴氏恩义全无,据那京兆府中有些门道关系的人说,戴氏和余氏还在狱中打了一架,贵夫人的形象全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们被各家保释出来之后,余氏就彻底和戴氏决裂了,而两个给家族蒙羞的女人回到家里也没能逃避责罚,戴氏直接被仁恩伯世子送去了乡下,而余氏则也被三老爷亲自关入了祠堂。 不过,在这件事中,到底还是数仁恩伯府影响更大一些,原因在于,不仅仅是戴氏给府里惹了麻烦,就是世子也给府里惹了大麻烦,据说这世子宠妾灭妻,借了承恩伯府三万两银子给外室挥霍,如今承恩伯找上了门,要他们还这笔银子,仁恩伯勃然大怒,当场就下令把世子养的狐狸精外室乱棍打死,然后将债务交给了仁恩伯府老夫人,老夫人不管家多年,直推说府里的银钱全都是戴氏在管,要戴氏拿出钱来,戴氏哭的是肝肠寸断,把仁恩伯上下都给骂了个遍,要不是她娘家人及时赶到,说不定戴氏也会被盛怒中的仁恩伯给打死,最后闹了好一阵子,戴氏实在拿不出钱来,仁恩伯府也拿她没办法,世子心爱的女人给他爹派人乱棍打死了,他有不能跟他亲爹去叫板,只好把这口气撒在了戴氏身上,铁了心要休了戴氏,戴家人哪里肯让世子休妻,便每日上门纠缠,仁恩伯府给戴家人缠的实在厌烦,世子就做主把戴氏给送去了乡下,让她做个有名无实的世子夫人去,他既没有害了戴氏的命,也没有休了戴氏这个妻,只是送去乡下,戴家人纵然还想纠缠,却也是没法了,一番权衡之后,也就这么消停下来了。 而三夫人余氏的下场比戴氏不知道好了多少了,反正她就是一口咬定了是戴氏怂恿她,死活不承认自己是主谋,也不承认是她借着公主的势在外招摇撞骗,娄家三老爷对余氏也是有情有义的,并不是那种忘记糟糠之人,有心保她,可他是三房,妻子得罪了大房,国公爷脾气本来就不好,再加一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的世子,三老爷说什么也是不敢当面顶撞的,更何况,余氏这回做的事情,实在是给娄家抹了黑,好好一个深宅妇人,就那么给京兆府抓入了牢里关了这么多天,也是世子手黑,上下拦的水泄不通,让他没法提前施救,就连一直住在庆寿园的太夫人都得了消息,勃然大怒,实在是形势所逼,非得夹着尾巴做人不可,三老爷没法,就只好亲自动手把余氏送入了祠堂之中,一来避开一些国公和世子,二来也能帮余氏逃脱来自太夫人雷霆家法。 这件事沸沸扬扬的闹了过去,转眼就到了年底,对于今年的薛家来说,实在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年了,薛云涛和薛云清两人全都升了官职,薛云涛从秘书监直接升去了中书省,三生六部之中,当属中书省之人最为贴近皇权,掌管一切君主意旨,发放皇帝诏书,掌管各部机要的地方,不得不说,薛云涛实在是有些官运的,秘书监虽也隶属中书省,但是终究只是旗下的一个机构,有些人在秘书监中做一辈子少监少司也不见得能如中书省半步,也是薛云涛运到好,整理的那套书籍,被国子监收入了课本录中,成为各皇子们日日研习的范本,就这样给自己打响了名声,中书省每三年录人一回,他就正好被皇上亲笔选中,自此跨入了中书省内阁机构,成了最年轻的中书侍郎,三品的官职,自此薛云涛只要不犯大错,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的。 而薛云清也是如此,跟着薛云涛的脚步,薛云涛入了中书省,而他则是借着薛云涛的举荐,顶替他入了秘书监,成为秘书少监,从四品的官职。 一门双杰,如何能让薛家不扬眉吐气呢。 腊月初九的日子,薛柯主张在燕子巷中开设宴席,席开八十桌,宴请好友同僚,欢聚一堂。 薛云涛如今是正三品的官职了,薛柯随他一同在门外迎客,朝中官员携家眷前来,纷纷来到薛柯面前寒暄,薛云涛也是喜气盈盈,谦逊有礼的与来客执礼。年方三十的他饱读诗书,自有一股读书人的书卷之气,温润有嘉,成熟大度,当真应了那句君子端方之言,而最妙的是,这样一个新鲜上任的朝廷正三品官员,前几年才刚死了老婆,又传闻薛云涛此人不好女色,这么多年来,身边拢共也没几个女人,膝下也就两女一子,唯有一个嫡女养在身边,庶子庶女皆在外地,而他本身的年龄也是正好,三十岁的男人,正值壮年,就算是要个黄花闺女来做续弦也是说得过去的。 “卫国公驾到。” 一声吟唱,门前所有官员的注意力全都被拉了过去,只见卫国公娄战与世子娄庆云分别骑在两匹高头大马之上,由薛家仆人牵着缰绳慢行而来,薛柯与薛云涛对视一眼,脸上喜不自胜,没想到今日之宴卫国公竟然肯赏脸上门,马车还没停好,父子俩就掀了衣摆走下台阶,亲自迎上去,娄战翻身下马,多年的行伍举动让他无论做什么都是虎虎生风,威风赫赫的,相较于他,娄庆云就文雅的多,穿着一身墨色金纹的常服,看着金尊玉贵,容貌更是出色至极,举手投足皆自带贵气,一双手白润无暇,分明不像个拿刀行刑的武官,人群中女眷们见了,一双双眼睛恨不得能长在他身上,再也拔不下来。 薛柯与薛云涛对娄战跪拜行礼:“不知卫国公驾到,有失远迎。” 娄战身兼数职,不仅仅是加一品的卫国公,天下兵马元帅,又娶了绥阳长公主,宗室里有驸马的碟位,生了个儿子,还没出生就已经册封好了世子。 “两位请起,不必多礼。今日贵府有喜,咱们前来叨扰了。” 薛柯立刻笑着回道:“国公实在客气,快快请进。” 调转目光,看见娄庆云正随后上前,率先对他与薛云涛抱拳,话未出口,薛柯与薛云涛便又迎了上去,弯腰去拜,却被娄庆云扶住两肘,说道: “两位大人无需多礼,不敢当。” 娄庆云这句‘不敢当’,说得实在太客气了,他一出生就注定了要高人一等,薛柯是四品,薛云涛是三品,怎么也比不过他这个一品的世子,行礼是应当应分的,可他此刻却免了两人的礼,又亲自上前搀扶,这就算是十分十分的给面子了。 薛云涛抱拳说道:“世子大驾光临,该行的礼还是要的。”说着就又想屈膝,娄庆云偏至一旁,算是避过了他的礼,然后扶着他的胳膊起身,没有再说话。 娄战与娄庆云,由薛云涛亲自领入府中。 ****** 虽说是燕子巷中办事,但薛云清此回能有这番造化,多少还要归功于薛云涛的提携,因此,东西两府的关系更胜分家之前,因为卢氏早亡,燕子巷中没有女主人,因此赵氏和薛氏临危受命,被薛云涛请来管理今日宴席诸事。 薛宸与薛绣也在悦然居内招呼今日上门之娇客,韩钰更是不用说了,忙前忙后,殷勤活泼的不得了,也正因为有她和薛绣帮忙,才给薛宸减轻了不少负担。 薛绣与一干娇小姐坐在观鱼亭中说话,薛宸先前被喊走了,回来时便给她们带了一些新鲜瓜果来,姑娘们对于那些糕点并没什么兴趣,但这些瓜果倒是很受欢迎,薛宸如今也是三品大员的嫡长小姐,家族中三人做官,已算是相当繁荣昌盛的了,更何况她那父亲才三十岁,这般年纪,将来很有可能还会继续往上攀升,因此对薛宸也是更加殷勤,愿意与之攀交的。 薛宸本就善于交际,和薛绣一起与这些娇小姐们说话,两人一唱一和,时常就能把气氛搞得火热。好不容易结束了一个话题,薛绣给薛宸拿了一颗蜜柑,便听张家小姐面带娇羞的说道: “哎,你们先前来的时候,瞧见了吗?娄家来了两位公子,我还瞧见了娄家的世子,当真……当真……是好看。” 张小姐的话完全将在做姑娘们的兴致都勾了起来,娄家的世子那可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公子,平日里这些闺阁姑娘们哪里就能瞧见他了。不过倒是经常能从父兄口中提起这位的大名,如此美玉般的翩翩佳公子,怎么看都有足够的资本入选众位小姐的春闺梦中第一人。 果然张小姐的这个话题,相当的受欢迎,众姑娘立刻就来了精神,附和说道: “我先前也瞥了一眼,不过来晚了,只瞧见了背影,那也是绝顶风姿的。今后若是有谁能嫁给他,只怕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哎哎,这话倒不是说着玩儿的,我可听说娄家世子到今天都还没娶正妻,指不定世子夫人还有可能从咱们这些人中出也说不定呢。” 这样一句话,简直就把亭子内的气氛吵到了最高点,众姑娘既矜持又好奇,笑作一团,一个个的推搡着先前说话的小姐,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去否认那小姐的说法,薛绣和薛宸对视一眼,无奈的耸耸肩,小姐们听说薛家有个表小姐跟娄家沾着亲,纷纷缠着薛宸让她引荐,薛宸无奈,只好让人去把韩钰给喊了过来,谁知道,韩钰过来之后,这些小姐们却又一个个矜持起来,你推我,我推你,终于推举出张小姐来问韩钰问题,韩钰出席这种场合,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众人围着问娄家的事情了,也是身经百战,知道这些姑娘们爱听什么,她就专挑那些来说,逗得姑娘们情绪十分欢乐,场面一度和乐融融。 观鱼亭外突然来了几位妇人,像是经过这里,为首的是薛氏和赵氏,她们后面跟着两个女人,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大约二十*岁的样子,生的颇为艳丽,举止端庄,衣着华贵,行走扶风弱柳,却又不失大方,发髻两边插着一对扇形的金钗,很有特色。而她身后的女孩儿,则十二三岁的样子,小家碧玉,很是可爱漂亮,穿着一身水蓝色绣蝴蝶金边的通袖袄,莹洁无暇的小脸清爽宜人,嘴角微微上翘,看着有点喜庆,很柔弱的样子。 薛氏在亭外站定,对薛宸招了招手,亭子里的姑娘们看见长辈,便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原地给薛氏和赵氏屈膝行礼,薛氏和赵氏也点头致意。 薛宸来到薛氏跟前,薛氏便指了指她,对旁边的妇人说道: “这便是宸姐儿了。”然后又转过来对宸姐儿说道:“宸姐儿,这位是嘉和县主,这是县主千金,与你同岁,月份比你略小一些,你便称她做妹妹。” 薛宸知道今日来了不少贵客,也不会失礼人前,对那位嘉和县主行了一个规矩的晚辈礼,嘉和县主满意的对她点点头,竟从袖中手腕上拿下一对汉白玉的镯子送到薛宸手上,温和的说道: “初回见面,我很喜欢你,这是静姐儿,今日还要劳烦你带着她一同玩耍,可好?” 薛宸看着手里的镯子,只觉得这见面礼也实在太贵重,看了一眼薛氏,只见薛氏对她暗自点点头,薛宸便敛下眉目,大大方方的对嘉和县主屈膝道谢: “多谢县主赏赐,妹妹今日便交给我好了,定会将妹妹照顾好。” 嘉和县主又点点头,然后便与薛氏和赵氏一同离开了观鱼亭。 薛宸上前拉那位妹妹的手,亲切的问道:“妹妹可是叫静姐儿,我叫薛宸,你可以与她一样叫我宸姐儿,随我来,我给你介绍姐妹认识。” 静姐儿似乎有些腼腆,抽回了手,拢入窄袖中,对薛宸勉强笑道:“有劳姐姐为我引荐。” 薛宸见她不愿亲近,便知她性子是个冷的,也不勉强,便在她前面引路,将她领到观鱼亭中,一个个的介绍过去,众姑娘知道她是县主的女儿,自然也不敢怠慢,言语不乏尊敬,薛宸给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坐下,又亲自给她剥了一只蜜柑送到面前,才得到她轻声细气的道谢,又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位静姐儿是随了县主的姓,叫魏芷静,今年十三岁,一直与她母亲生活在宛平。 姑娘们本来就是凑在一起热闹,多个人少个人也没什么,话题继续,气氛顿时又高了起来,静姐儿被大家捧了两句,才稍稍敞开了些心扉,与大伙儿说起话来。 薛绣用手肘悄悄的撞了撞薛宸,两人借着观鱼的话题,凑到栏杆边上,薛绣与她贴耳问道:“这个嘉和县主是什么人?”薛绣心里其实也是有猜测的,只不过没敢说出来,先前她在亭子里可是看的分明,那嘉和县主对宸姐儿的样子有些特别。 薛宸看着亭下不住游动的红色锦鲤,唇边勾起一抹笑来,侧身在薛绣耳旁说了几句话,就见薛绣恍然大悟,又转头看了一眼静姐儿。 能让薛氏和赵氏共同招呼,并且见了她一出手就是一对汉白玉的镯子,这个嘉和县主的身份就不难猜了,薛云涛如今步步高升,亡妻卢氏的孝期也已经过了,这个时候,正是娶妻续弦的好时候,只不知是这位县主看中了薛云涛,还是薛云涛看中了县主,如果成事,两人皆是二婚,也都有一个女儿,就不存在谁占便宜谁吃亏的道理,倒也般配的很。 薛绣看着淡定自若的薛宸,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是彻彻底底的对薛宸服了,如果换位思考,如果是她的父亲要续弦,在未成亲前,将这个女人带到自己面前来,自己能不能表现的像宸姐儿这般淡定。不过,她也明白宸姐儿的心思,薛云涛才三十岁,不可能今后不娶新夫人进门,薛宸是无论如何都会多一个嫡母出来的,既然不能改变,那就只能从容接受了。只是薛家清贵,薛云涛在这方面,如何会娶一个丧夫的县主进门?这是薛绣怎么都想不通的。 薛宸说完之后,见薛绣面上现出不解,便对薛绣无奈的弯了弯唇,才牵着薛绣又回到了桌子旁坐下,好像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猜到的模样,继续和姑娘们说笑。 而另一边,薛云涛亲自领着娄战和娄庆云去了云山居的书房,四面皆是景致,里面招呼的全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看见卫国公竟然也来了,便纷纷站起来与之行礼,大家都是同朝为官的,每日都能相见,因此也没什么好见外的,娄战父子坐下之后,薛云涛亲自给他们奉了茶,娄战坦然接受,娄庆云却是主动相迎。 一切安顿好之后,才开始聊起,娄战作为武官之首,谈的自然都是军防之事,有些文官并不擅长,也插不上话,又不想平白的浪费与卫国公结交的机会,户部侍郎李博文便主动将话题引到了正在喝茶的娄庆云身上,问道: “世子如今还在大理寺中任职,贵人事忙,可也别耽搁了终身大事。” 娄庆云放下茶杯对李博文笑了笑,说道:“何为终身大事?李大人的话没说清楚,我听不懂。” 娄庆云无疑是在场众人里年纪最小的,就连薛云涛都比他大了十岁,但就身份而论,那是高不可言,而他所在的大理寺,在官员之中算是个不太愿意提的,所以想与之攀谈,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而娄庆云年过二十,仍未娶妻,这就是一个现成的好话题,果然,李博文开口之后,就连卫国公娄战都回过神来,打算加入这个话题来了。 对李博文摆摆手,说道:“李大人,你快别问他了,就为了这事儿,我和她母亲几乎都要都要愁白了头,可是偏偏他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你说急人不急人?” 娄战是个爽利性子,战场上出来的男人,没几个说话会拐弯抹角的,也就顺着话题直言不讳了。 因为这个话题,书房里的气氛倒是瞬间好了许多,平日里正经惯了的官员们,此刻就像是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围绕着这个话题说了起来,有几个热情的,还对娄战推销了不少适婚年龄的小姐,娄战听的很认真,似乎真的想从这些听起来就很美好的小姐中挑一个做儿媳妇。 娄庆云倒也淡定,坐在一边兀自喝茶,一副这些人在说的话题与他无关的神情, 这些人一口一个媳妇子,知道的说他们是朝廷官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冰人聚会,谁家都能拿出几个适婚年龄的千金小姐,一个个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娄庆云的心早就飞到其他地方去了,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寻了个机会,干脆借尿遁走出了书房,这才觉得天高海阔,任君遨游起来。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薛宸忙了大半天,就连中午饭都没有吃几口,好不容易因为衣裙上泼了茶渍,她才脱身回来换衣裳的,衾凤和枕鸳今天也被使唤的团团转,薛宸就没让她们回来,自己进了房,将房门关紧,落下门闩。 站在门边看了看裙摆上的茶渍,并不是很多,但在白底的散花袄裙上,看着就特别显眼了,去到内间,从衣橱里挑出一套桃色短袄,配月牙白长裙,将衣服挂在屏风之上,正要低头去解右衽襟带,却听一道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觉得我真是太善良了,这要再等会儿,就该看见不该看的了。” 薛宸听见声音,猛地回头,就看见娄庆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闯进来,正好整以暇的倚靠在西窗旁,手里拿着一本她小书房里的书,看样子已经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儿了,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几乎是反射性的,薛宸就想往门走去,可还没走到门边,就给某人捷足先登拉住了胳膊,娄庆云低下头,声音颇具玩味的说道: “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你连句话都不跟我说?” 薛宸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炙热的掌心中抽了出来,语气略带愠怒,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怎么总是这样一声不响的到我房间来,这要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得了。” 她这句话简直说到了娄庆云的心坎中,这丫头说的是被人瞧见了怎么办,并不是他不该来。这微末的细节让他心情大好,非但没有忏悔,反而打量起了薛宸的闺房,最后,认准了她放在外室的一张罗汉床,然后就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拉过角落的大迎枕垫在胳膊下方,薛宸见他这样自来熟的模样简直气结,想过去把他拉起来,可又怕闹的动静太大,外头的人察觉,并不敢轻举妄动。 薛宸见他不回话,却是用行动来表示了他的意思,又见他手中拿的正是她最爱的孤本集,便想伸手去抢,可她哪里是娄庆云的对手,抢了两下抢不到,薛宸就不敢再向前了,生怕一个脚不稳就扑到他身上去,那可就真是出大事了。 娄庆云见她不抢了,俏生生的立在那里,用一双美中带煞的眼睛盯着他,五官在他看来,真的是比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要来的貌美,目光流连在她微微嘟起的小嘴上,片刻后才在对视中缴械投降,将手里的书递到她面前,说道: “好啦,拿去吧。” 薛宸用力将送到面前的书抢走,似嗔似怨的横了他一眼,娄庆云只觉得自己再盯着她看下去,迟早会出事,干脆避过了目光,又从罗汉床旁边的杌子上拿起了烛台放到眼前看起来,薛宸将书放入了小书房,出来就看见他拿着烛台在研究,简直对他无语了,娄庆云对她展颜一笑,倾世的俊美容貌都掩盖不住他无赖的气质,只听他莫名其妙对薛宸问了一句: “你过了年该十四了吧?” 薛宸懒得理会他这个问题,从他手上夺过了烛台放回杌子上,打算出去,可突然想起来自己衣服还没换,就又转过身,对他说道: “我要换衣服。你能不能出去。” 娄庆云瞥了一眼她裙摆上的茶渍,然后才从罗汉床上站起来,双手抱胸的对薛宸说道:“我中午都没吃饱,你吃饱了吗?肯定没有,对不对?” 薛宸指了指窗户,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他哪里来回哪里去,第一次与他私下见面,那是在定慧寺的禅房,第二次则是他私下约她去芙蓉园,这两次也就算了,全都不在薛宸能控制的范围中,可是这第三次就不同了,这里是薛家,若是被人看见有个陌生男子从她房间出入,那她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府里做人?所以,在薛宸看来,这一次是绝对不能姑息的,因此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都尽力做到不含糊,直接表达意思。 原本以为他还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狡辩话语,可没想到,薛宸的话音刚落,娄庆云就点点头,乖乖的往窗户走去,一只手撑在窗台上,翻身一跃便出去了。 薛宸几乎都没有看到他是从哪里走的,确认窗户后头没人之后,她才将窗户关了起来,并且锁上,再又确认了房间所有的门窗是否紧锁之后,才走到屏风后头,飞快的换起了衣裳。 可谁知道,她衣服刚换好,西窗边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窗声,薛宸有心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便憋着气不说话,谁知道西窗外的人又出声说道: “我在外面倒是无所谓,就怕待会儿有人经过你这窗户……” “……” 薛宸简直想掀桌子打人了。面对娄庆云这样没脸没皮的无赖,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心里也焦急,担心他一语成笺,放下了手里的梳子,认命似的走到西窗,将窗户打开。 一碗喷香的馄饨就这么突然送到她面前,馄饨一个个有小银锭子那么大,白白胖胖的漂在.乳.白色的鲜汤之中,汤色洁白,上头撒着嫩绿的葱花和香油,闻起来有一种勾人性命的香。 娄庆云翻身入了房,手里的馄饨竟然丝毫都没有洒出来,似乎有些烫,只见他两只手交替着将馄饨端到了她先前坐着的梳妆台上放好,然后才对薛宸招手,说道: “快过来吃啊。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有那么一瞬间,薛宸的心是颤动的,尽管她一再的告诉自己,眼前的画面实在有些违和,娄庆云靠在桌子旁边,桌面上撒着她的钗环玉佩,在那堆金灿灿的宝贝中间,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香馄饨……这样的组合,就算是给薛宸一辈子的时间做梦,她也是梦不出来的。 鬼使神差的,竟然就真的过去,站在梳妆台前却是一动不动,目光凝滞的盯着那碗馄饨,久久不曾说话,娄庆云见她发呆,干脆来到她身后,将她按坐到了凳子上,薛宸再次出现在铜镜之中,目光微微一动,她这是才看清楚自己脸上惊愕中带着感动的神情。 娄庆云见她不动手,干脆自己上,用一把最普通的勺子舀出了一颗饱满的馄饨,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送到薛宸的嘴前,说道:“快吃,老米刚下的,味道可好吃了。” 薛宸的鼻尖闻着这喷香的味道,葱香,肉香,面香,香油香,每一种香都在袭击着她,叫她难以抵挡,将嘴唇张开,那馄饨就真的送到了自己口中,薛宸这才惊觉吃了一口他喂的东西,羞得低下了头,可是馄饨的香味在齿颊间传开,味道确实好的很,低着头,手里还被塞进了一把勺子,薛宸又抬眼看了看他,见他正姿态潇洒的靠坐在她的梳妆台上,琉璃铜镜中,正好能倒映出他的小半边背影。 热气腾腾的馄饨让薛宸暂时忘记了其他,捧着碗喝了一口鲜汤,就这么吃了起来。 娄庆云见她终于乖了,便满意的笑了,看着她檀口微张,一开一合,心里那魔障的想法又起来了,吓得赶紧避开了目光,看见了散在梳妆台桌面上的一对汉白玉镯,样式有些老旧,和她桌面上的时兴东西不太搭,遂拿起来问道: “这镯子怎的没加你戴过?” 薛宸将一颗馄饨吹了又吹,送入口之前,对他回道:“一个长辈今天送的。”并不打算多说,娄庆云将镯子翻看两圈后,在内圈上找到了两个字,念了出来:“嘉和……” 略微想了想后,他才说道:“这不会是嘉和县主送你的吧?” 薛宸有些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她?” 娄庆云低头看着镯子,点了点头,说道:“知道。已故北靖王的嫡女,十几年前嫁去了宛平,只不过听说她几年前死了丈夫,她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薛宸没有说话,只是埋头专心的吃着馄饨,娄庆云见她这样,脑中似乎就猜到了一些雏形,试探问道: “不会是……薛大人要娶续弦了吧?” 对于娄庆云的猜测,薛宸并没有作出回答,而是将勺子放在碗中,从娄庆云手中抢过了那对镯子,当着他的面,藏入了自己的百宝箱中,然后才继续坐下来吃东西。 娄庆云见她不愿意说这个话题,也不勉强,见她唇角似乎沾了一些油星,对她问道:“馄饨好吃吧?” 薛宸点点头:“是挺好吃的。” 得到了她的赞美,娄庆云别提有多得意了,嘿嘿一笑,说道:“那是,老米的馄饨是京城一绝,我隔三差五就会去吃一顿,今儿给你拿来的是普通的肉馅儿,改天带你去他店里吃,店里还有许多馅儿的呢。” 薛宸被他越说越紧张,一个馄饨没有吹凉就送入了口,烫的她捂嘴,鼻头一下子就酸了,眼角微红的样子让娄庆云顿时紧张了,弯下腰,托起薛宸的小脸,也不嫌弃她,直接动手把她嘴里的那颗馄饨给取了出来,然后捏着薛宸的小嘴,对着窗外的光线看了半天。 薛宸不好意思给他这么看,想挣脱,却哪里是他的对手,就听娄庆云观察片刻后说道: “似乎烫红了,怎么还咬着肉了?” 薛宸窘迫的很,娄庆云将之放开之后,她才低下头捂着嘴小声的嗫嚅道:“先前不小心咬的,没事儿。” 娄庆云见她不好意思,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只好压下心疼,抽出她腋下的帕子,给她掖了掖嘴角,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薛宸是真的不敢再看他了,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在他面前这样丢脸,就觉得两颊发热的厉害。 而娄庆云也没有见过这样红了脸的薛宸,正看的心潮澎湃的时候,房间外就传来了衾凤的敲门声: “小姐,您衣服换好了吗?姑奶奶喊你去趟,钰小姐和绣小姐都在找您呢。” 薛宸伸了伸被烫的有些发麻的舌头,捂着脸站起来,惊慌的对外头回道:“哦,换,换好了,我马上出去。” 衾凤走了之后,薛宸也不敢再待了,看着那碗她只吃了一般的馄饨,实在鼓不起勇气继续去吃完,然后就对娄庆云指了指外头,意思就是自己要出去了,你也可以走了…… 娄庆云知道她有正事去做,也不拦她,只是关切的问了句:“嘴没事儿吧?” 薛宸摇头,声音低若蚊蝇:“没,没事儿,你快走吧。别给人发现了。” 娄庆云瞧她这副怕的模样,不禁好笑,用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才带着那碗残羹身手敏捷的翻身出了西窗。 薛宸迅速将房里收拾好,确定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之后,才将房门打开,忍着口中的疼痛,走了出去。 ☆、第60章 第六十章 薛宸脚下疾走,丝毫都不敢回头往青雀居的院门走去,院子里的仆婢全都被调到前院去了,因此院子里并没有人,薛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经过垂花拱门,差点和一身蓝衣的衾凤撞了起来,衾凤见她这样慌张,不禁上前扶她,问道: “小姐,您这怎么了?” 薛宸定了定神,呼出一口气,然后才窘迫的回道:“没怎么呀。你不是说钰姐儿和绣姐儿在找我吗?快走吧。” 衾凤连连点头,拉着薛宸的胳膊就往前院走去。 “哦对,可不是吗?观鱼亭中,小姐们正在行令,催了我两回。小姐也是,换衣服不让我跟着,一个人折腾这么长时间,不怪其他小姐心急。” 薛宸又是一阵心虚,只觉得两颊火辣辣的,脚下步子越走越快,不敢让衾凤走到她前面,到了观鱼亭,韩钰她们正在为一首诗争论,见薛宸来了,非要拉着她做评判,薛宸坐下后环顾一圈,问道: “咦,绣姐儿去哪儿了?” 韩钰手里拿着行令牌,正苦思冥想,先前静姐儿做了一首好诗,她正想着怎么对上,便没有在意薛宸的问题,旁边的张小姐回薛宸说道:“绣姐儿先前被她母亲喊去了前院,好一会子没回来了,只怕是大夫人瞧上了哪家公子……也说不定呢。” 张小姐说话的语气有些暧昧,亭子里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敏感的时期,哪里会听不出来张小姐话中的意思,过了年之后,薛绣就十五了,正经能够说亲的年纪了,在家挑个一两年,十六七岁再顺顺当当的出嫁,女孩儿们最看重的也就是嫁的如何了,所以,张小姐这个话题一出来,立刻就让姑娘们放开了手里的行令牌,兴致勃勃的凑在一起说起私话儿来。 “听说你们西府的庶长小姐薛莲已经定了人家,现在轮到绣姐儿,也不知大夫人会给绣姐儿挑个什么样的好相公。” 薛宸忍着笑意说道:“哪有你们这样心急的,绣姐儿就离开一会儿,你们就在这里编排她,待会儿她回来,我可要一个个的告你们状了。” 张小姐和旁边的姑娘笑做一堆,说道:“告状我也好说,今年是绣姐儿挑相公,明年就轮到宸姐儿和钰姐儿了。” 韩钰听见自己名字才回过神来,放下行令牌,说道:“哎哎,别把事儿扯我身上来,我娘可说了,要留我些年头,你们一个个和我差几岁?要挑相公,也是你们先挑呀。” 随着韩钰的一番老实话说出来,亭子里的气氛顿时又热乎起来,姑娘们哪里还有心思行什么令牌,还是凑在一起,说说笑话来的高兴。 魏芷静先前才做了一首人人称道的好诗,原想着能和这些姑娘们套个近乎,给自己挣些脸面,可谁知道薛宸一来,她们就开始围着薛宸说话,再也没人记得和她的令没有行完,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行令牌,默默的将之放在了桌上,起身去亭边观鱼去了。 薛宸见她落寞离座,知道她刚来不熟悉,难免会生出这样的情绪,便喊来了丫鬟,让去取了一些鱼食给魏芷静送去,魏芷静拿了鱼食,回头看了一眼薛宸,温柔娴静的对她点了点头,算是道谢,薛宸回以同样的动作,两人相敬如宾,有一种井水不犯的默契。 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只是都没有说破罢了,薛宸不知道魏芷静对于她母亲的改嫁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但总不会太高兴就是了,所以,凭着这一共情感上的同点,薛宸在各方面,还是愿意照顾一下她的。 又过了一会儿后,姑娘们热火朝天的聊完了,正吃着茶点,看着风景,薛绣拉着一张脸回来了,姑娘们见她脸色不对,面面相觑,也不敢多问。 薛宸见她这样,干脆拉着她出了观鱼亭,沿着蜿蜒小道转入了一座无人的水榭之中,这才问道: “怎么了这是?” 薛绣低着头不说话,薛宸凑过去看她,薛绣就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晶莹的泪滴就这么落了下来,她这一哭,可把薛宸给吓坏了,赶忙搂着她坐下,问道:“哎呀,你快别这样,到底怎么了?” 薛绣哭了一会儿,也不是嚎啕大哭,就是那种委屈的哭,在薛宸肩上靠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不舒服。我娘先前把我喊去了前院,让我给几位大人上茶,虽没有明说什么,可是她那意图谁还能看不出来啊?旁边尽是看笑话的人,我就觉得我像块砧板上的肉,在被人挑肥拣瘦。这也就算了,我娘她后来还把我喊去了内室,见了太常卿夫人,那夫人也是,看我就跟看货物似的,从上到下,就差把我牙口掰开来瞧了,宸姐儿你不知道,她那种审视的目光,特别令人讨厌。” 薛宸脑中想象着那种画面,当即便明白薛绣是什么感受,当年她想嫁到长宁候府去,宋安堂的母亲郁氏看她就是那副看牲口的表情,令人感到特别屈辱,脑中一想,口中问道: “是太常卿许家吗?” 薛绣点头,生怕薛宸误会,然后又补充道:“就是许家,宸姐儿你是没瞧见那许家大公子生的什么样,肥头大耳,一身的膘,说起话来跟霸王似的,听二房的哥哥说,他还曾经打死过人,你说,这样的人我……我娘真是病急乱投医,见莲姐儿嫁了个不错的殷实人家,生怕落在她后头,就成日里看人,也不知人家背地里怎么说咱们呢。” 薛宸不用听薛绣说的那些,只要提到太常卿许家她就大体有数了,许家有两个嫡子,大公子许建文声色犬马,不学无术,就是标准的浪荡子,而薛宸之所以对这人有印象,那是因为上一世宋安堂就和他混的很熟,两人成日流连在花街柳巷中,许建文家里纳了十几个妾侍,宠妾灭妻的事情也没少做,气死了两个嫡夫人,那之后,就再没人敢嫁入他家了,然后他就成日里拉着宋安堂越发鬼混起来。 虽然宋安堂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个许建文却比他还不如,也不知道赵氏在想什么,就算是普遍撒网,也不能什么都不查,硬要把绣姐儿往火坑里推呀。 宋安堂那样的人尚且没法过日子,更别说许建文那样的泼皮了。 不过,薛宸知道上一世薛绣嫁的是元家,所以,并不是特别担心,只不过,这一世因为她的到来,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谁又能保证,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一定会发生呢,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你今晚回去之后,要跟大夫人好好的详谈一番了。你既然喜欢元公子,而大夫人也希望你早些出嫁,那何不让大夫人去钻营元家,若是元家同意了,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 薛绣提起了元卿,又是一阵哀愁:“元公子……他那样出色,出身好,学问好,自己又考中了探花郎,盯着他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呢,他哪里会看得上我呀。” 薛宸想起那晚他们对弈,觉得事情未必就如薛绣说的那样,鼓励道:“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你是要嫁人的,自然要努力争取自己喜欢的了,元公子出色,可是你也不差啊,千万不能妄自菲薄,嗯?” 薛绣原本只是心里委屈,得了薛宸的安慰之后,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大大的呼出一口气,两姐妹便出了水阁,回到了观鱼亭中。 亭中姑娘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话,远远的就听见争吵声,伺候在亭外的丫鬟看见薛宸来了,就赶忙跑过来回话,原来是静姐儿不小心踩了张小姐的裙摆,让张小姐摔了一个跟头,头上的凤钗就那么掉入了鱼池之中,那凤钗似乎对张小姐很重要,要静姐儿给她道歉,并且去帮她把凤钗找回来,静姐儿又不太愿意,纠纷就此产生了。 薛宸和薛绣对视一眼,赶到了亭子里,只见张小姐正坐在凳子上痛苦,声音高亢,似乎就是想让多点人听见似的,静姐儿则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她哭,也不说安慰,也不说妥协,薛宸去了之后,便命人给张小姐拧一块热帕子来,张小姐见主人家来了,更加哭的厉害,一双眼睛还不住的瞥着静姐儿,似乎就是一副想要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薛宸亲自拿了帕子递给张小姐,谁料张小姐见薛宸明明知道了事情,却没有上来就替她主持公道,指责静姐儿,小姐脾气来了,一下子就把薛宸手中的帕子拍掉,帕子掉在地上,亭中所有人都僵住了。张小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动作太大,毕竟今日是来人家家里做客,她这样总是不好,可是,现在她骑虎难下,又想着自己是客人,就算是发点小脾气,薛宸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便咬着唇,将身子转了个面,一副还在生气的模样。 薛绣见状,怕薛宸难做,赶忙上前去安慰张小姐,让她不要生气云云,薛宸却是拉开了薛绣,亲自弯下腰,去将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递还给了丫鬟手中,然后便走到亭子外大声喊了一句: “严护卫何在?” 过了片刻的功夫,就见严洛东领着二十来个薛家护卫赶了过来,对薛宸整齐的行礼,大呼:“参见小姐。” 薛宸抬手让他们起来,然后指了指观鱼亭下方的鱼池,对严洛东说道:“你的人中有会水的吗?找几个体质好点的下水去,张小姐的金凤钗掉水里了,就算把这鱼池的水抽干,也务必把金钗找出来,事成之后,每人赏银五十两,薪俸翻双。” 严洛东二话不说便应下此事,身后众护卫跃跃欲试,最终由严洛东选定五人下水搜寻,问明了大致方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把张小姐掉落水中的金凤钗给找了出来,在水中清洗了一番淤泥,然后护卫爬上岸来,将金钗交到严洛东手上,严洛东拿着来交给薛宸,然后便领着护卫整齐划一的离开了。 亭中小姐们全都是闺阁小姐,哪里见过这样听话的护卫,府里的护卫就是听话,也轮不到她们指挥,一时对薛宸这个薛家大小姐更是钦佩不已,为闹事的张小姐感动不耻,而先前哭闹不休的张小姐也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在别人家做客,为了一只凤钗这么劳师动众,也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生怕薛宸生气,张小姐飞快的抬眼看了看薛宸,只见她正抽出自己的干净帕子,给她仔仔细细擦拭金钗上的水渍,擦完之后,还亲自给她送到了面前,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说道: “小姐的金钗,这回收好了。静姐儿是她的母亲亲口托付于我的妹妹,我做姐姐的替她向你道歉,还望张小姐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们姐妹计较才好。” 薛宸以姐姐的身份替魏芷静道歉,这就是偏着魏芷静的意思了。 张小姐哪里经历过这样大的阵仗,拿了金钗就低下了头,迫于四周姑娘们的压力,她咬着唇转过身,对静姐儿小声的说了一句:“原我也有不对,静姐儿你别与我计较。” 魏芷静看了一眼薛宸,眸子里满是疑惑,对张小姐点点头,小声说了一句:“不,本来就该是我道歉的。对不住了,妹妹。” 两人这样一番说辞,就说明有点冰释前嫌的意思,薛宸走过去勾住了静姐儿和张小姐的胳膊,然后对身后的姑娘们说道: “横竖这观鱼亭也乱了,鱼池中的鱼受了惊吓,半晌都不会再游过来,待会儿我叫人来收拾,咱们去前面的水榭,我叫人到前院去请一个唱花鼓的来,咱们在那里玩耍也是一样的。” 众姑娘听见有花鼓戏看,也就忘记了刚才的喧闹,大家你挽着我,我挽着你,高高兴兴的往水榭走去。6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晚上谢客之时,薛宸亲自送静姐儿出门,宾客们都走的差不多了,薛家门前只停了一辆宝蓝底的马车,薛云涛与薛氏,赵氏,都在门前送客,嘉和县主与薛氏站在一处交谈,而薛云涛就站在她身旁,问门房一些事情。 静姐儿跑到了嘉和县主身旁,抓住了她的臂膀,踮起脚尖,在嘉和县主的耳旁说了几句话,然后嘉和县主便走到了薛宸面前,抓着薛宸的手说道: “静姐儿今日给你添麻烦了。” 薛宸莞尔一笑,说道:“县主快别这么说,静姐儿是我妹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只见薛氏和薛云涛对视一眼,薛云涛很快转过了目光,而嘉和县主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伸手抚了抚脸颊边上并不乱的鬓角,然后才对薛宸笑了笑,转身牵过了静姐儿的手,并未与薛云涛说话,只与薛氏告别,然后才坐上了马车。 静姐儿上车之后,掀开车帘子,对薛宸轻柔的摆了摆手,薛宸亦如此回之。 待马车走远之后,门前众人才想回去,薛氏从后面喊住了薛宸,说道:“宸姐儿,等等。你父亲有话与你说。” 薛宸的目光转向了薛云涛,只见他面上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头,然后便对薛宸指了指门边的小径,说道:“宸姐儿陪我走走吧。” “是。” 薛宸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静静的随着薛云涛身后往园子里走去,夜风吹来,薛宸呼出一口白雾,将貂绒毡子裹得更紧,薛云涛则披着一件鸦青色的斗篷,见薛宸冷,便将斗篷解了下来,披在薛宸身上,因为身高的缘故,披风拖曳而行,薛宸低头不语,父女俩就这么做了好一段之后,薛云涛才咳了两声,说道: “那个……你猜到了吧。就是她,她的父亲是北靖郡王,她封号嘉和县主,曾经嫁给宛平知府魏青,三年前,魏青不幸遭遇事故,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嫡女,两个庶女,今日随她来的便是嫡女魏芷静。爹爹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娶其他闺阁女子也是害了人家,所以,当皇上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爹爹也就答应了,不日赐婚的圣旨就该下来了。” 薛宸还是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薛云涛披在她身上那鸦青色斗篷的金边,良久之后,才缓缓的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嫡母进门之后,只要她是个好的,我不会与她争锋相对,我也巴不得有个人在爹爹的身边照顾起居,你今后,静姐儿和她的两个庶妹将做如何安排?” 薛云涛为这个也是叹了口气,想了想后,才说道:“其实吧这件事也不太好办。如果只有静姐儿一个倒还好说,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她还有两个庶女,这两个庶女是亲姐妹,她们的母亲是魏青生前的爱妾,早年去世了,魏青临死前还让静姐儿的母亲一定要好生照料这对姐妹,而我既然要娶她,自然也要替她把这份责任担过来。到时候你看着办吧,规格就按府里庶女的规格来,总不能越过静姐儿去,静姐儿今后便算是我们薛家半个嫡女,也不能亏待,她们娘儿俩不容易,虽说她是县主,但北靖郡王已经不在了,郡王府如今是她哥哥当家,兄妹关系并不亲厚,这几年也是过的颠沛流离,爹爹这辈子是不想子嗣了,唯独你一个孩子,这么说来,对她总归是份亏欠。” 薛云涛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也算是诚恳,薛宸便没说什么,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就让静姐儿住在青雀院旁边的昕然堂,两个庶女的话,就还住到海棠苑去,等县主进门,我便将府里的中馈交给她,只是太太留下的嫁妆,我还是自己打理,这个谁都不能代替。” 听到薛宸这么安排,薛云涛也就放心了,应承道:“你母亲的嫁妆,自然都是你的,不算公中之物,旁人没理由插手的。” 得了薛云涛的承诺,薛宸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和他行了礼之后,就将肩上的披风还给了薛云涛,然后招了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前来掌灯,便投入了黑暗,往青雀居走去。 薛云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似乎也有些知道自己和女儿的关系总是有了难以修补的裂缝,叹了口气,将披风披上,然后也回了主院。 ****** 回到自己的卧房,薛宸总觉得房间里还有那么一点似有若无的馄饨香味,下意识的看了看紧闭的西窗,想起白日里,他单手撑在窗台上翻身出去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薛宸赶忙收起了心思,打发衾凤和枕鸳去休息之后,她便往净房走去,可路过梳妆台前,被一只碧绿的瓷瓶吸引了目光,走过去将之拿起来看了看,发现瓷瓶下方还藏着一张纸,纸上写的就是一张药方,说明了这瓷瓶中药的用法,薛宸看到治口疡这几个字时,只觉得四肢都软了一下,耳鸣轰的就起来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上流,让薛宸的两颊都像是要窜出火苗来。 这个娄庆云,他还真是无孔不入!竟然什么时候又闯了一趟她的房间,可她的窗户明明是锁着的,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带着浓浓的埋怨,薛宸想把这药瓶扔了,毕竟来路不明,将来若是被人知道了,这也算是私相授受的证据,可真把手举起来了,却又舍不得往外扔了,心里一阵纠结之后,薛宸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将瓷瓶再次送到面前来。 心里的怨愤过后,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淡淡的甜,她也不是傻子,知道娄庆云必定有所图才会这样,可是,对于这么一个强势无赖的人,薛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而她心中也不可否认,他虽然强势,但是却从来没有逼迫过她,虽然无赖,可是举止动作,无一处不是对她的怜惜爱护,虽然这份爱护是见不得光,是不能为人道的,可薛宸扪心自问,心里更多的还是感动。 因为她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习惯了的就是自己孤单一个人,从来没有谁会去真正的关心她,上一世出嫁前被徐素娥压得喘不过气,出嫁后,宋安堂又只是贪图她的表象,根本没想过要与她心心相印,她在长宁候府亦是单打独斗了十几年,一直到死,几乎都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暖。 而这一世,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温暖,她竟然是从娄庆云身上获得的,不管他的这份感情是真是假,亦或是能维持多久,对薛宸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她明知道不能再见他,不能再接受他的东西……可是为了那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薛宸还是犹豫了。 算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横竖他的名声可比她精贵多了,她这辈子并没有想过要嫁人,如果这一世依旧要嫁给宋安堂的话,她宁愿时候到了,就去青灯古佛渡过下半辈子,到时候用卢氏的前给自己建一座姑子庵,她就做住持,照样能过的自由。 这么想通之后,薛宸拿着那只翠绿瓷瓶的手就没有那么抗拒了。洗漱过后,拿着烛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将瓷瓶中的药擦在了白日被她咬破嘴皮的地方,带着满嘴的药香,上床睡去了。 ****** 正月初二,宫里下了圣旨,赐婚嘉和郡主与中书侍郎薛云涛,于四月初八完婚。 薛云涛的婚事,自然也要东府的老夫人和薛氏等操办,薛宸毕竟是个姑娘家,就算管着府里的中馈,但对婚姻大事要准备什么却是没有经验,而薛宸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冒尖,干脆将府中的中馈账目一并交给了老夫人代理,等到新嫡母入门之后,只要再去与老夫人交接便可,薛宸这个嫡女就无需夹在中间了。 反正燕子巷的一切事宜,全都是薛宸按照卢氏留下来的规矩去办的,只不过审查账目时多费些心思罢了,其他规矩和名目都没有起过什么变化。 婚礼的准备都有老夫人带着薛氏在做,薛宸这个大姑娘就没什么事做了,每天写写字,看看帐,处理处理店铺的事,依旧过的十分清闲。 这日她正在书案后头写字,突然看见西窗外飞入了一只白鸽,并且就停在地上,咕咕的不打算飞了,衾凤和枕鸳都在躲在抱夏里绣花,抱夏里生着暖炉,十分暖和,绣花的时候手指不僵硬,因此冬天只要薛宸没有吩咐,她们就全都窝在抱夏之中取暖。 因此薛宸这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见她鸽子始终不走,薛宸只好放下笔杆,走过去,见那鸽子好似并不怕人,她试着蹲下去,将鸽子抱了起来,也不知怎的,鸽子竟然丝毫都不反抗,训练有素的咕咕叫,薛宸将它拿在手上左右翻看了几下,然后才在它的左脚上瞧见了一只细小的竹筒,大概只有小拇指那么大,薛宸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将鸽子抱到书桌上,将它腿上的竹筒取下来,揭开盖子,拿出了里面的一张小字条,上头写着几个英气勃发的字: 嘴里可好些了?药还有效吗? 薛宸看着字条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抬头看了一眼这乖得十分通人性的白鸽,各自的颈圈之上是一圈不易察别的金色毛,绿豆大的眼睛黑漆漆的,见薛宸看它,它竟然也歪过了脑袋瞧她。 真是和它主子一个德行。 薛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信该不该回,总觉得事情真是越来越往她看不懂的方向奔去了,犹豫了好一会儿,鸽子就那么立在她的笔架上等她,偶尔发出咕咕声,也不知是不是在催促。 最终无奈,薛宸只好在他那张纸的后面写了几个小楷字: 药很好,已经好些了,勿念。 写好之后,便将小字条卷好,再次塞入小竹筒中,白鸽十分通灵性,见竹筒准备好了,竟然自己飞到了薛宸面前,就差伸出左脚给她绑竹筒了。对于这么主动的鸟,薛宸就是想犹豫都没机会,顶着心理压力,将竹筒绑好,然后又将鸽子抱在手中,用手在它的背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才将它送到西窗边,向外一抛,白鸽振翅高飞,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薛宸的眼中。 ☆、第62章 从前薛宸一直听说过鸿雁传书,可是却没有想到,今生今世会有个男人用朝廷专门培养出来传递军情的信鸽给她传书,也只有娄庆云能做出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来。 用信鸽打通了路之后,薛宸每天固定在傍晚的时候,丫鬟们要么在准备晚膳,要么在整理院子房间,总归是她房里人最少的时候,用鸽子来送一封信,林林杂杂,他仿佛总有话对薛宸说一般,而在他这样喋喋不休的逼问下,薛宸有时也会写一点身边的事情给他看。 就因为有了娄庆云每天和她插科打诨,让薛宸渡过了一段比较开心的时光,每天就盼着躺到床上的时光,一字一句的读着他写给她的信,说的都是一些身边的日常琐事,但娄庆云写的高兴,薛宸看的高兴,有的时候还会把信翻来覆去的读好几遍,然后半夜里想到什么事情可以写在回信里的话,薛宸也会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书案后头去,然后等信鸽,然后等回信,简单又纯粹。 薛云涛因为是二婚,婚礼仪式办的自然没有第一回那样喧闹了,而事实上,他也并不打算大肆操办,只想把该走的礼走一遍,然后把续弦夫人娶进门。 四月初七那天府里便开宴办酒,这酒是暖酒,专门宴请一些亲近些的亲属。韩钰一家来了,带了娄兆云一家,薛绣自然也带了西府众人来,她们来都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今夜这暖场酒吃的也太冷了些。 有一个卫国公世子,大理寺少卿兼京畿卫副统领的大仙在,这场热火朝天的暖酒如何就能暖起来呢? 薛云涛这个新郎官都很无奈的给这位让了主坐,尽管这位一直推辞,直言只要跟娄兆云等小辈坐在一起就成了,可连薛柯这个大家长都开口请他上座了,他要是再推辞,就也实在太不给老人家面子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了主位上,把薛柯,薛云涛父子给挤到了一边,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在席面上一个劲的对这位大驾光临的世子热情相对,娄庆云满头的黑线,却也只能强颜欢笑和他们交谈,偶尔才能把目光瞥向其他地方,还要不断克制,不能让其他人察觉。 薛宸一整晚也觉得有些恍惚,心里对这家伙的大胆简直无语了,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消停’,就算要来,哪怕明天来呢,非要今天赶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过来,也不怕让人误解。 突然主桌上的老夫人宁氏开口说道:“对了,原本要来做傧相的图大人明天有事,如今世子来了,岂不是一个现成人选吗?只不知世子肯不肯赏光了?” 娄庆云正在喝酒,一瞬间有些恍惚,没听清楚老夫人说的什么,放下酒杯问道:“老夫人说什么?” 宁氏的话似乎引起了薛家人的共鸣,薛家嫡子续弦,若是能让卫国公世子做傧相的话,那排场可就不是上升一个档次了,薛柯也觉得不错,捋着长须对娄庆云说道: “这,只要世子肯赏光,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说起来,世子与犬子算是隔科同榜,犬子乃辛酉年进士,世子乃壬戌年进士,皆为甲榜,同在国子监,虽隔了几年,却也算有同榜之宜,若是能做犬子傧相,这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隔壁的小辈桌上,传来薛宸难得的失态咳嗽声,薛绣一个劲的给她顺气,纳闷向来稳重的宸姐儿怎会突然喝水喝呛了气,只有薛宸鼻眼观心,不敢将目光落在隔壁主桌之上。 主桌上的气氛有那么一丝微微的尴尬,娄庆云简直后悔今天实在不该来,哪怕是等他们散了席,他再闯一回闺房也比这样在饭桌上尴尬来的要好,好多年没有这种被人逼得说不出话来的感觉,沉吟良久后,才斟酌着吐出: “这个……其他事我都能答应,哪怕是跑跑腿什么都成,只是这傧相嘛……实在有些……不合适。”他看上的是薛宸,若是成了,就是薛云涛的女婿,这女婿给老丈人做傧相,怎么着都不太合适吧?这不摆明了跟别人说,他和岳父是一辈儿的嘛。 又见桌上气氛尴尬,娄庆云赶忙接着补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永定候世子范文超,他比我虚长两年,又是我的至交好友,对了,他与薛大人和我都算是同榜。”只是他们考过了,范文超落榜了而已,但这个时候,娄庆云只觉得还是让自己先脱身为好。 薛柯和薛云涛如何能听不出来,娄庆云话里的意思呢,人家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不过,他既然推荐永定候世子,那也不算太不给薛家面子,永定候虽是侯爵,比不上国公府,但是永定候简在帝心,也算是国之肱骨栋梁,他的儿子也南平太妃的侄孙,也是出生没多久就封的世子,和这位娄世子虽说差着等级,但是让他来给薛云涛做傧相,身份上是绝对绝对够了的。 娄庆云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心中对范文超说了句抱歉,可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推个人出去,也实在太尴尬了。下定决心,以后这种热闹一定不敢再来凑,他要是不来,直接闯入那丫头房间,此刻哪怕是在她的香枕上睡一觉,也比现在这样被群起攻之来的舒坦啊。 娄庆云一顿饭吃的不上不下,薛宸一顿饭吃的心惊胆战,薛绣和韩钰见她心不在焉,以为她是见父亲明日续弦心里难受,也不敢多问,就在旁边照顾着她,好不容易等到饭吃完了,薛宸才亲自将她们送出了门,而那头也看见薛云涛和薛柯簇拥着娄庆云去了门口。 不得不说,娄庆云在外面的时候,那时相当沉稳有度,正经非常的,可一旦到了静室之中,尤其是薛宸的面前,那无赖劲儿,堪比京城第一匪,薛宸看着薛云涛和薛柯又是作揖,又是拍马的将他送上了马背,站在门口,看着他骑马离去,这才转身回了府。 薛宸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口没由来的失落,习惯性抬头看了一眼繁星点点的星空,然后就看见薛府门前被装点一新,红绸子,红灯笼高高挂起,新郎官今夜都不用睡了,以为从子时开始,府里就该要动手准备明日迎亲之事了。 薛云涛跨入门槛走了两步,见薛宸还傻愣愣的站在门口看天,不由得出声喊了喊:“宸姐儿,回来吧,夜深露重的。” “是,这就回。” 答应之后,薛宸便转身随着薛云涛和薛柯的身后回了府。见没什么事要她忙了,就与长辈行礼告退,回了房间,脑子里想着如何将今日的事情和娄庆云说一说,看能不能稍微遏制一些他这样高调的行为。 薛宸晚上睡觉,一般不需要丫鬟伺候,将衾凤和枕鸳打发去休息之后,薛宸就一个人回了房间。才刚关上房门,就觉得眼前人影一闪,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颇带着酒香的怀抱。 薛宸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正要大叫,却被身后之人捂住了嘴,耳边吹出的热风中都带着酒味,呢喃般说道:“别喊,是我。” 比平日里还要低哑的声音让薛宸停止了挣扎,只觉得他浑身就像个火炉子似的,回想先前饭桌之上,他确实与薛柯,薛云涛喝了不少酒,想起他在酒桌上硬扛也要给他们面子的模样,薛宸心中就微微一软,正要开口说话,就觉得他掌心一动,一根微微犯苦的食指就伸入了薛宸的唇瓣,舌头在他的指尖上舔了一口,薛宸就吓得赶忙咬住了他,赶忙挣扎着从他怀里脱身,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男人。 “紧张什么?”娄庆云似乎有些喝醉了,烛光中他的两颊泛着微微酡红,醉眼迷离的样子比白日里艳丽许多,眼睛里似乎盛满了侵略,直勾勾的盯着薛宸,像是站不稳般,也不回头,就那么一步步后退,终于退到了薛宸的罗汉床上,扑通坐下,然后一手抻着罗汉床的雕花栏杆,一手垫上了薛宸的粉色绣牡丹花缠枝的大迎枕,这可是为了迎接明日的喜事特意准备的鲜亮东西,薛宸生怕他弄脏了惹人怀疑,就走过去,想要把大迎枕换下来,谁知道,脚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整个人都扑向了娄庆云,惊呼声还未出口,就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翻了个儿,给他压在了身下,嘴巴照常被捂住了,没法出声儿。 浓烈的压迫感在薛宸上方来袭,只见娄庆云一手撑在她的脸侧,一手捂着她的嘴,居高临下,健硕的身材几乎能把薛宸整个人都笼罩在内,薛宸不敢乱动,就那么瞪着眼睛看他,心里扑腾扑腾,既害怕又期待,终其两世,她也没有尝过这种几乎要让她吓得把一颗心都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的场景。 他身上的酒味稍稍的将薛宸的理智给拉了回来,喘着气的功夫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他敢这个时候乱来,她一定会一脚踹上他的命根子,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 可是等了半天,娄庆云都没有做出其他举动,只是捂着她的嘴,居高临下的审视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缓缓靠近,薛宸感觉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一般,脚上想凝聚力气,却发现四肢软的不行,根本没法受脑子控制,眼看他越来越近,薛宸吓得闭上了眼睛。 可谁料娄庆云并没有做出接下来的事,而是在薛宸的耳边呢喃了一句颇为心酸的话:“你到底什么时候长大呀!” 说完之后,整个人就从薛宸的身上翻到一边,闭着眼睛,深深的叹出了一口气……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没了身上的压力,薛宸鼓起了力气就坐了起来,一溜烟的跑下了床,只觉得双脚发软,必须扶着屏风才能站立,捂着心口喘气,却怎么都不敢再往后看一眼,刚才的那种画面,简直羞得她无地自容,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真是奇怪,上一世她面对宋安堂时,可以那般从容淡定,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可是这一世的她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本领,不过想起来也是,上一世如果不是被徐素娥逼得走投无路,她也确实不可能那样低姿态的去接近宋安堂。 “想什么呢?” 喷热的气息在她耳廓上袭来,简直让她刚刚站稳的双腿再次陷入酥软之中,一股热风到了身后,薛宸感觉出来,整片背脊上的汗毛竟然全都竖了起来,只觉得喉咙紧的厉害,低下头摇了摇,到最后也没敢发出什么声音来。 两条烙铁般的长臂由她身后伸向前,她小小的身子就给搂入了一个熔浆般滚烫的怀抱,她的一颗心再次堵到了嗓子眼儿,全身的血液倒流,脸颊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就连挣扎都不记得了,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想干什么。 “别动,我抱一会儿就走。” 薛宸想动,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可是,身体却怎么都不受控制,就连一开始有的要和他拼了的决心也被他这滚烫的怀抱给一点点的融化殆尽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院子里也渐渐的没有了声响,静谧的房间内,似乎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薛宸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似乎都能感觉到他躁动的心跳,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紧张,从他的心跳,薛宸似乎也能感觉出他此刻的狂热,回想先前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时,那双璀璨若星辰的黑眸中所呈现出来的那种热烈,一时陷入了迷茫。 薛宸知道,人的眼神和心跳是做不了假的,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娄庆云……真的对自己动情了? 她并不是个迟钝的人,对于男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力,微微动了下身子,试着将他箍紧了自己的双臂拉下来,这一回,身后之人并没有用太多力气抵抗,而是顺从的松开了怀抱,让她窘迫的转过了身,薛宸想问他为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低着头酝酿良久后,才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娄庆云炽烈的目光盯着面前这个似乎有所察觉的小丫头,原本满怀期待的等着她的问题,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鼓起勇气,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但是也很矛盾的并不太希望她现在开口。 因为他怕她开口问了,两人间这样的关系就要彻底结束。他宁愿再给她些时候,让她想清楚,也是给自己多点机会,只要她一天没有开口拒绝,那么他就有机会走进她的心。 活了二十一年,娄庆云从来没有感到过这种心思完全被人牵着走的感觉,事实上,他是最讨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可是,在面对这个精致的仿佛画中小仙女般的姑娘,他恨不得能被她牵走一辈子。 伸手去将她颊边散落的碎发夹到耳后,见她只是微微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并没有十分抗拒,娄庆云就难以抑制的心花怒放了,又大着胆子,用指腹擦过她的耳垂,感觉到她的微微发抖,那娇艳的姿态,比世间任何一朵兰花都要孱弱优雅,仿佛一尊洁白的汝瓷,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那样小小的模样,如今竟也长高了不少,开始有少女的身段,窄肩长条的玉兰花般叫人心动,若是今后再生的丰满一些,配上这样的绝美的容貌,那将是何等风华,又一次暗赞自己的眼光着实很好,思及此,他不禁莫名的笑了。 薛宸实在搞不懂这个男人,不知道他对着自己笑什么,外头已经传来了亥时的梆子声,他实在不能再留了,便伸手推了推他,某人才如梦初醒,恋恋不舍的走向了西窗——他和鸽子的专用通道。 单手撑着窗台,敏捷的翻身出去,正要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只见她在那副山水秀色的玉制屏风前站着,长身玉立,姿容绝顶,这一回见了,只不知下一回又该什么时候了,他想好好的把她的样子印刻到心里,牢牢记住她今夜的样子。 娄庆云离开之后,薛宸看着那空无一人的西窗,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一块地方,随着娄庆云一起离开了般。 纠结的捂着心口感受了一番,又呆呆的在西窗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将西窗给关了起来,辗转入睡之后,所梦见的也是两人倒在罗汉床上的那一幕,娄庆云的那双俊美的黑眸,始终在她梦中横行,想摆脱都摆脱不了,几乎是一夜无眠。 ******* 迷迷糊糊的就到了第二日。四月初八,薛府续弦。 薛宸一夜未睡,因此精神并不是很好,薛绣和韩钰见了,也是心疼不已,以为薛宸是为了薛云涛续弦一事才至此模样,薛宸也不敢多解释,只好让她们将错就错的误会下去,在一片鞭炮道喜声中,迎来了新夫人的花轿。 薛家娶亲的排场不算大,嘉和郡主的送嫁排场也不大,只有几个郡王府的姑嫂前来,嫁妆也并不十分丰厚,其实若不是因为圣旨赐婚的话,这段婚姻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并不是顶好的良配,最起码在老夫人宁氏和薛柯眼中是这样的,虽然新媳妇是个县主,可却是个死了郡王爹,又和郡王哥哥不亲厚的孤单县主,成过亲,还带着一嫡两庶,三个女儿一起进门,单就这一点上,就和他们的女儿薛氏有着很大的差别了,就因为她是县主,所以她死了丈夫,皇上就可以给她赐婚,可薛家的女儿死了丈夫,皇上就赐了贞洁,让她在夫家守寡,这无论怎么看,他们都满意不一起来。 可不满意也没有办法,这是皇上赐婚,不管合适不合适,都会被称作金玉良缘,好歹新媳妇的身份还算好,再怎么说,是个县主,也算是金枝玉叶了。 新主母进门,薛家上下全都喜气洋洋,不为别的,就因为主母出手是个大方的,进门就上下打点了好几回。 新婚第二日,薛宸按规矩去主院给新主母请安,见到了静姐儿和她的两个庶妹,要说魏芷静这个嫡女是朵纤尘不染的茉莉花,那么她的两个庶妹就是两朵艳丽的牡丹花,唇红齿白,艳冠群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难以驯服的野性,似乎有点胡人血统,五官十分立体,大的那个叫魏芷兰,小的那个叫魏芷琴,以她们庶女的身份,能够和嫡女用相同的排名,可以想见她们在府中有多么受宠。 等到薛宸给嘉和郡主萧氏请了安,接受了萧氏的见面礼,是一对金灿灿的如意,一本玉制边框的绣架,还有一盒东珠,三十六匹四季布料,颜色各异。 如此大的见面礼,真的是空前绝后的,薛宸讶异的看了看萧氏,长者赐,不可辞,薛宸只好将如意,绣架和东珠都收下,三十六匹布料则当场分配给其他三个姑娘,薛宸自己留十匹,静姐儿得十匹,兰姐儿和琴姐儿各得八匹,萧氏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便是三个妹妹来与薛宸见礼,魏芷静和薛宸算是熟人,但是薛宸身为嫡女,第一次和妹妹见面总要准备写见面礼的,给了魏芷静一套珍珠头面,魏芷兰和魏芷琴各一对凤钗,接受了她们的行礼。 如此,这份礼数便算是全了。从此以后,燕子巷的薛府有了女主人萧氏,除了大小姐薛宸之外,还有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人口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平心而论,萧氏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主母,做事利落不犹豫,从老夫人那里接管了府中中馈之后,也打理的井井有条,似乎与薛宸走的是相同的路数,就是并不制定新规,完全认同卢氏的安排,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甩其他人好几条街了。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占领了一块地盘,就一定要制定出只属于自己的规矩来,就算前人有一套特别适合管理的方法,但因为是前人留下来的,所以,多多少少一定会变更,或者加入自己的人或者意见,这就有了那句话的由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是天子也是如此的。 可萧氏不仅完全认同卢氏的管理方法,并且连府里的人事都没有动分毫,每日生活极其规律,并不要求子女们日日请安,倒是对静姐儿她们几个的学业很是看中,将原来府中的女西席一并请入了府,继续任教,薛云涛觉得她这一点做的很好,就让薛宸也一同随她们上学,却也是不勉强的,只说愿意去听就去,不愿意也没关系。 薛宸也只是偶尔去一回,不是她不好学,而是她毕竟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上一世该学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拉下,现在的她,所追求的已经不是书本中的天真烂漫了,对她而言,简单实际的实用学问才是最好的,这是她经历过后才总结出来的,懂得吟诗作对,远不如懂得管账和经营要好。 但这并不是说,书不用读,而是要看你怎么读。在薛宸看来,魏芷静就颇有些书呆子的意思,她的两个庶妹倒是比她想的开些,除了读书还会去做些其他事情,比如说来往交际什么的。 两个庶妹很会来事,在交际手腕上,简直就能秒杀静姐儿,静姐儿与姐妹们坐在一起,更多的席希望大家聊些诗词,可是毕竟诗词什么的,是曲高和寡,阳春白雪一样的存在,姑娘们平日里在府中闺房里困住,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想和同龄人聊些其他时兴的东西了,谁会愿意跟你聊诗词,聊对子,聊天还要动脑子,那干脆不要聊好了,坐着吃吃喝喝不是更开心? 在这一点上,静姐儿的两个庶妹就很懂得,常常妙语连珠,性格也很豪爽,出手更是大方,很快就和身边的人打成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静姐儿是庶女,而她们俩是嫡女呢。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而对于静姐儿和她两个庶妹的事情,薛宸是不想管的,毕竟隔着一层关系,她是薛家的嫡女,而她们都姓魏,虽说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她到底用不着费心去管她们。 幸好,两个庶妹虽然跳脱,但不管怎么说,还不敢在台面上给静姐儿难堪,台面下更不敢使绊子,而薛宸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两个庶女的确不太简单,因为她们的父亲魏青临死前,竟然要萧氏答应给这对姐妹半数的魏家家产,并且这个遗愿在族老见证了之后,他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而萧氏之所以会答应魏青,也是有条件的,因为她直接就明说了自己不会替魏青守寡,孝期过了之后,她必定还会改嫁,所以,魏家的族人就铁了心要从萧氏那里把这半数的财产争过来,更有甚者还出来,如果萧氏愿意为魏青守寡十年,那他们就考虑不搀和这件事。而很显然,萧氏拒绝了。 这一切在薛宸看来,萧氏做的并不过分,甚至拒绝的相当正确!一来萧氏的身份在那里,魏青虽没有灭妻,但是宠妾却是真的,拖着最后一口病气也要把爱妾的一对女儿安顿好,生怕萧氏苛待她们,薛宸觉得,如果她是萧氏,心底里该有多膈应,同样的,绝对不会把感情放在这种男人身上,凭什么要给这样一个男人守寡?别说萧氏本身是县主,地位崇高,就算是个普通的女人,也不会真心实意的想为了这么个丈夫守寡十年。 薛绣和韩钰来找薛宸玩儿,在观鱼亭外的园子里赏花,薛宸和魏芷静在亭子里看书,偶尔魏芷静会走来跟薛宸问问诗句,完全就把薛宸当做是自家姐姐那般亲近,想起那日在观鱼亭中,薛宸喊来侍卫替她解围,魏芷静就对薛宸崇拜的不得了。 薛绣玩了一会儿就回了亭子,韩钰和魏芷兰、魏芷琴则还在园子里扑蝶玩耍,欢声笑语不断。 薛宸见薛绣没什么兴致,便放下了手里书,亲自替她倒了一杯梅子茶,送到她面前,薛绣道谢之后喝了一口,然后就幽幽的叹了口气,薛宸见状问道: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薛绣看了一眼魏芷静,显然是有话说却又碍于她在场不好说的样子,魏芷静心思敏感,立刻就站了起来,对薛宸她们说道: “两位姐姐慢聊,我去寻兰姐儿她们玩耍了。” 薛宸点点头,魏芷静就走出了亭子,薛绣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唉,她这是何必呢,也太小心了。” 薛宸将她拉过身,说道:“她在你不方便说话,留着岂不是碍事,她性子温和,没事的。” 薛绣也不是真的埋怨静姐儿,只是心头思虑万千,不知道从何说起,薛宸也不催促,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等候,薛绣犹豫完之后,终于深吸一口气,决定和薛宸说说。 “元公子他……似乎要定亲了。” 薛绣的声音极低,但薛宸还是将她的话听的分明,元卿要定亲了?怪不得绣姐儿这副模样了,薛宸顿时明白了薛绣的心思。 “他要定亲了?跟谁家?” 薛宸努力回忆上一世,尚书令家的探花郎元公子,娶得就是薛绣没错啊,怎么这一世还有这插曲?若不是插曲的话,薛绣又该怎么办呢? 薛绣低头咬了片刻的唇,然后才吐出几个字来:“国子博士柳大人家的嫡女柳玟宣。” “国子博士家的嫡女?”薛宸有些不敢置信,国子博士不过是五品的官职,元家如何会这般低就?如果五品官家的女儿他们家都肯娶,那薛绣的父亲薛云涛还是四品的秘书少监呢,就更加没有问题才是啊。 薛宸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元公子和这柳小姐是私下里相互喜欢的吗?” 薛绣的脸微微泛红,低下头,失望无助的说道:“这我怎么知道,他们的事……” 薛宸却是旁观者清,看元卿那人并不是轻浮冒失之辈,柳小姐若不是得了他的心,那必然是有其他什么原因的,可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薛宸也不能代替薛绣难过,看着她这副心情低落的模样,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总不能说,元卿将来娶得一定是她,让她不要担心吧……而关键是,这一世发生了太多变化,就连薛宸都不怎么敢确定,事情还会像上一世那样行进。 韩钰和娇俏可人的兰姐儿像是两只小蝴蝶般扑入了亭子,兰姐儿来到薛宸身旁,伸手勾住了薛宸的胳膊,对薛宸娇嗔的说道: “长姐,钰姐儿说京里有一座芙蓉园,里面的话比咱们府上还要漂亮,你待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薛宸看了一眼韩钰,见她正吐舌偷笑,便知道这个主意定然是她出的,然后又看见琴姐儿走了进来,俏脸通红,说不出的娇媚艳丽,小小年纪,似乎就很懂得展现自己的美态,静姐儿安静的随在她身后,入亭后,便坐在了最边上的栏杆旁,一副我不打扰你们说话的小模样。 薛宸暗自在心中摇了摇头,只见琴姐儿也对她缠了上来,说道:“长姐,你就带我们去开开眼界吧。钰姐儿把那里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说什么咱们也要去见识一下呀。” 韩钰从旁点头,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说道:“是啊是啊,兰姐儿和琴姐儿都没去过芙蓉园,她们从前一直在宛平,宛平的大园子哪里比得上京城,我说了,她们又不信,横竖今天正好芙蓉园也开了园,咱们一同去转转也好啊。” 薛宸想了想,如今魏家的几个姐妹都来了薛家,她是薛家的嫡长女,的确她们要出去,就要经过她或者是萧氏的,微微一笑,对后方的静姐儿说道: “静姐儿,你怎么说?两位妹妹要出门看花呢。” 兰姐儿和琴姐儿也一同将目光瞥向了静姐儿,静姐儿低下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没意见,不过,还是要和太太说一下为好。” 薛宸站起身,对她回道:“自然是要回太太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咱们能不能出门去玩儿,就全靠你了。” 她这是有意捧着静姐儿,顺便警告一下兰姐儿和琴姐儿,这个家虽然姓薛,但是当家主母萧氏却是静姐儿的亲娘。 静姐儿也知道薛宸对她有些很铁不成钢,但是,从小到大,父亲最宠爱的都是她的两个庶妹,以至于她从小就没有在这两个妹妹面前立起来,所以现在让她一下子转变,似乎有些困难,硬着头皮站起来,听话的点头说道: “是,我这就去说,姐妹们等我一等。” 说完,便低着头走出了亭子。也不知静姐儿看没看懂她让她去找萧氏的目的,其实她真要带妹妹们去芙蓉园玩耍,不通过萧氏也不是带不出去,她就是想让静姐儿表现一下罢了。薛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挫败,薛绣拍了拍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薛宸无奈的摇了摇头。 萧氏不仅同意她们一同出去玩耍,还很赞成的立刻就命人套了马车,一共套了三辆,薛宸,薛绣和静姐儿一辆,韩钰和兰姐儿、琴姐儿一辆,还有一辆是坐的一路上伺候的丫鬟和婆子,薛宸说了中午便不回来吃饭,萧氏也同意了,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就把她们送上了马车。 如今正是四月底,五月初,气候最为宜人的时候,姑娘们像是放出笼子的小雀,一路上欢声笑语,浩浩汤汤的到了芙蓉园。 园中的景色果真如韩钰说的那般美丽,兰姐儿和琴姐儿性格是同样的跳脱活泼,进了园子左看看右看看,高兴的不得了,眼看她们就要脱离视线,薛宸赶紧让丫鬟婆子们跟上,从前她出门从来不喜欢带丫鬟和婆子伺候,但是魏家的姐妹似乎却是少不了伺候的人,薛宸也不想让她们改变生活习惯,就由着去了。 韩钰喜欢活泼的人,自然和兰姐儿,琴姐儿走的近些,而静姐儿似乎也想和她们打成一片,韩钰见了,便也将她拉走了,临行前,还埋汰了薛宸和薛绣两句: “静姐儿跟我们走,中午我带你去景翠园吃好吃的,绣姐儿和宸姐儿最没趣了,她们俩臭味相投,这个好凑一堆。” 说完这些,也不管静姐儿愿不愿意,就把人给带走了,薛绣和薛宸无奈的对视一眼,总感觉两人像是带孩子出门游玩的母亲,被嫌弃不说,还得跟前跟后的伺候着。 不过,薛绣心里始终有事儿,也不太愿意随那几个小姑娘去疯去闹,她平日里和宸姐儿最亲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希望宸姐儿能陪在她的身边,宸姐儿牵着她的手,往僻静的地方去,准备找一处花荫下坐坐,开导开导薛绣。 薛绣此刻也不想喧闹,两人沿着河边走,果真找到了一处相当僻静的花荫,面前就是一条碧绿滴翠的小湖,薛宸想起那晚娄庆云将她约来,那河面上飘着许多花灯的样子,那时晚上并没有想太多,可是如今白天看着,倒是真觉得,他当时是花了些时间的,可能就是因为布置河面,所以他那天就穿着官服赴约,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两人靠坐在一株参天大树下,沉默的时候居多,就是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两人相处之时,不一定要喋喋不休才显示两人的融洽关系,有的时候沉默陪伴也是对默契的考验,只有两人在一起不说话,就连沉默的时候都不觉得尴尬,舒舒服服的,那就成了。 忽然树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薛宸转头看了一眼薛绣,只见她靠坐在树干上,正闭目养神,似乎没听见树后的动静。 薛宸便也不想动了,反正她们俩都是女孩儿,就算被人发现在一起偷闲,也不会对名节有碍,只听树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后面似乎有个男人在追她,压低了声音喊着女子的名字: “宣儿,等等我呀。你别冲动,听我说好不好?” 一男一女似乎在树后停下了脚步,薛宸和薛绣对视一眼,都明白,树后来的可能是一对情人,她们躲在树后面偷听,似乎有些不太厚道,可是这个时候她们若是离开,岂不是更会被人发现吗?干脆把心放定,薛宸将食指放在唇边,对薛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就那么靠在树后,做起了隔墙有耳中的那个‘耳’字。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宣儿,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的,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男子焦急的对女子解释,薛宸和薛绣无奈的耸了耸肩,知道无意间撞破了一桩姻缘,原本还没介意,直到她们继续听下去…… “你从来都是骗我的,你若真喜欢我,哪里会让我嫁给其他男人?我竟不知你是这样薄情之人,往我痴心错付,将心和身子全都交给了你。”女子一边说一边哭,话题也够劲爆,让薛宸和薛绣为之咋舌。 “宣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我的苦衷。” “你的什么苦衷?就是那个赵小姐,我知道的。你想和那个赵小姐在一起,所以就竭力想把我甩了,就让我嫁给元家,玄武,你好狠的心啊。我,我肚子里……可能都有了你的骨肉了,你怎么能不要我?” 元家?薛宸和薛绣同时关注到这个词语。对视一眼,他们说的不会是她们想象中的那个元家吧?顿时聚集了心神听了下去。 那男子的声音似乎也有些焦急,说道:“什么?孩……孩子?可,可我们也不过就,就那么一回……你找大夫看过了?” 女子想了想后,回道:“虽未曾找大夫瞧过,但是我奶娘从前给人接过生,她说我八成是怀上了,还不足一月……玄武,你娶我好不好?你知道的,我一心就想嫁给你,我不想嫁给其他人。”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等的薛宸和薛绣都有些心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男声说道: “宣儿,你别任性了。我,我都和赵小姐定亲了,你要真嫁给我,那就只能做妾,可你又不愿意做妾,如今现成的机会让你嫁入元家,那元大郎是何等人物,要不是你恰巧在雨天搭了元夫人一回,哪里就轮得到你嫁入元家?有个机会不好好珍惜,缠着我做什么?你回去好好的瞧瞧大夫,若你奶娘看准了,赶紧处理掉。”男子说话声音顿了顿,片刻后又继续说道:“要不,你就快些缠着元家成亲,到时候就算真的有了,也不至于让你名誉扫地。” “……” 薛宸和薛绣两人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越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们似乎在不经意间,听到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好了好了,别哭了。”男子的声音继续响起,然后说出了一段让树后两人头顶霹雷的话来:“你乖乖的照我说的去做,无论你是留孩子,还是不留孩子,咱们今后还能在一起,我保证一个月去看你几回,这样总行了吧?” 两人似乎走远,女孩儿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远去之后,薛宸才大着胆子将脑袋探出去半边,想看看这对奇葩长什么样,却很遗憾的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女孩穿着一身遍地金的粉红褙子,男人穿着湖绿色的素面直缀。 薛绣怕她露馅儿,赶忙把她扯了回来,等到那对男女彻底走远之后,薛宸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来,说道: “那女孩儿说的元家,不会就是……” 薛绣的神情有些凝重,比之先前还要来的心事重重,沉吟着点头说道:“只怕就是了。元公子怎会摊上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与人暗度陈仓也就算了,竟然还听信那薄幸男之言,想要栽赃嫁祸,混淆血统。这要是元公子真娶了她,那,那……他一定会痛苦一生的。” 薛宸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件事既然被她们偶然间听到了,那也许就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在给薛绣机会呢。这件事若是成了,也算是一桩善事,免于元公子被栽赃嫁祸,又能让绣姐儿多一个机会。 “你先别着急。我待会儿回去之后,就让府里的护卫去查一查这件事,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既然咱们听见了这事儿,若是不认识的人也就罢了,咱们既然都认识元公子,那就没有理由坐视不理,看着他吃亏。”薛宸是真的想帮一帮薛绣。 薛绣也明白了薛宸的好心,抓着她的手,满脸的感激,不过却是义无反顾,说道:“对,这件事绝不能让元公子平白蒙受冤屈。一定要查清楚,查透彻,让元夫人看清那女子是何种妇德,简直太可恶了。” 薛宸又安慰了薛绣几句,姐妹俩便挽着手走出了这片隐蔽的花荫,直接经过九曲水廊,去了景翠园与韩钰她们汇合。 去了之后,就看见韩钰她们已经占领了一间二楼的雅间,正临窗喂鱼呢,看见薛宸她们走来,韩钰便趴在窗口对她们挥手,薛宸她们上去之后,就发现今天韩钰果然是掏了腰包,点了满桌子的精致茶点,兰姐儿和琴姐儿一见她们进来,就倒茶的倒茶,拿点心的拿点心,殷勤的不得了,而静姐儿一如既往的站在窗边,想要靠近她们,可却因为兰姐儿和琴姐儿正殷勤的围着薛宸她们,静姐儿再过来,就会觉得有些拥挤。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所以薛绣只吃了一点,就提出来要回家去,韩钰他们也逛得有些累才说来景翠园吃东西的,听薛绣说回家,倒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全都顺从的点头。 一行姑娘们下了楼,看见厅中也有好些官家女孩儿们坐在厅中,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薛宸让妹妹们先走,她走在最后,由薛绣领头下了楼,可还没走两步,就见面前横过了一堆肉山。 一个模样蠢笨,身形如猪的男子故作风流的摇着一把纸扇,挡住了薛绣的去路,用和他的肥胖身形完全不配的尖细声音对这薛绣说道: “这不是薛小姐吗?咱们竟然能在这里遇见,果真是缘分啊。” 薛绣蹙眉,并不想理会这么个大胖子,低下头,往旁边走去,想要避开他,可是胖子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全都穿着华服,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子弟,一个长相颇为端正的男子代替胖子拦住了薛绣的去路,一开声,就让薛绣和薛宸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人不是先前始乱终弃的男人吗? 只见他此刻正拿着同样一种款式的扇子,拦住了薛绣的去路,说道:“小姐好没礼貌,我兄弟在和你说话,你都没回答他,如何就能走呢?” 还有另一个华服男子,干脆就站到了门边,一只脚踩着门框,显然就是拦路不让她们出去了。 薛绣是这群女孩子里,年龄最大的,但是却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犹豫不觉,回头看了一眼薛宸,就见薛宸的一双眼睛,此刻正盯着门边用脚拦路的那名男子。 薛宸眯着眼睛,瞧着逆光的门边那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身影——宋安堂。熟悉的眉眼,陌生的做派,令薛宸心中百味陈杂,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愣在了当场。 会和宋安堂混在一起的,看来只有胖子许建文和花少爷叶康了,脑中灵光一闪,叶康的字似乎就是叫玄武……哼,好好个人,却非要叫个乌龟,人如其名。想起先前在花荫后听到的那些话,不由感叹老天有眼,还真是冤家路窄,撞她手里来了。 许建文虽然胖,但是却不能影响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依然是世间少有的偏偏俊公子般,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拦着姑娘们说话,他以前该是见过薛绣的,他是太常卿家的大公子,之前薛绣的母亲赵氏就是将薛绣带到太常卿夫人面前去的,许是那夫人便告诉了许建文,这才有了先前那番话说出来。 “薛小姐,别走啊,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咱们两家都有那方面的意思,那咱们俩也就别端着了,早见晚见都是见,咱们去那里喝一杯,如何?” 许建文说着,就把手里的扇子收了起来,伸出那肥胖的手就要去抓薛绣,薛宸朗声对外喊了一句: “护卫何在?” 薛家的护卫立刻从门外闯了进来,吓了挡住门边的宋安堂一跳,只见护卫们挡到薛绣和胖子中间,隔开了一条泾渭分明的道,胖子没想到自己还没摸到佳人的小手,竟然就给人坏了事,想着他们的身份,要是被这阵仗给吓到了,那今后就真的没脸出来混了,硬着头皮叫道: “什么东西,都给我闪开,别妨碍我与未来娘子培养感情!” 不等薛绣发怒,薛宸就率先朗声说道:“这胖子满口胡吠,别管他是谁,给我打断他的牙!” 护卫们只听薛宸一人吩咐,严洛东虽不在,他们却也能将薛宸的吩咐执行的滴水不漏,二话不说,就将那胖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拳脚相加起来,胖子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不过几下,嘴里就真被打断了两颗牙!见他们实在是横,他也不敢再乱说什么,只是色厉内荏的喊着一定要报仇云云。 薛宸哪里会怕他,直言道:“想报仇,还是想告状,直接到薛家来找我!还有好些排头要送给你吃呢。” “……” 胖子调戏佳人无数,从来没有遇见过像薛宸这样的玉面罗刹,哪里有个娇弱千金小姐的样子,跟土匪似的,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人,还言明一定要打断牙!这女子心太狠,纵然生的如天仙般美貌,他也是不敢再招惹的了。 薛宸打完了人,并不想多留,从后面快步走到了薛绣身边,代替她领着众姑娘往门边走去,护卫们从旁开道,薛宸走到门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同样有些吓傻了的宋安堂,这个时候的他,应该是十五,看着青涩又单薄,相貌是一等一的好,身量也颇高,可就是气质不行,脸色苍白,一看就是过早明事理亏了身的样子,见薛宸盯着他看,宋安堂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贴坐在门扉之上,生怕她再下道命令,让人把他也给像胖子一样打一顿,他的身子骨可受不住那样的。 想着自己上辈子,竟然就守着这个男人过了十多年,也是心酸至极,虽说他给了她长宁候夫人的名誉,可是谁又会知道,她从中付出的有多少?凭借一个女子的力量,强行撑下了长宁候府十年的尊荣,可他宋安堂又做了什么?成日里斗鸡走狗,游手好闲,好不容易给他捐个官做,他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根本不当一回事去干,吃穿用度全都要最好的,这一点和他的母亲郁氏实在很像,母子俩都是那种要过的比拟皇宫太上皇的日子,纵然薛宸会敛财,到最后,也是入不敷出,只好变卖了所有铺子,将银钱充入了府库,也不知道她离开之后,长宁候府撑了多久。 如果照宋安堂和郁氏那种用法,只出不进的话,最慢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吧。 敛下了目光,薛宸回过头,跨过了门槛,不再去理会跌坐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径直带着姑娘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将韩钰和薛绣送回家,薛绣心情烦闷,原本是想和薛宸一同去燕子巷住两日的,可是大夫人赵氏却说明日要带她回娘家看望外祖父母,薛绣只好作罢,薛宸安慰她说,等她从外祖家回来再聚好了,横竖也就是一两日的事情,薛绣才稍微好受些,约好了后天去燕子巷找她。 薛宸带着静姐儿她们回到了燕子巷。 入了青雀居之后,她就喊来了严洛东,在他耳旁叮嘱两句,严洛东便记下了关键,点头离去。 第二天,严洛东便回来复命。薛宸因为不确定那个与叶康有联系的女子是不是柳玟宣,所以就只让严洛东去查了叶康,这一查之下果然查到了柳玟宣身上,叶康一年前要考科举,便借住在国子博士柳大人的别院中勤学,两人便是那个时候对上眼在一起的,后来叶康考中了秀才,就从柳府别院搬了出去,又和詹事府的赵小姐订了亲,可是,却未曾断了与柳玟宣的联系,两人一直私下有首尾,直到最近叶康和赵小姐要成亲了,柳玟宣才醒悟过来。 而柳家和元家的纠葛,是因为一次雷雨天,柳玟宣去上香的路上,遇见了尚书令府的元老夫人,老夫人马车陷入了泥潭,柳小姐刚好经过,算是救了老夫人,然后元家就看上了柳玟宣,有意与柳家结亲,只不过还只是两家这么一说,并没有做其他动作。 知道这件事以后,薛宸就命人送了一封信去薛绣的外祖家,原本以为薛绣会要明天才回来,没想到她当天傍晚就从外祖家回来,赶到了燕子巷来找薛宸。 薛宸将她领入了内室,在里面密谈许久,她将严洛东调查出来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薛绣,薛绣恨得咬牙切齿:“这两人自己做了好事不说,还想把这种事情栽赃给元公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因为这件事事关薛绣,所以薛宸也不想一个人独断的拿主意,总要问过薛绣,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先将目标定下来,然后再确定计划该怎么走。 “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不能让元公子被他们愚弄。” 薛宸想了想之后,便对薛绣招了招手,让她凑过来听她说话,两人在内室密谋了好一会儿之后,薛绣才从里面一脸凝重的走了出去,晚上并没有留宿在薛家,而是直接回了西府。 ****** 叶康从春熙巷转入一条暗巷之中,经过一道后门,走入了长宁候府的别院,见到了宋安堂和许建文两人,两人已经弄了两个教坊的歌姬在院子里饮酒作乐,看见叶康进去,宋安堂赶忙上前招呼,然后把自己怀里妖娆的歌姬推到了叶康怀里,谁知道一向对女人来者不拒的叶康,这一次竟然没有接受,而是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的坐了下来。 宋安堂和徐建文见他这样,知道他有事,于是就把歌姬给打发了下去,宋安堂喝的有些醉,一张姣好的皮相上挂满了酒色财气的虚浮,将一壶酒递给了叶康,问道: “什么人惹我们叶大少不高兴了?” 这三个人,宋安堂的身份最高,他是长宁候世子,而叶康是都督府长史家的大公子,许建文是太常卿家大公子,三人几年前是在恩科试中认识的,只不过三人全都落榜,宋安堂和许建文就放弃了考科举的路子,宋安堂准备今后走恩荫,许建文则是想等时机捐个官,只有叶康稍微长进一点,竟然给他考中了个秀才,也算是有了功名。 叶康接过宋安堂递来的酒,喝了一口,然后才呼出一口气来,说道: “还不是那个柳玟宣,缠我缠的紧,早知道当初就不招惹她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我这再过几天就成亲了,她还来纠缠我,烦都烦死了。” 宋安堂他们几个自问是铁兄弟,自然知道从前和叶康好的柳玟宣是谁,看了看许建文,许建文虽然胖,但自问风流,在女人这方面说出来的见解总能出人意表。 “招惹就招惹了。成亲又怎么样?那女子想继续和你偷摸,那就由她好了,只当养了个不要钱的外室,时常去光顾光顾她也就得了,你烦什么呀?难不成你的新媳妇还会揪着你不让你有别的女人吗?” 许建文和宋安堂在外面都养着外室,对这种事见识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叶康放下了酒杯,说道:“我难道不知道这道理?要胖子你来说?可就是那柳玟宣太不上道了,说怀了我的骨肉,怎么都要我把赵家的婚退了,改娶她做正妻,我呸,也不瞧瞧她那副臭德行,老子要不是当初困在她家别院出不去,就她那副尊荣,老子啃的下口吗?如今还想携子逼婚!” 宋安堂他们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凑过来对叶康问道:“她真有了?” 叶康白了他们一眼,好半晌才说道:“谁知道!不过上个月,我确实跟她见过……算算日子差不多。就这情况,我能不着急吗?” 宋安堂和许建文对视一眼,许建文说道:“这事儿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全看兄弟你舍不舍得了。” 叶康来了精神,催促道:“说说,我都被逼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舍得?” 许建文凑近了两人,小声的说了一句:“找个由头约她出来,就到我那楼里好了,我派几个人强行灌药呗,我那楼里的姑娘和客人有了就是这么弄的。只是我那药凶猛,估计一剂量下去,得伤了身子,今后能不能怀,就不知道了。” 许建文是官眷,但是私底下却经营着一家香粉楼,干的是皮肉生意,对这事儿经验十足。 叶康有些犹豫,宋安堂也觉得似乎有点狠了,而且柳玟宣再怎么说都是官眷,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柳家不会善罢甘休吧。”宋安堂多少还有点良知,知道这么做就等于是毁了一个姑娘一辈子,所以,他故意这么说,想用柳玟宣官眷的身份让他们打退堂鼓。 谁知道许建文吃这碗饭吃多了,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说道:“柳家知道又怎么样?他们敢明目张胆的来找我们晦气?那种读书人家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让他们承认自家闺女未婚先孕,做了那等丑事,那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必定吃下这个哑巴亏,从此夹着尾巴做人!” 宋安堂就不敢说话了,先前叶康也有些担心柳玟宣官眷的身份,怕惹出事情来,毕竟他如今有了功名,再不是赤脚的白身,做事总要瞻顾着些,可听许建文说的十分简单有道理,心里又动摇了,原本他还有时间去周旋这件事,可是听说柳家和元家攀上了关系,元家老夫人看中了柳玟宣,这要是柳玟宣不把肚里的孩子给弄掉,将来被元家给发现了,追查起来,查到他的身上,自己可就真是彻底完了,尚书令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他如何得罪的起,所以,两相权衡,叶康还是觉得得罪柳家比得罪元家要好,趁着元家还没搀和进这件事来,他就该快刀斩乱麻,赶紧把柳玟宣肚子里的那块肉处理掉才行,稍微晚一点,可就真要酿出大祸了。 “确定万无一失?”叶康对许建文问道。 许建文拍着胸保证:“包我身上!” 叶康这才有了些笑脸,哥儿几个就又凑做堆寻欢作乐起来。 ****** 若是其他人,薛宸可能还不能了解的这么清楚,可对象如果换成了宋安堂身边的那些猪朋狗友,薛宸自问多少还是知道些底细的。 叶康这辈子的功名也就是个秀才了,今后的十多年,他一直在考,可是终究没有任何进益,他上一世娶得的确是赵家的小姐,是个泼辣强悍的性子,虽然是詹事府的小姐,可她的母亲却是正经的镖局小姐出身,京城最大的威远镖局就是她的外家,叶康这个时候,大概还没有体验到赵小姐外家的强势,因为这个时候,赵小姐的表哥还没有因为他婚后私自做主纳了个妾,就把他的腿打断。 其实要解决这件事很简单,只要薛宸找人把叶康和柳玟宣的事情告诉赵家和柳家,让他们的婚事告吹。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也实在太便宜叶康了,上一世若不是他和许建文没少让宋安堂回去拿钱,供他们享乐,本身就是两个混账胚子。 薛宸有心惩治他们一番,就更加不能让事情轻易的解决。 她知道,许建文手里有个香粉楼,叶康如果告诉他们,柳玟宣怀了他的孩子,那么凭许建文的经验,一定会给叶康出主意,让他把柳玟宣肚里的孩子弄掉,而他手里,自然多的是让女子堕胎的药剂,她让严洛东安排人去盯着柳玟宣的去向,果真在第三天,叶康就约她在欢喜巷子见面,许建文的香粉楼就在那条巷子深处。 严洛东回来禀报的时候,薛宸正在亭子里修剪花草,严洛东行李后走入亭子,等薛宸屏退了伺候的人后,他便对薛宸说道: “果真如小姐猜测那般,他们打算在欢喜巷子动手,事先安排了几个人躲在暗处,又准备了大夫来给柳玟宣把脉,确诊为妊娠,然后,等到叶康和柳玟宣谈不拢的时候,那几个埋伏的人就从暗处出来,按住了柳玟宣,香粉楼里的妈子送来红花汤,强行灌柳玟宣喝下,然后再由叶康再把人给带出去,我按照小姐吩咐的,事先将那剂红花药换成了保胎药,现在柳玟宣已经回到了柳府,躲在房里好半天没有出来,但是也没有其他反应,肚子里的孩子应该还是好好的,只是她本人或许以为自己喝了药孩子就没有了。” 薛宸点点头,将手里的剪子放下,然后又对严洛东吩咐道:“再过三天,叶康就要和赵家小姐成亲了,柳大人是叶康的恩师,必定是座上客,到时候还按照我说的去办,必定要让叶家这场婚礼,办的热热闹闹,有声有色。” 严洛东抱拳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后天之事能不能成,就看薛绣的功力如何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叶康的父亲是城防都督府的长史,原本与薛云涛并没有交集,只是最近薛云涛在朝堂上的动静很大,颇有一飞冲天的架势,于是叶家长子的婚礼,便也邀请了他。 但薛云涛有自己的考虑,因为叶长史在朝中是被打了标签了,与自己并不在一列,所以,薛云涛并不想与他纠缠,趟上浑水,便在叶家办喜事的那天,让萧氏带着薛宸和魏芷静出席,自己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将这件事全权交给萧氏来处理。 萧氏明白薛云涛的意思,推给她就说明,他并不想与这位叶长史有太深的交集,所以萧氏当天去并不需要与叶府女眷多交,但因为这回也是萧氏第一次以薛夫人的名义出席宴请,又不能太平静寡淡,所以,这个适中的度就很难把握了,太亲了,人家给你打标签,太远了,给人一种不合群的疏离感。 但薛宸知道,凭萧氏的功力,一定能够拿捏的相当好。 出席前一天她也和薛绣碰了一下头,薛绣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妥,她这回分到的任务,就是以赏花为名,请几府的小姐一同去芙蓉园一聚,而柳玟宣自然也在她的邀请之列,按照计划,她会在芙蓉园中与柳玟宣说上话,鼓励她在叶康的婚礼当天一定要出席,柳玟宣自知受到了欺骗,但是却也不敢抛却柳家的名誉,真的豁出去和叶康闹一闹,她未婚先孕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那柳家也不必在京城混了,但是,薛绣随意的一句话却真的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薛绣借着戏词说,就算不能报他的薄幸之仇,却也不能让他太好过。于是柳玟宣就想着出席叶康的婚礼,让他在婚礼上看见她怕一怕,添添堵也是好的。 只要柳玟宣能这么想,薛绣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事实上,薛绣确实已经成功的完成了任务,因为薛宸刚才随着萧氏进门之时,已经瞧见了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吉祥纹交领襦裙,脸上擦着浓妆,但依然掩盖不了她煞白的脸色,柳夫人与她走在一起,知道女儿最近有些不对,似乎不高兴,便凑过去说道: “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就别摆这副脸了。也不知你最近是怎么了,你要说自己不合意元家公子,就连我都想敲敲你的榆木脑袋,自己有多大的福分还不知道,要不是元夫人喜欢你,你这辈子哪有可能嫁给元家?还给我摆脸子不痛快,你这小性子也给我收敛收敛,你爹可说了,等你和元公子成亲之后,他才好去跟元尚书活动活动,看能不能研习个保升的法子出来,你爹等了一辈子,可就等这个机会了。” 柳玟宣没有说话,但脸色也没见的好多少,柳夫人叹了口气,见着其他府的夫人总要过去打招呼,也就没再和柳玟宣继续这个话题。 柳玟宣看着自家母亲钻营的样子,实在觉得恶心,只觉得他们哪里是把自家当女儿,根本就是一个换他们功名利禄的工具,有这样的爹娘在,就算她嫁进了元家,将来也是受人鄙夷和嫌弃的,从前她心仪玄武哥哥,一心想给他做妻子,可是当她把一切都奉献出去的时候,玄武哥哥却变了,变得绝情绝义,连她腹中的孩子都忍心伤害。 其实她也知道,今天过来没有任何意义,最多就是让他看见自己心虚一番,她又不敢真的闹出什么事来。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越发觉得不想让叶康好过。 魏芷静始终跟着薛宸,薛宸倒是将她当做嫡亲的妹妹,遇见了谁家小姐都会介绍一番,人家知道她是嘉和县主的女儿,也都能对她高看两眼,就这么太太平平的等到了中午宴席之时。 叶府今日红绸高挂,满院子的喜气,时辰到了之后,府外噼里啪啦想起了滔天的鞭炮声,新娘在在一片锣鼓喧天中,被一身红装的新郎官背入了门槛,由喜娘搀扶着跨火盆,越火炭,热热闹闹的进了门,拜过了天地,礼成送入洞房。 宾客贺喜之后,一道道佳肴便送上了桌,众人入席。 萧氏与其他几府的夫人坐在一起,薛宸则带着魏芷静和姑娘们坐在一桌,坐在她这个角度,侧过头去正好能看见柳玟宣,先前新郎官背着新娘子进门时,就看见了柳玟宣,叶康吓得脸都白了,以为柳玟宣是来闹事的,等了片刻,见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晃晃,并不敢真的做出什么来,他这才放下心,派人看着她,不许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宴席过半,突然隔壁桌上有个姑娘捂着肚子喊了一声:“哎哟,肚子疼。” 随着她的一声叫唤,坐在她旁边的人也全都感到了不适,柳玟宣蹙着眉头放下了筷子,似乎也感觉到不对,那一桌的动静把叶太太都惊动了,带着婆子丫鬟过来一看究竟,竟然发现那一桌的小姐们全都一个个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叶太太吓坏了,赶紧去让管家把府里的女大夫请来,想把这些姑娘扶入内堂之中诊治,但是这些小姐们一个个肚子疼的不行,根本没法走动,这些小姐们的亲属赶过来,都在质问怎么回事,七嘴八舌的把叶太太也弄得六神无主起来,只好让人在原地搭了一个临时的简易棚子出来,给小姐们遮一遮太阳,片刻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大夫赶来,站在棚子外头给各位小姐把脉,看病情。 一个个小姐都看过去,说都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吃坏了肚子,休息一会儿就不妨事了。柳夫人见大伙儿都把了脉,自然也要让自家女儿把个脉,总要让大夫看过了才放心。 但柳玟宣似乎有些抗拒,忍着腹中疼痛,对柳夫人说道:“不,不用了,大家既然都是因为吃坏了肚子,我就不用看了。” 柳夫人见她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鼻尖和额头都沁出冷汗,脸色惨白的就连浓妆都遮不住的样子,哪里肯放心,一旁的叶夫人也跟着说道:“唉,宣姐儿还是让大夫看一下吧,诊一诊脉又不妨事的,大夫待会儿还要对症开药呢。” 叶夫人说着,就对那大夫招了招手,喊道:“王仁家的,你来给柳家小姐诊脉吧。她走不过去,你且过来便是。” 那女大夫行礼之后,也就听从叶太太指挥,走了过去,柳玟宣脸色惨白,竭力往后退缩,不住的摇头拒绝:“不不,我没事,我……唉……我真的没事。” 她这边说边喘气的模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来,周围的人已经因为柳玟宣的抗拒诊治而指指点点,柳夫人只好从后面扶住了她,将柳玟宣的手送了出去,让大夫把脉。 接下来,这大夫脸上的表情和柳玟宣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就精彩了。 就见那大夫躬着背,维持一个很累的姿势,给柳玟宣把了好长时间的脉,把了又把,诊了又诊,不住的变换角度诊……最终又用目光将柳玟宣上下打量了一番,大概是想确定她是妇人还是姑娘,良久之后,就连叶夫人和柳夫人都开始催促,柳夫人见那大夫神情古怪,以为女儿有什么事,追问起来: “大夫,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诊断出来了吗?” 叶太太也跟着问,毕竟现在是在办喜宴,也不能耽搁太久了:“王仁家的,你到底诊出个什么?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吃坏肚子了?” 那女大夫踌躇的收回了手,犹豫片刻后,才走到叶太太身旁,在叶夫人耳旁低语了几句话,叶太太的表情顿时也精彩起来,上下看着柳玟宣,难以置信的对女大夫问道:“确定没错?” 女大夫不敢下断言,然后又走到柳玟宣身旁,把了一次脉,然后才敢和叶太太说:“已经把了七八回了,肯定没错的。” 叶太太这才震惊的瞧着柳夫人,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柳夫人见她这副表情,不明就里的就张口问道:“叶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在你家的宴席上吃坏了肚子,你找个什么庸医过来替她诊脉,诊了七八回都没个定论,是想做什么?有你们家这样待客的道理吗?” 柳夫人的愤怒并没有消除叶太太脸上的轻蔑表情,柳玟宣已经完全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头低的很低,靠在柳夫人的身上,感觉只要叶太太再多说一句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哼,我家怎么待客,自然有我家的道理,倒是你们柳家看着像是书香门第,却不料出的竟是此等货色,想必是有其女必有其母了。” 叶太太从前就不喜欢柳夫人,总觉得她假斯文,装清高,最近也不知怎么都搭上了尚书令家的诰命夫人,竟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叶太太早就看她不顺眼,瞥了一瞥,正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对这里观望着元夫人,叶太太就越发不想把这件事息事宁人,反正闹出来,她儿子的婚礼上最多是多一出闹剧,这样才好,人们谈论的时间才越长呢,反正丢脸的是他们柳家,所以叶太太并不想为柳家去隐瞒什么,正好柳夫人说话开始咄咄逼人,叶太太就更加不想忍了。 柳夫人用一副简直日了狗的表情看着这个性情大变的叶太太,觉得她说话实在刻薄,就算她修养再好,都忍不下这口气,说道: “叶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好意的来给你令郎道喜,你却在这里说话阴阳怪气,我还真不知道,你家竟是这种待客的态度,今后我倒是要去与其他夫人太太们好好说说了。” 柳夫人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元夫人,她实在不想在元夫人面前太过示弱,毕竟她们的家世相差太多,女儿今后若是真的嫁去元家,那她和元夫人就是亲家关系,若是凡事表现的太软弱,将来就别想再元夫人面前抬起头来了,便也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就着叶太太的话,往下说下去。 叶太太冷哼一声,并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于是便对旁边的女大夫说道: “王仁家的,看来柳夫人还蒙在鼓里,你就和她说说,这柳家小姐到底得的是个什么病吧。” 女大夫有些犹豫,但在受到叶太太警告的目光时,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柳小姐没得什么病,只是诊出了……喜脉。” 只是诊出了……喜脉? 柳夫人的脸终于挂不住了,四周听见的宾客也全都一片哗然!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被诊断出了……喜脉!这,这可是年度性的大新闻,大丑闻啊。怪不得先前柳小姐死都不肯让大夫诊脉了,竟然是因为这个!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静姐儿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即就搂着薛宸的胳膊,惊讶的捂住了嘴,生怕惊呼声脱口而出。 薛宸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目光却没有离开场中,与其他人指点和震惊的表情动作相比,薛宸真的算是太淡定了。 柳夫人难得失控的大叫:“胡说八道!太血口喷人了。我问你,你存的什么心?就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夫一句话,就想毁了我们宣姐儿的名声,你,你实在欺人太甚了!” 柳夫人这么留下一句话之后,也知道那大夫绝不会随随便便的这么说,所以,她不敢留下,说完之后,就拉着柳玟宣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桌肚子疼的姑娘们全都一个个傻眼的在那里,连疼痛都忘记了,就那么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幕狗血大剧。 叶太太哪里能容得下柳夫人就这么走了?这样岂不是显得她是胡说八道的吗?当即拉住了柳夫人的胳膊,说道:“你说我胡说八道,那你走了干什么?你的好女儿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如今证据确凿的摆在眼前,你偏要说我胡说八道,哈哈,真是笑话!” 柳夫人被叶太太拉住了去路,颜面大失,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起来,柳玟宣自知惹了大祸,不敢说话,只是低头哭泣,叶太太年轻时也是个泼辣的,对于这种送上门来让她大脸的人,向来都不会心慈手软,哪里肯就这么罢休,当即又让人去把府里的老大夫请来。 先前是因为顾及来的都是小姐,所以,就让个女大夫过来,众人翘首以盼,等到老大夫被请来,叶太太幸灾乐祸的亲自拉着柳玟宣的手让老大夫把脉,结果显而易见,自然还是喜脉。 柳夫人知道再也包不住火了,转过身就给了柳玟宣一个响亮的巴掌,怒道: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小蹄子,竟做出此等道德败坏之事,说,那人是谁?” 柳玟宣被吓坏了,捂着火辣辣的脸,恨不得钻到地下去,哪里敢说话,一个劲的就哭着,叶太太看到这一幕,心里实在是爽快的很,总感觉有一种扬眉吐气,看着别人倒霉的感觉,不怕事情闹得大,从旁说起了风凉话: “原来这就是你们柳家的家风,一个不要脸的女儿,谁又能说她的母亲就是个要脸的呢?柳小姐,我看你也就不要隐瞒了,快快的将那奸夫说出来,也省得你母亲当众出丑啊。” 柳夫人恨极了此刻的叶太太,恨不得扑上去咬断她的喉咙,可是四周满是惊诧指责的人,让她实在没有底气反驳,只一个劲的把巴掌打在柳玟宣的脸上,叶太太怕柳夫人混淆了视听,用苦肉计,便假兮兮的上前劝拉,说道: “哎哟,柳夫人要教训闺女,自当回去教训便是了,在这里教训给我们看,算是什么意思呀!快住手,挺漂亮的一张脸,德行已经亏了,别再把脸也给毁了才好呢。” 柳夫人一生平顺,哪里受过今日这样的气,叶太太越是拉,她就越是气愤,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柳玟宣的身上,头上,脸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柳玟宣打的发髻凌乱,狼狈不堪了。 “说,你倒是说呀!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你还不给我说!”柳夫人打着打着,自己都急得哭了。 叶太太从旁插话:“是呀,柳小姐你快说,你娘看着都快要急死了,你就在她死前,给她一句痛快话吧。” 柳玟宣闭上眼睛,把心一横,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叶太太,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个名字来,全场震惊。 “是叶康。” 叶康是何人?不正是今日叶家的新郎官吗?此刻已经正送了新娘子去洞房,掀盖头呢吧……这风水轮流转的也够快的啊。 这下可轮到叶太太傻眼了。 柳夫人倒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巴掌就往叶太太身上掀去,两人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原来是你家那个杀千刀的,我掐死你!” “你给我滚,真是贱到骨子里了,你那不守妇道的女儿就是你教出来的,贱妇!” “……” 接下来两位夫人的谈话就有些惊世骇俗了。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端庄典雅的贵夫人掐架,原来与市井的泼妇掐架是一个模式,手脚并用,掐咬揪拉,一样都不能少,嘴里还要加一点国骂,才能更好的渲染出杀气腾腾的气氛来。 叶家的男人们闻讯赶来,将两个扭成一股麻花儿的夫人拉开,一阵招呼过后,两位夫人,连同柳玟宣等就被请入了后院之中,决定关起门来解决事情,外院宾客们无一不感觉到遗憾。 多好的一出开年大戏啊,那精彩程度,峰回路转的剧情,简直可能成为新一年坊间八卦小说的范本了。 这一场婚礼,着实热闹了个底朝天,都在说柳家小姐实在倒霉,好端端的吃个饭,竟然能吃出问题来,而柳夫人和叶太太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开始是柳夫人埋怨叶太太招呼不周,叶太太用大招反击,一副要趁机把柳夫人打倒的气势,最后给自己逼出了这么个后果来,将火成功的烧到了自己身上。 今日来的宾客可全都知道,詹事府赵家那可是惹不得的凶悍人家,赵家主母的娘家,就是威远镖局,那手底下的江湖人士多如牛毛,若是叶康和赵小姐还没成亲也就罢了,偏偏赵家的女儿已经和叶康拜了堂,入了叶家的族谱,成为了正式的夫妻,可眼看着,连洞房都没入呢,叶家就给他们整出了这么一出打脸的事情来,哪里就能善罢甘休了? 众人皆为叶家和柳家捏一把冷汗。 出了这事之后,酒席怕是吃不成了,礼金就更加不需要送了,毕竟谁都知道叶家经历了这档子事之后,不可能再有什么远大前程了,柳家的大人真是国子博士,叶康出了这种事,他刚考上的秀才功名,只怕也保不住了,德行有亏,今后更是没法再考科举,一辈子前程等同于毁了。 萧氏倒是淡定,也不像有些好事八卦的夫人一般要留下来看热闹,喊了薛宸和魏芷静,三人也就回了燕子巷,不再逗留。 ****** 薛绣在薛宸的青雀院中等待消息,听说薛宸回来了,就赶忙迎去了门口,当着萧氏的面,她自然不好问什么,只是随意的问她们为什么这么早回来。 薛宸看了一眼萧氏,像是询问她,这件事能不能告诉绣姐儿,萧氏为薛宸的谨慎感到满意,不动声色的跟薛宸点了点头,也算是尽了两人间的礼数。 这件事告诉不告诉薛绣,自然是拿捏在薛宸自己口中,问萧氏是走形式,给萧氏面子,就算萧氏不同意薛宸说,薛宸说了,萧氏也拿她没办法,更何况,柳家和叶家发生的事情,萧氏实在想不出有任何阻止其他人口耳相传的道理。 有了萧氏的赞同,两个姑娘就交头接耳的回到了青雀居中。 薛宸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给薛绣听,薛绣听得兴致勃勃,说到关键处还得意的拍手叫好,在听到柳夫人和叶太太争锋相对之后,柳玟宣给她们来了个逆袭,爆出叶康的名字之后,这姑娘竟然兴奋的干脆倒在薛宸的床铺之上翻滚了两圈,表示她的高兴。 薛宸见她这样幼稚,也不禁摇了摇头,只听薛绣又问道: “对了,今日元夫人也去了吗?她可看见这事儿了?” 薛宸点头:“自然看见了。这种事情闹得这样大,就算元夫人没看见,她身边也多的是人告诉她,你还愁她不知道这件事吗?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元家和柳家这亲事啊,是毁定了,你的元公子终于不用再被人算计了。” 薛绣提起了元公子,脸上的表情又瞬间陷入了落寞,说道:“唉,你说我是不是瞎操心呀。元公子娶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薛宸见她如此,不禁又问道: “对了,之前不是让你回去和大夫人说说,让她去试着和元家接触接触,她怎么说的?” 薛绣叹了口气,说道:“唉,别提了,我娘也托人见过元夫人,可是元夫人却怎么都不松口,只说她想给儿子找一个好姑娘,并没有门第上的要求,但一定要知根知底才行。这话虽然没有明摆着拒绝我娘,可也跟拒绝没什么两样了。元夫人属意知根知底的人,我和她素未谋面,哪里就能让她知根知底了。” 薛宸听了这话,也觉得元夫人真是个人才。没有那金刚钻,非要揽那瓷器活,自己眼光又不行,还偏偏要亲自凭眼光给儿子挑媳妇儿,也是够任性的。 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她既然要看,那你就表现给她看看好了,她不认识你,你就去认识她,我瞧着那元夫人既然连柳玟宣那样的都能看入眼,说明也不是个多精明的,凭咱们绣姐儿这手段,这样貌,这品行,难道还搞不定一个糊涂的夫人不成?” 薛绣从薛宸的千工拔步床上坐起,两只脚晃荡晃荡,却是看着薛宸久久都没有说话,目光中似乎领悟到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后,她又将身子倒入了绵软的床铺之上。 薛宸见她陷入了沉思,也不打算理她,真想去换件衣裳,却突然听见躺在她床上的薛绣来了一句: “对了,刚才有一只鸽子飞了进来,我给抓住放到你书房的笼子里去了。它脚上似乎绑着个小竹筒,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没敢看。” “……” 薛宸正解衣服的手猛地停顿下来,用见鬼了的神情盯着薛绣,脸色不自然的就爆红起来,僵硬着舌头对薛绣问道: “你……真的没看?” 薛绣转过身来,瞧见这样的薛宸,不禁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宸姐儿?脸怎么这样红?” “……没,没什么。”原本她是想入内间换衣服的,现在脚也迈不向前了,将解开的腋下衣绳又系了起来,越过屏风,往书房走去。幸好薛绣此刻满心满眼全都被她的元公子占据,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薛宸的表情,见薛宸转身,她也转过了身,继续看着床顶的承尘,仔细思考起了人生。 被人当面抓包,薛宸内心是崩溃的,这个娄庆云,下回真该和他说说这事儿了。总是用只鸽子传话,算是个怎么回事儿啊。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尽管心里有些埋怨,但是薛宸还是很自觉地走去了书房,就因为娄庆云经常用信鸽给她传消息,有的时候她写回信会要一些时间,干脆就在书房里给鸽子准备了个舒适的饮水喂食笼子,让鸽子能在她写回信的时候在笼子里休息休息。 而鸽子一般都是傍晚才来,她白天才会放心出门的,可真是没想到,今天这鸽子来的这样早,还被绣姐儿抓了个正着,从鸽子腿上取下了小竹筒,探头往屏风后的床铺看去,见薛绣依旧躺在床上畅想她的追夫大计,确实对她没有任何关注之后,薛宸才坐到了书案后头,将信从竹筒上取下,熟悉的隽秀字体再次映入眼帘,还没看内容,薛宸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原来他今天去了锦衣卫的驯象所,看见了好多驯象,回去之后,就想着快些把这事儿告诉薛宸知道,看着信中的文字,以琐碎居多,就是平平常常的告诉自己,他这一天都忙了些什么。 薛宸看完了信,将之收入她放在书架上的一只带锁的匣子中,这匣子里全都是娄庆云这些日子以来写给她的信,每一张她都收的好好的,将信收好之后,薛宸便拿起笔蘸了笔墨,开始给他回信,寥寥数行字,也将她的欢喜心情表现出来。小心翼翼的将信卷好,塞入了小竹筒中,然后绑在鸽子腿上,将鸽子放飞出去。 这才松了口气,回到了内间,就见薛绣正趴在她的软枕之上,一边玩儿着自己的发尖,一边嘴里小声的嘀嘀咕咕着什么,薛宸不想理会这样痴痴的她,动作迅速的换过衣服,就去了净房。 ****** 柳叶两家的事情越闹越大,过了几天之后,严洛东就给薛宸带来了事件完全版。 “柳家这回也算是豁出去了,直接将柳玟宣送到了叶家,要叶康负责,否则就拼尽全力和叶家同归于尽,不知怎的拿出了叶康从前送给柳玟宣的一只玉佩,硬说那是定情信物,要叶康将柳玟宣娶做平妻,叶康的妻子赵氏哪里肯妥协,直接就把白绫挂到了叶家的门前,说只要让柳玟宣进门做平妻,她就当场吊死在叶家门前,赵家一堆的叔伯兄弟,天天围在叶家讨说法,柳玟宣也是豁出去了,知道这辈子若是不缠着叶康,她就再也没有人要了,于是一口要定了是叶康用定情信物骗了她,叶家如果不承认,她就去报官,告叶康强抢民女,叶康这回是彻底惹了柳家和赵家,叶大人被两家压得只好把叶康压到祖宗牌位前打断了腿,这样才勉强两两家稍稍平息了些怒火,最后两家妥协,让柳玟宣入府做妾,柳家虽不愿,但也知道这件事再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也只好咬牙认下了这件事,做妾就做妾吧,总比未婚先孕老死在家里的要强。而赵家也因为这件事,跟叶家结下了梁子,但因为闺女已经嫁入叶家,不好退婚,而且柳家也甘认做妾,只好暂时咽下了这口气,不过赵氏的几个哥哥就已经言明了,今后在路上瞧见叶康,见一次打一次,没有情面可讲。” 这些事情基本上都在薛宸的意料之中,毕竟是她一手策划而成的,她让严洛东在叶康他们想自己动手处置柳玟宣肚子里胎儿的时候,就让严洛东偷偷的把药给换了,算是保住了柳玟宣腹中的孩子,而那天在叶家吃喜酒,因为大户人家上菜,基本上都是将每一桌分派给一个丫鬟,开席前就已经将固定的菜准备好,等到客人坐齐了之后,再有相应的丫鬟将自己负责的菜色送上桌去,这样就很容易在单独一桌的饭菜中下毒了,当然了,薛宸也不是想毒死谁,只不过是下了些仿泄粉,就是只会让肚子疼,却没有其他病症的药。在喜宴上,宾客吃坏了肚子,主家自然会请大夫来,而像叶家这样的人家,府中多少都会备一两个大夫,只要一把脉,柳玟宣肚中的孩子就怎么也藏不住了。 只不过,薛宸也没有想到,叶太太和柳夫人竟然会一唱一和的将这件事情闹得这般大,她的本意只是想让两家在一个热闹的场合揭露这事儿,却没想到她们俩原本就有积怨,谁也不让着谁,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也是报应吧。若当时她们俩任何一方稍微退让一些,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的这样难堪。 “那在叶家下药之人,可是事先说好的那个?”在下药之前,薛宸就已经找好了替罪羔羊。 严洛东点头,说道:“是,找的正是小姐说的那人,那人兄弟就在许建文的香粉楼里做打手,这叶家若是想查,势必会查到许建文身上,到时候,许建文暗地里经营香粉楼的事情也一定会被揭出来,只要再告诉柳家,当时押着柳玟宣堕胎的便是他们的话,柳叶两家就足够许建文吃一顿的了。” 是啊,只要许建文的香粉楼被查到水面上来,那就不难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到他身上,而关键是他确实给柳玟宣下过药,只不过没成功罢了,有这个案底在,也不怕柳叶两家的人会放过他。那个胖子上一世不知道坑了多少良家女孩儿人他的香粉楼,还培养了许多专门送给高官的歌妓,官商勾结,做了不少亏心事。若是能将他这恶行提前制止的话,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让严洛东下去之后,薛宸去花房看了看花,薛绣从外头进来,兴高采烈的对她说道:“元家七月的花宴,柳家被除名了呢。” “……”薛宸不懂就这么个必然的消息,怎么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儿,不过还是配合她说道:“真的吗?” 薛绣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我刚回去了一趟,听我娘说的,你猜怎么着?” 薛宸见她高兴地满眼冒光的样子,勾唇说道:“怎么,元家请了大夫人吗?” 薛绣听了,止不住的笑出了声,轻轻推了推薛宸,说道:“你真是没劲,什么都知道。” “……”薛宸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就你这表情,傻子也看出来了。” 惹得薛绣又追着他敲了两记,然后就拉着薛宸往西府走去,说要让薛宸去给她参考,那天该穿什么,拉着薛宸不由分说就走了,薛宸无奈极了,说道: “哎呀,七月呢。这么着急做什么呀!” 所有的反抗,在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薛绣小姐面前都是无效的。薛宸就被薛绣拉去了西府,在路上正巧遇见了静姐儿,薛绣就顺带连静姐儿也一同拉出了府。薛宸只好让门房去跟萧氏说一声,然后才跟着上了马车。 去了西府以后,薛绣还觉得不够,就让人去把韩钰也给喊了过来,毕竟韩钰有一门手艺,她会梳头,可以在挑选完衣服以后,研究出一个新颖又端庄的发型。为了第一次在元夫人面亲亮相,薛绣也真的是用心极了的。 被留在西府吃了晚饭,薛宸和静姐儿才被薛绣给放回府来,回来后两人一同去主院给薛云涛和萧氏请安,薛云涛吃完了晚饭,已经去了书房,萧氏坐在灯下看账本,见她们进来,便对她们招了招手,说道: “你们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静姐儿点点头,就站到萧氏身后去了,薛宸去到萧氏面前,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账本,然后对萧氏说道:“我们吃过了,绣姐儿将我们临时喊了去玩,总要管我们晚饭的,要是不管,我就赖着不走了。” 萧氏和静姐儿都被薛宸说的笑了起来,萧氏将账本一本本的合起来,然后对她们说道:“对了,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尚书令元家在府里办花宴,也给咱们递了帖子,宸姐儿到时候随我去吧。” 薛宸抬头看了一眼萧氏,只见她在灯光下笑得慈祥,拉过了薛宸的手,说道:“你今年也十四了,该经常出去走动走动,让外面的人多多的认识认识你。” “……”薛宸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要不是萧氏说这件事,她还真的忘记,原来自己也十四了,她这个年纪,再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 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指着静姐儿说道:“静姐儿也十四了……” 萧氏却摇了摇头,说道:“她呀,我自然不会忘了的,只不过,这元家有一位大公子,今年二十一了,年纪虽有些大,但他去年考中了探花郎,人品和相貌都很出众,才华横溢的,若是……” 不等萧氏说完,薛宸就难得的打断了她,说道:“太太快别说了,怪难为情的。”这要给薛绣知道,还不得跟她拼命啊。 萧氏见薛宸不好意思,便笑了,说道:“你这孩子真是,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你母亲去的早,总要有人替你张罗,当然了,最终还是要你自己决定的。但多走动走动总没什么不对就是了。” 薛宸难得态度坚决:“不不不,还是算了吧。要不,太太带静姐儿去,静姐儿今年不是也十四了吗?” 听薛宸将火引到自己身上,静姐儿难得走到薛宸身边,轻轻的拍了拍薛宸,然后才摇头说道:“我,我也不去。” 萧氏见两个女孩儿都这副样子,不禁说道:“哎呀,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随我去参加花宴,又不是真的去相看人家,一个个的有什么难为情的。” 薛宸见萧氏就要开始说教,对静姐儿挤了个眼,静姐儿就秒懂薛宸的意思,抢先说道: “好了好了,娘,时候也不早了,我和姐姐就回去休息了。七月十四我陪姐姐在家玩儿,您还是自己去吧。” 说完这些,就主动拉着薛宸的手,往外走去,魏芷静也就只有对着萧氏的时候,敢这样放肆说话,更何况,又有薛宸在后面支持,自然胆子大了,不等萧氏反应,她俩就飞也似的逃窜出了主院。 萧氏看着她们兔子似的背影,追赶都来不及,走到门边,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看着她们关系融洽,萧氏还是很欣慰的,当初她之所以挑了薛云涛,也就是看他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嫡女,庶子庶女都被送出了府,大概是犯了什么事的,今后只怕也回不来这个家,她虽是县主,但是孤身女人带着孩子总归诸多不便,更何况,静姐儿又是那副绵软的脾气,若是人口复杂了,实在难以应付。 如今看来,她这个亲真是成对了,静姐儿跟在宸姐儿身后,的确变得开朗活泼许多,只要宸姐儿肯带着她,将来就算有个什么事,有宸姐儿照应着她,总是好的。 ☆、第70章 第七十章 薛宸回到院子里,衾凤和枕鸳正在院子里编璎珞子,准备七月七的时候用红绳挂在枝头,看见薛宸之后,枕鸳跑了过来,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璎珞递给薛宸看,说道: “姑娘,这是我帮您编的,到了七夕那天,您找一颗树系上去,据说这种编法很灵的。” 薛宸将璎珞前后翻了看了看,随口问道:“系树上干什么呀?璎珞不是要身上带的吗。” 枕鸳和衾凤,还有一旁的两个婆子丫鬟笑了笑,说道:“小姐,系树上自然是求姻缘的,带身上管什么用,树有灵性,自然是要系在树上的了。” “……”薛宸被她那句‘求姻缘’给惊着了,看来她怎么样都躲不过这一道劫难啊,从前年纪小感觉不到,如今她十四岁,有些早的人家,十四五岁也就开始议亲了。 将璎珞还给了枕鸳,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枕鸳还以为薛宸不喜欢这个璎珞,然后又热情的对她说道:“小姐要是不喜欢璎珞,我这里还绣了荷包,荷包也是灵的……诶,小姐,您不看看吗?” 薛宸无语的看着天真无邪的枕鸳,只觉得女孩儿有的时候单纯些也挺好的,就是有点傻气,伸手在枕鸳额头上弹了一记,她这半年来,薛宸的身高长了不少,现在已经和枕鸳她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姑娘差不多平头了,因此,动起手来,十分的方便。 说道:“照你这么说,我找姻缘要挂荷包,那我饿了,是不是只要挂俩白馒头啊?” 旁边的丫鬟婆子被薛宸说的笑了起来,枕鸳捂着额头,委屈的看着薛宸,半晌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唉,小姐你看着挺聪明的,可在这方面,还真就是块枯掉的木头,这姻缘哪里就能和白馒头扯上关系了?” 薛宸看着枕鸳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摇着头走上了台阶,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薛宸去到书房,坐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一只鸽子从西窗飞了进来,都不用薛宸起身去抓它,自己就飞到了薛宸的笔架上头乖乖的站着,等薛宸去取竹筒,然后,就自觉地飞到旁边那只没有顶盖的鸟笼里去吃谷子喝水了。 薛宸正要将竹筒打开,莫名想到萧氏说的话,还有院子里那些丫鬟们说的姻缘什么的……如今看着这竹筒,似乎意思也变得有些不明确了。取信的手指也慢慢僵住,终究没取出信来,而是将竹筒抓在了掌心之中。 她和娄庆云这到底算什么呀!他成天给她送信,她也认认真真的给他回信,可这终究是不成体统的。 脑子里一片混乱,连带心情都有些不好了,难得烦闷的趴在书案上,将头枕在手肘之上,目光就盯着在鸟笼中吃的欢快的小白鸽,盯着盯着就盯的出神了,不知不觉的过了半个时辰,她依然没有兴致起来,正昏昏欲睡之际,就听见头顶上响起一道声音来。 “睡了?” 头顶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薛宸立刻就清醒过来了,整个人像是弹簧似的弹坐了起来,谁知道起来的急了,头顶就撞到了什么,定睛一看,书案前头正站着一个捂着下巴颏的人,不是娄庆云是谁? 只见他依旧穿着银黑色的大理寺少卿的官服,身长玉立,怎么看怎么像祸害。 薛宸见他捂着下巴,跑过去问:“你怎么了?怎么又来了?” 娄庆云也不说话,就那么弯下腰,将自己的下巴凑近到薛宸面前,薛宸吓得往后退了退,后腰就撞到了书案,娄庆云亦步亦趋,非要让薛宸给他看看下巴,还可怜兮兮的说道: “我等半天也没等到你回信,就想来看看你。你倒好,给了我这么一份大礼,你瞧我舌头都磕坏了。” 说着还对着薛宸将舌尖伸了出来,薛宸见他这样不见外,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呢,在他肩膀上敲了一记,说道: “哎呀,别闹!” 娄庆云被佳人粉拳敲了一记,非但不觉得疼,心里还跟吃了蜜似的,甜的就知道看着薛宸傻笑了。 被这人的无赖和没脸没皮彻底打败,薛宸探头看了看他的下巴,某人见状,就卖乖的将下巴凑了上来,委屈的说道: “疼,替我吹吹吧。” 薛宸白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说道:“要不还是再来一下吧。” 说着便对他扬起了白嫩柔皙的小拳头,娄庆云瞧着近在眼前的手,莹洁如玉,与她的脸不同,手上似乎有点肉肉,捏起拳头的时候,五根手指中就有三个有肉窝,看着可爱极了,对着那手咽了下口水,娄庆云头也不抬,一副想要把这只拳头吃下去的样子,死皮赖脸的说道: “成啊,这么漂亮的小拳头,打多少下都成,来,快来!我等着呢!” “……”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的正是娄庆云这种人。 看着他那张脸,薛宸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可是,一瞬间却又变得不高兴了。 娄庆云似乎感觉到薛宸的异样,便不和她闹着玩儿了,站直了身子,问道:“今儿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告诉我,我给你扒他一层皮下来。” 薛宸白了他一眼,说道:“除了你,谁会欺负我呀!你要把自己的皮扒下来吗?” 娄庆云嘿嘿一笑:“嘿嘿,我那怎么能叫欺负呢?我是喜欢你呀!” 薛宸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见鬼似的回头看着娄庆云,目光再次不知道往哪里放,心突然就狂跳不止,尴尬的瞪了他一眼,说道:“胡说什么呀!没个正经。” 娄庆云却是难得的正经,一副‘你怎么能这样始乱终弃’的表情盯着薛宸,说道: “我怎么是瞎说了?我要不喜欢你,我成天跟你飞鸽传书?我要不喜欢你,我约你出去看花灯?我要不喜欢你,会忍不住爬墙翻窗来看你?我要不喜欢你……我做这些,不是有病吗?” 他说的轻松流畅,可是在薛宸听来,就没那么轻松了。一颗心再次跳跃到了嗓子眼儿,嘴唇都变得干涩起来,手脚僵硬,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就那么看着不住靠近的娄庆云,直到对方问道: “你不会没看我今天写给你的信吧?” 薛宸愣了愣,然后将目光瞥向了书案桌面,娄庆云也跟着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只从鸽子腿上取下来的竹筒还好端端的放在那里,里面的信依旧卷着。 娄庆云似乎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原本以为有信做中介,薛宸已经看了信,明白他的心意了,可谁知道,今天她偏偏没有看信,他在衙所里等不及,便摸了过来,想当面问一问她的意思,谁知竟会搞出这么个乌龙来。不过,好在他脸皮厚,应变能力强,就算是有点小尴尬,也能很快的圆过来,难得窘迫的抓了抓后脑,说道: “呃,我在信里约你七夕去定慧寺,那里有个七夕花灯节……信里我写的也很清楚了,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自问品貌端正,没什么坏的嗜好,管得住自己,我眼看着你长到了十四,如果再不提前跟你说的话,我怕你给其他人抢了去,所以……”见薛宸满脸呆滞的看着自己,娄庆云似乎也有些心慌了,迟疑良久后才说又问道:“嗯。这件事……你怎么看?” 薛宸如梦初醒,先前她整个人仿佛云游了一般,就在娄庆云说出喜欢那两个字之后,她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开口说话了,虽然从前她也想过娄庆云和她这般纠缠的目的,也猜过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可是那种猜测和从娄庆云口中亲口说出来,根本就不一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所以,薛宸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看着他,久久都不曾说话。 娄庆云深吸一口气,说道: “这件事,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就是先挂个单,等你要开始说亲事的时候,我就是你第一个考虑的。成不成?” 薛宸还是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话,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两只小手交握在一起,不知道如何是好。 娄庆云瞧着她在烛光下,越发清丽修长的身形,突然就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把这件事摊开来说,生怕她当场就给他来个拒绝,今后再也不理他,那可就糟糕了。 他这个人对感情的事情看的还是很透彻的,他不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子,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或者被人骗,被人利用,他很清楚自己的喜好,可是这么多年来,他身边出现的姑娘,全都是那种柔弱爱哭,就算骨子里不是那样,但最起码表面上都装作很柔弱的样子,希望得到男人的保护,他是有能力保护心爱的女人,可是那也要遇到一个值得保护的。 在他看来,薛宸就是那个值得他保护一辈子女子,她很直接,很聪明,很坚定,遇到事情总是很积极的想着如何将事情解决,而不是那种遇事就推给其他人,而自己躲在别人身后,受人保护,消极应对,他喜欢薛宸这种坚强,喜欢她有脑子,有手段,还有底线的人。 这样的女人对他来说,真的很难得。一个人要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他看多了很多那种互相不了解,痛苦冷漠过一辈子的夫妻,觉得那样真是没劲透了,一辈子时间那么长,他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不能找个喜欢的一起过,那他宁愿一辈子都单着,最起码孤单不会让他感到难过,不会让他感到对生活妥协。 他太清楚这份来之不易的感觉有多难能可贵了。因此,他很珍惜,也希望从薛宸身上得到相同的回应,所以,他不急着用定亲来束缚她,只希望能用自己的行动来感动她,继而让她爱上自己。 而就在今天,他似乎有些急躁了,不为别的,就因为突然想起,她已经十四了,如果他在慢慢吞吞的不表白心迹,那么等到她和旁人订了亲,那就真的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一言不发,心中有些矛盾,他既希望薛宸现在就给他答复,可如果这个答复是不行的话,他宁愿再等等。 两相对视良久,薛宸都始终没有说得出话来,娄庆云也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感到了不安,也不想逼迫于她,便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说道: “算了,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了,反正我的意思,你也知道了,就算现在不回我也没关系,我不逼你,一切等到你议亲的时候再说吧。”说完这些之后,就指了指桌上的小竹筒,继续说道:“七夕那天我在定慧寺等你,不见不散。” “……”薛宸见他要走,心里也稍微踏实了一点,然后就不禁腹诽道:你都说的这么强势了,难道还不算是逼吗? 一切等你议亲的时候再说——那意思不就是,她就算议亲,也只能和他一个人议吗?说的好像很开明,其实武断强势的很……这个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混蛋!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娄庆云离开之后,薛宸依旧在原地站了好久,总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理不清头绪。 她上辈子嫁过人,但是对情之一事却并不熟悉,甚至连最基本的经验都没有,宋安堂是那种心中只有自己,他不会和别人谈情,他只会要求你做到,和娄庆云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娄庆云为她花了很多心思,这是不能否认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薛宸更多的是紧张,看见他的时候,就希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他看。 犹豫着走到了书案前,将竹筒拿在手中,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看他写的这封信,如果看了,她就再也没有办法逃避,必须要直面他的意图和自己的内心了。 她上辈子为了嫁一个体面点的男人,费劲了心力,这辈子根本就不想再遭那份罪,薛家要是将来不容她,她就带着母亲的嫁妆自己去山上建一座姑子庵,自己做住持,就连供奉的神祗她都已经想好了,就供何仙姑。 可是,娄庆云的这番话,让她不禁又疑惑起来。如果这辈子还要嫁宋安堂的话,她宁愿做姑子,可如果嫁的是娄庆云…… 薛宸让自己摇摇脑袋,冷静一点,娄庆云是什么下场,旁人不知道,她总是知道的,应该就在明年腊月里,他会在涿州遇刺,从此世间就没有他这个人了,纵然他条件再好,对薛宸来说,都是没有用的,此时就算她答应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死了之后,她照样还是孤身一人。 虽然脑中这么想着,但薛宸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竹筒,抽出那张卷起来的信纸,熟悉的字体现在在她看来,似乎都有些变了味道,没由来的心就狂跳不止,信中的内容,就和他先前说的那些差不多,多了几分诗意与柔和,薛宸将信纸卷起来捏在掌心,幽幽的叹了口气。 唉,该怎么好呢?娄庆云说七夕那天让她去定慧寺,那里有花灯节,如果去了,大概两人的关系就会确定吧。薛宸突然想学薛绣那样到床上去滚两圈,这种纠结矛盾和窃喜的心情实在是太煎熬了。 这个时候,如果薛绣在她身边的话,两个人说不定还能稍微的探讨探讨,可现在她一个人,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不过,薛宸的这种纠结与矛盾,其实也就只维持到第二天中午。因为,中午的时候,薛绣过府来找她,和她说了几句话,薛宸就彻底无语了。 薛绣兴奋地整张脸都有些通红了,就差拉着薛宸欢跳。 “元公子竟然约我七夕去看灯,元公子约我了。”薛绣如是说。 薛宸眯起了眼,心中隐隐闪过一些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问道:“元公子约你看灯?在……在哪里?” 薛绣扭捏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在,在定慧寺啊!” “……”薛宸呼出一口气,暗道了一声,果然!薛绣过来抱住薛宸的胳膊,说道:“宸姐儿,你会陪我去的,对吧?你一定要陪我去,没你在场,我一定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的。元公子也说了,可以带姐姐妹妹一同去的。” 这个娄庆云还真是……说好了给她时间考虑的呢?这个骗子! ******* 大理寺后衙的竹林中,元卿端着一杯茶在院子里观竹。 娄庆云正在处理公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元卿最近在六部观政,也没有什么非要做的事情,于是就在大理寺这后院里偷的半日闲。 范文超端着一杯茶走出来,在元卿对面坐下,说道:“喂,既明一大早喊你过来做什么呀?我先前怎么好像听说什么女人不女人的?怎么,你们俩看上谁了?” 元卿扬眉一笑:“你想知道啊?我不告诉你!” “……”范文超有点受伤:“怎么,你俩还有秘密了?我告诉你,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娄既明看上了一姑娘嘛,至于神神秘秘的吗?” 元卿没有说话,对范文超的猜测不置可否,范文超没得到准确的答案,便继续自己猜测道:“他以为自己做的多隐秘?成日叫赵林瑞去探消息,鸽子所的鸽子成天往外活动,真当我是死的不成?” 听了范文超这番话,元卿终于没忍住笑了,说道:“怎么,娄老大不是说他一辈子不成亲的吗?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痴情公子了?” 难得有吐槽娄庆云的时候,范文超自然不会放过了,说道:“可不是。当初说什么都不肯娶妻纳妾,搞得国公爷以为他要去做和尚似的,现在你都不知道他成天这腻歪劲儿,每天都让赵林瑞去蹲点儿,生怕姑娘跟别人跑了似的。” 元卿越听越来劲,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些还问我做什么呀!” “我这不是不知道具体是谁吗?快跟我说说,让我今后出去之后也长长眼,别哪天得罪了嫂子,惹着那阎王老大,那可就冤枉了。”范文超真的是好奇极了。 元卿看了看屋里,想着今日娄庆云既然已经让他出马,那也就是不想再隐藏了,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在范文超耳边说了个名字,让范文超目瞪口呆: “薛家那姑娘……似乎不是个好惹的。”范文超虽然不太知道薛家大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事,但是从前娄庆云让赵林瑞去盯的姑娘,就正是她,范文超多少也听说了一点那姑娘的强悍,将她爹的妾侍逼死,庶子庶女远送他乡,不说其他的,就是这份能耐也足够让人敬畏了。 元卿从腰间取下扇子,潇洒的扇了几下,然后说道:“各花入各眼,你不喜欢那种,不代表既明不喜欢呀!你想想公主是个什么性子,既明作为儿子都烦的要命,要是再让他娶一个像公主那样软绵绵的女子回家,那他这辈子真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别过了,当和尚得了。” 范文超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元卿接着说道:“像他那种身份,自然是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过一辈子了,不像咱们,真爱只能留给妾侍,正妻却总要听家里的安排,他跟咱们不一样,哪怕女方身份不够,只要他娄世子喜欢,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凡事都有他照应着,一辈子也就掉入福窝之中了。哪像咱们娶的妻子,要应对那么多事情,家世,背景,能力,一样都不能少。这样的条件之下,咱们就很难再好到合心意的正妻了,干脆不去想,家里怎么安排,就怎么来,到时候真有喜欢的女子,再酌情看看能不能纳入府里,其实纳了也没用,不能给她正妻的身份,就算是到了府里,也不痛快,咱们啊……到底没有既明洒脱爽快!” 范文超看着元卿这样,想起了之前元夫人属意的柳家小姐似乎出了事,已经沦为了京城的笑柄,也难怪元卿此刻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来。 像他们这种高官世家子弟,自己的婚姻,从来不是抓在自己手中的,家里让你娶谁,你就得娶谁,往往娶进门的正妻都未必是自己的喜欢的人。 叹了口气,以茶代酒,和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元卿干了一杯。只见元卿喝下水之后,却又和范文超说了一句: “其实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就算真的有一个咱们喜欢的姑娘在眼前,咱们都未必能像既明那般豁出去追求。他从小就是这样,努力追求一切自己想要的,咱们呢?就只是顺应家族的安排,去做那些,自己根本不愿意去做的事情,被人捏在手中没有自由,自己却又不去追求自由,所以,也就活该咱们过的不好。” “……”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七月初七,俗称七夕乞巧节,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一大早薛绣就赶来了燕子巷,将薛宸拉去了西府,然后发现韩钰已经在府里等她,无奈的看着薛宸,噘了噘嘴,以眼神控诉薛绣,一看就是被从床铺上给提溜起来的。 “昨儿我娘让我送些东西来给大夫人,我就被这女子给拦了下来,家都没让我回,宸姐儿你都不知道,今早这疯丫头几时就起来了。卯正时刻!卯正啊!天才刚刚亮!”韩钰逮着机会就跟薛宸哭诉起来。 薛绣让丫鬟拿了许多衣裳,正对她们招手,说道:“胡说八道,卯正的时候天都已经亮透了,寅时一刻的时候,天就亮了。”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韩钰更加夸张了:“宸姐儿你听到了吧?这疯丫头寅刻可就守着了。合着她就是一夜没睡!哎哟喂,她不睡,居然还不让我睡,太没有天理了。” “好了好了,韩钰你皮痒是不是?快来,衣裳我都准备好了,看看今日我穿什么。” 薛绣说这话的功夫,就转过身来,把两个妹妹扯了过来,三人一阵捯饬之后,薛绣总算是满意自己的造型了。穿着一身轻薄的素雅杏花圆领襦裙,梳着凌云髻,看着高挑又娇俏,发心戴着一只金色流苏钗,将她有些光洁的额头恰到好处的遮着,脖子上戴着一条金玉链子,链子是大夫人的陪嫁,玉石后面还刻着字,一般绣姐儿是舍不得戴这条链子的,但是今天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也就将镇山之宝的链子拿了戴起来。 在全身的铜镜前照了许久,终于满意了这个造型,决定今晚就这样去见她心爱的元公子。 苦命的韩钰又充当丫鬟,替她把衣裳首饰全都拿下来,然后才得到这位大小姐的许可,让她们各自回去换衣裳,因为花灯节是晚上,今晚便住在定慧寺的厢房之中,所以姑娘们都要回家与长辈报备告辞。然后下午用过了饭便一同坐车往定慧寺赶去。 花灯节并不在定慧寺上,而是在山脚下,那里有一座黄大仙的洞天庙,庙前方有个鹊桥村,花灯节就是这村里每年必定举办的,村头有一棵参天的连理树,需要三四人合抱那么粗壮,被村里人称为姻缘树,经过好多年的积累,鹊桥村的花灯节与姻缘树已经算是驰名在外了,七夕这天,很多少男少女都会来此拜姻缘。 薛宸她们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看见村里红绸挂绿,喜气腾腾,现在天还没黑,花灯都还没亮起来,但人声鼎沸,喧闹非凡,山路一侧全都停靠着各种马车,俨然比城中朱雀街上灯会还要热闹。 三人下车之后,发现周围来的全都是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娄兆云瞧见她们,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她们面前,笑道:“表妹,你们来啦?快跟我走,待会儿有大花车游街,我都占好地方了。” 想也是娄兆云来迎,就他和韩钰沾着正经表哥表妹的亲,就算被人看见,也不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薛绣抓住薛宸的手,薛宸拍了拍她,三人随着娄兆云一同就往内走去。 果真如娄兆云所说,他都安排好了,鹊桥村中有一座茶楼,他将整个二楼全都包下,视野良好,又十分清净,从窗口往下看,就能看清整条街上的穿息人、流,茶楼虽不是特别华丽,但自有一种古朴底蕴,二楼的栏杆旁站着两位公子,左边那位儒雅,正是元卿元大公子,穿着一身枫色织锦长衫,文雅的书卷气脱骨而出,右边那位似乎年纪大一些,生的壮实,一看就像是武官的样子,娄兆云走过去介绍: “这位是元卿元公子,你们之前见过的,这位是范大哥,与庆云堂兄一同在大理寺中。” 元卿和范文超皆有官身,但今日是出来游玩,总不能跟几个小姑娘显摆,于是娄兆云便先介绍了他们,然后才对着几位姑娘说道:“这位是薛家东府的大姑娘宸姐儿,这位是西府的大姑娘绣姐儿,还有这个始终长不高的姑娘,就是我的表妹,你们称她钰姐儿好啦。” 几位认识之后,除了薛绣一双眼睛似乎难以从元卿身上拔下来,薛宸和韩钰都不可避免的感到一丝丝的尴尬。 薛宸偷偷的打量四周,倒是真没瞧见娄庆云其人,难道是她错怪他了?今日根本就是元公子想要约薛绣出来?可他明明就约她七夕相见的,此时却不出现,倒让薛宸心中升起一股子的失望来,直到这个时候,薛宸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心里还是很期待今日的。 看着元卿和薛绣已经对面坐着开始下棋,娄兆云,韩钰,范文超都从旁观战,薛宸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彤云渐渐落下,天幕之色渐起。 一辆马车停在了这座茶楼的门前,走下一位端丽女子,这女子,薛宸见过,正是那日迎她去看花灯的那个人,只见她走上了楼,直接走到薛宸面前,对薛宸行礼说道: “薛小姐,我家小姐在别院等候,特命我来迎小姐过去。” 薛宸满头黑线的看着她,这姑娘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精湛,薛绣和韩钰走来问道:“宸姐儿,她家小姐是谁啊?如何要请你去别院?” “我家小姐是城外金院外家的,与薛小姐在芙蓉园相识,一见如故,得知今日小姐再次,特命我来邀约前往。”这丫鬟面不改色的说着瞎话,让薛宸为之佩服。 薛绣和韩钰看向她,以眼神询问,薛宸无法,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是啊。我与金小姐一见如故。” “我家小姐已经准备好一切,还望薛小姐随我前往。” “……” 薛宸在一片好奇的目光中,走下了楼,上了这金光闪闪的马车,心虚的从车窗探头,对薛绣她们挥手,马车驱使出了村落,往定慧寺的山上走去。 韩钰和薛绣问道:“城外的金小姐……绣姐儿你见过吗?” 薛绣自然摇头:“没见过,也没听宸姐儿提过。不过想来是她新交的朋友。宸姐儿做事稳妥,不会有事的。元公子,我们接着下棋,如何?” 元卿一心扑在棋盘上,原本他下棋就慢,正好薛绣离开和薛宸说话去了,他正思前想后,想出了一招妙招,听薛绣说话,自然点头:“好,好,甚好,甚好!” 范文超瞧着他这模样,对薛绣这姑娘倒是刮目相看的,这年头心地如此善良,又有耐性的姑娘实在是不多了。跟元卿下棋,他磨叽的时候,简直连佛都有火。 薛宸坐着马车沿着山路走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多远,便转入了一道小径,来到一处花团锦簇的别院前停下,那丫鬟来扶薛宸下车,薛宸谢过之后,便随她入了内。 这是一座私人别院,门前匾额只写着两个字‘花趣’,院如其名,进门便是各色争艳的花朵,月季,牡丹,芍药,各色花朵娇艳欲滴,叶绿花开,十分夺目,院子的主人并没有将花枝修剪,而是任其发展,有些花枝直接长到了路径之上,行走之时,还需以手相拂,野趣十足。 穿过□□,便是一座亭台楼阁的,似乎并不是用来居住,而是用来赏景,阁楼之上,还有一座山亭,亭子八角飞檐,五色磐石,看着犹如坐落仙山之上,,颇有一番仙味。 登高之后,那丫鬟便退了下去,亭子死根柱子,全都是以五彩的磐石堆积而成,不同于普通的亭子,皆以石木为柱,薛宸被这一颗颗的磐石吸引过去,以手抚之,只觉入手冰凉,并不粗糙,原是每一颗石头上皆以彩漆涂上,很是漂亮。 站在亭台之上观天,四周景色皆能映入眼底,并且还能瞧见鹊桥村的花灯已经点燃,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与亭中的安静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世界般。 就在最后一抹晚霞彻底消失在天际的时候,在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砰’的一声,天际散开了一朵艳丽的烟花,五颜六色,如昙花一般骤隐骤现,发出绚烂的光彩。 薛宸看呆了,她从来没有这么静距离,这么视线良好的看一回烟花,只见那绚烂的色彩自天际炸开,映在她的眼眸之中,便如繁星般璀璨。就见那十几道光圈同时飞向天空,然后到底高点后,又同一时间炸开,烟花的绚丽几乎照亮了半边天,足以代替早已落下的晚霞,一波停下,一波再上,仿佛永远都没有止境一般。 耳中听着烟花的爆声,眼中看着那美景,薛宸只觉得自己的心花仿佛也跟着那些烟花般升起后炸开,四名婢女各自提着一盏硕大的白兔花灯走上石亭,将之挂在了亭子四角,照亮了亭中一切。 薛宸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笑容满面的的男子不知何时竟然就站到了她的身后,正微笑看着她,一身墨绿色的绣竹长衫,将他高挑的身姿展露无遗,通身的贵气,仿佛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身边所有的景色都黯然失色一般。 薛宸那一刻觉得鼻头有些酸楚,眼角也开始发热,以为自己要哭出来了,便转过去身,不敢再看那带给她这般感动的人,天际的烟花继续盛开,绚烂的让薛宸几乎想要伸手去抓。 娄庆云也不打扰她欣赏美景,陪着她站在亭子前面,仰头看了好一会儿烟花,直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最后一波烟花才渐渐结束,天地间恢复了安静。 薛宸意犹未尽的盯着那变得有些黑的天幕深处,仿佛要把先前那美景,深深的烙印进她的心中。 “这份礼物,还喜欢吗?” 娄庆云用一贯的低哑声音对薛宸问道,其实,薛宸的表现早已告诉了他答案,只是他还希望这个答案从她的口中亲自说出来。 薛宸没有说话,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点了点头。 只是这个回应,就足够让娄庆云惊喜了。只见他从背后又拿出一只比亭子四角要小上两号的白兔花灯,递到了薛宸手中,说道: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只能凭猜测送你这些东西,你喜欢的,对不对?” 薛宸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眉眼俱笑,眼中含着深情,面对着这样一个人,真的让人很难拒绝。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娄庆云一步步对薛宸靠近,薛宸无奈只能往后退,退了两步之后,发现自己的背脊抵在了五彩磐石的亭柱之上,一只手撑在薛宸的颊边,便将薛宸困在了他和亭柱之间。 “怎么不说话,告诉我,对不对?”娄庆云在薛宸面前,不让她有任何逃避的机会,薛宸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只能垂下眼眸,盯着他腰间的那一块通透的白玉扣。 娄庆云只觉得这样娇羞的她特别漂亮,亭柱之上亮着一盏花灯,照的她这张小脸都莹洁如玉,叫人看失了心魂。 再忍不住内心的喧嚣,缓缓地将头埋下,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脸颊,忽然却被猛然抬头的薛宸用力推开了。 只见薛宸脸色有异的看着娄庆云,看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想给自己找一个失态的借口,却又见薛宸的神情变化很怪,两只脚似乎有些内旋,脸上闪过两抹好看的红霞,偶尔抬眼瞥一瞥他,就见目光十分闪躲,这样子,并不像是恼羞成怒啊。 娄庆云试探着上前问道: “你怎么了?” 薛宸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脸上的红潮越来越汹涌,娄庆云见她神色不对,看着并不像是一般的羞怯,伸手在她额头碰了碰,说道:“不会是着凉了吧?脸怎的这样红?” 要说是因为他的话,娄庆云看着似乎也不太像,因为他是见过薛宸娇羞模样的,哪里有这么尴尬呀。 见她低头不说话,额头上并没有多烫,显示她体温也是正常的,可她明显看起来就是不对,干脆过去扶住了她的胳膊,说道: “要不,坐会儿吧。我懂一些医理,我给你把脉。” 薛宸却是扶着他的胳膊,怎么都不肯动一下,脸上的表情几乎都要哭起来了,动作幅度集中在她的下半部,娄庆云见她这样,也是真的担心起来了,弯下腰去看她的裙摆,说道:“是不是被虫子咬了?咬哪儿了?” 说着就要去碰薛宸的裙摆,吓得薛宸赶忙往旁边动了一下,然后似乎就后悔了,娄庆云越看越不对劲,也顾不上她肯不肯,抓起她的手腕就把起脉来,薛宸却是不配合,奋力抽回了手,为难的说道: “我,我没事。” 娄庆云哪里能相信她没事呢,这样的薛宸他从来没有见过,见她不肯给自己把脉,也是急了,再次抓住她的手,凶狠的说道: “别动,再动我点你穴道了。” 薛宸被他这句狠话吓到,终于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一点他身为武官的煞气,手腕被他抓在手中,动弹不得,娄庆云把过脉之后,纳闷的说道:“没什么问题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虫子咬了?是的话,给我瞧瞧,这个时候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就当我是大夫好了,来,给我看看。” 说着就弯下腰去拉薛宸的裙摆,吓得薛宸连忙尖声制止:“啊——不是不是。你别……” 娄庆云就着蹲地的姿势仰望着她,说道:“那到底怎么了呀?你不说我可就掀裙子了,你知道,我是做得出来的。” 这个混蛋! 薛宸简直要被他欺负的哭了,见他的手真的抓住了她的裙摆,特别害怕他真的一下子掀起裙子来,那样她就真的不能做人了,挣扎了好半天,然后才用低若蚊蝇的声音嗫嚅了一句娄庆云听都没听懂的话来,果然见他不解,又问:“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啊。” 薛宸被逼的无路可逃,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你别动,我,我初潮来了。” “……” 石亭中的气氛似乎一瞬间变得尴尬、诡异、僵硬、凝滞、凶残起来。娄庆云就维持着蹲地的姿势,傻兮兮的仰头看着薛宸,就见薛宸已经羞得几乎要钻到地底下去了,眼里不知不觉就噙了泪滴。 她毕竟是做过一回女人的,所以,对这种事有足够的经验,可是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还小,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更何况,她就算是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初潮会在这么个情况下来,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而娄庆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了,低下头看着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绣花鞋尖,一时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无赖,他真是够多嘴了,这下好了,两人都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一滴热泪落在了娄庆云的手背上,他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就见薛宸两手紧紧抓着裙摆,一张小脸上满是羞恼,泫然欲泣的模样,就像是空谷幽兰上沾染的露水,猛地站起了身,想要去扶她,可是却又不敢动她,犹豫了半天,只好抓抓头,苦恼的问道: “这个……我,我能做什么吗?” 薛宸含泪看了他一眼,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你能不能替我回去喊我的丫鬟过来……” 娄庆云一听点点头,正要去,却又听薛宸在身后喊了一声,说道:“唉,还是算了吧。喊了丫鬟过来,怎么解释我和你在这里呀!” 娄庆云想想也是,他是无所谓的,只是薛宸还待字闺中,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将来定要懊悔一辈子的,虽说他会负责,但他也不想让她的人生有这么一个难以洗清的污点,又围绕在她身边转了两圈,见她老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遂大着胆子说道: “我总比你年纪大些,这些事我也多少听说一点,女人来了月事,无非就是要换衣服,戴月事带,我,我去给你买,连月事带和底裤,我都给你买过来不就成了吗?” 薛宸简直被他这个疯狂的说辞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娄庆云已经风也一般蹿下了石亭,薛宸想喊他回来都来不及了。 背靠着冰凉的石亭,身下似乎开始也有凉意,薛宸真的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今日的下场,就再一次说明了,人还是要循规蹈矩,不能做任何坏事。 要是她规规矩矩的在山下和绣姐儿,钰姐儿她们待在一起,就算是有了这意外,也不至于这样束手束脚,跟个傻子似的被吊在石亭之上,上不去,下不来,又不敢喊人。 唯一的倚靠就是娄庆云,可是那貌似也是个不靠谱的,将她一个人仍在这里,他还说要去给她买月事带……这,这么私密的东西,他怎么能去买呢?买了她也不好意思用啊。 越想越绝望。 倒是娄庆云的速度还真叫快,这是他人生第二次觉得自己学的轻功起了大用,第一次是翻薛宸家围墙的时候,薛宸只见一道敏捷的身影,直接从假山上窜上了石亭,稳稳的落在薛宸身前,怀里抱着一只包裹,他的脸上也带着浓浓的尴尬,将包裹塞到薛宸怀中,然后又将他一直拿在手里的一大块布料展开,一头系在薛宸身后的亭柱之上,另一头由自己拉着,用这块布料,将薛宸围住,给她创造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你,你自己……会,会用吗?那,那大夫教过我,我……” 娄庆云口中‘教你’两个字还没说完,只听被布料围住的薛宸就急急在里面说道: “我,我会的,你,你不要说了。” 打死她也没有勇气让娄庆云来教她怎么用月事带啊。这还真是煎熬中的煎熬。 看着手里的包裹,薛宸鼓足了勇气,将之打开,果真看见里面有一条崭新的中裤,和一块防漏的……月事带。 简直不能去想他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买到的,薛宸知道自己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就这样下去,她坐也不能坐下,实在太难受了,再顾不上面子,把心一横,也就开始换了起来。 这得亏薛宸是练过的,有上一世的经验支撑着,要是她真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那也许,还真得要让娄庆云来教她怎么换这月事带了,那丢人的场景,光是想象,估计她就想一头撞死得了。 娄庆云一手抓着布料,替她挡住周围视线,一边听着内里衣衫摩擦,心里委实是有些不淡定的,今晚真的是他这辈子感觉最尴尬的时候。 替女孩子去买初潮用的月事带……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女大夫看他的眼神,惊诧又意外,就好像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要爬树的猪。 的确是这样的,这个年代的男人,哪有一个会上街给女人买这个的呀!就算是成了亲,对自己媳妇儿也不会做这事儿,得多丢脸呀。 可是他瞧着薛宸那副哭起来的小模样,当即就再也顾不得什么,只想着赶紧买回去,她一个人在石亭会害怕,直到现在,精神松懈下来了,才去回想自己当时到底有多囧。 薛宸换好了一切,将脏掉的中裤仔细的卷好了,再次装回那包裹之中,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娄庆云说话,可是不说话,难不成她要一辈子困在这小圈子里吗? 深呼吸几回之后,低若蚊蝇的声音才就此传出:“我,我好了。” 娄庆云听见她说话,确认询问道:“那,那我放手了啊。” “嗯。” 得到薛宸的许可之后,娄庆云才缓缓的把举得有些僵硬的手放了下来,果真薛宸不在靠着石柱站立,怀里捧着那只包裹,无助的低着头,两颊红扑扑的,孱弱纤薄的身形看着叫人心疼,大大的眼睛偶尔看他一眼,娄庆云就觉得今儿晚上的一切丢人感觉,全都值了回票。 只不过,两人间尴尬的气氛,始终不能缓解。 就这么来回一折腾,山下的花灯似乎也已经开始熄灭,亭子里也渐渐变得风凉起来,先前神经紧张着,还没有发觉,现在夜风吹来,薛宸真的感觉有些冷。 娄庆云怕她着凉,将手里的布料披在她肩上,说道:“要不,我送你下山去吧?” 薛宸不敢抬头看他,良久才点点头,说道:“嗯,我下山去,和绣姐儿她们说一声,待会儿就下山去了,我这情况,实在没法去住定慧寺的厢房。” 娄庆云也赞成她这个方案,喊来了先前迎接薛宸来的那名婢女,叫她准备车马。 薛宸听他的口气,似乎要亲自送她下山,不禁又慌了,说道:“不,不用你去了,就让那位姐姐送我下山就成了。” 娄庆云却是坚持,说道:“我送你下去,我不下车,他们瞧不见我的,放心吧。你这样一个人坐车,我也不放心。” 薛宸拗不过他,只好随他。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薛宸因为初潮这件事,足足在家里困了好些天。萧氏因为自责没有尽到嫡母的责任,尽管薛宸反复说没关系,她还是坚持日日来替薛宸调养,说初潮对于女子来说,十分重要,前后十多天一定要好好的保养才行,薛宸拗不过她,只好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等到她能下床的时候,也到了七月半中元节,元家在府里办花宴,宴请各府夫人小姐。 薛宸依旧打定主意不想去,萧氏没有法子,问静姐儿,她也说不愿意,反倒是魏芷兰和魏芷琴两个姑娘十分踊跃,主动跟萧氏提出要一同前往,并且怕萧氏不同意,还特意去求了薛云涛,薛云涛如今也是她们名义上的继父,又不好明着拒绝,便让萧氏带着那两姐妹去了。 薛宸休息在家的日子里,薛绣倒是特别活泼,来看了她两回,给她带了些新鲜的蔬果和点心,两人交谈之后,薛宸才知道,薛绣那天和元卿交流的很是不错,元卿甚至告诉了她自己的字,薛绣十分高兴,这几天都在期待着中元节那天能够在元夫人面前有个好的表现。 薛绣一门心思扑在元公子身上,薛宸倒是得了好些空闲,在家看看账本,看看书,然后傍晚再和娄庆云通一封信,没事的时候还能出去转转,手里的闲钱越来越多,有钱了,总要想着再扩张一些门店才行,选铺子就成了最关键的事情。 上一世她虽然赚的也不少,但是长宁候府的开销实在太大,她除了那一部分的钱出来扩充,其余的全都贴在府中,每天过的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支撑不下去了,她会被打回原形,再回到被徐素娥欺负的日子,所以,那时候她的压力非常大,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非人的生活。 姚大跟她说了几家铺面,薛宸竟然在那些铺面里面,看到了欢喜巷子的那一处,坐在春源酒楼的二楼雅间中,对姚大问道: “这里是什么情况?” 姚大看了一眼薛宸指的地方,便对她回道:“禀姑娘,这地方是我之前看中的,原来是一家暗楼子,据说是官身家眷开的,最近被查抄了,正要发卖,我觉得这地方倒是很不错,若是小姐能买下来,将来开一座客栈的话,里面的格局首先就不需要改变了,只要再投入些装潢,能省不少银子呢。只可惜,昨天我才知道,这楼子已经被人给买走了,原本是想划掉的,没想到小姐今儿来得早。” 薛宸瞧了瞧姚大给这宅子画出来的图,从图上看,倒是真不错,只是被人买了,好奇的问道: “被谁买去了?” 姚大想了想后,说道:“据说是长宁候府买的,价格还真不低,足足三万两银子呢。” 薛宸蹙眉说道:“三万两?这地方卖三万两?” 姚大点头,回道:“小姐也觉得贵是不是?这宅子我瞧着最多也就一万两封了天了,可是长宁候府却出了三万两,这是千真万确的。这卖家不是东西,就是存了心要坑骗这买的人,雇几个人来争一下,硬生生将价格炒高了三倍,三万两银子,整条欢喜巷都能买下来了。那侯府的买主也是个糊涂的。” 姚大这么一说,薛宸也就明白过来了。这买地的人一定是宋安堂,因为这家香粉楼是许建文开的,现在许建文因为这事儿被封了馆,还连累了他爹,许家马上就要迁家去洛河了,许大人被贬到洛河去做知县,许建文走之前,一定是想着把这地方尽快脱手,赚一笔,可会花钱买宅子的人,也不全是傻瓜,宅子值多少,人家一看就知道,要关上门,等冤大头他也没这时间,所以就把脑筋动到了宋安堂身上。 宋安堂这个人好面子,只要适当的吹嘘几句,他就头颠尾巴摇,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完全能够做出被抬价的事情来。 哼,三万两买个废宅,关键他又不是做生意的,要这地方根本没用,如果要改建私宅,那又是一笔开销,长宁候府怎么会在后来的几年衰败的那样快,有宋安堂这样的花钱手法,就是金山银山,也能给他搬空了呀。更何况,宋安堂的母亲郁氏,却是个比宋安堂还要大手大脚的人。 长宁候府积攒了好几辈子的积蓄,他们一定没想到,最终会败在这对母子手上。算算时间,她十六岁嫁入的长宁候府,成亲之后第一年下半年,府里就开始了金钱危机,也是因为那个危机,所以才让郁氏下决心把中馈交到她手上,也许郁氏还私藏了些府里的银子,但是那个时候开始衰退是肯定的,因为府里支出远远超过了收益,她前一两年,就将自己的所有嫁妆全都贴进去了,第二年过年的时候,她抓住机遇,倒卖了一回粮食,这才有了翻身的本钱,渐渐的将长宁候府带上了正轨,这背后她付出了多少是不必说的。 又看了几家姚大画出来的地形图,听他说了一番见解,薛宸便挑了几处,打算去瞧一瞧,姚大请她一同下楼,说一会儿就能准备好。 从二楼雅间出来,正好遇见几个上楼的人,薛宸便主动让道一边,让客人先走,姚大随在她的身后。 来人走近之后,薛宸才看清来的人,不正是宋安堂一伙儿嘛。除了许建文和叶康,还有两外两个不认识的人,叶康瘸着一条腿,走起来一颠一颠的,许建文则也好不到哪里去,唯独宋安堂的气色最好,走在最前面,看来就是他今天要在这里宴请他们吃饭了。 看见薛宸,宋安堂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认识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姑娘,薛家大小姐,那天她在景翠园中的行为让宋安堂印象特别深刻,当即就走了过来,说道: “这不是薛大小姐嘛。怎么,大小姐也来酒楼和人吃饭?” 薛宸没有说话,往后退了一步,她是实在不想招惹宋安堂了,对他敬谢不敏,姚大站出来说道:“这位公子误会了,这是我家大掌柜,这酒楼就是她的,可不是来陪人吃酒的。” 宋安堂一行人听了就更加来劲儿了,仗着薛宸身边没有护卫,说话就放肆起来,宋安堂说道:“哟,看不出来,薛大小姐还又这本事,什么时候也教教我,我最近也想搞点生意玩玩儿。” 薛宸鼻眼观心,姚大见这些人似乎来者不善,不敢让薛宸留下冒险,就护着薛宸往楼梯走去,宋安堂一行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直接动手,而是一边回头,一边意犹未尽的说着话,只听宋安堂后面的那人说道: “世子想做生意,跟我说呀,我知道一笔好买卖,那种药上瘾,可赚钱了,来来来,我们进去好好聊一聊。” 宋安堂看了他一眼,目光依旧落在薛宸身上,只听许建文说道:“这生意我知道,的确是好生意,投入小,回报大,安堂真的可以考虑考虑。” 薛宸走在楼梯上,一听就知道这些人又打算骗宋安堂入歧途,告诉自己这不关她的事,宋安堂如今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但走了两步,听那些人越说越悬乎,而宋安堂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薛宸终究没有忍住,回头喊了一句: “宋安堂。” 宋安堂正要被人拉着进雅间,突然听见薛宸喊他,赶忙走了出来,只见薛宸脸色阴沉的仰望着他,声音看似轻柔,却实则犀利,一句话说的楼上的人立刻炸毛,只听薛宸说道: “宋安堂,你自己想想清楚,什么生意能做,什么生意不能做。你也这么大了,总该要知道如何辨别是非,有些总是要你钱的朋友,不交也罢吧。” “……” 在场众人首先是愣住了,宋安堂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会跟他说教出这番话来。看着她认真的小脸,那精致的五官,优雅的体态,还有眸子里那一抹特殊的冷,在在都让他感到了心动。 说完这话之后,薛宸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就转身走了。 宋安堂身边的朋友们有些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看着到手的肥羊,就被一个小丫头给破坏了,偏偏这小丫头还是个官家小姐,打不得,骂不得,最终决定一窝蜂的簇拥着宋安堂进了雅间,准备酒桌上再和这位磨,非要让他再吐一笔银子出来不可。 薛宸坐到马车上,再次掐了一下自己的嘴,对宋安堂莫名其妙说出那番话,真的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宋安堂要被人骗,关她什么事呢?现在宋安堂用的又不是她的钱,她有什么好紧张的呢?看来还真是习惯成自然,从前因为长宁候府的中馈都掌在自己手上,宋安堂要用什么钱,都得经过她,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种说教他的习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依旧还没改掉这个习惯,真的是让人很无奈。 姚大也不懂自家大小姐怎么会突然和那看着就像是浪荡公子的人说那番话,听着不像是初识,担心大小姐被人骗了,于是在驾车的时候与雪辰说道: “小姐,那个就是长宁候府的世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瞧见他身边都是些什么猪朋狗友,一个个看见他就跟看见土财主似的,恨不得能从他身上扒下几两金子来,我瞧着,他可不是个好的,大小姐要当心啊。” 薛宸已经无力辩驳了,就连姚大都听出来她那番话的过火,大大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才说道:“姚老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姚大见识过薛宸的本事,自然知道这个大小姐不简单,他先前说那话,也是给小姐提个醒,小姐既然知道了,他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一路去了春熙街,那里有一家现成的茶楼要卖,姚大从前就是做的茶楼生意,如今那个地方卖给了仁恩伯府,所以,薛宸还想另外找个地方开一间茶楼,姚大对这行有经验,当即就选中了春熙街上的这家景泰茶楼,从他的眼光看来,无论是地方还是人、流,都是好的,唯独少一块供人停马车的地方,可是,他知道小姐手上有一块空地,就在春熙巷的后方不远,若是小姐能把那块空地也拿出来的话,就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只是一切还在预想中,要等小姐看过之后,才能定夺。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景泰茶楼位于春熙街的东南角,单就地理位置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所以,这间茶楼要价三千两也是有原因的,这家铺子的老板上个月去世了,留下了一家的孤儿寡母,再也没有人经营这家茶楼,这种事情,全都能够打听的出来,所以薛宸并不担心会有人作假。 春熙街今后的发展趋势相当好,薛宸上一世手里就是没钱,所以只能在春熙街买下了两家店铺,但就那两家店铺的盈利,就能抵得上其他地段的五六家店铺了,所以,以如今三千两的行市来看,这价格确实不算贵了。 姚大见她也算满意,将她拉到一边说道: “小姐,您要看着好,我就去跟老板娘讲价,这家老板刚去世了,家里没人会经营,那老板娘也不懂生意,估摸着价格方面还能再杀一点下来。” 薛宸环顾一圈后,便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三千两就三千两,这世道不易,孤儿寡母死了男人,也是可怜。” 姚大一听薛宸这就是同意了,当即高兴的回道:“小姐仁义,那……我这就下去跟那老板娘说?” 薛宸点点头,站在二楼向下看去,车水马龙的确实是个鼎盛的地方。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争吵声,薛宸以为姚大和人吵了起来,遂赶忙下楼去一看究竟,就见姚大给人压在桌面上,手给拧到了后背,正拍着桌子求饶,旁边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夫人模样的女人,身后跟着两名丫鬟,两名婆子,排场十分的大。 而这家铺子的老板娘,那个快六十岁的妇人,此刻正瘫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只听那坐着的女人说道: “这可是你当家的亲笔签下的,将这茶楼以五百两抵押给我们夫人,如今他死了,我们来收债,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要是不肯,咱们这就去告官。” 这位一开口,薛宸就知道,这女人可不是个什么夫人,只是一个穿的像是夫人的女人,估计是什么大家族里的管家媳妇之类的,不由得对她多看两眼,毕竟一个仆妇,能够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的排场,必然是个了不起的门户。 老板娘头上戴着白话,眼睛哭的跟核桃似的,想来这家老板死了没有多久,只见她一边哭一边对那女人说道: “这位姐姐,你就行行好吧,我们老头子去了,拢共就留下这么一间茶楼,我那家里还有六个儿女,全都没有嫁娶,还指望着这茶楼卖些钱度日,五百两的银子,实在是不够啊。再说,我家老头子从前就说过了,他早就拿祖宅还了夫人的债了,哪里还有这个说法呀。你就行行好吧……” 那管家媳妇可是个厉害的,当场就呸了老板娘一口,声音抬高了许多,都有些尖锐了,说道: “我呸!你家有几个儿子,娶没娶亲,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收账的,又不是来救济你的。我们夫人还肯给你五百两,就算是我们夫人仁慈了,你还别嫌少,要是不肯,就怕你到最后,连五百两都拿不到,再让你倒贴也说不定,到时候,你就真的只有卖闺女娶媳妇儿了!哈哈哈哈。” 老板娘哭的更加厉害了,一直摇头,指着那仆妇说道:“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不行,说什么都不行!这茶楼我哪怕是放在这里不卖了,我也不可能给你五百两拿去。” 薛宸心想这老板娘也不是个糊涂的,这茶楼的价钱她当家的必定跟她说过,只要留着这里,哪怕是租,或者等她儿子大些自己打理,都比五百两卖掉要强的多。 那仆妇见老板娘虽然一直哭,可说话却是硬气了,当即拍着桌子上的契约,凶狠的说道: “哼,跟我这儿耍什么横?你要不肯,我说了,咱们就公堂上见,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卫国公府三夫人!跟她打官司,也不怕赔死你!” 薛宸站在楼梯后头没有露面,一听这仆妇说话,顿时就扬了扬眉,哟呵,还是个老相识!上次仁恩伯府的事情三夫人和戴氏给抓去了京兆府,这放出来了之后,竟然还好好的,又把心思动到这上头来了,看不出来,这三夫人也是个人才啊。 听到这里,薛宸便不听了,从楼梯上走下去,目光落在桌上那张契约上头,看纸张估计是有些年头了,走过去之后,指了指那压着姚大的人,冷声说道: “这是谁家的狗奴才,狐假虎威到这里来了?” 薛宸生的漂亮,但周身的冷意让那仆妇都不禁打量起她来,见她穿着华丽的遍地金荷叶交领襦裙,模样漂亮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粉颊桃腮,看着就是富贵人家出身,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敢上前得罪于她,知道薛宸来到她面前,一把拿过那契约看了起来,她才反应过来。 “你是谁家的姑娘,这可不是你能碰的,快些给我。”她对那契约没底气,哪里肯给薛宸看呢,作势就要抢,薛宸转了个身,头也不抬的喊了一声:“严洛东。” 几个护卫就应声进来,将薛宸与那些人隔开,姚大这才获救,只见薛宸走到那哭泣不已的老板娘身旁,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问道: “老板娘可认字?” 那老板娘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自幼家贫,不认识字,让小姐笑话了。” 薛宸果真勾唇笑了笑,说道:“不认识字也难怪了。我给你看了下,就这契约,你让她告去,就算她是公主殿下,将这案子告到了天边,她也赢不了。” 那老板娘一听,果真露出了喜色,问道:“小姐此话当真?” 薛宸将那契约随意抛在地上,用脚尖踩着,说道:“自然当真。这契约是十年前立的,上头写着若是两年之内还不上债,就把这间茶楼以五百两的价格卖给娄三夫人,而这契约的立定年限,也只有五年,如今先不说契约里的内容是否合适,单就这年份而言,就已经失效了,超过了足足五年之久,别说您当家的已经用祖宅抵了债,就是没抵债,这契约也是没用的。” 见那华衣仆妇脸上闪过一阵尴尬,薛宸又再接再厉的说道:“千万别信她们说您当家的没给她们祖宅,这宅子过户可都是在官府登记在侧的,你只要跑一趟京兆,这些东西都能调出来做证据,官老爷判案的时候,可不是根据谁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判的,凡事都讲个证据不是?” 那华衣仆妇的脸终于是挂不住了,冷着声对薛宸说道:“你是谁家的姑娘,可知我家夫人是谁吗?” 薛宸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 “卫国公府三夫人嘛,我刚才听见了。可我怎么听说,您家这位夫人之前刚从京兆牢房里出来?这才几天呀?怎么,三夫人又想进去了?” 那仆妇脸色大变,实在拿捏不准薛宸的身份,她家三夫人被关京兆府的事情,也只有在官宦间传开,因此,她敢断定这姑娘必然的话官家的女儿,不是她能惹的,可若是她这样回去,也没法和夫人交差,遂说道: “哼,你是谁家的?有本事抱上名来,看我们夫人奈不奈何的了你。” 薛宸如何会怕她,昂首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薛宸!中书侍郎薛云涛之嫡长女。若是你家夫人要找我麻烦,尽管来便是,我在家里等她。” 那仆妇心中震惊,这丫头竟然是中书侍郎家的大小姐,幸好刚才她没有对她恶言相向,咽下了这口气,便带着她的人,拂袖离开了。 老板娘站起身来对薛宸道谢,薛宸没说什么,就带着护卫离开了这里,让姚大留下和她办过户手续,因为还要走官府,手续比较繁杂,薛宸就不一路跟随了,等姚大办好了一切,拿资料回去给她盖章,到时候再看看便成了。 ******* 那华衣仆妇一路疾走回了卫国公府,三夫人才刚刚被三老爷从祠堂里带回来,太夫人却不肯解禁,于是便让三夫人余氏在三房的佛堂里继续吃斋念佛,三夫人不敢忤逆,只好照做。 那仆妇是她身边的管家媳妇吴六家的,是她娘家的陪房,算是比较得力的人,吴六家的来到了佛堂求见余氏,将今天在外面发生的事情跟余氏说了一遍,余氏就暴跳如雷了。 “你说是谁家的姑娘坏了事?最近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事事都不顺?”余氏最近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先是在祠堂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老爷把她弄回来了,可她却还是被太夫人困在府里的佛堂,月例和银子全都暂时控制在太夫人那里,她手里缺现银子,就让吴六家的去办事,以为十拿九稳的一件事,没想到还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挡住了,让她怎么能不生气? 吴六家的立刻回道:“她说她是中书侍郎薛云涛家的嫡长女,叫薛宸。” 余氏蹙眉想着,并不记得自己和薛家有什么瓜葛,不过,那个薛云涛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就连老爷都夸过此人有官运,三年从六品省道了三品,最近还娶了个县主做续弦,身价正是水涨船高的时候,好端端的,他家这嫡女来和她凑什么热闹! 不过,刚吃过大亏的余氏一听说对方是官家,也不敢在这节骨眼儿上做出什么来,一拍桌子,气道: “哼,真是屋漏偏缝连夜雨,人倒霉连喝水都塞牙缝。本来想把这事儿办成了,送个铺子给太尉夫人,看着能不能把关系拉拢一些的,这下也泡汤了,只能再跟我爹伸手要了。更别说公主那里,估计也恨我恨得紧,你说,我该怎么挽回公主心里对我的印象?” 吴六家的哪里懂这个,也不敢乱说,可不说,三夫人又难免会觉得她没用,毕竟才刚刚办砸了一件事回来,于是想了半天才憋出了几个字:“公主现在就缺个儿媳妇了。” “……” 余氏眼前一亮。对呀!她要挽回公主,看来只有从这方面下手了,如果她成功的把世子的姻缘给撮合上了,公主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到时候这偏差的印象就挽回了,今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薛宸回到燕子巷,正好在门口遇见了要出门的魏芷兰和魏芷琴,见她两人打扮的相当靓丽过来与她行礼,薛宸便问了一句: “这是去哪儿啊?” 魏芷兰未语先笑,说道:“是李小姐邀我们去家中游玩,是那日在元府认识的她们,人特别好,长姐要一同去吗?” 魏芷琴跟着魏芷兰身后,也对薛宸邀请道:“是啊,长姐一同去吧。先前我俩去问了静姐,她不去,咱们正没趣儿呢。” 薛宸自然也不会跟着她们一同前去了,便摇了摇头,叮嘱了几句,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在外,凡事小心些。” 两人答应之后,就坐上了马车。 薛宸先到萧氏的主院去问安,可萧氏的陪房,如今是主院管事妈妈的春娘就对薛宸说,太太在见客,薛宸问是谁,春娘告诉她,来的是从前魏家的一个长辈。 至此,薛宸就不能再多问了,正想留两句话让春娘转达给萧氏,那边厢,萧氏就从花厅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中年妇人,穿着酱紫色织金花纹的褙子,头上插着扇形钗,看打扮,应该是夫人,身后跟着个穿降色比甲的婆子。 薛宸见她们出来,便上前去给萧氏请安,萧氏点点头,让她起来,她身后那妇人便不动声色的在薛宸身上打量,然后与身后的婆子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便走上前对薛宸说道: “这位便是薛大小姐吗?” 薛宸看了看萧氏,只见萧氏脸色铁青,并不太愿意回答那妇人的话般,薛宸不认识她们,也不好回话,那妇人也不介意萧氏的冷脸,说道:“我是静姐儿的婶娘,大小姐也可随静姐儿叫我婶娘便是。” 原来是魏家的媳妇。她既然这么说了,薛宸也不好不给她面子,按照晚辈礼给她行了礼,然后轻声喊了一句:“婶娘。” 这就是给萧氏的面子了。 萧氏见她这样,便对那妇人说道:“好了,这里毕竟是薛家的地方,弟妹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去侍奉长辈吧。” 萧氏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那婶娘似乎感觉到面子上过不去,瞪了一眼萧氏,说道: “急什么,我这才跟薛大小姐说上话呢。你如今是她的嫡母,你称呼我一声弟妹,那我也就是她的长辈,留在这里说两句话,有什么打紧的,薛大小姐,你说是不是?” 薛宸没有回话,只觉得这妇人无礼至极,若是魏家的人都是这副腔调,也难怪萧氏说什么也要改嫁了。 那妇人没得到薛宸的附和,感觉有些失望,还想再说什么,便听萧氏不客气的说道: “好了。你要银钱度日,我也给你了,如今还来纠缠什么,快快离开这里。” 萧氏毫不留情的揭露了那妇人来的目的,惹得那妇人脸上一阵青红,最后又看了一眼薛宸,然后才拂袖离开,留下一句:“哼,这时候来跟我摆你那县主威风了,也不想想你进魏家门之时,是谁接济的你,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这些话明显就是在找场子,想把失了的面子里子找回去一些,萧氏不想与她争吵,那妇人自觉留下也是没趣,就带着婆子慢吞吞的离开了,走了两步,还不忘回过头来,说道: “薛大小姐,婶娘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们。” 薛宸看出了萧氏与她们的关系,并不答话,而是面无表情的站在萧氏身旁,看着她们离开,那妇人面子实在挂不住,这才转身,扭着腰离开了薛家。 萧氏看了一眼薛宸,只觉得这孩子比静姐儿真不知是强了多少倍,该和气的时候和气,该冷硬的时候冷硬,看得清形势,看的清道理。 叹了口气,说道:“回去休息吧。下回我让门房拦着她们。” 薛宸知道萧氏并不想多谈论此事,便点点头,屈膝行了个礼,便干干脆脆的转身离开了。 回到青雀居,衾凤便迎上来对她说,静姐儿在里头哭,薛宸问怎么回事,衾凤就摇摇头,说道: “不知道,二小姐来了就哭,我们问她也不理我们。” 薛宸想着,估摸跟先前那两个妇人有关,便让衾凤她们下去,别在廊下做鞋子什么的了,自己则去了房间,果真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些抽泣的声音,推门进去,循着声音找到了卧房,静姐儿正倒在她的枕头上,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 薛宸走过去,静姐儿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早就有些湿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小声的说了句: “你回来了。” “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薛宸抽出自己的帕子,给静姐儿擦了擦眼泪,这才又问道:“是魏家人吗?” 除了这个原因,薛宸还真想不出来,静姐儿会哭成这样。她从前在魏家过的什么日子,薛宸是不知道的,但是她却知道,静姐儿虽软弱,可也未必就是个爱哭的,她软虽软,可软中带刚,算是坚强的,看得懂眼色,只要稍稍提点一下,她就能很好的配合你。 静姐儿既然来了薛宸这里避难,那就没打算隐瞒薛宸,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不喜欢看见王婶娘,她……”说着就又委屈的要哭了,却最终还是忍住了,好好的把话对薛宸说了。 “她要我嫁给她娘家兄弟的儿子,我不愿意。” 这件事,还真是薛宸没想到的,蹙眉不解问道:“她要你嫁,你就嫁吗?她娘家兄弟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她还真敢开口啊。” 静姐儿深吸一口气,振作了一些,说道:“我也不是嫌弃她家身份不高,若是情投意合的,哪怕是穷一些都没什么,可是,她这个不一样,她是瞒着我娘,跟我爹定下的婚约,还写了约书,说让我到了十五岁,就嫁去她兄弟家。我娘自然不肯,可是她手上有我爹亲笔写的婚约书,连我娘也没办法。我娘虽然是县主,可是自从外祖母去世后,她在北靖郡王府中就没有任何地位了,我舅舅根本不理会我们,王婶娘就是仗着我娘没人撑腰,才敢这么逼我们的。” 薛宸听了这些之后,心道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来萧氏这个嘉和县主当的还真窝囊,就连一个没有丝毫品级的村妇也敢骑在她头上撒野。 “宸姐儿,你说我该怎么办,要我嫁给她兄弟的儿子,我宁愿一头撞死算了。” 薛宸想了想之后,问道: “这王氏娘家是什么人?官身吗?”魏家从前应该还算鼎盛,所以魏青这个知州也能迎娶到一个县主,虽然这县主没能耐让娘家帮他平步青云,可身份摆在那里,并不是普通的人就能求娶到的,所以,这个王婶娘与萧氏从前是妯娌,家世应该也不会太差,最起码不会是农身。 “她娘家从前是涠洲总兵,现如今调回了京城,在兵部做事。我爹死后,魏家也就仰仗王婶娘的娘家兄弟过活,举家迁来了京城。我娘坚持改嫁,让魏家已经恨之入骨了,如今兰姐儿和琴姐儿还拿了魏家一半的家产,他们就更加见不得了。可是,我娘那儿连一分钱都没要他们的,我爹死了,理应家产有我和我娘的一份,他们说我娘改嫁,不肯给,如今还上门来找茬儿,实在没道理。” 叹了口气,薛宸说道:“王氏今天来,就是跟你逼婚来的?” 静姐儿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说道:“她今天是来跟我娘要银子的,婚事就提了一下,没逼我,只是我自己想着难受,才这样的……” 薛宸点点头,说道:“好了,既然没逼你,那你也不要多想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不管怎么说,你永远都不要忘了,你娘是县主,本身在出身上就能压死她们好几回合,就算是拿着你爹的婚约书去告状,你婶娘是民妇,你娘是县主,这就是民告官,首先就要打二十大板,二十大板以后,你王婶娘还有多少气来告?” 静姐儿听宸姐儿说的这样靠谱,顿时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对着薛宸破涕为笑。 ****** 王氏在回去的路上,数完了从萧氏那里得来的银钱,就跟旁边的婆子问道:“哎,你瞧见那薛大小姐没?那通身的气派,长相又脱俗,这要是能嫁给咱们云儿,得多体面呀。” 那婆子哪里不知道自家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当即附和道:“可不是嘛,那薛大小姐跟咱们云少爷看着就般配呢。” 王氏到底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自知之明,说道:“可是,她爹是三品官,咱们云儿连秀才都没考上,这……人家怕是不会同意吧?” 那婆子懂什么道理,只知道一味的奉承王氏,说道: “这有很么呀。咱们云少爷聪明绝顶,考不考上,那就是时间的问题,再说了,若是薛家大小姐嫁给了咱们云少爷,那薛老爷还能看着自家女婿考不上功名吗?到时候怎么说也给安排个官儿当当的。” 王氏虽然也知道婆子是在奉承,但是心里头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做娘亲的都觉得自家儿子是顶天的好,不该有人看不上自家儿子,便就把那些微的自知之明也给全都抛在了一边,做着美梦道: “这敢情好。静姐儿嫁给鲁哥儿,薛大小姐嫁给云哥儿,那我就能有一个县主之女的外甥媳妇和一个三品官之女的儿媳妇了。这份体面,总该压得住那些个与我攀比的八婆了吧。” 婆子连连点头:“必须的啊!她们那些八婆,如何能跟夫人相比呀。”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薛宸的绢花铺子送了好些时兴的款式来府里,薛宸给自己和薛绣留了两只,剩下的全都给静姐儿、兰姐儿、琴姐儿她们挑去了,想着好几天没见着薛绣了,便亲自给她拿了过去,谁知道她竟不在家里,问她的婢女只说最近她挺忙,薛宸见不到她,就留下绢花,自己回来了。 兰姐儿和琴姐儿今天又出门去,打扮的相当靓丽,薛宸也是听门房说的,这两天三小姐和四小姐出门很勤,每回都有不同府邸的人来接她们,薛宸担心她们,便去找了萧氏。 萧氏从东府里回来,坐在案前看着什么,见薛宸进来,便对她招招手,说道:“宸姐儿来了,快过来,替我瞧瞧。” 薛宸过去之后,就看见萧氏手边放着几个像是冰人馆中的花名册子,抬眼看了看她,问道:“太太在看什么呀?” 这东西,薛宸是认得的,上一世她虽然没有生孩子,可是宋安堂的几个妾侍却是生了的,她去世前两年,还在给宋安堂的两个庶子挑人家呢,所以,这冰人馆的册子她是见过的,萧氏也不瞒她,说道: “这是我让人从冰人馆中拿回来的,静姐儿和兰姐儿,琴姐儿,今年都十三,十四了,是该给她们挑个人家了。” 薛宸看着她,有些不解,若说她那这个册子给魏芷兰和魏芷琴挑,那薛宸还能想的明白,可静姐儿是她的嫡亲闺女,难道也从这里面挑吗? 萧氏似乎看出薛宸有疑问,说道:“你别怪我先给她们挑,这冰人馆里的人,都是些极为普通的人家,你是老爷的嫡长女,自然是不能从这里面挑选的。” 薛宸倒不是想说她不给自己先挑,而是觉得很奇怪,干脆问道:“那静姐儿呢?她也是太太的嫡亲女儿,如何就能从这里面挑呢?” 萧氏自嘲一笑,说道:“静姐儿不能和你相比,她出生的时候,就给魏家的老夫人抱走,说是带在身边教养,养成了如今这绵软的性子,若是给她挑个高门大户的人家,将来她也撑不起那个家来,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就给她找个殷实人家,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也就得了。兰姐儿和琴姐儿倒是会来事,可就是心眼子太多,若是也给她们挑高门,又怕今后搅得人家不安生,也挑这种殷实人家就得了。” 薛宸随手翻看着这花名册,觉得萧氏的确是在为静姐儿做准备,静姐儿的性格若是进了高门,的确是会受委屈,想着亲娘总是疼孩子的,处处都会替孩子想,薛宸想起自己的母亲卢氏,心中感伤,将花名册子合上,说道: “既然要嫁殷实人家,那也太早了些,静姐儿才十四呢。” 萧氏看着册子也继续叹了口气,说道:“唉,不怕你笑话,我是个没用的人,从前在魏家没能立足,让静姐儿的爹跟我那弟妹娘家外甥定下了婚约,那户人家不是个懂规矩的,她那外甥小小年纪,就有了三房妾侍,庶长子都生下来了,静姐儿那样的脾性嫁过去还不得被他们生吞活剥了,所以,我就想赶紧给静姐儿找个人家嫁了,省得还让他们惦记着。” 这些事情,昨天薛宸已经从静姐儿口中得知了,萧氏并没有对她隐瞒,显然是当她自己人的,想着昨天那王婶娘看自己那种审视货物的目光,薛宸心里也不痛快,说道: “太太如何能为了那样的人家,随便找个人将静姐儿嫁了呢?先不说您是县主,静姐儿的身份高贵,就算您不是县主,但总是您的嫡亲闺女,您嫁来了薛家,薛家总要护着你们娘儿,不管怎么样,我爹好歹还是个三品官,等过一年,让他去给您求个诰命,那静姐儿的身份就更加不同了,到时候再看看,定要挑个知礼识趣的人家,才不会委屈了静姐儿呀。” 萧氏真的没想到会从一个继女的口中听到这番话,顿时觉得心中一暖,搂过了薛宸的肩头,在她肩上拍了拍,由衷说道:“能嫁入薛家,是我和静姐儿的福气。” 薛宸又看了看那花名册,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对萧氏说道:“哦,对了,最近兰姐儿和琴姐儿出门出的琴,太太可知道她们是去哪里?” 提起那两个庶女,萧氏又是愁眉苦脸的:“唉,她们呀!自从那日跟我去了元府之后,交际圈子就大了,原本姑娘们交往交往也没什么,前天李夫人就来跟我哭诉,说是兰姐儿有意招惹她们家的哥儿,若是这哥儿一个也就罢了,可她们同时招惹,就爱看那些哥子们为了她们争风吃醋,甚至还大打出手,李夫人的儿子就因为她们,被孙家的人给打伤了,这才来找我。” 薛宸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倒是没想到魏芷兰和魏芷琴竟是这样的,平日里只觉得她们活泼热情罢了。 见萧氏为难,便说道:“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就该暂时将她们拘在家中,太太如何还让她们日日出门去呢?” “她们与人约好了,都是些官家小姐,若是失信,我怕伤了薛家的体面,也不想将家里的事情闹到外面去,叫人知晓。”薛宸总算知道静姐儿的绵软脾性从哪里来的了。觉得这事儿不能放任,于是又对萧氏说道: “太太这事儿处理的不对。兰姐儿和琴姐儿既然在外面已经惹了是非,太太就不该让她们再出去,这回只是让李公子伤了,下回呢?若是闹出其他事来,岂不是更伤体面?并且您这样放任不管,也会让李夫人觉得您不管教庶女,终究也是不好,会落人口实。” 萧氏听了薛宸的话,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点头说道:“宸姐儿说的对。是我糊涂了。待她们今天回来,我便拘她们在府里。” 薛宸摇摇头,说道:“不是今天回来之后拘她们,而是现在就派人去将她们带回来,她们是庶女,您是嫡母,您有义务管教她们,却没有义务给她们面子,更何况,薛家面子,不是靠那两个庶女出去与人交际便有的。太太千万不能糊涂,错失了轻重。” 萧氏看着薛宸,见她不是说笑,神情端正,说的在情在理,当即就喊了管家过来吩咐,让带着两个婆子去孙家把三小姐和四小姐带回来。 薛宸看着她的样子,觉得萧氏还不算无可救药,最起码能听得进话,她管家的确是有些能力,只不过在人情方面,拿捏的不太准确,这样子就和薛宸的母亲卢氏一样了,卢氏经商和管家有一套自己的手段,可就是在人情道理上,没有人教她,性子不通透,这萧氏就和卢氏是一样的类型,是个做实事的人,却不是个能权衡利弊的人,她和卢氏都太正直,全都有着天生的自卑感,对人对事,缩手缩脚,虽然她有身份,可是从小并不是在一个高高在上的环境中长大的,她习惯性退缩,不管闲事,不说闲话,不惹是非。 卢氏从前身边没有人提点,便只能得过且过,如今萧氏进门,薛宸怎么着都要把这些道理说给她听的,也算是对亡母的一些安慰吧。 萧氏吩咐完管家之后,过来和薛宸诚恳的说道:“宸姐儿莫怪我,有些事我不太通透,你多与我说说,我一天学一样,总有能学会的时候。” 薛宸对她笑了笑,说道:“太太快别折煞我,将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儿,都可以来问我,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太太。” ******* 从主院回去之后,就看见一只信鸽停在了她的笔架上,正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看样子,它应该没来多久,因为笼子里的水和食物都没动过。 薛宸取下了它腿上的竹筒,将它捧着送入了笼子里,让它歇歇脚,自己就坐到了书案后头,将信从竹筒中取出,展开 自从那日石亭中的乌龙事件之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薛宸也觉得矛盾极了,既觉得丢人,又觉得该见个面,好好的解释一下,可始终没有机会。她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娄庆云晚上过来找她,而娄庆云最近好像也很忙的样子,信鸽原来都是傍晚时分飞来,可近来几天,都是在酉时三刻到戌时一刻之间飞来,比从前晚了半个时辰。 娄庆云在信中告诉薛宸他这几天忙的原因,原来,皇上过两天要他陪着一同去西山别宫中住几日,这些天他都在北镇抚司里亲自挑选随驾人选,挑选出人之后,还要对他们进行训练,再还要事先赶到别宫去提前布防什么的,这些天忙的连饭都吃不上,有的时候就啃个馒头对付对付。 薛宸看了他说的这些,心中竟然缓缓的升起一股子的心疼来。脑中想象着他吃不饱饭,还成天奔走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连带皇帝都开始埋怨起来,那么多人可用,干嘛非要娄庆云跑前跑后的呀。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这种心理,又赶忙压制下去,就这么纠结了好长时间,才把回信写好,送入了竹筒,将鸽子放了出去。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萧氏果然派人将兰姐儿和琴姐儿带了回来,据说咱们府里的人赶去孙家的时候,这两位小姐正和孙家小姐发生争执,原因也就是因为这两姐妹到处招蜂引蝶,连孙家小姐那才刚刚娶了媳妇的哥哥都不放过,为了她俩,竟然当众打了新嫂子一巴掌,孙家小姐是个明理的,当即就不愿和她们交往,正要赶她们出门呢。 管家将萧氏安排的礼送到之后,就将两个姑娘带了回来之后,两个姑娘回来之后还不服气,一个劲的说孙家小姐欺负人,让萧氏给她们出头去,萧氏怎么可能听信她们,让她们回海棠苑去反省,暗自在心中庆幸,自己听了大小姐的吩咐,提前派人去将人带了回来,要不然,今儿这事闹起来,不用说,孙家一定又得上门找她麻烦了。 春熙茶楼的所有买卖手续姚大全都给弄好了,茶楼都不用怎么装潢,只打扫了一番,就能开店迎客了。开店之前,姚大还让薛宸去看过一番,薛宸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便不等姚大说,便主动将茶楼后面那块地以租赁的形式交给了姚大,每年八十两的租金,全都要茶楼自己垫付,姚大觉得这钱付的值得,心里感激薛宸的提拔,当即就拿出了所有的人脉,将从前茶楼的老客全都联系了一遍,有些客人和他相处了十多年,早就认定了他的买卖,更何况姚大又是个会做生意的,还没开张,就给诸多老客家里送了茶点,告诉他们茶楼什么时候开张,茶楼的名字,依旧沿袭从前的,□□然茶楼。要说如今这春熙茶楼其实也就是看春然开的,当时姚大还埋怨过这家掌柜不地道,有心混淆客人视听,如今这铺子又到了他手中,不得不感叹一声风水轮流转啊。 茶楼开张薛宸也去捧了个场,带着衾凤和枕鸳出来,给她们二人买了几件新衣裳和新首饰,可把两个丫头给乐坏了,然后就带着她们去茶楼喝茶。 喝完了茶,吃完了点心,两个丫头大包小包,欢欢喜喜的回了家,马车在门前停好,门房赶忙下来了两个人来牵马,衾凤和枕鸳一下车,就给了迎上前来的两个小厮两包糖果,说道: “拿着吧,小姐赏的。” 那门房小厮得了糖,还没吃呢,高兴的嘴里就车轱辘好话说个不停,把薛宸都给逗笑了,衾凤笑着推开他们,说道: “好了好了,就你们嘴乖,猴崽子样儿,小姐给府里的人都带了东西,在车上呢,去再喊几个人来搬。” 两个小厮一听全府都有,那高兴劲儿,一溜烟的就跑入了门里喊人去了。 薛宸可没精力赔他们在这里搬东西,就走上台阶,谁料刚上去,就看见门边上两个门房值守护卫,正和两个妇人起了争执,薛宸定睛一看,竟然就是那魏家的王婶娘和她的伺候婆子。 王婶娘双手叉腰,对着那两个护卫骂道: “好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也不看看老娘是谁?去把你们夫人喊出来,我就不信了,她会连我都不见!” 左边的护卫铁面无私,面无表情,机械的回道:“夫人不在家,见不着你。” 王婶娘的声音有些尖锐,说道:“不在家?你骗鬼呢?我是瞧着她轿子进了府才过来找她的,怎么,前儿说不在家,今儿还说不在,什么意思?就是不想搭理我们这些亲戚了呗?什么东西,她当初嫁到魏家的时候,人嫌狗不待见,要不是老娘接济她,她早饿死了!现在跟我刷派头了,我呸!” 两个护卫不想与这泼妇对骂,只是拦着门口,不让她们进去,门房后头围了一堆人,加上正赶来搬东西的人,内外二十来人堵在门口,王氏见这么多人,也不敢硬闯,回头一看,就瞧见薛宸从石阶上走上来,小厮护卫们一径朝薛宸行礼,薛宸挥挥手,便目不斜视的想进门,却被眼前一亮的王氏喊住了,护卫怕这婆娘伤了小姐,赶忙挡在薛宸身前,用手隔开了王氏对薛宸扑过来的身子。 “哎哟,这不是我亲侄女嘛!快快快,都让开啊。这是我侄女儿,薛家大小姐,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下作胚子还敢不让我进去?大侄女,走,婶子有话跟你说,咱们进去聊。” 王氏推攘着身前的护卫,护卫却是尽忠职守,跟两座山似的挡在薛宸面前,王氏推不动他们,又见薛宸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以为对方是没认出自己来,又把脸往薛宸面前凑了凑,说道: “大侄女,愣着干什么呀!我是魏家的婶娘啊,咱们前不久才见过面啊。” 薛宸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觉得好笑,唇角微动,说道:“哦,是你啊。你是静姐儿的婶娘,可不是我的,怪不得我没认出来你。” 王氏见她毫不给自己面子,脸上表情僵了僵,不过想着自己有求于人,就又腆着脸笑道:“是是是,我就是静姐儿的婶娘,不过,如今不也算是你的婶娘了嘛。” 薛宸不置可否,退后一步,将双手拢入袖中,云淡风轻的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王氏见薛宸终于肯搭理自己,当即开心的笑了,说道:“哦,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来找你母亲说些事情,这不,这些狗东西说你母亲不在府里,可我是千真万确瞧着她的轿子进门的,这些狗东西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回头你可得好好的整治整治他们,这样拦着亲戚上门,要是耽误了主子们的事情,就这些狗东西,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薛宸听她说了一大堆,还是没说重点,于是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有什么事?” 见王氏要开口,薛宸直觉又是一大通狗屁,干脆也不听了,转头问旁边的护卫,说道:“太太怎么说的?” 护卫也是老实,憨厚的说道:“太太说她不在家,不让她们进。” “……”薛宸看着这个有前途的护卫,点点头,然后云淡风轻的对王氏说道:“你也听到了,太太不在家,家里也没其他大人,恕不能招待了。趁早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薛宸就抬脚跨入了门槛,那王氏哪里吃过门面上的亏呀,而且对方给她吃的这个亏也太肤浅了,摆明了说不见她,还有薛宸这个姑娘的态度也实在可恶,想着现在若是不压着她一些,今后要是进了门,她这婆婆的规矩哪里能立的起来? 当即就大声喊道: “怎么,这府里就是这样的规矩不成?你们太太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她啥也不是,我那么帮她渡过难关,如今却是连救命恩人都不见了,跟我耍派头?还有你们薛家,一个个都不长眼睛吗?瞧不出我是谁吗?薛宸你给我站住!我今儿就还就不走了!你这没大没小的,摆脸子给谁看呢?” 薛宸停下了脚步,旁边的小厮恨不得冲上去抽那女人两个巴掌,碍于薛宸在场,他们不敢动,见薛宸脸色不好了,以为小姐生气了,从旁劝说道: “小姐,您别跟这泼妇一般见识。” 薛宸回过头去,衾凤和枕鸳也听着上头的响动,走上前来,正好听见王氏说的话,看了一眼薛宸,衾凤就明白了,走上前去,抓住王氏的衣襟,就把王氏拉着转了个圈,掀翻在了地上,然后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巴掌,冷声说道: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这泼妇撒野?敢说我们太太的坏话,真当我们薛家是死的不成?” 衾凤和枕鸳手上懂武,力气大着呢,王氏是个尖钻刻薄样,小家子气的很,哪里够衾凤抓一把的,衾凤说完之后,枕鸳再上来又给她添了一巴掌,说道: “我们大小姐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不知所谓的乡下婆子,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真以为是你们乡下那鸡窝笼子,由着你可劲儿折腾也没王法管你不成?” 衾凤和枕鸳平日里都跟在薛宸身后,所以府里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这俩丫头的战斗力,如今他们可算是见识到了,纷纷往薛宸看去,见她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眼中还带着些许赞许,大家就知道,这一仗在小姐心中,他们是彻底输给衾凤和枕鸳这俩丫头了,平白的失了一个在小姐面前立功的机会,一个个不由得悔青了肠子。 早知道小姐是这样的处事手段,他们这些人还等什么呢,早上前去抽那泼妇的耳刮子了,还用等到衾凤和枕鸳这两个贴身丫鬟来动手吗? 王氏被衾凤枕鸳联手打蒙了,她那婆子见两个丫头凶悍,也不敢上前搭救,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王氏捂着脸,气得简直肺都要炸了。 她不管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嫁了人之后,有娘家人撑腰,婆母公爹和相公都不敢和她大神说话,就连当初嫁进门的那个县主嫂子也要看她的脸色过活,早就养成了这刁蛮的性子,哪里想过她有一天,会在京里,被两个丫头当众掌掴呢? 衾凤和枕鸳打了人,这才松开了她的前襟,走到薛宸身边,薛宸冷眼瞥了瞥那王氏,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几乎要把王氏给压到地底下去,让她无地自容。 吃了这么大的亏,王氏是不敢再上前去纠缠了,就看着薛宸在众仆的簇拥之下离开了门房,往内院走去。 左看右看,周围全都是大山一样的护卫,想着她连两个丫鬟都对付不了,何况是这些男人。 灰溜溜的爬起来,那婆子这才敢上前,替她拍打身上的尘土,王氏将一只拳头紧捏,指甲都掐进肉里,眼神愤恨的盯着门内,暗自心道:不给她脸,她就让他们都没脸!那个薛宸,小小年纪就这样凶悍,将来只要她进了门,看她怎么给她立规矩,怎么收拾她! 婆子扶着王氏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薛氏门前,看见薛家的众仆正搬着马车上的东西,全都在说大小姐出手大方,出门逛个街,都给全府的人带东西回来云云。 王氏一听顿时又来了心眼,这薛小姐出手这么阔派,看来嫁妆定是不会少的,到时候一定要狠狠的讹她一笔。 沉醉在自我世界中的王氏突然就哼哼哼哼的笑了起来,一旁的婆子以为她被打傻了,也不敢说话,就扶着她坐上了轿子。 门房众护卫这才交换了个眼神,全都心下明了将来这婆娘要是敢再来闹事,他们可不能再让衾凤和枕鸳那两个丫头抢了风头,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那泼妇不可。然后又是一阵惆怅,唉,从前也没个人告诉他们,原来小姐喜欢的是这种风格,他们平时都太文雅了些,关键时候,还不如两个丫鬟! 要检讨啊!!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静姐儿听门房说王氏闹上门来了,就到了前院的假山石后头观望,看见门口的吵闹声渐停,才敢探出脑袋来看看,就看见薛宸走了过来,迎上去问: “她走了?” 薛宸一声叹息,说道:“走了。你说你一个正经小姐,怕她做什么呢?” 静姐儿也知道自己太胆小没用了,难为情的低下头,说道:“大概是小时候被教训怕了吧。” 薛宸听她这么说,想起来萧氏和她说过,小时候的静姐儿生下来就被魏老夫人抱去身边教养,她如今变成这样胆小的样子,一定有原因的,遂问道: “怎么?你小时候她们还打你不成?” 薛宸只是试探性的问问,谁知道静姐儿却点了点头,说道:“王婶娘不打,但老夫人会打。那个时候我被养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教规矩特别严厉,我从会走路开始,就被老夫人教规矩。” 两人一边走,静姐儿一边说,薛宸看了看她的侧脸,清秀端丽,十足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却没想到会遭遇那些事情,静姐儿却是目光迷离的看向远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在老夫人身边六年,就不知道饱是个什么滋味,老夫人说女孩儿家不能太胖,于是一天就只肯我吃一顿,会走路就开始学规矩,动作不到位,老夫人就用藤条打,我六岁的时候,个子才三四岁的孩子那么大,瘦的皮包骨头,老夫人住在大兴祖宅,不让我娘见我,后来我娘听别人说我过的受罪,才带人强硬的闯进老宅里见到我,那个时候,她才把我从老夫人身边带走的。然后老夫人特别生气,就搬回了宛平和我们一起住,成日里不是折腾我,就是折腾我娘,我爹也不管,心里只有他的青梅竹马,哦,就是兰姐儿和琴姐儿的亲娘,所以,我爹死了之后,我娘说什么也不肯留在魏家替我爹,托了很多关系,才让我那个在做漠北做南平王妃的姨母替她上了折子,递到后宫中,以功臣之后的名义,请皇上拟旨赐婚的。” 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里面,薛宸现在只是听听就觉得萧氏和静姐儿过的实在太苦。斟酌着问道: “那老夫人为什么这么折腾你们呀,一个是他儿媳,一个是她嫡亲孙女,犯不着啊。” 静姐儿是完全对薛宸敞开心扉了,说道:“就因为我娘是县主,老夫人怕我娘不听话,有私心,就听了管姨娘母亲的话,让她把我留在身边教养,管姨娘的母亲和老夫人情同姐妹,老夫人心里就只认她这个亲家,也是因为北靖郡王府根本不买她的帐,当初我爹娶我娘,是因为魏家人以为能对魏家的官途有帮助,才劝我爹娶的我娘,让我爹喜欢的管姨娘做了妾室,可成亲后,魏家人发现,我娘根本没什么用,他们就觉得亏大了,又怕我娘县主的身份,就拘着我呗,反正,我和我娘做什么,魏家人总觉得不好,我爹和两个叔叔早年因为一些事情,是分了家的,只有大兴祖宅给了老夫人居住,可我爹死后,一半的家产,老夫人做主给了兰姐儿和琴姐儿,还有一半,他们就都吞下了。” 薛宸听了不住摇头,说道:“这世上的人心,果然都是可怕的。” 她听着静姐儿说这些往事,仿佛就回到了自己上一世的时候,她纵然再辛苦,可因为掌着长宁候府的经济命脉,宋安堂和郁氏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她还有点用的话,估计下场就和萧氏一样,她真的很难想象,如果魏青不死的话,萧氏和静姐儿还要在那里受多少罪。 静姐儿今日说话说的兴起,就把薛宸拉到花园,两人坐在秋千上继续说道。 “其实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过分的我还没说呢。” 薛宸觉得今天自己真的是大开眼界了,竟然还有过分的没说。 “魏家的老夫人是个特别……讲死规矩的人,很偏颇,在她嘴里,规矩就是用来祸害她不喜欢的人的。我爹刚死的时候,你知道她和我娘说什么吗?她让我娘给我爹去殉葬,说我娘要是个烈性女子,就该在我爹的坟前自刎追随,说如果我娘不这么做,她就到处说我娘不守妇道云云,后来我娘替我爹守了孝之后,坚持要改嫁,老夫人就在外面传我娘是.淫.、妇之类的话,老夫人娘家姐妹多,七大姑八大姨也多,那段时间,她们就轮番到我娘住的院子前骂人,骂得可难听了,我娘实在受不了,就雇了护卫回来,她们才敢消停些,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的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薛宸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没想到,这魏家竟然是这么极品的人家,也难怪会出王氏那样的媳妇了,稍微正常些的在他们家应该都属于异类吧。 “那既然老夫人那么喜欢兰姐儿和琴姐儿,干嘛不把她们养在身边呢?跟你娘一起改嫁,她怎么舍得?” 静姐儿靠在秋千上,看着头上的花荫,呼出一口气,说道: “老夫人就是想膈应我娘呗,她说,我爹的一半财产已经给了兰姐儿和琴姐儿了,魏家就不该再养她们了,她们的亲爹亲娘都不在了,我娘是她们的嫡母,就该承担起养她们的责任,说什么都要把她们一起塞给我娘,我娘一辈子都给管姨娘压着一头,老夫人觉得这么做,会让我娘时时刻刻都不舒坦,想孤注一掷的,可又觉得兰姐儿和琴姐儿都还是孩子,长辈的恩怨,实在和她们没有关系,就把她们也带在身边了,幸好薛爹爹是个好脾气,遇见你们,真的是我和我娘这辈子最幸运的了。” 薛宸听她说这话,只觉得特别心酸。没有说话,安静的和她一同将头靠在秋千的藤椅背上,在花荫底下摇晃着闲聊了一个下午。 ******* 西山别宫之中,因为帝王的驾临而变得戒备森严起来,五步一岗,三步一哨。 皇上在领事所处理完政事,将太子和娄庆云留下,表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眼里疑问: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既明啊。”皇帝这就开口了,喊得是娄庆云的名字。太子微微松了口气,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他们兄弟两个从小就是要好的,好到那种能够互相损的地步。 娄庆云上前一步:“臣在。” 皇上大约四十岁左右,看着矍铄精神,对娄庆云挥挥手,说道:“行了,没别人不用多礼了。” 娄庆云也是个识趣的,听了皇上这话,就不纠结了,抬起头对皇上笑了笑,喊了声:“舅,什么事儿啊?” 本来他不说话还好好的,一说话,皇上就觉得变味了,心里那被自家姐姐念叨的烦闷就起来了,食指扣了扣桌面,倒豆子似的就说了起来: “什么事儿?你小子还敢问我什么事?你娘都快把我这耳朵唠叨出茧子来了。你说你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你不成亲干嘛呢?好赖挑一个回去呀!这么大年纪,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也不怕憋坏了。” 私下里,皇帝就是这么和娄庆云说话的,就像一个普通的舅舅那样,而很显然,这番话,舅舅并不是第一次说了,因为他一开口,旁边的太子就抿嘴偷笑起来。 娄庆云鼻眼观心,等着舅舅一股脑儿的说完,这是他作为臣子和外甥的孝心,皇上压力大,总要时不时的找人发泄发泄,他只要静静的站着不动,等他自己说的不高兴说了,也就成了。 “啊?满朝文武,这么多人家的闺女,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的?你这再蹉跎下去,不是想跟你爹似的,三十岁再成亲吧?他那是在战场上娶不到媳妇儿,你呢?这么好的条件摆在你面前,几乎是除了公主,任君挑选的,就是我都没你自由,你到底还磨叽什么呀?” 娄庆云知道,一定是自家娘亲又在皇后跟前儿哭了不少话出来,她跟皇后念叨,皇后跟皇上念叨,然后皇上不厌其烦,既要维持姐弟情谊,又要维持夫妻感情,于是就一股脑儿的把这股子怨气撒到他头上来了,见娄庆云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皇帝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的不得劲儿,一拍桌子,怒道: “你再这么磨叽,我说什么都要给你赐婚了,到时候好赖可别怪我!” 娄庆云这才有了点反应,对皇上抬起了他尊贵的脑袋,却还是不说话,脸上那‘你无理取闹’的表情简直让皇帝疯狂,太子一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也敢上来搭话了,说道: “哎呀,父皇您早该这么着了。既明就是头犟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您要早几年把他的婚给赐了,现在我侄儿估计都会打酱油了。不过既然要赐婚,那咱可要赐个好点儿的,我记得之前左相跟我打听过,说他有个孙女儿,还有信国公,他家也有个嫡小姐;还有那个……那个……” 太子一连说了好多人家,不仅是娄庆云,就连皇上都懵了,冷着脸对太子说道: “不是,你个太子,怎么成天琢磨大臣家有几个闺女呀?正事儿不干了是不是?” 太子气结,得,引火烧身了。嘴巴一闭,再不敢开口。 娄庆云被这对父子气得肝疼,偏偏这俩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生怕这俩父子一合计,真把自己给卖了,赶紧表明心迹,说道: “舅,哥,你们别瞎点鸳鸯谱了,谁说我没有看上的?我只是没跟我娘说罢了,你们想想我娘那脾气,要知道我看上谁家姑娘,那还不三天两头去人家家里相看?别回头把我媳妇儿吓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皇上和太子一听,哟呵,这还真有戏? 太子凑到他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喂,你可别随便搪塞,这事儿父皇可是当真了。” 娄庆云没理他,只横了他一眼,太子一瞧,这就像是真的了。一时心里百爪挠心,好奇的要命,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能让这么个榆木疙瘩开窍? 而那边,皇上的表情却很淡定,皇上之所以是皇上,那就说明他有着比一般人宽大的胸怀,稳健的体魄和沉得住气的心,于是他说道: “你跟我说说,谁家的,我保证不告诉你娘。” “……” ☆、第80章 第八十章 娄庆云好不容易从领事所走出来,正要回侍卫所,他虽然是大理寺少卿,但是每回皇上出行都会要他以侍卫首领的身份伴驾左右,因此他值勤过后,一般就是往侍卫所待着。 还没走到那里,就被疾步赶来的太子给喊住了,周围侍卫巡逻的给太子请安,太子来到娄庆云身前,目光疑惑的盯着他的脸,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半天,娄庆云面无表情,也就眼珠子跟着这他转到左,转到右,不动声色等太子看够了,太子审视了半天,然后才凑近娄庆云,以手掩唇,低声的问了一句: “真有了?不是糊弄?” 娄庆云就知道他问的这件事,呼出一口气,点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也不会骗皇上。” 太子一听就眼前一亮,也不去计较他那句话鄙视的意思了,饶有兴趣的又问道:“哦?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是哪家姑娘?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了。” 娄庆云右眉一挑,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明黄色太子服,却双手拢入袖中,江湖味甚重的太子殿下,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摇了摇头,说道: “不能说,现在还没定数,说了怕坏事。” 说完就转身离开,太子殿下身后的侍卫们瞧惯了这位世子爷的率性,并没有谁觉得他有失礼数,而太子更是不介意,倒是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娄庆云的胳膊,说道: “走走走,我正好有事找你。咱哥儿俩喝一杯,好好聊聊。” 娄庆云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后,低声问道:“是江南那事儿?盐政上那件?” 太子对他一扬眉,终于恢复了一点正色,两人走在最前面,所有内侍和侍卫们全都跟在一丈之后,太子正色说道: “是。吴克成现出踪迹,他身上有关键的证据,只是现在人不见了,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扬州,然后就像莫名消失了,锦衣卫都找不到他的去处。能不能搬到图修这个首辅,他手上的证据尤其重要。” “我明日便派人前往扬州,若是有消息,我亲自带人去抓……” ****** 薛绣在消失了一段日子之后,终于想起来还有一帮姐妹的存在,在夏季末期的一日,在她自己的小院子里,宴请薛宸,静姐儿和韩钰。 薛宸她们离得比较近,一早就去了西府。 萧氏将府里一切打点好之后,就准备去东府给老夫人请安去,谁知道还没走到门边,门房的小厮就小跑着过来,对她行礼,说道: “夫人,有一个自称是您母亲的老妇人求见。” 萧氏眉心一突,心道自己哪儿来的母亲,转念一想,脸色大变,就随那小厮去到了门边,果真,就看见一个穿着酱褐色吉祥如意纹衣衫的老妇人,侧身站在薛府门前赤柱前,神态冷漠,不苟言笑,眼角带着疏离与高傲,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王氏。 这是魏府老夫人,萧氏从前的婆母,白氏。 白氏看见萧氏,二话不说,冷冷剜了一眼萧氏,便拂袖而入,仿佛薛府就是她魏家的地盘一样,如入无人之境。 门房的侍卫瞧见萧氏也不阻止,心中对着老妇人的身份存疑,难道真是她说的是太太的母亲,可是太太的母亲不是早就亡故了吗?心中纳闷之际,只见白氏已经领着王氏,大摇大摆的走入了府。 王氏经过萧氏身旁,刻意站定了斜睨着萧氏,目光得意极了,说道:“有本事这回再不让我进呀!” 看着萧氏这惊呆了的模样,王氏真是得意死了,不枉她千里迢迢赶去了大兴,将老夫人请来了京城,虽然一来一去的费了些时候,但是能看见萧氏这吃瘪的样子,还是很值得的。她向来是个有仇报仇的人,谁得罪了她,她就要让她不好过! 萧氏的一双拳头在袖中捏紧,不等她开口说话,走在前头的白氏那死人般苍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么大的府邸,连个领路的人都没有,还有没有规矩了?” 萧氏没有说话,王氏就迎了上去,说道:“唉哟,老夫人您慢走,我这不就来了吗?大嫂多金贵的身份,哪里能替咱们引路,还是我带您去花厅吧,我来过,也是认识路的。” 白氏冷冷的瞥了一眼萧氏,冷哼一声之后,就跟着王氏后头往薛家待客的花厅走去。萧氏无奈,只好继续跟随,去了花厅之后,伺候的丫鬟没收到命令,便不知道要不要去泡茶,看了看萧氏,萧氏实在不想开口,谁知道,那边厢,王氏就自来熟的指使起薛家的丫鬟来,说道: “老夫人来了,你们眉毛底下的窟窿眼儿是出气儿用的啊?还不快去泡茶?水要上等的山泉,茶要君山银针,用炭火煮半刻,再以青瓷杯盛装,一壶分为二杯,端来给老夫人用。” 丫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客气的客人,还是不敢领命,这个家里从前都是以大小姐的命令为准,后来新主母进了门,大小姐交了对牌,交了权,并当众对大伙儿知会了,今后一切都要以太太的话为准,所以,丫鬟不敢私自拿主意。 萧氏呼出一口气,对那为难的丫鬟说道: “去上两杯普通的茶水来就成了,不是什么贵客。” 丫鬟领命而去,白氏瞪了一眼萧氏,不等她开口,王氏就先替她发难,指着萧氏说道:“好你个萧婉君啊,反手无情的把戏做的可真漂亮,你以为眼前这位是谁?她可是你的婆母,是你的长辈,你竟这般目无尊长,亏待我也就罢了,我敬你是嫂子,可你亏待老夫人,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王氏向来就会说这些话来讨好白氏,萧氏强忍着怒火,不声不响的坐到了上首的太师椅上,白氏就在她旁边,她似乎很习惯坐在上首的位置,也不管这里是不是她魏家的地盘儿,想着因为自己,整个薛家都被这些势力的小人低看一眼,萧氏心中就十分的愤慨不安。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薛家,怎么,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尽管心里已经气炸了,但萧氏依旧能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来,这要是以前,这些闷气受着也就受着了,毕竟嫁去了魏家,对于魏家的人总要多点忍让,可如今她已经是薛夫人,哪里就容得她们再像从前那般,随意欺凌了? 王氏还要说什么,却被白氏一拍桌子打断了,花厅内发出一声巨响来,听着特别突兀,白氏古板的像是机械的声音说道: “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我早就瞧出你就是那水性杨花的货色,果不其然,老大才刚走,你就迫不及待的投入奸夫的怀抱,也不怕丢了你祖宗十八代的脸!还敢与你弟妹使性子,我告诉你,她可比你好多了,恪守妇道,孝敬长辈,给魏家生了三个儿子,居功至伟,而你呢?只开花不结果,说出去你也好意思活着,我要是你,早就羞臊的上吊自尽了。” 萧氏蹙着眉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人今日前来,不会就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吧?” 这么多年的打交道,萧氏已经领悟出对付她们的办法,若是和她们讲道理,就是身上长了一百张嘴也是说不过她们强词夺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听,不去搭话,才能让她们更加恶毒的语言憋在腹中说不出来。 白氏越看这萧氏越讨厌,从前要不是看在她县主的身份上,她如何会让儿子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进门,本以为可以对儿子的官途有所帮助,可谁知道却是个纸糊的县主,皇上那儿压根儿就没有她这号人,别说在皇上面前说上话了,就是在宛平的那些州官面前都不顶个屁用,还敢一天到晚的和她摆县主的架子,若不是她立威立的狠,只怕还真要给她压制了去。 对于萧氏,白氏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她从头到尾就以一个‘孝’字拿捏住她,不管自己对她如何,只要她敢忤逆,一个孝字的大山就能把她压趴下,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是被压在这个字下面抬不起头来,这就是做长辈的特权,在家中唯舞独尊的资本,白氏傲然。 想着今日并不是来和她吵架,而是让她做事,白氏便收起了满腹的恶言,在王氏的安抚之下,说道: “我和你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我做长辈的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儿媳走出去人人称赞吗?只是你这么大了,有些事情却看不通透,我只好亲自过来指点你,我和你说,静姐儿和鲁哥儿的婚事,那是老大亲口许诺的,还写了婚书,签字画押过,不可能更改,再一个就是,我瞧着云哥儿也到了配婚的年纪,听你弟妹说,这薛家有个大小姐,模样生的还过得去,估摸着云哥儿会喜欢,你也一并把这事儿给办了吧,等到这薛大小姐进了魏家的门,那大家就是亲上加亲,还是一家人,将来有事也好有个帮衬,你娘家不管你,我们魏家总不能不管你啊。” 萧氏看着将这番话说的仿佛天经地义的白氏,只觉得任何愤怒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这些人打了静姐儿的主意不说,竟然还把主意打到宸姐儿头上了? 当即愤然而立,拂袖道:“别做你们的春秋大梦了。静姐儿我不可能嫁给鲁哥儿,至于宸姐儿,那就更加不是你们这种人可以肖想的,她爹是朝廷正经的三品大员,别说她的婚事我做不了主,就算是做的了主,也不可能将宸姐儿配你你们这样的人家!速速的滚走,否则我可要喊护院来拿人了。” 萧氏真的是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先前她就不该一晃神把这两个人给放进来,不放进来还听不见这么恶心的话,如今放进来了,听到她们说这些,萧氏觉得自己都快恶心的吃不下饭了。 这天下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竟然能说的这么坦然,她们还真以为,这朝廷三品官就是她们魏家的看门护院不成,要捏扁就捏扁,要搓圆就搓圆,随她们这些深宅妇人的口中随意调度的吗?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真是反了天了,老夫人您可亲耳听到了,大嫂这般反目无情,亏您在路上还百般惦念着她,咱们魏家宽宏大量,原谅她不要脸的改嫁,可她非但不念着咱家的好,如今还要用护院来赶咱们,上一回,大嫂用护院赶我也就罢了,我到底是她的晚辈,可您不同,您是老夫人,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王氏虚张声势的对老夫人说了一堆话,看着像是要为了老夫人而战,立刻就要撸袖子和萧氏大干一场的样子,可是雷声大雨点小,她哪里敢在萧氏的地盘上,真的和萧氏动手,不过是挑拨挑拨她和老夫人斗,只要她对老夫人动了手,那今后可就有把柄在她们手里,对谁哭诉都是有正当理由的。 白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着脸色来到了萧氏面前,指着她骂道: “我就说留着你是个祸害,老大死的时候,就应该把你一起浸猪笼,送下去继续伺候他才对的,我们魏家仁慈,留了你一条性命,倒给了你翅膀硬的资本了?想用护院赶我,好啊!只要你敢,我当即就在你们这薛家大门前撞死,我倒要让天下人看看,你这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的.淫.、妇是怎么逼死自己的婆母,我要让天下人的唾沫,淹都淹死你!我让你今后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萧氏看着这个老太婆,扑上去咬死她的心都有了,她到底还是不够手狠,正如王氏说的,她不能对白氏动手,白氏这一顶孝道的帽子扣下来,总能让她德行尽失,她若是现在孤身一人也就罢了,可如今她嫁入了薛家,薛家的脸面若是因此而丢失的话,她真的是玩死难辞其咎的。 白氏见她有些退缩,不禁心中得意自己老夫人的威风依旧好使,说话越发没有边际起来: “照你所说的,这薛家的大小姐如何不能配我们魏家的云哥儿?我瞧着云哥儿足够配当朝公主,何况只是一个小小三品官的女儿,要不是瞧在她生的还不错的份上,我也不来和你说这个,但既然我说了,你就非要去办不可。静姐儿始终是我们魏家的种,她嫁给谁,哪有你说话的份,我做主就嫁给鲁哥儿,鲁哥儿的亲爹如今在兵部任职,将来前程似锦,只要静姐儿入了府,将鲁哥儿伺候好了,害怕鲁哥儿亏待她不成?至于这薛大小姐,她纵然是有不愿,但你如今是她的嫡母,你说一句话,她敢不从?不从的话,就让她坏了名声,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才好,我们魏家要她,也不知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告诉你,就冲这个,若是她嫁妆少了,我还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她呢。” 萧氏闭着眼,实在是忍不住这老太婆,对外喊道: “来人呐。给我把这两个疯婆子赶出府去。” 白氏拧眉:“萧婉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不是说笑的,你今天敢动我,我就一头薛家门前撞死!” 萧氏急得都要上手去掐她了,自己好不容易拜托了她们,嫁到了好人家,可她们却阴魂不散般纠缠着她,宸姐儿哪里就是她们能够放在嘴里说的,那姑娘她恨不得将她捧上云霄才好,正要动手,就听门外头传来一声冷清清的声音: “撞死就撞死,谁今天不撞死,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厅中人将目光转向了门边,只见薛宸穿着一身月芽色绮罗妆花褙子,浅黄色绣金线牡丹的裙子,梳着普通的元宝髻,可在元宝之外,竟然有一溜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压鬓流苏,让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通体没有金银满身,可就这单调的两样首饰,就足够让她看起来贵气逼人。再加上她灵动又美丽的五官,粉颊桃腮,唇角那一抹浅笑似乎鄙夷着一切般,就连白氏见了这样人品的小姑娘都不禁暗自夸赞了一番,果真是如王氏所言,配得上她们云哥儿。 萧氏迎上去,看了一眼躲在薛宸身后像个鹌鹑似的魏芷静,然后才对薛宸抱歉的说道: “她们是魏家的人,我这便将她们赶走,你们要是怕,就先回房间里去吧。” 静姐儿听了母亲的话,说着就想往外走,却被薛宸紧紧抓住了手,不肯她离开,王氏眼尖,瞧见了不住躲藏的静姐儿,心中顿时来了主意,知道这几个人中,静姐儿一定是最好拿捏的,于是就冲上去,一把就将静姐儿从薛宸身后拉了出来,说道: “姐儿终于出来了,婶娘来了几回都没瞧见你,怎么,你也跟你那个吃里扒外的娘亲一样吗?婶娘从前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要学你娘啊。快快随婶娘回去,鲁哥儿家早就准备好彩礼,我也已经收下了,你今日便随我回去魏家,你始终是魏家的孩子,总要在魏家出嫁才成啊。” 说着,就要把静姐儿往外拉,静姐儿吓坏了,哪里肯就这么随她去,身子不住往后缩,摇头说道: “不不,我不去。我,我要跟着我娘,婶娘你放开我,我不要嫁给鲁哥儿。” 王氏立刻变脸,说道:“你说不嫁就不嫁了?我彩礼都收了,你不嫁也得嫁!别忘了,你娘已经改嫁给姓薛的,可你始终都是我们魏家的种。今日正好你祖母也在,乖乖的跟我们回去。” 静姐儿回头看着薛宸,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笑意,面无表情,她知道,宸姐儿一定是生气了,她气自己没用,静姐儿思及此,想到之前宸姐儿和自己说的话,竟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一把就挣开了王氏的钳制,将她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又一溜烟的回到了薛宸身后。 薛宸见她勇猛了一回,这才满意的对她回过头去笑了笑,王氏被个小丫头推的差点摔倒在地上,站起来就要再去抓,可这一回,薛宸有了准备,快一步挡在了静姐儿跟前,王氏扑了个空,眼看她就要抓到薛宸,心想着,抓不到静姐儿,抓薛宸也是一样的,反正是想用两个小丫头立立威,只要她们怕了自己,将来就更好拿捏了。 谁知道薛宸丝毫不惊慌,一点都没有静姐儿那种害怕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反而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等她去抓,王氏把心一横,眼看就要抓到,突然就觉得自己后领一紧,整个人如风筝似的飞了出去,腹部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落地之后,她只觉四肢快要散架,想爬都爬不起来,喉咙口也依稀有一点甜腥的味道,竟然是吐血了。 这变故是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只见薛宸身前挡着一个如山一般的壮汉,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楚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王氏差点抓到薛宸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出现,将王氏一脚给踢了出去。 白氏这才大惊失色,走过去扶着王氏站起来,可王氏四肢像是灌了铅水一般,根本连站都费力,白氏也就不浪费力气了,色厉内荏的看着萧氏,说道: “臭不要脸的妇人,你就容他们这样欺负我们?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萧氏正要反驳,却被薛宸拉住了衣袖,将萧氏拉到她的身后,薛宸自己走上前去对上了倚老卖老,蛮不讲理的白氏,云淡风轻的说道: “您就是魏老夫人吧。您的儿子魏青曾在宛平任知州,那之后,魏家便再无人为官,唯一与官家有些牵连的,便是您的二媳妇王氏,她的兄弟在兵部任职,叫王兴洲,我说的对也不对?” 白氏实在搞不懂这煞气十足的小丫头和她说这些做什么,一时觉得自己肚中准备好的那些胡搅蛮缠的话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因为这丫头根本连让她开口辩驳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上升层次,和她聊起了官场,她做了十几年的老夫人,只知道自己儿子是官,二媳妇的兄弟也是官,哪里知道他们是个什么官。 薛宸见她不说话,便又开口说道: “我和您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您把魏家的定位找准些,别到时候在这满是勋贵的京城之中,惹出什么乱子来。直白的说吧,就是你们魏家唯一一个当官的已经死了,魏家人连个功名都没考上,那也就是说,近十年之内,魏家不可能有人在朝为官了,而我们薛家,我的祖父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我的伯父是秘书少监,我的父亲是中书侍郎,您觉得您的魏家,有什么资本和咱们薛家相比吗?我要是你就赶紧夹着尾巴回去,好好做你的太夫人,不要用你们的民身来挑战我们的官身,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明白,什么叫民不与官斗。你现在回去,魏家只是十年之内没人做官,可若您现在不回去,我敢保证,你们魏家百年之内,都不会有人做官。别问我为什么,我的意思您肯定听得懂。” 白氏这辈子都没有被人当面这么说过,更何况,现在说这些的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让她如何心里能够平衡?有心想上去和她搏一搏,可是王氏的下场就在眼前,到现在都没能站起来,她此刻要是上去,估计就和王氏是一个下场,可要她就此咽下这口气,她又实在不甘心,干脆换了个话题,将矛头又指到了萧氏身上,说道: “谁说我们今日是来与你们薛家斗的,我是来找她的,她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水性杨花的骚蹄子,嫁到我们魏家之后还不消停,我是来替你们教训教训她,我也是为了你们薛家好,要是这女人再勾搭上其他男人,到时候也是你们薛家没脸不是?” 萧氏如今已经把薛家当做自己的命,如何能由着白氏抹黑她,急忙说道:“胡说八道!我嫁入魏家之后,哪一点对不起你们了?起早贪黑,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就是改嫁,也是等魏青死了三年之后才改嫁的,国之律例都只要夫妻守孝三年即可,怎么,你们魏家的规矩还能大国国家的律法吗?你若是再到处说我的坏话,我定不会就此饶了你!” 白氏见萧氏开始搭理她,也就来劲了,反正抹黑人的功夫她认第一,还没人敢认第二,不过就是两片嘴皮子上下磕动的事,说的话也没有证据留下能够判刑的,她虽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却还是了解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个名声,只要她把这个拿捏好了,就不怕这世上的任何人! 正要开口,薛宸却不愿再听了,兀自喊了几个侍卫进门,冷冷的说道: “既然魏老夫人不肯走,那你们就帮她一把,将她送出门去,魏老夫人总是污蔑我们薛家的主母不守妇道,我倒要看看她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们别嫌手脏,把她拉到门外去,除了她的外衫,再把她赶走便是,用不着学你们首领,见面就打打杀杀的。” 严洛东:……小姐你够了喂。 薛宸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萧氏和白氏都愣住了,根本没想到这么个法子竟然出自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之口,看着不断逼近的护卫,白氏终于感到了害怕,不住后退,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哪里抵得住几个护卫的追讨,就那么被架出了门外,护卫们也不含糊,按照薛宸的吩咐,将她架着离府门远些的地方,你一手,我一手的,就把魏老夫人的外衣给扯了下来,也不还她,拿着回去,给大小姐复命去了。 白氏尖叫一声,双手交叉胸前,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受人欺凌是什么滋味。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白氏抱膝蜷在门前尖叫,王氏也跟着被薛家的护卫架着丢了出来,白氏瞧见受伤的王氏,二话不说,就扑上去把王氏的外衣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西府的人听到燕子巷门前有喧闹动静,西府的门房队长也带着十几个人,手拿木棍赶了过来助阵,就看见一个老妇人搀扶着一个中年妇人,灰溜溜的在众人指戳之中,离开了燕子巷薛家门前,两边门房打过招呼,便知道是薛家大小姐处置了两个敢上门闹事的泼妇,府里一切太平之后,西府的护卫才带着人回去了。 将白氏和王氏扫地出门之后,薛宸转过头对静姐儿说道:“静姐儿今天做的真不错,就该那么对她,你记着,以你的身份,咱们说的偏激一点,就是叫人把她打死了,她们魏家也奈何不了咱们。下回她们要还敢上门,府里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被这么两个泼妇闹上了门,若是不加以惩戒,那今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到咱们薛家来闹事了?” 萧氏听得有些汗颜,薛宸走过去对她说道: “今日之事太太可看清楚了?对付这种无知妇人,就该以暴制暴,否则她们根本不知道长舌是个什么下场。” 萧氏点点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安道:“可是,若今日之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没有好处啊,更何况,那魏家老夫人和王氏哪里肯善罢甘休,一定会在背地里竭力抹黑,这种流言蜚语是最难对付的。” 薛宸勾唇一笑,说道:“太太你真的是多虑了,今日之事传出去,对我的名声有什么影响?不过是处置了两个上门闹事的泼妇罢了,至于她们今后会在背地里抹黑,这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换句话说吧,就算咱们今天不这么做,她们也不会给咱们说一句好话,更何况,这世间传留言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每一条都去在意的话,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退一万步讲,凭如今的魏家,咱们薛家还真没必要怕她们!” 萧氏看着薛宸,最终还是决定点点头,暗自责怪自己给薛家惹了这么个麻烦回来。 薛宸见她满脸的自责,知道一个人的恐惧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总要一定的时间才行。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花厅,喊上了严洛东一同离开。 魏家这些人也实在是作死,打了静姐儿的主意不说,竟然还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来,真不知道她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说出那些话来的,对于这种试图打她主意的人,薛宸可不是会纵容姑息的。 “你去查查魏家和王家老底,千年王八万年龟,没人动她们,她们还真以为所有人都在惯着她们呢!” 严洛东的话不多,听了命令之后也就麻利的出门去了。 薛宸回到房间,准备去榻上躺一会儿,没想到一只白鸽就飞了进来,这些天娄庆云都在西山别宫侍奉圣驾,所以,他们之间已经好多天没有联系了,这还是这些天以来的第一次联系,让薛宸喜出望外,走过去将鸽子抱了起来,急忙拿出了竹筒中的信,就歪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看了起来。 娄庆云恨不得把一张纸全都写的密密麻麻,似乎并不是一天写的,因为笔迹明显有断层,想着定是他在西山别宫的时候不方便传飞鸽,于是就先写了,然后等有机会一并传来。还没有看内容,薛宸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心里好像吃了蜜糖似的,甜的都有些发腻了,高兴的在罗汉床上转了个圈,将迎枕垫在下巴下,开始阅读起来。 说的都是一些日常的琐事,可是薛宸只要配合着娄庆云那长脸和想象他说话的神态,就觉得再无聊的事情也是好玩儿的,最后,娄庆云问她最近过的怎么样,让她也多写一些信给她传过去,说他今天下午申时之前都在大理寺中,晚上还得回西山,信件只要申时之前寄出去就行。 薛宸也不想等待,匆匆的坐到了书案后头,拿起笔来,就开始写起来。她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可是和娄庆云说话时倒是洋洋洒洒的用蝇头小楷写了密密麻麻一张纸,不为别的,就因为信鸽腿上的竹筒太小,只能容纳一张信纸,她唯有将字写的小些,才能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他说完。 写完之后,意犹未尽的将信纸从头吹到尾,等到墨迹全都干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折叠好,塞入竹筒之中,将鸽子放飞,然后她就趴在西窗之上,眼睁睁目送鸽子远去,从前都没有发觉,原来她竟然还挺想娄庆云这人的,虽说他说话总是不太靠谱,可每回都能让她感动,趴在窗前,直到鸽子再也看不见了,她才转过身来。 娄庆云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大理寺因为他缺席了好些天,积攒了不少文书要处理,忽然看见鸽子飞进来,二话不说,就将笔搁下,从鸽子腿上取下了竹筒,百忙之中,还不忘先看信,见她字体写的密密麻麻,不禁笑了,从桌案上拿起一只放大的镜片,这是看一些微小证物时用的镜片,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将信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娄庆云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因为他在信件的最后看见了几行字,正是薛宸将魏家老夫人看上她要来逼婚的事情简略的叙述,将信纸小心的折好,放入贴身的衣襟之中,然后便对外喊了一声: “赵林瑞,进来!” 赵林瑞因为帮老大做了许多不能说的秘密事件,老大怕他泄露出去,已经将他从情报所拎到了身前伺候,现在他就专属娄老大旗下,替这位老大做一切能说的,不能说的秘密之事。 “你去京兆把这魏家和王家的卷宗给我调出来,我现在就要。” 赵林瑞看着自家老大,脸色铁青,似乎正咬牙切齿着,不敢多问,领命而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赵林瑞就带着亲自前来复命的京兆府尹一同来到了娄庆云跟前儿。 京兆府尹满头的冷汗,给这位世子爷请安,心中不安极了,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罪这位爷的地方,见他派人来差查卷宗履历,他就心慌慌,自己要求跟过来,亲自和娄世子讲解。 娄庆云似乎对他亲自前来并不反感,接过赵林瑞手中的卷宗履历,展开看了看,对京兆府尹问道: “你来说说这个魏家和王家,如今都有什么人在朝为官?哪个地方的?” 京兆府尹一听问的是他本职工作的事情,就松了口气,言无不尽的对娄庆云讲解起来: “这个魏家从前出过一位知州,名叫魏青,不过三四年前就病死了,魏家就一直无人有官位,这魏青的正室妻子是嘉和县主,现在已经改嫁给了中书侍郎薛云涛薛大人,是圣上赐的婚,而魏家和王家的联系,就在于,王家的二小姐,嫁给了魏家的二公子,而王家现在只有一个王兴洲在兵部,做武选司员外郎,从前是在涠洲做总兵的,后来战时从马上摔下来,断了条腿,就自请回京城,找的是兵部尚书范奕沉的路子,经由首辅特批让他回京述职。据说年后,就要升做武选司郎中,算是升的快的。” 娄庆云听了这些之后,并没有说什么话,而是就此眯起了眼睛,赵林瑞从旁见着子阿基老大这副神情,暗自替魏王两家的人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也不知这两家是怎么得罪了这么个阎王老爷,这些到手的肥肉,到嘴的肥鸭眼看着就要飞走了。 ****** 事情过了两天之后,薛宸在院子里教静姐儿种花,和她正说着种花心得,严洛东就悄无声息的回来了。有些黑暗的事情,薛宸并不像让静姐儿知道,于是就让她先回去,静姐儿也知道严洛东一定是有什么事跟薛宸禀报,她是最识趣的人了,当即就跟薛宸行礼告退。 她走之后,严洛东才走入了花房,对薛宸回禀道: “小姐,魏王两家的事,兴许不需要小姐亲自动手了。从京兆放出的风,上头有人正查他们,而王兴洲的职务似乎也已经被暂停,这背后定然是有人在操纵的。咱们要不先等等不要动手,看看背后之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薛宸将铲子从泥土中抽出来,讶异的回身看着严洛东,问道:“你是说,在咱们动手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始查王兴洲了?” 严洛东点头:“是,已经开始查了。职务也暂停了,王兴洲本人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只知道可能是无意中得罪了上面的人,让人给记恨上了。” 薛宸敛目思考,突然脑中想起一个人,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做这事儿的,除了娄庆云,她还真想不出谁来。她上回也就是在信中稍微提了一下自己有些郁闷,可这才两天的功夫,他就给整出这么多事来,薛宸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虽说她更加希望是由自己动手,惩治那些打她主意的坏人,可是娄庆云这样近乎宠溺的行为还是让她感觉到相当的……额,受宠若惊? 是的,受宠若惊。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出了事情习惯性的自己出手解决,从不对外求助,而娄庆云根本不需要她开口,就已经将这件事暗自替她解决,并且还是在他这样繁忙的时候出手,心中被感激的情绪充满,这一刻的薛宸才感觉自己像个柔弱的少女般,得到了一个男人强势的宠溺。 这感觉很新鲜,很甜蜜,很叫人难忘。她真的好怕有一天,自己习惯了娄庆云的宠溺之后,若是没有他在身边,她又该怎么办?心情复杂的很,薛宸随意对严洛东点了点头,然后便让他退了下去,严洛东瞧着薛宸这副表情,便知道,小姐应该是猜出了幕后出手之人的身份,所以才会这样失魂落魄,但这已经涉及到小姐的私事,他不便问询,便知礼的退了下去。 薛宸站在一株精心培育的兰草前,目光根本没有焦距,满心满眼都是娄庆云那俊美的不像话的脸,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立刻想见他的冲动。薛宸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历经两世的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男人牵肠挂肚……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王氏跪在地上嘤嘤哭泣,她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可是婆母白氏却依旧没有让她起身,她从十六岁嫁进来之后,白氏就没有这样折腾过她,因为上头有萧氏顶着,因为白氏讨厌萧氏,所以处处都针对她,而她作为老二媳妇,只要适当的跟着婆母后头想一想折腾大嫂的法子,婆母自然就不会把处罚的念头动到她的身上来,这么多年的太平,让她始终以为自己在婆母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自己总是比萧氏更懂得为人媳妇之道,觉得自己比县主出身的萧氏要聪明幸运许多。 可是,现在就因为白氏在薛家受了委屈,回来之后无处发泄,就把她从前折腾萧氏那一套用在了自己身上,王氏真的是连哭都觉得晚了,她拖着满身的伤,跪在这里被老太婆折腾,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早知道姓薛的丫头手这么毒,她也不会触自己眉头,把这老太婆从大兴接来京城,如今倒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太婆就是那种自己不痛快了,就要身边的人全都跟着不痛快的人,因为她年轻的时候也被她的婆母折腾的很惨,直到她自己当了婆母,才觉得熬出了头,想在儿媳身上找到了自信,觉得变着方的折腾儿媳,才能显示她做婆母的威风来。 “哭什么哭?难道我罚你还罚错了吗?没用的东西!” 白氏让二儿子家完全就把自己当成了皇太后,让一个丫鬟捏肩,一个丫鬟捶腿,还有一个丫鬟手中捧着茶杯,旁边一个拿着瓜果糕点,白氏总觉得自己已经活的这般年纪,是魏家的太夫人,身边的人理应就要伺候她,既然要伺候,那自然就事事要做到的,哪怕是端杯茶,端几盘点心,反正她不愿意把这些她随手就要拿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有人伺候,那就让她们拿着好了,也不管她们要站多久,手托的累不累,反正这些人都是伺候她的,用不着心疼。 自从老大死了以后,她在大兴的日子过的就一日不如一日,从前老大在,家是萧氏当的,每年都有很大一部分的孝敬给她,可现在老大死了,萧氏那个臭不要脸的改嫁了,弄得她在大兴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就在那个时候,老二媳妇上门去找她,说要把她接到京城来住断时间,她一想也好,反正靠着老二家,总比她一个人在大兴要强,说实话,她来京城,就是为了来做皇太后的,更别说,老二媳妇还有事求她做,静姐儿和她娘家兄弟家的鲁哥儿要成亲,萧氏不同意,她自己也看中了薛家的姑娘,说来说去,还得要求她出马,白氏在京城享受了几天之后,想想也成吧,把静姐儿和那个姓薛的姑娘娶进门来,总还能让萧氏多吐点嫁妆出来。 她原以为老二媳妇是个厉害的,因为平日里她总吹嘘自己的娘家有多厉害,自己兄弟有多能耐,她就真的以为她在京城能横着走了,谁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可谁知道,昨天去了薛家,她才知道什么叫京官儿的气派,一个三品官家的小姐,出手就敢那样狠辣,相比之下,她这个二媳妇也实在是太软弱无用了,让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王氏捂着自己发疼的心口,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摇了摇头,说道:“媳妇儿不敢。” 白氏现在看见她就有气,然后想起萧氏就更加有气,从前在她手上被整治的服服帖帖,让往东不敢往西,可这才改嫁多久,就变得这般硬气,从前积累下来的优越感一下子就没了,这让白氏怎么能生气呢? “混账东西!那个萧婉君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竟然连我都敢动手,哼,这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咽下去!” 白氏在气头上,只觉得身后的丫鬟捏肩都不舒服了,肩膀一动,转过身子就回头打了那丫头一巴掌,那丫头被打的莫名其妙,却又不敢说话,捂着脸跪了下来,旁边伺候的丫鬟全都为之一震,僵硬着身子伺候这位比皇太后还要难伺候的老太婆。 王氏也心疼那些丫鬟,这几个全都是她房里最得力的丫鬟,老太婆来了,说要伺候的人,还点名要她身边伺候的最好的人,她想着要让老太婆去找萧氏的麻烦,就咬牙把房里的丫鬟给她了,准备事成之后,就把她再送回大兴去,可现在,别说送走她了,这老太婆已经说了今后就留在老二家的话,王氏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人是她请来的。 听老太婆口中又在骂萧氏,王氏这才跪着走到了白氏面前,说道:“是,一切都是那萧婉君的错,是她吃里扒外,帮着外人欺负咱们。” 说道欺负,王氏也是一把泪的心酸,当时她被薛家的人架出了府之后,原本也没什么,就是丢脸一些,可是,这老太婆为了自己的脸面,竟然把她的外衣剥了,穿在她自己身上,让她穿着中衣回来,丢尽了脸面,还让她被老爷抽了两巴掌,这个自私的老太婆,王氏简直连杀死她的心都有了,可是却又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可心里虽然恨,表面上却丝毫不能流露出来,王氏惯于做戏,于是又义愤填膺的说了萧氏好些坏话,最后才问道:“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办?那薛家小姐这般凶悍,仆人那样凶残,咱们再上门怕是不成了。” 白氏看着这二媳妇认错态度良好,就挥挥手让她起来了,想了想之后,对她说道:“对了,你不是说你兄弟有大能耐吗?咱们在薛家吃了这亏,你看看能不能找你兄弟出马给我们出出这口恶气。” 王氏一听,这白氏还想把王家扯进来,仔细思量了一番,自家兄弟是兵部武选司的员外郎,不过是个从五品,而薛家有那么多当官的每一个都比她兄弟官儿大,这怎么给人家出气,可是她平日里给婆母吹牛吹大了,这个时候若是说不行的话,那不就是活生生的打脸吗? 正在犹豫的时候,就见外头有人来找她,说是舅家来人了,王氏精神一震,赶忙辞了白氏就迎上去,就见她兄弟王兴洲家的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见她就跪拜: “姑奶奶好,我们老爷被停职在了家,要喊您过去问话呢。” 王氏欣喜的心情顿时就落在了井底,尖声大叫道:“你说什么?停职?” 她的声音连里屋的白氏都不禁竖起了耳朵,推开丫鬟,走到门边,就听那管家说道:“是啊,莫名其妙停的职,老爷都把家里问遍了,都说最近没得罪谁,就想着让我来请姑奶奶过府问问。” “……” 这么一句话,就让王氏吓得瘫坐到了地上。脑子里想起薛家大姑娘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总觉得她嘴角勾起来的那抹笑,怎么看怎么阴森。这才几天啊。薛家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随意任免一个从五品的官员了吗?天啊,她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人? 那管家把话传到了,也就站起来告辞了,白氏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藤条,二话不说,就一记记打在王氏身上,口中说着恶毒的话语: “我打死你个没用的,平常不都说自己兄弟多有能耐吗?怎么?连个小小的三品官都斗不过,现在还给人停了职,那我还留你在家吃什么闲饭,你个没用的东西!” 王氏被打的在地上躲避,狼狈不堪,心里却是没停下思考,她得罪薛家这事儿最后肯定是瞒不住了,王家那头估计她也回不去了,她今后只有待在薛家,只有薛家这一处地方能容她了。 不管藤条打在身上有多疼,王氏就跪爬着去到白氏身边,一把抱住了白氏的腿,哭喊着: “老夫人快别打了,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白氏还是不解气的又下狠手打了几下,王氏也不躲避,紧紧的抱住白氏的腿,咬着牙坚持着,等白氏发泄够了,将藤条抛在地上,她才敢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世界的天都塌下来了一半,她养尊处优了半辈子,哪里受过像今天这样的委屈?这个老太婆打她像打一条狗,甚至连条狗都不如,这份心狠手辣,简直令人恨不得杀了她! 可是,王氏没有办法,如今王家那头肯定不会管她了,她都把兄弟的官给弄丢了,王家会待见她才怪!她只有巴紧了薛家。 白氏一脚将她踢开,喘息完之后,才看着像是狗一样匍匐在她脚前的二媳妇,问道:“你还能有什么法子?如今你的靠山都倒了,我告诉你,你可休想糊弄我,要是不能成,我让老二说你不守妇道休了你!” 王氏面如死灰,从地上爬起来,凑到白氏身旁说道: “这办法准行!我之前通过一位夫人介绍,认识了国公府的一个夫人,那夫人很厉害,说我与她颇为投缘,您知道她是谁吗?当朝的长公主就是她的嫡亲嫂子,事事都听她的话,那薛家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公主去?只要那夫人肯帮我们一把,那,那我们不仅能出口恶气,还能把姓薛的和萧婉君都给踩下去。” 白氏有些怀疑:“国公府的夫人?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当朝公主真会帮咱们?” 王氏这个时候只想表功,让白氏觉得她有用,连连点头,说道:“是啊。会帮的,一定会帮的,那夫人真的很厉害。不是我一个人说,好多人都说,我当初为了去见她,足足送了六百两银子的礼啊,那夫人跟我可投缘了,如果我能好好的去求她一番,我想她一定会帮咱们的。” 听了王氏这番话,白氏终于有些相信了,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只要公主肯替她们出头,一个薛家算什么? “到时候,也让公主把薛家所有的官职全都免了,最好把薛家给抄了,男的去流放,女的卖进妓院里,让那姓薛的丫头猖狂得意,我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王氏现在只想着自己怎么保命,也顾不上白氏说的是什么,就连连点头附和:“是,到时候一切都听老夫人的,老夫人让她们干嘛就干嘛!” 白氏畅想了一番报仇的爽快之后,又瞥了王氏一眼,只见她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哪里还有个贵夫人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阵厌恶,不过想着她还有点用,也就不和她计较了,高傲的端着架子走入了里屋。王氏盯着她的背影,眸中露出凶恶的恨意,指甲掐到肉中。 这个死老太婆,总有一日,她一定会把这个仇给报回来!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余氏正在佛堂中发火,这几天的素餐吃的她简直要吐了,将厨房送来的没有半点油水的东西掀翻在地上,对管家妈妈说道: “这没滋没味的东西,谁爱吃谁吃去,反正我不吃。每天困在这方寸之地已经够郁闷的了,还逼我天天吃素,就算是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去,跟厨房说,给我炖一锅冰糖肘子,不对,佛跳墙!就吃佛跳墙!不是让我信佛吗?我就信给她看!” 管事妈妈有些担心,劝谏说道:“三夫人,您何必置这么一口气呢?还是我去外头买回来,回来咱晚上偷偷的吃,这总不会传到老太君那里的。” 余氏正火气大着,连平日里最听的管事妈妈的话都不想听了,但这管事妈妈是她的奶娘,要是旁人在她盛怒的时候,说这些话,她已经连骂带打,可对奶娘她可不想这样对她,就拍着桌子任性说道: “管她什么老太君不老太君的,我就要吃荤,而且一定要府里的厨房做了送来!越是不让我吃,我就越要吃给她们看看。” 管事妈妈正想如何劝她打消念头,外头门房的阿贵就在佛堂外头传话来,说道: “三夫人,有位王夫人求见。” 余氏想了想,自己可不认识什么王夫人,怒道:“什么王夫人,我不认识,让她滚!” 门房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因为先前见那夫人上门求见之时说话的神情,他就已经猜到,她必然和三夫人不是很熟,因为,真正有身份,并且熟悉三夫人的贵夫人,都知道三夫人最近出了事,在家里闭门思过,不会这时候找上门来,不过那王夫人给了他一锭十两的银子,让他务必把话传到,他才会这么尽责,若非如此大手笔,他随便应付进来回一声,得了三夫人不见的话之后,就去答复了,可收了人家十两银子,总要多说几句话的嘛,若是再说两句夫人还是不见的话,他就真的没办法了,直接回去,银子也不用退,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夫人,她说是送您那玉白菜,祝您发财的那个王夫人啊。” 这句话听得虽然没什么档次,但阿贵还是决定说出来了,果然听见门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听三夫人的管事妈妈出来传话: “原来是那个王夫人,夫人说让她进来吧。” 阿贵得令后,就下去传话去了。不一会儿王氏就给国公府的仆人领入了一道道门庭,穿过几片园子之后,才到达了三夫人所在的佛堂,心想这三夫人还是个喜欢拜佛的,待会儿的话题,可以多往这方面转。 佛堂里已经给收拾干净,三夫人余氏坐在佛堂前的太师椅上,旁边站了几个丫鬟,一个看着很有身份的婆子,王氏上前对余氏谄媚行了礼,余氏才用下巴比了比一旁下首的椅子,淡淡的说了句: “坐吧。不知道王夫人找我何事啊?” 余氏记得这个女人,当初第一次见面,知道她是国公府三夫人,就给她送了一棵手掌大小的玉白菜,样子还算精致,说话又奉承,她才勉为其难的和她说了几句客套话,没想到这女人还真的找上门来了。不过最近她真好手头紧,若是能从这女人身上刮点银子下来,见见她倒也无妨,反正对这种低下品级的官眷,就算是拿了银子不办事儿,她们也不敢怎么样。 王氏第一次瞧见这公府里的气派,整套的黄花梨桌椅,佛龛,光是这个就能抵得上她们魏家全部的家私,感叹了一声有钱有权真好,就连屁股底下坐的凳子似乎都觉得精贵起来,只敢沾着一点点边,不敢坐重了。 斟酌着语句说道:“上回与夫人一别,来不及相聚,实在遗憾。”王氏一边说,一边关注着余氏的表情,见对方垂下眼眸,兀自喝茶,对自己这番言语并没有什么感觉,仿佛她面前根本没有人在说话般,漠视的姿态太明显了。王氏心里愤恨,只不过自己有求于她,这才放低了姿态。 余氏喝完了茶,见那王夫人一脸尴尬,又磨蹭半晌才将茶杯递给一旁的丫鬟,姿态高傲的说道:“别说这些虚话儿了,我还要念佛,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就好。” 王氏脸色僵硬的笑了笑,心里把余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要笑容满面,因为她知道,要是今儿这事办不好,回去白氏定然饶不了她,所以,怎么着她也要想办法让余氏答应替她出头才行,既然对方不喜欢她说废话,那她就直接说好了,于是就把在薛家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当然是美化了自己,将薛家小姐形容成一个穷凶极恶,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形象,说的自己十分可怜,声泪俱下,差点真的给哭出来,只求余氏能效仿那青天大老爷给她们婆媳伸冤。 余氏开始听着也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在听见王氏说,欺凌她们的是薛家大小姐,这薛家大小姐薛宸,她可是有点印象的,当初她那茶楼弄不到手,就是因为那个黄毛丫头,就连她院子里的管事媳妇都在那丫头手底下吃过大亏,这回竟然又遇上个告那小姐状的,当即勾起了余氏心里的仇恨,一拍桌子,把正挤着眼泪的王氏吓了一大跳,只听余氏说道: “这个薛家大小姐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王氏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说辞能够被三夫人完全接纳,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连连点头,说道:“可不是吗?那姑娘看着模样还行,可这手段厉害着呢,我和婆母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可谁让那姑娘是薛家的大小姐呢?我们不过一介民身,如何能和她官身斗,可无论如何,咱们也是有血气的人,如何能叫那小丫头片子欺凌而不反抗呢?民妇认识的人中,身份最为高贵的就是三夫人您了,民妇和婆母就等着三夫人给我们做主了。” 余氏怒过之后,瞧着王氏那假么道三的样子,当然知道她话里估计藏着私,不过,既然那薛宸也是她的仇人,那她管一管也未尝不可,反正就在最近,她就有把握能重新得到公主的宠幸,到时候,收拾一个三品官家的小姐,还不是小菜一碟嘛,只不过……既然王氏找上门来了,她也不能让她空手来,空手回去。 思虑一番后,余氏才对王氏说道:“这事儿原也不难办,只要我去公主面前说两句话也就成了,可我最近不满你说,手头不太方便,去见公主,总要打点几样像样的东西吧,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一口价两千两。你给我拿两千两来,我就替你把这事儿给办囫囵圆了,保证那薛大小姐亲自到你们府上磕头道歉。” 王氏吓了一跳,愣愣巴巴的说道:“两,两千两?”乖乖,这三夫人几句话可真不便宜啊,两千两,魏家所有的家底也不知道有没有两千两了。 余氏脸色一冷,说道:“怎么?嫌贵,拿不出来?” 王氏见她一副想撂挑子的模样,生怕失了这一根救命的藤,赶忙站起来摇手说道:“不不不,价格公道的很,只是……只是……我出门出的急,身上没带这么些个银两。” 余氏冷笑着挑眉,走到了佛龛前取了一根清香点燃,姿态悠闲的说道:“无妨,你明日之前送来即可。” 说完,就把香插、进香炉,拿了佛珠,闭目念佛。 王氏也不好再留下说话,就给她行过礼,跟着管家媳妇出去了。 等王氏走后,余氏就睁开了眼睛,对着王氏离去的方向冷笑了两声,什么身份,也赶来找她办事儿,不让你赔个底儿掉,还真以为她是开善堂的,将佛珠往旁边一扔,余氏又坐了下来。 另一个管事媳妇求见她,进来之后,在余氏耳旁说了几句话,让余氏喜出望外:“你说什么?那家终于想通了?” 管事媳妇点头,也是高兴,她这两日就在那家游说,好不容易说动那家夫人同意,她就赶紧回来在三夫人面前表功勋来了。 “想通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们眼前,哪里就不肯了呢?一开始不过是说几句矜持的话,这世上有谁是荣华富贵摆到面前还不屑一顾的?根本没有那样的人!盛家夫人说,明晚就把人给送进来。” 这可是余氏这几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之前想着个公主找个儿媳,好不容易找到了盛家,盛家的三小姐就是她娘家的弟媳,盛家的小姐要是和世子能成,那将来世子身边就又多了她们家的眼线,只不过,世子脾气孤傲,难以接近,她总要想个合适的方法让他从了才行,并且这女子身份也不能太差,毕竟是公主的儿子,盛家老爷是她弟媳的长兄,如今是礼部尚书,正经的二品官,他家的嫡小姐,配世子虽也有高攀之嫌疑,但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另外合适的人选,想着只要事成,公主也不会论女方家的家世,只要世子能成亲,她就谢天谢地,对女方是真没要求,所以,余氏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世子给弄服帖了,哼哼,这世上难道还少了那种让男人服帖的方法吗? “来人呐,给我梳妆,我要去见公主。”余氏这么对外说了一句,只觉得好事将近,整个人都轻便了许多,走起路来带着风似的,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脱离这无边的苦海,重活公主宠幸,余氏就觉得生活美好的很啊。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绥阳公主有些为难的看着余氏,最终还是决定摇头,说道:“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世子不会答应的。” 余氏见公主不答应,就有些急了,又不敢真的和公主说出她的全部计划,只想哄骗着公主同意给两人偷偷的办了手续,换个庚帖什么的,公主就百般不肯,焦躁的说道: “公主啊,我这也是急人所急,您瞧着别家公子到世子这个年纪,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可世子如今连个亲都还没定,若是这么等下去,难不成您真的想让世子将来做和尚不成?” 绥阳公主虽然也忧心儿子的婚事,可也不敢按照余氏说的那样做,两家偷偷的换庚帖,不让儿子知道,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同意呢? 依旧摇头,说道:“这事儿不行。人都没给他看过,怎么能私下就定了呢?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弄得两家都难堪,何苦呢?” 余氏打定了主意要说服公主,于是说道:“没见过又怎么样?这年头有多少夫妻是婚前见过面的?您当初嫁给国公的时候是与他见过的,可那也是因为您是公主,普通人家,大多数都是没见过对方模样就成亲的,就拿我来说吧,我当初也没见过三爷,不也和他好好的过了这么些年嘛。世子还是在那方面没开窍,我有法子让他开窍,您只要答应我瞧瞧那女子成不成就行了。” 公主有些犹豫,听余氏这么说,便问道:“你有法子让世子开窍?什么法子呀?” 余氏哪里敢说,只模棱两可的说了句:“公主您就放心吧,若是我告诉了您,这事儿八成就成不了了。要不,明儿我先把那姑娘领过来给您瞧瞧,是礼部尚书盛铭的女儿,盛家的三小姐就是嫁给我兄弟,她都跟我说了,说盛家这大小姐人品相貌都很出众,您明儿瞧上一瞧就全都知道了。” 绥阳公主犹豫了片刻,想着反正只是见一见那姑娘,并不会有多少影响,也就点头同意了,若是她真觉得好,再让儿子回来瞧瞧,姻缘这东西本来就很奇妙的,保不准儿子就瞧上人家了呢。 余氏见公主点头了,心里就有数了,想起今天是个机会,趁着公主心情好,干脆再把那薛家大小姐给告一状,于是说道: “对了,公主您听说最近京里的传闻了吗?” 公主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传闻?你足不出户,还能听到京里的传闻?” 公主也是说的实在话,余氏脸上一红,硬着头皮说道:“是,是啊。我,我那管事妈妈常出门,她讲给我听的。” “哦,什么事呀,也说给我听听。”公主是最喜欢听新鲜事的了,余氏也知道,她如果是直接告状的话,公主很可能会因为怕麻烦,或者觉得跟自己没关系而置之不理,可若是当闲谈说出来的话,公主没准还会当真一些。 “就是关于那个薛家大小姐欺压民妇的传闻呀!这个公主身边竟然没有人告诉您吗?”余氏在公主身边待了很多年,早已将公主这天真的性子给摸透了,很能顺着她的思路说故事。 果然公主来了兴趣,余氏就抓准了机会,开始说了: “……就这样,那薛小姐就让人把亲戚给打伤了叉了出去。” 公主听着为之咋舌:“真有如此凶恶的姑娘吗?” 余氏点头,语气略带夸张的说道:“可不是吗?这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不过像薛家姑娘那么凶悍的女子可真是没见过,没听过,要是被我撞见了,我一定会上前制止那姑娘,教育教育她。” 公主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声传话:“世子回府。” 听到这四个字,公主就跟个小女孩儿似的,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也顾不上余氏正在说话,就亲自走到门边相迎去了。 就看见娄庆云穿着一身银黑色的大理寺少卿的官袍,风尘仆仆的回来,公主看了心疼极了,上前就勾住了儿子的胳膊,让他进来坐坐。 娄庆云原本是想拿了东西就走,可看着娘亲期盼的目光,最终还是决定陪她坐一会儿,见厅内三夫人也在,三夫人神情尴尬的上前和他打招呼:“世子回来了。” 真是不巧,正说到关键处,阎王就回来了,余氏在心里庆幸,先前和公主说的算计他的话题已经结束了,现在说的这个,就算被他知道了也没什么,果然娄庆云坐下后,公主亲自给他端了杯茶,就差站在一旁伺候他喝了。娄庆云兀自喝了一口后,对她们问道: “母亲和婶娘在聊什么呢?” 公主是个直性子,如何会对儿子有所隐瞒,就直言说道:“哦,你三婶娘正在跟我讲京里的趣闻,说起了薛家的大姑娘如何凶悍的事,我听得心都捏紧了,这世上还真有这般凶悍的姑娘,可千万别给我遇见了,我可斗不过她。” 余氏对公主的谦虚感到了很无语,这个公主在宫外长大,本身没有一点公主的自觉,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身份。 娄庆云正在喝茶,听到薛家两个字就抬起了头,转头看了一眼余氏,然后面无表情的又将杯子放了下来,说道:“薛家?哪个薛家?” 薛家大姑娘……说的难道是他的心肝肉吗? 余氏不知危险降临,一个劲的殷勤讲解:“就是中书侍郎薛大人家呀!他家的姑娘,世子您是没见过,那可叫一个凶悍,硬是将上门探望她们的亲戚给打出了门,诶哟,那可是她的长辈啊,薛家由薛老开始,都是读书人家,怎会出来这么个不懂礼数的,也真是奇了怪。” 娄庆云的手彻底从杯子上离开,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余氏说道: “这些话,三婶娘是从何听来的?” 余氏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旁边公主正天真的看着自己,便只好说道:“是,是我那奶娘从外面听说的。” 娄庆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脚步便往外头走去,公主喊住了他:“哎,既明啊,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啊。” 娄庆云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院子走去:“我还在西山值勤,是回来拿些东西的,今儿还得去,明晚再回来,在家吃饭,住一宿。”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人也就不见了,公主虽然觉得儿子回来的太仓促,但也知道他在西山陪伴圣驾,也不好阻拦,更何况她听儿子说,明天回来吃饭,还住在家里,这会子心情就跟要飞起来似的,恨不得现在就把厨子喊过来,跟他们说明晚要准备的菜色。 余氏也听到了那些话,心道天助我也!若是世子明天回来住的话…… 心里有了计划,并且等到了梦寐以求的机会,余氏也不耽搁,和公主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提出告辞,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公主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因为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想着儿子明天回来的事情,见余氏要告辞,自然是不留的。 余氏急不可耐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想找奶娘来说说话,可喊了一圈,奶娘也没过来,后来一个丫鬟上前告诉她,说她的管事妈妈先前就被管家喊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余氏也就不说什么了。 晚上的时候,果真王氏就送了两千两银票过来给她,余氏问心无愧的收下了,并且和王氏说,薛宸的事情,她已经告诉了长公主,长公主表示很气愤,让王氏回去等消息,说过两天,公主就要出手教训薛家大小姐了。 王氏听了可高兴了,屁颠颠的对余氏道了谢,然后就回去等消息去了。 ********* 娄庆云果真如自己所言那般,第二天傍晚就回到了国公府,在自己院子里洗漱完后,就去了主院,晚上和国公喝了两杯,一家几口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了一顿团圆饭,公主特别高兴,一旁的三个女儿都没照顾到,一个劲的只往儿子碗里夹菜。 还是娄庆云,在空闲之余,问了问几个妹妹的功课,三个姑娘最大的十七,两个小的才十一,不因为其他的,因为大妹和二妹,三妹之间相差的年头,国公爷出门征战去了…… 晚上喝的有些多,娄庆云回到院子里就想上床去睡觉,可人才刚碰到床沿,一双眼睛就暴睁了起来,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床,转道去了净房。 躲在被子里的霍小姐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姑奶奶所说的人,先前明明听见了开门声的,可这多久了,他也没过来,她脱了衣服躲在被子里实在是憋得慌,这才小小的探出了点头,刚看见点光,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黑,就那么昏死过去。 而此时,余氏就在佛堂中诚心的叩拜,她是真的希望,世子和盛家的姑娘能成,她这才安排了这一出戏,白天领着盛家的姑娘去见了公主,公主糊涂,对她的外貌赞不绝口,因为余氏知道,今天世子睡在府中,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就让盛家姑娘按照原定计划,听从她的吩咐,脱光了躲到世子的房间里去,而她在让人往世子房间里投放一些迷香之类,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捉奸在床,也不怕世子不承认,到时候,就算是赶鸭子上架,盛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就是她和盛家的计划,利用盛家想攀附卫国公府的心,让她们说服自家姑娘主动些倒贴世子,等到坐实了名分,她便是世子的第一个女人,以盛家的身份来说,世子不可能不让盛小姐做嫡妻,盛家也就是被她的这份言辞说动了,才决定铤而走险,送出一个女儿来。 对着镜子梳头的余氏顿时发笑,她已经可以想象,明天主院那里的热闹了,这一仗她一定要打的漂亮一些,让那世子咬牙认下这个大亏,到时候,盛家就为她所用,公主也会对她感激不尽,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谋,余氏不禁为自己的智慧所折服。 从梳妆台前站起来,走到门边,问了问值夜的丫鬟,她的管事妈妈,也就是奶娘,已经失踪一个下午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她又不方便出门去寻,也不知奶娘去了哪里。 不过,因为心情不错,所以余氏很快就睡下了,准备美美的睡一觉,第二天去看好戏。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来,梳妆好了,等待主院那里传来动静,可左等右等也听不见消息,正在疑惑是不是事情败露的时候,三房主院伺候的小厮阿福前来唤她,说是三老爷请她过去一趟。 三夫人觉得纳闷,自从她在佛堂之后,三老爷就一直没和她同房,都是她谁佛堂,老爷睡主院,一大早的喊她过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三夫人还是去了。 去到住院之后,见老爷还没起来,就自己推门进去了,经过插屏,穿过屏风,便走入了内室。鼻尖似乎嗅到了些异样的气味,这种气味,成过亲的人都知道,不会辨认错,余氏眉头一蹙,心想着这三老爷昨儿是宠幸了哪个姨娘,竟然容她在主院过夜,气急败坏的冲了进去,然后,就然她看见了一个毕生难忘的场景。 “啊——”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一声惊叫之后,床上的男人直接吓得跳了起来,一条藕臂从被褥中伸出,余氏看的眼冒金星,腾腾腾跑过去,一把掀开了被子,只见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孩儿正蜷在自己的丈夫身旁,而她的丈夫娄家三老爷娄海正捏着自己的眉心,似乎很头疼的样子。 余氏指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女子,对娄海正尖声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你床上?” 娄海正看着自家妻子大惊小怪的样子,蹙眉说道:“一大早的咋呼什么呀,不就是宠幸了姨娘没让她回去嘛。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昨晚和什么人颠、鸾、倒、凤了,余氏气急了,揪着娄海正的耳根子就让他往旁边看去,娄海正被她捏着不得不转头,原本是想发怒的,可是所有的怒火在看见身旁那个蜷缩的根本看不到脸的身子时,彻底消失了,他似乎没有这般白皙纤瘦又年轻的姨娘吧……娄海正可以确定,他已经快五年没有纳新的姨娘了,所以,这么年轻的身体绝对不是他的姨娘……周身冰凉至极,然后赶忙跳下床来,用枕头挡在自己的关键部位,然后手指在余氏和那姑娘,还有自己这三方面指个不停,就是说不出话来,愣了老半天,才从嘴里憋出几句话来,说道: “她,她怎么在我床上?” 这正是余氏想问他的,那女孩儿松开一只手,颤巍巍的将被子拉到自己身上盖好,然后才缩到被子里嘤嘤哭泣起来。 余氏指着娄海正,激动的身子都在发抖,眼睛几乎都要向上翻过去了,就在两人瞪目对视之时,外头院子里就传来了小厮的传唤声: “老爷,夫人,老太君和世子爷过来了……” 余氏此时才是真正感觉到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知如何动弹了,三老爷也慌了神,赶忙走下脚踏,钻入了屏风后面穿衣服,正穿了个底裤上身,就听见一行人浩浩汤汤的走了进来。 娄庆云扶着老太君寇氏走了进来,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内间,环顾一圈后,就走到屏风前,将这四折的推拉屏风给推了过去,露出内里正慌慌张张穿衣服的三老爷娄海正来,语气颇为惊讶,说道:“哟,三叔你怎么躲在屏风后头呀。” 娄海正刚刚把中衣中裤穿好,遮羞的帘子就给娄庆云这小兔崽子给拉开了,偏偏他还不能熊他,他是世子,出身官位就比他高,尴尬着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严肃的老太君寇氏。 寇氏出身将门,一身的虎女风范,治家颇严,对子孙的品德要求甚高,今日一早她的大孙子就来请安,说他三叔屋里藏了个小美人儿,她还不信,可如今瞧着那床铺之上拱起的被褥,还有余氏惊讶之余带着愤怒的表情,再加上此刻正慌慌张张穿衣服的儿子,这里发生了什么,她如何还能猜不到呢。 怒极就要去掀被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狐狸精让老三等不及纳妾就带回来同房,拐杖伸过去,却被娄庆云压着,只见那小子俊美的脸上漾出了坏笑,说道: “老太君千万别掀,我可是黄花大公子,这要掀了三叔硬要把她塞给我,让我负责可怎么办呀?” 老太君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对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了,不过想想也是,到底有伤风化,将拐杖收回,撞在地面上发出巨响,对娄海正和余氏说道: “都给我把衣服穿戴整齐咯,把被子里的狐狸精给我带出来,我就在院子里等!” 余氏一听,带出去还怎么得了,那被子里是谁,旁人不知道,她还会不知道吗?原本是想算计娄庆云的,可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竟然稀里糊涂的算计到自己丈夫头上来了,这人要是不出去,她还能瞒着老太君说是外头的野狐狸,她可以私下处置,盛家那头以后再想办法应付,可人要是出去了,身份泄露,别说是盛家那头没法交代,就是在府里她也真就死定了。 赶忙振作起来,上前对老太君说道:“不不不,这事儿老太君还是交给我来处置吧,这个三爷想必也是一时糊涂,肯定都怪这小狐狸精百般勾引,这是三房的事儿,有我自己处置就成,不敢劳烦老太君。” 寇氏还没开口,就听一旁的娄庆云说道:“哎,三婶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咱们这国公府戒备森严,若是没人带这小狐狸进门,她一个姑娘家还能自己跑到三叔的床上来?这已经不是三房自己的事儿了,今儿这是跑进来一个女子,明儿要是跑进来一个刺客,那可如何是好呀!老太君若是不好好的审一审她,如何知道她是哪个内应给带进来的呀。” 余氏心里把娄庆云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面上却还得维持僵硬的微笑,说道: “世子说的言重了,不过,不过就是你三叔一时糊涂罢了……” 娄海正虽然也觉得妻子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来很不是滋味,但他也明白,今儿这事情绝对不简单,如果老太君真的审出了个什么来,那他脸上也无光,干脆就按妻子说的,在房里解决就成了,哪怕事后再去调查也不迟。 娄庆云却不给余氏机会说完,就坚持说道:“三婶这话说的可就又不对了,三叔再糊涂,他还能忘了老太君的教导,把外头的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我相信三叔不是那样的人。老太君还是让您身边的嬷嬷亲自动手吧,三婶怕是不太愿意让您老瞧见被子里的乾坤哪。” 余氏气得咬牙切齿,老太君冷哼一声,拐杖又是一撞地,领着娄庆云往外走去,吩咐身后的四个嬷嬷亲自动手往床铺走去。 娄庆云他们出来之后,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少女的尖叫求饶声,老太君手下的四个嬷嬷,那也是从将军府中历练过的老人了,下手快很准,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把蚕蛹似的被子揭开,将里头的人提溜出来,押着跪到了老太君身前不远处。 娄庆云已经扶着老太君坐到了三房主院外的一座凉亭之中,从亭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脸色惨白,黑发如瀑的俏姑娘,扶风弱柳的,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娄海正和余氏也给带了过来,三人一同跪在地上。 老太君看着他们,怒问:“说吧,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余氏低头颤抖,不敢说话,娄海正则是真的不知道这女子的来路,也不好说,那女子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一觉醒来,身边躺的不是那个芝兰玉树的世子爷,而是这年近四十的老男人。 老太君的话没人搭理,一旁的嬷嬷便接过话头,说道:“回老太君,依奴婢看,这定是外头的青楼粉头,对咱们三老爷施了狐媚之术,才混进咱们府里来的。” 盛千娇听那嬷嬷所言,心中恨极,抬头看了一眼亭子中的老太君和坐到一旁栏杆上那个身长玉立,仙人之姿的世子,屈辱的感觉终于克服了胆怯,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了一句:“不,不是的。我不是……” 余氏怕她说出实情,猛地站起来就走到盛千娇身前,噼啪打了她两个巴掌,破口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臭女人!青楼出身的狐媚子,快老实交代,你是如何勾、引我家老爷,若有一句说错,我定不会饶了你,小心连累你娘老子。” 然后不等盛千娇说话,就转身跪在老太君面前,说道:“老太君明鉴,一切定是这狐媚子的错,是她自甘堕落勾、引了三爷,望老太君明察,这件事实在太过难堪,请老太君交给儿媳处置,儿媳定然会给老太君一个满意的交代。” 老太君见余氏三番四次的阻挡在她面前,不让她插手调查,心里早就起了疑惑,哪里就能被她蒙蔽,挥挥手,叫她让开,余氏僵着不动,老太君身边的嬷嬷就主动将余氏给拉到了一边,老太君用拐杖指着盛千娇问道: “你到底什么人,自己说!” 盛千娇被打了两个巴掌,顿时清醒过来,知道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了,看了看不住对她摇头的余氏,这个女人不仅骗了她,先前还对她又打又骂,说她是狐媚子,是青楼粉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说出来,三夫人必定会受重罚,可她就算不说,国公府难道还查不出她的身份来吗?既然早晚都要泄露,那她为何又要包庇一个骗她的女人呢?当即对老太君磕头说道: “老太君明鉴,我,我本事礼部尚书盛铭的女儿,名叫盛千娇,不是青楼女子。” “……” 这一句娇滴滴的话让在场除了娄庆云之外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老太君身旁的几个嬷嬷更是吓得抽气,老太君也满脸的震惊,拿着拐杖的手都捏的颤抖,难以置信的问道: “谁?再说一遍。” 盛千娇心乱如麻,一早上的委屈顿时涌上了心头,眼泪充了眼眶,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含羞带怯,确实不像是外头的风尘女子,身上无论怎么样都还有点大家闺秀的娇气,说道: “小女子盛千娇,是礼部尚书盛铭的女儿。” 娄海正彻底惊呆了。他,他,莫名其妙的竟然睡了个二品官家的嫡小姐?这,这……盛家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吗? 余氏也彻底绝望了,被两个嬷嬷押着都觉得没有什么感觉了,她这是被人彻头彻尾的给耍了!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昨日将姑娘领进门给公主看过,下午就做主把人留在了国公府,等到晚上,她再买通了娄庆云院子里伺候的小厮,让他带盛千娇进房,屋里的情药香是盛千娇自己带进去的,人也是自己钻进娄庆云的被窝的,她甚至躲在暗处,看着她进门,看着她准备好了一切,最后还看着娄庆云醉醺醺的进了房……可是,早晨起来,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人突然就到了自己丈夫床上,不用说,必定是着了娄庆云的道,早晨去她的佛堂喊她,说三老爷传唤她过去的小厮,不用说必定也是娄庆云安排的人了,他不仅让人喊了她,还亲自领着老太君来到了她们三房的主院,为的不就是演这么一出捉、奸在床的戏码吗?老太君亲眼见了房里的情形,根本不容她出口反驳,也不给她反应过来,赶紧处置的机会,娄庆云这一招实在是太毒了。 余氏知道,这一回的篓子几乎要捅破天了,在娄家,她是算计了世子,想要在婚前就让世子坏了名声,这可是大罪,世子是皇族血脉,这事儿可不是三两句就能撇干净的,而在盛家那头,她是毁了人家的娇宠嫡女,以世子夫人的名义,将人家的嫡女骗进了府,可最后,不仅连世子都没碰到,还让她失了清白身子,名誉扫地,若是事情闹大了,今后盛家那头的姑娘出嫁都会受影响,试问这么大的事情之下,盛家还会放过她吗?她稀里糊涂的,就把两边全都得罪光了,这个时候,她可不奢望,今后能左右逢源,只希望,娄庆云手下留情,不要把这件事闹得太大,也不要把她踩的太惨。 可很显然,余氏也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老太君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走下台阶来到盛千娇身前,蹙眉问道:“你是盛家的小姐?那怎么就跑到他床上去了?” 用拐杖比了比同样震惊的难以复加的娄海正,这是老太君最想不通的地方,要说姑娘思、春了,怎么也得看上个年轻小伙子,比如她身旁站的吊儿郎当的大孙子,有人打大孙子的主意她还能想的明白,可她这三儿子今年都四十了,只能说,这姑娘还真不挑男人啊。 盛千娇低下头,羞愧的实在没脸,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我不知道。” 老太君见她个娇滴滴的小姐,又看了旁边的儿子,一拐杖就打在他背上,说道:“那你说!怎么回事啊?” 娄海正弓着背硬受,也有点委屈,说道:“我哪知道啊。我昨晚跟朋友喝了点酒,回来她就在床上,我以为是哪个妾侍,就……唉,我哪知道是她呀!” 老太君也猜出这里头绝对有猫腻,还没说话,亭子里的娄庆云就扬声说道:“三叔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漂亮一姑娘,青葱水嫩的,您那些姨娘最年轻的也都快三十了,这姑娘能和你那些姨娘比?别逗了!” 娄海正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臭小子,可此时却也只能吃了哑巴亏,不敢再说话。 老太君重重的叹了口气,又对盛千娇问道:“姑娘,那是谁带你进府的,你总知道吧?”国公府戒备森严,若不是有人带进来,饶她是尚书府的千金也不可能进来的。” 盛千娇偷偷瞥了一眼余氏,终是没敢说话,不过这一眼就足以告诉老太君答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余氏,指着她问道: “是她带你进来的?也是她把你送到三老爷床上的?”老太君直起了身子,斜眼瞥了一眼余氏,若是真的话,这媳妇儿可不太聪明啊。弄个这么漂亮的闺女给自己丈夫,存心添堵不是。 盛千娇又偷偷瞥了一眼娄庆云,见他靠在亭柱上,正勾唇看着她,那模样俊美的如画中谪仙般,心中又是一阵后悔,若是她献身的对象是这位,如今只怕都在商定娶她的事情了吧,哪会这样尴尬丢人的跪在这里呢。 心中对余氏的恨又多了一层,又想起先前她一口一个狐媚子的骂自己,也不想让她好过,干脆就把这件事儿给和盘托出了,反正就算她不说,凭国公府的能耐,还怕查不出来吗?其实她也心存侥幸,若是,若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哪怕是做妾,也不知道世子还要不要她…… “我是三夫人带进府里的,昨儿还见了公主,三夫人跟我说,晚上让我偷偷的钻进世子房里伺候他,可我没等到世子,反而等到了三老爷,老太君,我对世子一片痴心,如何会勾、引三老爷,是三夫人陷害的我,我,我……” 盛千娇哭的千娇百媚,柔弱无骨,还不时的用眼角媚光瞧着亭子上的娄庆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是因为你才进的府,如今出了问题,你怎么着也得顾着我点。 娄庆云失笑,这姑娘心还真大。 老太君听到这里,也就能明白个大概了,回身看了一眼正和那姑娘‘眉来眼去’的大孙子,想着这事儿倒真像是这孙子的手笔,不过也忒损了点,自己不要也就算了,还把人送到别人的地方去害人,不过,如果这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余氏可就是罪魁祸首了。 老太君冷哼一声,由嬷嬷扶着走上了凉亭,走到娄庆云旁边,用脚偷偷的踢了他一下,让他收起那副落井下石的表情,娄庆云小指给踢了下,夸张的捧着脚跟老太君回到了凳子旁,老太君指着余氏,让嬷嬷把她押到跟前来,盛千娇恨极了她,站起来就对着余氏打了好几下,怒道: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不过几下,余氏脸上就多了几道血痕,也不敢反抗,就那么跪在亭子下方,瑟瑟发抖,老太君寇氏冷声怒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余氏知道再反抗也没有意义了,既然娄庆云跟她玩儿了这出把戏,那就说明一切他都已经掌控住了,她再多的辩驳也是徒劳,只是小声的应承了此事,说道: “老太君,我也是替公主分忧啊。公主常年忧心世子的婚事,说他都二十好几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我,我,我一时想差了,就,就干出了这糊涂事。可我绝对没有存心害人,我事前也是问过盛家的,盛家也同意将女儿送进来,这姑娘也是自己愿意献身的,我没有逼过她。” 盛千娇听她这么说,顿时来了气,说道:“可是你骗了我呀!你明明跟我说的是世子,可最后却变成了三老爷,跟三老爷,总不是我自愿的吧。” 余氏现在哪里还管得了她,冷声说道:“这是你自己的命,怪的了谁?我让你在世子房里,可我让你到三老爷床上来了吗?你别怪我,自己动脑子想想,这事儿怪谁?我有病才把你弄到自己丈夫床上来吗?真是个猪脑子,你也是活该!” 盛千娇听她说的这样不留情面,终于在一旁掩脸大哭起来,哭的人心烦,老太君瞥了瞥一旁看戏的娄庆云,干咳了一声,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娄庆云扬眉一笑:“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哪儿轮到我说怎么办?” 寇氏简直想用自己的拐杖敲一敲这小子的脑袋,真是平地掀起三层浪,就算他看不上人家小姐,也不至于这么害人家,现在好了,身子也不清白了,虽说是老三媳妇惹的祸,可她总是国公府的三夫人,出了事还不是要连累国公府嘛,这个小混球! 叹了口气,老太君拿出了年轻时的气魄,冷道: “别哭了,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情,你还有脸哭!来人呐,把这姑娘押到柴房去,让盛家派人过来找我!余氏胆大妄为,家法处置,打二十大板,剃发入家庙!老三糊涂,不修私德,罚你去祖宗牌位前面壁思过。其余接应余氏之人,尽数赶出府去发卖!” 娄庆云听完这番话,笑嘻嘻来到老太君身前,谄媚的笑了起来:“老太君英明!” 老太君气得简直要用拐棍打他,他还敢上前来讨嫌,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领着伺候的嬷嬷们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三房,往大房主院走去。 她这回可要好好的告一告这小子的状,平白无故的整出这么多事来,真是嫌日子太清闲了不成。 ****** 老太君亲自下了命令,余氏就算是哭着喊着求饶也没能让老太君收回成命,就算是三老爷有心救她也没法子,这家法是执行定了,只好偷偷的去找了行刑之人,让他们下手的时候稍微轻一些。 虽说这回余氏做的是不对,可是,三老爷对她毕竟有夫妻情谊,念着她少女时期就嫁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并不是这么一件事就能抹杀的,更何况,这件事儿中余氏也是受害者,她只是不够聪明,用错了法子,所以,三老爷虽然也恨她,但却还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到这个时候,还想着保她一保。 不过,板子可以打轻一点,这剃度入家庙可就难办了,只是老太君向来一言九鼎,她既然做出了这个处置,就不容旁人不从的,三老爷也只能安慰余氏,让她先好好的在家庙待着,争取以后再找个机会反省出来。 余氏入了家庙倒是清净了,可是娄家就不清净了。先是盛家上门要人,后来知道自家的小姐被三老额破了身子,盛老爷和盛夫人都坐不住,双双来到了娄家,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娄家强硬,一口咬定了盛家女儿不守妇道之言,盛家若是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把姑娘带回去自行处置,若是还要纠缠,娄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盛家自知理亏,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天下皆知,可就让他们咽下这口气,也是不能够的。把盛千娇接回府之后的第二天,盛夫人就上门再度讨要说法,知道老太君难缠,她们就找上了绥阳公主,知道她是好性儿,盛夫人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我家娇儿冰清玉洁,只不过就是错付了痴心,相中了世子,可她有什么错呢?三夫人说好了,是带她进来伺候世子的,可到最后,你们娄家都对她做了什么?如今我也不求娇儿能做世子的正妻,便就给她一个妾侍的名分,这件事儿咱们两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了,我们盛家咬牙认下了这闷亏也就罢了。” 公主不住的往外看,她派去请老太君的人还没回来,盛夫人就在她面前哭的不成样子,这让她很无助,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却也有自己的底线,轻声反驳道: “这怎么能行呢?盛小姐都已经是三叔的人了,如何能再做世子的妾侍,这,这不是乱了辈分嘛。” 盛夫人想要快刀斩乱麻,要赶在老太君来之前把公主给说服了,便又说道:“什么乱了辈分,当初三夫人可是说的好好的,说公主您也同意这件事,所以,我们家才敢把闺女送到府上来,可如今,出了事你们一个个都撇的干干净净,唯独我闺女受了天大的委屈没人帮她,如今公主还说出这番话来,着实叫人心寒。您要是不愿意,当初直接就该让三夫人和我们说清楚不是,我们盛家虽不及国公府的门第,可也不会做出那种强买强卖的事情来,只是您答应了,再这样反悔,实在太过分了。” 公主急得站了起来,说道:“不不不,这说的哪里话,我可没有同意让您家闺女嫁给世子,三夫人只说带人进来我瞧瞧模样,其他什么的没告诉我,你可别冤枉我了。” 盛夫人哪里不知道,这其实就是三夫人的意思,她家也知道公主的性子,不可能知情,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若是不能拿下公主,让她允下这门荒唐的亲事,她闺女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公主哇!您行行好,收了我家娇儿吧,她是个好姑娘,将来定会替您照顾好世子,您若是不同意,那就是要她去死啊,到头来,是您逼死了她,您宅心仁厚,如何能做那逼死人的事啊。” 盛夫人已经顾不上颜面了,跪在了绥阳公主面前哭天喊地起来。 门外传来了一句冷话,将盛夫人接下来的话全都只能咽下去: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哭两声,就能把你那不清白的姑娘塞给我?要做妾,也是做三叔的妾。” 世子爷倚靠在门边,双手抱胸,俊脸阴霾,一双深邃的黑眸中满是冰冷,对上这样一双能杀死人的眼睛,盛夫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终究是没敢再多说一句出来。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娄庆云走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母亲,默默叹了口气,然后便来到跪地不起的盛夫人面前,弯下了腰,冷冷的说道: “盛夫人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么会伺候男人,我三叔都五六年没纳过妾了,竟然让她给赶上了。” 盛夫人看着眼前这笑得如魔鬼般的大男孩,感觉到了无边的挫败,敛下眉目,不敢与之对视,却依旧倔强的说:“不,娇儿才那么小,她才十五岁,怎么,怎么能嫁给三老爷做妾呢?” 娄庆云对她摆摆手,说道:“不不,盛夫人误会了,我只是说要做妾也只能做我三叔的妾,但是我三叔肯不肯收她做妾,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要是你,现在就去求三老爷,求他大发慈悲,纳了你那十五岁女儿做妾,别嫌她年纪小,跟我们这儿耗什么?横竖你闺女伺候的又不是我,你求我纳她,实在没理由!若是盛大人也这么觉得的话,咱们大可去圣上面前评评理,看看这不是我□□的姑娘,能不能让我纳她做妾。” 盛夫人彻底绝望了,跌坐在地,良久都没有动一下,如今她真的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怎么就信了余氏的话,想好事来招惹这个阎王,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没处说理去。 送走了瘟神之后,娄庆云才有空回过身来瞧着自家母亲,绥阳公主知道这回自己又闯祸了,也不敢看儿子的眼睛,磨磨蹭蹭的走到了茶几旁,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讨好意味颇重的说道:“我就知道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庆哥儿,喝杯茶吧。” “……” 娄庆云看着眼前这张天真的近乎腻歪的脸,满腔的郁闷无处可说,大大的叹了口气,接过了她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后,才放在桌上,说道: “看来,真要给你娶个儿媳回来管管你了。” 绥阳公主想多留儿子说会子话,但也知道现在她只会说多错多,听到儿子最后给她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她愣了半天,这句话……不是应该她来说的吗? ******* 薛宸给歪在她书案后头的那人磨墨,听他说着这些时候他们府里发生的事情,这几天,娄庆云总往她这里跑,她赶也赶不走,闹也不敢闹,幸好他每回也只是来坐坐,并没有其他逾距的行为,便由着他了,只是限定他定要过了戌时才来,那个时候青雀居的丫鬟们也都回房睡去,只要她注意着点挡光,晚上倒也没人来打扰。 娄庆云来她这里,简直比她这个主人还要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她书架上的书,了解的比她都清楚,这不,先前说着话,他大少爷突然想要画画,还拉着薛宸非要她给磨墨,说了些□□添香的混话,薛宸拗不过他,只好听从。 他一边画,一边和她说着府里趣闻,听到三夫人被削发关入家庙的事后,薛宸也不禁奇道: “三夫人进了家庙,一辈子就出不来了?” 娄庆云埋头画着一条锦鲤,悠闲在在,说道:“若是没有大功德,只怕就真出不来了。墨再多点,加点朱砂。” 薛宸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吩咐起来还真不客气,但是手里的动作却完全根据他的说法做去了。 “对了,那个魏家怎么样了?最近没来烦你吧。”娄庆云将鳞片画好之后,借着蘸墨的空隙,对薛宸问道。 薛宸看了看他,说道:“你别管了,这事儿我自己来就成了。” 娄庆云直起了身子,看着她,正色说道:“那怎么能行呢?敢上门找你的麻烦,我要再不管,还是男人吗?” 薛宸无语的看着他,见他一副完全将自己纳入他的羽翼般的神情,心中一暖,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犹豫着说道:“唉,你一出手,动静太大,我们这不过就是一些后宅之事,你一出手,却是直接毁了人家前程。多大事儿啊,弄得好像我特别没手段似的,连两个泼妇都治不了。” 上回她就知道,王兴洲被罢官就是他在背后搞鬼,并且连个正经理由都不给人家,弄得王兴洲现在到处找关系,好些官员都知道了他得罪人的消息,就连薛云涛都回来说了几句,据说朝中人都在猜,王兴洲到底得罪了谁。 这么大的动静搞出来,薛宸是真的不敢再让娄庆云插手这些事了。 娄庆云听她这么说,烛光下的她美如墨画,脸颊莹洁动人,仿佛自带着光圈似的,漂亮的叫他挪不开眼,其实他真的爱死了这几天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像是一对夫妻似的,晚上关了房门,就他们两人在房里说说话,喝喝茶。 “是是是,我知道你有手段,可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收拾人多费神啊。” 至于王兴洲那件事,娄庆云也没想到最后会闹得那样大,他只是想让兵部给他停职察看两日,吓吓他,让他今后老实点,可没想到,他兵部的上峰早就看他不顺眼,正愁没机会整治他,借着这个机会,干脆就寻了个错误,把他给罢免了回去。 娄庆云知道薛宸在嫌他闹出了大动静,也有些不好意思,说着话就对薛宸腆笑起来,说道:“得,下回我悠着点。”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才收回了瞪他的目光,与他说起了魏家的情况: “这个魏家最近似乎又遭了其他难,前两天还派了魏然,哦,就是魏青的三弟妹来找我家太太,规规矩矩的写了张五百两的借条,说是家里的钱全都被王氏拿着送人去了,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王氏竟然前段日子把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拿到卫国公府去给了三夫人,你们府上那三夫人说的好听些,也真是个人才,竟然开口就能骗了王氏两千两银子。” 娄庆云是知道这事儿的,看着薛宸,想着要不要如实告诉她,当初王氏找余氏,最终目的可是为了对付她呀。不过,看她一脸笑意,娄庆云还是决定不说了,其实哪怕余氏不给他整盛家那事儿,他也是要压制她的,因为他知道了余氏再打他心肝儿的主意,哪里能坐视不理?先是除了她的贴身奶妈,正想着该怎么处置她的时候,府里的小厮就跑去大理寺找他,说了余氏在他房里闹出的动静来,余氏也是没成算,竟然想用银子收买他院子里的人,前头给了钱,后头人就跟他报备去了,这才把盛千娇转移到了三叔娄海正床上,闹出了这番事来。 正好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收拾她的机会,这样一来,就算他动了余氏,人家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心肝儿身上来。 “你的人去打听也太厉害了。那人是不是叫严洛东?”娄庆云放下笔,一幅画就这么画好了,给薛宸拿在手里上下观摩起来。 听他问起了严洛东的名字,薛宸不禁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 娄庆云嘿嘿一笑,并没有说许多,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你身边的人,我都知道。这个严洛东是个人才,下回我要办事儿的时候,你把他借我用用呗。” 薛宸看着他,没有回答,拿着他的画,走出了珠帘,去到厅里,娄庆云见她不答话,便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谁知道没控制住力气,把薛宸拉的往后一退,差点摔倒,娄庆云见状赶忙将她搂住,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 娄庆云只觉得入手的腰肢仿佛杨柳般纤细柔韧,轻盈的仿佛羽毛般,看着眼前这张越发美丽动人的脸庞,娄庆云只觉得身体中似乎有什么情愫在迅速发酵,缓缓的凑过去,眼看就要接触到面前那片美好,薛宸猛地回神转了过去,让他扑了个空,饶是这样,娄庆云也不愿离开,就势将头脸贴上了她的颈窝,鼻尖迅速吸入属于她特有的馨香,叫人心醉神驰。 薛宸直觉若是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奋力挣扎起来,娄庆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她,将她牢牢的箍在自己怀里,并不打算轻易的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颇有些无赖的说道: “你让我亲一口,我就放手。” 薛宸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面颊,涨红的连耳根都开始发酥,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样子更是让娄庆云觉得可爱极了,正要不顾一切扑上去,却觉得脚面一痛,他两手上的力气就稍微松了些,然后薛宸就趁机往旁边逃窜过去,颤巍巍的站在灯罩前,又气又恼的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发病了,快回去吧。” 两人这些日子也不是白相处的,娄庆云当然知道薛宸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不能接受罢了,心想着,也不能把心肝儿一下子吓到,否则今后他就再难接近她,更加别说像这几天这般,平静又温馨的相处了,他觉得自己并非那种急色之人,相比于找一个能够陪伴自己一生的精神伴侣而言,这些小小的欲.望克制,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即呼出一口气,无奈的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 “好吧好吧,时候是不早了,我该回去吃药了,明儿我再来。” 说完就走到西窗前,作势要走,却是不走,故意说道:“我可真走了。” 薛宸被他这犯贱的动作逗笑了,佯作生气的样子横了他一眼:“要走快走,看着心烦。” 这样类似于打情骂俏的对话,让娄庆云感觉心情好极了,也不婆妈,一个翻身就出了西窗,跃入了黑夜之中。 薛宸走到西窗前,看着已经消失的他,心中闪过一阵失落,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恢复过来,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就算心里喜欢他,可也不能太过孟浪,对于他们来说,婚前的谨守还是很重要的。 薛宸想到这里,脸上又是一阵通红,关了西窗,整个人就扑倒在了被褥之上,她真的是给娄庆云带坏了,如今竟然连婚前两个字都能很自然的想到,果然是没救了吗?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这日薛宸和萧氏去东府给老夫人请安,就听老夫人和姑母薛氏说起了薛绣的事情,说是元家夫人属意绣姐儿,这些天正派人来打听姑娘呢。 薛宸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一喜,心想果然和上一世一样,薛绣和元卿就要成了,难怪最近没有见着薛绣出没,原来是元家在打听,总要矜持一些的,韩钰提出去西府看看她,薛宸想了想后,便同意了,绣姐儿出不来,如今也不知在府中憋成什么样了,她们反正都是表姐妹,多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便让厨房准备了些瓜果点心,一同去了西府看望薛绣。 还没进薛绣的院子,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从院子里传出来,还弹上琴了。薛宸和韩钰对视一眼,在心中偷笑,然后便不松动声色的随着仆妇进了薛绣的□□苑,在水凝阁中瞧见了临水而坐,风雅端庄的绣姐儿,一曲毕,薛绣才缓缓收了手势,娇柔做作的对薛宸和韩钰别了个手势,娇滴滴的说道: “二位请坐。” 韩钰直接不给她面子,打了个寒颤,薛宸就站着,看她还能做出什么姿态来,薛绣自琴桌后立起,来到薛宸身旁,轻捻素手,将薛宸的手放入自己掌心,柔声叫了一声:“表妹~” 薛宸顿时感到了恶寒,浑身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两人对视片刻,好一会儿后,薛绣才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薛宸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横了她一眼:“我道你真转性了呢,有本事别笑呀。” 薛绣自己也憋得难受,如今撒开了,就笑得都停不下来了,薛宸不理她,直接走到了琴桌后,伸手拨弄起了琴弦,却是不成调的,韩钰拿了一块她们自己带来的点心,一边吃,一边问道: “绣姐儿下的一手好棋,说说,你是怎么跟元夫人搭上的?” 薛绣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点心,神秘一笑,半晌后才说道:“说什么搭上啊,多难听,那叫投缘。” 韩钰不以为意:“哎哟喂,我们还不知道你,看着是大家闺秀,可鬼心眼儿比谁都多,你会安分才怪呢。” 听了韩钰这些不留情面的揭露,薛绣也不生气,就歪在了一旁的软榻上,说道:“我就是安分呀!元夫人喜欢的是品行端正,人品好的姑娘,我不正好就是这类型的姑娘嘛。只不过,用了些手段,让她早些知道我是个好姑娘罢了。” 薛宸正拨弄着琴弦,听薛绣这么说,顿时就想到了,按下琴弦的声音,对薛绣问道:“你也学柳家那姑娘了?” 薛绣看了眼薛宸,笑道:“还是宸姐儿聪明。”跟着就凑到薛宸耳边对她说了一番话,薛宸就更加明白了。元夫人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眼光,因为柳家小姐在雨天救了她一回,她就起了和柳家结亲的心,绣姐儿多聪明,给她来个如法炮制,元夫人这不就又看上她了。 韩钰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俩在打什么哑谜,可再问她们却都不说了,只薛宸跟她来了一句:“佛曰,不可说。” 紧接着又问薛绣:“可定下什么日子了吗?”因为柳小姐的事情,元家现在肯定对姑娘的品行更加看重了,估计观察的时间也不会短就是了。 薛绣听薛宸提到日子,不由得正色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估摸着,若是不出乱子的话,明年正月里元夫人就会派人来提亲了。你们也知道柳家的事情,元夫人也怕再遇上个柳小姐那样的,所以我虽然过了初步考察,但也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薛宸听了,便点点头,如今已经是九月里,离正月还有四个多月,算算时间,她和元卿的确是明年正月里定的亲,后年三月成的亲,薛绣十七岁。 原来所有的一切,真的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进行呢。 思及此,薛宸的心情瞬间就跌入了谷底,若是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行进的话,那娄庆云……应该就在明年冬天,死在极北涿州。 想起上一世的种种,她的心不由得抽痛起来。上一世她不认识娄庆云,只觉得他的死很轰动,很震撼,可这一世呢?如果娄庆云依旧逃不过明年的死劫,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因为被这个问题所困扰,薛宸接下来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从西府回来之后,韩钰又邀她一同出去玩儿,薛宸没有心情,就拒绝了,韩钰只好去找静姐儿,兰姐儿和琴姐儿被困在府中多时,也想跟着出门去玩,来找薛宸,薛宸觉得她俩始终不归自己管束,便让她们去找萧氏,萧氏左思右想之后,便派了几个护卫跟随,保证她们不会惹事,这才让她们跟着静姐儿和韩钰一同出门去了。 薛宸在房中坐立不安,想要写信给娄庆云,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写,她对朝廷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根本不知道娄庆云上一世为什么会死在涿州那地方,据说是因为牵涉了一起江南盐政的贪墨案,可这案子也是发生在江南和京城,他一个京城的贵公子,大理寺少卿,京畿卫的副指挥使,好端端的跑到涿州那极北苦寒之地去做什么,会有什么刺客追到涿州去杀他呢?她只恨上一世劳劳碌碌,根本没空去理会这些事情,若是上一世她能多打听一些,那现在她就可以给娄庆云一些准确的信息,让他可以适当的避开,可是,现在的她只知道涿州这个地方名,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越想心越慌,薛宸走到书案后头,将她之前绘制而成的一副商铺地形图给展开在桌面上,以两方兽头纸镇压好两边,然后俯下身子观看起来,终于在地图的最上方,找到了涿州这个地方。她的店铺分布在全国各地都有,每一处都有那么两三家,而涿州因为是极北苦寒之地,商铺倒是没有,不过却有两座相连的酒窖,极北之地不适合开设店铺,不过,置放一些原料,做做酒窖还是可以的。 看着涿州那边上蜿蜒的山脉,在地形图上看,涿州离京城都有一尺之远,更别说实际的距离了,所以直到现在她也很难相信,娄庆云竟然会死在离京城有千里之远的极北之地,这话无论是对谁说,谁都会以为她是疯了,可实际上,只有她知道,那就是事实。不管它看起来,听起来多么荒诞,看起来多么不真实,那就是事实。 薛宸对着那地形图定定的看了半天,连衾凤和枕鸳她们进来问她午饭想吃什么她都没有回应,午饭自然也没有吃了,直到未时过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喊了衾凤进来,让她去把春然茶楼的姚大掌柜给喊过来。 衾凤去了之后,薛宸就抽出一张信纸,洋洋洒洒的写了很多对涿州那两个酒窖当家的吩咐,让他们从今年开始就在酒窖庄园之中培养可以开山的护卫,要他们尽其所能招兵买马,囤积粮食,为期两年。 姚大来了之后,薛宸就将这封写给涿州酒窖当家的信件用红油封好,盖上印鉴,交给了姚大,然后对他说道: “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办好,去涿州待上两年,信中的事情,由你督促着去办,你一会儿就回去收拾行装,明天就出发,我在府里另外找二十个会武功的护卫与你随行,这二十人到了涿州之后,便听你调遣,务必做好我信中交代的事情,两年归来之后,我必有重赏。” 姚大虽然还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让他去涿州待两年,不过,这些日子,他早已经见识过小姐的手段,觉得不管小姐想做什么都一定有她的理由,而他虽然是给小姐做掌柜的,可他孤家寡人一个,在哪来做都是做,小姐既然要让他去涿州办事,那他就去好了,看小姐的神情,这件事必定对她很重要,只要他办好了,将来再回来京城,还怕小姐会亏待他吗? 接过指令之后,姚大便退了下去。薛宸也毫不停歇,喊来了严洛东,让他将府中的护卫全都集中到她的院子里来,然后对他们说出了自己希望挑选一些人去极北之地待两年,因为那地方是苦寒之地,薪资是京城的三倍,问有没有人愿意去,护卫们倒是很积极,表示全都愿意去,薛宸让严洛东挑选了三十个牵挂相对少一些的人出来,与他们说了一番去涿州要做的事情,就是配合当即酒窖庄园里的掌柜当家,训练那些会开山的人。 护卫之中有个名叫顾超的小子,说话逗趣,办事稳妥,连严洛东都觉得他很好,他跟着严洛东做了不少事,也学了很多,对薛宸自然佩服,却也不怕她,问道: “小姐要训练开山的人,难不成今后要做开山采参的买卖吗?” 薛宸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是个人才,笑了笑,说道:“是啊。这事儿你们替我办好了,将来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听到了?” 顾超连忙点头,薛宸对手下之人向来大方,所以,顾超一点都不怀疑薛宸不会亏待他们这句话,拍着胸脯保证道: “小姐您就放心吧。” 又和他们说了一些话,便让他们一个个回去准备行装,又让府里的管家给他们采买了不少马匹和三辆马车,姚大是老头子,让他骑马的话太过为难他,于是薛宸就给他准备了一辆马车,另外两辆上,就放准备好了的干草饲料,还有一路上的用具吃食,采买了足足两车的东西,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姚大准备好了一切,薛宸在后门送他们上路,一再拜托之后,一行人才浩浩汤汤的往涿州赶去。 薛宸看着他们离开的队伍,心里其实依旧没底,也知道自己这行为相当荒谬,可是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的话,心里也实在是太不安了,她不知道娄庆云为什么要去涿州,现在就算亲口问他也是枉然,因为连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再过一年回去涿州那种地方,一年后的事情,除了她谁会知道呢?她既然知道天命,那就总要努力一把,就算到最后,她的这些行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也比她什么都没做要强。 ☆、第90章 第九十章 薛宸送走了姚大他们,回到府中,正好遇见萧氏和管家,萧氏问薛宸派这么多人去了哪里,薛宸只说去了北方,说卢氏留下的几个铺面出了些问题,需要人赶去处理。 萧氏问薛宸要不要帮忙,薛宸笑着拒绝了,萧氏便没再说什么,而是喊了薛宸去主院,说是给兰姐儿和琴姐儿挑好了人家,让薛宸帮忙看看。 萧氏给兰姐儿和琴姐儿挑的人家确实还不错,一户是本地乡绅,家中就只有一个独子,姓方,家境殷实,人口简单,据四方邻里说,方家一直便是善家,逢年过节都会给过路穷苦百姓施粥赠米,为人很是不错;还有一户是姓于,是十里八乡人人称颂的老先生家,老先生是清虚年间的进士,一生未入官场,致力于育人之事,桃李遍天下,他的大儿子少年出息,去年便中了会元,年方十六,前程似锦。 薛宸看了之后,也觉得很好,对萧氏说道:“真的很不错。这样简单的人家,兰姐儿和琴姐儿若是嫁过去的话,想必这辈子都能过的踏踏实实的。” 萧氏见薛宸赞成,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没白忙活,然后便将兰姐儿和琴姐儿喊了过来,决定就这么和她们说说这事儿,若是她们同意的话,她也好趁早给那两家回话儿。 薛宸问她说自己要不要回避,萧氏说她是长姐,留下自是无妨。 兰姐儿和琴姐儿两人正在院子里染指甲,听说嫡母传唤,两人便撑着两只手走了进来,怪模怪样的给萧氏和薛宸行了礼,然后便站到一边去了,萧氏简单的说明了来意,说是替她们找了两户好人家,把两家的情况和她们说了一番后,两姐妹对视一眼,然后兰姐儿就站出来说道: “母亲,您找的这两家真的合适我们姐妹吗?一个乡绅,一个教书先生,将来莫不是还要我们姐妹贴嫁妆才能维持生活吧?” 薛宸正要喝茶,听了兰姐儿这话,便知道萧氏说的这事八成成不了了,就放下了茶杯,静静的看着。 萧氏一愣,说道:“这怎么会呢?两家虽不说大富大贵,但都是顶好的殷实人家,我都打听过了,这方家手里有好几家店铺,收益颇丰,这于家是书香门第,老夫子这般年纪桃李遍天下,家底自然也是有的,他的儿子去年刚中了……” 她还没说完,就又被兰姐儿给打断了,神情不乏不屑一顾的意思,说道:“哼,既然这么好,母亲为何不留给静姐儿?偏要来给我们?还不就是静姐儿瞧不上的,才留着搪塞我们来了。” 萧氏想着自己这么些天来的奔走,被这丫头一句话就反驳了去,也是气急,一拍桌子怒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两家人家哪里不好?配你们还配不上了吗?” 兰姐儿见萧氏动怒,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琴姐儿见状就上来打圆场,说道:“母亲不要生气,姐姐是直脾气,她这么说全是无心的,母亲给我们找的自然都是好的,只不过,我们年纪还小,还想在母亲和姐姐身边再待两年,不想这么早便出嫁。” 琴姐儿的软和话让萧氏稍微平静了些,只见琴姐儿又撞了撞兰姐儿,兰姐儿才不太情愿的转过身来,对萧氏屈膝行礼,说道: “母亲,是我口无遮拦了,只不过,这两家真的不适合我们姐妹。母亲您向来疼爱我们,这事儿,还是再商量商量的好,毕竟是女孩子一辈子的事儿,总要挑个合心意的不是?” 若是萧氏听到这里再不明白这两姐妹的意思也就真的白活了,她们这就是嫌弃人家门第低,配不上她们了。既然如此,萧氏也不能勉强她们同意,只挥挥手,让她们回去了。 两个姐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豆蔻指甲,然后也没敢再说什么,规矩的行了礼,退了下去。 萧氏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薛宸,问道:“你看这事儿闹得,早知道她们一心想攀高枝儿,我也不费这劲儿了,可你说就她们的身份,如何去做人家高门宅邸的正妻?若是做妾,那也真算她们瞎了眼了。” 薛宸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萧氏说道:“太太也别多想了,既然她们还想在府里多留两年,那就两年后再说吧。她们有志向也是好的,不过依旧不能太放任,别回头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来才好。” 她虽然话这么说,但是也看的出来,两个姑娘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最多一年,她们必定会自己找到合适的‘如意郎君’,如果她是萧氏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替她们操心,这俩姑娘精明的很,哪里就肯委屈了自己呢。 萧氏也别无他法,看了看手里这两家,还是觉得机会难得,就试探着对薛宸问道:“你说这两家,我要是给静姐儿挑一家,你觉得怎么样?” 薛宸展颜一笑,说道:“我觉得就算你肯把静姐儿嫁给他们家,这两家也未必敢接受静姐儿。” 兰姐儿和琴姐儿是庶出的庶女,一般的高门大户根本不会将她们列入正妻的考虑,静姐儿却是不同,她县主之女的名声,无论在什么地方也是能够叫的响亮的,若是强行下嫁,反而不美。 萧氏也只是这么一说,薛宸见她一副可惜的不得了的样子,打趣说道:“静姐儿的话就算了,要不,挑一家给我吧?我就想要个这样简单的人家。” 萧氏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将册子卷起来轻轻的在薛宸的肩膀上敲了敲,说道:“你就算了吧。我和你父亲都想你在家多留几年,尤其是你父亲,我之前问他你的婚事,他感触的很,直说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让你在家里多留几年才行。” 薛宸听了这话也是有点感伤的,她可不就是薛云涛唯一的女儿了嘛。见萧氏和父亲的感情不错,薛宸也觉得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说,萧氏是个好女人,由她陪在父亲身边,她也放心许多。 萧氏又留着薛宸在主院吃了一顿晚饭,薛云涛也难得回来了,一家人吃吃喝喝的到戌时才散席,薛宸和静姐儿也喝了两杯梅子酒,只觉得头上晕乎乎的,衾凤和枕鸳扶着她进了房,替她擦了手脚,换了衣裳之后,伺候她躺下,才离开了房间。 薛宸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脸上吹过一道凉风,微微睁开双眼,就似乎看见逆光中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她的床头,吓得就要叫起来,幸好那人赶紧低下身子,捂住了她的嘴,定睛一看,是娄庆云,薛宸才松了一口气。 娄庆云笑嘻嘻的在她床前坐了下来,半点不迟疑,动作连贯自然,薛宸见了不禁白了他一眼,只是头还有些疼,不想起来,就那么像蚕蛹似的缩在被子里和她说话,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浓浓的鼻音,叫人听了都有些把持不住,再加上她这张小脸越发倾城,黑发如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实在喜人。 “你这翻墙头,翻窗户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吓死人了。” 薛宸如是说道,伸出一条藕臂擦了擦眼睛,似乎还带着些迷茫,这样的美景,看的娄庆云痴迷不已,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小人儿搂紧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不过,他向来尊重她,这种事情最多也就是脑子里想想,在正式定亲之前,他不会对她做太出格的事就对了。 “等你嫁给我,我就不用翻墙头了。”娄庆云嫌弃她被子盖得太高,干脆掉转了个方向,坐到了薛宸的同一头去,一回头,就能看见她像只小兔子般乖巧躺在那里。 说了一句孟浪话,薛宸下意识就要伸手打他,可谁知自己粉拳送过去,就是肉包子打狗,被他牢牢的攥在手心里不放开了,挣脱不出来,薛宸又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也就随他去了。 娄庆云看见她这模样,勾唇问道:“你喝酒了?” 薛宸点点头,说道:“嗯,喝了两杯梅子酒。” 娄庆云觉得喝了酒的薛宸实在乖的很,与她平日里那坚强聪明的模样有很大的反差,觉得好玩极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果酿特别好喝,下回带你去,好不好?” 薛宸没有多想,就乖乖的点了点头。 娄庆云就更加得意了,果然喝了酒的小兔子更加招人疼些,干脆弯下了身子,在她那肉嘟嘟的耳廓旁轻声说了一句: “过几天我要去一趟广陵,等我从广陵回来,我便来提亲,好不好?” 薛宸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雾蒙蒙的黑眼珠子瞪着娄庆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了半天才傻傻的问了一句: “你,你要出去……去广陵做什么?” 吓了她一跳,还以为他要去涿州,顿时就把薛宸的迷糊给吓走了。 娄庆云见她猛地清醒过来,只觉得有些遗憾,醉酒后的软糯小白兔他还没有看够啊,不过,小白兔眼神凌厉的样子也很好看,反正,她什么样子,他就觉得好看! “去捉拿一个人。很快就回来的。怎么?等不及要让我来提亲了?” 对于娄庆云这没羞没臊的话,薛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好抽出了自己的手,在他手臂上打了两下,娄庆云挨了打,却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反而高兴的很,垂头看着薛宸傻笑: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好不好呀?等我从广陵回来,我就来提亲吧。” 这样的俏媳妇,他都等不及要娶回家去藏起来了。甚至都没想到,这丫头如今才十四岁,成亲似乎早了些,就算是定下来,最起码还得再等两年。 薛宸见他越说越不正经,干脆转过了身子,用后背对着他,冷冷的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走吧。” 娄庆云有些失望的噘了噘嘴,然后戳戳她的后背,见她还是不肯回头,他才磨磨唧唧的站了起来,对她说道:“那我走了啊。真走了啊。我到窗户了啊……” 薛宸终于没忍住回过头来喊住了他:“喂。” 然后就发现,他根本没走远,依旧站在她床前,挂着一副得逞的笑容,贼兮兮的看着她,薛宸又是无奈一叹:“你!唉!” 有些人看见薛宸生气,赶忙弯下身子,将自己的俊脸凑到她跟前儿,说道:“我在呢。你想说什么呀?” 薛宸白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对他说了一句:“你……快些回来!我等你。” 娄庆云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煽情的话来,顿时眉开眼笑,捧着薛宸的小脸,大大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说道: “放心吧。我一定快些回来,回来之后,我就来提亲,才不管你愿不愿意!” “……” 说完这句话之后,娄庆云才像是逃命似的,三两步就跨到了西窗前,翻身出去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芙蓉帐中的薛宸,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才翻身入了黑夜,踏月而去。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薛宸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西窗前放了两株连根的,还没绽开的茉莉花,小小白白的花骨朵躲在嫩绿的树叶之中,看着特别娇小,茉莉独有的芳香钻入鼻尖之中,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想到他昨夜离去是的样子,薛宸的脸上就不禁绽开了笑。 衾凤和枕鸳进来,瞧见薛宸站在西窗前傻笑,手里还拿着两株茉莉,不由问道:“小姐,这两株花是哪里来的?” 衾凤将盛满热水的脸盆放在脸盆架子上,薛宸这才回过神来,见两个丫头正用一副特别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横了她们一眼,并没有说话,将花先放在桌上,然后洗漱完毕后,也不吃早饭,倒是先去花房里,找了一只精致的青瓷花盆,装了土之后,将两株茉莉花栽入了泥土之中,又浇了水,才把花搬入了自己的房间,放在西窗窗台之上,她希望等他回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两株茉莉花。 想起昨天他说的话:等我从广陵回来,就来提亲。 薛宸想想,如果提亲的人是他的话,她似乎觉得也挺不错就是了。而等到他们确立了关系之后,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明年去涿州才行。 ****** 昨天萧氏刚刚说要替兰姐儿和琴姐儿定亲,今天竟然她们俩的舅母就找上了门,说要将两个外甥女接回管家住些时日。 萧氏看着眼前这个管夫人,胖胖的身躯,圆圆的脸,看着倒是一团和气,就是说起话来,没由来的刻薄: “我们兰姐儿和琴姐儿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若是我们做舅舅舅母的都不要她们,那她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哦,我这也不是说夫人您亏待她们,只是觉得这两个孩子可怜,她们母亲死得早,生前和她们舅舅是最要好的兄妹了,如今虽说她们跟着您一同来了薛家,但也抵不住她们舅舅想她们了,就让我来和您说说,看能不能让两个孩子去我们那儿住两天,保证全须全尾的换回来就是了,这个要求,夫人不会不肯吧。” 萧氏看着眼前这女人,随意弯了弯唇,说道: “舅太太说的哪里话,您要接两个孩子回去住几日,那自然是好的,毕竟是她们自己的嫡亲舅舅家,只不过……” 不等萧氏说完,那管夫人就截过了话头,说道:“夫人真是通情达理。那两个丫头也是不懂事,之前还跟她们舅舅告状,说是嫡母将她们关在府中,不让她们出门去呢。我今日瞧了,就知道那两个丫头说错了,夫人看着就是个仁慈的,绝对不是那种会苛待庶女的嫡母。” 管夫人这么说着话,眉眼里却尽是讥笑,萧氏咬了咬牙关,说道:“将她们关在府中,确实是我下的命令。舅不必与我说这些,我关她们自然有关她们的道理,我不会苛待庶女,但也不会容得庶女胡闹而不管教,若是在这一点上得罪了舅太太,那就请你多多包涵了。” 管夫人笑容一僵,然后才站起来,决定不和萧氏讨论这个话题了,说道:“若是夫人允许,那我今儿就把两个丫头带回去了。住上个把月之后,年前再把她们送回来,您看可好?” 萧氏点头,喊来了嬷嬷领管夫人去海棠苑,另外又派了两个丫鬟去替她们收拾行装。 对于那两个庶女,萧氏实在是爱不起来,当初她还是她们嫡母的时候,她们俩就一直被养在管姨娘身边,得宠的不得了,而自己的女儿静姐儿却在大兴跟着魏老夫人生活了六年,遭了六年的罪,被她接回来之后,又和她一起被老夫人折腾,魏青宠妾灭妻,这其中的苦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没人能懂,所以,现在谁还能指望她会对两个庶女多好呢。虽然不会多好,但也不会多坏,因为她本身就不是那种刻薄之人,昨日她刚给兰姐儿和琴姐儿找了婆家,今天她们的舅家就找上门,这就说明,那两个丫头和舅家本身就还有联系,在她这里受了委屈,觉得她给她们找了小门小户,是糟践了她们,第二天就让舅家来撑腰。 这件事,彻底的让萧氏失去了本来就不多的爱护,正如宸姐儿说的,她们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若真是闹出了什么丑事,她将她们赶出府去就得了,反正她们也不是薛家的女儿,和她也没有亲属关系,就算是赶出去,顶多她自己担个恶名,最起码不会连累薛家。 管夫人把两个孩子领走的时候,也没有来和萧氏辞行,看样子是打算在她们的舅家常住了,萧氏也不管他她们,就让门房放行了。她们今日离开薛家容易,今后要再进来,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萧氏其实巴不得将这两个丫头送走,只是当初仅存一点怜悯之心,觉得她们无父无母,而魏老夫人又是那么个吃人的性子,两个姑娘若是跟了她,只怕有的吃苦头,这才将她们待在身边,现在她们既然想走,喊来了舅家,那她还有什么好不放手的,直接将她们的所有东西全都给送到了她们舅家去了。 ******* 娄庆云过了十多天都没有出现,窗台上的茉莉花都开了,他还没回来。 薛宸这些天似乎有些蔫蔫儿的,成日里要么是看书,要么就是窝在西窗前看着那株茉莉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不端的安慰自己,娄庆云只是去广陵,又不是去涿州,而距离他去涿州还有一年之久。 可薛宸就是这样自我安慰了两个多月之后,娄庆云竟然还是没有出现。薛宸就有些坐不住了,甚至还让严洛东去大理寺探了探,可严洛东带回来的消息,也比较让人绝望,原来娄庆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去大理寺,说是替太子办事去了。 就在薛宸担心的快要茶不思饭不想的时候,一封珍贵的书信才辗转到了她的手上,是娄庆云寄来的,信似乎是仓促间写成的,说他们的追捕行动遇到了些问题,让嫌犯跑了,他们一路从广陵赶去了长安,这信就是从长安的驿站中寄出来的。 这封及时的信,稍微缓解了一番薛宸的担忧,可是一直到过年的时候,娄庆云也没有再寄来一封信。 薛宸只觉得这个年过的着实不是滋味,就连正月里元家去西府提亲,薛绣高兴地抱着她转圈,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坐在薛绣的闺房中,看着薛绣房中的那只棋盘,想起了那一夜在定慧寺中,娄庆云带她去屋顶上看星星的事情,她那个时候还对他无意,到底是什么时候竟然对他产生了这样感情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薛宸用手指头数着娄庆云离开的日子,已经有三个月零十二天了,他自从上个月寄来一封信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不禁在心中埋怨他,就算是再忙,难道寄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吗?可娄庆云的为人,如果他真的有时间给她写信的话,他是不会错过机会的,让他不写的原因必定是不方便,薛宸知道自己还是太敏感了。可是她不敏感不行啊。 娄庆云才刚刚走入了她的心,却要她面对他马上要离去的现实,这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薛绣和元卿的婚约定在来年三月二十八,薛绣从定亲的那日起,就要跟着大夫人赵氏身后学习府里中馈之事,就不能有很多时间和薛宸,韩钰她们见面了,即便是抽空见了面,也很快就回去。 薛宸从三月等到了四月,四月等到了六月,娄庆云依旧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来。让严洛东去打探,可是严洛东说卫国公府,大理寺,京畿卫他都打听不到任何娄庆云的消息,所有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出门去帮太子办事的时候。 薛宸这些日子,总是从噩梦中惊醒,不是看见娄庆云浑身是血,就是看见他断头断脑。事到如今,已经相当明确了,娄庆云的死劫已经开始运转,去年秋季他说去广陵,其实就是开端,可是她却没有察觉,当时以为时间还早,他去广陵肯定还会回来。 他们甚至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有。她甚至还没有和他说过,她也喜欢他…… 薛宸努力在脑中回想上一世的情况,她记得娄庆云的尸体被运回京城的时候,正是腊月下旬,漫天飞霜之时,腊月是十二月,从涿州运回尸体,最起码也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时间,毕竟有这么远的路程,也就是说,娄庆云十月底,十一月初就已经死了,他最后一次给她传递信件,是去年腊月里,那个时候,娄庆云已经离开三个多月,那时他信中说,他在长安城,长安是在西面,并不是通往涿州的方向,可是,他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和她联系,整整半年,谁又知道,他会不会现在人已经在涿州了呢。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没准他这个时候,已经在涿州了。不管他现在在不在,到最后,他也一定回去涿州。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薛宸就再也坐不住了。将严洛东喊进了院子,和他正色说了一句: “严护卫,我想去一趟涿州府,你能随我一同去吗?” 严洛东看着薛宸认真的小脸,这段日子,大小姐不知为何,瘦了很多,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本来就不大,如今更是削尖,大大的眼睛里总是盛满了忧愁,看来定是和涿州脱不开关系了。 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小姐说的哪里话,自从进了薛家以后,严洛东这条命就是小姐的,小姐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薛宸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平凡无奇,可却每回都能带给她无上安全感的男人,心中亦是感动不已,不过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薛宸就不打算放弃。 就算去涿州只能等到娄庆云的尸体,她也要在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才行。就好像从前他无数次主动接近自己时那样,这一回就换她主动向他靠近,涿州若是他的死地,那她就去那里,亲自将他迎回……绝对不让他孤单单的离开。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自从薛宸决定去一趟涿州,第二天就去了东府和老夫人辞行,当然不能说是去涿州找娄庆云,只能说是涿州府的两只酒窖出了事,需要她亲自去一趟才行,老夫人觉得有些不妥,说薛宸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如何能独自行千里之外,薛宸却意志坚定,说此行关乎今后的一条商道,说什么也要走一趟才行。若是家里不肯,那便等她回来之后,再受家法处置。 老夫人宁氏从前就知道薛宸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就从徐素娥那件事来看,这丫头年纪虽小,但手段却丝毫不弱,能够让她这样重视的事情,必定是重要的,宁氏从前就知道卢氏给薛宸留下了不少产业嫁妆,只是没想到,竟然已经远远的遍布到涿州。虽然薛宸意志坚决,但是老夫人依旧觉得大姑娘不该独自远行,薛宸边说,自己不是独自,会有丫鬟婆子,还有护卫队随行。 宁氏一听护卫,便出声对薛宸问道:“那个严护卫也随你去吗?” 薛宸看着宁氏,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对严洛东的信任和好奇,点点头,说道:“自然要去的。严护卫武功高强,忠心耿耿,有他在,一定不会有事,老夫人就放心吧。” 宁氏当然知道严洛东的本事,抬眼看了看薛宸那张越发明艳的脸,再过两年就该给她物色个好人家了,若是这当中出点什么乱子可怎么办,可若是不肯这丫头去,似乎也是不行的,她既然态度已经这样坚决了,就算家里不允许,她有严洛东那样的高手在,总是没地方困得住她,到时候闹起来,才是真正的难堪。 郑重的点点头,说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多带些丫鬟婆子和护卫,若是府里不够,就从我这里出人,务必要保证自身安全,外头不比家里,你没有出过远门,凡事要当心,多听听严护卫的话,他的本事大着呢。” 薛宸见宁氏准了,便连连点头,对宁氏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急急地回到了燕子巷,等到薛云涛下朝之后,便去了主院找他,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薛云涛的反应却是比宁氏还要激烈,说什么不肯让薛宸去千里之外冒险。 “什么事要让你一个大小姐亲自跑去?平日里养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随便派个掌柜去不就得了,你这要在路上出点事,你让我怎么和你过世的母亲交代?” 薛宸知道,如今自己在薛云涛心中的分量,只不过,这分量并不能阻止她,和薛云涛僵持了好些天,薛宸态度坚决,薛云涛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妥协,亲自从自己的护卫中又挑了十个给薛宸,才勉强同意。 得到了家里的许可,薛宸马不停蹄的就开始准备上路的事情了,丫鬟婆子,准备带四个,衾凤枕鸳不用说了,带一个浆洗婆子,一个煮饭婆子,想来也该够用了,马车准备了四辆,衾凤和枕鸳与她共乘,两个婆子一辆,另外两辆便放着生活用具和食物,她们这是一路向北,路程大概要一两个月,虽说出发的时候天气还很热,但是越往北方走天气就越冷,一些冬衣被絮也有准备的必要。 因为要长时间在外行走,薛宸干脆也成亲点拿了十几套男装回来,让府里的绣娘连夜改成了她和衾凤枕鸳三人的尺寸,准备一路上都以男装示人行走,严洛东也觉得带三个年轻的姑娘上路有点扎眼,赞成她们扮成男人,这样不管是投宿还是行走都比较方便些。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已经是七月里,天气正热,因此也不能带太多的吃食上路,只带着锅碗瓢盆灶,准备在路上临时采买,好在他们人多,光是护卫就有四五十个,就算是临时去采买也是来得及的。 薛宸带了不少银票傍身,每件衣服的袖口里都缝了一两张,又给了衾凤和枕鸳以及护卫们每人五十两做傍身用,一条队伍整装待发,由严洛东和另外两名护卫骑马打头,马车行在中间,其余护卫皆在两旁和车后跟随,浩浩汤汤的踏上了前往涿州的路。 因为是七月的天气,马车里闷的厉害,衾凤和枕鸳实在受不了,就坐到马车前头去,薛宸却只能待在车里,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每天中午都没什么胃口,幸好带来的婆子会煮很多汤水,每天早晨煮上那么一大锅,薛宸留一罐子,就能够喝上一天,她最喜欢的是乌梅汤,就是太酸了,喝了一天后,胃里酸的有些难受,但消暑还是相当好的。 再一个难以克服的就是雷雨天气,因为雷雨拖累了他们不少时间,路上泥泞也成为队伍行进的障碍,就这么连拖带拽的走了一个多月,出了关一路向北,沿着官道前行。 薛宸就是上一世,也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衾凤和枕鸳都被折腾哭了好几回,每回还都要薛宸安慰她们,严洛东几次来问要不要在某座城中休息几日,薛宸都给拒绝了,说不管怎么样,十月前一定要赶到涿州才行。 严洛东不知道薛宸为何这样坚定,心里也佩服这小姑娘的坚毅心性,就算他这样的人,在连续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之后,也会感到疲惫,瞧着她比在京城的时候又瘦了一些,实在不懂,这姑娘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看见她就像是看见自己的女儿,有时候,他会趁着天没亮,就一个人率先去城镇上买多点肉回来,拿给婆子炖了给大伙儿吃,有的时候露宿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就去山上打些猎物,总归不会让大家在吃食上太过寡淡。 历经了两个月的时间,薛宸她们终于在十月初的时候,赶到了涿州境内,不过这天气真的是多变无常,在路上热的几乎要成日泡在水里,可越走越冷,这才十月,涿州的天气就已经十分肃杀,冷风直窜。 薛宸幸好准备了冬日的衣物,这个时候也都派上了用场,薛宸这些日子折腾的不轻,越发清瘦,从前在府里改好尺寸的衣服,现在穿起来竟然又宽松了一些,衾凤和枕鸳倒是越战越勇,两人因为时常坐在马车前面墩子上,晒得有些麦,但却是结实了不少。穿着男装的她们,行动大大咧咧,看起来还真像保护少爷出门的两个保镖兼小厮。 两个酒窖的掌柜当家早就收到了消息,姚大带着他们在城门口等了好些天,寒风呼啸中,迎来了薛宸的车队,姚大在这里待了一年多,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小,公子,一路上可好?” 薛宸如今个子有了,就是单薄的像一根竹竿,对姚大点点头,并没有说话,然后严洛东他们就赶了上来,说道: “公子一路累着了,快带路去休息吧。” 姚大这才连连点头,一旁的两个掌柜也过来和薛宸行礼,全都很有默契的称呼薛宸为少爷,他们也着实纳闷,这么一个好好的深闺小姐,竟然远走千里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可横竖都是东家自己的主意,他们哪里能够过问,赶忙从前头领路,带着薛宸的车队,往最北边的酒窖庄园赶去。 庄园里果然养了不少人,全都大汗淋漓的在训练,顾超知道薛宸来了,迫不及待过来见她,与他们说了一些话之后,薛宸就去了后院,一番洗漱过后,换上了干净的男装,屋里已经燃起了炭盆,门口挂着棉帘子,一路的风霜直到这个时候,才得到了一丝丝的缓解。 薛宸不想耽搁,稍事歇息之后,就把姚大和两个掌柜喊了过来,问起了涿州的情况。 “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比如外来的人多了之类?” 姚大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怎么发现,小姐您的意思是,最近应该来很多外人吗?” 薛宸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说情况,总不能直接说她是来找人的吧。看来还得要让严洛东出去打探才行。 突然李掌柜说出了一个线索,他说:“若说外人的话,最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小姐您知道,我是本地人,所以对本地比较熟悉,最近据说雁鸣山上雄踞了两拨人马,也不知道是土匪还是山贼,反正我有个打柴的姐夫说总是听见那里有打斗声……” 薛宸立刻来了兴致,将手里的暖炉交给了衾凤,说道:“雁鸣山?那是什么地方?你姐夫听到的打斗声是什么样的?” 李掌柜想了想后,说道:“雁鸣山是咱们涿州最高的山了,因为千山鸟绝,人要是没点本事还真爬不上去,我姐夫也只是在山脚下砍柴,有一天回来跟我姐姐说起过,并没有听得太真切,但既然有打斗,那就说明有外来人吧。” 薛宸听着点点头,说道:“不错,的确如此。那,那咱们能不能派人去山上探一探?” 李掌柜一听,赶忙摇手,说道:“哎哟,小姐可千万别这么想了,雁鸣山高的很,看这天气,估计这两日就该有雪下来,到时候大雪封山,上去了可就下不来了。再说了,那山上的人没准都已经走了也说不定。” 薛宸听他这么说了之后,也不太想说其他的,便让他们退下,然后找来了严洛东,对他正色说道: “雁鸣山,我想上去看看,你带我去,我们看看就下来,成吗?” 严洛东抬眼看了看薛宸,最终还是决定问道:“小姐来涿州,是为了找什么人吗?是娄庆云吗?”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薛宸就让严洛东去打探了不少娄庆云的下落,所以这个时候,严洛东几乎可以断定,薛宸来涿州的目的了。 薛宸不想瞒他,点了点头,说道:“是,就是找他。我和他一直有通信,他告诉我,最近会来涿州,可是很长时间之后,都没有消息再传回去,我很担心他。” 严洛东听到薛宸这么直白的说了,如果还不懂这两人是什么关系的话,那他就真是木头了,叹了口气,对薛宸说道: “那小姐也不用亲自去,待会儿我去山上,替你查探一番便是了。” 薛宸心如雷鼓,不知是有感应还是什么,她总觉得雁鸣山上的动静,就该是娄庆云他们弄出来的,就算已经过了几天,但她还是要亲自上去看看才行。 “不,我要亲自去。” 严洛东拗不过她,只好妥协:“那小姐准备准备,我去拿些绳索和铁钩,待会儿就上山吧,尽量赶在下雪之前回来。”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雁鸣山地处涿州以北,山中气候更加阴冷难忍,林间呼呼的风疾疾吹在薛宸的脸上,让她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严洛东再厉害也不能将她带到山上去,山脚下有一条蜿蜒的小道,大概是百姓上山砍柴采药时留下的,可从这半山腰再往上的话,就只能靠薛宸自己往上爬了,可只是一会儿就觉得空气有些稀薄,严洛东问她要不要回去,她摇头,说什么也要继续向上。 她穿着普通的棉袄,为了更方便的爬山,她连披风都没有穿,只是在背后背了一只行囊,行囊里放了一些止血化瘀的药材,干净的绷带和棉布,还有补气丸,参丹什么的,甚至连治蛇毒的药粉都准备好了,另外再加两只水囊和一些干粮。她这是做好了在山上逗留些时候的准备了。 她虽然穿的少,林间风又大,只不过,动起来之后也不是很冷,林子里安静的只有鸟声,薛宸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一块突石上歇脚,严洛东仰头瞧了瞧天际,林间茂盛的枝叶挡住了天光,林子里的风越来越大,走过去对薛宸说道: “小姐,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上面我去探一探便是,风越来越大,又看不见天色,估摸一会儿就有暴风雪了,我去探一探,若是没什么,今儿我们就回去,等到风雪过后再上来。” 薛宸擦了擦汗,看了看上头越发黑暗的林子,心慌的越来越厉害,总觉得在那山顶上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她,倔强的摇头,说道: “如今才十月,纵然是极北之地,哪里就会有那种大到封山的暴风雪,我都爬到这里了,总要自己上去看一眼才死心,我不累,我和你一起上去。” 严洛东不知道这姑娘为何这般倔强,可瞧她站起来,继续向上爬的动作,似乎真的不是很累,于是就先走到前头,走两步,停下回头拉着薛宸上来,然后再走,再拉,走了很久之后,才似乎看见了一点点的微弱光明。 但只是那一点的光明,就足够薛宸信心大振,也不管手软脚软,哪怕是手脚并用也要向上爬去,心想,她这不要命的拼劲,应该就是上一世苦撑长宁候府的时候所养成的,但凡上一世她退缩一点点,也许她早就被徐素娥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小姐,上头似乎有动静。人还不算少,最起码三四十个,你到那棵树后面等一等,我先去探一探。” 薛宸点点头,严洛东很快便飞身上了一棵参天大树,向山顶掠去,薛宸在下面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回来,实在放心不下,就慢着步子继续向上爬去,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尖锐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林中十分的突兀。 “世子这又是何必呢?僵持这么些天,早早的把东西交出来,就是死也能死的痛快点。” 薛宸的一颗心堵到了嗓子眼儿。 世子? 娄庆云!真的是他! 难掩心中的狂喜,薛宸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娄庆云怎么不说话,他受伤了吗? “你身边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你再僵持也没有任何意义,等杀了你之后,我照样可以取走东西!” 薛宸趴在草堆上,尽可能小心的将头探出了一半,就看见二十多人围在悬崖边上,身上穿的都是飞鱼服,带着银色面罩的人,竟然是锦衣卫的。 薛宸隐下身子,脑子里飞快的回忆上一世,她记得朝廷对外是说,卫国公世子是被刺客所杀,而这些刺客,竟然都是锦衣卫吗?娄庆云身处大理寺,行动必定会和锦衣卫一同协作,上一回他们到她田庄里歇脚,似乎就是大理寺和锦衣卫的人一起,若是这一回,大理寺和镇抚司一同出马,但是到最后,得到了证据,镇抚司的人就调转了矛头,对付娄庆云他们……这样就可以说得通,娄庆云为什么不能向外传递消息了,根本就是有人控制着。 “哼,就是我死,东西也不会给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鹰犬。” 是他的声音。 薛宸几乎泪奔,可是现在她能做什么呢?这些人是要杀人灭口,她该怎么做,才能救他呢? “头儿,他似乎要跳下去,咱们怎么办?抢吗?” 锦衣卫中一个焦急的声音如是问道,薛宸心中一凛,再顾不得什么,直接爬出了草堆,从侧面越了过去,果真就看见娄庆云满身是血的站在悬崖边上,而他的四周躺着十多个或死或残的部众,只见他捂着胸口,站在崖顶的突石上,山风吹得他染血的衣衫猎猎作响,俊美的近乎妖异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冷笑,然后便看见他纵身一跃,就从那突石之上纵身而下,薛宸吓坏了,飞也似的跑过去,想也没想,就随他一同跳下,抓住了他的衣摆。 严洛东自树上赶下来也没能阻止薛宸,反倒是让锦衣卫的那些人吓了一跳,纷纷抬起手臂上的□□对着他乱射一番。 严洛东已经顾不上许多,踢翻了两个人之后,便将腰间的绳索和铁钩抛下了悬崖。 娄庆云仰身往下坠,以为自己死前出现了幻觉,他竟然看见了薛宸向他靠近……猛地一个激灵,娄庆云瞬间反应过来,不是幻觉! 双□□叠,借力将身子拨正,一把抓住了莫名出现在这里的薛宸,瞧见上方抛下绳索和铁钩,一脚蹬在悬崖峭壁上,感觉腿骨一折,不过也正是这一下,让他抓住了那绳索的尾巴,将之圈在了薛宸的腰间,然后抱着她,拼命甩出了那只铁钩,终于在一阵激烈的下坠之后,两人都感觉到身子明显一顿,显然是那铁钩勾住了石头,娄庆云怕手搂不住她,两腿并用,将她夹在自己怀里,因为绳索的关系,他们狠狠的撞向崖壁,娄庆云将自己做肉垫,只觉得后背痛的厉害,可他根本顾不上自己,低头就去看薛宸早就吓得发白的小脸,这么久的时间不见她,她怎么瘦成这样? 心中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好,他便觉手上抓着的绳索越来越松,果然一直钩子承受不住两人的冲力,已经脱离了石块,两人身子继续往下坠去,娄庆云将薛宸搂在怀中,不管是什么样的撞击,他都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着,疾坠而下,但这一回却没有经历太长时间,他便感觉后背撞上了一棵树干,然后掉入了繁茂的枝叶下。 确定怀中人完好无缺的趴在自己怀中,经历了二十多天的捕杀,早就精疲力尽的娄庆云就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薛宸只感觉这片刻的功夫,简直要比她一辈子还要长,她知道,他在拼命的护着自己,可是她却丝毫借不上力,帮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他的拖累,直到坠到崖底,不再往下之后。 她从娄庆云的身上爬起来,抬头看了看耸入云霄的悬崖,真的很难想象,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居然只是擦伤了一些衣服,毫发无损。 低头看了一眼娄庆云,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脸上,身上满是血迹,衣服也被勾破的不成样子,左脚呈不自然弯曲,显然是脱臼还是骨折了,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一张俊脸,此时正透着一种生命气息微弱的死气,薛宸紧张的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一颗心才稍稍的安静下来,最起码,他还有呼吸,还没死呢。 薛宸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现在已经是傍晚,因为崖底没有很多树木遮挡,看起来还有些天光,看天色,今晚不是要下雨,就是要下雪,是肯定不能留在原地的,就算不遇到什么毒蛇猛兽,就是冻也会冻死的。 可是这周围尽是崇山峻岭,崖底满是野草,她又该把娄庆云带到哪里去呢? 弯下身子,试着把他搬动,可他这么大的身体,对薛宸来说,简直沉重的像山一样,徒手必定是搬不动的。 见他靴子里有一把明黄色的匕首,薛宸将之抽出,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棉袄,将背上的包裹和外衫除去,将外衫算好角度铺在离娄庆云不远处,包裹依旧系在身上,然后走到娄庆云身后,用脚将他蹬着翻了个圈,正好滚到了棉袄上面,然后薛宸就解下了他的内衫里的腰带,将之用匕首从头上分开,撕成了两块长布条,然后将两块长布条搓成一股系在一起,试了试,果然坚韧许多,然后再用匕首把娄庆云垫在身下的那棉袄两侧抠出两个小洞,将布条穿过去,然后再经过娄庆云的腋下,将他的肩膀和棉袄绑在一起,然后还有多余出来一大截,薛宸就将之绑在了自己的腋下和腰间,学着那些河工拉纤一般,将娄庆云拖着向前走去。 这样的方法最起码能将他移动,不用留在原地,若是两人什么都不做留在原地的话,那势必就死定,娄庆云可能撑不过今晚,而她虽然毫发无伤,但最多也只能撑两天的功夫吧,与其等死,不如求生。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娄庆云带到一个能够修养之地。 她拖着娄庆云向前,崖底多的是野草,为了防止草堆中有突石撞到他脑袋,薛宸就把自己那棉袄的衣领垫在他的头下方,就算有点什么撞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天幕就快黑下来之前,终于被薛宸找到了一块避风所,那是一块崖壁的凹陷处,不知是天然的,还是后世有人琢磨过,总之就是凹进去很多,足以容纳两个人还绰绰有余。 大喜过望,薛宸拼劲了全身的力气,将娄庆云给拖了进去。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将昏迷的娄庆云安顿好了之后,薛宸才转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从前像是有人待过,因为石块上头有一处焦黑的痕迹,周围有花纹,看着像是烧红了的石头形状,四周看了看,果然有几块焦黑的石头,薛宸将那些石头捡到了里面,然后将身上的包裹解下来,摊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了火折子,又从旁边捡了些干草和断枝,忙活了一会儿,终于将火给点起来了,有了火光的凹处,总算看起来暖和了一些。 薛宸走到娄庆云身边,看他嘴唇发白,身上的温度也渐渐的低了下来,有几处还在流血,薛宸赶忙在那几处撒了一些止血的粉末,但看着粉末周围血污凝结,想着若是再不给他处理伤口,等到明天伤口发炎溃烂,那就是上药也无用了。可是处理伤口要清水,她看了看包裹中的两只水囊,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感觉庆幸了。 俯下身在娄庆云的耳边说了一句:“我去找点水,你等我回来。” 他依旧昏迷,薛宸看着他越来越干涩的嘴唇,心想这水一定得找到才行,要不然就算不处理伤口,他也会渴死,奋力将娄庆云压在身下的棉袄抽出来,盖在他的身上,又从包裹里取了雄黄粉,将娄庆云周围洒了一圈,生怕她不在的时候,有蛇来咬他,然后又在自己的脚面上撒了一些,以备万全,转头看了看外头,只见天幕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薛宸怕一会儿出去找水没亮光,就用几根树枝缠着棉布,然后将一瓶跌打酒倒了半瓶在那棉布之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不敢再耽搁时间,戴上火折子,将火把别在腰间,就趁着天还没黑,找水去了。 她走了一会儿,发现东南角那边的草似乎长得更加旺盛一些,如今已经是十月里,涿州的十月已经算是挺冷的,气候又干燥,百草凋零,唯有水源充足的地方,野草才能长得稍微旺盛一些,循着这个想法,她便往东南方向找去,果真在野草的尽头处,她看见了一条清澈的小溪,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下来的,溪水流动很快,因此看起来很干净。 薛宸赶忙过去将两只水囊灌满了水,正要离开,却突然看见小溪的对岸那有一只黑乎乎的,像是一口破锅样的东西,她大喜过望,从小溪边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然后就用树枝将东西给勾了过来,定睛一看,果真是一口锅,只不过锅壁破了个洞,但锅底却是好的,估计也是从上游人家顺流下来的,薛宸将那锅里里外外全都洗的干干净净,将两只水囊挂在腰间,又用那口破锅盛了些水,斜斜的放在地上,然后将火把抽出来点燃,把破锅夹在腋下,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不太难找,薛宸没一会儿就回去了,见娄庆云周围的雄黄粉没有动过的痕迹,这才放心下来,不过转念一想,都这冷天了,就算有蛇虫鼠蚁也该冬眠什么的了,为自己的太过小心松了口气。 薛宸先用水囊放在娄庆云的嘴边,喂了他两口水,见他似乎有些反应,又多喂了两口,看了看渐渐微弱下去的火光,薛宸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柴火,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夜里山露深重,看天色没准晚上还会下大雪大雨,只好又点着火把出去了好几趟,来来回回,捡了很多枯枝回来,堆在凹洞的最里面,幸好这个季节山里的树木都很干,枯枝随便捡捡就有很多,她一直进进出出,直到把附近的枯枝全都捡了进来才肯罢休。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风呼呼的吹,薛宸将包裹里的药全都拿出来,放在一边,将包裹展开,就是一张罗汉床床单般大小的布,她捡了几根长点的树枝,将布展开,借由树枝的弹力,将布的两边撑在了上方石壁之上,然后下面的两只角,用石头镇住,正好挡住了娄庆云的身子那一半,也给火堆挡住了些风,也让石壁中亮堂暖和了不少。 薛宸从外头又捡了许多石头进来,堆砌成一个稳稳的圆形,中间空出一个洞来,将破锅放在洞口,然后在洞下面点火,不时加柴,等热水慢慢的烧着。 她这才将娄庆云身上的棉袄拿开,开始借着火光和水,给他清理起伤口来,她凭着衣服破洞的地方找到他身上的伤,然后用匕首割开他伤口附近的衣服,再用帕子蘸着清水给他擦拭伤口上的血,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发现,娄庆云身上其实有很多伤口都不是今天弄得,有些地方都已经起了炎症,她不懂医术,只知道受了伤,就该要洗干净,擦药,然后缠绷带,只要这几步做到了,一般的外伤也就能处理了,他全身上下一共七八处的刀伤,肩窝那里的一处应该是最严重的,薛宸将他的领口割开,一本贴身收藏的油纸包裹露了出来,薛宸将之打开看了看,上头写的都是一些人名和官品,便知道,这就是娄庆云誓死都不肯给锦衣卫拿走的东西,将之妥贴的收好,放在他的内侧,然后继续处理伤口,发现肩窝上伤口已经发黑起脓,赶忙用清水擦了,再次涂抹金疮药和止血膏,然后才用绷带将伤口缠绕起来。娄庆云似乎能感觉到有人再给他处理伤口,有些疼的话,眉头也会皱起来,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吼声。 这样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后,那小火终于也把那锅水给烧开了。薛宸看了看娄庆云的脚,他脚上并没有外伤,是骨折或是脱臼了,可这两样她都不会弄,只好用衣服好好的将之包好,暂时不去管他,水开之后,她想让娄庆云喝一点热水,苦于没有杯子,就去外头摘了几片大叶子回来,将之卷成三角杯子的样子,从锅里舀了一些热水出来,吹凉了之后,送到娄庆云嘴前,轻声说道: “嘴张开,喝点热水。” 娄庆云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嘴里被送入一股温热的水,他周身冰凉,能在这时候喝上一口热水,真的是舒服到了骨子里,一口下肚之后,又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还要。” 薛宸听见之后,便连连点头,然后继续从锅里舀水喂他,就这样,薛宸换了十几片叶子,终于把娄庆云给喂饱了水,看见包袱里的干粮,又将东西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慢慢送入他的口中,娄庆云听话的将东西吃了下去,一会儿就干掉了两块蛋饼,然后薛宸又喂他喝了些水,他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石壁因为火的熏燎而变得暖和起来,凹洞外头狂风大作,却是老天有眼,从刚才的南风变成了东风,倒是没有刮进凹洞中来,狂风过后,果真就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薛宸靠在石壁前看了一会儿,回身进了凹洞,觉得老天还是眷顾他们的,最起码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之中,没有让他们露宿外头,还捡回了一口锅,捡了那么多干柴。 薛宸这段日子在京城过的并不好,自从知道娄庆云有可能回不来之后,她几乎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心日子,如今她见到了娄庆云,虽说他满身的伤,可是只要他挺过这几天,想来他的死劫就该是过了,只要一想到这个,薛宸就觉得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再没有其他什么事能够更叫她安心的了。 似乎有些明白之前看的一本坊间小说中,书生和小姐久别重逢,小姐竟说出:只要在你身边,无论哪里,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当时薛宸还笑了他们,觉得这个小姐太不理智,怎么能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其他人手中呢?可是现在,薛宸环顾了一圈周围这简陋的不能简陋,磕碜的不能再磕碜的地方,心里依旧平静满足,小姐的对象是书生,而她的对像是娄庆云,只要他在身边,不管什么环境,她都不在乎。 这么想着,薛宸便凑到了他身边,撑着脑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今夜她是不想睡了,因为火堆要时常加柴,而她也要看着娄庆云,看他什么时候要喝水,要吃东西,她总共带了四块干粮,先前已经被他吃掉了两块,还有两块,薛宸也不打算吃,他受了伤,总要多吃一些才行,自己喝点水就够了。 一个晚上,娄庆云都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温暖之中。他只记得他们被锦衣卫的人伏击,与对方在悬崖边上,僵持了三天三夜,弹尽粮绝,崖顶上随处都寒冷逼人,可是现在他却能置身在这温暖的环境之中,实在是好受许多,腹中不缺吃喝,更是通体舒畅,感觉睡了一次沉沉的好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方鱼肚白。 娄庆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想要看看这个舒服的环境是哪里,可周围全是石壁,让他有些意外,转过头去,就看见一张素白的小脸,守了一夜火堆,终于疲惫不堪的薛宸,就那么合衣躺在娄庆云的身旁,蜷缩成一团,似乎有些冷的样子,眉头蹙着,娄庆云这才发现,这傻丫头竟然把自己的棉衣解下来盖在他的身上,怪不得他那样暖和舒服了。 想要坐起来将棉袄盖在她身上,让她再睡会儿,可是右脚一动,就钻心的疼,想起来脚是崴了,身上的伤口全部经过处理,唯独脚还没动,只是暖暖的包着,娄庆云将身上的棉袄掀开,盖在了薛宸身上,薛宸只觉得周身暖和了不少,发出一声娇吟,然后累极又沉沉睡了过去。 娄庆云忍着疼,咬牙将崴了的脚骨接上,动了动之后,感觉没有太大问题,又一次觉得幸运无比,若是昨晚没有这丫头,他从上头跳下来,估计不是粉身碎骨,也是伤重不愈了。可他如今竟然还活生生,好端端的在这里,而且心爱的人睡在自己身边,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加叫人高兴满足的事情吗? 实在忍不住,俯下身子,在薛宸的额角亲了一口,感觉她还是有些冷,便又躺了下来,将她搂入了自己怀中,薛宸睡得很沉,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挪动了位置,只舒服的沉醉在一片温暖之中,进入了甜梦之乡。 凹洞外的风雪依旧在下,甚至没有停歇的趋势,凹洞外的野草地上经过一夜的暴风雪,全都都积下了厚厚的一层,但凹洞内的却是温暖幸福的另一个空间。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薛宸猛地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然后便想起自己身处的地方,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俊脸,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确定没有发热之后,便想起身,发觉棉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盖到了自己身上,再抬头看了看娄庆云,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薛宸大喜过望:“你醒了?” 娄庆云勉力对她掀了掀嘴角:“嗯,醒了。” 声音有些沙哑,看起来还是十分憔悴狼狈,不过精神却比昨天要好许多,爬起来说道:“我去打点水回来,给你烧热水喝。” 娄庆云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我不渴,你坐下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薛宸见他开始耍赖,心里就更加放心了,说道:“我去把打来烧,然后我们再说话也是一样,你身上有伤,一会儿还要吃药,还要换药呢,没有水怎么行呢?” 说着,便拿起了两只水囊和那只破铁锅,走出挡风布,却被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给吓到了,这天地间银装素裹,哪里还有昨天的半点绿意,全都被积雪给掩盖了,并且洞外寒风呼呼的吹,暴风雨依旧幕天席地的下着,薛宸回头看了一眼娄庆云,见他一副早就知道外面情形的样子,说道: “外面下大雪了。这里的天气真奇怪,如今才十月里,竟然就下起了这么大的雪。”想起来昨天她不顾一切的要上山,其实抱着的就是那种侥幸心理,觉得十月根本不可能下大雪,如果这雪早一天下,她估计都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上山去了。怎么说呢,一切真的是天意吗? 娄庆云躺在那里看着她,说道:“涿州之地本就是如此,冬天要维持半年之久,一般都是十月下雪,来年四月才天气回暖些。你别忙了,过来陪我说说话嘛。你都忙一宿了。” 薛宸想了想后,这么大的雪,估计她暂时也找不到小溪的方向,不过虽然找不到小溪,但这雪水是无根之水,不是更好,这么一想,薛宸把身子探出了一半,用水囊皮刮了十多下积雪放进锅中,然后将锅和水囊拿进凹洞之中,开始生火架柴,把铁锅放置到石头架子上,然后拿了些干柴过来,她就坐在架子旁,一边添柴,一边对娄庆云说道: “你想说什么?说吧?” 娄庆云见她那双莹洁如玉的手,如今被雪水冻得通红,上头还有一些细微的刮痕,她这双手养尊处优的,哪里做过什么粗活儿,可如今为了他,竟然连徒手掰树枝都能做出来,心中又是一阵愧疚与感动,娄庆云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怎么会突然到涿州来?”涿州离京城有千里之远,她一个闺阁小姐,连京城都没有出过,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薛宸看着石头架子里面的火星越来越旺,随口回道:“我在涿州有两个酒窖庄园,最近出了一点事情,我是来处理事情的。” 薛宸说的面不改色,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她真的不好解释,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总不能说,她有预感,特意远走千里来救他的吧。 娄庆云看着她,显然并不是这么好糊弄,又问:“那你怎么会上山?” 薛宸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说道:“原本我是想到山上勘察勘察,看这山中有没有珍贵的药材什么的,没想到在半山腰遇见个打柴的,他说山上有人,又说不出是什么人,只说穿的是官服官靴,我好奇才让严洛东带我上去看看的,没想到竟然就看见了你。”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薛宸真的很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怎么看见娄庆云往下跳,她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呢?真的是太叫人意外了。 正说着话,锅里的雪水全都化开,已经咕嘟咕嘟的烧开了,薛宸用叶子舀了一大口,送到娄庆云面前,说道:“趁热喝一口,待会儿吃些干粮,然后再吃药。” 娄庆云接过了叶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转头看了看放在石壁前的那些瓶瓶罐罐,竟然有十几二十几种药,还有干净的绷带,一小包干粮,和两只水囊…… 事前做好了这种救援准备,怎么可能是临时起意上的山?可问题就这么来了,如果不是丫头临时起意,她难道会卜算之术,猜到他会在这里遇险?若说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可是他被锦衣卫的人伏击之后,别说是找救兵了,就是消息也给封锁起来,皇上和太子都未必能得到准确的消息,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够得知呢? 不过,这些问题,娄庆云并没有问出来,既然丫头不想说,那就不说好了,反正最终结果已经是这样了,他昨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跳下的悬崖,想想如果没有她在,他就那样被大雪掩盖一个晚上,没吃没喝,伤口没法处理,现在估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不管她怎么到这里来的,她就是来了,不管她怎么救的他,她也已经救了,这辈子,他和她就注定要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了。 薛宸将水一点点的灌入了水囊之中,见娄庆云并不说话,只是勾着唇,不住的凝视自己,心中有些发虚,就找了个话题,主动和他聊起天来,问道: “你昨天就是为了保住那个名册,所以才跳下来的吗?” 娄庆云翻了个身,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嘶,薛宸赶忙过来扶他,娄庆云借着薛宸的力气,翻了个身,用那条没受伤的胳膊撑着脑袋侧身和她说话。 “是啊,那名册是有关江南盐政贪墨案牵涉的官员名册,短短几年的时间内,这些人竟然上下勾结,贪墨了两万万两白银,若是将这银子用在受灾百姓身上,不知道能活多少人呢,所以至关重要,不能落入那些人手中。” 薛宸将他扶好之后,就继续回去灌水,只能一口一口的灌,所以动作慢的很,所幸现在外头白雪纷飞,两人也无处可去,找点这些细琐的事情来做,总能打发些时间,又问道: “若是如此,你干脆把名册抛下来就好,这么高的悬崖,量他们也不会下来找啊,何必自己跳下来呢。” 娄庆云莞尔一笑,发觉自己脸上也有伤,伸手摸了摸之后,确定不是狰狞的刀伤,然后才回道: “若是抛下名册,我在上面也是死,这东西就未必会有人来找,可若是我跳下来,皇上、太子和我爹他们不管怎么样,总要来找我的尸体,把我的尸体带回去,名册只要在我身上,这样的话,不就等于是间接给了他们嘛,我死的才有意义。” 薛宸没有想到这一点,上一世娄庆云的葬礼的确是轰动又震惊的,当初她还想过,就算是公主的儿子,为什么他死了,皇上会用那样隆重的仪式送他,甚至比拟皇子出殡之礼,天下大事,薛宸不懂,可如今她也能明白,娄庆云这样的行为,确实值得受到那般的尊重。 见薛宸莫名红了眼眶,娄庆云想过去,却又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低喊,薛宸立刻来到他身旁,扶着他,略微带着点鼻音说道: “你身上有伤,就别动来动去的了。” 娄庆云看着她,乖乖的点点头,让薛宸扶着他躺了下来,薛宸又想起身离开,却被他拉住了手,薛宸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顿时红了脸,说道:“别闹,我去拿水来给你吃药。” “不。我就想这么看着你。” 被他的任性给打败了,薛宸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一大把年纪了。” 说着便娇羞的横了他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到了火堆旁,不让火种熄灭,娄庆云被她说了那么一句,又感觉自己躺不住了,硬是扯着力气,翻了个身,忍着疼对薛宸问道: “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啊?” 这还真不是他小题大做,他比薛宸大了七岁,这个年龄差虽不至于惊世骇俗,但总归是大了许多,人家姑娘嫌弃也是应该的,一想到这个,娄庆云就觉得自己躺都躺不住了。 薛宸抬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他,说道:“什么呀!我是让你别动了,待会儿把伤口拉开,还得费事啊。” 娄庆云却非要得出个结果来,说道:“我知道我年纪比你大很多,让你跟着我是委屈你了,但我能保证一辈子疼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薛宸正在掰柴禾的动作停了下来,对娄庆云瞪着那双杏子般大小的眼睛,实在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了,脸颊发红,薛宸低下头继续干活儿,然后才说道: “你说什么呢。谁要跟你过一辈子啊。我自己过,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干嘛要靠你啊?” 娄庆云看着薛宸这样,猛地就觉得力气松了,再撑不住,往后倒去,嘴里生无可恋的说了一句: “你果然是嫌弃我年纪大。” 薛宸真不知道他这脑子是怎么长得,难道那么高摔下来,他把脑子给摔坏了,她什么时候说过嫌弃他年纪大的话了?不想和他继续说这么无聊的话题,薛宸将锅里的水全都灌进了水囊,然后又用另一只没装水的水囊出去刮雪进来烧,拿着药坐到娄庆云身旁,推了推他,说道: “好了,吃药吧。” 娄庆云接过她手里的药,就着水囊中的水,前后吃了十几粒,揉着肚子说道:“外面的雪也不知要下多久,只能等我明日身体好些再出去找找看有没有吃食。” 薛宸看了看为数不多的干粮,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这雪要下多久。” 娄庆云见她神情落寞,不禁将她的手抓入手中,说道:“放心吧,我若是死了没办法,既然我没死,那这地方还困不住我们,我总会带你走出去的。” 薛宸看着他,突然勾唇笑了笑,说道:“还不知道,最后是谁带谁出去呢。” 薛宸说这话倒也不是和娄庆云斗气,而是真这么觉得。因为她在前年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了很多人在酒窖庄园之中,养兵千日,为的就是在这时她有资本和能力,救援娄庆云,虽然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娄庆云一起遇险,但是,严洛东只要从那些锦衣卫手中脱险,凭他的性格,一定不可能对掉下山崖的她不闻不问,到时候带着人过来搜救,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才是,所以,她和娄庆云只要保证这几天,两人不被冻死和饿死,等到她的人找到她们,也就可以平安脱险。 娄庆云听薛宸的话,似乎又有些受伤,佯作要哭的样子,说道:“娘子,你果然是在嫌弃我,不仅嫌弃,你还不信任我。” “……” 一句‘娘子’让薛宸又羞又臊,再不想对这个口无遮拦的人手下留情,伸手捏住了他胳膊下面的痒痒肉,说道: “世子大人,您说话放尊重一点,谁是你娘子!”话虽这么说,但薛宸还是忍不住的弯起了唇。 娄庆云立刻配合的嗷嗷直叫起来,薛宸见他这样,也忍俊不住,难得捧腹大笑起来,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经历过那样悲惨的事情之后,两人缩在这石壁凹洞之中,竟然也能有这样欢快畅笑的时候,直到多年以后,两人儿女成群之时,还会坐在一起,津津乐道的说着此刻的情形。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大雪越下越大,薛宸终于体会到李掌柜所说的大雪封山是什么意思了。这样的雪,她在京城,别说这辈子了,就是上辈子活了三四十岁都没有见过,不过,还好的是,下雪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冷,可若是等雪停,开始出太阳化雪,那就会天寒地冻了。 经过两天的修养,娄庆云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只是伤了太多的元气,一时半会儿根本不能恢复,甚至薛宸带的药,合适的也差不多快要用完了,而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终究是没有受过苦的体质,虽然有雪水,可是柴马上就要烧完了,干粮也没有了,外面幕天席地全都飘着飞雪,千山鸟飞绝,接下来若是再没有人来救他们,只怕是真的要报废在这崖底了。 就在两人又冷又饿的时候,外头夹着风雪声传来了一阵清晰又清晰的喊叫声: “小姐。大小姐。” 薛宸倒在娄庆云怀中,昏昏欲睡的眼睛突然睁开,娄庆云也听见了声响,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薛宸,薛宸却是精神一震,从他怀中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凹洞口,大声呼应起来: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连着两声呼唤之后,薛宸又在外面守了片刻,然后才看见白雪的世界中,走来了几个救命的人,严洛东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着不少人,有两人背后背着竹椅,严洛东看见薛宸之后,也是露出了喜色,戴着斗笠的他,没有一刻比如今更加威武高大。 娄庆云看着前来搜救的人,又一次看向了薛宸,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席卷全身,使他不由得掐了掐自己,怎么能想什么来什么呢?这姑娘到底有多少心思,他真的是太惊奇了。 严洛东带着一帮侍卫走过来,侍卫们见了薛宸也是满脸的喜气,一个个说着薛宸福大命大之类的话,严洛东见娄庆云受伤颇重,便主动背上了一张竹椅,让娄庆云坐在上头,用绳索将两人绑在一起,娄庆云笑着对严洛东说道: “严大人与我的缘分真是不浅,有劳了。” 严洛东是这些人中武艺最高强的,只有他可以背着娄庆云这么重的分量徒手爬上山崖,而薛宸体重较轻,就交给了顾超。 崖底的温度实在太低了,一切准备好之后,大伙儿也就不敢再耽搁,便出发往崖底走去,薛宸他们来到那日摔下来的树下,只见那树不过短短两三日的时间,树叶便被摧残的一片都不剩,光秃秃的枝桠上满是积雪,严洛东他们一共下来了八个人,带着绳索与铁钩,以防万一,而从崖壁之上垂下了八条天梯,薛宸和娄庆云的头脸之上被裹了皮帽,脸上围着巾布,侍卫们手上也全都带上了防滑的皮爪,这些都是严洛东这些天让人做出来的,款式同锦衣卫的攀山瓜,这些侍卫也是到了这时,才对这位侍卫队长有了全新的认识,更加心服口服。 听着严洛东的号令,一人从腰间拔出一根信号烟火,点燃后,抛向空中,只见那烟火往上攀升,在半空中炸裂,随后也从上方发出一声几声惊天动地的响号,这便说明,山顶的人已经知道他们要开始攀岩了,全都做好了准备。 薛宸全程都没有敢睁开眼睛,也确实睁不开眼睛,倒是背着她的顾超怕她就这么睡过去,不断和她说话,薛宸只觉得意识越来越远,偶尔才能和他答上一句,越往上,风雪就越疾厉,直到后来,大家都只好将头上的皮帽檐放下,勉强遮挡一些风雪。 经过了几人拼死的不懈努力,终于在爬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爬上了山顶。 薛宸最后的意识是看见了娄庆云跳下去的地方,实在撑不住,便昏死过去。 ******* 薛宸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很辛苦,却也很满足,没有遗憾。在温暖的被窝中,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之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衾凤和枕鸳立刻迎了上来,展开笑颜和她说话:“小姐,您醒了。太好了。可吓死我们了。” 薛宸对她们笑了笑,沙哑着声音问道:“娄公子呢?” 衾凤和枕鸳是看着薛宸和娄庆云被侍卫们救回来的,所以她们当然知道那个‘娄公子’是谁,提起她,两人似乎都很兴奋,只听衾凤说道: “娄公子被卫国公和太子带回京城了。小姐您知道吗?托您的福,我们竟然在有生之年里,还见过太子殿下了,您知道太子殿下多威风吗?骑着那么高那么高的马,毛色可漂亮了,马鞍之上还全是五颜六色的宝石,身上穿的就更加别提了,貂绒披风,华冠美服,长得可威严了。他带着涿州府所有的官员来,在雁鸣山转了几圈之后,才找到咱们庄园来的,太子殿下不仅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屈尊降贵的和我问了好些问题呢。” 枕鸳从旁听着,不禁笑了,对薛宸说道: “小姐您别理她,太子殿下不过就是问她世子在哪里,根本没有问很多问题,她还说太子长得威严,其实,她压根儿就没敢看太子的长相。不过,太子的仪仗确实气派就是了。他来的风尘仆仆,是严护卫接待对他,小姐您知道吗?那严护卫也不是凡人,他从前竟然是北镇抚司里的百户,一个百户大人,竟然在咱们府上做护卫那么长时间,连太子见了他,都多了两分礼呢。接走娄世子的时候,还特意对严护卫作揖道谢呢。这是多大的福分啊。” 薛宸听了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说了半天,都没说道她想知道的点子上,不过,严洛东是北镇抚司百户的消息倒是让她稍稍的愣了愣,她虽然早就猜到严洛东的身份不简单,毕竟他打探消息的那样的本事那样高明,只是再怎么样也没想到,他从前竟然是个百户。想起那日他在家门口被官兵欺辱的样子,实在觉得世事难料。 不过,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娄庆云的问题,虽然她知道,娄庆云被卫国公和太子带走,那就肯定是没什么事的,却还是不放心,于是又问道: “那娄世子被太子接走的时候,精神怎么样?他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衾凤想了想之后,才说道:“看着似乎还好,跟着太子殿下来的,还有十几个太医呢,那一个个看起来也是……”说了一大堆之后,才又切入正题:“太医说世子身上的伤口太多,失血也太多,若不是急救的及时,即便救上来,估计神仙也难救了,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听到这个,薛宸就放心下来,整个人都松弛了,娄庆云就这么被带走也好,省得被卫国公和太子问起和她的关系来,就让太子和卫国公当她是偶然相救也不错。精神一放松,就觉得肚子好饿,然后才想起来对两个丫头说道: “我饿了,去给我端一些吃的吧。” 衾凤枕鸳连连点头,早就准备好了,放在暖盒里温着呢,就等薛宸醒过来给她吃了。薛宸心情不错,竟然一下子吃了两个大大的驴肉包子,喝了一碗咸粥,又吃了两大块白糖糕才肯罢休,第一次感觉到食物竟然这么样好吃。 ******* 薛宸来涿州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挡娄庆云的死劫,而很显然,她已经做到了,上一世,迎接娄庆云的遗体回京城的就是太子,可见他们兄弟间的情谊很深厚,太子在得知娄庆云遇险之后,就慌忙从京城与卫国公一同前来营救。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薛宸也就没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休养了几日之后,等到这一回的暴风雪完全停歇了,才开始准备回京事宜。 上一次从京城到涿州,她心情不对,一路上担心娄庆云的生死,只知道赶路,吃没好吃,睡没好睡,可这回她从涿州回京城,怎么说也要让自己在路上舒心一些才行。购买了许多涿州的驴肉包子,准备带回京城送礼,这可是涿州最出名的东西了,吃起来没有一点驴肉的膻味都没有,肥而不腻,和京城的肉包子有很大的区别,因为天气寒冷,而越往京城走,也是越来越冷,所以,薛宸倒是不害怕路途遥远而坏掉,然后又让人将马车重新装修了一番,垫子要软些,内里设施要齐全些,甚至还好心情的确定了床褥的颜色和花样,这让衾凤和枕鸳着实的惊讶了一把。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们小姐前后的态度实在是相差太大了。从京城赶来涿州的途中,那样闷热,她竟然能毫无怨言的在坐在车里,一点都不喊累,只说要快些到涿州,可现在,她倒是说,不需要走的太快,一路慢些走没关系。 薛宸这回也打算把姚大和顾超他们全都带回京城去,除了一些从京城赶过来的护卫们,其他在涿州就近招募的人,没人发了五两银子安家费,也就遣散了回去。 加上薛宸来的时候带出来的四辆马车,三十名护卫,加上姚大他们的几辆马车和二十多个护卫,一个超级强大的车队就这样走出了涿州府,上了官道,一路走走停停,薛宸心情不错,遇到好玩儿的地方都要歇一歇,玩一玩儿,因为她知道,这也许就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够鼓起勇气,出京城游玩的机会了。所以,玩耍起来,比较的卖力。 一路走走停停,两个月之后,终于在腊月里到了京城。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薛宸回到京城的时候,京中也在下大雪,她觉得这四个月一来,她几乎把半辈子的雪都看完了,萧氏和静姐儿老早就在门外等着她,直到看见她的车队,才从石阶上走下来,迎她。 薛宸掀开马车帘子,对萧氏甜甜的喊了一声:“太太。” 萧氏就立刻笑了,走到车帘子前,等衾凤她们把薛宸给扶下了马车,见着薛宸虽然精神不错,但却明显是瘦了许多,不由得心疼,说道:“路上很辛苦吧,瘦了这样多,有什么非得自己跑一趟的事,看把自己折腾的。” 静姐儿也走到薛宸面前,将自己准备好的手炉递给了薛宸,然后便挽着薛宸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笑,这么长时间不见,静姐儿还是一样害羞,薛宸和她笑了笑,才回萧氏的话: “也没什么辛苦的。有些事交给旁人不放心。太太可瞧见我这车队了,就是再走几个来回也是平安无事的。” 萧氏被薛宸的话给逗笑了,也却是相信薛宸所说的,就她身后这么多护卫,个个英武,就差写在棋子上告诉人家,这是大家小姐,惹不起的字样了。 “可不是嘛。你这车队都快抵上一个月前,太子出巡归来的派头了。” 萧氏的话,让薛宸知道,娄庆云已经在一个月前回到了京城,不禁随口问道:“就只有太子吗?太子一个人难道还出去不成?” 萧氏笑着回道:“哪里就太子呀,还有卫国公和世子,不过,世子听说是受了些伤,坐在马车里,太子亲自把他送进卫国公府去的。” 薛宸听后心下大安,然后便勾着静姐儿的胳膊跨入了府门。 将薛宸迎入府中,换过了衣裳之后,萧氏便领着薛宸往东府赶去,给老夫人宁氏报个平安。 宁氏将薛宸前前后后瞧了好几回,见她确实毫发无伤,这才放心下来,说道:“我们薛家如今就你一个嫡女,今后行事该当要更妥贴些,这回愣着是严护卫随你前去,你放眼瞧瞧整个京城之中,又有哪家小姐是像你这样成天到处乱跑,还胆子大的行走到了千里之外。” 薛宸心里的结解开了,人也自然变得开朗活泼起来:“老夫人就是爱操心,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嘛。” 宁氏横了她一眼,薛氏将她拉到一旁坐下,说道:“你这回可是真正出了趟远门了,快与我们说说,路上可遇见什么好玩儿的事吗?” 薛宸想了想,便将回程之时在路上遇见的新鲜见闻,加以描述,说给了宁氏,薛氏和萧氏她们听,把三个人逗得哈哈大笑,前仰后翻的,直说宸姐儿胡说八道,可薛宸却是说的无比真实,有理有据,让她们不得不信,笑笑闹闹的过了半天,宁氏让薛宸在东府里住两天,说道: “你呀,在外头野了这么久,也该收收心了。绣姐儿在府里绣好了嫁衣,这些日子便来我这里学规矩,你也一起来,绣姐儿嫁了之后,便轮到你了,这些规矩,还是早些学了的好,省得你一天到晚的想往外跑。” 薛宸知道自己这一趟远门出的实在是远,宁氏说什么,她也不敢反抗,直接屈膝,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是。” 宁氏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转过头去对萧氏说道: “对了,之前跟你说的静姐儿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啊?” 萧氏一愣,然后才想着起来回话,说道:“劳老夫人惦记,静姐儿的事儿我横竖想着,只觉得武安侯伯府门第太高,许是她配不上的人家啊。” 薛宸瞧着萧氏,心道老夫人这是要给静姐儿说亲的意思吗?只听老夫人哼了声,说道: “有什么配不上的,静姐儿的亲生父亲虽然已故,但有你这个县主的娘亲,配武安伯家次子身份上也是够了的。我知你担心静姐儿性子绵软,嫁过去不懂事,可虽如此,静姐儿总要成亲的,你也不能因噎废食,耽误了静姐儿的好姻缘,如今倒是武安伯夫人求到咱们家来了,咱们若是不识抬举,那今后也难再交往。兴许,武安伯夫人就是看中了静姐儿温婉的性子呢。若是咱们宸姐儿这泼皮性子,没准人家还看不上了。” 薛宸:…… 虽然自己平白被老夫人踩了一脚,但薛宸可没时间更老夫人抬杠,而是从旁插嘴道:“怎么,武安伯府来跟静姐儿提亲了?” 薛氏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武安伯夫人前儿才请了长宁候夫人郁氏来说的,说是伯夫人在花会中瞧见咱们静姐儿温婉安静,想给次子求一份姻缘。” 薛宸听了长宁候府人郁氏时,脸上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便恢复过来,说道:“这武安伯次子是个什么品性?静姐儿怎么说的?” 宁氏打断薛宸的话:“你当静姐儿是你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的想法,只要门第人品对了,便是能嫁的。” 薛宸没有接过这话头,脑中回想了一番,这武安伯府唐家她上一世也算是有过接触,武安伯与夫人都还算和善之人,次子唐飞后来也做上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置,算是个有出息的,没听说有什么恶习,而唯一让薛宸觉得介意的就是,武安伯长子唐玉后来娶的是长宁候府嫡长女宋毓华,这个女人可是得了郁氏真传的难缠,若是静姐儿和她妯娌间对上了,那可是没什么胜算的。 如今算算时间,唐玉应该还没有娶宋毓华,不过应该也快了吧,要不然凭郁氏的性子,哪里会肯替个无关紧要的人奔走呢。 老夫人宁氏,似乎倒是很中意这门亲,很想让萧氏松口答应,萧氏也比较为难,因为她之前就跟薛宸说过,她想让静姐儿嫁个比较普通些的人家,只要家境殷实,对静姐儿好的人就成,可如今听宁氏说来,武安伯府这门亲,也算是良配,所以她的内心就有些挣扎。 这件事上,薛宸的话语权不多,只能完全交给萧氏去决定。 ******* 薛绣三月里就要成亲了,那脸上的气色可是好的很,要不是有宁氏压着,她那嘴都能给咧到耳朵根子上去。 缠着薛宸说一路上的见闻,两人在宁氏那里学规矩,每天就是眉来眼去的,弄得宁氏头疼不已,只好将她们两人分开授教,而除了学习规矩,宁氏最近似乎也开始热衷带着薛宸去参加各府的宴席聚会,这短短的十多天中,薛宸就跟着宁氏去赴了七八个约。 就好比这日,汝灵王府太妃寿宴,宁氏一大早就把薛宸给接进了东府,让丫鬟婆子给她好一番捯饬,打扮的鲜活靓丽,美的惊人才带她出门。 到了汝灵王府,薛宸只感觉特别不自在,毕竟她这个年纪尴尬,盛装被家里的长辈带出来,那意图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周围的目光,让薛宸只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可却又得硬着头皮,在宁氏的指挥之下,带着微笑与各府夫人行礼问安,接受她们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询问话语。 薛宸转了一圈,刚想躲到里间去歇一口气,却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薛老夫人留步。” 宁氏回身,便见浓妆盛抹,穿金戴银的长宁候夫人郁氏,满面春、光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武安伯夫人孙氏,宁氏迎上前去与她们见礼,然后三人便一同入了里间,薛宸无奈只好跟着进去,乖乖的站到了宁氏身后。 三人说了一番静姐儿和唐飞的事,然后郁氏的目光便落在了薛宸身上,将她上下打量几眼,饶有兴趣的问道:“好个标致的美人儿,瞧这脸蛋和身段,竟是挑不出半分的毛病,这是……” 宁氏似乎就等着人问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正是我那上不得台面的嫡孙女,总是在家里困着,今儿天好,就想带她来见识见识,侯夫人可千万别谬赞了她。” 薛宸尴尬的对郁氏和孙氏行了个礼,孙氏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似乎带着探究,而后才问道: “哦,原来这便是薛家的大小姐了。没想到,竟是这般的人品啊。” 郁氏用手肘推了推孙氏,孙氏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都已经和薛家说了,她看中了县主的女儿,如今哪里就能再去把心思动到人家嫡长孙女身上呢,尴尬的端起了茶杯,敛下眸子,尴尬的喝了一口水。 宁氏倒是不太介意这些,毕竟她今日带宸姐儿出门,就是为了给这些夫人们瞧瞧,她们薛家的嫡长女是个什么风范,一点也不输那些所谓的侯门千金,有人夸赞,她自然是高兴的,反正给人看看又没事,只要到最后挑一门好的定下来也就成了。 三人说了一番话之后,宁氏便被汝灵王太妃传了进去说话,薛宸自当跟随,里间中,就只剩下郁氏和孙氏两人,那郁氏的目光一直盯着薛宸,看的薛宸如芒刺在背,恨不能就此跑的无影无踪的,对于郁氏这个女人,她可是没有半分好感的。 “没想到,薛家的嫡长女竟然还不错。那模样生的多俊,我家安哥儿最爱美人,若是这样的,他该是愿意的才对。” 郁氏只不过见了薛宸一面,就已经把心思给动到她身上来了。 孙氏的语气略有些羡慕,说道:“哦,应该是吧。这薛家大小姐不常出来应酬,不过却也算是有名了。” “哦?快与我说说,还有什么有名的?” 郁氏从前都不关心这些,只是这两年儿子也渐渐大了,她才动了找儿媳的心,可偏偏儿子只喜欢美人,有些门第够了的,他嫌人家长得不好看,有些长得好看的,她又嫌人家门第低,这薛家,一门三杰,虽不是王侯将相府邸,却也算是有底蕴了,关键是她的亲生父亲薛云涛,官途顺遂,大有捅破天际之势,他如今还只是三品官,若是再过两年,升了二品,甚至一品,那就算是他们长宁候府要娶这位小姐,估计也排不上号了,但若是她现在就把这丫头拿下的话……身份上,还算是她高攀了呢。 孙氏语气不无羡慕的说道:“我听说,她已故的母亲给她留下了一笔好丰盛好丰盛的嫁妆,足以抵得上半座京城。这小姐出手阔绰,曾当街出手就是一千两救人,普通人家的小姐,别说随身携带千两银票了,就是见都未必见过这么多呢。” 郁氏听到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动心了。 人长得漂亮,出身又好,如今竟然还多了这么一条让她难以抗拒的条件,嫁妆多才好啊,长宁候府如今开支大的惊人,若是有新媳妇的嫁妆贴补,那日子估计就更加好过了。 孙氏见她这副样子,心中已经能猜个大概了,知道郁氏这是看中了人家薛大小姐,若是凭她长宁候府去提亲的话,没准薛家还真的肯答应这门亲事,毕竟这位侯夫人膝下有三个女儿,可儿子却只有一个,是宋家的宝贝疙瘩,若是和薛家配上了,身份上倒也算是合适,只是日后相处起来嘛——可能就会苦了这薛大小姐咯。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郁氏从汝灵王府回来,正好遇见要出门去的宋安堂,拦住了他,说有话和他说,宋安堂急着出去,可郁氏素来强势,他也没法子,只好跟了去,又派贴身的小厮先出门和他那些兄弟们打个招呼,说他被老夫人绊住了脚,晚一点会到。 一进内室,宋安堂就有些着急的对郁氏问道:“哎呀,娘,有什么事儿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嘛,我这急着出门呢。” 郁氏将宋安堂按坐在太师椅上,对儿子的不懂事并不生气,宠溺的说道:“就几句话的功夫。今儿我在汝灵王府瞧见了一个姑娘,那样貌可比从前给你找的那些要漂亮多了,身段又好,她父亲是三品中书侍郎,这官职也不低了,将来说不得还有提升,我与那家老夫人有些交情,若是咱们家去说亲的话,她家一准儿答应。” 宋安堂看着郁氏,摆摆手,说道:“随便随便,反正我就想找个漂亮的,您看中了不算,告诉我哪家姑娘,我自个儿瞧去。” 郁氏这回倒是很有自信,说道:“你呀,真不懂事,漂亮能当饭吃啊。不过,这家姑娘也确实漂亮,出身也够,据说身家还不少呢。” 宋安堂真的很少瞧见自家母亲夸一个姑娘,不由得好奇,问道:“到底谁家呀,您跟我说,我想法子去瞧瞧她,要是真好看,那就定呗。” “中书侍郎薛家,不说了嘛。是薛家大小姐,叫薛宸。那人品样貌都是拔尖儿的,今年十五了,最近薛府的老夫人都带着她出门,想来是有了配亲事的意向,我瞧着真不错,她娘死了,留了一大笔嫁妆给她,这她要是再嫁来咱们家,薛家肯定还会再出一大笔嫁妆,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宋安堂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难以置信的瞪着自家母亲,声音几乎都尖起来了,问道:“谁,谁家?” 郁氏被他吓了一跳,对儿子这样失态感到有些不解,说道:“怎么了?我说薛家呀!薛家的嫡长小姐!” 宋安堂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蹬蹬跑到郁氏面前,一张脸都高兴的有些扭曲了,说道:“薛,薛宸啊。娘你有把握说到她家吗?” 郁氏瞧儿子这表现,这是早相中人家了?敛下目光,心中得意极了,心想那薛宸估摸着还注定就是他们长宁候府的人了。 “怎么没把握?不就是个三品官家的小姐吗?咱们可是侯府,公侯将相府邸,薛家怎么可能不同意,只要你觉得好,我过些天就找信国公夫人替我去说媒,这总给他们薛家面子了吧,信国公夫人出面,那老夫人估计都得迎到巷子口去。” 郁氏依旧在脑中做着美梦,心想着凭长宁候府的门第,娶薛宸那都是看得起她,不过,心里也是没底,也不敢真的自己就这么上门,还是请了信国公夫人去说媒,薛家总不敢驳了她的颜面,这样才是万无一失的。 宋安堂可不管这其中有什么门道,只说:“成成成,要是薛宸我就不用看了,一准儿行,娘你去说媒,快些去。” 郁氏瞪了儿子一眼,便点头说道:“得了得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玩儿去吧。保证给你找个漂亮媳妇儿回来!” 宋安堂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娘说了薛宸,那我就要她了,这事儿就交给娘去办了啊,我出去了,他们还在等我呢。” 说完这话之后,宋安堂便一股风似的刮了出去,心情比之刚才又轻快了几分。 郁氏瞧着儿子高兴,心里就放心了,开始盘算婚后怎么才能让新媳妇把嫁妆全都交给她来管的事了。 ****** 薛宸这些日子都住在东府里,跟着老夫人宁氏东走西走,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回到燕子巷歇息,可凳子还没坐稳,就又被喊去了东府里头。 薛宸回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信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巷子口,与她的轿撵擦身而过,心中疑惑,信国公府的马车怎么会从东府驶出来的呢? 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薛宸直接从门房去到了老夫人宁氏的青竹苑中,老夫人和薛氏真凑在一起说话,看见薛宸进来,赶忙对她招了招手,说道: “宸姐儿快来。有好事了。” 薛宸疑惑走过去,对她们行了礼,然后才坐到了宁氏身旁,手就被宁氏抓在了手中,对她说道:“宸姐儿也大了,与些事就不瞒你了,先前信国公夫人来做什么,你可知道?” 薛宸看着宁氏,摇了摇头,宁氏说道:“她来替你说亲的。说的是长宁候府世子宋安堂。” “……” 薛宸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宁氏了。宋安堂……又是宋安堂! 闭上眼睛,忍着心中的怒火,对宁氏问道:“哦,是他啊。老夫人这是答应了?” 宁氏感觉到薛宸周身的气氛似乎都变得寒冷起来,露出隐隐不悦来,又笑着说道: “这倒还没有,不过宸姐儿啊,我和你说,这长宁候府世子也算是难得的良配了,出身好,家底丰厚,长宁候当年一杆银枪救了先皇,在朝廷之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宋大公子是他的嫡长子,唯一的一个嫡子,并且已经封了世子,将来长宁候故去,宋世子就是长宁候,虽然会降等,可侯爷就是侯爷啊,你到时候就是侯夫人了,还有什么不好的?” 薛宸垂下眸子,听宁氏说了这些,心中冷笑,长宁候再怎么出息也没用啊,架不住子孙废物,他几年后就要去世了,去世之后宋安堂袭爵,长宁候府一败涂地,这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又如何会知道呢。 只是这一世,要她再嫁给宋安堂,那是断不可能的了。 从罗汉床上站起来,将手也抽出了宁氏的掌心,鼻眼观心的说了一句:“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宋安堂的话,我这辈子就算是不嫁人,也绝对不可能嫁给他那样的废物。老夫人没见过他身边的狐朋狗友,我却是见过的,之前因为开设香楼连累老父贬官出京的许建文就和他是朋友,还曾当街调戏过别家小姐,这些事,都是我和绣姐儿她们亲眼所言,而宋安堂亦是帮凶,试问这样一种品行的男子,我如何能嫁。” 宁氏听了薛宸的话,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谁年轻的时候没交过几个不好的朋友?宋世子毕竟年少,等到今后袭了爵位自然就会收心,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儿。信国公夫人那里我虽没有明着答应,可这也不是拒绝,只是想着女孩儿人家该有些矜持,便与信国公夫人定了三日之约,三日之后,她再上门,我便做主替你允了这门亲,你也无需想太多了,儿女亲事不是你一两句任性的话就能算数做主的,像咱们这样人家出去的姑娘,总不是一般小门小户可比的,总要替家里分担些事的,家里出一位侯夫人,虽不复清贵之名,可也是难得的好事,若是借此跻身进入勋贵圈子,那对咱们薛家今后,更是大有裨益的。” 宁氏的这些话,说的薛宸简直想发笑,靠长宁候府跻身进入勋贵圈子?殊不知这样的人家竟是连媳妇嫁妆都要算计的人家,突然气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薛宸没有再和宁氏她们说一句话,而是低着头对她们行了礼,便走了出去。 宁氏觉得这个大小姐实在是脾气大了些,可毕竟她马上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做姑娘的日子不多了,宁氏便没有叫人将她喊回来,而是随她去了。 儿女婚事这种事情,向来只需要知会一声,喊她过来哪里就是问她的意见的,到底还是小姑娘,没个成算。 等到薛宸离开之后,薛氏走到宁氏身旁,有些忧心的问道:“母亲,这长宁候府果真是良配吗?咱们可就一个宸姐儿,若是嫁错了,就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宁氏看着她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样,信国公夫人都亲自来说亲了,若是这个面子不给的话,将来咱们薛家哪里还能在她面前说得上话,那可是公府啊,地位仅次于卫国公府的了,这样门第虽进不去,可若是用这些旁枝关系打入也是可行的,你想想,当初若不是因为韩将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卫国公府的二房如何会娶韩家嫡长小姐?这可是韩家用命换来的机会,咱们家没人从武,比不上韩家,既然想要接触到勋贵上层的人,也只能做这些迂回动作了。长宁候世子未必是个有出息的,但将来总少不了他袭爵之事,那时候咱们宸姐儿就是侯夫人,走出去说话也是能说的响的,就算是一场赌博,如今咱们已经被信国公府架在了火上,不答应也是不行了。” 薛氏自然明白宁氏所说的这些道理,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什么,这就是身为大家小姐该替家族担起的责任。既然享受了大家族的供养,那就势必要替家族做些事的。 ****** 郁氏在信国公府等待,国夫人回府之后,她就急忙迎了上去,问道: “如何?” 信国公夫人瞧着郁氏心急的样子,笑着说道: “放心吧。薛家虽然还未正式答应这门亲,可我瞧着那老夫人心里已经允了,约我三日后再谈,三日后你便准备好彩礼,一并叫我带去,这事儿啊,我瞧着能成!” 郁氏一听悬着的一口气终于落了下来,又对新国公夫人说了几句恭维奉承的话,信国公夫人才让她先回去等消息,说是三日之后,她就把好消息给她带回来。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信国公夫人来过东府之后,宁氏就让薛宸在院子里待着,哪里都不能去,院子里还有婆子像模像样的看着,让薛宸想回去都不能。 傍晚的时候,天就开始下雨了,是那种磅礴大雨,二月里下这么大的雨,本身就奇怪的很,外间三四个肥壮婆子真领着衾凤和枕鸳做针线,薛宸不用人伺候,就趴在连着庭院的窗户前看雨,下巴枕着手臂,百无聊赖。 心里却是像这雨一般难以平静。 看来宁氏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信国公夫人面子,三日之后,信国公夫人再上门,宁氏应该就会答应长宁候府的提亲吧。上一世她是迫不得已嫁给宋安堂的,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场劫难。 脑中突然想起娄庆云来,也不知道他身体恢复了没有,如果他知道长宁候府派人来跟她提亲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可是她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那小子来找她,薛宸的心里别提有多打鼓了,一来是担心娄庆云的身子还没恢复,二来则是担心他突然想开了,并不想与她多加牵扯。 可三天之后,信国公夫人上门,那时没准就会连庚帖一同换了,只要两家换了庚帖,那这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算娄庆云之后回过味来,要来阻止,那也得宋家同意,并且两人都会背上不好的名声。 叹了口气,薛宸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就看着那雨点打在院子里的花朵之上,那娇嫩的花没几下就变得残败起来。 薛绣顶着蓑衣进了院子,由两名丫鬟给她打着伞,飞快的奔到了廊下,薛宸从窗户那儿看见她了,直起身子走到屏风那儿的时候,她就已经除了蓑衣进门,正和外室那些婆子说话。 “绣姑娘来了,我们姑娘在里屋呢。”一个婆子如实说道。 薛绣进来之后,薛宸就给她递了一块干净的棉巾,薛绣擦了擦手之后,才坐到了她的炕上,看着她说道: “长宁候府来提亲,听说你不愿意?” 薛宸看着薛绣,知道她三月里就要嫁入元家了,此时难得出院子,现在她冒雨前来,应该就是为了她这件事吧,在她对面坐下,薛宸闷闷不乐的点点头,说道: “不愿意。就是三天之后,拼了自己的名声,我也不会嫁给宋安堂的。” 薛绣是过来人,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她剔透的目光在薛宸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拉过薛宸,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薛宸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玩、弄自己腰间的系带,薛绣瞧她这幅模样,哪里还看不出来呢,凑紧到她身边,贴身问道:“是谁?” 薛宸依旧低头没有说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毕竟现在娄庆云根本还不知道情况,她若是贸贸然说起他,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反应,毕竟两人虽然有交往,可是他也没有正式的说一定会来提亲,或者说一定要娶她为妻啊。唯一的一次,就是他前年自京城启程去广陵时,那天夜里说的,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天夜里,她自己也有点喝多了,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所以,让她如何跟薛绣坦白呢。 薛绣见她不说话,也不逼问,想了想后,便下了炕,就要出去,薛宸拉住了她:“哎呀,你干什么去。” 薛绣回头说道:“我去跟老夫人说说,其实我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靠谱,真要来跟你说呢,那宋安堂既然能和许建文他们做朋友,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品行的人,如今他家让信国公府来说亲,明摆着就是要借信国公府的名头来压着咱们薛家,让咱们不得不同意,这样的人家,说句不好听的,婚前就这样欺辱我们,若是婚后,还不定怎么欺负你呢。我去和老妇人说,这亲事不能答应。” 说着她就要往外头冲去,薛宸也拉住了她,说道:“没用的,老夫人有她的考量,在她的眼中,咱们是薛家的女儿,平日里受大家供养和尊重的大小姐,在婚姻大事上,她总归要让我们往对家族最好的那条路上走,和她说再多感情的事也是枉然,毕竟这回是信国公府出面说的,老夫人纵然心中不愿,也不会为了我去得罪信国公府的。况且宋安堂是长宁候世子,这身家条件,最起码从外在看来是不错的,我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啊。” 薛绣想了想,说道:“反正不能就这样受人摆布,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若是不能挑个如意的,将来哪儿来的勇气去面对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问题?更别说,还要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若是没有喜欢的成分在里面,岂不是就跟个石头似的,了无生趣嘛。” 薛宸看着薛绣半晌没说话,她向来就知道薛绣有想法,可没想到她想的确实很透彻,两人又对坐了一会儿,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变小,反而越下越大的架势。 薛绣又说道:“除非咱们找一家比信国公府还要来头大的站出来拒绝。我待会儿就去找韩钰,让她去找兆云表哥,他是卫国公府娄家的人,信国公府在厉害,总不能越过卫国公府去吧,若是兆云表哥能够说动她母亲,也就是韩钰的姑母站出来的话,这件事估计就还能有转机。” 听到卫国公府四个字,薛宸的心中一紧,瞪着薛绣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薛绣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靠谱,说道: “你觉得这法子怎么样?若是可行,我待会儿就去找韩钰,老太太不让你出门,却没说不让我出门,我替你去奔走,定要将这事儿抹了才行。” 说着就要离开,却又被薛宸拉住了手,薛绣回头,就看见神色与先前完全不同了的薛宸,只见她凑到薛绣耳边,郑重的说了一句话: “与其去找韩钰,还不如你替我跑一趟燕子巷,找到严洛东,替我给他传句话,让他给我把事情办妥。” 薛绣不解的看着薛宸,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见薛宸这般慎重,便也不敢怠慢,薛宸在她耳边说了一长串的话之后,薛绣越听眼睛就睁得越大,最后回头都有些僵硬了,蹙眉疑惑说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这严护卫进得去卫国公府?” 薛宸点头:“你只管去说,进不进得去是他的问题,放心吧,他本事大着呢。” 薛绣知道事关重大,心中虽有百般疑团,可却也不敢耽误,握住薛宸的手说道:“你就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一字不落的告诉他。” 说完这些之后,薛绣便神色如常的走了出去,走到门边还故意回身对薛宸说,让她好生修养,她明日再来瞧她的话,那些婆子将薛绣送出了门,两个丫鬟替她穿上了所以,然后又在她头顶打了两把雨伞,主仆三人,才又冲入了雨中。 ******* 薛宸这一夜睡的都不是很安稳,总是不断的回忆起上一世在长宁候府过的日子,那样艰辛和烧心,这一世她说什么都不愿再进那侯府一步,不愿面对宋安堂和郁氏那对自私自利的母子。 迷迷糊糊的睡了个糊涂觉,第二天早晨天刚亮,衾凤就来喊她起床,说是老夫人今日要去白马寺还愿,让她一同随行。 薛宸起身换过衣服,去老夫人那里用过早点之后,便与宁氏和几个老姨娘,还有薛氏一同坐上了马车,往白马寺烧香还愿去。 马车里坐的是宁氏,薛氏和薛宸三人,薛宸一直不说话,只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街面窗外,宁氏和薛氏对视一眼,薛氏叹了口气,将薛宸拉正了身子,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你那事儿就别多想了,女人一辈子总要嫁人的,这是一道坎儿,纵然出嫁时有些不如意,可是日子总是慢慢过出来的,长宁候世子虽不是顶有出息,可今后总少不了他的爵位,你从小就懂事,若是和他成了夫妻,有你在旁边帮衬着他一些,他又哪里会真的不长进呢。我也知你心中不痛快,可忍一忍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毕竟是信国公夫人亲口来说的亲,这意义和普通人来说并不一样,你知道吗?” 薛氏的话算是比较中肯的,薛宸好好的听着,并没有回话,只是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见她点了头,宁氏的脸色才稍微好些,故意换了声调来与她说话道: “好了好了。这事儿你就不要别扭了,说实在的,祖母也想将你在家里多留两年,要不然三日之后,信国公夫人再上门,我提出来,让你在家待到十七八再出门,总可以了吧。” 薛宸也知道宁氏是在说笑话逗她,哪有把早就定亲的姑娘留到十七八再嫁人的。她心中忐忑极了,也不知道昨天薛绣有没有找到严洛东,而严洛东又知不知道她的心意,有没有替她潜入卫国公府把话给她带到,也不知娄庆云知道这事儿,会不会有什么反应,若是他没有反应,她又该怎么办? 是顺应宁氏的要求,答应长宁候府的亲事,还是另外做出些什么事来拒绝呢?难道这一世,她就真的只能靠毁名声来躲避宋家的婚事吗? 想着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如今也不是不怕的,就算被薛家整个儿扫地出门,她有卢氏留下的嫁妆,就不会饿死,独门独户的,也是落得个清净不是,将来等年岁再大些,她就带着所有的钱到山上去,建一座姑子庵,自己当主持,清清静静的过上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忽然马车一颠簸,车身就倾斜了过去,薛宸幸好抓住了车壁没有摔倒,可薛氏就整个人撞到了对面车壁上,宁氏也歪在了中间的软榻之上,薛宸将薛氏扶起来,外头就传来车夫的声音: “老夫人,大小姐,又开始下雨了,这山路太过泥泞,咱们的车轱辘陷在烂泥里了,还请您们下车一趟,好让我们把把车从泥潭中抬起来。” 先前在在车里只顾着说话,竟没发现外头又下起了雨,车轱辘陷在泥泞之中,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三人无奈,只好相携下了马车,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撑着伞过来,将三个主子送到了道路旁边等候。 可车轱辘陷得太深,凭他们带出府的人手根本抬不起宁氏专用的那架马车来,眼看着雨越来越大,似乎就像是瓢泼一般,若是再不能将马车抬起,那不用多久,所有人就都会变成落汤鸡,狼狈不堪了。 就在此时,从山脚下奔腾而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声势之浩大,都让宁氏和薛氏这样的深宅妇人感到害怕,几乎是风卷残云般,马蹄声踢踏而来,气势万钧之时,为首那马背上跳下一人来,身穿玄黑色金线云团纹长袍,头戴紫玉发冠,腰际戴着双鱼佩,另一柄镶嵌七彩宝石的寸长匕首,那人面如冠玉,身躯凛凛,色若春山,芝兰玉树,秀颀如松,眼若星辰,俊逸温雅,如玉端方,不是卫国公府世子娄庆云又会是谁人是也?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娄庆云自马上翻身而下,立刻就有两个侍卫随之翻身,两把油纸雨伞便撑开为他遮雨,而他身后那些侍卫,不等他吩咐,便尽数下马,冒雨去到薛家的马车前,接替了薛家人,开始排除艰难。 娄庆云顶着风雨行走,动作没有丝毫凝滞,行云流水般来到了薛宸面前,毫不遮掩的定定瞧了她好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瞧得薛宸都不好意思了,又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愣着不说话,过了片刻之后,娄庆云才走到宁氏与薛氏面前,恭敬行了一个晚辈礼,宁氏和薛氏对视一眼,先前这世子瞧着她们宸姐儿的眼神,傻子也看得出有问题。 宁氏堆起笑容,对娄庆云说道:“世子快快免礼,折煞我们了。” 娄庆云是世子,出身便是一品,更别说他身兼数职,每一个职务都比薛家的人高出几等来,他给宁氏行礼,宁氏只有避让,没有生受的道理,所以先前娄兆云行礼时,她是侧着身子的,等他行完了礼,才回过身来。 薛宸从前就说过,娄庆云其人,在外人面前还是很能装的,彬彬有礼,落落大方,翩翩潇洒,俊美如斯,从外形上就能彻底叫人折服。 只见他此刻对着宁氏完全就是端的一本正经:“老夫人言重了,您是我的长辈,该受此礼才是。” 宁氏实在搞不懂这位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正纳闷之际,那边马车发出一声巨响,娄庆云的护卫们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陷入泥潭出不来的马车给弄了出来。 属下来给娄庆云禀报,娄庆云点点头,便对宁氏她们比了个‘请’的手势,恭谨说道:“老夫人请,韩夫人请……”而后才看向薛宸,深邃的黑眸中满是戏谑与深情,语调似乎变了一个温度,又轻又缓的说了一句:“大小姐请。” 薛宸看着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昨天只是让严洛东去告诉他长宁候府来提亲的消息,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而已,他这第二天就来这么一出,这又是想干什么呀! 瞧着宁氏和薛氏的目光,简直要把薛宸给看的钻到地底下去了,可娄庆云却是毫无自觉,扶着宁氏往马车走去,然后又鞍前马后,亲自将宁氏和薛氏扶上了马车,然后才转过身来,对薛宸伸出了手。 薛宸不知道如何是好,虽说两人也不是没牵过手,可那毕竟是在无人处,他这众目睽睽之下就对她伸出了手,让她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瞧着他眸中的挪揄,薛宸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咬死他,可偏偏这人没有丝毫自觉,一切动作做的正气凛然,光明磊落的好像只要薛宸不敢伸手,就是心虚一般。 未免场面尴尬,薛宸飞快的撑着娄庆云的手,爬上了马车,然后就躲入了车内,以车帘隔开了他那如影随形,丝毫都不知道收敛的目光。 宁氏和薛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世子和宸姐儿怎么看都是有秘密的好像,宁氏不敢再多逗留,掀开了车帘子,对娄庆云说道: “今日有劳世子相助,改日定登门摆放老太君,亲自道谢才行。” 娄庆云又是一揖,这下并没有拒绝,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对宁氏说了一句:“无须等改日,明日辰时三刻。” 说完这话之后,不等宁氏反应过来,娄庆云便转身由侍卫护送上了马,正如他来时那般,风驰电掣,气势万钧的领着二十多匹骏马,冒着大雨,策马归去。 等他们的人走了之后,薛家的马车才缓缓调转了个头,雨势越来越大,白马寺也去不成了,只好打道回府。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凝滞,半晌后,宁氏才对薛宸问道:“这娄世子,是怎么回事?” 薛宸也不知道他是想干嘛,听宁氏问,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怎会不知呢。我瞧着那娄世子今日便是为你而来,怎么,你们是有……”薛氏是过来人,瞧这方面还是有那么一点眼力劲儿的。 薛宸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呐呐的吐出几个字来:“我,我是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 宁氏又出声问道:“那她先前说的,明日辰时三刻又是什么意思呀?” 薛宸更是不懂,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不太够用,摇摇头,便转过身子,不再说话了。宁氏和薛氏对视两眼后,心中带着疑问,见薛宸不愿再说,两人也不好再多问,毕竟人家只是来帮个忙,又没有说出什么,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和事来,让她们就算觉得有疑问,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反正,他既然说明日辰时三刻,那至多也就等到明日,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宁氏和薛氏便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再对薛宸问下去。 ******* 薛宸这一晚,睡得比昨晚还要不如,满脑子全都是白日里娄庆云的身影,夜里翻来覆去的,就连衾凤和枕鸳都来询问她怎么了,薛宸哪里好告诉她们实情,只好一个人在床上烙了一夜的饼,第二天的脸色看起来着实不太好就是了。 因为是住在东府里的关系,薛宸每天早上辰时一刻就要起来去主院问安,起来之后,薛宸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如往常一般去了青竹苑给宁氏请安,可去了青竹苑之后,发现不仅仅是宁氏,竟然还有薛柯,薛林,薛云涛和薛云清四人,他们竟然一早也已经聚在了主院之中,他们四人算是如今薛家的中流砥柱,一门三杰全都到场,这叫薛宸就赶到十分惊讶了,不过却也是按下了好奇,一个个的对他们行了礼,薛云涛就手扶她起来,让她坐到宁氏身边去,宁氏也对她招了招手,薛宸过去坐下之后,就听薛云清对薛柯问道: “二叔,您说今日太子让我们留在家中无需上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今日一早,太子府就来了信使,让薛家东西两府皆在东府集合,免了他们今日早朝之事,说已经替他们禀明了圣上,虽然信使传来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坏的,语气也很不错,但还是让薛家的几个爷们儿感到了无所适从,若说他们哪里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太子,可也不会就这样一锅给他们端掉。 正疑惑之际,就听见府外想起了一阵唢呐和鞭炮声,门房立刻有人来报:“回禀老爷们,巷子口来了一大堆的人,看着好几个都穿着官府,正往咱们府上来呢。” 薛柯和薛云清对视一眼,如今这东府便是他们当家,有很多穿官服的人来东府,那他们自然是要出去迎接的。 几个人纳闷极了,面面相觑之后,也不敢耽搁,便带着府里的人,前往大门口一看究竟去了。 果真他们走出了大门,站在石阶之上,就看见六匹高头大马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唢呐鞭炮齐放,热闹非凡,六匹骏马之上,坐着六名身穿官服之人,皆为三品以上的紫袍,薛柯眯起眼睛看了半天,突然一个激灵,慌忙跑下了石阶,而此刻薛云涛也看清了马背上那六人是谁,分别是——常山王庞及、太子太师杜修、太子太保武竟,尚书令冯臣,大行台赵康以及太子少傅魏然。 这里面品级最低的便是太子少师魏然了,可就是他,也是从二品,冯臣是薛云涛的顶头上司,其他人更不必说了,就是薛柯为官数十载,也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放肆,紫袍天团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竟然一个个脸上都含着笑意,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高冷,竟然还对薛柯抱拳作揖,吓得薛柯往后直退,幸好薛云涛和薛云清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被吓得摔倒在地。 “不,不知诸位大人所为何事?”这样大场面到他们薛家来,抄家看着也不像啊。 常山王声如洪钟,素来威武爽快,大声说道:“自然是来给诸位贺喜呀!” 薛云涛顶替已经有些紧张过度的薛柯说话:“不知诸位大人,喜从何来?” 庞及与杜修对视一眼,杜修便笑着迎上来,对薛云涛说道:“自然是薛家出了一个好女儿呀!我们今日是来替卫国公府世子娄庆云,娄老弟来向令嫒提亲,就连彩礼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这泰山点头了。” 薛家众人脑中的情形是——轰!的一声。 卫国公世子,向薛云涛提亲? 薛云涛自己更是愣的不能自已,直到这些平日里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大人们,一个个像是不要钱似的在他面前晃悠着,将卫国公府的彩礼册子送了上来。 光是册子就用了足足手掌厚的本子记录了折叠三本,薛家众人循着册子往那些大官儿们身后看去,一眼望不到头的彩礼,这是要娶公主的节奏吗?并且还只是彩礼而已。 不说别的,光是纹银,竟然就破天荒的出到了三万两之多,一箱箱的雪花银,打开箱子,耀眼的几乎睁不开眼,全都是二十两一锭的官造,这,这是直接从国库里拿出来的银子吗?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彩礼册子,薛云涛手上捧了一套,另外一套正在被人站在高处宣读起来,一些平日里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如今像是倒豆子般从宣读彩礼之人口中说出,薛柯刚刚稳住的脚,似乎又软了下去。 直到将东西全都宣读完毕之后,常山王才来到薛云涛面前,说道: “这些便是卫国公府出的彩礼,薛大人可还满意吗?” 薛云涛满头黑线看着他,连笑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努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敢确定这一切不是做梦。 卫国公府世子真的来提亲了。 门房目睹全过程,便撒开了退往内里跑去,将这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正焦急等待情况的宁氏和薛氏她们,说到来提亲的都是些什么人的时候,宁氏的脑中是一片空白的。然后门房小厮又说了娄家送来的金山银山般的彩礼时,宁氏就更加难以置信了。 薛宸在一旁听着,也是惊呆了。 这娄庆云还真是不知道低调这两个字该怎么写啊。喊了这些朝廷大员来提亲便也罢了,送的这些彩礼,这,这……就是她把卢氏的嫁妆全都贴补进去,那也不够回礼的呀! 先前,她听说娄庆云让人来提亲送彩礼,就像是心头的大石终于被放了下来,可如今,她还没有答应,就已经不得不在考虑回礼这个现实的问题了,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娇羞?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这么多朝廷大员,顶头上司一同汇聚薛家,别说是大开中门了,薛家恨不能把大门都给拆了,恭恭敬敬的请这些祖宗大神们进去,一应的紫袍官员入了薛家的大院,一抬又一抬的大红喜绸布箱子流水似的搬进了院里,薛家东府的地方是御赐宅邸,原本就不是很大,这么多的箱子抬进来,瞬间就把院子给塞得满满当当。 饶是薛云涛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一个劲的看薛柯,可薛柯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他虽为翰林院掌院学士,是天下学子之老师,可今儿来的这些又不是学子,给他面子才喊他一声老师,但具体要如何去做,薛柯也是一头雾水的。 薛云涛走到常山王身旁,犹豫着说了句:“这,这事儿,还得商量一下吧。” 常山王庞及是个五大三粗的,没有丝毫文人的气质,听薛云涛这么说,眼睛一瞪,便说道:“还商量?商量什么?薛大人不会不同意吧。” 薛云涛被他说的头脑发嗡,连忙摇手,说道:“不不不,同意,同意!怎么会不同意呢。只是这……” 抹着冷汗,薛云涛也实在是词穷了,只好硬着头皮请上司们上座,亲自恭恭敬敬的给他们上茶,不过奇怪的是,从前理所当然受薛云涛茶水的上司们,今儿集体都客气起来,薛云涛递一杯上去,那上司就站起来接他手里的茶水,口里说着多谢。 这样的客套,又让薛云涛觉得汗颜极了,上了茶之后,就端着茶杯,坐在薛柯身后的位置上,一屋子的人,可气氛却有些尴尬,因为薛家的几个家长全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太子太师杜修是个文化人,是薛柯的上司,从前也在翰林院任职过,因此两人以文会友说了几句酸话之后,便说起了今日之事。 杜修说道:“今日薛公不要怪罪我们唐突,只是卫国公亲口相托,世子又颇有些年纪,生怕薛公等不愿,便邀我等前来做说客,也是世子看重令嫒的意思,这院中彩礼,则是国公与公主亲自准备,他们这么多年,也着实盼儿媳盼的时间长了,一年加一年,东西也就多了些,不过,全都权当是给儿媳的见面礼了,毕竟世子这般看重令嫒嘛。” 薛柯尴尬的笑了笑:“国公和公主真的太客气了。”看向薛云涛,以眼神询问他之前知道不知道这事儿,薛云涛暗自摇头 薛柯暗道儿子糊涂,不过薛云涛脑中似乎回忆起他续弦的前晚,家中办暖酒宴,娄庆云冒昧前来,说什么不肯做他的傧相……那个时候他就该往这上面想的,娄庆云那小子从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经看中宸姐儿了吧。 一场最不像是提亲的提亲终于在宾喜主尴尬的环境中走完了仪式,直到把这些人送出了府,薛云涛依旧还觉得不可思议。和薛柯走进了院子,跻身站在堆满红绸箱子的院子里,提亲的人说,今日只是送来彩礼,五日后,国公亲自上门交换庚帖,然后再定婚期什么的。 国公府这么不拘小节,完完全全的占据了主导,不过,在这一场身份悬殊的实力抗衡中,原本薛家就没有压过的希望。 ******* 气氛凝滞的花厅之中,薛家所有的家长全都坐在里面,薛宸坐在宁氏旁边,不言不语,薛柯和薛云涛站在屏风前,半晌后,薛云涛才对薛宸说道: “你的嫁妆,我私下给你再添二十抬,父亲,您说呢?” 薛柯捻着胡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薛宸,然后才点点头,说道:“那我和你母亲也再出二十抬。” 薛林是西府的老爷,薛宸如今就要和卫国公府娄家定亲,他身为叔公,必然也是要添一些的,于是跟着薛柯后头说:“我也再添十抬好了。宸姐儿嫁的好,是咱们薛家的荣耀。” 宁氏听他们这么说了,也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拉着薛宸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来,对她说道:“这门亲事真的是求都求不来的,我私下再贴十抬,等到你成亲的时候,我再给你添妆,这一回,可不能再任性了,长宁候府世子你看不上,卫国公世子,总能看上了吧。这两人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你别看娄世子年纪大些,可是却是难得的出息啊。” 薛宸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薛柯就接着说道: “不错,这娄世子前途不可限量,前儿不久才刚做出了大功绩,听说年底就要升做大理寺卿了,这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了。你可莫要糊涂呀!这事儿虽说是你和世子的婚事,可今日这阵仗你也瞧见了,不是我们薛家能够说不的,只希望你再勤学些,咱们家世比不上娄家,但薛家嫡长女的风范却是全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了,知道吗?” 薛宸心里还在盘算回礼,听宁氏和薛柯说了这番话之后,总感觉心情五味陈杂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既带着些甜蜜,又带着些苦恼,可她到底在苦恼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总觉得事情来的也太突然,太快了些。她,她不过就是让严洛东去告诉一声娄庆云,可他第二三天就带着这么大的阵仗来提亲,弄得她措手不及,没有一丝丝的缓和,总之心情很复杂。 ****** 而此刻,信国公下朝回来,进门就问了夫人在哪里,门房说夫人在主院,信国公马不停蹄就去了主院,进了垂花门,也不说话,就直接用马鞭挥开了挡在门前的花匠,就差抽他一鞭子泄愤了。 推开门之后,看见正在和丫鬟一起看花样的曾氏,就再也忍不住上前说道: “全都出去!”一声雷霆怒吼,吓得屋子里伺候的人赶忙低着头退了出去,曾氏不明就以的看着自家丈夫,上前去扶他,和气的说道: “哟,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朝上出事了?来来,喝杯茶。” 曾氏一边说话,一边就给信国公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却被信国公一把给挥开,杯子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响,曾氏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问道: “这怎么了?回来就这副样子,在朝上受了气去找你的妾发泄去,来我这儿发什么疯?” 曾氏也是侯府千金出身,不是那等没脾气的,信国公与她夫妻多年,两人除了成亲初时,因为妾侍的问题有过大的争吵,可到后来,曾氏同意给他纳妾之后,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夫妻相敬如宾的过了这么年,这信国公已经多少年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这让曾氏如何受得了,当即就反唇相讥起来。 一个巴掌就掀在了曾氏脸上,信国公勃然大怒:“我这样子还不都因为你!你没事儿替人做什么媒?啊?就你能耐是吗?今日满朝文武都在看我的笑话,你满意了?” 曾氏这才头脑发懵,垂下眼睑,斟酌着说道:“什,什么呀!什么给人做媒?我做媒和你们朝廷有什么关系?” 信国公见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干脆也不和她打马虎眼儿,说道:“我问你,你做的是谁家的媒?是不是薛家?” 曾氏一听,果然是这件事,说道:“是。我是替长宁候府去给薛家提亲,怎么了?长宁候府世子,还配不上薛家一个小姐吗?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看上那薛家小姐呢。怎么,还想再讨个妾侍进来服侍你?” 信国公听她说话越来越没谱,又抬起了手,曾氏哪里能让他打,信国公一跺脚,指着曾氏骂道: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得罪了娄家,我看你怎么收场!” 曾氏听了这话,不解了:“这关娄家什么事?怎么娄战也想纳妾了?那薛家小姐被他看中了不成?” 信国公简直对这个女人无语了,将马鞭抽在一旁的凳子上,说道:“你个肤浅的女人!满脑子就知道妾侍!我告诉你,娄家的世子今儿就去薛家提亲了,娄战今儿在朝上,直接就指着我,说我和他抢儿媳妇,说你想把世子看中的女子,嫁给一个搬不上台面的侯府!我早就让你不要和那些三流侯府纠缠不清,如今好了,她们糊涂,你也糊涂吗?为了那样的人家,得罪了卫国公府,你是不知道卫国公和皇上什么关系吗?啊?那是皇上的大舅子!” 曾氏听完了信国公的咆哮,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们虽然是公府,可是和卫国公府却又不是一个档次的,卫国公府是正经的皇亲国戚,父子俩皆手重权,而信国公听起来好听,实际上手里的权利还不如一个实缺上的三品官,她哪里想到替郁氏出个头,也能出到个这么大的问题出来,薛家那姑娘……是娄家看中的儿媳? 可,可这也没听郁氏提起过呀!郁氏难道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故意瞒着她,让她去出头的? “老爷,这……这,我也不知道,是郁氏,郁氏她骗我去的。我要早知道薛家大小姐是娄家世子看中的人,就是给我十八个胆,我也不敢去和他们家抢人啊。我……” 曾氏实在是觉得冤枉,心里把郁氏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就知道那个女人来找她没好事! 信国公冷冷瞪着她,手里的马鞭又是一记打在桌面上,发出巨响,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曾氏失魂落魄的跌坐到了凳子上,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长宁候夫人郁氏喜笑颜开的走入了信国公府,完全就是一副马上要娶儿媳进门的开怀样子,她一早就出门,来给信国公夫人送明天要去薛家时带的彩礼单子,跟着丫鬟去到了后院,曾氏在耳房见的她,脸色似乎不太好看,郁氏眼珠子转了转之后,也就凑上去行了礼,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单薄的纸,将之展开,摊在桌面上,对她说道: “这是我昨夜拟好的彩礼单子,难得儿子喜欢她,我便多列了两样,这彩礼钱就出六百两好了,若是明日薛家的人嫌少,那劳烦夫人替我说一声,这薛大小姐虽是嫡女,可毕竟是个亡母的嫡女,有些教养上面,肯定是不如父母双全的正经嫡女了。六百两也就差不多了,之前承恩侯府娶儿媳也不过就用一千两,娶得还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这薛家若是漫天要价,您可要替我说说,也是给您的面子不是。这礼品嘛……” 郁氏还没说完,就听见曾氏冷冷的哼了一声,停下话音看了看曾氏,见她脸色比之先前又难看了些,郁氏才不觉坐直了身子,自以为是的说道: “哦,当然了,这事儿成了之后,您的媒人礼,我必定封一份大的……” “够了!”曾氏一拍案几,凌厉的喊了这么一声,郁氏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只见曾氏缓缓地站起来,走到郁氏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说道: “事到如今,你还想诳骗我?薛家那嫡女,是你六百两能娶回去的吗?你知道娄家给了她多少彩礼,啊?三万两!你知道娄家喊了些什么人去给她提亲?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骗我给你去丢人现眼,我呸!” 郁氏捂着自己的脸,瞪大了眼睛盯着曾氏,简直震惊的忘记了生气,抓住曾氏话中的重点,试探着问道: “怎,怎么了?是有其他人去跟薛家提亲吗?他们,他们知道您已经去说过亲了吗?人家给的是三万彩礼,所以薛家就收了?这,这事儿,您也犯不着跟我发火呀!薛家不讲道义,说定了的事儿还能反悔,三万两怎么了,您去说的媳妇,旁人就是给他们三十万两,他们也不该驳您的面子呀!这事儿交给我,我定去闹得他们薛家没脸,一群贪财的小人,我去给您骂回来出气不就完了嘛。” 郁氏从府里出来的时候,长宁候还没有回家,所以她不知道今日朝中和薛家门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听曾氏发火,还以为是薛家不地道,见人家给的彩礼多,就转投人家怀抱去了,以为只要自己跟着骂骂薛家,曾氏的火就该消一消的,谁知道,她说出这些话之后,曾氏就更加恼火了。 “你,你还敢这么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觉得人家薛家就该收你六百两的彩礼?我又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为了你,去得罪娄家?还替我出气,哎哟喂,我这都给气笑出来了,我跟你什么交情,拿着你这寒碜的彩礼单子给我滚回去,今后信国公府不容许你再踏入半步。” 曾氏说的这样不留情面,饶是郁氏想挽回也是挽回不了了,既然挽回不了,那她就不想受这冤枉气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曾氏的鼻子叫道: “你还真把我当你们家丫鬟似的了,我六百两彩礼怎么了?在我心里,那薛家姑娘就值六百两,你不跟我谈交情,我还懒得和你谈交情呢,你枉为国公夫人,胆小如鼠的样子,哼,自己在人家那儿没了脸,还把气儿撒我身上?你是国夫人,我还是侯夫人呢。这交易做得成就做,做不成拉倒,我自然有法子让薛家乖乖把女儿嫁到我们长宁候府来!用不着你出马!” 郁氏在曾氏面前,向来都是巴结奉承的,久而久之,曾氏是真的忘了,她也是个侯夫人,可如今听她说这些话,曾氏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了,冷笑着指了指门,说道: “你有本事就去吧!你有本事跟娄家抢你就去!六百两,哼,就是你府上纳个妾,也得这个数吧,还想娶人家嫡长小姐,我看你就是图那小姐的嫁妆,知道她娘从前经商赚了不少,想让我帮你把人给骗进府里去,让她贴补嫁妆给你吧!你这算盘打的可够精的。给我滚,现在就滚!” 郁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被人骂得毫无面子了,瞪了曾氏一眼,尖声叫道: “你说我图她的嫁妆?哈,笑话!我长宁候府有的是钱!要她来补贴吗?说我精,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既然今儿把话都说开了,那也成,今后就是你用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会进你这腌臜地方一步!心眼子小的跟针尖似的,成天盯着男人和妾侍,你也不怕看多了长针眼!让我滚,我还不留了呢!” 郁氏骂完之后,也不等曾氏反应过来,就转身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却又回头,将桌上的彩礼单子给拿了回去,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直到坐上了轿子,郁氏才想起来刚才自己也没来得及问那娄家是什么……等等! 娄家? 卫国公府……娄家? 想通了这一层关节,郁氏终于吓得捂住了口鼻,难道真的是那个娄家?可,可怎么会呢? 郁氏思及此,赶忙在轿子上拍了两下,急吼吼的对轿夫说道:“走快点,快回去!”要知道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回去问一问侯爷不就知道了吗? ****** 薛家的人在院子里清点彩礼,整整忙了一个下午才核对完全,那数额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就是搁在皇家,娶个公主估计都足够了。 薛宸早就回到房间和薛绣说话了,两人在屋里用的晚饭,因为薛宸实在不想再出去面对家里的长辈,生怕他们再给她来个公府媳妇的培训课程,干脆在房里哪儿都去了。 薛绣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拉着薛宸正打算盘的手,说道: “你和娄家大表哥什么时候确立的关系?我前天不过是去帮你说了两句话,他今日就派人来提亲,这也太快了吧,要说他不是早就准备好,我都不相信。” 薛宸被她按着一只手,也没法打算盘了,干脆坐着和她说话:“我和他是早就认识了,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来提亲。” 薛绣看着薛宸的脸,忽然笑了,说道:“好了好了,我也不问你了,虽然我有点伤心你平常没有跟我说这些事,不过,娄家大表哥可是比长宁候府的世子要好太多了,你若是嫁给他,今后定然没人敢欺负的了你。哦,不对,就算是不嫁给他,也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薛宸被薛绣的话给逗笑了,说道:“好啊,你是说我凶悍,对不对?” 两人闹了一会儿后,薛绣才搂着她的胳膊,颇有感触的说道:“一眨眼的功夫,咱们竟然都有了人家,我听我娘说,静姐儿和武安伯次子的婚事估计也能成,如今就剩下一个韩钰了,若是韩钰再有了人家,那咱们就都成妇人了,今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说话。” 薛宸和她一同躺在床铺之上,看着拔步床上面的承尘,说道:“只要咱们想聚,自然还是有机会的。” 薛绣叹了口气,说道:“唉,现在谁都不知道今后的路会怎么样呢。” 薛宸听她语气有些落寞,不禁转过头去看她,问道:“怎么这样悲观?你之前不是拼了命都要嫁入元家的吗?你那么喜欢元公子,过几天就要嫁给他了,还不够你高兴的呀!” 薛绣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我在刚和他定亲的时候,的确很高兴的。可是……后来我也和他见了两回,感觉他对我并不是很热衷,他会娶我,完全就是因为元夫人的命令,没有他半分的意思在里面。” 薛宸不解:“可你当初不就是为了嫁给他,才接近元夫人的嘛。元公子只是对你不了解,等到你们成亲之后,有了了解,他就会慢慢的喜欢你了啊。” 薛绣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过头来,对薛宸说道:“我从前一直不知道,原来,元公子身边已经有两个通房了,只要等我嫁入元府,那两个通房估计也要扶做姨娘了,虽然我知道,男人总是过不了这一关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要介意这事儿。我甚至觉得,元公子对我的感觉,还不如他那两个通房丫头呢。说话客客气气的,就是不带人气儿。” 薛宸惊讶的看着她,说道:“元公子有两个通房?从前没听说过,只说他到今天都没有纳妾……” 薛绣点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那两个丫头没有抬姨娘,所以,只是元府里的人知道,我和你说过吧,我娘身边的丫鬟和元夫人身边的丫鬟是姐妹,这事儿就是从元夫人的贴身丫鬟口中得知的,错不了的。” “……”薛宸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薛绣了,虽说她上一世成过亲,可是她对宋安堂并没有多少感情,所以,上一世他要纳妾,她全都由着他去,反而还落得清静,可是薛绣不同,薛绣有多喜欢元公子,她是知道的,可就在她们要成亲的时候,让她知道了元公子身边竟然有两个通房,这无论是哪个姑娘都会受不了吧。 薛宸默默的想到了娄庆云……她之前和他交往,付出了自己的心,可她还不知道,娄庆云身边有没有什么通房,妾侍呢。 突然房间的窗户动了动,有什么响声从屏风外头传来,薛宸和薛绣对视一眼,全都坐了起来,可还没等她们下铺,一道人影就给窜了进来。 吓得薛绣张口就要喊叫,被薛宸眼明手疾的捂住了。 娄庆云尴尬的站在那里,他没想到薛宸的房间里会有其他人在,以为这个时候了,她必定一个人在房间里……这些日子,她都没有回燕子巷,他也是最近才把薛家东府的地形给打探清楚的,原本想今晚就来一诉衷肠,可谁知道竟然乐极生悲,搞出了这么个乌龙来。 薛绣瞪大了眼睛,在他俩之间来回转动,然后一把将薛宸的手拉了下来,刚要说话,就被薛宸捂住了,抢先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就当没看见,去后面待会儿,我和他说几句话就成。” 薛绣一脸说不出话的尴尬,被薛宸被连推带拉的送进了后面的净房之中,直到进去了,才发觉不对:“哎,不是,我干嘛非得藏在净房里呀!” 就要出去,却被薛宸又塞了回去,说道:“哎呀,就一会儿,你一出去,待会儿外面就知道有问题了。” “……” 将十分讲义气的薛绣安顿好了之后,薛宸才松了口气,来到外间,看到正拿着她放在罗汉床上看的一本床头书翻着,一点都没有好事被人撞破了的尴尬,薛宸一把抢过了自己的书,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说,你怎么哪儿都敢闯啊?”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娄庆云从罗汉床上坐起来,探头看了看里面,被薛宸挡住了视线,然后他就傻傻的看着薛宸笑,良久之后才对薛宸问出一句: “想我了吗?” 他这一开口,就是这句,薛宸怕他口无遮拦,再说出其他的,赶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指了指里面。 谁知道手一探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被某人紧紧地攥在掌心,犹嫌不够,还放在嘴边啃了两下,薛宸想抽回手,他却是抓着不放,还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里面,提醒薛宸不要反抗太激烈,小心里面。 薛宸无奈,只好用眼睛瞪着他,无声的反抗,娄庆云就跟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时不时的就把手送到嘴边亲两下,薛宸一开始是不好意思,后来也被他这小狗似的模样给逗笑了,由着他闹好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后,娄庆云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五日后,我爹来谈婚期,我们……早点成亲吧。” 薛宸的连突然就红了,低下头,好半晌都没敢说话,娄庆云抓着她的手晃了两下,撒娇意味颇浓的看着她,薛宸对他这眼神实在无语,只好开口说道: “什么时候成亲,我说了又不算。” 娄庆云听她这样说了,心里也就有数了,立刻喜笑颜开,说道:“只要你不反对早点就成。” 薛宸没敢答话,娇羞的转过头去,朦胧的烛光下,那侧脸莹洁如玉,如雅如兰,因为先前和薛绣躺在床上玩闹了一会儿,所以发髻有些松动,几缕调皮的发落到颊边,更添俏皮和风情。 娄庆云只看了几眼,就不敢多看了,生怕再看下去,自己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了,关键是屋里有人,做什么也不方便…… 薛宸当然不知道他此刻的邪恶心理,只是觉得只要见了他,心理就跟吃了蜜糖似的甜,脑子似乎也有些浆糊,很多事情明明理智上告诉她不能这样,可是事实上……她的手被他攥到现在,她也没有真正的想要抽离过。 因为都知道内间还有一个人在,所以有好些话两人都不能说,薛宸就催着娄庆云早点走,娄庆云万般不舍的将她也拖到了他先前翻窗进来的地方,翻身出去之前,娄庆云突然身子一倾,一记轻轻的吻就落在了薛宸的脸颊之上,还被他恶劣的舔走了一些胭脂,羞得薛宸只想打他,可真伸了手,他就又突然翻了出去,一脚踩在窗棂上,一脚垂在下方,看着特别危险,薛宸也就不敢动他了,捂着脸颊,放下了手,嘟着嘴让他快走。 娄庆云还想再腻歪一会儿,可也知道今晚的时机不太对,只好不舍的说道: “好啦,那我回去了。你若是想我,就让严洛东传信给我。”因为薛宸住在东府里,所以,小白鸽也没法出场,不过,幸好他们之间还有另外一只大白鸽,严洛东在做锦衣卫百户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自己一身的绝世武功,有一天会被一个小丫头用来和情郎传递消息。他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 薛宸想说不合适,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咬着唇,依依不舍的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之中,完全看不见他了,才肯关上窗户,回到了内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才对回避到净房中的薛绣说了一声: “咳咳,他走了,出来吧。” 没一会儿的功夫,薛绣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抽出了薛宸想要把她拉回床铺的手,好奇的往外间看了几眼,指了指那紧闭的窗户,小声的说道: “你们俩,经常这样见面?” 薛宸无法辩驳,只好点了点头,就见薛绣捂着嘴,指着她,说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这要被人瞧见了……” 薛宸想想其实也觉得有些后怕,不过,最艰难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走过来了,今日娄家来提亲,那就说明他们的关系算是稳定了,所以,现在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是大理寺的,来之前都会先打探好,不会让人发现的。” 薛宸的话让薛绣突然对大理寺这个地方充满了不信任感,那地方是刑法三司之一,却被娄庆云用来侦查儿女情长这些事儿。 见薛绣还想再说什么,薛宸赶忙求饶:“哎呀,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上床歇着吧。这一天可真够折腾的了。” 薛绣哪里看不出来薛宸是想逃避,可她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怎么能不问问清楚呢。 于是,反正大家都睡不着,两个女生裹在一条被子里,面对面的说了很多话,叽叽喳喳的直到天明时才睡着。 ******* 五日之后,果然卫国公娄战亲自来了薛家,带着两个媒人,庞及和杜修,三人受到了薛家上宾的礼遇,娄战倒是没有国公的架子,对薛云涛一口一个亲家老弟的喊着,这让薛云涛又一次陷入了云里雾里。 几人坐下后,定了日子,娄战提出来说要尽快成亲,毕竟世子年纪不小了,再不能蹉跎云云,但因为这件事事出突然,薛家到底什么都没有准备,若是太仓促了,反而不美好,最终交换了庚帖,确定婚期,就在明年正月里,正月初八这个黄道吉日,算是给了薛家大半年的时间准备。 定好了日子以后,娄战便也不多停留,由薛云涛送他们出门,并约了改天一起喝酒聚聚之后,才策马离去。 薛云涛第一时间来找薛宸,告诉她这个消息,薛宸在听到正月初八这个日子时,还是觉得有些像是在做梦的感觉。 薛云涛捧着一杯茶,似乎孩子啊回味先前的事情,一个国公,对他一口一个亲家老弟的喊,薛云涛做过那种荣升一品二品大员的梦,可是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和京城第一公府结为亲家。 抬眼看了看正端庄坐在自己面前安静煮茶的女儿,自从知道自己不能人道之后,他对这个唯一女儿的态度,真的变了很多,毕竟,这是他这辈子能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条根了,如果可能的话,他当然希望唯一的女儿过的好,想起来在这桩婚事中,谁也没有问过她的意见,薛云涛就觉得心中有些惭愧,低头喝了一杯茶之后,才对薛宸说道: “辰光,你怪爹吗?” 薛宸正心平气和的煮着茶,突然听见父亲问了这么一句话,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看他,说道:“爹说什么?我怎么会怪您。” 薛云涛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好受了些,便说道:“你始终都是要嫁人的,不管今后嫁的是谁,你都是爹唯一的孩子,之前长宁候府让信国公夫人来提亲,我本来也是有些反对的,但就是想着,宋世子没什么出息,将来只要你拿捏住他,就不怕他欺负你,所以就没有说什么,可我们都没想到,娄家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直接来下了聘,娄世子不比宋世子,他是个十分厉害的人,会看上你,爹也觉得很奇怪,可这件事他们娄家既然做了,咱们薛家就没有反抗的道理,所以,你也不要怪爹,将来你嫁过去之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回来找爹,爹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好不好?” “……” 薛宸看着薛云涛好长时间,薛云涛如今说的这番话,应该是她活了两世以来,说的最煽情的一段话了吧。薛宸只觉得自己鼻头有些发酸,看着这样的薛云涛,不免多少有些心疼。 他上一世就算是被徐素娥骗了,可最起码,徐素娥有本事骗了他一辈子,让他始终都沉浸在那个美好的梦境中,可这一世,所有的无情面都被她一手揭开,原本应该成为秘密的事情,曝光了出来,给他心里承担了很多的压力,幸好现在有了萧氏在他身边,那么不管今后,她过的怎么样,萧氏都会把薛云涛照顾的很好才是。 突然不想说话,薛宸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执起茶壶替他添了一杯热茶,父女俩就这么对坐了一个下午,并没有说出其他什么话来。 有些隔阂一旦产生了,就真的很难再修复了。而两人似乎都很有默契的,掩盖了那段让两人都伤心的历史,就这么像一对最寻常不过的父女那般相处着。 ****** 绣姐儿的婚事在三月二十八。 这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薛宸和韩钰跟着西府的两名嫂子,一同去给薛绣送嫁。得了不少长辈给的红包,两个姑娘开心极了。 等到薛绣和元卿拜堂礼成之后,她们才随着薛绣去到了她的新房。 红通通的房间让薛宸感觉到相当新奇,上一世她成过亲,可是却没有机会仔细看过喜房的样子,因为成亲第一晚,宋安堂就被郁氏喊去了主院,逼得宋安堂并没有在她这个正妻房里过夜,因为,郁氏不喜欢她,觉得她不是正经姑娘,一直就将她当做一个妾侍般的玩意儿对待。直到后来,她撑起了那个家之后,才开始渐渐的不把郁氏和宋安堂放在眼里,他们见识过她的手段,后来几年也就相对乖了一点,郁氏除了在背地里说说她的坏话,其他倒是不能对她做什么了。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依旧会觉得很屈辱,很无奈,可上一世的薛宸被徐素娥逼得实在没有其他路可走。 就在这个喜房之中,薛宸似乎还看见了两个梳着妇人头,穿着丫鬟衣裳的女子,想必她们两个就是元卿的通房丫头了。主母才刚进门,这两个丫头,竟然就毫不避讳的伺候到了跟前儿来,说明也不是多省油的灯,薛宸突然有些明白薛绣知道元卿有通房这件事后的心情,因为,她只是想一想,若是娄庆云也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就觉得胸闷至极。 那两个丫鬟是送东西进来的,因为喜房中有喜娘在,并不需要她们伺候,可她们顶着妇人头进来,在场又有多少人,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呢?薛宸和韩钰对视两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被红盖头遮着面,根本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的薛绣,心中五味陈杂。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就算再怎么替薛绣担心,也无济于事了,这是薛绣自己选的路,并且已经没有其他退路,成了亲,拜了堂,她就是元家的媳妇,是元卿妻子,这些后宅之事,只有靠她自己去应付。 薛宸和韩钰将薛绣送到房里,吃了两口甜茶,就被喜娘给请了出去。 “唉,当新娘子太累了,咱们不过跟着跑跑腿,寅时就都起来了,绣姐儿更是一夜没睡,现在连东西都没得吃,一直要等到晚上揭了盖头,那得多饿呀。” 韩钰似乎对成亲这事儿颇有感触,见薛宸笑她,就推了推她,说道:“你笑什么,明年正月里就该你受这份罪了,到时候,就轮到我和绣姐儿来笑话你!” 薛宸捏了捏她那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的包子脸,说道:“好啊,那我就等着看你要不要成亲,我可听说姑母已经再给你物色人家了。” 提起这个,韩钰的连就红了个透,哪里禁得起薛宸这样的滑头套话,当即就摇手说道: “没有没有,我,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薛宸一听:“哟,还真有啊。是谁呀,快说给我听听。” 韩钰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薛宸给骗了,当即追着她打闹起来,薛宸笑着闪躲,回身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幸好眼角瞥到了,收住了脚步,拉着韩钰退了一步后,才看清她差点撞到的人是谁。 郁氏和几位夫人正在游园,薛宸只认识两三个,虽然心中不愿,却也落落大方的对郁氏她们行了个晚辈礼,然后便拉着韩钰退到一边,让她们先走。 郁氏如今瞧着薛宸,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小小年纪就知道勾三搭四,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哼,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娄家看上了,还不都是因为她这张脸吗?被强势拒婚的郁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仗着自己年长,就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丫头一点难堪,便走上前去,站在薛宸面前,阴森森的盯着她。 这种眼神,薛宸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上一世郁氏没少给她脸色看,而一般她露出这种脸色的时候,就是想为难她的时候,若是从前,薛宸可能还会怕她,可现在,她真是没有怕她的理由,引起的迎上郁氏的目光,也没对她客气,冷下了脸,问道: “长宁候夫人有事?” 郁氏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哼,听说你被娄家给看上了?你这样的出身,能够嫁入娄家,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言语中不乏讽刺的意思,韩钰从旁听了正要上前与她理论,却被薛宸暗自拉着,只见薛宸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 “遇到这样的好事,做梦自然是要笑醒的。就好像当年您先祖卖豆腐起家,您母亲被一位侯爷强抢入了府,做了妾侍,最后踢掉正室夫人一样,您母亲当年必定也是做梦会笑醒的吧。因为她从前一定没想到,自己一个卖豆腐的竟然有一天会成为侯夫人,让自己的女儿也坐上侯夫人的位置。” 若是旁人,薛宸定不与她打嘴仗,可是郁氏……哈哈,不是她吹,少说也有几十条把柄抓在她手上,每一条拎出来说说,都能让她颜面无存。 果然,薛宸这句话立刻就让郁氏身后的夫人们面面相觑,很明显,她们从前肯定不知道,郁氏的亲娘竟然是个卖豆腐的,而看郁氏震惊的神情,就正说明,薛家小姐说的是真的。 “你!胡说八道!你这牙长的小荡、妇儿,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我的厉害!” 郁氏恼羞成怒,说着话就想动手,薛宸拉着韩钰往后退了一步,让郁氏的手扑了个空,越发气恼,正要冲上去撕了那小贱人的漂亮脸蛋,看她拿什么去勾引男人。可郁氏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跨出一步,就给人从后面扯住了衣服,回头一看,竟然是个个子高高的,穿着丫鬟衣裳的女子,不由分说,那女子便在郁氏脸上左右开弓,噼啪掌掴了两下,震惊了众人。 打完之后,手中一用劲,就把郁氏给扯离了薛宸面前,她自己挡到薛宸前头,有一种谁敢动手,她就当场毙了谁的架势。 郁氏被打了,而且看着还像是个丫鬟,当场就发飙了: “反了反了!你是谁的丫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让让人发卖了你!” 那丫鬟不卑不亢,冷静如斯的说出了一句让郁氏彻底闭嘴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是绥阳长公主的婢女,您先前对薛小姐出言不逊,那便是对我们公主出言不逊,对卫国公府出言不逊,我们公主说了,但凡有谁对薛小姐不敬,管她是谁,照打不误!若是这位夫人有什么想法,可以去卫国公府找我们公主说,要发卖,也是要公主说了才算的。” 郁氏顿时就气短了,量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去跟公主叫板啊。愤愤的瞧了一眼薛宸,然后便捂着脸,在诸位夫人的指指点点中离开了这里。郁氏走了之后,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等到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那丫鬟才转过身来对薛宸行礼,说道: “吓到小姐了。请小姐放心,以后再有这种人,我们会提前就将她驱离。” 薛宸看着她,问道:“你们?你们是谁?真的是公主的人?” 她记得娄庆云说过,他母亲绥阳公主是个特别特别软弱的人,所以,她很难想象,这样强势的作风会是绥阳公主的手笔,反而更像其他人…… 果然,那丫鬟摇头,说道:“不是,我们都是世子的人。” “……” 薛宸呼出一口气,凑近了对那丫鬟说道:“去告诉你们世子,不用这样,这些事我能应付。” 那丫鬟一板一眼的点头,顺从的说道:“是,这句话我会替小姐转达给世子知道,现在我便回去岗位了,这一块是我负责的地方,其他地方还有其他人在,小姐可以放心去任何地方。属下告退。” 说完这专业到不能再专业的话,那丫鬟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下,就窜出了假山,不知踪影。 薛宸有些无奈的四周看了看,可饶是她把天给看出个窟窿来,也不知道娄庆云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在背地里监视她,这种感觉怎么说呢……甜蜜的负担啊。 韩钰也给这阵仗惊呆了,直到现在才知道薛宸是被什么样的人家给看中了。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就敢直接掌掴侯夫人,这魄力,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家,也就只有娄家敢这么做了。 心里好奇的要死,可韩钰在瞧见了先前那神出鬼没丫鬟的身手之后,现在连和薛宸手拉手走路,都觉得有点不安全了,所以,只好将好奇憋在肚子里,还是等今后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问她吧。 ****** 郁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过,不仅被一个小姑娘当面戳穿她的背景身世,心里纳闷极了,怎么那丫头就知道她娘的事,这事儿除了她那几个陪房,宋家知道的人都很少,可她却说的有板有眼,就跟她亲眼见过似的。 越想越不甘心,郁氏连元家的喜酒都没吃,就提前回去了长宁候府,去让人喊儿子过来说话,可去喊的人来回话,说是世子昨天喝酒回来晚了,现在还睡着。 郁氏叹了口气,知道这儿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可是到底就是这一个宝贝疙瘩,怎么也下不去狠手管教,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自己去他的院子里,心里的话要赶紧说出来,要不然憋着太难受了。 走到宋安堂门前,还没进去,就见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从里面匆匆走出来,是前年开了脸的通房丫鬟玉绡,神色尴尬的给郁氏请了安,然后就匆匆回房梳洗去了。 郁氏进去的时候,宋安堂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让一个丫鬟喂他喝水呢。 “都下去。”郁氏心情不好,丫鬟不敢惹,赶忙给两位行了礼就低头出去了,宋安堂还嬉皮笑脸的对她问道: “娘,你这怎么了?不是去元家吃喜酒的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郁氏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她,坐在了他床沿上,冷声问了一句:“那个薛家小姐,你还喜欢吗?” 宋安堂一听薛宸的名字,立刻来了精神,连连点头,说道:“喜欢呀!可您不是说她被娄家定走了吗?娄家咱家可惹不起。” 郁氏想起今日在一个丫鬟手中受到的屈辱,心中实在难平,愤恨的说道: “娄家又怎么样?惹毛了我,我照样叫他们没脸!” 宋安堂正在打哈欠,听郁氏这么说,也停了动作,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说道:“娘,别逗了,咱们家给娄家没脸?他不来给咱么家没脸也就得了,咱还给人家没脸,您也是喝醉了吧。” 郁氏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宋安堂的额头,说道:“说你不长进你还真猪给我看了。咱们家没法让他没脸,可薛家能啊!薛家小姐不是跟娄家定亲了吗?若是在她在成亲前,出了些什么乱子,那丢脸的不就是薛家和娄家吗?” 宋安堂还有些糊涂:“她好好的在闺房待着,能出什么乱子。我说娘您就别费心了,她漂亮是漂亮,但我也不是那块料,更加不会为了她去跟娄家抢,又不是嫌命长。” 郁氏就是看不中儿子这窝囊样,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说道: “你个没出息的!我就问你吧,要是娘给你找个机会亲近薛家小姐,你可愿意?等事后生米煮成熟饭,她被娄家抛弃了之后,你要愿意,我还把她纳进来给你做妾,怎么样?” 宋安堂看着郁氏,虽然心里觉得她说的话还很不靠谱,但是到底薛宸对他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一番心里思量权衡之后,才对郁氏说道: “娘您有把握吗?别到时候惹怒了娄家,那咱们后悔可来不及了。” 郁氏冷冷一笑,说道:“咱们算计的是薛家的一个未出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跟娄家有很么瓜葛?等薛宸被你破了身子,我就不信,那娄家还要她这个破落货!我要她自己没脸去跟娄家说,我要她哭着喊着来求你纳她做妾!” 哼,一个还没成凤凰的小野鸡,竟然就敢爬到她头上撒野,若是这口气能咽下去,那就真没什么活头了,直接死了算了!定要薛宸为她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薛绣的婚礼过后,薛宸便以要回家绣嫁衣为借口,从东府搬回了燕子巷,但每日还是必须去东府跟着宁氏学习中馈,以及规矩之类的。 薛宸回去之后,萧氏就给薛宸来了个接风宴,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萧氏告诉薛宸,静姐儿和武安伯次子唐飞的婚事也定了下来,是明年六月里,席间静姐儿并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看着也并不是很厌烦的样子,薛宸是知道唐飞的,上一世,他能够凭次子之力,做到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置,也算是有些偏才,并且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嗜好,不过,上一世他娶得是不是静姐儿,薛宸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上一世萧氏也没有改嫁到薛家来,薛宸就没有关注过这件事,知道唐飞也是因为郁氏的大女儿宋毓华嫁的就是唐飞的哥哥唐玉,她多少有些接触才知道的。 薛宸给静姐儿夹了一些菜,静姐儿才抬头对她笑了笑,脸上丝毫没有勉强的意思。 吃完饭之后,静姐儿和薛宸一同回了青雀居,衾凤给她们泡了花茶,两姐妹就坐到听雨轩中说话去了。 “我知道长姐是想问我愿不愿意嫁给唐飞。”静姐儿在面对薛宸的时候,话总是比较多一些的,薛宸将花茶送到她面前,回道: “真不害臊,我才不想问呢。是你自己想告诉我吧。” 静姐儿知道薛宸是在都逗她,也不生气,端着花茶坐到了临窗的位置上,说道:“好好好,就算是我想告诉你吧。不过,我也就只能和你说了。那个唐二公子……我见过他。” 这个倒是出乎薛宸的意料了,也端着茶杯坐到她身边去,问道:“你见过他?” 静姐儿点头:“嗯,见过。就在我和我娘回京的那次,刚到京城,就遇上一户商家开业放炮仗,我们的马正好经过那里,就被惊着了,车夫也被甩下了马,我和我娘坐在马车里不知道怎么办,眼看着马车就在街上乱跑,这时候,有一个少年飞上了马车顶上,替我们拉住了马缰,在马车撞到墙壁之前,把车给停了下来。” 这件事薛宸倒是没听她说起过,不由来了兴致,问道:“那这个少年就是唐二公子吗?” 静姐儿的脸上泛出红晕,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所以,当我娘提起他的时候,我就觉得,难道真的是天注定的吗?要不然,为什么老天爷不安排别人,偏偏安排他来救我们呢?虽然他是次子,但是我一点都不介意,我的性子你也知道,并不是那种能够主持一府中馈的冢妇,就算嫁了高门大户的嫡子,将来也一样是镇不住,可若是嫁给唐二公子,那我今后就不用考虑太多,只要安心的在家相夫教子就成了,长姐你觉得呢?” 薛宸将手肘搁在窗台上,头枕在手臂之上,看着静姐儿说话,沉默了片刻后,才回道:“我从前也听说过唐二公子,就像你说的,是个侠气人,我也觉得这门亲事比较适合你,只不过,我听说唐大公子和长宁候府的嫡小姐宋毓华订了亲,长宁候府的人,我觉得应该不是好相与的,你与她今后成了妯娌,你会怕吗?” 静姐儿温婉一笑:“这我倒不怕,反正我也不会去和她争抢什么,凡事避着她,纵然她再厉害,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的。” 薛宸笑了笑,垂下眼眸没有说话,那是你不知道宋毓华随了她娘的真性儿!不过,一切都是未知数,静姐儿的脾气很好,从前她那两个庶妹那样得宠,她在魏家必定吃了不少苦,若是嫁去唐家,只要不是跟宋毓华一样是掐尖儿的性子,那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两人又在听雨轩中聊了一会儿,静姐儿便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薛宸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将衾凤她们打发出去睡觉,然后自己才一边欣赏着青雀居院子里的熟悉景色,慢悠悠的回到了房间。 将门闩落下之后,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往内室走去,可走到屏风那里,徐晨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听见内间似乎有声响,将身子探出去一半,果然看见了那个从来不走正门的家伙!某人此刻正拿着她的一本书册,堂而皇之的躺在她的香被之上,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的翻书看。 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睡袍,严严实实的,并无不妥之处,确认好之后,薛宸才无奈的走过去,也不看他,直接坐到了梳妆台前,兀自涂抹起了香膏。 娄庆云将书放到胸口,一转头就能看见薛宸在镜子里的倒影,那一刻,他觉得实在是温馨极了,就好像他们已经成了夫妻,全都见怪不怪的做着自己的事,他侧躺过来,鼻端轻嗅她芳香的绸缎枕面,看着她的窈窕身影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涂抹香膏的样子,第一次感觉到美人的杀伤力。 薛宸兀自涂抹着,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他,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这才只是定了日子,他就盯的这样紧,这要真嫁给了他,还不得一天十二时辰都管着你呀。 涂完了香膏,薛宸便往小书房走去,决定写一会儿子再回内间。 果然正在研磨,就见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抬头对上一双讨好又卖乖的黑眸,娄庆云哪里像个贵公子,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差屁股后头插根尾巴了。 “这种粗活儿,还是我来吧。” 薛宸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然后便风情万种的横了他一眼,便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白玉做杆的小狼笔,提笔正酝酿着,却觉得身后一暖,整个人落入一个怀抱之中,娄庆云的手从后头伸出来,覆住了薛宸抓着笔杆子的右手,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不知道写什么?我教你啊。” 薛宸只觉得四肢一阵酥麻,整个身子都为之颤抖了一下,心跳越来越快,笔锋一动,便挣开了他的手,将笔搁置在玉台之上,说道:“我不写了。” 说着就要离开,却被某人扯住了手臂,一把拉回了书案前,后腰抵着书案边沿,压迫力度十足的将她禁锢在他的怀抱和书案之间,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着看她,良久后才对薛宸又问了一句:“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呢?一日不见,何止隔了三秋,简直是度日如年。你可有想我?” 薛宸被他当面说着情话,哪里还好意思看他,红着脸颊低下头,说道:“没有。” “真没有?”娄庆云又一次逼近。 薛宸伸手抵在他的前胸,忍着笑,绷着脸说道:“没有就是没有。” “我不信。” 说着就低下头去找那片娇嫩的杏唇,正要得逞,就被薛宸闪开,只亲到了脸颊,薛宸推着他,娇恼的说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吧。” 娄庆云却是不撒手,倔强的拦着她的去路,一张俊脸上露出一副苦哈哈的表情,和薛宸打着商量,说道: “就亲一下,亲一下,我就走,好不好?” 薛宸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整张脸都通红一片了,用手背掩着口鼻,对娄庆云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想要言辞抵抗,可是对着娄庆云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娄庆云见她没有完全拒绝,便知有了机会,再接再厉的撒娇道:“真的,就一下,一下我就走,好不好嘛!” 薛宸被他闹得实在没法子,生怕他再闹下去,别再把什么人给招来,心中百般纠结,良久之后才做好决定,咬着唇轻吟的说了句:“就一下。” 得到宝贝首肯之后,娄庆云咧开了笑,缓缓地靠近薛宸,却发现得到允许的感觉,和自己偷亲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有一种追求得到回应的满足,循着本能,找到了那片娇嫩。 薛宸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就连呼吸都不敢了。 她上一世和宋安堂都没有亲过,因为她是真心不喜欢这种亲密,只觉得很恶心,只是她见娄庆云十分想要的样子,便想满足他一回,可双唇相接,那种满心都要被酥化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娄庆云那边终于如愿品尝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珍馐,哪里就能真的亲一下就放开,男人的本能让他按住了薛宸的后脑,开始深入的攻城略地,薛宸刚开始还会反抗,可片刻后,便渐渐的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都软软的挂在他的臂弯之上,化作一摊春、水。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娄庆云终于舍得放开,薛宸挂在他身上,完全用不上力气,娄庆云满足的又在她红肿的唇瓣上亲了两口,然后才将薛宸一把抱了起来,将她送到了内室,妥贴的安置到了床铺之上。 坐在床头看了她好一会儿,薛宸半张脸都害羞的躲在杯子里,整个人仿佛还有些恍惚,娄庆云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了身体的冲动,俯下身子,在薛宸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道: “睡吧。我给你熄灯。” 薛宸终于不好意思的将整个身子都沉入了被褥之中,不敢再去面对这样温柔的娄庆云,心中也十分懊悔,自己第一次的表现,不知道会不会太生涩,让他不喜欢。或者是反应太死板,没有给他该有的回应。多少有些不安,在被子里想了好久,直到听不见任何声响之后,才缓缓的将被子放下,谁知道,他根本还没走,就那么坐在床沿,勾唇看着她。 薛宸窘迫的想要转身,却被他拉住了手腕,只见娄庆云缓缓俯下身子,在薛宸的耳旁说道: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我们下回多试些时候,好不好?” 薛宸这下是真的没有脸再去看他了,一下子就缩入了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我,我要睡了。” 这样胆小的薛宸,娄庆云还是第一次瞧见,觉得她就真像只小兔子一般,可爱的让人不禁要时时刻刻的捧在手心里,怎么亲都不够。不过,娄庆云可不想一下子就把她给吓坏了,这种事本来就是要循序渐进,让她慢慢的习惯自己。 毕竟这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不想操之过急,想让她有一个很自然的体验,慢慢的将身心全都交付给他,他知道,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完全放下心防,完全依赖,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她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内心比常人更加敏感,他对她要付出更多的温柔才行。 也不去揭开她遮羞的被子,娄庆云站起了身,心满意足的笑着说道: “好吧,那我就真的走了。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薛宸在被子里大叫:“不要不要,你不要再来了。我,我……我这两天都……都……” ‘不想见你’这四个字,薛宸到底还是没舍得说出来。 娄庆云也不介意,只当没听到般,故意逗她说道: “不,我就要来!我看你是不是每天都躲在被子里不见我!” 说完这话,娄庆云的母港被她撅起来的那一块地方吸引住,抬手就大力的拍了上去,只听到被子里又是一声小声的尖叫,娄庆云这才满意的转身,一步三回头的替薛宸熄了房内灯火,然后从西窗翻出去,替她关好了窗户,这才离开。 薛宸从被子里偷偷的看了一眼,见房内的灯火果然都熄掉了,这才敢将脑袋露出来,在被子里摸了摸先前被他拍的屁、股,暗自在心中骂了某人一句,红肿的唇瓣传来了肿胀的感觉,薛宸又轻轻的咬了咬,心中担心,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肿起来…… 带着种种复杂的心情,薛宸迷迷糊糊的辗转到天亮才睡着。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第二天薛宸难得睡了个舒服的懒觉,因为住在燕子巷中,不用早起去给老夫人宁氏请安,而萧氏向来都是免了薛宸她们这些礼的。 薛宸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铜镜前瞧了瞧自己的脸,以指腹抚过唇瓣,回想昨夜的旖旎,不觉又红了脸。 衾凤和枕鸳知道薛宸起来了,便在外面敲门,薛宸开门让她们进来,衾凤见薛宸脸上带着笑,便将手中的水盆放在架子上,对薛宸问道: “小姐今日看起来气色真好,可是做了什么好梦吗?” 薛宸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把笑容隐下去一点,可是却发现怎么都隐不下去,只好接着衾凤的话,说了下去。 “哦,是啊!昨天做了个好梦。” 说完便让枕鸳给她卷起了袖子,弯下身去洗漱,接过枕鸳拧干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便坐到梳妆台前让她们给她梳发髻,换衣裳。 枕鸳一边给薛宸梳头一边说道: “兰小姐和琴小姐,今儿一早回来了,现在正在主院里和太太说话,太太好像并不太愿意让她们回来的意思。” 薛宸这才想起,魏芷兰和魏芷琴两人去她们舅家好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若是萧氏再不表现点什么,那就实在太软弱了。 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梳好了妆就去主院吧。” ******* 主院中,两个姑娘正跪在萧氏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一旁还有她们的舅母邢氏,正一脸怨恨的看着她们,对萧氏说道: “如今我把她们给你送回来!我们家是再也不敢容下她们了。” 萧氏不动声色的喝着茶,并不着急询问怎么回事,只用眼尾扫了扫两个姑娘,只见她们委屈极了,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 “我好心好意的收留她们,没想到两个蹄子不安分,竟然把主意打到她们的嫡亲表哥身上了,竟然让她们表哥私下里偷家里的银钱给她们花销,哼,这是从哪里带出来的规矩,我原想着,她们母亲是姨娘,可她们总归是在嫡夫人的手下长大的,嫡夫人是县主,那教养自然是好的,可怎会教出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来?” 萧氏将茶杯云淡风轻的放下,说道:“到底是种不好,这跟在哪来长大的可没什么关系。” 邢氏听萧氏话里有话,不禁拉了脸,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实在是忍无可忍才背着她们舅舅把她们给送回薛家来,她现在是知道,萧氏怎么听说她要把这两个丫头带回去的时候,那么爽快,二话不说就让人收拾了她们的东西,让她们走了。 原本是想着她们身上有魏家大房一半的财产,若是将她们接入府中,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她们把财产叫出来,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两个姑娘就是人精儿,小小年纪,就精明的很,一分一毫的都不肯撒出手,还时常在她们舅舅和表哥面前装可怜,这回若不是她们太过分,竟然鼓动她两个儿子在家里偷钱还不够,还让他们到外头去弄钱给她们花销,她那两个儿子就跟个傻子似的,被她们骗的团团转,这实在叫她难以接受了,知道若是再把她们留下,今后毁了的肯定是她的儿子,这才冒着被她们舅舅痛骂的风险,把她们送来薛家,上来她就打算用气势压住萧氏,让她惭愧之余,不得不收下她们,可如今看萧氏的态度,似乎一点都没有回收的意思。 而且还说出那话来,邢氏当场就不痛快了,站起来指着萧氏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她们是魏青的女儿,如今她们父母双亡,你是她们唯一的嫡母,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出来?怎么?是想在这个时候报复她们姨娘抢了你的丈夫不成?反正我不管,人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你爱要不要,反正我们管家是容不下她们了。你若是不要她们,随你是赶出去也好,发卖了也罢,这都与我没关系!” 薛宸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邢氏说这样的话,萧氏看见她过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两个姑娘绊住了脚,只听两个姑娘不住的哭诉,说道: “太太不要相信舅母的话,我们没有让表哥去偷钱给我们花销,您是知道的,我们身上有魏家的一半财产,是不缺钱花的,怎么会要表哥们给我们去偷钱呢。是舅母,舅母她想要夺了我们的钱财,我们不肯,她便这样诬陷我们,她在府里的时候就总说,我们是吃白饭的,好几次我们都想回来,可是舅母却不肯放过我们。如今她连让你发卖了我们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她是真的不想让我们活了,求求太太救救我们姐妹吧,让我们回来住,我们保证没有您的允许,我们不会出海棠苑一步的。” 萧氏看着她们,着实为难的很。抬眼看了看薛宸,两个姑娘也回过头去看了看,对视一眼,突然就转身跪到了薛宸面前,对着薛宸苦苦哀求起来,萧氏想叫人把她们拉开,不想让薛宸为难,便只好暂且答应她们,让她们留在薛家,不过在没有获得允许之前,不许出府就是了。 邢氏见终于达到了她的目的,就不再闹,又呸了跪在地上哭泣的兰姐儿和琴姐儿一口唾沫星子,然后才扭着丰腰头也不回的离去。 薛宸无声的叹了口气,想着萧氏还是不够硬啊,到底是太看中面子了,为了一个好听的名声,抚养一个对自己并不好的相公留下来的两个女儿,关键是这两个女儿还不贴心,成天肚子里花花肠子一大堆,一不留神就给她捅娄子。 不过,萧氏心软,薛宸也不好过多苛责什么,反正不过是府里多两个人的花销,这原本就是萧氏嫁进薛家的附带条件,虽然中途她们出去过一回,可现在回来也不过就是回到从前罢了,对薛宸倒是没什么影响,便就随她们去了。 ******* 四月的天气,爽朗宜人。 后院的桃花开的正好,薛宸便让人在树下抬了一张贵妃榻出来,摆上案几和棋盘,叫上了静姐儿,和她一同在树下品茗下棋,一阵微风吹来,粉色桃花瓣便纷撒而落,颇有一番雅趣。 而在树丛的隔壁那边,兰姐儿和琴姐儿也从院子里出来玩耍,正在互相推着秋千玩儿。 正下着棋,就见守着园子的张婆子领着门房的小胡走进来,小胡恭恭敬敬的给薛宸行了个礼,然后给她递上了一封信,对薛宸说道: “小姐,有一个大理寺的人让我把这信亲手交到小姐手中,说这封信是他们大人写给您的,让您务必亲启。” 薛宸蹙眉不解:“大理寺的人?是谁啊?” 小胡先前问了名字,回道:“他说他叫赵林瑞,是他们大人贴身伺候的人。” 薛宸记下这个名字,低头看来看手中这华丽的信封,心里纳闷,难道真的娄庆云送来的?打开一看,果真是娄庆云的笔迹,便对小胡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张婆子又赶忙领着小胡走了出去。 静姐儿好奇的探头过来,问道:“是娄世子给你的信吗?他可真体贴,百忙中还想着写信给你。” 薛宸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信,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心中泛出了疑团,看这信的字迹,的确像是娄庆云的,可是这说话的风格和写信的习惯似乎都不对,静姐儿见她呆呆的看着信不说话,用手戳戳薛宸,薛宸都没反应,干脆大着胆子,将薛宸手里的信抢过去看了看,然后才笑着说道: “哦哦哦,原来是娄世子约你今晚戌时在望江楼赏月,他可真体贴。” 薛宸这才回过神来,并没有说什么,将信拿回来之后,便折叠好塞入了信封之中,然后也没心思下棋了,跟静姐儿说了声抱歉,便回青雀居去了。 静姐儿以为她要回去准备梳妆什么的,也就没怀疑,跟她说这里她让人来收拾,让薛宸放心回去便是。 薛宸回到青雀居,让衾凤把严洛东喊来了,严洛东见她手中拿着封信,不觉暗自叹了口气,这小两口,还真把他这个做过百户的人当做他们的传情小白鸽了…… 将信递给了严洛东,薛宸的脸色有些不好,蹙眉说道:“你去查一查这信到底谁写的,又是谁送来的。” 严洛东低头看了看,然后将信纸拿出来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对薛宸问道: “这不是……娄世子的信吗?字迹看着是对的,难道有假?” 薛宸点头,说出了字迹的疑问:“嗯。第一,娄庆云不会让人特意给我送封信上门,他又其他法子和我通信;第二,他也不会以这种方式约我去望江楼;所以这信必定是假的,而能够把这件事做的这样逼真的人,我实在很想知道是谁,有谁偷了他的信件,拿回去仿了这些字出来,并且交到我手上,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送信的人自称叫赵林瑞,必定也只是利用了赵林瑞这个名字,绝不会是他本人,那这人又是谁,受了谁的指使……这些乱七八糟的,全都去查一遍。” 严洛东听了薛宸的分析,这才觉得知道这封信的意义,没有多说什么,便将信踹入怀中,点头告退。 而另一边,花园的树丛后,魏芷兰和魏芷琴正对视一眼,先前她们好像听到了什么消息,今晚戌时,薛宸的未婚夫婿约她在望江楼吃饭。 薛宸被提亲的排场,如今已经传遍了京城,魏芷兰和魏芷琴自然也是知晓的,因此,她们当然清楚薛宸的未婚夫是谁——卫国公世子娄庆云,父亲是卫国公,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是皇帝,表型是太子……这样的身份对于她们来说,无疑在眼前就是闪着金光的,不求做这个男人的正妻,但若是……妾侍的话,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魏芷兰胆子大些,当即就有了主意。之前萧氏给她们找的人家,要么是耕读人家,要么是商户,这样的人家,就算去做正妻那又有什么意思,她们要嫁,就要嫁入一个令所有人都羡慕的高门大户之中,宁做王侯妾,不做平民妻,这就是她们的真实想法。并且,因为她二人的母亲本身就是姨娘,并且还是一个受宠的姨娘,她们从小就看见亲爹宠爱做姨娘的母亲,对正妻不屑一顾,既然男人喜欢的都不是正妻,那她们又何必拘泥于这个呢? 只要把薛宸的男人抢过来,就算不抢过来,只要有了点瓜葛,那他就休想再甩掉她们,到时候,最差也能做个妾侍,娄家那样的门户,就是做妾她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并且,对于抢男人这种事情,她们可是做的十分得心应手的,不管是什么样类型的男人,她们都有把握手到擒来,所以,既然上天让她们知道了这个难得的消息,她们若是不加以好好利用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薛宸的未婚夫约她出去赏月,可若是薛宸有事去不了,然后又来不及通知未婚夫的话,那不就正好给了她们可乘之机吗? 至此,两个姑娘便将头凑在一起,商量起了‘夺夫’之计。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严洛东出去调查去了,薛宸也不着急,吃过了午饭后,还在睡了一会儿午觉,起来之后正在喝蜜水,衾凤就进来禀报,说是门房的小胡求见薛宸。 薛宸想起来小胡就是早上来给她送信的那个人,现在不知为何来求见。便让他进来了。 小胡瞧见薛宸,便跪下请安,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纹银递给了薛宸,说道:“大小姐,这是兰小姐中午的时候给我的,问了我早上送信的事情,还给我二十两银子,我中午来找过大小姐一回,您在睡午觉,不敢打扰,现在听说您起来了,才敢把这个给您送来,我想兰小姐不会无缘无故的问小的有关大小姐您的事。” 衾凤看了看薛宸,不知道要不要把小胡手中的银两接过来,薛宸摇了摇头,对小胡问道:“兰小姐问你什么?” 小胡事无巨细的禀报薛宸:“兰小姐问早上来送信的是不是大理寺的人,信是不是娄世子亲笔写的。” 薛宸不解,兰姐儿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而且,就这么个消息,她竟然肯给小胡二十两银子,那就说明她真的很在意这件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薛宸眯起了眼,那两个不娘不会是想…… 暗自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暗叹自作孽不可活,如果她们真如薛宸所想的那般去做的话,将来若真出了什么事,她可是不会负责的,并且,她也没有那份闲心和义务去知会她们这件事有异,若她们本身没有害人之心,那又如何会遭受报应? 对小胡点点头,说道:“银子既然兰小姐给了你,那你就踏踏实实的收下,她今儿让你做什么,你就麻溜的去做。”然后对衾凤看了看,衾凤便明白的从衣袖中又拿出一例中等封红递给了小胡,分量绝对不比兰姐儿的要少,衾凤对小胡说道: “你今儿做的很好,这是大小姐赏的。” 小胡不敢收下这么多银子,直到薛宸发话了,他才忐忑的收了银子退下去。 衾凤等他走了,才对薛宸问道:“小姐,兰小姐干嘛打听这事儿啊。” 薛宸没有说话,就站起来往小书房走去,衾凤在后面追着她问,说道:“小姐,今晚您打算穿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发髻?枕鸳新学了个花样,您要不要试试?” 薛宸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去书房看会儿书,待会儿若是有人来找我,直接领进来就是了。” 衾凤虽然心中有点纳闷,却还是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心想小姐真奇怪,难道知道一会儿会有人来找她? 薛宸当然知道,因为她既然猜到了兰姐儿她们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接近娄庆云,可她们若是想今晚接近娄庆云的话,就势必要让她今晚去不成,具体她们会用什么借口,薛宸不知道,但总归离不开这个目的就是了,她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果然,酉时一刻,衾凤就真的领了一个人进来,竟然是静姐儿的贴身婢女馨柔,见了薛宸就请安说道: “大小姐,我们静小姐下午的时候被魏家老夫人传去了魏府,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听兰小姐说,魏老夫人对静小姐可厉害了,奴婢生怕静小姐在魏家吃亏,太太今日在东府里,奴婢只能来求大小姐,求大小姐救救我们静小姐吧。” 薛宸放下手里的书,看着这个馨柔,良久后才问了一句:“是不是兰小姐让你来找我的?” 这么听来,这馨柔未必就知道实情,应该是兰姐儿有意吓她,让她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来找她求救,而不用说,静姐儿今日会被魏老夫人传到魏家去也是兰姐儿有意安排的了。 让衾凤把馨柔扶起来,薛宸对她说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就亲自去魏府将你们小姐接回来。” 馨柔高兴的又跪下对薛宸道谢,然后才被衾凤给带了出去。 枕鸳从旁对薛宸问道:“小姐,可是晚上不是要去赴世子的约吗?” 薛宸若无其事的将书本合上,走出了书案,说道:“那总不能对静姐儿‘见死不救’吧。替我梳妆,去魏府。” 既然她们这么急切的想作死,那她也不好拦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要受到教训,才会学乖的。 ******* 薛宸出门,并且带着魏芷静的贴身丫鬟馨柔往魏家赶去,一个身影就从门后飞快的跑去了海棠苑,却不知他偷溜走之后,门后又探出一头,小胡将这人的样貌身形完全记下,准备待会儿等大小姐回来,他好去禀报。 那人来到海棠苑,就被院子里的婆子领进了门,对坐在梳妆台前的魏芷兰说道: “兰小姐,大小姐带着馨柔去魏家了,小的亲眼看见她们坐上马车,往北边走的。”望江楼在燕子巷的南面,魏家在燕子巷的北面,所以说,方向肯定是对的。 魏芷兰和魏芷琴对视一眼,看来这一回是魏芷兰亲自上阵了,只见她盛装打扮,人比花娇,美艳动人,妆容精致,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然后才对一旁的丫鬟使了个颜色,那丫鬟就从里间拿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他,说道: “做得好,这是赏你的,下去吧。” 那人得了赏,千恩万谢的走出了海棠苑。 魏芷琴上前来替姐姐戴上最后一支金钗,然后伏在姐姐肩上说道:“姐姐今后入了娄家的门,可千万要记得我呀。” 魏芷兰在她鼻头捏了捏,说道:“我不记得你记得谁呀,这世上就剩我们俩了不是?” 两姐妹甜甜的相视一笑,魏芷兰看着镜中的自己,衣裳袒露的恰到好处,妆容娇艳中带着天真纯洁,正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模样,看着镜中的自己,魏芷兰便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成了一半。 “我倒要看看,薛宸知道她心爱的未婚夫婿提出要纳我做妾时的表情。她不过是出身比我们好些,平日里对我们爱答不理,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要让她得到?凭什么她的生活那样完美?我偏不让她好过,将来进了娄家的门,瞧我怎么对付她!” 魏芷兰终于对着镜子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魏芷琴连声附和,说道: “就是,平常拽的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们,姐姐你今后可要让她好好的知道知道,一个女人光有出身是没用的,还得有取悦男人的本事,就好像静姐儿的娘萧氏,她还是出身县主呢,不照样被娘压了一辈子嘛!薛宸的身份还没有萧氏高,将来肯定任由姐姐拿捏,可一定不能叫她好过。若是她生了孩子,姐姐你也学娘亲,去跟你婆母说,让她将孩子从她身边抱走,让她们生离死别,一年都见不了几回面,让她生的孩子,永远被你生的孩子压着抬不起头,就好像咱们压着静姐儿那般。” 两姐妹真是心有灵犀,想的事情都能想到一起去。 其实两人会有这样的想法真不稀奇,因为从前她们在魏家,生活就是给她们这样教导的,妻不如妾,男人谁不喜欢那种千娇百媚,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娄家门第在高,可娄家的男人总归也是男人不是,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脱离这个喜好,所以,魏芷兰觉得自己今晚的行动,又多了几成胜算。 只要能勾上娄庆云,也不枉她费尽心力把薛宸和萧氏都骗出府去,不枉费她花了些代价,让魏老夫人给她们绊住静姐儿,好让她们实施计划。 一切的一切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如今就等娄庆云上钩了。 ******* 薛宸带着一干护卫赶到魏家的时候,已经是戌时,被门房的人请进去的时候,静姐儿正被罚跪在院子里,头上顶着一本孝经,神情凄苦。在院子的一角,石桌旁坐了一个刻薄相的老妇人,身旁有两个丫鬟捏肩,捶腿,王氏亲自端着茶杯站在一旁,另外,还有一个婆子拿着鸡毛掸子站在魏芷静身前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只要稍微动一下,鸡毛掸子就抽魏芷静身上。 薛宸的到来并没有让她们的这个行为缓解,而魏芷静因为瞧见了薛宸惊喜的动了一下,就又被她身后的婆子抽了两下,疼的她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白氏听见门房传报,说是薛家大小姐登门来了,白氏自然知道她为什么来,扫了一眼软弱的魏芷静,白氏冷哼一声。 薛宸率先给她见了普通的礼,然后才说道:“老夫人见谅,不知道静姐儿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罚她?” 白氏眼皮子一掀,翻了个白眼,老神在在的说道:“她冒犯祖母,是为不孝,我如何不能罚她?”睁开眼睛,斜眼扫了一眼薛宸,说道:“横竖这都是我们魏家的事,你是薛家的大小姐,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 薛宸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后面的一个护卫就已经乖巧的从里屋取了一张椅子过来让薛宸坐下,就坐在白氏的对面,薛宸好整以暇的说道: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在我们薛家太太嫁进我家的时候,有些人就把太太和静姐儿的名字从魏家族谱中除去了呢?既然除去了,那静姐儿就不是你们魏家的人了,她娘嫁给了我爹,那她就是我的妹子,是我们薛家的小姐,你一个无品老妪如何能罚我们薛家的小姐?” 白氏一听当即就来了精神,指着静姐儿说道:“除了名又怎么样?她还能否认我是她的祖母,她还能否认自己不姓魏,不是魏家的种吗?” 薛宸无所谓的一笑,轻蔑到了极点,说道:“不过是一个姓氏,分分钟给换掉,你以为谁还稀罕姓一个魏字?我让她现在就改名叫薛芷静,你信不信?” 不等白氏反应过来,薛宸就对身旁的侍卫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有人冒犯了咱们府上的二小姐吗?那个老妪给我抓过来打二十巴掌,我要她三颗牙!那个婆子,打断了腿丢出去,谁敢救她,照打!” 薛宸一声令下,薛府的护卫就冲了上去,王氏吓得就缩到了一边,自从她将家里所有的钱全凑给了卫国公府三夫人之后,家里就再也拿不出钱度日了,所以什么都得仰仗白氏,不过,对于薛宸,她是真的不敢惹了,先不说这姑娘的厉害手段,就说她近来跟娄家订了亲,直到这个时候,王氏才知道,自家兄长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的罢官了,这哪里是薛家找的晦气,根本就是娄家出的手啊,试问她还哪里有胆子对薛宸动手呢。 薛家的护卫恪尽职守的执行着薛宸的命令,将白氏打的口吐鲜血,果真吐出了三颗牙来,而那个对魏芷静抽打的婆子,也正嚎叫着在地上爬行逃走,魏芷静看不过去,对薛宸说道:“长姐,算了吧,那婆子也是受人命令,不至于要她的命啊。” 薛宸看了看她,见她是真不忍,便让侍卫留了一手,本来也只是想警告白氏身边的人,让她们知道知道厉害,今后就算静姐儿再被白氏拿捏住,最起码白氏的身边就没人敢对静姐儿下手了。 白氏被打的满口鲜血,还不忘对薛宸尖声叫喊:“你,你仗势欺人!我要去告你!我要去告你!” 薛宸见打的差不多,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拂了拂根本就不脏的衣襟,居高临下的睨视着白氏,弯下腰,对她勾唇说道: “尽管去告!谁不告谁就是孙子!下回可别指望我会喊你老夫人了,直接叫你——孙子!走!” “……” 魏芷静碎步跟着薛宸后头,心跳仍旧加速不已,她今日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仗势欺人了。就是借白氏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真的去官府告薛宸的状,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从小到大,静姐儿一直都被白氏教训的不敢反抗,就连萧氏也只是只守不攻,因为头上压着个‘孝’字,如今,终于遇到一个敢为了她正面对抗白氏的人,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薛宸领着静姐儿走出了魏家大门,正要上车的时候,薛宸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看着静姐儿,目光清冷如水,吓了静姐儿一跳,呐呐的开口问道: “长姐,怎么了?” 薛宸重重的叹了口气,对静姐儿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今后如果你还继续不带脑子生活的话,那我就不会再管你了。魏家是什么人?魏家老夫人是什么人?她这么多年对你们母女做的还不够吗?她凭什么对你呼来喝去?就为了一个孝字?别逗了!这种老妪妇的把戏,难道你就分辨不出来吗?这回她用孝字压着你让你跪下,下回她用孝字压着让你上吊,你上还是不上?不上的话,她也说你不孝,你该怎么办?” 静姐儿完全愣住了,这是薛宸第一次和她发火,突然感觉有些委屈,想低下头哭,却被薛宸冷冷的喝了一声: “不许哭,把你这没用的眼泪收回去!你如今在家里,有你娘,有我在,关键时刻还能帮你一把,可是明年你嫁进唐家,若是遇到什么事,你不自己解决,难道还成天往娘家跑吗?你是要让你娘被人戳脊梁骨是不是?” 从来没有人和静姐儿说过这些,她心中知道薛宸说的是对的,是为她好,但就是最笨不知道如何回应,看着薛宸生气的双眸,黑乎乎的眸子里满是失望,静姐儿就觉得好难过,若是她真的是自己的姐姐,从小就跟她在一起的话,也许自己的性格就不会这样软弱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静姐儿才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下回,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得到静姐儿的承诺,薛宸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指了指马车,让她上去,两人这才离开了魏家门前。 回到薛家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后了,萧氏在门口等她们,先前薛宸就派人给萧氏递了话,让她知道她们去了魏家,薛宸把静姐儿交到萧氏手中,简单的说了一句:“太太去帮静姐儿看看身上有没有事,我去的时候,她已经被那个老妪妇打了好几下了。” 萧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静姐儿,在她头顶上戳了两下,说道:“你说我该怎么说你好!她让你去你就去,你有没有点脑子?” 静姐儿低头,想了想,觉得这事儿错在自己,自己不该习惯性的逃避,于是又抬起了头,目光坚定的对萧氏说道:“娘,您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了,长姐说的对,我不该事事都依赖你们去救我,魏家今后与我再无任何关系,我不会再理会她们,今日的事就当是给我的一个教训,我一定不会忘记长姐和我说的那些话。” 萧氏不知道薛宸和静姐儿说了什么,让这个向来软弱的女儿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薛宸对她笑了笑,然后便拉着静姐儿进门去了。 安顿好了静姐儿,薛宸回到了自己的青雀居中,衾凤和枕鸳也迎上前来禀报: “小姐,兰小姐傍晚的时候出门去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门房的小胡来了消息,说是兰小姐去了望江楼,现在已经打发他们全都回来了。说是让明天一早再去接她。” 薛宸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卸下身上和头上的首饰,一边听她们奏报,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给小胡消息,随她折腾,有机会就回来报信,没机会等等也没事。” 衾凤领命去了门房传话,枕鸳给她梳头,不解的对薛宸问道:“小姐,怎么您知道兰小姐去了望江楼一点都不生气呀!那娄……世子今天晚上不是也在望江楼吗?您就……” 薛宸回头对她微微一笑,说道: “谁说世子在望江楼的?我和他改了时间,改了地方了。” 枕鸳瞬间就明白了薛宸的意思,跟着笑了起来,薛宸又回过头去问道:“严护卫回来了吗?” “没有呢,今天一下午都没看见他,今天是妞儿的生辰,在府里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他。” 薛宸想起来,严洛东还有一个闺女养在府里,对枕鸳问道:“妞儿今年几岁了?” “过了生辰就十一了。”枕鸳是府里的老大姐了,对府里的人都熟悉的很,更别说平常带着一起玩儿的小丫头了。 薛宸想了想后,便对枕鸳说道:“明儿带着妞儿去见太太,就说我想让妞儿也和静姐儿一同读书,不求她有大造化,认识字,养养气质也就得了,将来想给她挑个好人家。” 枕鸳知道严洛东是薛宸的爱将,对他闺女好,就是对他好,当即明白领了命。 ******* 第二天一早,薛宸起身后没多久,严洛东就回来复命了。 “小姐猜的没错,这封信的确是有人假冒的,写信的是一个古董商人,叫古三,最擅长就是写仿字,这信是有人出了钱让他写的,那人叫汪丹,是他从前买卖古董时认识的,而汪丹让他写好了书信之后,就把原文书就给带走了,我顺着汪丹这条线索向上寻找,发现他和大理寺的一个堂评事相熟,那封娄世子的原文书就该是那个堂评事给他的,后来我便循着那堂评事找到了幕后之人,小姐您猜是谁?” 薛宸看着他,既然严洛东这么问了,那就说明这个人她一定认识,而在和她积怨,并且能够买通大理寺堂评事的人,似乎并没有多少,薛宸想起了那日在元家花园发生的事情,脱口对严洛东说道: “是长宁候夫人郁氏?” 严洛东眼前一亮,然后便笑了,说道:“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姐,我查到最后,正是她!”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薛宸也就明白过来,那这么说,昨天晚上魏芷兰去会的就是宋安堂了。一夜未归是自然的,宋安堂可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能将他勾到手。 严洛东见薛宸已经完全想通了症结所在,又对薛宸继续禀报道: “我昨晚也去了一趟望江楼后院,府上的兰小姐看来并不知道娄世子长什么样,错将宋世子当成了娄世子也说不定……” 薛宸瞧着严洛东脸上的表情,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说呢,任谁都别做坏事的好,这不,她都还没出手,所有存了心思的人,全都一股脑儿的凑到一起去了。 “不过今天早上,兰小姐似乎就已经发现了,此时正在望江楼的后院与宋世子纠缠胡闹呢。” “……”这一瞬间,薛宸似乎感觉到,这位冷面大人,也许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正直高冷…… ******* 郁氏一大早就带着三姑六婆去了望江楼后院,想要来个捉、奸在床,让薛宸彻底颜面尽失,这回她倒要看看这个小蹄子还有什么脸面维持她薛大小姐的高傲。 因为有恃无恐,所以郁氏连门都没有敲,直接让人上脚踢门,大门突然被踢开,床上的两个人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看就是昨晚战况激烈,累到天亮才睡下。 郁氏带着人浩浩汤汤的闯进内间,就看见衣衫不整的儿子埋怨的看着自己,他身后的床铺之上,被子里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身影,郁氏嘴角上扬,有心要让薛宸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才不管她是不是穿着衣裳,和两个随她一同前来的两个妇人将那被子一下子就给掀开了,一具雪白的躯体就露了出来,宋安堂觉得她们太过分了,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心,将自己的外衫披到她身上,对郁氏埋怨道: “娘,你这是干什么呀!人家一个小姑娘,多害臊呀!” 郁氏一把推开他,指着床上不住发抖的,捂着脸不敢说话的女人说道:“就她还小姑娘,还害臊?她要真害臊,怎么会赤、身、露、体出现在一个男人的床上?真是不要脸的骚蹄子,来呀,把她给我拉下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骚蹄子,敢来勾引我的儿子!” 宋安堂想阻止,似乎有话要说,可却抵不住郁氏着急要看薛宸丢脸的心情,几个妇人一同拥上去,将床上那勉强穿上宋安堂外衫的女子给从床铺之上扯了下来,推到在郁氏面前,郁氏低下头去一看,嘴角的笑突然就僵持住了。 不是薛宸? 愣了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在宋安堂和一脸苍白的魏芷兰之间转动,一旁的夫人似乎也感觉到她的不对,推了推她,郁氏才反应过来,指着魏芷兰问道: “这谁啊?安堂,这是谁啊?” 宋安堂走过去把魏芷兰给扶了起来,还没说话,郁氏就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怒道:“宋安堂,你倒是说话呀!这个骚蹄子是谁!” 魏芷兰越听越觉得不对,宋安堂?他,他不是姓娄吗?可昨天,她一口一个世子,他也没有反对啊,惊愕的抬起了头,看着宋安堂,破天荒的问出了一句: “你姓宋?你,你不是他?” 魏芷兰从地上爬了起来,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想起昨夜自己的放浪形骸,和他极尽所能的饮酒作乐,就算知道他的酒和香都有问题,也装作不知道,任君玩弄了半天,现在来告诉她……他竟然不是娄庆云! 胸中的气愤猛地惊起,魏芷兰可也不是好惹的,一下子就冲到了宋安堂面前,揪着他的衣襟喊叫起来:“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娄世子,你骗我!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魏芷兰这一嗓子,可把屋里的人都给惊呆了,什么娄世子?敢情这姑娘是以为宋安堂是娄世子才投怀送抱的,搞了半天,对象都错了……跟随郁氏一同前来的夫人简直无语了,原以为可以如郁氏所言,看一场别人的好戏,可没想到竟看了一场他们自家编导出来的乌龙戏剧,想笑却又觉得当着郁氏的面笑有点不厚道,可是……真的很搞笑啊! 带着人来抓儿子的奸,想坏了人家女孩儿的名声,可人家女孩儿根本不认识你家儿子,就连献身都是认错了人才献的,试问,这天下还有比这事儿更加搞笑的了吗? 郁氏简直就要气得昏厥过去。 而魏芷兰的脑子转的飞快,知道自己这回是栽了跟头,这个男人不是娄庆云,可她既然已经*给了他,那他就得负责,看他的衣着和谈吐,还有今早来抓奸这些人的样子,并不像是普通人家,可这个老女人这样凶悍,必定不会吃装可怜那一套,既然如此,她就只好先发制人了。 一把推开了宋安堂,扑到了两人昨日饮酒的地方,拿了一只酒瓶和一只早已熄灭的香鼎走出来,对着众人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昨晚你对我用了迷、药,是你强迫了我!我虽无父无母,可好歹也是个清白姑娘,我,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告到官府去!要官老爷给我讨个公道回来!这里面就是迷、药的证据!我,我……” 话还没说完,魏芷兰就出乎众人预料的冲出了房间,谁也没有料到,她一个女子,全身上下只穿了一身男子外衫,就敢赤着脚往外头冲去。 郁氏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昨天那酒里和香炉的药还是她亲手放进去的,若是真被那女子告上公堂,就算最后她不会被判刑,可是名声可就全毁了!一定不能让她跑出去,尖声叫道: “去给我把她抓回来!抓回来呀!不许她出门!不许她出门——给我把她抓回来——”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魏芷兰当然知道,自己会被他们再抓回去,但她拼了命的护着手里的酒壶和香鼎,说什么都肯交还给郁氏,郁氏派婆子打了她几下,她也受得住,一声不吭的看着宋安堂。 宋安堂是个没用的,可是心也软,尤其是这种软绵绵的无助眼神,再加上姣好的面容,那种被需求的感觉实在让他很难坐视不理,厉声驱走了打人的婆子,将魏芷兰扶着坐到了床铺之上,好言说道: “你就把东西给我娘吧,总不能一直拿着吧。” 魏芷兰泫然欲泣的看着宋安堂,晶莹的泪珠就这么落了下来,将头抵到恰到好处的位置,轻声细语的说着: “这两样东西,如今就是我的命。我不管你是谁,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我,我除了你,再不可能有其他男人了。” 宋安堂的致命穴就是女人的示弱和眼泪,那真的会让他冲昏了头脑,更何况,昨天晚上他也确实很尽兴,这女子不仅长得漂亮,在床上还会来事,就算他昨天是为了薛宸设的这个局,可最后她闯了进来,也算是两人的缘分,于是,宋安堂没有多想,就对魏芷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娶你呗,反正你也是我的人了。” 郁氏听了差点二次昏厥,跳起来就去拧宋安堂的耳朵,说道:“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是个什么东西你都不知道,你就敢说娶她?” 宋安堂被郁氏拧着耳朵往一旁拽,魏芷兰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拉开了郁氏的手,张开双臂,挡在宋安堂身前,对郁氏说道: “我不许你伤他!” 魏芷兰的行为让郁氏和宋安堂都愣住了,郁氏瞪着她,宋安堂却是受宠若惊的看着她,从小到大,就算是他的亲姐姐,也没有在母亲面前这样护着他的,那一刻,宋安堂是真的觉得这个女子爱上了他,这样做就是真情流露啊。 魏芷兰从小就受母亲的熏陶,知道对付什么样的男人用什么样的方法,她先前便看出来宋安堂这个人,并没有多少才干,所以他母亲才会把他当个孩子似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揪他耳朵,对付这样的男人,就是要用母亲的宽大胸怀笼络住他,让他觉得被需要,继而感激怜惜你,那就算成功了一半。 她如今已经*于他,若是不能将他控制住,那等待她的就真的只有一个死字了,在生死关头,魏芷兰决定放手一搏。用有别于先前的崩溃,正色对郁氏说道: “这位夫人,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有名有姓,我叫魏芷兰,我的父亲去世前是宛平知州魏青,我随嫡姐一同跟着嫡母改嫁入了薛家,我嫡母对我很好,定不会容许他人欺辱于我。我昨日是代替长姐来望江楼赴约,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知道我与这位公子喝了一杯酒之后,就浑身发热,再难自禁,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这件事若是不能说个分明,那我也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会容你们做出那始乱终弃之事。” 魏芷兰这番话是梨花带雨的表情说出来的,看的宋安堂宠溺心立刻就泛滥起来,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对郁氏说道: “娘,这事儿咱们有责任,要不……” 郁氏恶狠狠地对儿子吼了一声:“闭嘴。” 然后便看着魏芷兰,知道这姑娘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不用想,一定是薛宸识破了她的计策,这才让她来自投罗网,原本只要发现来的不是薛宸,儿子把人拒绝了,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可是坏就坏在,儿子没把持住,跟这个女子有了肌肤之亲,更别说,她一大早带人来捉奸,更是给了她证明的机会,如今她拿着那把香灰,只要给懂行的人闻一闻就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若是真像她说的,要告儿子奸、污她,也未必就做不出来。 这姑娘是个有手段,有心计的,她昨日来赴约的目的,定然是被薛宸欺骗,以为在这里的是卫国公府世子娄庆云,若是她闹出动静,再把她伪造娄庆云书信蒙骗薛宸的事情给扒出来的话,没算计成薛宸也就罢了,还会得罪娄家,那她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左思右想之后,郁氏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宜闹大,还是息事宁人为好。 将魏芷兰从上到下又看了个遍,心中别提有多轻蔑了,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跟着个改嫁的嫡母在继父家生活,还给她说出什么大义凛然来了,若是她嫡母真疼她,会让薛宸这么算计她吗?也是个傻的。 深吸一口气,郁氏决定先稳住她,说道:“这件事哪里是你们张口说一说就能成的?我总要调查一番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吧。这件事上,谁错谁对,哪里就说得清了,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宋家也不会置之不理,过些天,我调查了原委,确定你的身份之后,就上门随礼,找个日子,纳你进门。” 魏芷兰心里松了口气,可脑瓜这么一转竟然就让她想到了郁氏似乎有些怕她把事情闹大的意思,若说她是怕她真的去告官,魏芷兰是不相信的,先前纠缠的时候,她听她身旁的那些夫人喊她长宁候夫人,既然她是侯府的夫人,哪里会怕她一个小姑娘去告官呢?必定是怕牵涉其他事情。魏芷兰心思转的飞快,知道宋安堂是侯府世子之后,她心中的一口怨气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在她的认知里,国公府和侯府,相差最多一个品级的事情,做不成公府世子的妾,那做个侯夫人也不错。 更何况郁氏明显是怕她把这件事情闹大,既然有把柄在手上,那她若是不好好利用,就真的是太傻了。她虽然觉得正妻没什么意思,可是,有哪个女人是甘心做妾侍的呢?不过是因为她想要的正妻位置得不到,才屈就于妾侍的位置罢了。如今既然有那个机会,她可一定要好好把握。 当即昂首挺胸,对郁氏说道: “夫人您说错了!我魏芷兰,只做正妻,不做妾。” “……” 郁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女人,简直以为她是疯了!她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死了亲爹亲妈,寄人篱下的孤女,在失了名节之后,还敢提出来要做正妻?她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她们长宁候府会娶她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下贱胚子做正经儿媳妇? 就是薛宸那正正经经的三品官家的千金小姐,她都是想让儿子破了她的身,然后纳她回去做妾的,这姑娘倒好,还真不客气。 郁氏都给她气得笑了起来,魏芷兰却是一脸正气凛然:“若是你们宋家连这店担当都没有的话,那我也豁出去,不要什么脸面了,横竖让我做妾也是没脸,那我就干脆不要这张脸了。宋世子,咱们现在就去公堂之上对峙,好好的说一说昨晚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宋安堂也是一脸的冤枉,昨晚确实有药性的成分在里面,可是她并没有说出任何反抗的话来,还一味的迎合他,可这些细节,他怎么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呢。只站在原地,不敢随她出去。 郁氏简直想派人当场把这姑娘给杀了才好,可是她既然自报了家门,那就说明并不是无家可归,若是真的出了人命案,到时候查起来还是麻烦,她总归是要护住她让人伪造书信骗薛宸的事才成,强忍了怒火,对宋安堂说道: “魏小姐好大的气魄啊。开口就要我们长宁候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也罢,这事儿的确是我儿子做的不地道,这样吧,我先派人送你回去,这事儿总不是你我站在这里说几句话就能成的,你回去之后,我过几天就派人去府上说这事儿,看看你的嫡母是个什么说法吧。” 魏芷兰哪里会看不出来,这是郁氏的缓兵之计,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突然想到了那封他们原本要用来骗薛宸的信,冷哼一声,对郁氏仰首说道: “既然长宁候夫人开口了,那我今日便回去好了。昨日长姐收到的那封信还在我那里,我总要好好的保管着,不让其他人……发现才行。” 想来想去,郁氏到底在顾及什么,魏芷兰便猜到是那封信,不管怎么样,如果她把事情闹上了公堂,那势必会把他们伪造的那封信给爆出来,到时候,郁氏对薛宸是个什么意图就会随之暴、露出来,魏芷兰猜想,郁氏怕的就是这件事了。 果然,郁氏听闻那封信在魏芷兰手中,就脸色大变,魏芷兰心中得意,暗自冷笑了一声,故意凑到了郁氏面前说道: “那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我守着那封信,在家里等着夫人去提亲。记住了,我魏芷兰不做妾,只做正妻!” “……” 郁氏第一次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收到了这样的威胁,可偏偏,她是真的很在意那个威胁,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娄家知道她对薛宸的恶意,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娄家记恨上她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魏芷兰一天一夜都没有回家,萧氏喊了魏芷琴来问,魏芷琴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萧氏也没有办法,便问薛宸该怎么办,薛宸只说: “兰姐儿是大姑娘了,有自己的想法,太太何必操心呢。” 萧氏见薛宸话里有话,猜到薛宸可能知道兰姐儿的去向,只是不方便说,萧氏便也不再多问了,心中打定了主意,兰姐儿和琴姐儿要是不惹事,养着她们便就养着了,可若是惹事,那这回她定不会心软。 果然,下午的时候,有一辆马车将兰姐儿给送回了薛家,随行的还有两个婆子,萧氏认得她们,是上回长宁候夫人来府中替静姐儿提亲时见过,是郁氏身边的贴身婆子,可兰姐儿怎么会是她们给送回府里的呢? 兰姐儿身上还穿着昨日出门时的衣裳,看起来整洁无暇,可萧氏总觉得兰姐儿有哪里不对了,可偏偏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见那两个婆子将兰姐儿送回来之后,便对萧氏说道: “薛夫人,我们夫人说了,过两天就亲自登门拜访,好好的说一说儿女亲事。” 萧氏不解:“儿女亲事?” 两个婆子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先前魏芷兰离开的方向,说道:“您可真是养了一个厉害的好闺女啊。” “……” 萧氏就更加不懂了。看向薛宸,就见薛宸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看来她是听懂了。 薛宸在心中冷笑,看来郁氏这是被魏芷兰给震住了,而她为什么会被震住,薛宸也是一猜就猜到了。无非就是因为她找了汪丹给她仿了一封娄庆云的亲笔信,魏芷兰必定是以此要挟她。薛宸不喜欢魏芷兰,可是,更加不喜欢郁氏,若是真让魏芷兰心愿得逞,让她如愿嫁给宋安堂的话,她和郁氏两人对上,不就正是一对难分高下的斗鸡吗? 那宋家以后的日子,还不得日日闹翻天,那可就精彩咯。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薛宸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没想到本该回海棠苑的魏芷兰竟然在她的青雀居门前等她,树荫下,她的脸色有些阴沉。 薛宸走过去,来到她面前,魏芷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薛宸说道:“昨天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追究,但比必须把那封信给我!” 现在她们俩都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魏芷兰一点也不怀疑薛宸不是故意让她去涉险的,她明知道那里是陷阱,还让自己去,这个女人的心可比她看起来要狠多了。 薛宸微微一笑:“凭什么?” 魏芷兰见薛宸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冲到薛宸面前,用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声音说道: “难道你不该对我有愧疚吗?我昨夜受的罪是代替你受的,这一切本该发生在你身上。” 薛宸退后一步,云淡风轻的说道:“我要对你有什么愧疚?我让你去的吗?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心怀不轨?” 魏芷兰对着薛宸咬牙切齿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开了。 ******* 郁氏急得在院子里踱步,这两天她简直要被魏芷兰那个小蹄子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不要脸的女子,自己做了那下作之事,还腆着脸要儿子娶她,这若是在平时,遇到这事儿,郁氏说什么也不会妥协,直接把人处置了就是,可偏偏,这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她的私事,不能公诸于众,这下她被逼得进退两难,还不知怎么才好呢。 贴身伺候的嬷嬷急着走进来,来到郁氏身前,行礼说道:“夫人,调查清楚了。那魏芷兰的确是前宛平知州魏青的庶女,只不过,她这个庶女可不是普通的庶女啊。” 嬷嬷的话让郁氏抬起了头,奇怪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个不普通?” “她虽然是庶女,可是魏青死之前,特意把家产分给了她和她妹子一半,两个姑娘坐拥着魏家一半的财产啊,我生怕消息有误,还特地派人去宛平问了问,果真如此,这件事当时在宛平闹得还很大,说魏家的主母虽然是县主,可是照旧被魏青的妾侍和庶女闹得什么都没得到,灰溜溜的离开了宛平。想必这事儿错不了。” 嬷嬷的一番话,让郁氏听得眯起了眼睛,想了想后,才问道:“那魏家是什么人?拢共有多大产业?哼,普通人家,千儿八百两,也算是全家的产业了。” “不是不是,那魏家再宛平还是有些名头的,魏家的祖籍在大兴,是做生意起家的,算是比较兴盛的大家族了,产业也是不少的,不说别,宛平有一处人丁兴盛的集市猫眼儿巷,整条巷子全都是魏家的,光这个,每年就有不少出息了。更遑论还有其他的。” “……” 郁氏越听越觉得惊讶。哼,就魏芷兰那样子,若不让人去打探一下,还真不知道她竟还有这价值。行吧,既然她一心嫁进宋家来,那就让她如愿好了。只不过可别痴心妄想,她可不会给她做什么排场…… ******* 在沉寂了几天之后,果然有两个长宁候府的人来到了薛家,跟萧氏提亲,来的并不是长宁候府的正经老爷夫人,而只是长宁候夫人身边的两个管事妈妈,可饶是这样,令萧氏没有想到的是,长宁候府竟然肯娶魏芷兰做正妻,虽然有些怀疑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但魏芷兰既然有这个本事,她也不会阻止她的好事就是了,当即派人去问了魏芷兰,得到许可后,才收下长宁候府所给少之又少的二百两聘礼,亲自把那两个长宁候府的人给送了出去。 然后将魏芷兰喊来,跟她说了这事儿,魏芷兰瞧见那放在桌面上单薄的两百两银子,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气得咬紧了牙关,萧氏瞧她这样,不禁叹了口气,想来那宋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兰姐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人家上门提亲,可傻子也看的出来,宋家并不情愿就是了。 可如今答应也答应了,今日来的那两个就充当了媒人,因为魏芷兰身份特殊,是跟着嫡母改嫁的,所以宋家说,有些俗礼能免则免,直接定了婚期,在两个月之后,他们家上门迎娶便是了。这样的做派,真的还不如有些人家纳个妾。 虽然觉得宋家的态度很敷衍,但是萧氏也架不住魏芷兰自己愿意,将那两百两银子全都给了她,说道:“这是宋家的彩礼,全都给你,你的出嫁礼服,出嫁用具全由我给你备,但你的嫁妆就你自己备了,我另外再添两对足金手镯,一副珍珠头面,十匹天丝布给你,明日起也会请婆子来教你婚后的规矩。” 魏芷兰看着萧氏捧在手中的两百两银子,只觉得刺眼极了,她没想到宋家竟然会做的这么绝,两百两银子,就是纳个妾也不止这个数吧。 而萧氏的话也够绝情的,让她不禁冷笑着反唇相讥: “太太实在小气,我怎么说也喊了您那么多年的嫡母,我出嫁,你竟然只添那么点东西,这要被外人知道了,就不怕人说你苛待庶女吗?” 萧氏如今也已经想开了,对与这种话已经能够听得淡定自若了,对魏芷兰说道: “你和琴姐儿得了魏家一半的产业,就连我和静姐儿也是一分未得,你不是我亲生的,我没有嫁妆给你是理所应当,苛待庶女什么的,你如今住在薛家,算是哪门子的庶女,你要真想要嫁妆,就去找魏老夫人,你不是和她还有联系吗?上回还骗了静姐儿去不是。你让她给你出嫁妆吧。” 魏芷兰心情沉闷的很,还想再和萧氏顶两句,可谁知道萧氏却又接着说道: “既然你嫌弃我给你的东西,那,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你和琴姐儿送到魏老夫人身边去,让你从正经的魏家出嫁,让魏家去给你置办添妆,我还省了两对足金手镯和一副珍珠头面呢,就这两样加起来,少说也有个两三百两,并不比你夫家给的彩礼要少啊。但你不要就算了,你回去吧,收拾了东西,下午你们就去魏家。从此以后,你们嫁的好或是不好,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有什么事,就去找魏家吧。” 魏芷兰没想到萧氏突然变得这样强硬,想起魏家的人品,想起魏老夫人的算计恶毒,魏芷兰难以想象若是去了魏家,那一层层扒下来,自己还有多少东西能够留下傍身的。 可是,连日的打击让她已经失去了和萧氏好言说话的心情,原本萧氏在她眼中也不过就是她姨娘的手下败将,一辈子没熬出头来,她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萧氏的,如今正在气头上,说话就更加不知分寸了,冷冷的对她哼了一声,说道: “好!既然你这样绝情,那我走便是!谁还愿意留在你这刻薄的嫡母这里?你那几个臭钱,就留着给你那没用的女儿好了,我倒要看看,今后到底是谁过的更好!” 说完这些之后,魏芷兰便怒气冲冲的回到了海棠苑,在门口站住了脚,回头看了看,萧氏没有派人来追她,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了,一咬牙进了院子,正好遇见魏芷琴,将手里的银两递给魏芷琴,自己便冲进了房间。 魏芷琴跟着进来问她怎么回事,又问这两百两银子是什么钱,魏芷兰趴在床铺之上,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床铺之上一通乱戳,要她怎么好意思告诉魏芷琴,这两百两,就是她的聘礼呢? 不过,魏芷琴也不是啥的,看着这红绸的托盘和双喜布,心中就有了数,说道: “这不会是……宋家给的彩礼吧?这也……” ‘太少了’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猛然站起来的魏芷兰给把银子全都掀翻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对魏芷琴说道: “这也什么?就算是少又如何?他们要娶我做正妻的,是正妻,你懂不懂,长宁候府世子正妻!今后长宁候死了,世子袭爵,我就是侯夫人,到时候,整个长宁候府都是我的,那些如今瞧不起的人,全都要看我的脸色过日子,这亲我还就成定了,两百两就两百两,就算宋家一分钱不出,这个亲我也要成!今后等我做了侯夫人,我势必要今日瞧不起我的所有人好看!” 魏芷琴听着姐姐说这些,愣了一会儿,然后就点着头,坐到魏芷兰身边,说道: “是,就该这样!姐姐就该忍辱负重,先嫁入长宁候府,然后再把整个长宁候府都给吞下,到时候再去收拾萧氏和薛宸她们。” 魏芷兰提起薛宸,满心又是气恼,凭什么,凭什么薛宸她可以得到一切好的东西,可她就什么都得不到呢?想把她的男人抢过来,可最后抢了什么东西回来?两百两银子的聘礼,宋家也拿得出手!娄家光是礼金就给了薛宸三万两,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如果她昨晚勾上手的是娄世子,就算娄家纳妾,最起码也会出一万两吧,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魏芷兰再次倒入床铺,把棉被都戳破了,簪子都戳弯了还不肯罢休。 ****** 大理寺的后衙之中,娄庆云正在看着公文,耳中听着赵林瑞说起了这两天薛家发生的事情,在说到薛宸的那个继庶妹和长宁候府的婚事时,他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又是长宁候府……” 赵林瑞当然知道长宁候府和这位的恩怨瓜葛了。从前他只是觉得老大对薛家的滚娘太关心了,如今两人都订了亲,他要是再不懂老大是个什么心思,那就真是个棒槌了。这长宁候府就是之前想跟老大抢薛大姑娘的,老大提前提了亲,也就没对长宁候府怎么样,没想到他们还又闹出了点事儿来,真是作死啊。 “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去查查看,怎么会突然要娶薛大小姐的继庶妹呢?” 赵林瑞想了想后点头,正要出去,却被娄庆云给喊住了,说道:“哎,你要是不愿意多查,就去薛家找严洛东问,这事儿他铁定知道。” 赵林瑞去了之后,果真没一会儿也就回来了。他不仅带回了长宁候府的消息,还从严洛东那里听到了其他不得了的事,急急忙忙的冲进后衙竹苑,见到娄庆云之后,就把这长宁候府和薛大小姐继庶妹婚事的前因后果全都一股脑儿的说给了娄庆云听。 真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恩怨曲折。 娄庆云听后第一反应就是反省自己,因为太忙了,所以这些天晚上也没有去找薛宸,没想到他就这一会儿的疏忽,竟然就让那些不知所谓的渣宰有了可乘之机,长宁候府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三流的连台面都上不来的小小侯府,竟然敢把心思动到了他未过门的媳妇儿身上。 不仅用心险恶,还敢买通了他身边的人,这是好在他媳妇儿是个聪明的,没有上他们的当,可难保下回他们还会使出什么龌龊法子来呀! 有些人,可不就真是欠收拾嘛! ☆、第111章 魏芷兰和魏芷琴被萧氏送去了魏家,所有的东西全都打包送了过去,这是完全不想再和她们有任何牵扯的意思,原本她一个改嫁的女人带着前夫的两个庶女就不合适,可怜惜她们无父无母,怕白氏会糟践她们,这才同意将她们一同带入薛家来。若是两个姑娘能够安分一些,也便罢了,她就当是做善事,也会把她们忙活到出嫁。可偏偏养出了两个白眼狼,不仅对她毫不尊敬,还处处惹是生非,萧氏也看出宋家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娶魏芷兰,而似乎像是受了她什么威胁,这事儿,萧氏不知道始末,并不想让薛家牵扯进去,最起码不能让魏芷兰借着薛家的名义做出什么事来。 薛宸和静姐儿去了西府,因为薛绣今日回来,韩钰也早早的就在西府里等着薛绣,姐妹几个凑进了水阁之中,围着薛绣调笑片刻后,韩钰和静姐儿到水边看鱼去了,薛宸留下和薛绣说话。 “元公子对你好吗?”薛宸对薛绣问道。 薛绣扬眉一笑:“还成吧,没打没骂的。” 薛宸被她说的笑了起来:“瞧你说的。谁还打骂你不成。” 见薛绣笑得有些勉强,薛宸凑过去问道:“他那两个通房怎么样了?” 薛绣看着手里的鱼食,好长时间之后才将之抛入了一旁的鱼塘,叹了口气,说道: “能怎么样,都抬了姨娘,全都是伺候过他的,这点情分还是要给的。”见薛宸有些担忧,薛绣反过来安慰她道:“好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很可怜似的。我跟你说,这女人啊成了亲之后,总要面对这些问题的,敬学对我还可以,最起码一个正妻该有的尊重,他都给我了。前三个月,他都歇在我房里,不去她们那儿。” “那三个月过了呢?他就会去她们房里?你就不管了?”薛宸不忍见薛绣这样故作坚强的神情,追问道。 薛绣又是一阵沉默:“这种事,你将来就知道,并不是女人管的厉害,男人就管得住自己的。不过……”薛绣拉长了声音,将目光投在水面之上,坚韧中透着,声音也似冷下了好几度,只听她轻声似低吟般说道:“他就是要宠旁人,也只能宠我给他安排的,旁的人,还是要管一管的。” 薛宸见薛绣婚后似乎变得阴沉了,为此,薛宸似乎能感同身受,上一世她只知道薛绣和元卿琴瑟和谐,家庭兴盛繁荣,可是却不知道他们内里的真实相处情况,元卿出身好,才学高,这样的男人往往都是心高气傲,对于女人未必就是出自真心尊重,所以,元卿才会对元夫人挑的妻子顺从接受,因为对他而言,妻子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与他白头偕老的女人,这个女人要大方得体,受长辈喜爱,会操持家务,长得不需要有很多姿色,只需顺眼即可,从他对元夫人的顺从这一点看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跟妻子好好过日子,因为消极,所以冷淡。 这一点上,娄庆云和元卿就完全不同,娄庆云给薛宸的感觉就是他是真的想找一个心灵契合的女子陪他过一辈子,有共同话题,有共同思想,他为了追求这份感情,愿意付出很多,一开始,薛宸并没有给他回应,因为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一世需不需要男人这种东西,可是,就是他每一次的花心思对待,每一次都能站在她的角度去想事情,自己不开心了,他想方设法也会传递些消息来逗她笑,一如那不知为何落入她后院的风筝;一如那只为了讨她欢心而特意放进来的兔子;一如他无数个日夜,用信鸽给她传情;一如他在悬崖上,生死攸关,还想着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碎石撞击,以至于让他自己遍体鳞生。 薛宸对娄庆云的信任完全源自娄庆云传给她的信号,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我不会辜负你的气息,他热情的让她再也筑不起来心防。 薛绣心情并不是很好,但是行事颇有了些大家夫人的气魄,说话比从前圆滑了许多,甚至与在薛家其他人面前,她都表现出了一个新婚的新娘子该有的羞涩和喜气,只是对着薛宸时稍微放了一些,薛宸看她八面玲珑的样子,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虽说她活了两世,可是上一世她对宋安堂就根本没有上过心,他要纳妾就让他纳,他要通房就拨给他,并不会像薛绣这样伤心,所以薛宸不能给她任何建议,更何况,夫妻之事,唯有他们自己消化,自己解决,旁的人说再多也是徒劳。 从西府回来之后,门房的小胡就从石阶上迎了下来,主动替薛宸的马车牵马,自从上回魏芷兰的事情,这小子对薛宸投诚之后,每回见了薛宸都是殷勤备至,不等薛宸问话,他就机灵的把好些事都事先说了出来。 “大小姐,世子来看您来了。” 薛宸一开始还没反应,正提着裙摆走上石阶,走了两步之后,才顿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小胡,说道: “什么世子?” 小胡笑得有些傻气:“就是娄世子啊,他就带了一个带刀侍卫,亲自拎了两坛子好酒来的,老爷正在主院接待他呢,说是等你回来一起去主院吃饭。” “……”薛宸越听越觉得难以置信,娄庆云亲自上门来了?这……他不是一直喜欢翻窗户的嘛,今儿改路线了? 静姐儿一脸暧昧的看着她,让薛宸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捏,这才走进了府,在路上遇到了前来接她的衾凤和枕鸳,两个丫头似乎也有些着急了,枕鸳说道: “小姐,娄世子来了,老爷让您回来就去主院呢。” 薛宸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我回房换件衣裳便去。” 衾凤表示赞成:“对对对,咱们快回房去,枕鸳给小姐重新梳个好看的头,我去将小姐新做的衣裳从内柜中取出来,定要挑件最好看的才行。” 说完这些,也不等薛宸回答,衾凤和枕鸳就双双把薛宸给架回了青雀居中,静姐儿在后面看的捧腹大笑,便转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日有男客在,她不方便去主院,便让丫鬟馨柔去厨房给她随便端了些晚饭回房去吃。 薛宸看着两个丫鬟忙前忙后,给她选衣服,最终她费了好大的劲才阻止了她们想要把她打扮成嫦娥的样子,在她们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之中,挑选了一件浅蓝色祥云纹团花底子的交领襦裙穿上,梳了个垂髫,用一根玉簪妆点,雅致中透着精致。 换好衣服之后,薛宸便去到了主院,果然看见主院之中灯火通明,比平日最起码多亮了一倍的光,看起来犹如白昼般明亮,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院中欢声笑语,娄庆云特有的低雅之身仿佛一口醒钟敲击在薛宸的心头,不由得紧张起来。 走到门边,正好遇见正来回摆菜的萧氏,瞧见她便笑着将她拉了进来,薛宸瞧见那与薛云涛相谈甚欢的娄庆云,灯火之中的他,脱去了正经的大理寺少卿官服,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金边素面直缀,低调又奢华的样子,让他原本就好看的脸上多了几分儒雅的风采,掩盖了他有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武将气质,变得文质彬彬。 与薛云涛畅谈时文制艺,竟丝毫不显坎坷,对答如流,偶尔能和薛云涛说到一个点上,薛云涛就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一口一个既明的喊着,别提多高兴了。 娄庆云抬起那双俊美的黑眸,仿佛带着电光火石般让薛宸的心头一突,瞬间红了脸,期期艾艾的来到他面前,小声的问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 这一句话,在薛宸和娄庆云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话了,可是却忘了这是在薛云涛和萧氏面前,果然薛宸话音刚落,薛云涛就出声提醒道: “没规矩,要喊世子。” 薛宸有些委屈的看了看娄庆云,只见后者果断的接过话头,说道:“无妨无妨,宸儿愿意怎么喊就怎么喊。” 薛云涛对娄庆云如今可是有十二万分的满意了,这样身份高贵,敬老尊贤,脾气又好的女婿,还能到哪里去找哟。 娄庆云这么说了一句,倒是让薛宸更加难为情了,不知道如何是好,萧氏走过来,将她按坐到了娄庆云身旁,说道: “好了好了,别站着了,怪累的。” 薛宸坐下之后,看了一眼薛云涛,见他眼中满是警示,她将那两个字放在舌尖拨弄了许久才软糯糯的喊了出来: “世子,今日怎会前来?” 那一声‘世子’可把娄庆云的心给酥化了,这要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这样软软的两个字足以让他产生犯罪的心思,胡思乱想之际,身子差点有了反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干咳了两声,对薛宸说道: “哦,今儿皇上赏了几坛子贡酒兰陵春,我想着伯父虽不好酒,但此酒乃酒中极品,最适合伯父这样的鸿儒巨匠对月而饮,便亲自拿了两坛过来孝敬伯父。” “……” 不知道为何,薛宸听着娄庆云这样一本正经的拍马屁,就觉得想擦汗,这得亏娄庆云出身好,这要是寒门学子,有着拍马屁的功夫,估计也能混出个平步青云什么的。 还鸿儒巨匠……虽然薛宸不能否认的是,娄庆云的确一眼看出了她爹的喜好,薛云涛这辈子考中了进士,对自己的学问自视颇高,最喜欢为人师表,著作教学,和他交往,只要一个劲儿的把身份放低,抬高他,他就能把心都掏出来给你。 果然,这番话之后,薛云涛立刻将娄庆云引为了知己,连说了两句相见恨晚云云,还亲自执酒壶替娄庆云斟酒,然后,娄庆云又是一番假意的推辞,趁势又说了好几句奉承薛云涛学识高明的话,捧的薛云涛恨不得当场要跟他义结金兰拜把子……幸好最后两人还残存了些理智,才没有真的做出来。 薛宸在一旁看着他们互相吹捧,着实想就此钻到地缝中去,简直不知道说娄庆云什么好了,他那些天上有地下无的鬼话,到底是怎么闯过他的大脑,一句句说出来的?油嘴滑舌的一本正经,连薛宸都觉得他太假了,可偏偏薛云涛就吃他这套,直说娄庆云尊老敬贤有教养,自己女儿配不上他云云。 薛宸听到这句话就不乐意了,正要放下筷子和薛云涛理论理论,她怎么就配不上娄庆云了?不过,用不着她出口,娄庆云眼角余光早就瞥见了媳妇儿脸上的不痛快,赶忙抢在她前头,对薛云涛说道: “不不,着实是我配不上宸儿,她这样的女子世间难求,也就是伯父肯将之割爱,才让我有了这样的福气。” 薛云涛喝了几杯酒,话匣子也给打开了,听娄庆云为薛宸说话,不禁一阵感触,说道: “也算不上割爱,女儿嘛,都是爹的心肝宝贝儿,把她交给你,我放心。我从前不好,对不起她们娘儿俩,让她们跟着我吃了好些苦。说实话,我原本是想多留她几年的,可没想到你们家提亲来的这样快,我就是不舍得,也得舍得了。唉,怎么说到这话了,闺女,来,给爹倒一杯,再给世子倒一杯,夫人也来一杯,咱们干了这杯酒,今后便是一家人。这话就是我说的,世子也无需顾及什么世俗礼教,常来常往也是可以的,喝。” ☆、第112章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薛云涛到最后竟然就喝醉了,喝醉之后,话就少了,一个人呆愣愣的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氏将他扶进房去休息,薛宸亲自送娄庆云。两人本就是订了亲的关系,就算是走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闲话,所以,娄庆云干脆放慢了步子缓缓而行。 薛宸见他不想离开的样子,便带他到主院一侧的观鱼亭中坐一坐,亭子四角挂着灯笼,池塘上一片黑水,不过,微风吹动,也显现出了月色下的粼粼波光。 薛宸想到上一回两人一同在亭子里的遭遇,那真的是她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候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两人有个独处的时候,可偏偏她就来了初潮,让娄庆云大晚上的跑去给她买月事带……至今回想起来,还觉得特别好玩儿。 “在想什么呢?” 娄庆云喝过酒之后,说话比平常更轻,仿佛一根柔软的羽毛般,挠在薛宸的心头,让她酥□□痒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靠坐在亭柱之上,身长玉立,俊美如斯,比平时多了一种魅惑之色,只见他将头侧抵在亭柱之上,便像是歪斜着看着她,更添风情。 娄庆云喝过酒之后,脸是不红的,只红个眼睛,仿佛戏文中说的妖孽般,睁着红瞳,魅惑世人。他能不能迷惑到其他人薛宸不知道,但是此刻,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他迷惑住了。竟盯着他那张似魔非魔的脸,久久都没有说话。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见薛宸冷冷的看着自己,娄庆云不禁又开口问了一句。夜色中的她纯美的仿若空谷幽兰般惹人心动,想着这朵幽兰过一阵子就会成为他的妻子,娄庆云心中别提多满足了。 薛宸收敛了心神,见他总是盯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去,面对着湖面,良久才对他问道: “为何今日不走西窗了?” 她回来听说他来了,简直吓了一跳。 娄庆云低声一笑,说道:“原本我是想爬窗来着,后来一想,我总不能一直靠爬窗见你吧,后来一想,我们都定亲了,哪里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呢。就上门来了。你也听到了,岳父大人也让我常来常往,不要被世俗礼教束缚。” “……”薛宸看着他心中一阵无语,故意笑道:“我爹喝醉了随口说的,你也当真。” 两人目光交缠,娄庆云一个没忍住,就伸手漏过了薛宸的肩头,将她扯到自己怀中,薛宸生怕被人瞧见,不住挣扎,却被他越抱越紧,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都好多天没瞧见你了。” 薛宸发现,只要娄庆云用这种撒娇的口吻和她说话的话,她就难以抗拒,鬼使神差的,竟然在自家的亭子里,就让他抱在了怀中,好在这里临近主院,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如今夜了,更是没人会来,所以薛宸并不怕,只是娄庆云那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项一侧,让她的身子都为之一软,她不喜欢酒味,上一世宋安堂经常喝醉了回来,她一般都会直接把他赶去妾侍的房间,或者,干脆自己离开房间,住到客房去。可是,薛宸却并不觉得娄庆云身上的酒味难闻,甚至还带着一些叫人脸红心跳的亲昵。 抱了一会儿,就感觉某人的嘴和手都不老实起来,唇瓣不住在她耳根上描绘,手也从肩膀缓缓下滑到了腰部,薛宸浑身一个激灵,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说道: “适可而止。” 娄庆云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耍赖:“不,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呀?” 说着就伸手在薛宸的腰上掐了一记,薛宸又痒又麻,差点跳起来,娄庆云见她这样,却是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终于找回了一点点理智,没有在这露天的地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由得发起了牢骚: “下回我还是爬窗吧,虽然偷摸了一点,但最你至少不会让我适可而止。” 薛宸懒得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出门。” 娄庆云抬头看了看月色,自然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可却是不起来,而是对薛宸伸出了一只手,薛宸不解,他便慵懒的解释道:“醉了,身子软,你拉我一把。” 薛宸无奈极了,对某人得寸进尺的行为很是鄙视,可最终还是败在了他恳求的眼神之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这一抓可就挥不开了,如愿抓到手的某人,这下可来了精神,竟然领着薛宸主动往门边走去。 薛宸跟在他身后,手被他牢牢攥在掌心,挣不脱,逃不开,而事实上,只有薛宸知道,就算他松开了手,她也不会将手抽出来就是了,娄庆云就是有那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跟着他走的魅力,哪怕是地老天荒,她也愿意就这么和他一路走下去。 一步拖成两步走,最终还是走到了大门口,门房守夜的人过来给他们请安,娄庆云便将两人手藏到了身后,直到门房老章打开了门闩之后,两只手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薛宸送娄庆云走出大门,赵林瑞已经牵了马过来,给薛宸行了个点头之礼,因为她和娄庆云还没有正式成亲,赵林瑞是官身,自然不必对薛宸行礼,点头至礼只是客气而已。 娄庆云上马之前,回身对薛宸说道: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找我,不要总一个人憋在心中,你可以多试几次,我还是很靠得住的。” 薛宸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定是郁氏和宋安堂算计她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是怕她难过,今晚才会过来拜访的吗? 心中闪过一阵甜蜜,薛宸没有说话,却是低下头娇羞的笑了笑,然后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两人间默契十足,她不用说话,娄庆云便知道她是同意自己这个说法的。 旁边有人盯着,他们也说不了什么话,做不了什么事,干脆就告别了。 薛宸看着娄庆云翻身上马,两人两马踢踏着出了燕子巷,薛宸才转身回了府,一路像是心花绽放了般,又跳又转的回到了青雀居中,好心情不言而喻。 原来,两情相悦真的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那种彼此信任,彼此拥有只有对方知道的秘密的那种感觉,实在是会叫人上瘾的。 ******** 宋安堂觉得最近真的是倒霉透了顶,似乎就连喝口水都能塞着牙缝的感觉。好端端的走在街上就被人砸了个脑瓢开花,鲜血直流,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就不见踪迹,好不容易让人找到了那行凶之人,将他送进了京兆府,可偏偏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他被当庭打了二十板子,捂着屁股终于走出京兆府,可谁料迎面就冲来一辆装载着牛粪的牛车,连人带牛直接朝他撞过来,牛他倒是避开了,可牛车上的牛粪可就没那个运气避开,整个头脸全都埋入了那似乎还带着温热的哄臭牛粪之中,狼狈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祸不单行,他低头擦拭身上脏污的地方时,没注意前头有人在刷墙,一整桶的朱砂油漆就泼到了他的身上,把他的侧脸和手上全都泼满了殷红的漆,好不容易熬回了家,可是身上的红漆却怎么也洗不掉,不仅洗不掉,过了一会儿后,身上就开始起疹子,连夜喊了大夫过来诊治,说是红油过敏所致,又开了十几包比黄连还苦的药,一天照四顿喝,每回六碗水煎成三碗水,基本上喝了这药,一天就都不用吃饭了。可这药也奇怪,只要不喝,疹子就会复起,所以宋安堂一日都不敢耽搁,饶是一天四顿,脸上还是留下了些疤痕,只等时间慢慢消退。 而不仅仅是宋安堂,整个宋家最近似乎都笼罩在一片倒霉的环境中之中,宋安堂自不必说了,给整治的成天都躲在家里,哪儿都不敢去,而郁氏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天街头都在疯传郁氏的身世,从一开始最靠谱的卖豆腐,到最后演变成了郁氏的亲娘是青楼出身云云,郁氏气得简直要发疯,派人出去打听到底是谁在散播着恶意到底流言,可是无论她怎么查,就是查不出具体原因来。而长宁候似乎也有些影响,在朝中莫名其妙便会招来弹劾,有些鸡毛蒜皮的事,非得有人揪着不放,非要让他在圣上面前颜面尽失之后,才肯罢休。 宋家的这些倒霉事好不容易熬了过去,两个月以后,他们如约前往魏家迎娶魏芷兰入门。 郁氏本来就不打算给魏芷兰做排场,也就是府里张灯结彩一番,用一顶花轿把新娘子接入府中拜堂,宋安堂脸上的疹子还没有完全好,这些日子喝药喝的他双腿都有些发虚了,晚上别说是洞房了,就连盖头都没揭,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魏芷兰的盖头才刚揭开,筋疲力尽去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便就被婆子拉去了郁氏的院子,说是郁氏要给她讲讲宋家的规矩云云。 ☆、第113章 长宁候府近来委实过的有些郁闷,宋安堂莫名其妙在外面倒霉回家得了怪病,勉强成亲,却连夫妻同房都不做不到,眼看着十几日过去,情况才稍稍转好一些,外头对郁氏的流言逼得郁氏这段时间根本不能走亲访友,连出门都不敢,成日在府中调.教她刚娶进门的媳妇。 要说这个正经媳妇那真是连妾侍都不如的,郁氏不仅不给她丝毫的权利,还日日折腾媳妇学规矩,俨然就是一个年轻版的魏老夫人,并且郁氏在几次教训之后,就直接对魏芷兰提出要让她嫁妆也充入公库的事情。 魏芷兰的嫁妆是她和魏芷琴对分而来的魏家一半产业,那可是她赖以生存的命,说什么也不可能充入宋家的公库,不管郁氏怎么折腾她,她就是不松口,郁氏逼得实在太急,她干脆也豁出去,找了魏家的人到长宁候府门前吵闹,把郁氏的心思当众给说了出来,说是郁氏再逼,她就到京兆击鼓鸣冤去,看看这天下婆婆抢儿媳的嫁妆是个道理。 郁氏没想到魏芷兰是个这样的滚刀肉,上一回她就说要拿着迷、药去京兆告宋安堂奸、污她,可那不过是她吓唬宋安堂的手段,哪里会真的用这事儿去京兆告状,她自己又不是不要名声了,可这回不同,这回是郁氏明火执仗的要抢她的嫁妆,这是她的命,如何能让郁氏得逞?当即联系了魏家,允他们多少钱银,让他们带着旁支的魏家人到长宁候府门前闹腾,当着四方街邻的面,揭穿了郁氏的这个把戏,先发制人,搞得郁氏有口莫辩,只好当众承诺不会动魏芷兰的嫁妆,若非如此,魏家这些像是地痞流氓样的人,可就真的要闯进府,把她揪到京兆去了。 直到现在,郁氏才有些明白,她这是娶了个烫手山芋回来,原以为说不给她排场,不给她面子,魏芷兰总能感到难堪吧,可人家根本不介意,勉勉强强的嫁了进来,这才进门几天啊,就敢召集娘家人到门前来闹事,这怎么看可都不是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姐能做出的事啊。郁氏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悔。然而,已经晚了。 这一仗魏芷兰赢的漂亮,郁氏短时间内,是动不了她的嫁妆了,只好在府里的规矩上拼了命的折腾她,甚至还限制儿子与她同房,以至于魏芷兰都嫁进宋家快一个月了,宋安堂都没有踏入过她的院子一步。 ******* 宋家那边闹得鸡飞狗跳,薛家这边倒是一派祥和。 端午之时,嫁出去的闺女有给娘家送节礼的风俗,可薛宸都还没嫁,娄家端午之时,竟然也送了一份颇为丰厚的节礼过来,这是真尊重她这个准媳妇的做法了,糕、棕、团、圆这些就不用说了,各四担,连带各四担鱼肉挑入了燕子巷中,另外还有几车贡酒,万金难求的兰陵春就跟不要钱似的挑入薛家大门,所有糕点团圆之上全都贴着御赐的字眼,可见这些东西都颇有来历。 薛云涛如今是恨不得把娄庆云这个准女婿认作儿子,只要听到有人提他,那就是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向人夸赞,只夸得他天上有地下无的,娄庆云也是乖巧,人前人后都给薛云涛极大的脸面,就连卫国公娄战都对薛云涛一口一个老弟,一副怕别人不知道娄家和薛家订了亲似的模样。 一如薛云涛说的那样,娄庆云自那回登门拜访之后,出入薛家的次数可就频繁啦,频繁到三天两头就上门,连东府都惊动了,宁氏还特意将薛云涛喊了回去,就是和他说这事儿,问他娄世子是不是去的太勤了,薛云涛倒好,拍着胸脯给娄庆云作保,把一切责任都给担到他自己身上去了,一点都不给薛宸和娄庆云拖后腿。 这夏季是最难熬的,薛宸穿着一身散花底萝丝纱裙,靠在观鱼亭上,恨不能效法鱼儿钻入水中才好,娄庆云坐在石桌前给她剥荔枝,广西的贡品送入了宫,卫国公府得了十筐,娄庆云给薛家拿了五筐来,三筐在燕子巷,两筐送进了东府。 薛家从前倒也不是吃不到荔枝,只是却没有哪一年像今年似的,全府上下都能吃到,如今娄庆云进薛家,那简直比薛家的主人还要受欢迎,再加上娄庆云其人没架子,就算是扫地的阿伯他也能聊上几句,府里就没有不喜欢他这个准姑爷的。 薛宸也着实很佩服娄庆云这种扭转乾坤的本事,他就天生能把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做的像是吃饭喝水那么自然,一个没娶亲的准姑爷,走准岳父家走的这样勤快。 剥了两颗荔枝放在冰碗上,然后端到薛宸面前,说道:“剥好了,吃吧。要不要我喂你?” 薛宸看着娄庆云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白了他一记白眼,然后接过冰碗,含了一块冰到嘴里才觉得暑气稍微少了些,对娄庆云问道: “你们大理寺最近都不忙的吗?怎么你三天两头的过来?” 娄庆云自己坐在一旁看着薛宸吃,脸上干干爽爽,一点都没有热的样子,薛宸突然有点羡慕他的体质,娄庆云说道: “忙啊。不过再忙也要来看媳妇不是。” 薛宸热的没力气和他争吵,娄庆云却是喋喋不休的和她说话,只要他在面前,薛宸就永远没有觉得无聊的时候,就算天气再热,心情再闷,只要看见他,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忍受。 娄庆云见她一到夏天就蔫蔫儿的,还瘦成这样,不禁对她说道:“等明年夏天,我带你去承德,我有庄园在那儿,咱们大暑去,住到立秋回来,那儿还有一个葡萄园,咱们没事儿可以去摘葡萄吃。” 薛宸被他逗笑了,一整个苦夏,都在娄庆云的不懈努力之下,倒是没有从前那样痛苦了,直到一天天的凉下来,她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再过了秋天,薛宸就正式要进入准备成亲的路途了,在宁氏的监督下,薛宸做好了两套嫁衣和枕套,其余衣裳和被套全都是找的城内最好的绣艺师傅到府上来做成的,这一切全都是宁氏和萧氏负责,不用薛宸操心。 而静姐儿和唐飞的婚事在六月里,也就是说,静姐儿从现在开始也要开始绣嫁衣,做枕被了,不过,静姐儿本身就喜欢做这些东西,成日的憋在房中倒也不觉得闷。 十一月的时候,薛绣那儿终于传来了消息,元家的两个姨娘被打发去了庄子,而她也怀上了身孕,这可让西府上下都高兴了一番,因为薛绣只要生了孩子,那才算是在元家站稳了脚跟,而无疑,薛绣的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薛宸和韩钰结了伴去元家看望她,因为是头三个月,身子还不稳固,所以,薛绣便遵循大夫之言,躺在床上养胎,两人被薛绣的陪房妈妈领了进去,正趴在床前吐,吐得是肝肠寸断,把薛宸和韩钰都吓坏了。 等她吐完了之后,才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拍了拍床畔,对薛宸和韩钰说道:“你们快坐,我真是没法子招待你们,这小东西太磨人了。” 薛宸和韩钰对看一眼,便一个坐在她床头的杌子上,一个坐在她床侧,正说着话的功夫,就见元夫人亲自命人端着一碗鸡汤过来,薛宸她们给她行了礼,元夫人也是知道薛宸的,是儿媳的表妹,和卫国公府订了亲,因此,对薛宸她们来访还是很感激的,殷勤备至,圆满周到,给了薛家不少脸面。 因为薛绣一直吐着,所以薛宸和韩钰也没能和她说上什么话,叮嘱了几句好生修养也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正好萧氏在找她,说一批新的首饰打出来了,想让薛宸去挑一挑,虽然都是带去娄家的,可有些是用来赏人的,有些则是自己戴的,总要有个分别出来,这些还是要薛宸自己去看了才成。 首饰铺子的女掌柜亲自送了首饰过来,瞧见萧氏和薛宸进门,便喜气洋洋的站了起来,给薛宸打千儿见礼,和气的不得了,然后三人坐下之后,女掌柜便掀开了桌面上的红绸布,露出里面放着的三块大红绒布盘子,里头整齐的摆放着各色各样,花枝招展的首饰,金灿灿的晃人眼。 薛大小姐要成亲的消息传了出去,不管是多远的店铺和田庄,全都命人备上厚礼,赶着送来了京城,而一些在京城之中或是附近的掌柜和庄头,更是亲自上门给薛宸道贺,送上一些聊表心意的孝敬,这些礼品全都给萧氏记入嫁妆册子,然后给腾着入了薛家的添箱之中,只是礼品这些东西凑起来就有八十抬之多,更别说送上的礼金了。 自从薛宸接手了卢氏的嫁妆之后,所有的店铺都有了收益上的变化,很多投资的新店更是一鸣惊人,给薛宸赚了不少银钱的同时,也给他们额外多赚了些分红,这些事情,所有掌柜也都看在眼中,心中分明的很,谁才是能够领着他们赚钱的主,自然对薛宸百般巴结了。 眼看着就进了腊月里,宫里赐下了腊八粥,薛云涛连碗带粥一同供奉到了祖先牌位前,带着全家一起祭祖跪拜,谢主隆恩。 薛宸的嫁妆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萧氏为了这些临时增加了几处作为府库存放这些嫁妆,薛宸的送嫁自然是静姐儿和韩钰了,薛绣挺着肚子不方便陪她忙进忙出,薛宸自然也理解,要她好生休养,不要操心其他的。 因为薛宸和娄庆云的婚事是正月初八,所以,这个年薛家和娄家过的都有些繁忙,不过,两家全都忙的十分心甘情愿,娄家是不用说的,娄战和长公主之前都已经绝望的做好了儿子要去当和尚的准备了,可这突如其来的,儿子不做和尚了,还给他们找了一个门户相对比较靠谱的小姐进门,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娄庆云回来和他们说起自己在涿州的遭遇,并邂逅薛家小姐,受薛小姐救命之恩的事,并且说出了自己要娶对方为妻的愿望,卫国公娄战一生最重情重义,当即就已经在私心里认定薛家大小姐就是他的儿媳,绥阳长公主更是喜出望外,她对儿媳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这是时候,别说娄庆云愿意娶个官家小姐,就是他要娶个平民她也会咬牙同意的,当即就响应了卫国公的号召,将这些年给儿媳备下的礼品尽数整理出来,没过几日,就一切准备就绪,上门提亲去了。 而薛家那边从一开始的不得不答应,渐渐的变成了非君不嫁,这其中也跟娄庆云时不时的上门刷好感有十足的关系,现在薛家上鞋,别说是薛云涛了,就是宁氏和薛柯也对这个准孙女婿称赞的不行,撇开娄庆云是卫国公世子的身份不谈,就是他本身也是个礼数十分周全的好孩子。 一门亲事,得到两家共同推动,哪里有不热闹的,虽然外界也传来许多两家门第不合适的话,但却丝毫不能影响两家结亲的愿望,眼看着这好日子就要到手,卫国公和绥阳长公主那是成日里喜笑颜开,一副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的样子。 ☆、第114章 从正月份初一开始,薛家就在忙活初八的喜宴,薛宸的喜服也挂到了她的闺房中,韩钰和静姐儿每天都来陪她,可是薛宸却多少有些焦虑,娄庆云这几天也被困在府中配合诸事,连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 初六那天,薛绣也从元家回来,肚子已经有一点点显怀,却是已经不吐了,气色也好了很多,她和薛宸说了好些话,才让薛宸从紧张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初七晚上薛家好和娄家都各自办暖酒,先款待一顿远来之客,旁支的亲属们也趁着这次聚会赶来相聚,等待第二天的正日。 从初八的凌晨开始,薛宸只觉得自己刚睡下就被人给拉了起来,换上了大红喜服,然后又是开脸,又是梳妆,从凌晨忙活到了大天亮才将妆容梳理完毕,唇瓣上涂抹脂膏之前,喜娘就想给薛宸端进来一碗甜蛋茶,让薛宸吃下肚里,然后便涂抹脂膏,意味着直到入洞房,揭盖头之前,薛宸都不能再正经吃东西了。 薛宸上一世出嫁可没有这些程序,宋家娶她时,虽不说像今世娶魏芷兰那般敷衍,却也好不了多少,而薛家那时也是彻底放弃她了,根本没有为她做什么,就连薛云涛也只是打发了她几张大额的银票,还是背着徐素娥给的。 回想上一世的凄苦,薛宸感慨良多,人这一生真的是要找一个对的人,才能无怨无悔的过这一生,若是人不对,从出嫁那日起,便是一个女人悲惨一生的开端,日日对着那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便是周而复始的折磨。 外头的鞭炮声响了起来,薛宸又最后看了一眼自己闺房,只要盖上了娄家的盖头,她今后便不再是纯粹的薛家大小姐,人家说起她,首先说的便是娄家媳妇。 鲜红的盖头挡住她的视线,一如挡住了她与薛家的牵连。 娄庆云一身大红喜袍骑在高峻马背上,意气风发,身后领着几名傧相和迎亲队伍,薛云涛亲自在门前相迎,娄庆云翻身下马,来到薛云涛面前,爽利跪倒,喊了一身: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薛云涛笑得合不拢嘴,亲身向前扶起了娄庆云,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便与他身后随行傧相见礼,然后便领着他们入了内。 薛宸被喜婆领着到了厅中,两人一同向薛云涛和萧氏跪别,萧氏看着薛宸,眼中早已湿润,薛云涛更是有感触,虽说没有落泪,但中流露出不舍。 薛宸瞧不见外面,只知道喜娘给她换上了新鞋,踩在绒布之上,然后手中给塞了一把筷子,然后整个人便伏上了宽厚的背脊,大红的绣暗纹喜袍让薛宸更加紧张,直到她被背着到了门口,喜婆才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大小姐,快将手中筷子向后用力抛去,祝小姐和姑爷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薛宸如今是骑虎难下,也没有让她害羞的时候,将手中筷子举起,重重的向后抛去,然后便听见门外唢呐和鞭炮齐鸣,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薛宸被稳稳的背进了花轿之中。 车马行走,渐渐的远离了燕子巷,往位于朱雀街最东头的卫国公府走去,欢快的唢呐声一直不曾停歇,走了一阵后,薛宸便听见鞭炮声从巷子口便响了起来,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多,轿子也终于停下。 喜婆唱吟着让新郎官踢轿门,将新娘子再背入夫家的大门。然后手中牵着一根红绸,跨火盆,走吉祥,一路在鲜花铺就的道路上,走到了礼堂之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之后,喜婆的那句‘送入洞房’实在让薛宸感觉有些难为情,幸好喜帕遮着她的脸。 红绸那头来了力气,牵着她便往前走去,身边似乎跟了好些人,欢声笑语不断,走了一会儿后,便入了一座院子,红漆玉石台阶,看起来富丽堂皇,奢华贵气,跨入门槛,薛宸被按坐到了床铺之上。借着抽红筹的机会,娄庆云在薛宸耳旁轻声说了一句: “我让人在垫子下面藏了两块糕点,你先偷着吃一点,我晚上早点回来。” 说完这话,娄庆云便忍不住在薛宸的手上轻轻捏了捏,然后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离开了喜房。又过了一会儿,喜娘便将宾客全都送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内,空荡荡的,只有薛宸和几个伺候她的丫鬟,衾凤和枕鸳自然是在一侧的,只不过,碍于喜婆在场,她们也不好对薛宸嘘寒问暖,过了没多久,薛宸就听见房门又被人打开,然后走进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将一只滚热的薄绒手炉送到了薛宸手中,低声说道: “夫人且先用这个,世子说他过一会儿就回来。” 薛宸看不见她,不过从他的声音还是能够认出来,她便是前几回帮娄庆云约她的那个丫鬟。点了点头,对她说道: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轻吟回道:“奴婢名叫苏苑,是伺候世子外室起居之人,我与父母兄弟皆为世子做事,我的夫君是国公府回事处李掌柜的长子李福贵,因夫人缘故,我才被世子调到内室伺候,今后我们一家都同为世子和夫人效力。” 薛宸见她说话条理清晰,咬字清楚,回想之前两次见她时,她还梳着姑娘头,可一段时间不见,她竟也嫁做人妇,一时颇有些感触,对一旁喊了一声: “衾凤,你替我挑些好东西,谢谢这位姐姐。” 衾凤领命,苏苑则诚惶诚恐,百般推辞,最后还是在衾凤的三寸不烂之下,才收起了薛宸的赏,走了出去。 娄庆云果真没有让薛宸等的太久,揭盖头的吉时是戌时一刻,可他酉时刚过就回来了,并且做主不等戌时,直接就拿起秤杆子来揭头盖,喜婆阻止不及,盖头已经被娄庆云很轻松的挑了起来,满室的红烛光辉让薛宸眯起了眼,长长的睫毛落影在她略施粉黛的脸颊之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薛宸的新娘妆无疑让娄庆云惊艳不已,白皙的脸颊,鲜红的唇,靓丽的胭脂,混合着薛宸特有的馨香,两人过往的种种如烙印般深刻在脑中,娄庆云痴痴的望着薛宸,他在遇见她之前,根本想象不出来,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因为一个女子而神魂颠倒,为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可是他现在是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什么叫做心愿达成。 薛宸是他这辈子都要守护的心愿,没有她,他早就葬身在涿州雁鸣山底,被积雪掩盖,此时也不知还有没有被人找到尸身带回来,因为有她,所以他才能奇迹般的从那样的绝境中存活下来,因为有她,才让他原本了无生趣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她终于是他的妻子,他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了。 薛宸适应了室内的光芒,抬眼对上了娄庆云,只见他双眼中似乎透着迷离,该是喝了不少酒的,虽然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醉意,可是薛宸观察他一些时候了,喝了酒之后的他,除了脸之外,脖子和四肢全都是红的,并且周身热量大的惊人,就连看人的目光都比平时多了几分侵略的野性,使他原本就俊美无俦的面容,更添魅惑,大而斜飞的桃花眼似乎要插、入鬓角,英气勃发,这世间,在薛宸眼中再也没有比他还要好看的男子了。 两人似乎都很满意对方,竟然相视笑了起来,喜婆从旁见了这对新人,打从心眼里觉得奇怪,这么不害羞和自来熟的新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呢。 既然盖头已经揭了,那剩下的礼只好继续下去了。 两人在喜婆的伺候之下,同吃了一颗半生肉的饺子,又吃了早生贵子汤,喝了交杯酒,一些列的动作下来,都半个时辰过去了。 薛宸由衷的感激娄庆云早些过来了,若是让她等到戌时,然后再来行这一遍礼,就算是不虚脱也会饿个够呛,可是如今,她的心中唯有甜蜜,直接把这些日子有些担忧的心情全都抛开了,一个为了让她好过一些,连定好的吉时都能打破的男子,她还有什么不放心将自己交给他的呢。 喜婆们的工作做完了,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属于这一对新人的了。薛宸被丫鬟们领入了内间,卸妆换衣服,松江锦的红色睡袍被薛宸穿出了相当古典的韵味,娄庆云也自己在屏风后头换了衣裳,喜婆们将东西全都收拾好,然后把薛宸的几个丫鬟全都带了出去,娄家的丫鬟进来询问是否要留夜伺候,也被娄庆云给打发走了。 喜房大门关上之后,偌大的房内就只剩下薛宸和娄庆云两人,薛宸瞧了瞧身后红通通,火辣辣的喜铺,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像是天边红霞般,光彩照人,让娄庆云不禁笑着在她脸上刮了刮,说道: “咱们都是夫妻了,这都脸红,待会儿怎么办?” 薛宸越发难为情,将身子坐着斜了过去,脸红这种事情,哪里是说不红就能不红的呢。 娄庆云没脸没皮的凑到薛宸面前,捧着薛宸清洗干净的一张小脸说道:“历经艰辛,你终于是我媳妇儿了,先亲一口。” 说着话呢,就对着薛宸的小嘴亲了一口,还发出一声让人脸红的响声,薛宸推了推他,说道: “哎呀,你怎么这样。” 娄庆云毫无自觉,也似乎天生不懂什么叫做含蓄和矜持,一把就将薛宸给横抱而起,飞快的往喜铺跑去,将还没准备好应付这一切的薛宸麻溜的送上床,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将两边的银钩放下,然后便捧起了薛宸的一只脚,亲自将她脚上的绣花鞋给脱了下来。 “哎我自己来,你,你别这么猴急嘛。我们,我们先说会儿话。” 娄庆云一下子就把薛宸给扑倒在床,一边奋力扯着她的衣带,急不可耐的说道: “我怎么能不急,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到今天都没尝过女人什么滋味儿,平日里又只能瞧着你,啥也不能干,你说我怎么能不急?” “……可你这也太急了!慢点,慢点,哎呀,别扯那里……”薛宸上下失守,护住了上面,就护不住下面,娄庆云像是剥虾似的,三两下就把她给处理干净。 百忙之中,娄庆云抬头对薛宸说了一句:“媳妇,今晚是要急一点的,你先忍忍,我也没什么经验,你舒服还是不舒服都跟我说,我看着改。千万别憋着,啊。” “……”薛宸简直要把脑袋都钻到被子里去,哪有人把那羞人的话说的这样明目张胆的,娄庆云果真有那种能把不正经的话,说的一本正经的天分。 可薛宸没这本事,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偏偏还要腾出手来应付他。 薛宸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洞房花烛夜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没有丝毫浪漫和美感的情况下渡过的,娄庆云急吼吼的什么风花雪月的事都顾不上,用他的话说叫实在人办实在事,可对于薛宸来说,就比较无语了。原本她还幻想两人这一夜能说出多少甜死人不偿命的情话来,可娄庆云哪里有那个功夫呀!他忙着攻城略地都来不及,除非薛宸喊疼,他才稍微缓缓,可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忍不住了,薛宸在萧氏和宁氏给的那本春、宫图中学到的知识,在现实对战中根本毫无用武之地,纸上谈兵的东西,也就只能看看,真到关键时刻,谁还管书里写的步骤和顺序呀! 一夜的狂风暴雨,打的娇花再没有一丝力气,直到天明之时,才被拥入一个满足又温暖的怀抱之中,沉沉睡了过去。 ☆、第115章 薛宸感觉自己好像浑身都被几十匹马给踩了几个轮回,骨架都要散了,可偏偏才睡下没多久,就又给吵醒过来。 迷糊的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大红色的被褥,屋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听见旁边有轻微的衣衫摩擦的声音,薛宸转过了身,就看见娄庆云已经精神十足的站在了床下,回头瞧见薛宸微微睁开双眼,便掀开帐幔凑进来,在薛宸脸上亲了一口,说道: “你再睡会儿,我去应付他们。昨天是我不好,一时没克制住……” 薛宸缓缓将身子沉入了被褥,想逃避这个害羞的话题,可是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她这个新媳妇要去给公婆敬茶,还有认识娄家亲眷的日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如何能偷懒呢? 一下子就从被窝里起来,顾不上害羞,在娄庆云痴痴的目光中,将内衫穿好,然后便唤了早已守候在外的丫鬟们进来服侍她梳妆。 娄庆云整理好自己之后,就倚靠在屏风旁,好整以暇的盯着薛宸梳妆,薛宸在镜中对他瞪了一眼,娄庆云仿佛立刻就有了感知,走到薛宸身后,弯下身子,让自己的头靠在她的颈窝之上,说道: “娘子,让为夫替你画眉吧。” 薛宸斜斜看了他一眼,满脸都是不信任,最终也没有让娄庆云如愿,薛宸梳好了妆,走出屏风是,正好瞧见娄家的两个婆子收走了她和娄庆云昨夜垫在身下的那块白布,上头沾染着令薛宸面红耳赤的东西,她是强忍着才没让人去追回两个嬷嬷。 娄庆云瞧她笑了笑,伸手牵过她的手,将她微凉的小手包裹在他的大手之中,一如昨天晚上,他将她完全包裹在温暖的怀抱中那样,想起两人昨夜的亲密,薛宸只觉得两颊又如火烧般滚烫了起来。不得不说,在床下的时候,娄庆云真的可以算是一个体贴入微的好丈夫,可令薛宸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到了床上竟然会是那副样子…… 想起他昨晚说的那句,二十多年从未碰过女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只见阳光下的他俊美的仿佛雕刻出来的完美无缺,可要说这样一个好看的男人,守身如玉二十多年,实在令人很难想象。 娄庆云知道薛宸在看他,得意的转头对她扬了个眉,说道: “待会儿你进去,只管拜见我爹和我娘,其他人等我带你去,你要记得的是,从今往后,你就是这个家的少夫人,这里是卫国公府,我爹是卫国公,我是卫国公世子,而你是世子夫人,咱们的母亲是绥阳长公主,也就是说,在这个府中,除了我爹,我娘之外,就数你的身份最高,其他人该来拜见你。” 薛宸点点头,这些事情几个月前娄庆云就和她说过一些,娄家如今的情况,还有长公主的性格什么的,她都略有所知,简单的说,卫国公府一共分为四房,娄庆云和她都属于大房,二房老爷叫娄远,是卫国公娄战的嫡亲兄弟,他夫人是韩钰的姑姑;三房老爷叫娄海正,是庶出,娶得是威武伯之长女余氏,余氏因早前犯了错,而被送去了家庙;四老爷娄海威,也是庶出,娶的是刑部尚书的嫡亲妹子包氏。这几个都是娄家正经的亲戚,其余的薛宸还真不知道,的确需要娄庆云带一带她才是。 两人去到擎苍院的花厅,内里已经坐满了人,薛宸放开了娄庆云的手,双手拢入袖中,端庄得体的走入了厅内,跟着娄庆云身后,目不斜视,微含下颚,端庄秀丽,无一处不美,婉约动人,聘婷幽致,在上首坐着的有三人,老太君寇氏端坐在其后,绥阳长公主与卫国公娄战坐在老太君身前,薛宸走到他们跟前,落落大方的行过了礼,给三位长辈敬了茶,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丰厚的礼品,薛宸一一谢过,被老太君寇氏喊到身前一番打量,好一会儿才对薛宸说道: “是个齐全孩子。庆哥儿的眼光真不错。” 但寇氏内心里却有些犯嘀咕,总觉得这个孙媳妇是不是长得太漂亮了些,庆哥儿说非她不娶,到底是看中了她的才还是貌?如今看来,怕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啊。毕竟她也不敢奢望,长成这般模样的闺女,会是个头脑清明,做事有条理的,偷偷瞥了一眼长公主,寇氏在心中叹了口气,莫不是这对父子都是一个脾气,对女人只看重脸,不看重其他的? 寇氏的腹诽没人知道,在她打量薛宸的时候,薛宸已经分毫不差的对公主和国公敬了茶,收了礼,看动作和表现,倒似乎是个清醒的。寇氏借着喝茶的功夫,又将薛宸上下打量了几眼。 拜过了公婆和老太君之后,娄庆云便带着薛宸在这厅中转了一圈,将该认识的人都介绍了一遍,心里却记住了这些人今日的穿着打扮,打算若是薛宸现在记不住他们,他晚上回去再和她仔细说说便是了。 薛宸的记性不错,并且有一套自创的记忆法,一般的人和事只要说一遍她基本上就能全都记清楚,若非如此的话,她上一世根本管理不了那么多产业,记不住那么多掌柜和庄头,没想到,上一世赖以生存的伎俩到了这一世依旧发挥了作用。 来到一个中年妇人身前,吸引薛宸注意的倒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的穿戴,穿的并不是什么名贵丝料的袍子,是普通绸布做成了的夹袄和妆花褙子,颜色颇为鲜亮,看着便知道是新做的,而她穿的这样普通,戴的却是极不普通,可以说戴的东西有些逾越规制,因为好些东西的款式全都是官造,而官造之中又分御用和宫用,看那些首饰款式,并不像是普通宫人用的,反倒是像是宫中赏赐。 可这妇人的谈吐和气质,实在不像是能进宫领赏的,而娄庆云的态度更加证实了薛宸的猜测。 只见娄庆云带着薛宸一圈走过来,轮到那妇人面前,她老早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接受薛宸和娄庆云的礼了,可偏偏娄庆云好像没看见她似的,直接从她身边越过,弄得那妇人十分尴尬,却又不敢说什么,摸着鼻子退坐了回去。 薛宸对她点头至礼过后,便跟着娄庆云去了下家。 简短的认亲会之后,便是妇女们与新媳妇的洽谈会了。男宾一律去了前院,后院之中瞬间就变成了女人的天下。 薛家的人口十分简单,成日里府中都是静悄悄的,薛宸一时竟有些不太适应这里面的喧闹声,老太君似乎也看不惯这场面,由贴身嬷嬷扶着去了内堂休息,绥阳长公主见老太君不在了,整个人便像是松了一口气,薛宸见在心中,并没有表现出来,长公主怕她累着,亲自过来扶着她坐到了上首的太师椅上,正和她说着话,先前那个被娄庆云越过去的妇人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凑了上来,对薛宸说道: “哟,这新媳妇儿可真漂亮,公主好福气呀。” 那妇人的语气很随意,这让薛宸十分意外,但见绥阳公主仿佛丝毫不在意她的无礼般,笑得真诚,说道: “是呀,多漂亮的孩子。庆哥儿的眼光真好。” 那妇人对坐在凳子上和人说话的四夫人包氏推了推,包氏回头便瞧见那妇人对她挥了挥手,意思是叫她让给她坐,包氏瞧了一眼公主,见公主并没有说什么,便就站起了身,给那妇人让了座,然后才又回过身来,对长公主说道: “模样到底是比我给庆哥儿说的那几个标致多了,怪不得庆哥儿喜欢她了。” 绥阳公主这些总觉得有些不妥了,偷偷的对那妇人摇了摇手,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可那妇人似乎还记着先前薛宸没有和她行礼的怨愤,根本不理公主的摇手,继续说道: “早知道庆哥儿喜欢这模样的,我便替他照着这模样找好了,说不定早就能成了这段姻缘呢。” 薛宸鼻眼观心,默不作声,一副我就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嘴角依旧带着一抹和绥阳公主相同的天真微笑,婆媳俩坐在一起,看起来倒真有些相像。 公主有些尴尬,生怕儿媳生气,毕竟哪个女人都不愿听见自家相公和别的女人之事,虽说儿子根本就没有见那些姑娘,可现在说出来,总归是多生事端不是,就急着岔开了话题,说道: “宸姐儿可能还不认识,这位是我的姐姐,你便与庆哥儿一样,喊她姨母便是。” “……” 薛宸无语的看着自家婆婆,这样的话,她还真能天真无邪的说出来啊。让自己的儿媳,认一个平民别人做姨母…… 怪不得先前娄庆云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娄庆云是公主之子,他的姨母也都只能是公主,可眼前这一位,头发枯黄,身子瘦成一副骨架,根本撑不起来华服美衣,戴着那些御赐首饰却依旧不能将其市井的气质掩盖住。 那妇人坐直了身子,仿佛一下子姿态就高了起来,原以为薛宸在听见长公主这么说了之后,一定会恭恭敬敬的上来与她行礼,可谁知薛宸竟依旧傻愣愣的坐在哪里,那妇人脸上的笑容再次露出了尴尬。 见自家婆婆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想她接过这个话头,可是薛宸转头看了一眼那妇人,姨母两个字实在是叫不出口,干脆装傻,换了个话题,对公主问道: “母亲,我竟不知,夫君从前竟还相看过其他女子吗?他从未与我说过这些,不知都是谁家千金?母亲可否说出来叫我认识认识呢?” 公主脸色微郝,觉得儿媳果然就是为这件事生气了,为难的看了一眼那妇人,像是在询问,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她儿媳可真生气了。 只见那妇人听薛宸主动问起这个,并不接受公主递来的求救信号,而是以为薛宸十分介意这些,一心想要出一出先前被无视的气,便就挺直了腰杆对薛宸趾高气昂的说道: “我给庆哥儿相看的小姐那可多了去了,有赵员外家的千金,王财主家的小姐,还有李掌柜的亲妹子……她们个顶个的温柔漂亮,家世又好,才学,人品,没有一样是不出色的,只可惜,庆哥儿与她们对不上眼,若是真对上眼了,那些年就成了亲,估摸着如今都该子孙满堂了。” “噗。” 薛宸一边听,一边在喝茶,肚子里一直憋得很难受,直到那个女人说出‘子孙满堂’四个字的时候,她才没忍住借着咳嗽的声音笑出了声,娄庆云得几岁成亲生子,才能在这个年纪有孙子出来啊?薛宸强忍着嘴角,从腋下淡定的抽出帕子抵住鼻端,微微抬眼看了看那女人,肚中几乎已经笑翻了天。 光是想象着娄庆云和赵员外家的千金,王财主家的小姐还有李掌柜家的亲妹子相看,薛宸就实在忍不住要笑。也不知娄庆云本人听没听过这样的桃色绯闻。 有这么多极品在身边,娄庆云这些年过的也很无奈吧。而最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一个凡事这样天真无邪的母亲。 ☆、第116章 听见薛宸咳嗽,长公主赶忙凑过来问:“没事吧?” 说着话,还伸手来给薛宸抹背顺气,薛宸转头看了一眼这个让她大跌眼镜的长公主,作为母亲和女人,该有的温柔和体贴她是够了,可是作为一个公主和冢妇,她这性子无疑是叫人头疼的,有足够的身份却没有足够的能力立起来,那就很容易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 深吸一口气后,薛宸也不看那妇人,只是对长公主问道: “母亲,不知这位夫人是哪位公主,如何您要我喊她姨母呢?” 因为知道这妇人不可能是公主,所以薛宸才敢这么大胆的询问,有的时候对于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直白的无视,因为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她的情面,可是如果你连情面都不给她,她对你也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哦,她不是公主,是我外祖母收养在府中的义孙女,你可能不知道,我并不是在宫中出生,六七岁前都是跟着外祖母生活在保定的,她姓陶,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小时候我也颇受她照料。” 公主说到这里,陶氏便上赶着插嘴说道: “可不是嘛,小时候公主都是我带大的,那时候老夫人哪里有精力,还不都是我一口水一口饭的将公主给喂大的嘛。” 公主听她这么说,也温顺的点点头,说道:“是啊,多亏了陶家姐姐小时候护着我呢。” 两个女人就开始了忆苦思甜,薛宸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便就明白了,这女人是公主外祖母的义孙女,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就是个丫鬟,与公主和她外祖母渡过了一阵困苦的岁月,等到公主被接回宫中之后,陶氏和外祖母都被接到京城来,然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公主的外祖母去世,陶氏才嫁给了奉车都尉做填房,似乎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娄庆云回来之后,领着薛宸去到了小辈们所在屋里,见过了娄家诸亲。因为娄庆云算是娄家的长子嫡孙,小辈之中的辈分算是最高的了,有些娄家旁支中的还有几个四十岁的,依然称呼娄庆云为叔叔,称薛宸为婶母,一圈走下来,薛宸只觉得自己年纪瞬间翻了个翻。 在这里,薛宸也见到了娄庆云的三个妹妹,娄映烟,娄映寒,娄映柔,娄映烟的大小姐,已经梳了妇人髻,温柔解意,笑面迎人,说话轻声细语,仿佛怕惊扰了薛宸一般,软的薛宸都有点受不了,而娄映寒和娄映柔都还是姑娘,说话与娄映烟如出一辙,不用看都知道,这仨姑娘一定是长公主的亲闺女。唯有长相和娄庆云稍微有些相似,可论起周身气场的话,她们几乎没有什么气场,一副三从四德的小家碧玉的模样,娇娇弱弱,叫人不忍心和她们大声说话。 娄映烟嫁的是汝南王江之道,一直生活在汝南,这回娄庆云大婚她才赶了回来参加婚礼,薛宸不知道汝南王是个什么性子,不过,只要娄映烟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女,她父亲是娄战,哥哥是娄庆云,想来只要汝南王不是个脑子缺根筋的,娄映烟那汝南王妃的位置就能坐的相当稳妥。 而娄映寒和娄映柔今年一个十五,一个十四,都还待字闺中,没有说人家。 薛宸对于这三个嫡亲的小姑子,出手相当大方,每人都各有一套珍珠头面,一套黄金头面和一套点翠头面,另外还有每人一副金玉手镯,和几匹天丝布料,不过这些可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来,而是在昨日进门之时,便随着薛宸的嫁妆一同送了进来,已经分别送去了她们的院子。 所以三人对这个嫂子的印象着实很不错,再加上薛宸又是那种擅长交际会说话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几个姑娘完全忘记了她们亲哥哥的存在,围着薛宸说起了女儿间的娇话。 一天的劳累下来,薛宸下午又跟着娄庆云去祠堂祭祖,回到他们居住的沧澜苑时,都已经是华灯初上。 两人在房中简单用过晚膳后,娄庆云便早早的把薛宸带上了床,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昨天没收住,让媳妇儿受了苦,今晚倒是做好了不碰她的准备,而是让她趴在床上,他在旁边给她按按肩膀,敲敲背,捏捏腿,顺便吃吃豆腐。 媳妇儿的身子除了稍微有点瘦,其他没有一处不好的,骨架匀称,窄肩细腰,肌肤更是白皙滑腻,吹弹可破,按着按着,薛宸就感觉到某人的手有些不对劲了,所到之处哪里还是按摩,根本就是在点火,薛宸发现后想转身,却被娄庆云快一步按在枕头上,自己也轻轻坐到了薛宸的后腰之上,无赖的说道: “别动,我就摸摸。” 薛宸被他按在枕头上,声音似乎都带着哭腔了:“哎呀,还疼着呢,今儿就算嘛。” 娄庆云俯下身含住了薛宸的耳坠,一下子就让薛宸噤了声,看着她的反应,娄庆云不禁笑了,在她挺翘的臀部之上拍了拍,说道:“放心吧,我说了今儿不动你,就不动你!昨儿是冲动了些,今儿我说什么也能忍住,放心。” 然而就在娄庆云说出这话的一个时辰之后,薛宸的手伸出帐幔,想要往外逃,可最终去还是没能逃出去,被人从后面一拉就又给拉回了帐幔之中。 欲哭无泪至极,只好一边娇吟,一边怨言:“娄庆云,你混蛋!” 可偏有人没脸没皮,一个劲的讨好:“是是是,我混蛋,我混蛋,你再过来一些……” “……” ****** 新婚第三天是回门之日,薛宸坐在镜子前梳妆,看着自己憔悴的脸,有气无力的说道: “再涂些胭脂吧。” 脸色惨白的样子,可不就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这两天几乎没睡吗?可瞧了一眼站在她身后好整以暇瞧着她梳妆的娄庆云,实在是搞不懂,明明两个人都没怎么睡,而很显然力气都是他出的,可最后累的却只有自己,他倒是每天神清气爽,一点都没有累的迹象。 两人坐上了马车,一下子就把薛宸搂入了怀,说道:“靠着我睡会儿。” 薛宸难得的想对一个男人使一使小性儿,被他搂着还挺舒服,就没挣脱,而是捏起粉拳在他胸膛之上敲了几下,算是报复他这两晚的心狠手辣,娄庆云也不闪躲,就那么由着她打,打了两下之后,才捏着她的粉拳说道: “好了好了,再打下去手该疼了,我给你吹吹。” 薛宸真是欲哭无泪,这人确实就跟铁人似的,穿着衣裳根本看不出来他竟也那般精壮,虽不说肌肉横结,可摸上去哪里都是硬邦邦的,就是想反击掐他一下,都掐不动他,还让某人装傻的以为自己是在和他调、情,玩的更开心了。 娄庆云垂头看见薛宸这两日眼底的青紫,心中也是颇有愧疚的,可是他也不知道是怎回事,只要碰到薛宸就忍不住冲动,说来也奇怪,二十多年他跟和尚似的也没觉得怎么样,可一旦开了荤,那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怎么都收不住,这两日也确实将她折腾够了,在她耳旁低声说了一句: “我今晚睡地上。” 薛宸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不过,娄庆云的这句话却是传到她耳中去的,没有作答,却是将身子往他身上靠的更紧,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薛家早就已经准备好人在巷口等待姑爷和姑奶奶回家,看见车队之后,鞭炮声便放了起来,将薛宸的瞌睡一下子都给惊跑了,瞪着两只迷茫的大眼睛看了看娄庆云,然后才迷迷糊糊的想起来她这是回门来了。 让娄庆云给她看了看仪表,薛宸强撑起了精神,由娄庆云亲自扶着下了马车,看见薛云涛和萧氏站在门口,两人便双双拜倒在地,恭敬的行了礼,然后才被迎入了门。 薛云涛领着娄庆云见过了薛家的族老和旁支兄弟们,娄庆云谈吐见识都属上等,自然一开口便俘获了所有人,无人不艳羡薛云涛找了个好女婿。 一家人相聚之后,到了酉时,娄庆云和薛宸才提出告辞,结束了回门之礼,回到娄家去了,至此,薛宸便正式成为了娄家的长房长媳,想起了那软弱天真的婆母,几个温婉秀丽的小姑子,还有一些暂时还没完全显露出来的极品亲眷们,薛宸只觉得自己长媳的身份任重而道远,责任重大啊。 ******* 苏苑是娄庆云安排给薛宸的一等丫鬟,全家的身契都在卫国公府里,苏苑为人剔透,肯做事,明事理,并分得清形势,懂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只是这个优点,已经比很多人要厉害了,这世间有自知之明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有很多人到最后都不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一辈子稀里糊涂的。 有了苏苑在身边讲解,薛宸对卫国公府也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对于大房和其他几房的关系也已经了然于胸了,至此,薛宸就有些明白娄庆云把苏苑派到身边来的目的了,为的就是让她能更快的知道卫国公府的事情,而从苏苑的口中,薛宸也很明确的听出了公府里出现的问题,在外,卫国公娄战和世子娄庆云那是无可挑剔的,只是这后宅也委实乱了一些,因为主母虽然身份很高,可是却始终立不起来,而府中的老太君倒是有手段,只可惜,公主入宅做媳妇,她手里的权柄如论如何都是要交给公主媳妇的,这么一来,府中好多事情就全都要公主来决断,可公主那脾气和性格,薛宸真的很佩服娄家在公主这糊涂的治理之下,竟然这么多年都没闹出什么大事来,简直可以用幸运来形容了。 ☆、第117章 薛宸和娄庆云住的是沧澜苑,卫国公和公主住的是擎苍院,老太君住的是松鹤院,基本上这三处地方就是卫国公府的中心地带,二房住在东南角的,三房在主院的右侧方,四房则在西南角,国公府的占地比较广阔,绝对是京城第一的府邸,娄战是大哥,军功赫赫,承袭的是卫国公的爵位,另外身上还兼兵部和军部的职务,在武官中算是第一人。二老爷娄远,是兵部尚书,三老爷娄海正却是文官出身,丁酉年考中的进士,之后便做了庶吉士,在六部观政,如今已经升做礼部左侍郎,四老爷娄海威倒是不靠文不靠武,在詹事府任职。 娄战娶得是公主,因此身边并没有妾侍,大房也就没有姨娘,二老爷娄远娶得韩氏为正妻,有两个妾侍,丁姨娘和凤姨娘,三老爷娄海正有三个记了名的,不过这些据说都是三夫人余氏给他张罗的身边人,四老爷娄海威倒是身边只有一个包氏做正妻,十几年如一日。 薛宸每天早晨辰时起,伺候娄庆云用过早饭,三刻左右便去擎苍院给公主请安。平心而论,公主的确不是一个凶恶的婆母,甚至她很温柔,对待薛宸就跟对待自己女儿似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全都想着给薛宸送一份过来,生活中更是对她关心的无微不至,厨房里做了什么好东西,也总想着给薛宸送过来。 不过几日的功夫,薛宸对这个婆母倒是打从心底里喜欢起来了,尽管她的脾性有些头疼,但是就母亲和妻子这两个角色上,她绝对是做的够好的了。 这日薛宸去擎苍院请安,经过翠竹林时,听见那假山后头传来一声焦急的声音: “不不不,表哥你别靠过来,男女授受不亲。” “唉,我说表妹,你这就见外了,咱们是兄妹,哪里就有什么授受不亲的说法呀,哥哥这便过去,你别走啊。”一段流里流气的声音随即响起。 先前那女声听声音似乎寒姐儿,薛宸看了一眼苏苑,苏苑想了想后,便在薛宸耳旁说了几句话,薛宸便提着裙摆调转方向,走过了那左边的垂花拱门,踏上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果真瞧见了一个男子正提着衣摆,往那拱桥上走,而拱桥那头,寒姐儿和她的贴身婢女,正头也不回的从那头的垂花拱门跑了出去,那男子站在桥上,对着寒姐儿兔子般逃走的背影笑道:“哎,表妹,你跑什么呀!我又不吃了你!哈哈哈哈。” 姿态孟浪之极,言语轻薄,用词粗滥,十七八岁的向学年纪却生的尖嘴猴腮,满目油滑,看着就叫人生厌。 又对着寒姐儿离开的方向巴咂了几下嘴,意犹未尽似的哼哼唱唱走下了桥,完全就是一副街面上的地痞混混般的模样,就差脑袋后头插一把扇子装流气了,苏苑告诉她,这是陶氏的儿子柴荣。 柴荣走下了桥,就瞧见桥下站着一个扶风弱柳,貌若西施的娇美人儿,这模样身段,可比娄映寒那模样鲜亮多了,见薛宸穿着一身华服,梳着妇人发髻,倒也不敢贸然是上前调、戏,不过那双招子可不太老实。 薛宸沉着气,对他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后院中出没?” 先前苏苑已经告诉她,说今日陶氏来府中找长公主许久,这柴荣定是跟着陶氏进的府,薛宸是故意这么问的。 那柴荣是个色胚子,见薛宸长得漂亮,说话声音又温温柔柔的,想着不管是谁,说两句话儿逗逗她总不会出什么事,上前就笑道: “我是何人?小美人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哥哥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薛宸冷笑一声,大声喝道:“来人。” 苏苑知道这园子大,生怕值守的听不见,于是又跟着薛宸后头喊了一声:“来人呐,管园子的是谁啊。”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从不远处跑来了四个人,为首的是个婆子,昨日倒是听她报过一回家门,说是宋勇家的,身旁跟着另一个胖乎乎的婆子,似乎叫孙柏家的,身后还跟着的是两个园丁。 宋勇家的见了薛宸立刻上前行礼:“参见少夫人。” 薛宸不和她废话,指着柴荣问道:“他是谁啊?这是后院,如何会有外男出没?” 宋勇家的看了看柴荣,上前给薛宸介绍道:“哦,少夫人有所不知,这位是柴公子,公主的姨侄儿,不是什么外人。” 柴荣没想到这娇滴滴的美人竟然就是前些日子刚进门的世子夫人,想起世子宋安堂那副厉害样子,柴荣也失了想调、戏美人的心,对薛宸拱了拱手,然后就想离开,却听薛宸冷冷说道: “什么柴公子?他是哪位公主生的,如何就成了公主姨侄儿,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宋勇家的却是不敢作为,为难的站在那里,孙柏家的想上前听令,却被宋勇家的拉住了,推到后头去,身后的两个园丁见状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动手,薛宸冷声问道: “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你们欺我刚进门不是?” 宋勇家的立刻上前摇手,说道:“不不不,哪儿敢啊,只不过,这柴公子真是公主的姨侄儿,算是这院里的半个主子,我们是奴才,哪里就能够拿下主子了,少夫人莫要叫我们为难。” 薛宸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对苏苑说道:“去把管家喊过来,我今儿倒要问问,是不是这个理儿,我在自家后院要拿个人,居然都拿不住。” 苏苑领命而去,宋勇家的见薛宸实在不懂事,心中也是无语,以为少夫人是刚进门想摆摆威风架子,不禁说道: “瞧少夫人说的,这多大点事儿啊,还需劳烦管家过来,这原本也没什么事儿,少夫人若是真要挑起什么来,那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抬头不见低头见。” 薛宸听她说着话,干脆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宋勇家的有心给柴荣个面子,继续上前打圆场道: “这俗话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柴公子与少夫人怎么说也是亲戚,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少夫人何必将这事儿闹大呢,我看不如就此算了。” 苏苑将管家刘宝喊了过来,半百的老头,跑两步就气喘吁吁了,来到薛宸面前行了礼,薛宸不拐弯子,指了指宋勇家的直接说道: “这是谁安排进的府,把她打发出去吧,在这院子里,我还真就不信我差不动人,你不做,自然有人做。”随手一指孙柏家的,说道:“宋勇家的打发出去,你顶她的职,能做吗?” 孙柏家的看着薛宸愣了愣,然后立马跪下行礼,鲁声说道:“能,奴婢能做!” 宋勇家的拿的是一等仆妇的工钱,足足两百钱,是她的两倍有余,没机会也就罢了,有机会谁不上谁是棒槌。 宋勇家的见薛宸说的这么儿戏,以为她是拿自己开涮,管家刘宝也觉得少夫人太随意,有心帮宋勇家的说两句:“哎哟,瞧这事儿办的,宋勇家的也不是不听少夫人吩咐,只是这不是情况特殊嘛,柴公子也不是外人,少夫人若是揪着这一点不放,那回头公主那儿咱们也不好交代不是。更何况,府中人事任免,总要有公主点头才成,咱们就别私下给公主添乱了,回头闹上去,谁都不好看。” 宋勇家的也跟着说道:“就是就是,奴婢给少夫人赔罪,少夫人您是大家小姐出身,这府中事宜出嫁前总归学过这些吧,可不能儿戏呀。” 薛宸冷声一哼,说道:“说完了吗?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我儿戏不儿戏?好,我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权利罢免你。” 转身对孙柏家的说道:“把柴荣带上,咱们一同去公主面前问问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说着便转身,孙柏家的知道这是个机遇,更何况她先前已经跟少夫人表了态,若是不能将宋勇家的给搞下台,那她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呀,当即来了精神,对身后那两个园丁使了个眼色,三人就将柴荣牢牢的给控制住,跟着薛宸往擎苍院走去。 ******* 陶氏正和公主共坐一席,吃着早点,说着话:“这事儿就拜托给你了,你侄儿今年都十七了,是该给他找个伴儿了,这女子家世要好,知书达理,官儿嘛,就三品以上好了,包括三品的也成,最好是嫡长女,她母亲家族也厉害些的。” 公主有些为难的看着陶氏,想说这事儿她也难办,毕竟这是求姻缘,又不是下旨配婚,也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不是,可瞧着这老姐姐一脸信任的样子,公主就有些说不出口,只好让她多吃点。 两人这半碗粥还没喝完,外头就传来说少夫人来请安了,公主连忙起身,想亲自迎上去,却被陶氏拉住,说道: “公主这是做什么,这天下哪有婆母去迎儿媳的道理,只有坐着等她过来跪拜上茶的。” 便不让公主出去,公主有些急,抻着脑袋往外探了探,就见薛宸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了一长溜的人,陶氏瞧见那一溜人中,还有她儿子,两手臂被俩园丁架着,一看就是寻事来的,也不知这小子是怎么得罪了这府的少夫人,陶氏眼珠子一转,恶人先告状的扑了出去,指天骂地的说道: “哎哟,哪个缺心肝的竟然把你给绑了?放开放开,不知道他是谁啊?他可是你们公主的侄儿,亲侄儿!谁拿他的,待会儿我都要你们好看!” 薛宸冷冷瞥了她一眼,就跟看个唱戏的似的,对孙柏家的使了个眼色,就从陶氏身边擦身而过,说道:“架开这泼妇,看着心烦!” 孙柏家的如今已经根薛宸拴在一根绳子上了,心里头犯怵极了,毕竟她也没想到事情真的会闹到公主面前来,可她如今骑虎难下,根本就不容她反悔,只能埋头向前冲去。 一个人挡开了陶氏,让薛宸进了屋,并且仗着自己膀大腰圆,就堵着门,不让陶氏再进去,薛宸来到公主面前给她行了礼,公主不禁问道: “这是怎么了?荣哥儿哪里得罪了你?” 薛宸还没说话,陶氏就跟着嚷嚷起来:“你个翅膀还没长全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刚嫁进来就想给老娘摆威风啊?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到底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没王法的东西。” 薛宸上前,让孙柏家的让开,陶氏就想冲进来,薛宸给了她一巴掌,响亮又震撼,直把陶氏的一张脸都给打的偏了过去。 然后便不理这泼妇,转而对公主说道:“母亲,儿媳先前要来给母亲请安,正好遇上这个外男,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是柴夫人的公子,并不沾着血亲,这外男如何能在内院行走?母亲觉得我说的是也不是?” 公主有些迷糊,想了想后,才点点头,说道:“自,自然是的,后院女眷居多,外男如何能随意行走呢。” 薛宸点头,继续说道:“母亲说是,我便放心了。那我命人将这外男擒住送出去,母亲觉得可有错?” 公主这回听分明了,连忙摇头:“自是没错。” “也许柴夫人家里,容许外男进她家的后院与她家小姐们玩耍,但是咱们府上毕竟不同,儿媳这么做也是为了府中女眷的安全考虑,母亲觉得可有错?” 薛宸一连三个问题,将公主给问懵了,可听她所言,公主却也觉得有理有据,没有能够反驳的地方。 ☆、第118章 “既然没错,那儿媳可以自行处理吗?”薛宸趁热打铁对长公主这般问道。 习惯性的点头:“自,自然可以。但,但你,也不该动手打姨母……” 薛宸微微一笑,转而对恼羞成怒,捂着脸的陶氏说道:“是儿媳一时没有控制住,想来柴夫人宽宏大量,应该不会与我计较才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便越过了陶氏,走到廊下,朗声对院中之人说道: “从今往后,后宅重地,若有男客入内,需层层通报,未经许可,不得私自放人入内,宋勇家的身在其位,不谋其事,赶出府去,连同她所有亲属,一并赶出,一人不留,刘管事年迈糊涂,御人不周,罚月俸半年,若今后再犯,便效仿宋勇家的下场,全家撵出府去,绝不留情!” 庭院中的人全都已经吓傻了,呆愣愣的看着薛宸这个凶悍的少夫人久久不敢说话,从前大家都觉得公主院里的差事是最好糊弄的,因为公主性子和软,从未与人动过怒,就连大声说话都是没有过的,这么多年来,大家还是第一次被另一道声音给震慑住,有人心不服的,可也知道薛宸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就连宋勇家的都能毫不犹豫的撵出去,而管家刘宝的月俸更是说罚就罚,这等魄力,别说是公主了,就是国公亲自出马也没有这样强势过,毕竟国公还会给公主一些面子,可这位少夫人一进门竟然就搞这么大的阵仗,完全不给公主留半分面子,这样的凶悍少夫人,试问谁还敢不听话呢。当真不怕成为第二个宋勇家的吗? 宋勇家的和刘宝全都跪在庭院里,大声向公主求饶,嘴里说着自己入府的年份和功绩,公主在里头听着也有些为难,来到薛宸身旁,小声说道: “这个,宸姐儿的处置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些,他们都是府中的老人,这样处置下来,其他人心里该有意见了,治家也得顾及人情,可不是这么硬来的。得平衡人心啊。” 薛宸看着这天真的婆母,直言不讳道:“母亲,您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治家的确需要顾及人情,但那是对谨守本分之人,若是一个下人连自己的本分是什么都忘记了,那咱们做主子的还要顾及什么人情?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古来之理,我今日处置了他们,是因为觉得他们做的不妥,我是主子,我有权利处置他们,若是母亲觉得我处置的不对,那自然也可以处置我。所以,母亲您觉得我处置的对还是不对?” 公主几乎被薛宸逼得说不出话来,心中觉得这个儿媳也实在太厉害了些,她是说不过的,不过回过头去想想她的处置,若是这些下人真的冒犯了她,那是的确该要处置的,既然是应该要处置的人,那也就不管什么重与轻了,横竖儿媳总比这些下人要亲,这个道理,她还是能想得通的。 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没说你处置的不对,只是……”有些下手太重,不过这句话公主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发现自己在对上儿媳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黑眸时,竟然被她眼中的杀气给惊得再也说不下去。 缩了缩身子,越发觉得这儿媳和儿子真的是太像了,两人同样是一瞪眼,哪怕是不说话,都会她让她感觉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母亲也认可儿媳说的是对的,那便没什么了。”薛宸回过身去,对着庭院中的人大喝又说了一句: “宋勇家的以下犯上,绝不可留在府中,主人家养的是能做事的人,而不是养的跟主人作对的人,每个人都引以为戒,听见了没有?” 院中此起彼伏的应答声让公主很是震惊,她院子里的人,何时这样齐心听话了?不由得看向了自家儿媳,心里想道:果真这世上的人,还是惧怕恶人的…… 薛宸可不管她们此刻心里在想什么,瞥了一眼陶氏,又说道:“对了,今后不管是谁来求见公主,都必须在门房通传,得到许可进门人数之后,方可由门房之人亲自领入规定地点,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私自进入!所以从明天开始,柴夫人若是要进门,首先也得让门房通传一声。” 陶氏这些年来,一直入国公府如无人之境,谁知今日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限制了自有,当然不服,怒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阻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婆母的姐姐,你婆母尚且要喊我一声姐姐,你又算老几?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公主,你说说她,说说这个不知所谓的小丫头片子!” 薛宸上前又是一个巴掌打在陶氏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 “让我来告诉你,我是什么东西。这里是卫国公府,我的丈夫是卫国公世子,你说我在这个家里是什么东西?你是公主的姐姐,请问你姓甚名谁?宗室碟普之中有何封号名讳?我今日打了你两个巴掌,你且记好了,看看这个家中,有谁会给你做主,让你来打还我这两个巴掌。”说到这里,薛宸彻底冷下了面孔,凑近陶氏的耳朵,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信不信我就是把你打死在这里,都没人替你说理。” 陶氏对薛宸怒目圆瞪,转身就跑到公主身边,指着薛宸说道:“公主,您可听见了,她,她要杀我!说要打死我!我是你姐姐,老夫人在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们就是姐妹,你是我一口一口喂大的,我们之间的情分难道你忘了吗?难道你就真的不管我了吗?” 公主有些为难,她先前只觉得薛宸动手打人不对,可是她确实没听见薛宸说要杀了陶氏,不禁拍了拍她,说道:“陶家姐姐你莫生气,宸姐儿是直脾气,她也不过是和你闹着玩儿罢了,哪里会真的杀你呢。” 陶氏没想到一直对她唯命是从的公主突然调转了话头,去保她的儿媳去了,当即情绪失控,推了一把公主,说道:“你怎么回事?没长耳朵听她说话吗?她刚才说了,就算是把我打死在这里都没人替我伸冤说理,这不是要杀我是什么呀!” 公主被推了一下,薛宸眼明手快扶住了她,而后便厉声对公主身边伺候的怒目喊了一声: “全都是死的不成?有人当面对公主动手,还不把人给我打出去!” 公主院里的人因为这些年的安逸,全都反应迟钝起来,只说自家公主性子和软,这陶氏又在公主面前那样有脸面,平时恨不得就帮着公主发号施令的样子,都打从心底里觉得她和主子是一样的地位了,没想到,薛宸这一嗓子把她们给喊醒了,不管怎么说,陶氏就是动手推了公主,如今少夫人开口吩咐了,所有人如梦初醒,一拥而上,把闹腾不休的陶氏给架着出了院子,直到老远还能听见她口中骂出那些污言秽语来。 薛宸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像陶氏这样的市井妇人,如何会在卫国公府自由出入这么长时间。扶着公主坐下,然后让人撤换掉桌上已经冷掉的早饭,重新换了一批热乎的上来,亲自给公主盛了一碗莲子银耳粥,送到公主手中,轻声说道: “母亲,今日是儿媳逾距了,不过母亲也看到了,那柴夫人并不是真心尊敬母亲。”见公主捧着粥碗,依旧唉声叹气,薛宸便将这厅中伺候之人尽数屏退下去,然后拿了一把小勺塞到了公主手中,说道: “原我也不是非要处置柴夫人母子,可是母亲您没有看见,当时柴公子乱闯后院,遇见了要过桥的寒姐儿,竟出声轻薄,这是我和苏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寒姐儿被吓得不敢过桥,落荒而逃,这件事母亲可以私下宣寒姐儿来问一问,看儿媳说的是不是真的。” 公主这才讶然的看着薛宸,蹙眉问道:“果有此事?” 薛宸郑重点头:“母亲若是不信,大可私下去问一问寒姐儿,若儿媳有一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公主立刻放下粥碗,双手合十,说道:“呸呸呸,童言无忌,我也没说不信你,你非发这毒誓做什么。若真如你所言,那今日这处置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的确是该如此的。” 薛宸见公主还不至于无可救药,便留下和她一同吃完了早饭,才转道回了沧澜苑中。 ******* 松鹤院里,老太君寇氏正拿着把剪子亲自剪着树上的腊梅,一旁站着两个丫鬟,一个丫鬟手上拿着绒布托盘,另一个丫鬟拿着另外两把剪刀。 管事金嬷嬷跑了过来,将先前发生在擎苍院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寇氏知晓,寇氏听了一半,就没有再继续剪腊梅枝桠了,而是讶然的看着金嬷嬷说道: “你是说,庆哥儿媳妇当着公主的面儿,处置了宋勇家的和刘管事?” 金嬷嬷点头:“可不是嘛,那手段雷厉风行,命令下的说一不二,厉害着呢。” 寇氏眯着眼,将手里的剪子交给了丫鬟,然后擦了擦手,又问道:“还有那个陶氏,也给赶出去了?公主就没说什么?” 金嬷嬷回道:“可不是就赶出去了嘛。据说少夫人还亲自动手打了陶氏两巴掌呢,最后陶氏和她儿子都是被人架着打出府去的,那陶氏一路上骂骂咧咧,好多人都瞧见了呢。” 寇氏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就双掌一击,捏在一起抖了良久,才颇像激动的说道: “好,好,好!这么多年了,终于还是给我等到了,不愧是庆哥儿找的媳妇儿,好啊。好啊!哈哈哈哈哈!” 金嬷嬷伺候老太君这么些年,哪里会不懂老太君话中的意思,这些年,老太君被迫交了府中的中馈权利,有些事情都不能当面去管了,公主若是处理完了,她也没法扭转乾坤,更何况,她到底是长辈,要凡事都去和小辈计较,那也实在太跌份儿了,有些事只好去找国公,可是国公毕竟是男人,后宅之事,男人不能过多插手,这么些年,老太君只是在背后替公主收拾残局就成日里忙的不可开交,可偏偏公主又是个不长心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能说她的不是,以至于这些年老太君过的委实有些辛苦就是了。 世子回来说要娶亲的时候,老太君就成日里担心,会不会和他爹一样,娶进来一个绣花枕头,这府里最不缺的可就是绣花枕头了,公主那娘儿四个已经够多了,若是再来一个那样儿的,老太君可就真是生无可恋了。 如今,庆哥儿媳妇儿露了一手,老太君终于能够看见曙光了,这让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一路负手回到了主院,老太君突然回身对金嬷嬷说道: “这庆哥儿媳妇儿刚进府,手里头没有可用之人,去,挑几个能干的给她送去。” “是。”金嬷嬷正要领命下去,又被老太君给喊住了,说道: “哎等等。还是算了,把人给庆哥儿吧,让他领回去。别到时候让孙媳妇多心,以为是我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呢。” 金嬷嬷为老太君的多虑点赞。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下了朝娄战去大理寺找娄庆云,自从涿州回来之后,娄庆云便升做了大理寺卿,正式成为大理寺的一把手,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忙的成天不见人影,从前儿子也忙,只不过有时候还能瞧上两眼,可如今儿子有了媳妇儿,要是碰上他几天不上朝,娄战就瞧不见他,那小子回家了就直接就往媳妇儿房里钻,他这个老子都难得碰见他几回,正好今儿有空,就亲自找来了。 娄庆云正在看案宗,见娄战来了才放下来,让人上茶,娄战端过杯子喝上两口,然后才说道:“我要是你媳妇儿,我都得埋怨你,新婚才几天呐,就成天忙的不见人影儿。” 娄庆云想起薛宸,笑了笑,说道:“你怎么知道她埋怨我,她巴不得我天天住这儿才好呢。” 娄战就瞧不上儿子这副嘚瑟样子,跟谁不知道他成亲了似的,懒得理他,问了些他手里的案子进展,正打算父子俩一同出去吃个饭,府里的回事处管事就来了,将今日在府里发生的事情,全都给抖落了出来,听得娄战是目瞪口呆,娄庆云是新奇兴奋。 娄战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说,少夫人把陶氏给……打了!还,还颁了规矩让她今后不许来国公府?” 管事回道:“回国公,少夫人没说不让柴夫人来国公府,而是说今后要层层通传才能进来。” “一样一样。”娄战挥挥手,又两手交握搓了搓,对管事问道:“这个,公主就没说什么?没生气?没哭?” “没有,公主本来是想劝来着,不过听了少夫人的话,就没劝成,但也没生气,没哭,最后还留少夫人在擎苍院吃了早饭才让少夫人回去的呢。” 管事的话说的娄战是一愣一愣的,那陶氏从来就把公主给迷惑的言听计从,走国公府跟走她们家后花园儿似的,他每回一说,公主就跟他掉眼泪,然后絮絮叨叨的说她小时候的事儿,又是受了陶氏多少恩惠什么的,每每说的他哑口无言,只好妥协,久而久之干脆撂挑子不管了,随她折腾去。 可不管不代表他就愿意陶氏在家指手画脚,指点江山啊,只是公主那性子实在是玻璃,碰不得。 转过头去看着娄庆云,挑眉说道:“你这媳妇儿还挺能耐啊。” 娄庆云与有荣焉:“那——是!也不看看谁媳妇儿!要是跟您似的,娶个泪包回去,那咱爷儿俩的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娄战还在诧异这儿媳妇的战斗力,下意识的跟着儿子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横眉说道:“瞧你说的,什么泪包?有你这么说亲娘的吗?” 娄庆云放下案宗,从书案后头走出来,凑到娄战面前,轻声说道:“不是泪包是什么呀?皇上都拿她没办法,遇到事儿坐那儿一哭,哎哟喂,天都塌了!黄河决堤,潮水泛滥,说是泪包还是好听的。” 娄战伸手要给儿子一下,幸好娄庆云闪的快,没让他打着,要说他如今能有这一身本事,和他爹娄战真脱不开关系,他就记得小时候,爹给娘哭烦了,然后就那他来练手撒气,他是小小年纪就得跟着老爹后头练拳,练棍,练的不好,一个字,揍!揍了还不让他回去跟娘说,要不然还得揍!这性子也就是这样一天天的磨出来的,小时候他还特别不理解父亲,他觉得他娘多好呀,温柔体贴……直到后来娄庆云长大了,明白事理了,懂得很多事情了,这时候才发现,自家娘亲就是空心萝卜,一无是处,要不是仗着她亲弟弟登基了,亲娘做了太后,就她这性子,能不能平安的活着都成问题。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娄庆云就立志一定不能找个软弱的女子,就算他有能力保护好妻儿,可是若妻子什么事都不会,遇到事就哭,被人压着不仅不反抗,还直往后缩,但他总不能十二个时辰盯着她吧,自己也有想做的事,全部时间都用来盯着她了,这日子过的可真没劲。 娄战又狠狠瞪了娄庆云一眼,然后回过神来才说道: “不过你媳妇儿这事儿办的还真解气,咱那个家是该好好管管了,决定了,今儿回家吃饭,咱喝一杯,我得敬儿媳一杯酒哇。”娄战战场上厮杀下来的性格,豪气干云,赏罚分明,说话也没有忌讳。 娄庆云白了他一眼,说道: “拉倒吧,您就别给我媳妇儿添乱了。她这第一回出手,你去敬酒,这不给她找事儿嘛,咱要还想再看热闹,就得低调着些。我媳妇儿,我自然会奖励她的,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 ******* 娄庆云太阳还没下山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只包裹,进了沧澜苑,直奔主院,衾凤和枕鸳等几个丫鬟见着他赶忙站起来行礼,娄庆云挥挥手,高高兴兴的就进了屋。 薛宸在小书房里听见动静,她从前不喜欢房间里有许多人进出伺候,嫁到了娄家,也不打算入乡随俗,依旧我行我素,对于这一点,娄庆云倒是举双手赞成的,他小时候跟着娄战去军营里,最该娇养的时候,就是在那什么都缺的军营之中渡过的,所以他什么事自己都能干,也不喜欢别人帮他干,所以薛宸这么提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想就答应了,更何况,他还有私心,媳妇儿这般可人儿,两人在屋里的时候,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来,有人在的话,总归是不方便的。 从小书房那头探头看了看,见是娄庆云,她便又缩了回去,片刻就从里头走了出来,问道: “今儿怎么早?” 娄庆云嘿嘿一笑,对薛宸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道:“陈记黄的泡椒酱肘子,刚出锅我就买了俩回来,待会儿咱再整点果酿,喝一杯呗。” 薛宸将鼻子凑到他扬起的纸包前闻了闻,果真香味扑鼻,她和娄庆云成亲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两人的共同口味爱好,薛宸年龄越大,越喜欢吃辣,原以为自己口味独特,没想到娄庆云在这方面竟然还是师傅,不时从外面带些辣货回来,夫妻俩就躲在房里偷吃,吃的嘴里喷火,眼冒金星,却直呼爽快。 喜滋滋的接过肘子,说:“成,我这就去叫人备酒。” 刚要转身,就被娄庆云抱住,撒娇似的将头埋在薛宸的肩窝里,他个子高,薛宸也算高挑了,不过在他面前还是娇娇小小的,贴着她的耳垂咬了咬,说道:“媳妇儿,你真好。” 薛宸觉得痒痒的,往旁边缩了缩,回身看了一眼娄庆云,说道:“你今儿遇什么好事了,心情很好嘛。” 娄庆云笑着放开她,薛宸见他不说,便提着肘子到外头去,交代了苏苑和衾凤去准备,然后就又回来,就看见娄庆云在倒茶,见她进来对她举了举杯,意思就是问她喝不喝,薛宸自然的摇摇头,又往小书房走去。 娄庆云拿着杯子跟进跟出,见薛宸在书案上写了一堆纸,旁边还放着府里的名册,不禁问道: “这都什么呀。你写东西呢?” 薛宸点头,说道:“嗯,写一写府里如今的人事岗位,把他们的关系都给捋一捋,你知道吗?就咱们府上,一共三百六十人,其中沾亲带故的,就有一百七十人之多。” 娄庆云拿了一本册子,坐到了一旁太师椅上,低头翻看起来,说道:“这我哪知道,也没人告诉我呀。” 薛宸拿着一张自己写出来的纸递给了娄庆云,说道:“我也是一条条捋出来的,一个府里的下人,其中有一半沾着亲带着故,这愣的是国公府的门庭高,这些人掀不起什么大浪来,若是在一般人家,不出两年,金山银山的家都能给你败了,你信不信?” 娄庆云看着薛宸写的东西,眉头还真就蹙了起来,他从前只知道府里乱,可真没想到竟然乱成这样儿,这要是薛宸不提出来,他还不知道被蒙在鼓里多长时间呢。 “我信,当然信。这就是个老鼠窝啊,一个咬着一个尾巴,这要真闹出什么事儿来,还真要元气大伤。” 薛宸见他脸色有些沉重,不禁笑着安慰道: “你也别太担心,不过就是些后宅里的小老鼠,清理了便是。不值得你费心。” 娄庆云听薛宸说的轻描淡写,当然知道这事儿并不如她说的那样容易,看着那桌上堆着的一堆纸,就知道她这一天该是全都埋头耗在这里整理了,问道: “这些事儿怎么你在做呀!” 薛宸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事儿……我不能做啊?啊,也是,我也没当家,这事儿原不该我做,我就整理整理,将来整理好了,我再去找母亲商量,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擅自做主的。” 薛宸以为娄庆云是说她不该沾手府中管理事宜,就这么说了让他宽心,谁知道娄庆云却是摇头,说道: “哪儿啊,这事儿你得管!我不是说你不该管,而是说你这些整理的小事可以指使旁人去做,自己用不着这么累。你是世子夫人,将来这个府里的中馈都是要交到你手上主持的,若是你不该,就没旁人该了。” 薛宸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让我沾手府里的事呢。不过就算你不让我沾手,我也是要去找母亲说的,这府里这样管真不行,这是府里没出事,若是这样管理下去,将来公府一旦经历什么风浪,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平时关注不到的细节,就是蚁穴所在,不可不防。” 娄庆云一把搂过薛宸,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说道: “媳妇儿,你说我要是没娶到你,这辈子可该怎么办呀?” 薛宸横了她一眼,说道:“能怎么办?没娶到我,你总能娶到另外的好女人啊。” 娄庆云却是摇头,说道:“不,我觉得我没娶到你的话,我肯定就死了。怄死的!” 薛宸不禁被他的话逗得失笑,看着他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心道你上辈子还真是死的…… 苏苑和衾凤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世子,夫人,酒菜备好了,是现在送进来吗?” 因为薛宸和娄庆云的腻歪,所以沧澜苑里伺候的丫鬟们全都上下知会过,进门之前一定要问清楚了主子在干嘛,要是久久没有回音的话,可千万不能进去打扰了主子们的好事。 薛宸从娄庆云腿上下来,对外说了一句:“送进来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两只泡椒肘子切成了小块儿,浸泡在汤水中,分成两份,然后另外还配了四样冷菜,四样热菜,外加一壶没有热过的果酿酒,摆放好之后,丫鬟们便懂规矩的退了出去。 娄庆云牵着薛宸的手,将之按坐到了椅子上,然后自己也在她对面落座,夫妻俩相视一笑,场面温馨又自然,低头看了一眼各自面前的泡椒酱肘子,再也客气不起来,各自埋头苦吃起来。 娄庆云还抽空用一只没有沾上酱料的手给二人倒了酒,夫妻俩就躲在房中大快朵颐起来,隔绝了外面丫鬟们心中各种浪漫旖旎的猜想。 ☆、第120章 第二天一早,娄庆云起身要去大理寺,薛宸还在睡,一张小脸沉在红绸软枕里,五官巧夺天工般精致,想起昨晚她的娇吟和求饶,娄庆云便不由自主的傻笑起来,穿好衣服后,俯下身在薛宸的额头亲了两口,低声呢喃了一句:“你慢慢睡,我出去了。” 薛宸无意识的咕哝一声,然后便把被子拉高盖住了自己脑袋,娄庆云被她的小动作给逗笑了,在她臀部拍了拍,然后掀开帐幔,走下了床。 洗漱完之后,正要拎着食盒出门,却被老太君身旁的金嬷嬷给喊住了,非要让他出门前去一趟老太君的院子。 娄庆云只好去了,一去之后就看见院子里站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四个护卫,老太君亲自走出来,拉着他到一旁说道: “这些人你待会儿送去你院子里。” 娄庆云摸着头不解问道:“都什么人啊?我那院子里伺候的够了,您凑什么热闹?” 老太君敏捷的在娄庆云的后脑上敲了一记,说道:“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还不是心疼你媳妇儿,怕她在府里吃亏,你若不要就算了,反正又不是我媳妇儿。” 娄庆云听见‘媳妇’连个字,顿时就心花怒放了,对老太君咧嘴笑道:“是……给我媳妇儿的呀!您早说呀!得,他们都会什么呀?” 老太君白了他一眼,然后把她挑选出来的十二个人全都介绍了一遍,说道:“这些都是老练人,给你媳妇儿使唤,只有好处没坏处,这府里这么乱,你娘身边的小人那么多,不多点人在她身边,万一遭了什么事儿,有你哭的时候。” 娄庆云嘿嘿一笑,说道:“嘿嘿,您怎么就知道,我没暗中给她派人手?不过那些都是暗庄,不如您老这些实在。成,您老的心意我领了,定把这些人交到她手中,好好利用起来。” 祖孙俩相视一笑,默契的点点头,然后娄庆云便风卷残云般的领着人又回到了沧澜苑中,为了这事儿,他决定歇半天,回去陪亲亲媳妇再睡个回笼觉去,等媳妇儿睡醒之后,他把人安排好了再去办公。 ******** 薛宸看着眼前这一长溜的人,听娄庆云说了他们的来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他们都是老太君给我用的?” “可不是嘛,老太君想的比我周到多了,他们个个都有些能耐,你尽管使唤起来。” 薛宸又从窗口看了看他们,只觉得还是有点像在做梦一般。顿时也能明白老太君的意思,这些年,老太君对府中之事也看在眼中,只不过,她在明面上已经退居二线,不好再插手管事,而儿媳又是公主,身份崇高,所以很多公主决定了的事,老太君也不好和她对着干,可是薛宸不同,薛宸是公主的儿媳,一代管一代,这就说明了,薛宸今后是要从公主手中接过管家这个责任的,早一点和晚一点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她插手事情,从世情上来说,还算是名正言顺的,就算出了点什么分歧,老太君也能从中稍稍的的调剂一番。 薛宸垂目想了想,对娄庆云说道:“其实,关于用人这方面,我还是觉得……严洛东比较好,另外还有顾超,钟清,他们替我做事都做习惯了,看能不能以你的名义再给他们写一封聘书,让他们继续到娄家来,毕竟他们是个外男,这种事由我出面不太好看。” 娄庆云看薛宸的样子,知道她打这个主意肯定不是一两天了,这欲言又止的小模样,看着说不出的招人,心痒难耐,忍不住凑到她耳旁轻声说了两句话,让薛宸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然后考虑了片刻后,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娄庆云坐地起价的条件,可把某些人给乐坏了,乐颠颠的去给她写聘书去了。 薛宸趁着这功夫认识了老太君给的这十二个人,丫鬟,婆子,护卫各四个,领头的分别叫夏珠、玉娘和孙武,夏珠精于算账看帐,玉娘精于府中打探,孙武就不用说了,辛酉年广东府武魁。这三人各有特长,有他们在薛宸手下做事,总能给薛宸增添不少助力。 三份聘书就这么到了薛宸手上,将这一切全都安排好之后,娄庆云才放心的去了大理寺。 薛宸让孙武将这几封聘书送去了燕子巷的薛家,然后便整装去了擎苍院与公主请安去。虽然公主和她说过,无需每日请安,但是薛宸依旧坚持每日都来,就算只是坐一会儿,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擎苍院中有客人在,薛宸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从里向外走的客人,正兴候夫人闫氏和太傅夫人云氏,两人身后还跟着各自的儿媳,薛宸与她们见礼,正兴候夫人拉着薛宸瞧了一会儿,又对公主说了几句奉承的话,这才提出告辞,薛宸代替公主送她们出了院门,这才折回。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正兴候夫人和太傅夫人今日是来替寒姐儿说亲的,说的是宣宁候家的嫡次子康义臣,在西山大营中做参总,六品官职,年龄二十,真是风华正茂之时。 “我觉得这个康二公子该是个好的,据说从前定过亲,不过那家小姐患了隐疾,自动退了婚,这才耽搁至今,二十岁的年纪,身边也没半个妾侍,这不就和庆哥儿一样守身如玉嘛。” 公主似乎对这个康义臣很有好感,只是薛宸看着这个康家来的拜帖,总觉得哪里不对,康义臣这个名字她好像是听过的,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跟着公主后头附和了两句,薛宸也没有表态说好还是不好,请了安之后,就要回去。 都走到门边了,公主忽然又喊了薛宸回来,叫她的贴身女官梅姑姑从里间拿出一只小盒子递给了薛宸,薛宸拿着盒子,笑着问道:“母亲给我看什么?” 公主一边接过养生的花茶,一边说道:“昨日国公回来之后,便与我说,让我将府中对牌的副件交一份给你,府中的对牌在我手上,可是凡事我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将来庆哥儿是要袭爵的,国公府总要在你们手上,你早一天晚一天接手,也不是就是时间的事情,其实这副件我早几年就准备好了,原就是打算交给儿媳的,可也没想到庆哥儿这么些年都不成亲,便一直放在我这里。如今有了你,我便有了帮手,这副的对牌,就放在你那里了,今后府中一些小事,你就自己拿主意看着办吧。” 薛宸没想到盒子里装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打开看了看,果然是一对赤木双鱼的对牌,雕刻的很细致,不过也相比一般的对牌少稍微小一个号,看着更加精致。赶紧将盒子合上,送到公主面前,薛宸跪下说道: “母亲,儿媳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与母亲争夺,这副牌我不能要,今后府中有什么事,自然都回来请示母亲的。”薛宸以为是自己昨日太过强势,才有了公主今日的试探,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薛宸虽说大概的知道公主的脾性,可是毕竟才相处了几天,还不能完全了解公主的所有想法,不敢断定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公主见薛宸跪下,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亲自将薛宸扶了起来,替她拍打裙摆上的尘土,说道: “哎,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让你替我分担一些事嘛。原本你这么小的年纪,我也不该这么早就让你跟着我做事,可是昨日国公既然开口了,我也不好替你多言,反倒会让国公觉得你娇气,这副牌你收下,哪怕就做个样子,今后有什么事你若是不想做,就偷偷的推给我,也是可以的。” “……” 薛宸看着公主这样,又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做母亲真的是合格又合格的了。对她没有丝毫保留,没有丝毫试探,真真切切的,反倒是她以复杂之心度她一片赤诚,薛宸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在公主的坚持下,薛宸还是收下了那对象征着当家副冢妇的赤木双鱼对牌,若有所思的走出了擎苍院。 薛宸真的有些搞不懂,为什么国公要让公主交给她这个,看来还得晚上等娄庆云回来之后,好好的问一问才行。 薛宸跟着苏苑走在回沧澜苑的小径上,国公府太大了,以至于她都进门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完全摸清道路,回回走路都要让苏苑带着走,要不然非得迷路不可。 经过一处景色幽静的小湖,薛宸便让苏苑带她过去坐坐,刚坐到湖边的亭中,就老远的瞧见两个家丁走过来,一路说说笑笑,你撞我一下,我碰你一回,两个头都要凑到一起似的,动作不乏亲密。 薛宸坐在高亭之上看着他们,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记起来了,那个康义臣……对,就是他!上一世因为一个唱戏的粉头而和人大打出手,最后把官都给弄丢了的那个纨绔。 她就说怎么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呢。原来是他,宣宁候家嫡次子康义臣,那一阵子在京中还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呢,若是他真的是薛宸记忆中的康义臣,那他就是个好男风的了,这样的人,如何能说给寒姐儿呢,应该就是几年之后吧,康义臣就该做那糊涂事了。若是寒姐儿嫁给了他,那今后可该怎么过日子呀! 只可惜的是,薛宸不记得上一世康义臣的妻子是谁了,也不知最后,是不是说的寒姐儿给他,反正他和男人私奔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她还在心中稍稍的替他妻子可惜了一把呢,可见那时候他已经成亲了。 这可如何是好呀! ☆、第121章 第121章 薛宸心里有事儿,想了想之后,便转道去了春寒楼。 寒姐儿正站在树下咏诗,窈窕的背影看着就叫人怜爱,丫鬟走过去和寒姐儿说了两句话,她便转过身来,瞧见薛宸站在垂花门前,便亲自上前将薛宸给请了进来,说道: “咏梅去泡茶,嫂子是雅客,用我冬日里藏的雪水煮茶,茶汤鲜亮些。” 薛宸和她坐在了树下的一张铺着绒毯的矮榻之上,立刻就有丫鬟送来了薄毡子,让薛宸盖在腿面上,薛宸瞧着寒姐儿这殷勤周至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寒姐儿对这个嫂子却是十分喜欢的,上一回柴荣的事情,母亲私下找她去问过,那日她确实被柴荣吓的不轻,对于陶氏母子,她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远远瞧见了,就知道要躲开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嫂子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把陶氏母子收拾了一顿,虽然她是个没用的,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崇拜这个新入门的嫂子,尽管她只比自己大一岁。 “嫂子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里?”寒姐儿亲自给薛宸奉了茶,薛宸谢过之后,两人便开始了交谈。 薛宸微微一笑,说道:“我刚从母亲那里回来,瞧见了太傅夫人和正兴候夫人出来,她们来做什么,你知道吗?” 寒姐儿许是先前就收到了风声,脸颊闪过一抹红潮,低下头说道:“不知。” 薛宸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忽然生出了很多感慨,娄庆云的三个妹妹生的都很周正,只不过,要说这四个兄妹中谁的容貌最好,那还要数娄庆云了,不过,这三个妹妹生的也都很不错就是了,只是身上没有娄庆云的那种吸引人的灵气,不知不觉间,竟然想远了,薛宸端起茶杯闻了闻香气,就这个动作都让寒姐儿感到十分欣慰,原来嫂子也是个雅致的人。 薛宸闻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才送到唇边,分三口将一小杯茶喝入了口中,素手携空杯至茶盘之上,而后才抬头对寒姐儿说道:“真是好茶。” 寒姐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不出的娇怯,若是按照性格而言,其实娄家的三个妹妹与静姐儿倒是颇为相似,只不过,静姐儿是自卑导致的性格闭塞,而娄家三个妹妹则是养尊处优下的安静。 “据说两位夫人是来给宣宁候嫡次子说亲来的,你怎么看?”薛宸并不做隐瞒,直接将这事儿说了出来,她若是想要管这事儿,那就势必要先把寒姐儿的想法给探听清楚了才行。 细细的盯着寒姐儿的表情,见她微微一笑后,说道:“这事儿由父亲母亲做主,哪里能让我做主了?” “若是让你做主,你会想挑一个什么样的?”薛宸又问。 寒姐儿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对薛宸笑问道:“那嫂子呢?嫁给哥哥之前,你是想挑一个什么样的?” 薛宸垂眸失笑,说道:“我在嫁你哥哥之前,原本是想去山上做姑子来着,我娘去世的早,给我留了一大笔钱,我就想着,与其在这世俗之上受人摆弄,还不如一人上山自立门户,用我的钱建一座姑子庵,我做主持,清清淡淡,舒舒服服的过这一生。” 寒姐儿听薛宸这么说,不禁掩嘴震惊的等着她,说道:“嫂子原是想做姑子?这,这怎么可能呢?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做姑子呀。” 薛宸也不隐瞒,便将自己父亲在外有一个十多年外室的事情告诉了寒姐儿,果真就让这个善良的姑娘对她亲近了不少,掏心掏肺道: “我的想法没有嫂子那样新鲜,我想找个斯斯文文的,有才学,空闲时能与我谈一谈诗文,哪怕出身贫寒,但只要一心向学,哪怕只考中个秀才……只可惜,父亲是武将,哥哥也在大理寺,娄家的女儿出嫁,哪里能够嫁一个文职官,可是,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鲁男子,小时候我随父亲去过一趟军营,军营中的男子身上臭不可闻,说话又极其粗鲁,虽然我知道父亲母亲不会替我挑一个毫无学识和家世的人做丈夫,但……很显然,他们都不会空闲了与我谈论诗文奥义的。” 寒姐儿是想找个斯文些的男人,要懂诗文,懂浪漫。薛宸暗自几下了寒姐儿的择夫标准。姑嫂两人又聊了一些话,寒姐儿留她在春寒楼用饭,薛宸想着娄庆云反正不在院中,便让人去把柔姐儿也一同请来,姑嫂三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饭间,几人就薛宸从前想要去自建姑子庵这一事迹展开了热烈讨论,两个姑娘真的是太喜欢这个既幽默又和善的嫂子了,三人本来年龄就相差不大,这下说起话来,完全就把薛宸当做是自己人一般,毫无顾忌。 ******* 严洛东和顾超他们第二天就拿着娄庆云亲手写的聘书,上门投靠。娄庆云对严洛东那可是相当热情的,毕竟当初他跌落崖底,就是严洛东等一干侍卫背他上山的,虽说一切都是薛宸在后面运筹帷幄,可若是没有严洛东的严防死守,最后还亲自带人下去将他们背上悬崖,那如今只怕夫妻两人都丧生崖底了,所以,对严洛东,娄庆云此刻倒不仅仅是惜才,而是打从心底里的感激他们。 不用等薛宸安排,他便亲自在沧澜苑中划拉出一块地方专门给侍卫们,严洛东进来便是府中的一等侍卫,由娄庆云亲定的身份,没有人敢质疑。 等他们进来安顿好之后,薛宸便让严洛东去调查一下康义臣之事,得到的结果颇令薛宸感到了意外,因为康义臣虽然没有纳过妾,但是他在府外养了两个二爷。 康义臣好男风之事,他的父母一定知道,而在知道儿子有这毛病的情况下,还到处给他张罗婚事,那就不对了,宣宁候夫人也不知怎么和正兴候夫人,太傅夫人说的,她们上门给康二公子说亲,她们又知道不知道康二公子的毛病? 其实,薛宸一点都不怀疑旁人知道康义臣这事儿,毕竟他没有太过遮掩,只要稍微打听一下,这事儿就包不住得露出来,两个夫人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答应宣宁候夫人前来说亲,由此可见,长公主糊涂的名声应该已经传了出去……以至于让那些夫人,连这种关乎姑娘家一辈子幸福的事情都能够拿来糊弄。 松鹤院中,老太君也得知了正兴候夫人上门给寒姐儿说亲的事情,当即也派人出去打听了一番康二公子的德行,探子回来禀报之后,老太君暴跳如雷,拿着龙头拐杖不住的杵地,怒道: “还真是翻了天了!算计到咱们娄家头上来了!去,我换身衣服去找公主去。” 金嬷嬷却是拦住了老太君,在她耳旁说道:“老太君,这事儿您还没看看少夫人是怎么处理的呢。奴婢今日听说少夫人将原来在她薛家伺候的几个侍卫全都聘进了府,只怕正是为了这事儿也说不定,老太君何不先沉住气,看看少夫人会做出什么来,一来再探探少夫人的人品,二来也好摸摸她的手段。” 老太君听了金嬷嬷的劝,收回了脚步,笑道:“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手段,她自己个儿都是刚成亲的,哪里动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过啊,我先等等也成,看看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再说,反正只是上门说亲,又不是定亲,不差这一两日的时间。” 金嬷嬷和老太君相视一笑,然后便扶着老太君进了内间去休息了。 ****** 薛宸在书案后头坐了一会儿后,心中就有了初步的计划。 康义臣这事儿吧,实在不宜打草惊蛇,若是娄家直接以这个理由拒绝的话,康家完全就可以矢口否认,到时候,娄家便失去了主导权,这是最差劲的一种做法,薛宸自然不打算用了。 若是要快些解决这件事的话,唯有主动出击,先发制人!而这个上阵的人选嘛…… ***** 第二天一早,薛宸便起来去擎苍院请安,陪公主拜了一会儿佛,念了一会儿经,依旧不打算回去,还要伺候公主用早膳,公主哪里舍得让她站着伺候,便也让她坐下一起吃了。 婆媳俩正吃了一半,外头就传来了层层通传声:“公主,柴夫人求见。” 终于传到而来公主面前,公主一听是陶氏来了,想也没想就挥手说都:“快让她进来。” 说完这话后,公主又看了一眼薛宸,然后放下勺子,语重心长的对薛宸说道:“柴夫人纵然有不对的地方,但她终究是我认的姐姐,你就算不喜欢她,也别当面给她难堪了。” 薛宸看着公主,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是,儿媳知道了,今天保证一句话都不挤兑她。” 公主被她逗笑了,拍了拍她的头,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陶氏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下子就窜了进来,给公主行了礼,然后就瞧见桌上摆满了早点,公主见她这样,便展颜说道: “陶家姐姐若是不嫌弃,便一起吃吧。” 陶氏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薛宸,终究没敢像从前那样放肆,她现在是真的怕了这个世子夫人,小小年纪,煞气逼人,那手狠的完全不留情面,那一回她竟就跟过街老鼠似的,被人揪着抛打出去。原本还想在家里多歇息几日再来战斗的,可昨天她听见了个千载难逢的好消息,若是今天不来的话,说不定就过了这村儿,今后再难有了。 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粥,陶氏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说道: “公主,不知前些日子,是不是有宣宁候府的人上门给寒姐儿说亲?” 公主讶异的看了看她,问道:“这事儿,陶家姐姐如何知道的?” 陶氏摆摆手,说道:“您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只要说是不是吧。” 公主点了点头,陶氏一见立刻就暗喜一阵,斟酌着此举说道: “这个,我作为寒姐儿的姨母,觉得吧,宣宁候府的二公子哪里配得上咱们寒姐儿啊。凭娄家的门第,就是再找两个王爷也是使得的。但我们家就不一样了。青青和柳柳如今都已经十五六了,若是再不嫁人,那可就真变成老姑娘了。上回我与公主说的事儿,公主可还记得吗?” 公主听陶氏说了一大堆,并没有不耐烦,想了想后,才结合全文说道:“哦,记得,你让我给青青和柳柳留意合适的人。” “对咯!就是这事儿!公主您看啊,这不是,现成的人选嘛。反正娄家也瞧不上康家,还不如把那康二公子让给我们青青或是柳柳,全看二公子喜欢哪个了。” 公主似乎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 人家到底是来门上提娄家姑娘的亲,如果现在又要介绍其他姑娘,那康家该有想法了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康家想娶媳妇儿,娄家又瞧不上他们,那干脆就撮合那二公子和青青或柳柳好了,您那俩侄女,今后一定会记得您对她们好的。” 陶氏似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康二公子给抢过去。公主实在为难,心想自己也没有瞧不上康家呀!事实上,这事儿她都没来得及和国公,老太君说呢。 见公主有了犹豫,陶氏又是一阵软磨硬泡,终于劝的公主给她写了一封书信,让陶氏拿去宣宁候府,以她长公主的身份,命令康家二公子去见陶氏的两个闺女。 ☆、第122章 第122章 陶氏得了公主的书信,兴高采烈的就提出告辞,连早饭都不吃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薛宸跟公主问道: “母亲,您信里怎么说的?就算您是公主,可也没有架着人家公子去相亲的呀。” 公主笑了笑,说道:“这我还是有分寸的,我一个深宅妇人如何能写信给康二公子?我是写给宣宁候夫人的,委婉的拒绝了她,然后才推荐的柴家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柴家总会见一见青青和柳柳的,只是最后他们能不能成,我就做不了主了。” 薛宸勾唇扬眉笑道:“母亲就这样为了柴家的两个姑娘把康家的说亲退了?”看来这个婆母也不是太糊涂,知道康家并非良配。 公主摇摇头,说道:“哪儿是为了他们呀,是我自己也知道康家并不合适寒姐儿,反正这事儿告诉了老太君和夫君,他们也不会同意把寒姐儿嫁去康家的,我不过是想等两天和他们商量之后再拒绝的,如今既然陶家姐姐看上了康二公子,又来求我做主,那我便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 “母亲如何知道康家并不合适寒姐儿?”薛宸似乎对这个婆母又有了一些改观,虽说她在大事上拿不定主意,可是说不定并不是因为蠢笨,而是太过善良了。只要有人求她,她就会尽量的满足对方的要求。是不想让任何人受到伤害的意思吧。可是她的下意识中,还是清醒的,知道底线在哪里。 只见公主莞尔一笑,慈祥又动人:“我是寒姐儿的母亲,如何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儿的。她那屋里除了书就是画,难道还会喜欢一个武将出身的人吗?只是咱们家是武将出身,鲜少有文人上门罢了。” “原来母亲都知道,这下好了,寒姐儿终于能放心了。”薛宸这般说着,便主动勾住了公主的胳膊,爱娇般挤在她身旁俏皮说道。 瞧薛宸盯着自己发笑,公主越发觉得这儿媳和儿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性子,都有些强势,嫉恶如仇,喜欢谁的时候笑得能将人溺毙,不喜欢谁的时候,那周身冷的能将人冻死。 要说她这个儿媳,公主还是相当满意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儿子相配,而是因为她嫁进来之后,就真的把这里当做自己家,有什么事也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没有丝毫隐瞒,更难得的是,她对寒姐儿和柔姐儿都很好,年纪虽小,却颇有长嫂的架势,姑嫂间能相处这般融洽的并不太多就是了。儿媳懂事,大方,漂亮,能干,也无怪眼高于顶的儿子,说什么也要将她娶进门来。 ******* 陶氏拿着公主的亲笔信,大摇大摆的就领着自家闺女去宣宁候府递了拜帖求见。这些年陶氏在长公主身边,一些贵夫人也是知道她的,不管长公主的眼光如何,这个陶氏就是入了公主的眼,其他人也只好应付着。 宣宁候夫人黄氏在后院接见了陶氏母女,原本一切都还算客客气气的,直到陶氏将公主的信件交给了黄氏之后,黄氏的脸色就再也挂不住了。心中将长公主给骂了,就算她瞧不上自家儿子,那也犯不着找这两个歪瓜裂枣儿来恶心她呀! 陶氏却毫无自觉,自以为有公主书信在手,对方一定会理所当然的将自己奉为上宾,而事实上,黄氏也确实不敢得罪陶氏,合上了信件,将之又送回信封,尽管内心已经怄愤无比,表面上却还要和陶氏维持笑容,抬眼瞧了瞧陶氏身后站着的两个参差不齐的女儿,一个高瘦,一个矮胖,全都黑乎乎的,还偏爱穿那鲜亮色的衣裳,佩戴的首饰更是老气横秋,有几款很明显就是公主赏赐给她们母亲陶氏的东西,此刻却偏偏戴在她们手上装门面,这模样,要是去地主老财暴发户家相亲倒是够了的,可穿成这样到侯府来相亲就有些过了。 “不知,二公子今日可在府上?”陶氏恬不知耻的问道。 黄氏微微一笑,以帕子挡在鼻端,似乎有些难以忍受陶氏的气味般,淡淡一笑,说道:“在倒是在。” 陶氏一听回头去看了一眼故作娇羞的两个闺女,又往前坐了一个椅子,离黄氏更近了一些,搓着手说道:“那……不知二公子可愿出来一见?” 黄氏将手中的帕子搅得都快碎了,此等无品妇人着实叫人难以忍受,把她的儿子当成什么人了,还出来一见,市井之言简直粗鄙不堪。 深吸一口气后,黄氏没有答话,陶氏这下也看出黄氏的不情愿了,脸上的笑稍稍隐了隐,指了指桌上那封信,说道:“公主在信里可是写的明明白白,我这都不辞辛苦的将两个女儿送到门上给二公子相看,二公子都不出来见一下,这我要是回去禀告了公主,那公主可是要生气的。” 黄氏简直想笑,谁还不知道她陶氏狐假虎威的路数,也就只有她把自己当个人物似的,以为有公主撑腰,就能凌驾于她们这些侯门夫人头上了,简直可笑!就连对长公主,她们如今都已经不怎么看在眼中了,更别说是陶氏这种粗鄙的女人了。 不过,在思虑间,黄氏就有了主意,这件事很明显是公主做的不地道,自己看不上她儿子也就算了,竟然还让陶氏这样的人来羞辱于她,若这口气还能咽下去,她宣宁候夫人今后还怎么在贵妇圈里做人?给陶氏这样的女人骑在脖子上撒野,今后她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陶氏既然仗着长公主撑腰,那这一回,她就要上赶着去落一落长公主的面子,看看她陶氏还有什么脸面在外面耀武扬威! 不动声色的喊了身旁的伺候丫鬟,让她去把康二公子给请了过来,略微露了个面之后,便就让他回去了,弄得康二公子丈二摸不着头脑,还以为陶氏母女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全程彬彬有礼,可把陶氏和两个闺女乐得心花怒放起来。 康二公子不愧是侯门公子,待人接物实在是有规格,这要是能做她女婿,那她陶氏今后在那一带还不是能得意的飞上天去。 让儿子出来见了见之后,黄氏便让她们先回去了,走出宣宁候府,陶氏和连个闺女一步三回头,可留恋这有可能成为她们夫家的地方了。 刚出了门,柴青青就对陶氏说道:“娘,我就嫁这康二公子了。您去和公主说,让她给我赐婚,我都等不及要嫁进来做少夫人了。” 陶氏还没说话,高瘦柴青青就被矮胖的柴柳柳推了一下,说道:“呸,什么给你赐婚,我才要嫁给康二公子呢,我是姐姐,公主要赐婚,也应该先帮我赐,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两人说着就恨不得当场打起来,陶氏介入,恨铁不成钢道:“瞧你们这点出息,不过就是个侯府的二公子,还值得你们争来争去的,这一回咱们就看康二公主看上你们谁了,到时候我再去跟公主说,一句话的事儿,还能让公主多给点嫁妆钱,走走走,咱先回去慢慢的商量商量。” 母女三人便手挽着手,欢天喜地的回到自家去了。 薛宸在书房里写人事档案,严洛东就在旁边禀报情况,说到陶氏带着女儿光明正大的去宣宁候府相亲,薛宸就想笑,尤其是宣宁候夫人看见公主那封信时的表情,心里一定怄死了吧。 “那对母女离开宣宁候府之后,宣宁候夫人就派人去请正兴候夫人了。” 严洛东替薛宸打听这些后宅之事,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现在已经驾轻就熟,和从前那种在刀口舔血的日子很不相同,后宅之事多了很多有趣的八卦事宜,能够见到人生百态,还没有生命危险,又能满足他打探消息的兴趣爱好,严洛东几乎都要爱上这份工作了。 薛宸可不知道严洛东此刻心里的奇葩想法,只是勾了勾唇,说道: “哼,找就找了,无非就是想撒一撒心头的恶气,让人盯着她们,这几天估计她们就会结伴到娄家来,到时候你事先来告诉我,我另有安排。” “是。我让顾超和孙健在那儿盯着,有消息就回来禀报。”严洛东回道。 薛宸点头,继续说道:“想办法让陶氏知道康二公子金屋藏娇的地方,她不是看上康二公子了吗?咱们总不能看着她闺女跳火坑不是,寻个机会让她知道康二公子好的是什么。” 可以想象,陶氏既然看上了康二公子做女婿,那便是一心扑在上面的,要是她知道了康二公子的爱好,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到时候才是一场大戏的开始呀! ****** 陶氏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眼前看的是什么,先前她喜滋滋的带着女儿上街做衣裳,想着若是和康家定亲,总要打扮的鲜亮些,可母女三人正在量尺寸,却听外头有人说了一句: “咦,那不是宣宁候府二公子的马车吗?怎么停在那宅子前头了?” 母女三人听到宣宁候府二公子这几个字时,眼光就亮了亮,柴青青率先反应过来:“娘,咱们追上去再和康二公子说两句话吧。” 柴柳柳也很感兴趣:“是啊,娘,还能当面问一问康二公子看上我们谁了,若是看上了我,您就可以不必替青青做衣裳了,只要替我做就可以了。” 柴青青愤愤的对自家姐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陶氏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当机立断,带着两个闺女往外头追去,走到门前一看,果真就看见一辆宣宁候府的马车停在了街角处的一座宅院前面,后面跟着的小厮,可不就是那天她们在康家见二公子时的那个吗?那户宅院的门房下人们正在放凳子在马车下,眼看着康二公子就要下车了,陶氏带着两个闺女就直往前冲去。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冲到了马车那里,正要说话,就看见康二公子搂着两个穿着单薄曝露,脂粉味十足的男子下了马车,一会儿在左边那个脸上亲一下,一会儿又在右边那个嘴上亲一下,一双手还不时摸着两人的腰臀,逗得两个妖娆的男子当街就娇声连连。 陶氏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爆发了,看到这样子,她要还不明白康二公子在干什么就真的是傻了。 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对着康二公子叫道:“你们在干什么?康二公子,您是大家公子,怎么,怎么能和他们这些没脸没皮的粉头在一起呢,这,这是不对的。马上,马上您就要娶妻了,跟他们鬼混,叫个什么事儿啊!” 康义臣看清楚了这个冲出来说话的泼妇样貌,想起这是那日母亲喊她去见的客人,一开始他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对她们颇为礼遇,可后来听他母亲黄氏说了才知道,这是三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莫说他不喜欢女人,为了要撑个门面不得不娶妻,可他就是娶也要娶像娄家那种高门大户里出身的小姐,要身份有身份,要容貌有容貌的那种,这个陶氏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撒野!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快滚!” 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想着自己金尊玉贵的身子竟然被她那两个猪头瘦猴般的无盐女惦记,康二公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和陶氏废话,招了人来就把陶氏母女三人给打了出去,看着她们过街老鼠般逃走之后,康二公子才继续搂着他的娇妾进了宅子。 ☆、第123章 黄氏派人去把正兴候夫人尤氏给请到了府内,将公主写给她的那封信交给了尤氏看,尤氏上下看了一遍之后,并没有马上发表言论,而是合上信,抬眼看了看黄氏,良久后才说道: “长公主这信是什么意思?” 黄氏冷哼一声,说道:“什么意思?哼,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看不上咱们家呗。可她看不上就看不上,做什么非要让陶氏那个贱人来羞辱我呢?你是没瞧见她那两个闺女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儿样,这样的女子也想进我康家的门,我看那个长公主脑子是被门夹子吧,简直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尤氏又低头看了一眼合上的信,点点头,说道:“的确是有点过分了。她自己把陶氏当个宝,还以为旁人也该当宝,什么样的人都敢来说。” 得到了尤氏的赞同,黄氏就更加气愤了,一拍桌子,说道: “不行,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那陶氏既然仗着长公主的声威来折辱我,那我便要去会会这个糊涂的长公主,当面质问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尤氏想了想后,有点犹豫,说道:“这……不太好吧,毕竟她是长公主啊。虽说有些糊涂,可身份在那儿呢,更何况娄家也不是好惹的。” 黄氏想了想后,回道:“怕什么,长公主的脾性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最是软弱好拿捏了,就连陶氏那样的人都能拿捏住她,更何况是咱们!再说了,这回咱们手里有长公主亲手写的信在手上,就算是娄家过问,咱们也有理啊,这等事情就是闹到天边去,也是咱们有理,买卖不成仁义在,她瞧不上我儿子便就罢了,私下里派人来与我说一声就成了,可她偏偏要给陶氏做势头,让陶氏压到我头上来撒野,这口气我说什么也也不会咽下去的。明日,明日你便与我一同上门,我倒要看看娄家和长公主敢把我怎么样!” 听了黄氏的话,尤氏依旧有些犹豫,说道:“哎,我看这事儿还是再想想吧,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让二公子见见她们,又没说一定要二公子娶她们,更何况,旁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二公子的毛病可也不少啊。” 虽说在这个贵圈之中不是康义臣一个人好男风,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若是康家还想要娶名门贵族的女子回来做正妻,那这事儿就不能露出去,若是露了,试问还有哪个高门大户肯把女儿嫁进来守活寡呀! 黄氏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不过却是笃定一笑,说道:“这个你就放心吧,我在请你们去给我说亲之前,就已经让臣哥儿把人从原来的宅子里送到其他地方去了,如今他就在外头的几个宅子里轮流住,就是外人到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公主那绵软性子,糊里糊涂的,哪里会往这方面想?你就别犹豫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难得想做个事情,你还能不陪着?上回你要去小姑子家闹,还不是我陪你去的,到我有事了,你就退缩了吗?” 尤氏心里清楚就算她们直接找上门,长公主的性子也不会对她们怎么样,只不过是怕惹了娄家,又怕黄氏自家儿子不干净,如今黄氏既然这么说了,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毕竟交情这事儿,本来就是你来我往,你帮我一回,我帮你一回,这今后自己难保还有点事儿要她帮忙呢。 当即也就答应了,两人决定明日一早便结伴去卫国公府闹一闹长公主,去出一口气! ****** 薛宸和衾凤她们在描花样子,昨天晚上薛宸实在受不住,就跟某人提出条件,说给他做一身新衣裳,他便放她一回,某人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于是薛宸也信守承诺,果真要亲自动手给某人裁一件内衫出来,等到今后手艺好了些,再去做外衫。 正描着绣花的样子,顾超便从外头跑了进来,薛宸在院子里的凉亭中见了他,顾超一边喘气,一边告诉了薛宸一些事情。 “头儿还在盯着,宣宁候夫人和正兴候夫人打算明日上门来,宣宁候夫人已经让门房备下明早的车马了。” 薛宸点点头,对他说道:“我知道了。那事情还是按计划进行,人都看好了吗?” “看着呢,明天早上就能带着陶氏去抓人。”顾超早就根据薛宸的指示安排好了一切,如今就等宣宁候府出动了。 薛宸勾唇一笑:“做的漂亮点。别露了馅儿。” 顾超拍胸脯保证:“夫人您就放心吧,头儿是什么人,他做事滴水不漏的,陶氏府上有几口人,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咱们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了,这事儿保准办的妥贴。” 让他下去之后,薛宸便继续回到了屋里描花样子,在心里估计着,明日那场戏该有多精彩。 ****** 陶氏给人撵着追了一路,像是过街老鼠似的,两个女儿也跟着她挨了好几下打,心里气愤不已,对那康二公子的好感瞬间就没有了,在家里又是踢桌子,又是摔杯子,发泄了好久都不停歇。 两个姑娘吓坏了,都回房歇着去了,陶氏的贴身丫鬟翠喜迎上来给陶氏顺气,适时说道: “夫人,您别气了,您可是公主的义姐,那些人得罪了您,还不跟得罪了公主似的?您受了委屈,难不成就这么白受了?总要给康家一个教训才好啊。” 翠喜的话让陶氏顺过了气,抚着胸口喘气,抬眼看了看这个精灵的小丫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不错,他康家算什么,竟然敢这样对我!翠喜你都不知道那康家有多可恶,我原以为康家二公子是个好的,人品出众……我呸!一个兔儿爷,他脏不脏!一个兔儿爷,他还敢打我!这事儿我一定要去告诉公主的,我要让公主给我出头,我要让康家给我磕头道歉!对,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去找公主,告他一状去!” 陶氏说着就要往外走去,却被翠喜给拉住了,说道: “哎,夫人,您不能就这么去呀!无凭无据的,回头康家再来个死不认账!您也没证据不是,到时候,公主还以为您信口开河,挑拨离间呢。” 翠喜的话让陶氏茅塞顿开,收住了脚步,迟疑片刻后,才点点头,说道:“没错,我这也没证据在手上,康二公子包兔儿爷的事儿,只要他抵赖谁也拿他没法子呀!没准还真的会让公主说我大惊小怪,胡说八道呢。这可怎么办呢?” 翠喜笑着凑近了陶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陶氏就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咧嘴笑道:“能成吗?” “当然能成!只要夫人擒住了那两个二爷,把他们一并揪到公主面前去,到时候还怕公主不给您做主吗?直接当场办了康家都有可能啊!” 陶氏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就该如此,就该如此!还是你聪明,只是这人手上……我让谁去给我抓人呢?” 翠喜又说道:“这个夫人您就不用担心了,我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表兄弟,我今儿回去喊一声,让他们来个十几二十个人的,明儿一早就来,您不是认识地方嘛,明儿您就带着他们去那地方抓人,抓了直接就奔国公府去找公主。” 陶氏现在看翠喜可真是越看越喜欢了,这精灵丫头,若是这回的事儿成了,就让儿子纳她做妾,抬举她做个姨娘,就算是赏她了。 ******* 宣宁候府的马车巳时一刻就到了卫国公府门前,与之随行的还有正兴候夫人尤氏,被她们临时请来主持公道的镇国公夫人周氏,门房一番通传之后,便将三位贵夫人给请了进去,长公主在擎苍院的花厅接见她们,薛宸也跟着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着。 “这一大早的,你们怎么约着一同来了?”长公主最是和气,未语先笑,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温柔的简直不像个公主。 黄氏心中冷笑一声,然后和尤氏交换了个眼神,这才走出列席说道: “哦,昨日承蒙公主厚爱,替我儿相看,今日我便想上门亲自给公主道谢,正好正兴候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在府中做客,便一同随我前来了。” 公主接过薛宸亲自奉上的茶水,拿在手中并没有喝,抬头看了一眼黄氏,问道: “原是因为这个。我倒是忘记问了,二公子和陶家姐姐的两位姑娘相看的怎么样啊?” 黄氏冷哼一声,语调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说道: “哼,怎么样公主还不知道吗?我是信得过公主眼光的,以为公主替我儿想看的都是顶顶好的人家,可那柴家的两个姑娘,我真不太愿意多说,说多了,怕对她们的闺誉有影响,可是,那样的两个姑娘,公主也能拿得出手,实在是叫我心寒呀!” 公主放下茶杯,正色对黄氏问道:“怎么,二公子不喜欢她们吗?也无妨……他……” 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黄氏给打断了,说道:“那样貌与家世,我儿如何能喜欢呢?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公主真觉得柴家那两位姑娘很好,那为何当初不给世子娶进门呢?为何公主挑来挑去,也要挑像您薛家小姐这般人品相貌的做儿媳呢?公主您这就是厚此薄彼了。” 黄氏的话让公主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被尤氏给抢先,只听尤氏说道:“就是,自古就有一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公主您自己都不愿意娶进门的儿媳,为何偏偏要塞给康家呢?” 公主连连摇手:“不不不,不是的,我,我就是让康二公子和陶家姐姐的两个女儿见一见,并没有要一定要撮合的意思,你们这是误会了。” 见公主软弱没脾气,黄氏就更来劲了,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说道: “公主哇!您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您突然给我写了一封信,指名道姓要让我儿见柴家的姑娘,这不是撮合是什么呀。”黄氏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来,递到了镇国公夫人周氏面前,指着信中的字句给周氏看,周氏年纪在四十多岁,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夫人了,看了这信,也不免对长公主说了一句: “这事儿,确实是长公主做的过了。” 黄氏得到了周氏的撑腰,越发惯出了脾气,将那信甩到了公主面前,厉声说道: “我一直尊敬着公主,可没想到公主却是这般对我的!我知道,我为我儿求娶府上二姑娘是高攀了,只是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家瞧不上我们也就算了,私下里派人跟我说一声,哪怕是将我喊来府上告知也是可以的,却偏偏要塞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到我面前来。您是公主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公主连忙站起来,来到黄氏面前,扶着她,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我就是……” 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骚动,门房的老王率先跑来禀告,说道: “回禀公主,少夫人,柴夫人带着一大帮人闹进来了,门房人少,拦不住她呀。” ☆、第124章 第124章 说这话的功夫,陶氏就带着一帮喊打喊杀的人从小直门拐了进来,穿过垂花门,想要直接进擎苍院中,被闻讯赶来的护卫阻挡在门外。陶氏的声音就在垂花门外喊了起来: “哎哟我的个妈呀!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啊,求公主给我做主哇!要不然我可真就活不了了。” 陶氏唱哭式的喊叫,配合她那破锣嗓子还真是闹翻了天了,让擎苍院里头的夫人们全都听得蹙起了眉头,黄氏听出了陶氏的声音,走到镇国公夫人身边就近告起了状,说道: “夫人您也听见了,就是这个泼妇!她在国公府中尚且这样张狂,何况在我等面前,拿着公主的信当做圣旨一般,就差让我跪在地上给她请安了。”见周氏也是一脸愤慨,看了看公主,摇头叹了口气。 黄氏见状,然后又走到公主面前侧身说道:“不是我说,这陶氏也忒没规矩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诺达的国公府,居然门房都拦不住她,公主您这个家当的也实在太窝囊了。” 公主被黄氏说的哑口无言,薛宸从她身后走出,将公主扶着坐到椅子上,然后才对门外的管家喊道:“去把柴夫人请进来,瞧瞧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莫不是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不成?” 管家应声去了之后,黄氏见薛宸竟然敢站出来说话,又听她言语不乏天真,以为她也和公主是一个性子的人,不由轻蔑哼了一声,说道: “倒没看出来,卫国公府的长孙媳也是这般悲天悯人,当真是国公府之幸啊。” 薛宸回过身来,侧脸上带着浓厚的笑意,轻飘飘的对黄氏回了一句:“康夫人此言差矣,悲天悯人没什么错,仗势欺人才有错呢。” 不等黄石反应过来,薛宸就已经将目光投向了院子,瞧见进来之人后,便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角,以帕子掩着唇,看似自言自语,可声音却是足以厅内所有人听见的。 “哟,母亲快瞧,柴夫人进来就进来,怎的身后还押着两个不男不女的人?” 众人循着薛宸是话头向院中看去,果然穿着一身酱色宽袖服的陶氏身后,两个妖里妖气的男子各被两个壮汉抓着胳膊拖进来,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看着模样还挺俊秀,黄氏就坐不住了,跨出了门槛,尖叫道: “臣哥儿!你!” 黄氏想要过去救儿子,却被陶氏身后五大三粗的汉子给挡住了,陶氏走过去,一把揪住了黄氏的发髻,把她往后一拉,黄氏就摔倒在了地上,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陶氏擒着人来到了花厅前,帕子一甩,就那么干嚎起来: “公主!你可要替我做主哇,这姓康的不是个东西,他,他根本就是一个兔儿爷!他喜欢男人!哎哟,我竟然还作死的想要把闺女嫁给他,就他这没屁、眼儿的孙子也配!得亏昨天在路上遇见了他,要不然还真给他蒙在鼓里,要真让青青和柳柳嫁过去的话,可就是把这两个姑娘的一生都给毁了!” 康义臣满脸的伤,先前吃了不少拳头,一路上稍微老实了点,可现在他听见陶氏那样埋汰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就算被打也不想让她那两个癞□□姑娘占他的便宜,怒道: “放屁!就你对猪猴子的姑娘,谁他妈看上她们才是孙子呢!” 陶氏一听那康义臣敢当面说她闺女不好,从地上爬起来就冲到他面前抽他的嘴巴子,康义臣被绑着,还不了手,只好被她打的节节败退,院子里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止的,黄氏自己的发髻还没有扶好,就要赶过去救儿子,拉着陶氏不让她动手: “你给我住手,你是个什么卑贱的东西,竟然也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现场乱作一团,黄氏是大家闺秀出身,深宅妇人一个,动手能力不太强,给陶氏三两下就给按坐到了地上,康义臣见母亲被打,就用身子去撞陶氏,陶氏被撞倒在地上,黄氏又顺势扑了上去。 公主在廊下瞧他们打起来了,这还得了,想要阻止,却被薛宸拉住了,说道: “母亲,康夫人和柴夫人之间有恩怨,母亲您又不知道什么事,怎么好去插手呢。” 公主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说道:“不不,就是不知道,那也不能看着她们扭打呀!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她们分开,有话好好说嘛。” 国公府的护卫就出手将扭成麻花样的几人给分开,将三个狼狈不堪的人带到了公主她们面前,尤氏想上去替黄氏整理整理衣裳,却被周氏拉住,对尤氏摇了摇头,周氏活了这么大岁数,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自从陶氏进门开始,她就知道,今天可能不该跟着宣宁候夫人一同来卫国公府闹事的。此时见黄氏有难,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可不打算再插手。 “说说吧,怎么回事啊?” 薛宸好整以暇的让人给公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请她坐下,然后才上前对陶氏问道: “公主,先前我都说了,这康家二公子是个兔儿爷!他……” 陶氏的话还没说完,黄氏就追问打断:“什么兔儿爷!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黄氏的脚边让陶氏都不愿意搭理她,指了指那两个给押着不敢说话的妖娆男子,说道:“不是兔儿爷!哎哟,你是没瞧见今儿我带人闯进去的时候,床上是个什么光景,三个大男人光着腚贴在一起玩儿呢,不是兔儿爷是什么?别告诉我他们在玩儿过家家啊。真的,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你可别逼我!再难听点的话,我这还有呢!” 黄氏哪里被人当面这般无礼过,却始终不敢承认儿子有这方面的德行问题,嘴硬道:“听你信口胡言!我,我不和你说了!” 陶氏还想追上去骂她,薛宸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说道:“柴夫人说的不会就是那两个人吧。若是如此,只要审一审他们不就得了,看他们是怎么说的,若是柴夫人诬告,那也正可以还康二公子一个清白不是。” 孙武收到薛宸的眼色,就走到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阴柔男子身前,孙武还没说话呢,那两个人就吓得瘫倒在了地上,不住磕头,倒豆子般将他们和康二公子的关系说了出来: “求夫人们放我们兄弟一条生路,我们本也是穷苦人家孩子,迫于生计只好委身青楼之中操这皮肉生意,康二公子是好人,他说他喜欢男子,就从楼子里将我们兄弟都赎了出来,养在外头的宅子里,供他.淫.、乐,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康二公子喜欢男人涂脂抹粉,就成天也让我们这么打扮着,我们原来一直住在□□胡同里,可前几天突然转了地方,康二公子说是他母亲要给他说亲,说的是一家高门大户的小姐,生怕被那户人家查出我们的身份来,就把我们带到了长安街街尾的一座宅子里去,我们发誓,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没想过要害人,求夫人们放了我们兄弟,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而来。” 两个粉头的话说的倒是分明,黄氏气的差点撅过去,康二公子要不是被人拉着,此时估计也早就扑上去咬断两人的喉咙了,嘴里一个劲的骂道: “好你们两个女表子养的!老子平日里待你们不薄,好吃好喝的供着,到这个时候,你们不想着帮我,竟然还敢反咬我一口!你们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两个粉头更加害怕了,缩在一起低头哭泣。 在场众人全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周氏和尤氏也全都跟着低下了头,再不敢说任何一句话。公主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起来,只见薛宸缓缓走下台阶,阳光下的她,美的触目惊心,走到黄氏面前说道: “那这么说,康夫人是早就知道令郎有这个毛病,那前几日竟然还……就真有点不地道了。” 知道儿子喜欢男人,还让人来说亲,这就不是不地道能够形容的了,周氏简直后悔的想要撞墙,她怎么就亲信了黄氏的话,跟她来这里丢人现眼呢! 公主似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指着黄氏久久不曾多言,不过眸子里难得出现的愤怒也足以让黄氏惊吓的直发抖,还想着狡辩,不住摇头,说道: “不不不,我,我不知道这事儿!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啊。都是那个逆子的错,绝不是我存心……” 后面的话怎么也没敢再继续说出来,她儿子如今肯定是毁了,若是这个时候她再把国公府的二姑娘给扯进来,让人知道她想骗婚卫国公府,那这罪名可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薛宸够冷静,给她指了出来,说道:“你不知道,怎的会前几天让你儿子带人换地方?不是你授意的话,那就是你儿子蓄意的,这罪名他担待的起吗?” 黄氏满脸惊恐,抬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薛宸,只觉得连头皮都发麻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许是惹了不该惹的了。 骗婚皇族之女,她儿子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啊,失魂落魄的跪了下来,认命道:“不关他的事,是我,是我提出来的。我错了,求公主恕罪!” 公主看着跪地不起的黄氏,一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若不是这件事被揭露出来,若不是陶家姐姐突然要来抢人,若她一念之差真的将寒姐儿嫁给了康家的话,那寒姐儿今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呢。 思及此,公主纵然再怎么心软,也是不会立刻就原谅黄氏的,就那么让她跪在地上,并不让她起来。 陶氏在旁看着这些,似乎也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出来。她原来只是想报一报被康二公子当街殴打的仇,可真没想到最后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周氏看戏看到了这里,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来了,去到公主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道: “公主殿下,是老身识人不清,给公主添麻烦了,老身这就回去反省自身,告辞。” 周氏是镇国公夫人,出身虽不如公主,但也是郡主出身,她又年长,身兼一品诰命,平时见了公主都未必要行礼的人,此时却恭敬的给公主行了礼,这足以表达她此刻的歉意。 公主对她点头回礼,然后周氏便带着尤氏,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让她丢脸至极的地方。 看了一眼自家儿媳,见她一脸笃定,公主对薛宸招了招手,让她过来,问道:“宸姐儿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好呀?” 薛宸转头瞥了眼面如死灰的黄氏,勾唇说道:“世子不真是大理寺卿嘛,康夫人这罪涉及皇家,正好可以移交大理寺审理,一切都按照律例国法来办就成了,咱们不用操心。” 黄氏还想说什么,薛宸一记厉眼扫过,黄氏立刻就吓得闭上了嘴,认命的被娄家的两个护卫给押着出门,连带康二公子和他那两个宠爷,一并退了出去。 ☆、第125章 第125章 陶氏见事情闹得这么大,自己也有点心虚了,虽然也觉得有那么点奇怪,但也不敢再多停留,跟公主说了一声之后,就带着跟她进来的人,走出了府。 黄氏母子已经不在门前了,不过陶氏离开的时候,倒是瞧见了那两个二爷在门内和一个娄家的护卫说话,两个男人对那护卫态度谄媚的很,护卫也不多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递到了他们手中,打开一看,全都是明晃晃的银子,那么一大袋,怎么说也得有三百两。 陶氏的脑子一下子就嗡了,从她收到风声说宣宁候府派人来给寒姐儿说亲这个消息开始,似乎一切都有些不对劲。照理说这侯府和国公府的亲事,在没有成之前,应该都是保密的,可怎么会偏偏让她知道了呢?她是听说娄家看不上康家,这才动了心思来和公主商量,她如愿拿到了公主的信,以为凭这个就能把自己的女儿嫁入康家,可事情又一次急转而下,怎么就那么凑巧,让她发现了康二公子金屋藏娇的地方呢?回去之后,她虽然气恼,可又怎么会想起来去把那两个兔爷儿抓来公主面前对峙呢? 翠喜!陶氏一下子就想到这个丫鬟了。就是她怂恿自己去拿人的,还把她家的众多表兄都给喊了过来帮她抓人,可今天跟她抓人的那些人,长得一点都没有家里人的意思,高矮胖瘦的,怎么可能都是翠喜家里的人呢? 陶氏想到这里,回头一看,先前跟着她一起出府的汉子们,片刻的功夫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她就觉得背脊发凉的厉害。这些人根本不是翠喜家里的表兄,她之所以会抓人来国公府里闹,也是翠喜鼓动的,可翠喜背后肯定有人,那个人是谁?怎么能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 站在巷子口,看着那两个收了钱的兔儿爷从国公府的门内走出来,手里那包银子明晃晃的扎她眼。给银子的是国公府的人,那也就是说,很可能骗她入局的人,就是国公府的,可府里谁这么厉害?国公?世子?老太君?不,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有出过手,怎么会突然现在出手呢? 是薛宸。 陶氏咽了下口水,完全被这个想法给惊呆了。不过,除了薛宸,她真的想不出有其他什么人会这么做了。是她让人透露了康家的消息给她知道,是她诱骗她来跟公主要求,是她让她故意发现原本藏得好好的康二公子的住处,是她买通了翠喜,鼓动她抓人闹事,是她让那么多人陪她一起去康家的外院抓人,是她把原本该被国公府的侍卫拦在外面的一帮人,特意放了进来。 陶氏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她也真是傻,翠喜的那些兄弟都是庄稼人,手底下根本不会功夫,可是今天随她去康家外宅抓人的人,全都是练家子,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若不是有人故意放行,就凭她和一帮乌合之众,怎么能轻轻松松的闯入戒备森严的卫国公府呢?若不是有人设计好了,她怎么就能那么巧,趁着宣宁候夫人她们都在府里的时候押着人过来闹呢? 还有康二公子的那两个宠妾,他们若不是被人买通了,怎么会在那关键时候,死死咬住康二公子不放,一口咬定和康二公子有关系呢?他们但凡还想在康二公子身上赚钱,又怎么会想不通,只要他们绝口不提和康二公子的关系,这事儿就没有十足的证据能够将康二公子钉死。 可若是这一切全都是那个小姑娘一手操办起来的话,那陶氏简直难以想象,这姑娘的心计到底有多深,算计起人来,简直比老虎吃人还可怕。 “喂。” 一个声音在陶氏面前响起,吓了陶氏一跳,下意识的想跑,却被人抓住了肩膀,跑都跑不掉,陶氏颤抖的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是刚才给那两个兔爷儿钱的娄家护卫,好像叫什么孙武…… 陶氏二话不说,就给孙武跪了下来,不住摇头,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孙武被她跪的莫名其妙,从怀里掏出一直小银袋子,抛给了陶氏,说道:“这是我家少夫人赏你的,说你这回戏演的不错,特意让我把这个给你送来!” 陶氏看着手上的钱袋,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孙武五大三粗,健硕的能打死一头牛的感觉,陶氏缩了缩头,本来就被吓到了,如今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决定在这位世子夫人面前痛改前非,恭恭敬敬的收下了银子,对孙武说道:“替我谢谢少夫人,今后我再也不敢闹事了。” 孙武没说话,转身就走了,陶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忽然生出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来。这手段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还怎么和人家斗啊。 陶氏一边走,一边给自己顺气,回想第一次与这位少夫人交手时,自己只是挨了两个巴掌,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可见还是少夫人手下留情的。 ******** 院子里的人都清理干净之后,薛宸回到内屋,公主被吵了一上午,头有些疼,已经在软榻上侧躺下休息了,身上盖着一条厚绒毛的毡子,看见薛宸进来,对她招招手,宝鹃替薛宸搬来了杌子,让她坐下。 公主拉着薛宸的手,有些憔悴的说道:“唉,你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这是幸好没答应,若是答应了的话,我就等于是亲手断送了寒姐儿的幸福啊。” 薛宸微微一笑,替她拉了拉身上的毡子,说道:“您别多想,这事儿原本您就不打算答应的,不是吗?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让柴夫人破了康家的坏心,这也算是老天有眼,您说对吗?” 公主被薛宸逗笑了,薛宸见她好像真的有点累,便将她的手也放入了毡子里,说道: “今儿忙忙乎乎了一整天,母亲睡会儿吧,外头的事情,我先料理着,若是哪里不懂的再进来问母亲便是了。” 公主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先睡会儿,你有事直接来喊我便是。” 从擎苍院中出来,回到沧澜苑,那些由孙武派出去的护卫们全都回来了,正在院子里等薛宸回来复命呢。薛宸心情大好,每人赏了五两银子,夸赞了几句,便让他们回护卫所去了。 松鹤院中,老太君亲自站在垂花门前,等金嬷嬷打探回来。 先前她就知道主院那边在闹,似乎闹得还挺大,好几拨人打探回来,都带来令她震惊的消息,看见金嬷嬷,老太君干脆自己迎出了院子,金嬷嬷都来不及行礼,便就将前院的事情汇报给老太君知晓了。 “结果太出人意料了。那康家二公子竟然是断袖,现在已经被送去京兆立案,然后就要被送往大理寺了。” 老太君眯着眼睛看着金嬷嬷,然后拉着同样震惊的金嬷嬷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给捋了一遍,发现这件事真的是太巧合了,如果说没有人在背后操控的话,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巧合之事呢?正好康家带着镇国公夫人上门闹事,陶氏就擒着人进来了?她一个泼妇,带着一帮打扮成乡民一样的人,就能在戒备森严的国公府中穿梭自如,没有丝毫阻拦的让她们顺利抵达擎苍院外?怎么可能! “以老奴之见,这件事很可能是世子的手笔,您想啊,若是世子早就知晓了康家二公子的癖好,他对康家恶意骗婚之事定然有气啊,这件事布局如此精妙,除了世子,老奴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谁能做出来。国公爷不可能管这些事,公主又是……” 金嬷嬷的话没敢继续说下去。 老太君倒是在垂花门前踱起步来,将事情又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之后,突然就笑了起来,然后便不再说什么,直接负手进了门,金嬷嬷追了上去,老太君突然回头对她问了一句: “对了,沧澜苑如今还能打探到消息吗?” 金嬷嬷摇摇头,说道:“打探不到了。从前世子不在家住,沧澜苑也没人管,可如今世子回来住了,咱们要再想往沧澜苑探听事情,就困难许多了。” 老太君点点头,满意的笑了,金嬷嬷见状更加丈二摸不着头脑,出声问道:“老太君您怎么总是笑呀!难道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两人是几十年的老主仆了,老太君在金嬷嬷面前没什么架子,就跟朋友说话似的自在,坐到了罗汉床上,拿起床前点好的一杆旱烟抽了一小口后,才缓缓吐出烟雾,对金嬷嬷说道: “沧澜苑哪里是因为世子回来之后,才围得向铁桶似的?你什么时候瞧见世子公然管过内宅之事?从前世子虽不住在府中,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对沧澜苑加强过管束啊。你再想想,这将沧澜苑管的跟铁桶似的到底是谁啊?” 金嬷嬷垂眸想了想之后,便恍然大悟:“是世子夫人。” 老太君看着她又笑了,说道:“我之前只觉得这是个性格泼辣的小姑娘,可你瞧见她这一回的手笔没有?怪不得她出嫁前能管着薛家一府的中馈,那时候她不过才十二三岁,刚开始她让人探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传言过头了,可如今看来,自家孙子是傻人有傻福,就这么给他稀里糊涂的娶了个宝贝进门。 会做人,会做事,不骄不躁,对公主也没有丝毫轻视之心,府中大小事情都能做到事先请示,无一处不规矩的地方,与她那个被人过分保护的有些天真过头的婆母比起来……薛宸真是个非常不错的孙媳妇呀! ☆、第126章 第126章 这些天娄战兵部没什么事,有空就到儿子这里来坐坐,发现儿子这里有上好的茶,他也不客气,大咧咧的坐下享用起来。 一边和儿子老生长谈:“我那时候是条件不允许,三十岁成亲,三十一岁才有了你,可你现在不同啊,好不容易盼着你娶了妻,你也别成天窝在这里办公,回家多陪陪你夫人,争取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出来,你成天在这里办公,我孙子会自己出来啊。” 娄庆云抬眼瞥了瞥这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五十多岁,顶多四十多的老头,实在不想搭理他这个无聊的问题,可是,娄战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无聊,见儿子不理他,于是又接着说道: “你在这里写写写,能生出孩子来吗?你成天跟大理寺的这帮大老爷们儿混在一起,能生出孩子来吗?你就是把这些案子审的再漂亮……能生出孩子来吗?” 娄庆云将手里的案宗放了下来,抬头对娄战说道:“爹,您能不能换个地方唠叨?你要不唠叨,我就能早点把事儿做完,做完就能回家给你生孙子去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说府中管家求见的事情,让管家进来之后,先是行了礼,然后就将府中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这两位,娄战听得有些云山雾罩,不过娄庆云可是一下子就听懂了,管家离开之后,娄庆云就对娄战笑道: “爹,我媳妇儿那诰命,咱什么时候请啊?” 娄战不懂儿子怎么突然说这个,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今日府中发生的这件事的要点在哪里,不过就是几个上门闹事的人被处置了嘛,很正常的一件事,反正不可能是公主干的,老太君倒是有这能耐,不过,老太君可是好几年没有这样大出手了。 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媳妇儿的诰命,自然你请,问我做什么?不过你们才刚成亲,她才十六,这也太早了些吧,除非是那些皇家子弟,否则我可从未听过有谁十六岁当诰命夫人的,况且你又是一品,十六岁的一品诰命夫人,别宠的无法无天了去。” 娄庆云心里得意的很,扬眉一笑,说道:“我媳妇!我爱怎么宠怎么宠!过两天我就递折子去内府。” 娄战对这傻缺儿子表示无语,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不开明,喜欢管小辈私事的人,儿子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反正一品诰命的名分少不了儿媳就是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 “我管你什么时候递折子。我只关心我孙子,我告诉你,你要是一年之内不能给我整出个孙子来,哪怕是孙女儿,先开花后结果也成,反正我要个孩子!一年之后要没有,我把你弄边关去,听到没有!” 对于娄战这样的威胁,娄世子本能的对这傻爹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继续埋头苦干,争取早点干完回家。脑子里,顺便想想今天晚上和媳妇儿吃点什么。 娄战得不到儿子的回应,杯子里的茶也喝完了,灌了一肚子水,就不在这里和他耗着了,想着今天府里有人闹事,公主一定吓坏了,他得回去哄哄,便翻身上了马,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公主的贴身侍婢宝鹃告诉他公主睡下了,娄战才百无聊赖的去了老太君那里,老太君看见儿子,就拉着儿子说了一大通今儿府里是事,又把薛宸给夸了一番,娄战这才傻眼的看着自己的老母亲,说道:“你是说,今儿这事儿不是您的手笔,而是……庆哥儿媳妇?” 老太君点点头,也知道儿子有点不敢相信,事实上,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自己也不敢相信,娄战看着老太君好长时间,然后才呐呐的说了一句: “怪道要请诰命了。” ******** 娄庆云回家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薛宸正亲自站在明丝灯罩前用竹签拨弄着灯芯,苏苑,夏珠给娄庆云请安,薛宸才回过身来,娄庆云接过她手里的竹签子,放到夏珠手里的托盘上,薛宸笑道: “回来了?” 娄庆云点点头,然后对苏苑夏珠挥了挥手,两人便埋头退了下去,体贴的替两人把房门也关好了,娄庆云这才一把搂住了薛宸,将她横抱着转了两圈,把薛宸吓得只好抱住他的脖子,娇嗔道:“哎呀,你干什么呀!又有什么好事了,怎的这样高兴?” 娄庆云在她嘴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才搂着她坐下来,顺势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靠着自己,说道:“媳妇儿你太给我长脸了。” 说着话又要来亲薛宸,被薛宸用手挡住了嘴,无奈的问道:“什么呀。你这虚头巴脑的。” 娄庆云就把今儿这事说了一遍,末了还小小埋怨了下薛宸这事儿都没要他帮忙云云,薛宸倒是却不以为意的笑了,说道:“就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说着就要从娄庆云身上起来,却被两只钳子般的手臂箍住了腰身,娄庆云说道:“就这事儿,你都不知道老太君有多高兴。我刚才一回来就被她给叫去了,把你从头到脚夸了个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对你好,一定要把你看住了。” “……”薛宸无语的看着自家相公:“不至于吧。老太君不嫌我多管闲事就很好了,还夸我?” “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康家这样过分,骗婚居然骗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若不出手,靠我娘……这事儿就没个结果了。老太君是真喜欢你,就跟我似的,从头到脚,到头发丝儿我都喜欢,你也不想想我娘是个什么性子,老太君这些年为了给我娘善后,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呢。她就怕娶个我娘那样的面糊孙媳妇回来,你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她老人家可说了,今后这府里的事儿,你放心大胆的办,她给你撑腰!还有我,不仅是府里的,就是府外面,有事我也能给你担着!尽管横着走!” 薛宸被娄庆云的这番话给说的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傻子。” 夫妻俩又在房里腻歪了一会儿,然后娄庆云说带她出去吃饭,薛宸也想出去看看,换了衣服就和娄庆云出门去了,在景翠园吃完了晚饭,娄庆云又带薛宸去集市里逛了逛,夫妻俩玩到戌时两刻才回到府中,娄庆云今儿大发善心,只要了一回,就放薛宸睡觉了。 ******* 绣姐儿五月给元家生出了个六斤重的闺女来,薛宸和静姐儿,韩钰,一同去元家道贺,绣姐儿的精神还不错,月子里滋养的白白胖胖的,比从前多了几分富态来。 “哎哟,生个孩子可不容易了,咱们女人真是辛苦。”绣姐儿靠在软垫上,姐儿先前抱过来给大家看了两眼,然后就给奶娘抱下去喂奶了,薛宸坐在一旁给薛绣剥橘子吃,薛绣接过之后,对薛宸问道:“你这肚子还没动静啊?” 薛宸横了她一眼,说道:“橘子还堵不住你的嘴。” 薛绣碍于韩钰和静姐儿都没成亲,不好将已婚女人的话题上升的太激烈,只好和薛宸交换了个眼神,薛宸给她瞪了回去。 “静姐儿下月也要嫁人了,我听人家说,唐家二公子人很侠气,是个好人,定不会欺负静姐儿的。只不过,唐大公子之前娶了长宁候府的嫡长女宋毓华进门,我和宋毓华打过照面,说了几句话,那可不是个好相处的,静姐儿嫁进去之后,言行举止都要当心些。” 已经不是一个人和静姐儿说唐飞的嫂子厉害,搞得静姐儿也很紧张,薛宸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也别太担心了。就跟你从前说的那样,你又不和她争权夺利,她也不会对你如何的。” 静姐儿点了点头,然后就把话题引到了韩钰身上,问道:“对了,钰姐儿到今天都还没定亲,你母亲有什么打算吗?” 韩钰正在吃东西,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眼神似乎有些闪烁,故作轻松的说道:“哎呀,说我做什么呀!我就不定亲,你们能拿我怎么着?” 对于韩钰这任性的说法,几个姑娘纷纷摇了摇头。正说着话的功夫,就听外头有丫鬟来禀报: “少夫人,楚姨娘亲自给您炖了鸡汤送过来。” 薛绣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整个人如临大敌,薛宸从她的反应中就能看出,这个楚姨娘绝对和从前那两个由通房抬成姨娘的不一样,最起码,这一个能够让薛绣露出这样的正色神情,就足以说明她在府中的地位不一般。 似乎看出了薛宸的疑惑,薛绣深吸一口气后,笑着解释道:“她是相公的远房表妹,三个月前才被纳入府中做妾的,宛平人,才女一个。” 寥寥几个字,就把楚姨娘的身份说的分明了,薛宸心中实在觉得有些难受,绣姐儿的情路真是多舛,元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多的叫她这个外人都觉得头疼。 薛绣准许之后,就觉得门外一阵素雅的香风扫入,走入一个环佩叮当,形态风流的女子来,女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整个人如一颗成熟的蜜桃般诱人,规规矩矩的给薛绣行了礼,然后才亲手奉上了鸡汤,说了说她熬汤时的事情。 薛绣端过了汤,却是不喝,笑吟吟和楚姨娘说道:“有劳你了,这些事如何要你来做,交给下人也就得了。” 楚姨娘一口娇软的音调,说的话让女子都为之心颤:“伺候夫人是妾身该做的,夫人别嫌妾身笨手笨脚就成了。” 薛绣没有说话,低头用勺子搅动了一番汤碗,外头又传来丫鬟的传话声,说是大公子回来了。 楚姨娘听见这句话,整个人都挺直了一些,薛宸是妇人倒还行,可静姐儿和钰姐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就不太方便留下了,便纷纷起身让薛绣好生修养,她们改日再来探望,薛宸弯腰替薛绣整理发鬓的时候对她以眼神询问了下,薛绣不着痕迹的摇摇头,然后薛宸便转身,走到门边,就有丫鬟送上薛宸的披风,楚姨娘竟走过来对薛宸说道: “想必这位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吧。时常听我家夫人说起您。” 薛宸穿好了披风,看了一眼楚姨娘,然后微笑着对她说道:“幸会。”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便领着几位姑娘出门,楚姨娘赶忙屈膝相送,走到门边时,正好遇见了进门的元卿,看见薛宸,元卿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做了礼,薛宸也与他点头至礼,然后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离开了元家。 既然绣姐儿说没事,那薛宸也不好多问,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实在不好插手就是了。 静姐儿定在六月初二嫁入唐家,薛宸五月底就跟老太君和公主告了嫁,说要回薛家帮忙几天,老太君让她不用担心府里,晚上回来跟娄庆云说起,他倒也没提出反对,不过,在听到薛宸说这几天都不回来的时候,就变了态度,说什么也要跟薛宸一同回薛家住几天。薛宸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于是夫妻俩就这么浩浩汤汤的搬到了燕子巷的薛家,住回了薛宸的青雀居中。 ☆、第127章 第127章 薛宸说是回薛家帮忙,其实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所有的事情萧氏全都给料理好了,薛宸回去最多算是给静姐儿充充门面,等到静姐儿出嫁的那天,萧氏请薛宸做送嫁娘子,随着唐家来迎的队伍,一同去唐家,看着静姐儿拜堂。 唐家上一世薛宸是来过的,毕竟她嫁给了宋安堂,宋毓华是武安伯府的当家媳妇,她免不了要和唐家打几回交道,不过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不曾多留。 薛宸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年纪虽然小,不过却是受到唐家的礼遇,武安伯夫人孙氏亲自领着薛宸去内间吃甜茶,宋毓华正在招呼内间里的夫人们,瞧见孙氏进来,又看见了薛宸,孙氏主动给她介绍道: “这位是卫国公世子夫人,是静姐儿的继姐。世子夫人,这位是我的长媳,宋毓华。” 薛宸对宋毓华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不过宋毓华对薛宸倒是有所耳闻的,说道:“哦,原来你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薛宸啊。” 孙氏瞪了一眼宋毓华,让她不得无礼,宋毓华却视而不见,一双有些突出来的眼珠子里对薛宸充满了不友善的敌意。 这种目光,薛宸上辈子见多了,除了厌恶还真找不出其他什么感觉来,既然她不友善,那她也没必要和她虚与委蛇,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便越过宋毓华往内间走去。 孙氏连忙跟上薛宸的步伐,经过宋毓华身边时,特意停下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宋毓华瞧着自家婆母对自己的目光,又看她巴结的跟在薛宸身后,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是长宁候府的嫡长女,父亲是长宁候,弟弟是长宁候世子,她这样的身份,原本就是攀个王爷也是够的,可是偏偏却被这武安伯看中了,亲自和她爹提的亲,武安伯是他爹的老部下,实在不好意思推辞,就答应了让宋毓华嫁给武安伯长子唐玉。 宋毓华这个人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比自己长得漂亮的人,而薛宸那副身段和样貌,处处都触犯了她的逆鳞,不过是个三品官的女儿,凭什么和她这个侯府千金相比?更何况,薛宸和自家兄弟还有那么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若不是她攀高枝儿的话,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嫁给她弟弟宋安堂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到自己面前来耀武扬威?还趾高气昂的说是世子夫人,我呸!就因为她的关系,弟弟宋安堂才娶了那么个下贱女人回府,让她把嫁妆拿出来充入公府她都不肯,长宁候府手头吃紧,有时候还得问她拿银子回去供一府花销。她总共就那些个嫁妆,被她娘来要了两三回也就差不多了,最后一次还是跟唐玉拿的。 先前她瞧着薛宸身上的穿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精致不华贵,就她头上戴的那根东珠簪子,那一颗东珠只怕都能抵得上一座三进的小宅院的价格了,可她就那么无所谓的戴在头上,招摇过市,炫耀给谁看?还有她身上穿的衣裳,全都是贡缎,外面别说买不到,就是买得到也是价格高昂,普通人难以承受的。 因为薛宸如今的身份是卫国公世子夫人,所以她的到来让很多年轻些的夫人全都围了过去,与她套近乎说话,宋毓华站在门边,瞧着薛宸那副众星拱月的模样,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当初要是嫁到了宋家,看她怎么收拾她!得意什么呀! 心中愤愤的想着,宋毓华扭过腰,转头就走到了廊下,长宁候府的丫鬟柳枝就凑了过来,说是长宁候夫人请她去前面聚聚,宋毓华没做声,柳枝走了之后,她想了想就调转了脚步,打算躲回房歇一歇去,她娘这个时候找她准备好事,说不定又是要银子,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哪里有银子给她,可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娘,见了面,她开了口,怎么也不好拒绝,干脆不见了,反正今天是小叔子成亲,她是长嫂,有的是借口说忙。 可没走几步,就听见唐玉在对面的花坛中喊她,停下脚步回身,果然瞧见了唐玉正急匆匆的朝她奔过来,说道: “我上回让你多备的酒你备了吗?放在哪儿了?宾客们都来了,超了预算人数,酒都不够了。” 宋毓华想了想,一阵心虚,他让她去备酒的银子,让她给了她娘郁氏,可这话总不能直接跟唐玉说,于是宋毓华就指了指南边,说道: “备,备下了,应该就放在南边库房下面的地窖里吧。” 唐玉立刻就派人去拿,宋毓华就要转身,唐玉却又喊住她问道: “哎,你去哪儿啊?前边儿都快忙疯了,你也去搭把手,别总一天到晚的窝在房里,你是长嫂懂不懂?真不知道你们侯府是怎么教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唐玉前原后院,上下乱窜,忙的是不可开交,原本这些后宅之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可是娶了媳妇只拿钱不管事,有好多东西都要他亲自去弄,当时父亲说让娶长宁候府嫡长女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以为侯府千金总归比一般府邸的小姐要上得了台面些,可是娶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个侯府千金还正比不上有些懂事的官家小姐,为人刻薄,善妒,目中无人。 只不过娶都娶了,唐玉就算再后悔也没法退货了,毕竟父亲还在长宁候手下做事,若是闹翻的话,对谁家都不好。 唐玉对宋毓华说教完之后,就转身忙碌去了,宋毓华站在原地气得鼻孔冒烟,也顾不得什么情况,对着唐玉离去的背影就吼道: “唐玉,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说教!”宋毓华的性子是得了郁氏的真传,不过,她没有郁氏运气好,郁氏性子不好,可是她嫁了个相对有用的丈夫,长宁候最起码早年立过军功,可是她嫁的这个唐玉,到今天,武安伯连个世子都没能给他请来。 提起世子,宋毓华又是满头的气,凭什么那薛宸一嫁就能嫁个国公府的世子,顺顺当当的做了世子夫人,就凭她那张妖精般的脸吗?可她宋毓华,哪里比薛宸差?凭什么她的相公只能做个闲散的从六品小官?而这个没用的丈夫,现在居然还敢嫌弃她没用,也不想想,若是他有用的话,给她挣个世子夫人的名回来,她在这个家里不就能立起来了吗? 想到这些事,宋毓华就气得更加不想做事了。她脾气上来了,管他什么小叔子成亲,反正他娶得是薛宸的继妹,母亲是县主又怎么样,看她今后怎么教训薛宸的继妹! ******* 薛宸向来善于交际,从前她不过是三品官的女儿,都能将人际关系处理的十分圆滑妥贴,更别说,如今的身份了。放眼整个天下,国公府就有十来处,可是卫国公府就只有这一家了,皇帝陛下的嫡亲大舅子家,战功赫赫的娄家,娄家的媳妇走出去都比其他人家的要高一头,不仅仅因为娄家简在帝心,还因为娄家娶了个不开府的长公主,公主嫁人从来都是独门独院的公主府,驸马入赘,可娄家这个驸马却是堂堂正正的将长公主给娶进门的,从此以后,长公主还是长公主,不过公主的名头前面,还得再加一个国公夫人和娄夫人的名头。 薛宸在这些夫人里面,不算是身份最高的,身份最高的是镇国公夫人周氏,她是国公夫人,又是一品诰命夫人,可是大家似乎更愿意和薛宸亲近,一来她的样貌十分漂亮讨喜,二来她妙语连珠,会说话,捧人于无形之中。唐家的内院之中,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来。 周氏坐在最里面的屏风后喝茶,听着外面的笑声抬了抬眼,坐在她身边的是宁国候夫人和太尉夫人,见周氏抬眼,以为她是嫌吵,太尉夫人便说道: “不过就是个世子夫人,大家也犯得着对她这般奉承吗?要说身份,谁能比得上您?她就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这样张狂。” 宁国候夫人紧跟着附和:“就是的,小小年纪就这般张扬,她这是还没封诰命,若是二三十年后封了诰命的话,还不得将这屋顶给闹得掀翻了去?” 唯有周氏端着茶杯一声不响的坐在哪里,扭头从屏风的缝隙中瞧了一眼,薛宸正在喝茶,前面站着个开朗活泼的小姐,正说着她走关外的趣事,周氏收回了目光,心中依旧有些戚戚焉。 她那日从卫国公府回去之后,也是想了半天,宣宁候夫人黄氏怎么就在国公府里给栽了呢?必定是被人算计了!从前大家都知道,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绵软的就算你在她面前骂她,她最多也就是坐下来哭两声,所以,不会是她出的手,她没那胆子,也没那脑子,而国公府的老太君是厉害的,可终究已经不管事好些年,断不会贸然出手惩治黄氏才对,可黄氏偏偏就在国公府里遭了算计,并且得到了惨痛的下场,而在娄家这个新媳妇进门之前,这样的事情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所以,这其中到底是谁策划了那场闹剧,答案呼之欲出了。 从那时开始,周氏就知道,卫国公府的这个世子夫人,绝对不是个善茬儿。 薛宸似乎感觉到屏风后有人,抬眼看了一眼,那一眼清冷煞气,让周氏看的心上猛然一惊,赶忙收回了目光,袖子差点将杯子扫在地上,赶忙扶住,干咳了一声。127 ☆、第128章 静姐儿的婚礼上,薛宸看见了唐飞其人,生的没有他哥哥唐玉书生俊朗,但是浓眉大眼,虎虎生风,看着就十分精神,说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如今他还不是官身,不过言谈间却没有丝毫自卑之感,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男孩儿。 薛宸是送嫁娘子,也该受新人一礼,唐飞大大方方的跟着静姐儿喊了薛宸一声长姐,也不管他的年龄是不是比薛宸要大,并且在晚上敬酒之时,对薛宸依旧称呼为‘长姐’,并不会因为宾客多而改口,或者不叫,这一点相对与有些好面子的男人来说,就是很难能可贵的了,相当磊落。在薛宸看来,唐飞要比唐玉出息的多,唐玉的个性似乎很温,满身的书卷气,这性子若是女子便也罢了,可他是男子,还是一家之中的嫡长子,这就有点问题了。 上一世这个唐玉似乎就没有什么大出息,只不过后来勉强承袭了武安伯的爵位,做了个现成的伯爷,相对于唐飞的自己打拼,唐玉的一生要平顺许多,只可惜他娶的是宋毓华,因为她,有可能唐玉这辈子都没过过什么安生日子,以至于到了中年袭爵的时候,与一个丫鬟山盟海誓,闹得竟然要休妻的地步,只不过,后来因为长宁候府的施压,才勉强妥协,只是将那丫鬟收过妾侍,不过那之后,就与宋毓华彻底交恶,据宋安堂说,唐玉中年之后,几乎就没有再走入宋毓华的房间。 相比唐玉,唐飞就出息许多,学了一身武艺,进入了北镇抚司,从底层的爪子开始,一路拼杀到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置,任谁见了都要喊他一身唐大人。 静姐儿嫁给他,还是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静姐儿本身自己就对唐飞有特殊的印象,夫妻间最难求的就是这种映入心中的特殊。 忙了一整天,薛宸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忙完了,娄庆云今日大理寺中有事,吃过了午饭就赶着回去了,薛宸与几位夫人走到门边坐车,武安伯夫人亲自送她们出来,宋毓华则阴沉沉的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像是送人,可不知道人瞧她的表情,还不知道她是要干嘛呢。 “世子中午就回去了,世子夫人是一个人吗?”节度使夫人对薛宸亲切的问道。她的儿媳也跟着说了一句:“若是夫人愿意的话,我们送你回去吧,一个人怪怕人的。” 薛宸笑着回道:“不用了,我有马车,还有护卫,这两天我都住在燕子巷中,离这里不是很远,多谢夫人,少夫人了。” 孙氏跟着说道:“世子夫人不必客气,若你就一个人,那还是我们送送的好,待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去好了。正好可以拜会一下亲家母。”今日是男方家里办酒,所以女方家是不出席的,孙氏这么说,完全就是给薛宸面子了。 宋毓华靠在门边发出一声冷笑,几位夫人瞧了她一眼,孙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没有当场发作,薛宸就更加不会理她了。 实在感激这些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爱护,正要点头,却听见巷子那头传来了一阵马蹄踢踏声,只见娄庆云如一片黑云般席卷而来,银黑色的官服在暗夜更添威慑,出鞘刀锋般凌厉,俊颜如画,剑眉斜插入鬓,桃花眼中还带着赶路时的肃杀,见到薛宸还在这里,才勒紧了缰绳,黑马停蹄,娄庆云潇洒利落的翻身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薛宸面前,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皆散发着天生的贵气。 薛宸瞧见他,漂亮的脸上就绽出了笑容,对一旁的夫人们说道: “世子来了,就不劳夫人们相送了。” 说着便向娄庆云走去,两只手很自然的就交握在了一起,娄庆云将薛宸护到身旁,然后才抱拳对孙氏说了一声恭喜,再与所有夫人说了一句多谢,然后等薛宸与夫人们告辞之后,才牵着薛宸走到黑马前,对薛宸问道: “骑马回去,好不好?” 薛宸摸了摸黑马的鬃毛,软糯糯的说了一句:“我不会。” 娄庆云见她模样可爱的厉害,也顾不得实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伸手捏了捏薛宸的脸颊,然后将她拦腰抱起,一下子就送到了马背上,又将她的脚踩在副马镫之上,等她坐稳了之后,自己才轻松松的翻身上马,对在门边的夫人们拱手作礼,便将薛宸护在身前,夹起马腹,缓缓往巷子口走去。 夫人们瞧着他们离开的样子,不由又说了几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赞美之言,最后几位夫人才相互告辞,上了自家的马车。 ***** 薛宸靠在娄庆云的怀中,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发现他也在看她,稍稍凝视薛宸便收回了目光,娄庆云将她搂的更紧,说道:“晚上吃饱了吗?一般这种宴席,我都是吃不饱的。” “那你今晚吃了吗?”先前那样着急的赶过来接她,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晚饭很有可能都没吃呢,果然,只见娄庆云摇了摇头,说道:“没呢,今天刑部开例会,我一直到刚才才脱身,就赶着来接你了,我是不是很乖?” 娄庆云说着话,就把脑袋搁在薛宸的肩膀上,撒娇意味颇浓的往薛宸耳朵里吹气,薛宸被逗的痒痒的,回头似嗔似怨的扫了他一眼,那小眼神勾的娄庆云心猿意马的,突然调转了马头,说道:“走,陪我吃馄饨去,早就想带你去吃老孙头的馄饨了。吃饱一点,晚上还要干活儿呢。” 薛宸不解的问:“晚上你还要去刑部吗?”天真纯洁的宸姐儿丝毫没有听出来她邪恶相公的话中话,直到娄庆云在她耳旁说了一句话之后,她才脸色爆红。 “讨厌!”居然当街就说这种私密的话,真是胆大。 娄庆云却不以为意,说道:“讨厌什么呀!都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在岳父家不能夫妻同房,我这都憋多少天了,你也不说可怜可怜我。还说我讨厌,我不管,今晚就回公府去,我先前就派人回燕子巷说了,东西明天来收拾,咱们今晚先回府去。” “……”回府去干嘛,薛宸就不说了,只觉得羞得厉害,没忍住回身敲打了他一记,引来的后果就是,娄庆云嘿嘿一笑,然后突然在马道上策马扬鞭,吓得薛宸只好牢牢的抱住他的手臂,不敢放开。 老孙头的馄饨味道的确是好,薛宸还记得她第一次吃,就是娄庆云端着碗,从西窗给她送进去的,那时候的薛宸就觉得那晚馄饨来之不易,味道简直堪比任何珍馐美味,只可惜最后被催促着没吃完。 娄庆云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吃这个,一个人就吃了三碗不同馅儿的,薛宸吃了个玉米肉馅儿的,依旧觉得特别好吃,老孙头的独家手艺,配上葱花鲜汤,堪称京城一绝。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才慢慢悠悠的牵着马步行回了国公府,一夜果真如娄庆云所说的那般,很费力气,到了半夜的时候,薛宸简直想再去老孙头的铺子里吃个三大碗再回来,真的太耗体力了。 不过,经过开始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如今薛宸的体力上涨,已经能够和娄庆云战上两个回合不歇菜了,这一点让娄庆云别提多满意了。 酣战一晚,第二天娄庆云早早就去了衙所,薛宸睡到辰时三刻才起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是酥软软的,由四肢开始到五脏六腑,都被一种满足的感觉所占据。 起来洗漱之后,薛宸去给老太君和公主请了安,然后便薛家去收拾东西了。 回到燕子巷,发现萧氏正在院子里踱步,手里拿着一叠纸在上下比对,薛宸走过去,问道: “太太,你这是怎么了?” 萧氏回头看了一眼薛宸,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了薛宸手中,说道:“今早唐家就派人来说,核对出的嫁妆与名目有些不符,这名册里面,明明写着三千两的银票嫁妆,可是,唐家却怎么都找不着那压箱底的银票,说没法入库,可我明明记得,那三千两银票,是我放进静姐儿嫁妆里的,不可能没有啊。” 嫁妆数与名册记录不符,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消息,薛宸低头对了对两份嫁妆名目,果然两份上都写着三千两银票的字样,可怎么就没了呢? 萧氏记得直捏头,唐家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她发话,萧氏呼出一口气,走入了房内,从自己的私库中又取了一叠银票出来,准备往外走去,却被薛宸拉住了,问道: “太太这是干嘛!你既然确定自己肯定放了银票在嫁妆箱子里,那丢了就是唐家的问题,你怎么能再补一份呢?” 萧氏叹了口气,说道:“唉,静姐儿才刚成亲第二日,这种事若是闹起来,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好听,我先补上,让静姐儿高高兴兴的明天带姑爷回门。” 说完就要走,薛宸却拿过了萧氏手里的银票,对萧氏说道: “银票给我吧,我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银票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呢?为什么嫁妆里别的东西不消失,单单是银票呢?这事儿绝不是普通的事,我不闹,只是想问一问情况,这种事若是姑息,将来唐家都以为静姐儿和您好说话,要是有心人事事拿捏你们,那可如何是好。” 萧氏瞧着薛宸,她哪里不知道这事儿有问题,可静姐儿昨日才刚成亲,今日就闹出这事儿,唐家还派人上门来和她说,这就是逼着她再出一份的意思了,而且姑娘回门在即,他们也料定了,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来,所有的事情只好咬牙忍下,不得不说,做出这事儿的人,就是利用的她这个心理,着实坏到了骨子里。 ☆、第129章 薛宸拿着银票往花厅走去,萧氏不放心跟在她身后,不是她不放心薛宸办事,只是想就算要闹起来也要等到静姐儿回门之后,然后她再请唐夫人上门详谈这件事。 花厅中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是唐家的副总管赵望,还有两个丫鬟一个薛家跟过去的账房,那两个丫鬟看着有点面熟,薛宸想起来,昨天在宋毓华身边似乎见到过。不动声色走了进去,唐家的人见来的是薛宸,不禁都愣了愣,然后副总管赵望趋身上前,领着其余三人对薛宸行礼,薛宸没有看他们,直接就冷着脸坐到了上首的位置,好整以暇的将银票放在桌面上,却是不说话,萧氏不知道薛宸想做什么,只好坐到她身旁,等她开口。 唐家的人等了薛宸好久她都不开口,副管家赵望趋身向前,对薛宸一揖到底,说道:“世子夫人,薛夫人,这家里还在等着盘账,您看是不是……” 赵望看了看薛宸手边的银票,以为自己的眼神薛宸该是能看得懂,谁知薛宸却是毫不理会,埋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指甲,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抬眼看着赵望,冷冷的说了一句: “回去把你们侯夫人喊过来,这事儿我们薛家可不能就这么认了,银票明明白白进了你们唐家,现在没有了,你们不想着在府中寻找,竟然回过头来让我们补上,我还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副管家似乎言之凿凿,说道: “世子夫人,这说话也得讲道理,咱们唐家和薛家结了亲,本就是一家人了,可是薛家送来的嫁妆和名册上不符,这让我们如何记入府库之中,更何况,二少夫人的嫁妆自从进入唐家之后,就是一直由薛家的人看守着,我们直到今天早晨才靠近的,这里面的东西没了,我们难道要装作有的样子,就这么入库吗?将来若是二少夫人要提用嫁妆,这三千两银票,要我们府库怎么交的出来呀。我们原想着将这件事告诉夫人知晓,可少夫人仁厚,说二少夫人才刚进门,嫁妆实物与名册不符的话传出去太难听,这才指点我们来到贵府说了这事儿,也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希望两家因为这个闹出矛盾不是。” 薛宸看了看赵望,见他说话时,急得鼻梁都沁出了汗珠,焦急之态毕现,知道他说的也许并不是假话,将眼睛又扫向了那两个丫鬟,最后落在薛家随行的账房身上,说道: “嫁妆一直由你看着的?” 那账房先生是薛家的人,便是由他看守着静姐儿的嫁妆,许是一夜没睡的缘故,眼睛有些红,身上还散发着微微酒气,不过话说的倒是很坚定:“是,小的整夜都在。” 薛宸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最后落在那两个丫鬟身上,却是不说话,赵望见薛宸瞧着她们,便主动说道:“这两位是少夫人身边的明秀姑娘和彩凤姑娘,这件事儿不敢让夫人知道,少夫人心善,就派了两位姑娘随我一同前来。” 明秀和彩凤对视一眼,然后明秀上前说道:“这事儿我们少夫人也是好心一片,若是两家真闹起来,那台面上都不好看,人家不会说我们唐家怎么样,倒是会说二少夫人的不是,薛夫人,您说是不是呢?” 彩凤也跟着附和道:“是啊,这事儿还是我们少夫人想的周到些,这种事情闹出去,丢人的肯定是二少夫人,两位夫人可要想清楚才是啊。” 薛宸看着这两个丫鬟,心中冷笑,宋毓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宅心仁厚,知书达理起来,简直是笑话!上一世她连偷偷变卖夫家财产之事都做的出来,如今倒会为其他人的名声着想了? 没有说话,薛宸将手边的银票拿了起来,上下翻看了下,瞧着银票右上角的一行印刻的数字,心中有了主意,将银票再次放下,对她们说道: “这件事你们少夫人好心,我们薛家领了,但这事儿必须要让你们夫人亲自来我们府上,这银票可以给,但却不能糊里糊涂的交到你们几个手中,副总管尽管回去喊你们侯夫人过来,就说我找她有事,她必然会过来一趟。” 赵望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世子夫人罔顾二少夫人的名声,那这事儿我立刻回去回禀侯夫人,看夫人怎么说吧。告辞。”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望就要离开,却被两个脸色一变的丫鬟拉住了,说道:“赵总管你也太冲动了,世子夫人不过是那么一说,哪里就真的是让你回去喊侯夫人了?这要真闹起来,可不是好玩儿的。二少夫人的一生可就毁了!” 明秀也紧跟着去到萧氏面前,说道:“薛夫人,您也劝劝世子夫人,这可是在拿二少夫人的一辈子在开玩笑呀!世子夫人不疼爱这个继妹,难道薛夫人还不疼爱自己的女儿不成?” 萧氏看着这两个上前劝说的姑娘,心里似乎也明白了点什么,看着薛宸笃定的脸,萧氏自然是站在薛宸那一边的,往旁边站了站,说道: “世子夫人说得对,这件事牵扯太大,还是请你们侯夫人过来一趟比较好。回去喊吧,我和世子夫人就在这里等她。” 赵望说着又要走,被彩凤拉住,两个丫鬟拉住,赵望有些焦急,说道:“哎呀,你们拉住我做什么呀!既然他们要喊侯夫人,那咱们就回去喊了便是,少夫人心善,想给人一个台阶下,可有些人不领情怪谁!” 明秀见赵望真要回去,不禁急了,拉着他就骂起来:“你是疯了不成?如今府中正在办喜事,你现在去找夫人添什么乱?家里还有那么多宾客,要正闹起来,你脸上好看啊?” 彩凤也跟着说道:“就是,这事儿还是先回去问过少夫人再说,正要去和夫人说什么,也得是少夫人去说。” 赵望不懂两个丫鬟为什么这样偏袒薛家,不过回头瞧了一眼薛宸和萧氏,似乎一点都没有回缓的意思,叹息拂袖而去,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也跟着赵望身后离开了,薛家的账房也想跟着走,却被薛宸喊了回来,让他不用再去,她另外派了人随行。 等他们走后,萧氏凑上来问道:“他们不会真的回去喊侯夫人过来吧,那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薛宸笑道:“放心吧,他们没那个胆子,太太以为,那两个丫鬟跟来是做什么的,可不是跟来游说咱们的,而是为了拉住那赵总管,让他不能回去告诉侯夫人这事儿嘛。” 萧氏先前也看出那两个丫鬟的不对,说道:“这件事,不会真是静姐儿的那个大嫂所为吧?她这是为什么呢?静姐儿和她无冤无仇,这才刚进门就给静姐儿使这么大的绊子。” 薛宸冷冷一笑,说道:“有些人才不管你和她有没有仇怨,总是见不得旁人比自己好就是了。这事儿没完!” 萧氏不懂薛宸话中‘这事儿没完’是什么意思,只是替静姐儿的未来忧虑起来。有个这样厉害的妯娌嫂子在,今后日子可不太好过啊。 ******* 明秀和彩凤回去后,将薛家的态度跟宋毓华说了一番,宋毓华在听见薛宸的名字时眉头就蹙了起来,怎么哪儿都有她? “少夫人,薛家态度坚决,不肯再出那三千两,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明秀和彩凤如今也是真的着急了,甚至有点后悔,昨天晚上竟然糊涂的听从了少夫人的话,做了那足以害死她们的事情,早知道就是拼了少夫人一顿打,她们也不能去做那提醒吊胆的事情啊。 彩凤也是害怕,跟着说道:“薛家要不出那三千两,赵望那儿就没法入账,不入账的话,这事儿迟早要给捅到夫人那里去,到时候夫人查起这事儿来,我和明秀就活不成了。求少夫人看在咱们俩从小伺候您的份上,救救我们吧。” 说着话,两个丫头就给宋毓华跪了下来,宋毓华看着这两个胆小如鼠的丫鬟,气不打一处来,不过看看时辰,也知道不早了,这事儿不能再拖就是了。 她昨日也是偶然间瞧见了魏芷静的嫁妆单子,看见单子上写着哪一只箱子里有三千两现银票,一时就起了贪心,也是手里头真的太紧了,昨天她躲着郁氏,可最后还是被郁氏找到了房间里,果然张口就是要钱的,软磨硬泡的又给她刮了两百两去,宋毓华这才想着这样去搏一搏,以为薛家在姑娘回门的节骨眼儿上不会把事儿闹起来,可没想到给薛宸破坏了。 想起昨晚她瞧见卫国公世子那俊逸的模样,还有他对薛宸的百般爱护,宋毓华就觉得刺眼,觉得这个世道太不公平,薛宸运气好,嫁入了卫国公府也就罢了,卫国公世子又是那样谪仙般的人物,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再看她的相公唐玉,还是到处找关系,求人,才得到了个从六品的闲散官职,再说唐玉的长相和身份,哪里比得上娄世子?薛宸处处比她强,还处处与她作对,坏她的好事,真是讨厌至极! 可事情迫在眉睫,正如这两个丫鬟所说的,偷拿魏芷静嫁妆的事情,绝不能让夫人知道,想着自己房里还没捂热的银票,宋毓华真是不甘心。却也没法,只好让两个丫鬟拿了再偷偷的给放回去。 ☆、第130章 宋毓华正在房里踱步,没想到到嘴的鸭子还给飞了,真郁闷之际,两个丫鬟又折了回来,兴高采烈的到了宋毓华面前,说道: “少夫人,薛家又派人把钱送来了,已经交给了赵望入了库,这银票幸好没放回去。” 明秀和彩凤都是宋毓华的陪嫁丫鬟,当然试试都替宋毓华着想。 宋毓华看着明秀送上来的银票,顿时感觉又回到了天堂,抱着银票看了好一会儿,将之小心翼翼的收入了自己宝箱之中,然后才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 “我说什么来着?就料定那薛家不敢在这姑娘回门的节骨眼儿上闹出事来,看吧,嘴上说的再硬,最后还不是要乖乖的把钱送过来,等到过了这个店儿她们再想追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到时候咱们也有话说,你要不心虚,你送来干什么呀!让她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明秀和彩凤对视一眼,也笑吟吟的说道:“是,少夫人英明。” 宋毓华心情好,又赏了她们每人二两银子的脂粉钱。 ****** 萧氏看着薛宸,实在搞不懂她想干什么,既然要给钱,怎么不是当时就给了,非要让她们回去之后才给,问薛宸,薛宸却是但笑不语,只说这件事儿暂且按下不提,回到青雀居中收拾了东西就回卫国公府去。 第二天新姑爷唐飞和静姐儿回门,小两口看着相处还不错的样子,唐飞虽然看着粗鲁,可是对静姐儿倒还挺有耐性,最起码是尊重的,唐飞被薛云涛喊去了书房吃茶,静姐儿就跟着萧氏回到房中,萧氏把昨天唐家的事情告诉了静姐儿,静姐儿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场就掉了眼泪:“他们,他们家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萧氏赶忙替她掖了掖泪,说道:“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这点事就哭,今后还怎么过生活?这件事我和宸姐儿都知道了,未必武安伯和伯夫人就知道这事儿,倒是你那个嫂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回去之后,千万得提防她。也别告诉姑爷了,免得再节外生枝。” 静姐儿失魂落魄的点点头,萧氏瞧着女儿这样表现,都有点后悔告诉她这件事了,不敢再说什么,就领着她出去了,正好见到薛云涛和唐飞从书房出来,要去院子里看什么古树去,唐飞瞧了一眼静姐儿,不动声色的跟着薛云涛去了院子里。 晚上在薛家吃完了晚饭,夫妻俩才坐上了回程的马车,车里,唐飞抓住静姐儿的手问道:“白天怎么哭了,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静姐儿回头看了看自家夫君,摇了摇头,低若蚊蝇的说:“没有,没有哪里不好,我……” 在唐飞的逼问之下,静姐儿才无奈的对唐飞把嫁妆的事情说了一遍,唐飞的眉头都蹙在一起了,说道:“这事儿岳母怎么不早告诉我?银子既然是在唐家丢的,那又如何能让她再拿三千两贴补呢?” 静姐儿知道唐飞是暴躁脾气,怕他做出什么事来,赶紧安抚,说道:“原本我长姐在府中是说了不贴补的,可后来不知为何又把钱给唐家送了过去,母亲让我别担心,你也别担心了,我长姐很厉害的,这件事她既然知道了,就一定是有她的想法的。” 唐飞看着静姐儿,暗叹这新媳妇是真纯,其实这些话岳母和她说的时候,一定叮嘱过她不要告诉自己,可她转首就跟自己说了,这是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听她话语中,不乏对他长姐的崇拜之意,唐飞不由问道: “你的长姐……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 “嗯,是她。” 唐飞便点点头,将脑袋转了过去,掀开车帘子,往路上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些主意。 ****** 薛宸收拾好东西就回到了卫国公府,喊来了严洛东,让他去查一查宋毓华的事情。然后,她自己也不在家里坐着,又出门去了趟泰昌银号。 等到她晚上回来的时候,严洛东已经在院子里等她了。从严洛东的话中,薛宸得知,原来宋毓华这些日子之所以缺钱,完全是因为长宁候府,郁氏在府里弄不到钱,就把手伸向了宋毓华。这些天,宋毓华手中的几个铺面都在转卖,完全就是一副钱不凑手的模样。 薛宸想起来宋毓华手里的铺面是哪里,就是城北街道上的三处,这是宋毓华的嫁妆,可是宋毓华真的会为了长宁候府去变卖自己的嫁妆吗?严洛东又说道: “不是唐少夫人变卖,而是长宁候夫人在变卖。至于唐少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挂牌三个多月了,还没卖出去呢。长宁候夫人要价挺高的。” 薛宸想了想后问道:“她要加多少?是城北街道上的三家铺面吗?” 严洛东讶异薛宸居然知道铺面在哪里,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正是那里,就在春熙巷的街口出,连着三间上下两层,要价一万五千两银子。” 一万五千两……春熙巷再过两年就该成为主街道了,朱雀街,中央道,城北道,整片东区都围绕春熙巷,说实话,若是以前景来看的话,这三间上下两层的铺子卖一万五千两不算贵,不过这是几年后的价格,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春熙巷今后的发展前景,按照城北街道那萧条的地段来看,一间铺子撑了天也就是八百两的价格,怪不得郁氏卖了三个月都无人问津了。 按照薛宸上一世的经验来看,郁氏这很可能是在囤积财物,估计她已经在想着要把长宁候府的中馈交出去了,最起码在账面上要有一个比较好看的数字,等到权利交出去之后,她再来一招釜底抽薪,把公府里的财物全都转移到自己名下,到时候,谁接管中馈,就等于是接管了长宁候府的空架子。只不过,上一世她是因为必须要利用长宁候夫人的头衔压制住徐素娥,所以才会无止境的贴补钱财进去,可是若真是一副空架子交到了魏芷兰手中,也不知她会怎么处理了,反正薛宸是不相信魏芷兰会像她似的,没日没夜拼命赚钱,事实上,魏芷兰若真的是个有想法的女孩子,在她们姐妹得到魏家一半产业之后,就可以用这笔庞大的资本试着钱生钱的,哪怕是买些小店做着玩,也总比将银子死守在身边,遭人惦记不说,还很容易坐吃山空。 所以,以魏芷兰这对钱的固执程度来看,薛宸几乎可以想见几年之后,长宁候府撑不下去门楣的状况了。人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落魄的侯府也是一样。 不过,就算是侯府落魄,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当即的问题总还是要先解决了才好。 娄庆云晚上回来的时候,薛宸刚跟严洛东和姚大交代完了事情,他们从沧澜苑出去,正好遇见了娄庆云,两人对他行过了礼,便头也不回的从卫国公府侧门悄悄的离去了。 回到房中,看见薛宸坐在圆桌前打算盘,手指如蝴蝶飞舞在花间般,轻灵又飘逸,指尖葱白细嫩,留着整洁的指甲,抬头看了一眼娄庆云,手上却没停下动作,等到一笔帐算好了之后,才将数字记在了纸上,放下笔,就瞧见娄庆云正捧着茶杯,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旁,狗腿兮兮的对她递上了茶杯,说道: “夫人累了吧,喝点水。” 薛宸被他这样子给逗笑了,娄庆云见她笑,也跟着傻笑起来,指了指桌面,对薛宸问道:“你算什么呢?” “我打算再买三间铺子,上下楼层的,开间酒楼,好不好?” 娄庆云耸耸肩,说道:“成啊。你高兴就好,钱够吗?不够的话,跟哥哥说,哥哥有的事情钱!” 薛宸伸手在他的额头上点了点,却被某人抓住了手,放到唇边亲昵的啃了两口:“我说真的,我那儿有不少产业呢。只是没人替我打理,一直荒废着,你要是得了空,就帮我管管,全都送给你也成,反正别荒着就行。”sk 薛宸被他的话逗笑了,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相携去主院吃晚饭去了。 ******* 宋毓华无奈的给郁氏端上了一杯茶来,放到她面前,郁氏拿起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随口说道:“上回上的茶还是君山银针,这是什么低价茶,也太难入口了。” 宋毓华不耐的横了自家娘一眼,语气也不是很好,说道:“有这喝喝就得了,还君山银针,那么贵的茶能天天喝吗?您今儿又来干什么呀,上回不是给了两百两嘛。” 郁氏瞧女儿有些不耐烦,撇嘴说道:“两百两够用什么呀!我看上了一匹彩染的天丝布,一匹就要八十两,我还自己贴了几十两买了三匹,到时候给你一匹,你也别跟我计较这些,我最近得先把府里的银子聚起来不能用,等到公府出了数之后,我把中馈一交,到时候钱不就又到我手里了?你给的这些我加倍还你就是了。” 听到娘亲这么说,宋毓华还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又将桌上的糕点往郁氏那里推了推,说道:“你这中馈一交,你确定那贱人肯拿钱出来?别到时候再惹出什么事,爹身体不好,回头再给你气死。” 郁氏咬了一口糕点,瞪了女儿一口,说道:“我气他?省省吧,他别一天到晚的气我就够了,不让我买这个,不让我买那个,有钱都不让我用,还不就是欺负我老实嘛。你是没瞧见他给两个新纳的姨娘买的那两副东珠手镯,每一颗都有指甲盖儿那么大,他什么时候送过我那么贵重的东西?” 宋毓华也不喜欢那两个新纳的姨娘,说道:“早跟你说了,赶紧把她们弄死得了,留着祸害。还有那个温姨娘,她怀的那个孽种怎么也不能留着!这些事情您要是不早早的处理干净了,以后有您哭的时候。” 郁氏放下了吃了一半的糕点,用帕子擦了擦嘴,说道: “哎,怎么又扯到那事儿上去了?我今儿又不是来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拿钱来了。我跟你说啊,你那三间铺子,有人来问了,是个外地人,不懂行情,有钱的很,我的人一口价一万五千两,他都没说要还价。” 宋毓华正要喝茶,听到郁氏说这个,就抬起了头,说道:“什么铺子?”随即反应过来,将茶杯放下,说道:“娘,您不是说不动我那三间铺子吗?那是我的嫁妆,就剩那么点儿了,您还惦记着?” 郁氏一拍桌子,说道:“听我说完!你那三间铺子,按照那个地段的市价也就是三千两的价格,我让人挂了一万五千两,这要是卖掉了,我跟你一人一半,你拿着七千五百两银子,还怕到哪里买不到铺子呀!死脑筋!我是你娘,我能算计你吗?” 宋毓华心里的小算盘也噼里啪啦打了起来,又端起了没喝的茶杯,问道:“这价格能卖出去?是真的吗?” “当然!你娘我看人准的很,从那人的话里就听的出来,他是真想在京城做一番事业的,那三间铺面,说要开个酒楼,还问我郊外有没有空地,他还要建个菜肉庄子,专供他的酒楼用,说的这么详细,能是假的吗?他说他来京城创业的预算是三万两银子,我寻思着,三间铺子卖他一万五千两,再去找一处荒田卖给他,也收他个一万两,乖乖,这前后加起来,到手就能有两万五千两银子,有了这银子,咱娘儿俩还愁什么呀!” 宋毓华的脸上依旧带着疑虑,并没有搭理郁氏,郁氏有些着急了,见宋毓华还是没问到点子上,也就不顾什么,直接干脆的把话挑明了说道: “哎,我记得你和唐玉成亲的时候,你公婆不是分了两块东郊的地给你们吗?你还说那两块地荒的很,又靠着山,种不出什么东西来,干脆把那儿也给卖了……” 这下宋毓华可就淡定不了了,嘴里的茶水当场被吓得喷了出来,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咳得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才稍微好些,放下了杯子,对郁氏低声吼了一声: “娘,你疯了不成?那是唐家的祭田,公中的财产,要真给卖了,今后我还怎么在唐家立足?” ☆、第131章 宋毓华的声音有点大,郁氏怕其他人听见,就赶忙上去捂住了她的嘴,说道:“说这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宋毓华将郁氏的手给拉下来,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说道:“你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让人听到啊,你怎么想到这个上面的。” 郁氏说道:“不是你一天到晚的说那块地荒着没用的嘛,从唐玉的爷爷手上传到了今天都一直荒着,我这也是替你想出路啊。” “什么出路啊?那地是唐家公中的财产,只不过我和唐玉成亲的时候,婆母将它划到我的名下罢了,这是让我管理经营,可不是变卖的!这事儿肯定不成,要是唐玉知道了,非休了我不可!”宋毓华还是觉得郁氏这个想法太可怕了,要及时遏制住才成。 “瞧你这胆子!我告诉你,划到你的名下就是你的东西,当年你祖母给我的田地,我也偷偷卖掉了,一辈子也没出什么事嘛,你奶奶生前也没来问我那块地怎么样了。你若是嫁的次子,那这地确实不能动,可是你嫁的是嫡长子啊,将来整个武安伯府都是唐玉的,你作为他的正房夫人,卖两块地怎么了?更何况,那是块荒地,你卖掉给人家去开垦,你拿着买地的钱再重新买一两块产息好些的地回来,难道还不比那两块荒地值钱啊?最起码每年还能有点产息出来,种果子得果子,种菜得菜,哪怕种一点花花草草,也能香香屋子不是,干嘛这样死脑筋?”郁氏不遗余力的游说自家姑娘。 宋毓华狐疑的盯着郁氏,问道:“祖母给你的地,你真卖了?” 郁氏翻了个白眼:“卖了又怎么样?我是长宁候夫人,这府里的东西还有我不能卖的?” 宋毓华只觉得头顶上悬着一把刀似的,这种事情,原来母亲早就做过了,想想也是的,她和唐玉成亲一年多了,那块地婆母从来没有管过,更没有过问一句,宋毓华简直都怀疑,那地就是她婆母用来糊弄她的,一块荒地,连开垦都没让人开过,满山都是石头块,翻个地估计都得够呛的地方,这辈子在她手上必定没什么用了,难得现在正好有人想连带着一起买了,若是过了这个村,只怕就没这个店了,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最不会糊弄人的。 郁氏见宋毓华有点松动了,再接再厉的说道: “别犹豫了,我约了那外地商人明日看地,你要信得过我,就把地契拿给我,信不过的话,明日就随我一起去。” 宋毓华做了最后的心里挣扎,然后才狠下了心,说道:“这么大的事儿,我明天还是跟你去一趟吧,我也见见那个外地商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靠谱。” 得到了女儿的许可,郁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说道:“你就放心吧。一百个靠谱,那人今天就要给我订金来着,一千两银子随手就拔了出来,我就是怕你不同意,也没敢收下,要是咱早交代好了,没准这个时候都能数钱分钱了。” “……”在没见到那人之前,宋毓华的心里到底还是没底。不过,要说不心动却是骗人的,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是真的话,那就太好不过了。 ******* 薛宸在书房里面算成本,严洛东和姚大就在院子里求见,进来之后,对薛宸行了礼,姚大就上前禀报了: “夫人,张全约了长宁候夫人明日见面,按照夫人说的,要连东郊那块地一起买,长宁候夫人便说回去考虑考虑,不过她似乎对张全提出的价格很满意,明天要真去看了那块地,咱真买吗?” 薛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面问了一句:“张全是外地的没错吧?禁得起打听吗?” 姚大回道:“经得起呀!张全就是大兴人,他替前太太打理大兴所有的店铺,在大兴也是个出了名的人,大家谁见了他都得称他一声张掌柜,就是长宁候府派人去大兴走个来回打听,都能打听出来,这个夫人不用担心。” 薛宸将算盘回零,放在桌上,从书案后头走出,然后才又说道:“那就好。明天直接买田,那块田不管郁氏开价多少,都要买下来,就用张全的名义,到官府去登记办手续,办完了手续才给全款。” 姚大点点头,又问道:“那铺子明天也一起买了吗?那个价格就不再压压?” 薛宸勾唇一笑,回道:“铺子过两天没事儿,价格的话,谁知道再过几天,她还能不能叫这个价格呢。总之那块田我势在必得,铺子的话倒未必要买,不过,却又不能让她们觉得这铺子我不想买,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姚大想了想,他精明了一辈子,立刻就懂了薛宸的话,说道:“懂。夫人的意思就是,咱的目的是那块地,但是得让长宁候夫人觉得我们是想买铺子,田地是捎带着买的。” 薛宸看着姚大,不置可否的笑了,然后才转头对严洛东问道:“你这两天多派几个人跟着张全,买到地之后,就按计划行事吧。” 两人领命下去之后,娄庆云也从外头回来,怀里抱着一堆书册,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怀里也抱了一些书册薛宸迎上去,替娄庆云接过去一些放到桌上,问道: “这都什么呀?” 娄庆云将怀里的书册放在了桌上,又接过身后那人的,然后一手拍在这些都有些发旧的东西,一拍一层土,然后凑到薛宸耳边说道: “我的私产。” 薛宸瞪着眼睛看他,然后指了指这满桌的黄皮册子,问:“这些全都是?” 娄庆云点点头,说道:“是,这些都是铺子田庄什么的,还有私库,私库的东西我让人在整理了,明天全都给你拿来。” 薛宸越听越不对,说道:“哎等等,你把这些给我做什么呀?你私库的东西,怎么能放我这儿呢。” 娄庆云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去,然后才急吼吼的将薛宸搂紧了怀,说道:“我的东西当然得放你这儿啊,放别人那儿,我多不放心啊。” “……” 薛宸还要说什么,就被娄庆云掉了个儿,撒娇似的从背后圈住她,脑袋搁在她的肩窝上,说道:“今后我所有的东西都在你手上捏着,你就不用怕我以后变心了呗。” 薛宸看着满桌子的书册名目,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倒不是因为这些东西很多,只是娄庆云的这些心意让她感到相当的温暖,这种倾其所有的信任感,真的让薛宸高兴的想哭。 心中感动,但嘴上却说:“怎么,你原来还存着变心的心思吗?我竟然都不知道。” 娄庆云瞧她眼眶湿润,满脸的感动,却偏偏要说这个,不禁配合着她演戏说道: “是啊,我就是怕以后有那心思,所以才提前让你给我控制起来,这样的话,将来就算我看上了别的女人,你也能控制我所有的钱,让那个女人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薛宸为之气结,反手捏住娄庆云的耳垂,轻轻的拽拉,说道:“还美的你了,今后要是你敢变心,我就让你人财两空,别怀疑我能不能做到,因为所有怀疑我的人,全都被我干掉了!” 娄庆云瞧着薛宸这小模样就觉得可爱极了,从前只觉得她心防太重,一步步的让她将心防打开,实在太不容易了,但是他一点都不后悔做这些努力,因为,这样完全放松和信任的宝贝,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到,她也只表现这种纯真给他一个人看,这种在彼此生命中独一无二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就好像整个天地都不及对方一个微笑,一句知心之言般。 不由自主的亲了上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稍事停歇,将他心中的至宝横抱而起,往内间走去,然后就只听见轻微的挣扎声: “哎呀,还没洗漱呢,还没吃晚饭呢,还没……” 所有的话全都被热情如火给封存起来,留下的只有一室春、光,两种缠绵。 *******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宋毓华终于见到了郁氏所说的那个外地商人,看着三四十岁的样子,膀大腰圆,一看就是财主的模样,他说他叫张全,是大兴十三家商行的掌柜,用郁氏的话说,那就是‘巨有钱’,他确实很有钱,在那三间铺子又前后转了好几圈,然后才对宋毓华和郁氏说道: “这铺子上回说一万五千两是吧,说实话,这个价格是高了些,我虽然没在京城做过生意,但也认识不少在京城做生意的人,他们都说这价格在这地段高太多了,都让我别买。你们看看,这价格是不是能再低一点?” 宋毓华原想凑上去说低点就低点,可郁氏却抢先上去说道: “不能再低了。你也说你没在京城做过生意,是不知道京城这些年地价飞涨的缘故,我这三间两层小楼,只要打通了,比京城任何一家酒楼都要大,你可以到处去看看是不是这样。再说了,你昨天和我说了之后,我就提出来连带这铺子,我东郊还有两块肥地,土壤肥沃,近山近水,种什么都成,旁人家能又有铺子,又有地吗?” 张全又看了看,说道:“那倒是没有,有店铺,又有田地的,还真就你们这一家,行了,要不我再考虑考虑,你那地也不知是什么地,昨儿晚上我有个朋友介绍我说西郊那儿有块上好的地,全都开垦好了的,足足三十顷,才卖八千两银子,你那都是山地还要卖一万两,太贵了。” 说着就要走,郁氏哪里肯答应,拦在他面前说道:“才三十顷,我们那块地少说也有五十顷,一万两还嫌贵,我告诉你,西郊那边从前是乱葬岗,什么地三十顷八千两银子,还给你开垦好了?哎哟,别不是怕你自己开垦,开出什么骨头肉渣来吧。那种地方,你也敢买。” 张全脸色一变,对身边的人低声问道:“西郊从前真是乱葬岗?” 身边的人避开了郁氏,点了点头,说道:“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都知道,哪里从前就是乱葬岗。” 郁氏站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心中就大安了,说道:“是不是,我没骗你吧。谁有个好东西不懂坐地起价呀,便宜的东西总有便宜的理由,你嫌我这儿贵,别到时候买了让你后悔的地儿哭都来不及。” 张全犹豫片刻后,才对郁氏说道:“那成吧,你带我去看看地方,我再两边比对比对。” 宋毓华瞧他似乎变了口风,倒不是那样一定要买她们的东西了,又担心这人去看了地方之后,更加不会买了,毕竟那块地她是知道的,长久没有耕作管理,不太像样子,杂草丛生,这人看了要是不买怎么办呢?郁氏给她使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带着张全去看了地之后,果然张全有些不太满意,郁氏当机立断,就给张全降了两千两的,也说这块地八千两卖给张全,张全几乎是被她赶鸭子上架点头同意了的,郁氏还不放心,要让张全当场就付银子,张全却坚持不办好手续,不给钱,郁氏她们只好拉着他就往官府去了,整个过程十分顺利,等到地契全都移交到张全手中的时候,张全才肯从身上拿出八千两银子给她们。 母女俩看见这么多银票,简直乐的快要跳起来,不过幸好她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急忙和张全这冤大头约了下次看铺子的时间,母女俩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府中,你一张我一张的瓜分起银票来了。 所有的不安在看见这么多银票之后,全都消失不见了。宋毓华如今倒是更加期待她那三间店铺能卖出去了,对郁氏说道:“娘,您说这人会买咱们的铺子吗?” 郁氏收了银子,心情好得很,笑着说道:“会!他这出手你瞧见了?大兴十三家商行的掌柜到底出手大方,你说咱们要不要派人去大兴探一探,若是他真这么有钱的话,那咱那三间铺子的价格就不降了,让他付全款,一万五千两,一分都不能少!” 宋毓华连忙点头,说道:“对对对,让人去大兴探一探,看他是不是他说的十三家商行的掌柜,若是有诈的话,我那地还得想法子收回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过了几天之后,探子从大兴回来,果然那张全正是大兴十三家商行的掌柜,整个大兴全都知道的事情,绝对错不了,宋毓华悬着的心才终于给放了下来。 ☆、第132章 就在郁氏替宋毓华强行卖掉了那块地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到张全其人。不过,郁氏却并不担心,她才不怕张全从此再不出现呢,实打实的钱都已经赚到手了,他出现的话,她们就是多赚一笔,可要是不出现的话,她那铺子也不会飞掉,还能继续碰下一个冤大头呢。 只不过宋毓华的感觉就没有郁氏那么好了,毕竟她卖掉的可是唐家的祭田,经过了一开始看到银子的狂喜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浓浓的担心了,虽说郁氏也曾卖过宋家的田产,可是,郁氏那时候已经是侯夫人了,祖母就算还在,可家里的中馈全都是郁氏在管,并且,最关键的是,宋家只有一个嫡子,那就是郁氏所生的宋安堂,可是唐家不一样,有两个嫡子,唐玉下头还有一个唐飞,这祭田是公产,一旦被发现了,就算唐玉发狠性休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越想越害怕,宋毓华这几天就没有过过安生日子。 每天早上,唐家都是坐在一起吃早饭的,郁氏带着静姐儿摆好了碗筷,上好了粥面之后,一家人就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刚动了筷子,就听静姐儿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父亲,母亲,有件事儿我想和你说。” 孙氏瞧着这个温婉的小儿媳妇,总觉得比大儿媳妇顺眼许多,说起话来更宽容,笑着问道:“老二媳妇儿想说什么?一家人也用不着顾忌什么。” 静姐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粥碗,然后有转头看了一眼正神色如常吃早饭的唐飞,见他并没有给自己什么提示,她便放下了筷子,从袖中拿出了几张纸,宋毓华脸色大变,抢先一步按住了静姐儿的手,蹙眉冷道: “你想干什么?” 静姐儿瞧了她一眼,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将纸交到了孙氏手中,不顾宋毓华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这是我手抄的嫁妆单子,从赵望副总管的库房抄来的,这里面有三千两的现银票,是我娘从泰昌银号一笔领出来的,我成亲第二天,副总管就去了一趟薛家,告诉我娘说里面的三千两银票不见了,以为我娘是忘记放了,就又让她补了一份出来入库,当时我娘想着我第二天回门,就没多说,直接付了银子,只是如今想想,这事儿还得和父亲母亲说一说才是,毕竟银子是在唐家丢的。” 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武安伯唐修和孙氏都呆住了,对视一眼后,唐修接过了孙氏手里的纸,前后翻了翻,确实有三千两银票的名目在里面。孙氏还没说话,唐飞就开口了。 “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岳母也真是,这事儿哪里就是那种能粉饰太平的?银子在我们家丢的,自然要在我们家找了,谁让赵望去找岳母的?来呀,去把赵望喊过来,家里丢了东西,却去别人家要,还真没个规矩了。” 在饭厅伺候的人听了唐飞的命令,就往外头去喊人了,宋毓华手中的筷子也拿不住了,放下来之后,就想离开,心里把挑事儿的静姐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想离开,却被唐玉拉住,说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这两天宋毓华得了银子,跟唐玉还算和平,唐玉也想好好过日子,不想成天吵吵嚷嚷的,遇到机会就出口关心一下,也能暖暖人心,只不过,宋毓华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可不是唐玉这一句暖心的话就能平复的。生怕不打自招,引起他们不必要的猜疑,宋毓华只好冷冷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赵望就给喊过来了,给诸位请了安之后,唐飞就问他那天是谁让他去薛家要银子的,赵望愣了半天,理所当然的看向了少夫人宋毓华,指着她说道: “是,是少夫人让的。少夫人怕这事儿闹大了,坏了二少夫人的名声,这才想让亲家夫人给补上这个缺,因为银子虽然是在唐府发现丢的,可是二少夫人的嫁妆送进来之后,就一直由他们薛家的账房整夜看守着,咱们唐家的人也没沾过手,这银子总不会蹊跷的没了吧,所以,少夫人就说,必定是……亲家夫人忘记放了……” 赵望也是含蓄的,其实他本心里是想说,亲家夫人故意写了名目,却不放实物,是来混淆视听,浑水摸鱼的。 唐飞一拍桌子,说道:“混账!什么叫忘记放了?你有什么证据说那是亲家夫人忘记放了?东西从薛家出来的时候,我们唐家也有账房随行,东西走出薛府的时候有没有放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我看你这总管也做到头了,不分青红皂白,还自作主张,你以为你是这家里的老爷,遇到事情都不用通报一声了?” 唐家的两个公子,唐玉的性格温和,唐飞的性子暴躁,虽说他是二公子,但说起话来还是很有力度的,宋毓华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只觉得他没用至极,眼看着是指望不上他站出来替自己说话了,于是便挺直了背脊,自己上阵,和唐飞叫板,说道: “二叔这话说的,不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吗?当时赵望来问的我,我也是生怕弟媳的名声受损,又听说银子是她们家的人看着的,不管薛家送嫁妆的时候里面放没放银子,反正到了我们唐家,银子没了,并且唐家的人没有沾手,这不管是亲家夫人放没放,反正是他们薛家弄丢的,我让赵望去薛家要银子,难道有错了?” 这些说辞,是宋毓华早就想好了的,反正都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银子也给入了库,这个时候拿出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孙氏瞧着这个大儿媳妇,简直想上去掀她一巴掌,说道:“你查都不查,就让赵望去找亲家夫人要银子,你这是把我们唐家的脸放在地上踩,你还有理了?谁让你这么干的?你让亲家夫人该怎么想我们唐家?瞧你这事儿办的,我,我!唉!” 唐修看了一眼自家儿媳,又看了一眼二儿子唐飞,儿媳他不懂,但是他儿子他是清楚的,一般不打无准备的仗,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挑起来说,那就说明他已经找到了幕后下手之人,冷静的对唐飞问道: “你这一大早的,到底想说什么,别绕弯子了,说吧。” 到底还是老子了解儿子。 唐飞点点头,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放在了桌上,指着银票说道: “行,我也就不饶弯子了,这张银票是昨儿泰昌银号的老板给我送来的,说是两个小丫鬟拿着去兑现银,这一百两可是普通人家两年的开销,两个丫鬟哪里来的银子?我就让那银号老板给我来指认,您猜怎么着?查出来是这俩丫头!” 唐飞一拍手,就有人从押着俩丫头走入了饭厅之中,真是明秀和彩凤,宋毓华的两个丫鬟,宋毓华惊得站了起来,指着唐飞说道:“唐飞,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把我的丫鬟绑来?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想问问大嫂你想干什么?两个丫鬟身上怎么会有一百两银子,兑了现银还各分了五十两揣兜儿里,您可别跟我说,这是您赏她们的,她们做了什么,您要这么赏她们?若不是您赏的,那这俩丫鬟哪儿来的一百两银子?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唐家,还不得好好审审?要是偷了主人家的银子,那可不是件小事。”唐飞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两个丫鬟身边,似笑非笑的说着。 宋毓华脸色骤变,明秀和彩凤也不住摇头求饶:“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没偷银子,二少爷您被冤枉我们呀。” 唐飞冷哼一声:“哼,你们俩是大嫂的陪嫁丫鬟,每月按照一等丫鬟的份例来,唐家的一等丫鬟,每月是三百钱,你们得不吃不喝的凑几十年才能凑够一百两银子?还说不是偷的?我劝你们趁早承认了,求个宽大处理,别到时候送官刺字打板子,那可就完了。” 明秀和彩凤当然知道丫鬟偷盗主人家财物的下场,哪里敢承认,立刻磕头说道:“不是我们偷的,是,是……” 不等她们说完,宋毓华就站了出来,说道:“唐飞你到底想干什么?明秀和彩凤是我的丫鬟,那银子是我赏她们的不成?哼,谁还规定做主子的不能赏钱给丫鬟了?我愿意赏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那都是我的事儿,与你有什么相干?你想凭这个就诬告我,也太刻意了些吧。父亲母亲英明,如何会被你这伎俩所蒙骗?” 唐飞也不阻止,就等宋毓华说完了话,然后才哼了一声,说道:“嫂子承认这银子是你给两个丫头的就好办了。最起码知道了出处不是。” 宋毓华见唐飞一脸笃定的看着自己,头皮不禁也有些发麻,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心下思虑,那一百两银票是她从老二媳妇儿的嫁妆三千两中抽出来的一张赏她们的,难不成银子上还写了她魏芷静的名字不成,她只要咬死了这银票是她自己私下赏丫鬟的,饶是唐飞又能拿她怎么样?最多就是怀疑,可也没有证据证明,银子就是她拿的呀。 唐飞又是一击掌,外头又走入一个中年男子,膀大腰圆,孙氏和唐修都认识他,正是泰昌银号的掌柜于三,于三上前给各位行了礼之后,然后就走到唐飞身边,唐飞就把先前拿出来的那一百两银子,交到了于三手中,问道: “于掌柜可以告诉大家,这银票出自哪里?” 于三早就受过了知会,自然不会隐瞒任何事,知无不言道:“回二公子的话,这银票我在银号中核对之后才知道,这是年前薛夫人给她家小姐置办嫁妆时所印制的银票。” 于三此语一出,在场皆哗然,孙氏和唐修对看了好几眼,也全都站起来,走到于三身边,接过了银票上下看起来,宋毓华更是大惊,指着于三说道: “胡说八道!这银票上还写了名字不成?你说是魏芷静的嫁妆就是啊?我还说这是我的嫁妆呢,你是不是收了唐飞的银子,就在这里冤枉好人,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宋毓华急着分辨,说话便渐渐失了分寸。 ☆、第133章 宋毓华的尖锐之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她,她也觉得自己声音有些过分,懊恼的低下了头,幸好于三没有被她吓到,而是十分镇定的对她解释道: “少夫人有所不知,这凡是我们泰昌银号出去的每一张银票上都有我们泰昌银号特制的号码,是钢印凹凸面,旁人无法作假,而每出一笔,我们都会记下取钱的人和银票号,便于今后查对,这张银票就是去年年底那批统一印制出来的,所以这号码并不难查,而薛夫人拿的这笔更加不会搞混,因为是大额特制,所以,号码应该都连着的,更加方便辨认了。” 宋毓华的脑壳中似乎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 唐飞也不管她,直接走到明秀和彩凤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说道:“说吧,这银票是谁给你们的?少夫人有心保你们,那是她对你们主仆仁义,要是这银票真是少夫人给你们的,那少夫人可就是偷盗弟媳嫁妆的人了,这等丧德之事,怎么会是少夫人做的呢?你们可要想好了。” 明秀和彩凤低头不语,瑟瑟发抖,只听唐飞的话锋又是一转,说道:“不过,若你们说不出这个来历,那就是偷盗,下人偷盗主人家的财物可没那么轻松就能说过去了,打断了腿送官法办,到官府中再打,若是有命出来的话,算你们命大,我们唐家就再收下你们,然后送到集市上发卖去,能不能再卖一户像少夫人这样维护你们的主子家可就难说了。更何况那时候,你俩就算不死,也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了。” 两个丫头顿时绝望,连连磕头,说道:“二公子饶命,二公子饶命啊。我们没有偷银子,二公子饶命啊。” “没有偷那是哪儿来的?果真如少夫人所言,是她给你们的不成?”唐飞的话是对着两个丫头说的,可是眼睛却是看着宋毓华的。 明秀和彩凤也看着宋毓华,可宋毓华如今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空顾及她们,要是她承认银票是她给的,那她偷盗弟媳嫁妆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到时候她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都没法说的清的,这么想着,宋毓华突然就指着两个丫头骂道: “好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竟然干出这种事来。原我还想偏袒你们一回,可没想到这银票竟是有来历的,不用其他人打,我就先打死你们算了。” 说着就上前去给了两个丫头左右各一巴掌,打的明秀和彩凤脑袋一偏,直接懵了,捂着脸看着自家夫人惊恐不已,知道夫人这是准备舍了她们,没有主子保的丫鬟被判了偷盗主人财物,那是什么下场,不用二公子说,她们也是知道的,没想到少夫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置她们于不顾,两个丫头也吓坏了,再顾不得什么,对着唐家众人就磕起头来,说道: “不是的,钱不是我们偷的,是少夫人给的,这样的银票,少夫人房里的百宝箱中还有好多,是她吩咐我们去偷二少夫人嫁妆里的现银的,她让我们给薛家那看守的账房送酒去,明秀拖住那账房,我偷偷溜进去偷的,我们是奴婢,自然是听主子的话,这可不是我们主动偷的,所有的银票我们全都给了少夫人了,不信的话,二公子可以去少夫人的房里查看,银票就在梳妆台的百宝箱里放着呢。” 宋毓华顿时双腿就软了下来,看见唐飞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饭厅,拉着唐玉往她房间的方向走去,宋毓华整个人就惴惴不安起来,银票确实在她的百宝箱中,她的百宝箱里,不仅仅有银票,还有…… “不——你们不许去!不许!谁也不许进我的房间!谁也不许!唐玉,你个孬种,你跟着外人欺负我,你是混蛋!你混蛋——” 宋毓华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武安伯唐修要是这样都看不出来偷银子的是谁,那他这个伯爷也可以别做了,当即命人架住了宋毓华,怒道: “把她给我看住了!我倒要看看她的百宝箱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宋毓华整个人都像是疯癫了似的,顾不上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说什么也要挣扎着出去,可她一个深宅妇人的力气,哪里就抵得过三四个粗使婆子呢,越挣扎,越狼狈,到最后,她竟然就像是傻掉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孙氏有些担心她,想去看看她的情况,被唐修喝住:“站着!她干了这种丢人的事,到现在还要去管她不成?” 听了自家丈夫的话,孙氏也不敢再向前去了,过了一会儿后,唐玉和唐飞就从外面回来了,唐玉一脸阴沉的可怕,手里捏着一张纸,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孙氏也吓了一跳,她的大儿子脾气温和,从小到大都很少发脾气,就算是再怎么不高兴也会克制住,可他现在竟然这般生气,当即就想到,必定是他和唐飞在房间里找到了确实的证据,也就是说,她的大儿媳妇确实是偷盗了小二媳妇的嫁妆钱,不仅如此,还鼓动管家去小二媳妇娘家要钱。 看着宋毓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孙氏真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说道:“你也太糊涂了,又不是少你吃少你喝,做什么非要做出偷摸的事情来呢?” 不过,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孙氏想着,大儿媳之所以这么做,也许并不是贪财,毕竟她出身长宁候府,是正正经经的侯府千金,不会为了三千两银子而动了邪念,估计也就是想给小儿媳一个下马威,这种妯娌间的心急,孙氏从前也是体会过的,所以,心中并没有十分怪罪,只觉得她有些不理智而已,只想着待会儿等儿子和丈夫的气稍微消了些后,她再去给大儿媳说两句话就是了。 唐玉将那张纸甩在宋毓华的脸上,语气阴沉,表情阴冷的问道:“这是什么?” 宋毓华的眸光动了动,然后就左右转着,就是不敢去看唐玉的脸,只见从来温和的唐玉突然暴走般揪住了宋毓华的发髻,一把将她拖着摔到了地上,怒不可遏的说道: “宋毓华,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宋毓华被摔到地上,也不敢说话,孙氏见大儿子居然动手了,实在觉得没什么必要,觉得事情就是妯娌间的斗气,骂一骂,罚一罚也就够了,可他动手的话就稍嫌过了些,走过去将宋毓华扶着坐了起来,对唐玉说道: “你有话好好说,动手做什么?” 面对母亲的袒护,唐玉一张脸都涨红了,呼吸吐纳好长时间,才指着地上的一张纸说道: “娘!您知道她做了什么吗?你还袒护着她!” 孙氏没见过这样的儿子,更加没有被儿子这样当众吼过,一时脑子转不过来,蹙眉说道:“你这么大声跟我说话做什么?就算银子是华姐儿拿的,她有错,那让她认错就行了,你这样摔摔打打的像个什么样子?” 唐玉看着母亲的样子,一跺脚,终将扬起的手给放了下来,唐飞将地上那张纸给捡了起来,交到了唐修手中让他看,然后自己就对孙氏说道: “娘,这大嫂也实在太过分了。我还以为她就只有偷盗弟媳嫁妆这事儿呢?谁知道在她那百宝箱里,除了有静姐儿的连号银票,还有这张契约纸,您知道这纸上写的什么吗?大嫂她居然将她和大哥成亲时,您给她的那块东郊的地给卖了!那可是祭田,是公中财产,她卖了八千两银子呢。” 孙氏只觉得耳中一阵耳鸣,好长时间都消失不了,半晌才想起来回头看着宋毓华,怪道她先前那样癫狂的要冲出去了,她还以为她是怕被找到那三千两银子,可现在想来,她是想隐瞒这件事啊。难以置信的抓着宋毓华的肩膀,孙氏问道: “你真的把那块地给卖了?那是唐家的先祖留给长孙的,都在媳妇手中传了七八代了,你居然八千两就把它卖了?” 宋毓华吓得不住颤抖,嘴唇都发白了,冷汗更是浸湿了后背,唐修看了手中的纸,上头明确的写着地方和买卖双方,条款契约,双方签字画押,只觉得心痛至极,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地啊。 唐玉见父亲这样,又对宋毓华踹出了一脚,让她扑倒在地上,许是真的疼了,宋毓华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唐玉说道: “唐玉,你不是男人!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嫁给你!你自己没用就罢了,我不过是卖掉一块田地,你就这样对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小的从六品闲职,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爹是长宁候,我兄弟是世子,我是长宁候府嫡长女!你凭什么对我又打又骂,凭什么?” 宋毓华的话再次激怒了唐玉,冲上去对着宋毓华的脸就是两下,打的她鼻血横流,门牙还断了一颗,饭厅中不断充斥着她的尖叫。 静姐儿早就被唐飞拉着躲到了一边去,看着地上的宋毓华,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在查她嫁妆的事吗?怎么查到最后,居然查到了宋毓华买卖祭田之事,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相公,静姐儿突然想起来,他这两日不断往外跑,难道就和这事儿有关吗?心中带着疑问,想问却知道不是时候,只好安静的待在一边等待事情处理结束。 唐玉从来没有这样恨一个女人,可宋毓华真的是做到了,他可以容忍女人懒惰自私,嫉妒成性,可是却不能容忍她发卖公中祭田这样断子绝孙的事。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唐家的列祖列宗,一块传了七八辈子的田地,居然在传到他的妻子手中一年多,就给她卖掉换钱,中饱私囊了。 简直难以形容,他在她的百宝箱中,发现银票和这张买卖契约时的心情,这要他今后如何面对唐家,如何面对父母,如何面对亲弟,这个恶毒的女人是将他的一世英名全都毁于一旦了! 唐修看着手中的这张契约,然后又走到桌子前,翻看了一下唐飞抱着过来的百宝箱,箱子里装的都是宋毓华的金银首饰,还有一大叠银票,看着像是两笔,其中一笔的银票号码就正如于掌柜所言,是连着号的!另外还有四千两,应该就是发卖祭田获得的了。 ☆、第134章 “宋毓华,我要休了你!” 当唐玉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饭厅之中都安静下来了,宋毓华狼狈不堪的从地上跳起来扑到了唐玉身上,跟唐玉两人扭打起来,孙氏和唐修上前将两人分开,两人依旧恶语相向,最后被唐修派了人来各自带了出去。 唐飞这才敢带着静姐儿从角落走出来,唐修看了两人一眼,瞪着唐飞问道:“你早知道这事儿了?”语气甚为笃定,让唐飞汗颜,抓了抓头,说道: “嘿嘿。知道没多久。” 在唐修面前,唐飞还是相当乖的,最起码能做到不隐瞒,光明磊落,唐修又看了一眼躲在自家夫君身后,表情有些无辜的静姐儿,这才负手离开了饭厅。 孙氏和唐修走了之后,静姐儿才敢呼出一口气,对唐飞问道:“相公,你早就知道大嫂发卖祭田的事吗?” 唐飞看着自家这个天真有余,手段不足的妻子,点了点头,回道:“早就知道了,是你长姐告诉我的。” 原来那日唐飞听了静姐儿说的话之后,第二天就去了卫国公府求见薛宸,薛宸见了他之后,才决定将这个计划告诉他知道,然后让他伺机配合,这才有了今天这事儿。当然了,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和静姐儿说,要她在今天饭桌上提一提当初嫁妆的事情,算是为引发后来的事做个引子,毕竟他们谁都知道,单就偷盗弟媳嫁妆一事,不足以让宋毓华得到该有的教训,但若是两罪齐发就可以了。 偷盗弟媳嫁妆和发卖祭田的事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将事情简略的跟静姐儿说了一番后,唐飞就出门去了,再次来到卫国公府禀报情况,唐飞虽然知道自己来到卫国公府是高攀,但是他很清楚,这就是他的机会,他身为侯门次子,将来侯府的家业大半全都是大哥的,他没有爵位,没有产业,混到最后都未必能混上位,可是,若有了卫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的支持,那么不管他今后做什么,总会事半功倍一些的。 因为他是外男,所以也不能经常求见薛宸,便只好以求见世子娄庆云的名义进了府,正好今天娄庆云休沐在家,听说武安伯次子求见他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一想,他似乎是薛宸的继妹夫,这才见的他。 薛宸自然也随娄庆云一同前往,唐飞也不扭捏,干干脆脆的将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知了薛宸知晓,没有丝毫隐瞒,因为,他是见识过静姐儿这长姐的本领的,她身边高手如云,就算自己不告诉她,她自己也能完全查出来就是了。更何况,唐飞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知道薛宸这回之所以这样帮他,其实也和静姐儿有很大的关系,他当初娶静姐儿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她的继姐会这样偏袒她,可是从这件事上,唐飞就能清楚的感觉出薛宸对静姐儿的爱护,因为这份爱护,所以,她才不辞劳苦的为他们算计了一番宋毓华,让她错手卖掉了祖上那份祭田,有这样一件事摆在那里,等到了封世子的时候,自然也会成为朝廷评估的重要因素,这一手,简直就是让他今后的前途增加了无限的可能性。 娄庆云听了唐飞说的这些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的亲亲媳妇儿这些天竟然又干了这么一大票,唐飞也是个干脆利落的,禀告完之后,就很识趣的离开了。 等到唐飞走了之后,娄庆云才把薛宸按坐在自己腿上问道: “你这是想帮武安伯换个世子吗?” 薛宸动弹不得,干脆也不挣扎了,将全部的重量全都靠在娄庆云的身上,看着他形态优美的下颚说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要是最后武安伯自己决定了,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娄庆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娇花般的模样,伸手在她挺翘的鼻梁上捏了捏,说道:“你都算计人家卖祭田了,除非唐玉休了那个女人,要不然只要有那个女人在,那将来等到武安伯要跟朝廷请封世子的时候,唐玉就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严重性了。 夫妻俩都是聪明人,相视一笑,娄庆云恨不能把她吞进肚子里随时带着才好,在他的理想中,如今的生活才叫生活嘛,身边都是聪明人,不需要说太多,做太多,两人的思路都能在同一条线上,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该放松的时候放松,该缠绵的时候缠绵,这样的生活,就算两个人在一起不做什么,只是干坐着对看,也是开心满足的。 两日之后,唐家终于找到了张全,拿着宋毓华和张全签订的契约要求赎回那块地,张全自然坐地起价,他是以八千两的价格买的,现在他和唐家要求两万两才肯再次出售,唐家虽然也觉得这个价格有些高,但是那块地毕竟是祖上留下来,传了七八代的宝贝,别说是两万两,就是对方开价十万两,他们说什么也要筹集了钱赎回来才行。 张全捧着银子来跟薛宸汇报,除去那八千两的本钱之外,薛宸还净赚一万两千两,这也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姚大等一干知晓此事的人,无不对自家夫人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所臣服。 张全问薛宸城北大道的三间铺面还买不买,薛宸只让他在京城多留两天,她自有另外的计较。 静姐儿被偷的三千两银子嫁妆,由孙氏亲自拿着,带静姐儿一同回了薛家找萧氏说明情况,萧氏稍稍表示了一番震惊和愤怒之后,也对孙氏表现出了理解和体贴,并且不收回这三千两银子,说便当是她给静姐儿的添妆,静姐儿是唐家的媳妇,得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孙氏自然是高兴的,只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便让静姐儿将银子收起来。 宋毓华被唐家送回了长宁候府,唐修亲自上门与长宁候说了宋毓华的事,长宁候对宋毓华又是一番管教打骂,然后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郁氏也给拘了起来,并且让她掏出了在这件事上获利的所有银两,将之交还给了唐家,并额外给了三千两作为赔偿,长宁候是唐修的顶头上司,所以在休弃宋毓华这件事上,唐修提出来了,可是长宁候百般相求,他也不好做的太绝,只说让宋毓华在娘家多留些时日,让长宁候亲自管教,管教好了之后,再把她送回唐家,长宁候虽然觉得这样的处理方法实在有损颜面,奈何自己的嫡长女做出此等让夫家厌弃之事来,着实是她咎由自取,长宁候被这对母女气得当即就病了下去,好几日卧床不起。 郁氏日夜伺候在他的病床前,却还是成日里啰嗦: “我辛辛苦苦的替你操持家务,你倒好,一出手就是三千两,凭什么我们给唐家三千两银子?那是他们唐家自己的事情,一块破地,要不是我给他们找买主,他们哪里能知道那块地的价值?还不是一直荒废着。就是欺负我们华姐儿老实,什么屎盆子全都往她头上扣,她按个丈夫唐玉也不是个东西,我当初就说他没出息,是你非要把咱们华姐儿嫁给他,如今好了,咱们华姐儿给人欺负了,唐家是什么人,他还敢把人给咱们送回来,还要侯爷您亲自管教,管教好了再给他们送回去!我呸!要我说,他们要休就让他们休好了,凭咱家的门第,华姐儿就是要再找个好人家哪里就找不到了呢?说不定找的还比唐家的门第高,比唐玉有出息,到时候,就让唐家后悔去吧。” 长宁候懒得听她说这些歪理,病的实在没什么力气和她争辩,背过身子希望郁氏自觉停了唠叨,可事与愿违,郁氏根本就是不个知道‘自觉’两个字怎么写的人,见长宁候背过身去后,还继续说道: “你倒是说话呀!咱们华姐儿这就是明晃晃给人欺负了。他们还说她偷盗弟媳的嫁妆,笑话,咱们家是什么门第,华姐儿犯得着去偷盗别人的嫁妆吗?这就是看咱们都老实,才想着冤枉我们,好弄点好处回去。那唐家我算是看透了,唐修那个老不死的,看着在侯爷您面前低三下四,可骨子里根本没把您房子啊眼里,还有他那个夫人孙氏,也是个没脸没皮的,不过就是看着小二媳妇的嫁妆多了些,就敢给咱们华姐儿脸色看,什么东西!等侯爷您病好了,真该好好的教训教训唐家!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您总是这么忍让他们,他们把您的客气当福气,今后还指不定要怎么骑到您头上撒野呢。” 长宁候终于忍无可忍掀了被子怒道: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给我滚出去!你长了一张嘴就知道说别人,可你有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给你教成什么样了?她有今天还不都是你害的?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门第,是少你吃喝了还是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你犯得着经常去跟华姐儿拿钱吗?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自己想想,你给她的那些嫁妆,如今被你搜刮的还剩什么了?你把她逼上了绝路,不就是让她去铤而走险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你还好意思生气,你凭什么?人家的祭田你也敢拿出去卖!你是真的想让唐家把华姐儿休了回来,让她死都没个葬身之地吗?” 郁氏没想到长宁候会突然对她发难,说了这些重话,当场愣了好半晌,然后才反应过来,将手里的药碗往桌上一放,不管不顾的对长宁候叫道: “你干嘛这么大声的吼我?你自己没用,给人欺负到了头上,你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倒是要把脾气发到我身上来了?我怎么逼华姐儿了?我跟她拿钱又怎么样?她是我生的,她的所有东西全都是我的,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拿了她的钱,以后不会给她呢?我既然跟她拿钱,那就说明我自有我用的地方,唐家那块田,我都不稀得说,就那山石成片的破地,也就是我能卖出那个价钱来,不卖的时候,谁都瞧不上,现在卖出去了,他们倒紧张起来了,哼,两万两赎回去,唐修说这些你也信,不过就是想讹你那三千两银子罢了,你老糊涂,以为我和你一样老糊涂吗?他们骗的了你这个傻瓜,可骗不了我!” 长宁候看着不思悔改的郁氏,想继续骂她,可一下子就牵动了气管,不停地咳嗽起来,郁氏见他咳的唾沫星子都喷在自己新做的衣服上,顿时就站了起来,嫌弃的看着他,往外头喊了一声,让长宁候的两个妾侍进来伺候他汤药了,自己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宁侯爷的病房。 哼,不让她卖,她就偏要卖!反正她手上还有三间店铺的地契,自家相公不懂事还穷大方,对唐家一出手就是三千两银子,她是管着中馈的,这银子还不是要从府里的账面上支取嘛,那也就是从她的手里拿出去,连带卖地分的四千两,她一下子就损失了七千两,这么多钱,怎么说也要从别的地方贴补回来才是。 反正城北大道上的铺子是闺女的,闺女嫁了人,东西就是唐家的了,凭什么她要给唐家占这个便宜?休想!干脆直接卖了,一了百了,省得惹旁人惦记! ☆、第135章 老太君寇氏得了些御赐的头面,喊薛宸过去挑几件,公主是与老太君一同入的宫,说就不来凑热闹了,薛宸去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都到了寇氏那里,二夫人韩氏,四夫人包氏,还有二房的嫡小姐娄映春,二小姐露映婉,已经到了,满座一堂,正说着话,寇氏让薛宸坐到她身边去,薛宸解了披风就过去了,没多会儿,三房的嫡小姐娄映熏,四房的娄映清,相携来到,然后便是娄映寒和娄映柔,两个姑娘见着薛宸就凑了过去,喜滋滋的围着她坐下了。 等到人来齐了,寇氏才将那十几盘的首饰给拿了出来,金光闪闪的,看手艺就知道出身不凡,有簪子,有钗,有箍,有耳饰,花饰,金银锻造,垒丝,点翠,各种花样应有尽有,顿时就吸引了姑娘们的目光,丫鬟们拖着盘送到韩氏和包氏面前,让她们先挑,两位夫人均摆摆手,说先让孩子们挑选,然后丫鬟们就接着送到了薛宸面前,薛宸对这些也不是特别热衷,随手就去拿了一支新鲜的茉莉花饰,就要让丫鬟传下去,却被寇氏喊住了,寇氏在首饰里扫了一圈,挑了一副凤钗小步摇交到了薛宸手中,薛宸见状,赶忙摇手笑道: “老太君折煞我,这是诰命夫人戴的,如何能给我呢。还是老太君自己留着吧。”娄家的几位夫人都是诰命出身,但薛宸却没有说给她们,全因这凤钗步摇是二品以上诰命才能佩戴的规格,韩氏是三品诰命,包氏是四名诰命,皆不能戴此饰物,而薛宸的婆母是公主,本身就尊贵不凡,无需这些点缀,唯有老太君是一品诰命,更适合这些。 寇氏但笑不语,拿起那根凤钗步摇就戴在了薛宸的元宝髻上,给她戴上之后,还摸了摸薛宸的头,说道:“嗯,漂亮,今后就戴着吧。” 薛宸摸了摸头上那做工精细的凤钗,总觉得老太君话中有话,韩氏这时说道:“庆哥儿媳妇戴这个真好看,瞧那凤眼上还有两颗通透的红珠,倒是和我那儿一对红珠手钏挺配的,待会儿我让人给你拿过来。” 包氏也跟着点头,说道:“庆哥儿媳妇儿模样生的俊,戴什么都好看呢。” 薛宸有些为难,老太君就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让你戴着就戴着,不会逾制的。” 寇氏说完之后,还对薛宸偷偷的眨了眨眼,薛宸见状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不过,长辈们都这么说了,她现在要是硬拿下来,就实在太不懂事了,等回去之后再拿下来,放在柜子里就算是长者赐的东西,不戴就没事了。 姑娘们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免疫,全都围上去挑自己喜欢的,从姑娘们挑东西的样子就能看出一些好好玩的事情来,这些姑娘中,三房的娄映熏比较强势些,四房的娄映清次之,二房的娄映春、露映婉和大房的娄映寒,娄映柔都比较含蓄,每人只拿了两件就各自坐回了位置。 分好了东西之后,姑娘们也就对老太君谢了赏,各自回院子去了。 薛宸回房后,就立刻将那一副金钗步摇给卸了下来,让衾凤妥善收拢起来,衾凤还觉得奇怪,对薛宸问道:“夫人这金钗多好看啊,收起来怪可惜的。” 薛宸让枕鸳宠幸给她梳了梳发髻,听衾凤在内间这般说,不禁笑道:“好看也得分人戴,但凡这些带着凤啊雀的钗,都要留几个心眼儿,这些东西规制严着呢,若是戴错了,给有心人抓到了把柄,那可是会捅大篓子的。” 衾凤不懂这些,收好东西后,从内间走出,来到薛宸身旁说道:“可这个不是老太君赏的吗?那能有什么规制呀!若是夫人不能戴的话,老太君赏了干嘛呢。” 薛宸看了一眼衾凤,心里也是纳闷,老太君无缘无故的送一根这逾制的金钗给她做什么呢?并且二夫人和四夫人也都好像一副没看出来的样子,真是奇怪。 梳完了发,正要去书房看会儿书,就听门房来传说姚大和张全求见。 薛宸便让他们去了花厅之中,自己收拾好了也就过去了,张全和姚大脸上带着喜气,也不说话,就将一份契约和几张地契,送到了薛宸面前。 薛宸接过后看了看,嘴角就勾了起来,张全见她笑了,就放心了,上前说道: “果真如夫人所料,那长宁候夫人不会悔改罢休,还想着找我卖铺子,我做出一副不想与她纠缠,怕惹上武安伯府的样子后,她果然追着我一定要我信守承诺,买下那铺子,我便落地还钱,她开价一万五千两,我三番四次的叠加还,只说高于五千两我不买,这价格比夫人交代的八千两底价还要低一些,我想着那郁氏是个贪心的,必定还会要我加,我给了她讨价的机会,可是没想到,也就是磨了她两天,她就同意了,夫人给的八千两都没用完,还多了三千两呢,全都在这里了。” 薛宸点点头:“干的漂亮。” 张全来了京城给夫人做成了两笔大买卖,心里也是高兴的,不过,越是替夫人做事,就越觉得夫人深不可测,因为她好像能掐会算一般,对卖方的心里抓的十分到位,不禁问道: “夫人,您怎么知道那长宁候夫人一定会肯降价卖的?” 薛宸但笑不语。 郁氏是那种典型的目光短浅,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从来不会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手里有钱的时候就拼命的花,没钱了就从身边人身上刮,她如今想对付魏芷兰,之前卖地的钱都还给唐家了,另外长宁候府又赔了三千两给唐家,这些钱最后肯定都是郁氏来出,因为她管着家呢,突然出了这么血,她能不着急吗?只要张全肯买宋毓华的那三间铺子,哪怕是价格低一点,郁氏记着筹钱入口袋,一定会答应降价的,只是薛宸还是没料到,她居然肯一下子降这么多,这就说明,她自己也知道城北街道那店铺的实际价格,三间店面两层楼,因为地段问题,市场价也就是三千两的样子,张全出她五千两,必定让她意识到,张全这个外地商人,在京城待了一段时间后,对京城店铺的价格已经有些了解了,生怕不和张全赶紧把价格定下来,卖出去,等到张全彻底明白城北街道地价的时候,她就连这个价格都卖不出去了,所以,紧赶慢赶的答应了,就怕错过了张全这个冤大头。 等到两年之后,郁氏和宋毓华看到城北街道飞速发展起来,地价翻出十倍的时候,她们就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了。 最近一段时间,薛宸对于店铺的积累已经渐趋成熟起来,她上一世其实就想将生意做到最大,只可惜上一世她的负担太重,做的事也有限,可是这一世就不一样了,卢氏留下的嫁妆和她自己的嫁妆如今被她打理的有声有色,日进斗金都是谦虚的说法,更别说如今她手上还多了娄庆云的产业,他是嫡长子,本来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娄家的,只不过他身份特殊,是娄家的长孙,却也是皇家的血脉,因此,挂在他名下的产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薛宸的那些嫁妆和他的比起来,还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娄庆云既然放心将那么多的产业都交到薛宸手上让她打理,那就是真信任她,薛宸又怎么会辜负他的这些信任,自然要好好的把握起来才行,这些日子全都在书房里,给娄庆云做产业规划,她上辈子有二十年的经商经验,自然知道生意要赚钱,那就必须有详细的计划和目标,在这一点上,她从来都没有马虎过,都是将规划做的巨细靡遗,只有这个做好了,今后生意转起来才能正经的发展起来,才能在运作的时候少出问题。 七月底的时候,薛宸又该迎来一年一度的苦夏时节了,这日她正坐在冰盆前纳凉,娄庆云就闯了进来,将她拉起来就往房间推去,书 快 電 子书急忙说道:“我前些日子把事情都忙完了,这两个月可以歇歇,你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去承德。” 薛宸愣愣的看着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去年似乎真有过这个承诺,那时候两人还没有成亲,娄庆云就是想带她去也只能避嫌,没想到今年他竟然还记得…… 娄庆云见她愣在当场,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怎么傻了?去年不是跟你说过的嘛,夏天带你去承德避暑的。忘了?” “……” 薛宸只觉得看着这张俊美的脸,几乎都觉得天气不那么闷热了,这个人怎么就能这样好呢? 娄庆云不知道妻子在想什么,以为她真的忘了这事儿,不觉有些委屈,说道:“哎呀,你怎么这样健忘,亏我上半年还拼了命的干活儿,就为了夏天腾出时间来陪你去承德,你倒好,就这么给忘了。” 薛宸瞧他一脸受伤,不禁笑了,双手捧过他的脸,左右亲了两口,然后说道:“我怎么会忘呢,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 娄庆云被妻子亲的云里雾里,一个劲儿的傻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要是今后谁忘记了承诺,那肯定也是你,不会是我的。” 薛宸哼了一声:“哼,也不会是我!我这个人最重承诺了!” “好呀,你重承诺最好了,咱们成亲当晚,你可是答应我要给我生十个胖娃娃的,不许抵赖啊。” 娄庆云得意的看着薛宸,引得薛宸抡起粉拳就在他心口打了两下,说道:“我什么答应给你生十个来着?那不成母猪了吗?” “就是十个!你说过的。”娄庆云开始耍赖。 “没说过。”薛宸白了他一眼,就准备转身不和他说这个话题了。谁知道娄庆云却纠缠的厉害,最后非要她重新给了个承诺,说没有十个,四五个总是要的,薛宸被他缠的太烦了,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想着,若是不答应他,娄庆云肯定能从早缠到晚,那她还不得烦死啊。 不过,事实证明,薛宸真的是想多了。娄庆云的缠子功要是发作起来,那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就在两人去了承德第五天的时候,薛宸就已经被娄庆云缠的受不了了,直呼让他回大理寺干活儿去,无论她走到哪里,娄庆云像个尾巴似的跟着她,恨不能就连如厕都跟着进去,把薛宸给烦透了,甚至体力都跟着有些透支……毕竟谁也经不起没日没夜的折腾啊。 明年她才不要来这劳什子承德避暑呢,绝不! ☆、第136章 不过,让薛宸痛苦并快乐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就真的‘如愿’了,京城派来传讯,说是薛宸的诰命封下来了,八月十五中秋那天正式颁布,老太君让他们夫妻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薛宸直到坐在了回程的马车上,还有些云山雾罩的,扭头看着正靠在软枕上假寐的娄庆云,一时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推了推他,问道: “你什么给我请封的?” 娄庆云眼睛也没睁开,就拉着薛宸的手,让她一同躺下,然后抱着她继续睡觉,闭着眼睛说道:“好几个月前吧。” 薛宸从他的怀抱挣脱,趴在他的身上,说道:“可,可我也没听说过有我这个年纪的诰命夫人呀。” 娄庆云抓着她的手放到颊边,说道:“诰命夫人看的是身份,又不是年纪。我是一品,你当然就是一品诰命了。” 薛宸看着他,突然有些感慨,说道:“你总是这样,我真的会被你宠坏的。到时候,你要再想逃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娄庆云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良久后才说道:“你想对我怎么样?” 薛宸俯下身子,靠在他的手臂上,轻声说道:“我会把你占为己有,不让任何女人靠近你,你若是纳妾,你纳一个,我就杀一个,你若是养外室,你养一处,我便烧一处。” 娄庆云看着这个嘴硬的小丫头,不禁失声笑了出来,薛宸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不觉为自己先前那两句凶狠的台词叫屈,又接着说道:“所以,你若是不想我变成那样,现在就少对我一点,我对你没那么喜欢的话,也许就不会做那些事了。” 温柔的气息凑到了薛宸耳边,说道:“你说过的话,可要算数啊。我这辈子求的就是有个女人把我占为己有,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今后一定要对你更好才行。” “……” 夫妻俩目光交缠,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双双都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薛宸他们回来之后,娄庆云又在家里歇了两天,然后才被范文超给拖着去了大理寺销假。而宫里也派了人来给薛宸量身定做一品诰命的四季礼服,还有全套的配饰,头面,首饰,因为早有了颁旨的日子,所以,宫中还派了人来专门教授薛宸宫中礼仪,就为了让她中秋那日能够入宫谢恩。 而好事成双,就在薛宸的册封诏书快要下来的前几天,三房也传来了捷报,三房长孙娄玉苏居然高中探花郎,报喜的队伍在卫国公府门前吹打了好长时间,三老爷娄海正光是赏钱就撒了三百两之多,过往行人皆见者有份,可见三老爷是真高兴,撇开娄庆云少年时考中解元这件事之外,娄玉苏的探花无疑又一次证明了娄家子弟的实力。 老太君和娄战也十分高兴,直说等到中秋过后,要大摆筵席庆贺一番才行。 而娄玉苏也是温文恭谦,中了探花不骄不躁,就是在娄战问他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是心愿的时候,他只说要请老太君赦免他的母亲余氏在家庙修行,希望余氏能够回归。 对于这个出息子侄的唯一希望,娄战也表示出了最大的诚意,亲自去和老太君商量了这件事之后,才答应了娄玉苏的请求,让在家庙带发修行的余氏年前回府。 薛宸的诰命文书果真在八月十五那天颁发下来,她按品大妆,跟着娄庆云入宫谢恩,说是谢恩,其实也就是到皇后的宫中磕头,薛宸都前后练习了好些天才没有在宫中出错。 皇后也是个相当慈祥的人,最起码看起来是那样的,对娄庆云似乎也很爱护,一口一个你舅舅怎么怎么样,娄庆云倒也实在,总能三言两语就把皇后给逗笑了,在皇后宫中坐了片刻后,娄庆云便又带着薛宸出宫回府,祭祖告天。 一番折腾下来,薛宸这个册封仪式总算是完成了,至此她有了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有文书,有官碟,属于可以独立上书的品级了。 ****** 娄庆云这两天都是很晚才回来,薛宸给他准备了夜宵等他回来吃。 “这两天大理寺比较忙,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的。”娄庆云端了一盘子糕点坐到薛宸旁边,薛宸歪在罗汉床上看书,瞧他吃的狼吞虎咽,便下去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才说道: “也不是很晚,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娄庆云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对薛宸挤眉弄眼一阵后,薛宸才羞赧的说道:“想什么呢!” “嘿嘿。”娄庆云笑了笑,然后才和薛宸靠到了一边,说道:“没想什么,就是瞧我媳妇儿好看呗。” 薛宸忍不住笑了,横了他一眼,说道:“油嘴滑舌。” 娄庆云又笑了笑,然后却放下糕点,不继续吃了,薛宸见状,知道他有心事,不禁问道: “大理寺最近出了什么难解的案子吗?” 娄庆云靠在薛宸的软枕之上,呼出一口气后点点头,说道:“是啊,都察院的巡察御史在陕甘地界被人杀死了,他的经年录不知所踪,家人也不知去向,这件事由地方上报到了刑部,刑部上到大理寺,没有他的经年录,这事儿都快成悬案了。” 薛宸想了想后,问道:“巡察御史……是常三河常大人吗?” 娄庆云意外的看着薛宸,点头说道:“是他,你也知道他?” “知道。我爹从前跟我说了很多朝廷的事情,我多多少少都也认识一些人的,这个常大人是个好官吗?” 薛宸对朝廷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在这方面还真帮不了娄庆云就是了。 对于薛宸的问题,娄庆云想了想后,才说道:“怎么说呢?朝廷里的官儿,只要是手里有些权利的,都不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官,这个常三河做了巡察御史这么多年,更加算不得好官了,只不过他无端端的死了,朝廷就一定要查,刑部查不出来,只能上报大理寺,大理寺再查不出来,那就是悬案了,换句话说,成了悬案的话,常大人死了也白死。” “那你们要他的经年录做什么呀?”薛宸又拿了一块糕点送到娄庆云的嘴边,伺候他吃。 娄庆云一边消受美人恩,一边说道:“从他经年录中说不定能查出这些年来他得罪了什么人,总有些蛛丝马迹的吧。” 薛宸侧身坐在床沿,剪瞳微垂,螓首微低,露出白皙无暇的美颈,优雅美丽,长长的睫毛如扇一般细密,每眨一下,都似乎能牵动娄庆云的心思一般,他在这方面,素来不会亏待自己,将她手里的糕点放到一边,然后将她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放入自己口中,轻轻地吮吸起来。 薛宸也不是那不经人事的少女了,哪里还不懂娄庆云这挑、逗的意思,当即红了脸低下了头,却是不反抗,由着他闹去,闹了一会儿后,有人就玩火*受不了了,就只好抱着薛宸急吼吼的往内间去。 ******* 十月金秋,闷热的天气终于得到了缓解,凉爽之余,空气中还飘散着晚桂的香味。 元家每年秋天都要举办一回赏花宴,因为元家有一座规模相当宏大的后花园,里面的花种据说不比皇宫要少。今年也不例外,而薛宸自然也收到了请柬。 薛宸想着好些时候没去看薛绣,便准备了丰厚的礼品,于初十那天一并带去。 薛绣整个人似乎圆润了不少,气色也很不错,怀里抱着的婴儿肥肥壮壮,小脸白里透红,别提多可爱了,薛绣给她取了小字,叫囡囡,如今已经有五个月了,你抱着她的时候,她虽然有意识抗拒,却还是会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盯着你看,薛宸被她看的直发笑,薛绣见她对孩子爱不释手,便说道:“这么喜欢孩子,你和世子也生一个不就成了?” 薛宸横了她一眼,也没了做姑娘时的矜持,说道:“这也不是我想要就能有的啊,观音娘娘还没送来给我,我哪里能求的到呀。” 薛绣掩唇一笑,说道:“这孩子都是相公送的,有观音娘娘什么事儿啊,与其求观音,不如多求求你家世子,让他加把劲儿不就成了?” 静姐儿原本是在旁看插花的,听了这两个不害臊的姑娘说话,也实在坐不住了,凑过来说道:“你们也太大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说这个,也不害臊。” 薛宸和薛绣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薛绣说道:“又不是大姑娘了,都是成过亲的少妇了,说点这个有什么呀,静姐儿你不会在房中也和你家相公假矜持吧?” 静姐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说着就要去敲打薛绣,突然孩子哭了,阻断了静姐儿的‘攻击’,薛绣动作娴熟的将孩子抱在怀里摇了摇,小家伙似乎认识她母亲的怀抱,一会儿也就不哭了,薛绣便将她交给.乳.母,叮嘱了一番:“姐儿估计是饿了,你抱下去喂吧,喂好拍一拍,打了嗝再让她睡。” .乳.母退下之后,薛宸还留恋的看着囡囡离开的方向,心里还别说,真有些羡慕的,上一世她也怀过孩子,只不过,连肚子都还没大起来,就给郁氏折腾的没了,连着掉了两个,然后她就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 也许她和宋安堂就不该有孩子吧。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甜美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楚姨娘娇美的走到薛绣身边,对薛绣和薛宸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才说道:“天气转凉了,我给姐儿做了几双棉袜,姐姐可不要嫌弃才好啊。” 薛绣笑了笑,没有说话,便接过了楚姨娘递上来的小袜子,然后交给了贴身侍婢,良久后才说了一句:“让你费心了。” 刚说完这话,元卿就抱着吃饱奶的囡囡走了进来,薛宸看了一眼薛绣和楚姨娘,心道薛绣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一个姨娘三番四次的打听到了元卿的动向,她来了两次,就见识了她两次‘偶遇’,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薛绣不可能不知道啊。 可薛绣却是神色如常,仿佛不知道一般,元卿抱着女儿玩耍,进门后瞧见楚姨娘,面上似乎有些不悦,在囡囡的小屁股上拍了拍,然后才对楚姨娘说道: “不是跟你说了几遍,没事儿别来主院吗?绣娘身子虚,还得撑着应付你。” 楚姨娘楚楚可怜的低下了头,一副委屈的泫然欲泣样,说道:“爷教训的是,只是妾身做了给大小姐做了几双袜子,一时心急,才来打扰姐姐的,我这便回去。” 元卿从屏风镂空处确实瞧见了薛绣手边的小袜子,对楚姨娘说话的声音又不禁软了些,说道:“好了好了,你回去吧,我要见你自然会去找你的。” 楚姨娘温顺的离开之后,元卿便入内间,瞧见了薛宸和静姐儿,三人点头至礼后,他便自觉的带着女儿去了西次间,薛宸见他这样,不禁看向了薛绣,只见薛绣正拿着楚姨娘做的几双袜子看翻面的针脚,见薛宸看她,这才说道: “男人很好把握,只要你清楚的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就行了。” 薛宸虚心向学:“什么意思?” 薛绣莞尔一笑:“意思就是,别的女人能给他的我都能给,甚至给的比她们好,比她们周全,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不亲近我这个正牌夫人,而去亲近妾侍呢?” ☆、第137章 听她说的高深,薛宸难得露出这种不太明白的神情来,薛绣不禁就笑了起来,只不过,看着有些哀伤,说道: “当然了,这些事情你可能暂时还没机会弄明白。你家世子视你如珠如宝,你和他成亲快一年了,他竟没有丝毫想要纳妾的心思,不过这也是我罢了,其他人家但凡有点心的男人,谁又会像我家这样,我刚进门就给我抬了两个姨娘,怀了孕,又纳了一个红袖添香,我若是不想着如何拉拢他,这辈子就真的完了,你知道吗?” 薛宸当然明白薛绣这话的意思,她上一世嫁的是宋安堂,宋安堂的妾侍可比元卿要多多了,元卿最起码还有自己的想法,但宋安堂没有,对女人只有一个漂亮的要求,其他一概不论,反正就是玩玩,玩儿腻了就找新的。所以,上一世她对宋安堂做不到像薛绣这样去贴心笼络,不过她和薛绣的情况不一样,元卿是薛绣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最后一个,他对于薛绣的意义不一样,若是能让他浪子回头的话,也还是可以接受就是了。 静姐儿看着她们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显然她现在还不太懂薛绣话的意思,唐飞对她也算是很好了,纳妾的事也从未提过。 “若是能挽回他的心就好,若是不能挽回,你也别太亏待自己。” 薛绣听薛宸这么说,就知道她是听懂了,勾唇笑了笑,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从来就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会努力争取,只不过,若拼劲全力都争取不到的话,也不会执迷不悟的。” 元夫人派人来请薛宸她们去花宴,薛绣这才起身,先去西次间看了看在元卿臂弯中睡着的闺女,想要接过去,却被元卿摇了摇手,意思是他照看着,薛绣便点点头,走出来和薛宸她们一同回了花宴之中。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声声婉约的琴声,清朗中带着缠绵,薛绣听见声音后,便嘴角一勾,薛宸的到来让元夫人亲自起身相迎,薛宸赶忙上前与元夫人交握手行礼,两人都是诰命,只不过薛宸是一品,元夫人是二品,薛宸算是在场所有夫人中,品级最高的,因此元夫人便让薛宸坐在自己身边的上首位置上,全程礼遇。 郁氏和宋毓华坐在下首,看着薛宸春风得意的样子,就不免恨得咬牙切齿。 “哼,不过是嫁了个世子,居然就这么好命,第一年就给她封了一品诰命,也不怕折了她的寿!”郁氏和宋毓华都是那种瞧不得别人比自己出色,大家都以她们为焦点的时候,她倒还好,可若是一旦有人不把她们当焦点的话,那她们就会本能的去厌恶那个抢了她们风头的人,很显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薛宸都很符合让这对母女厌恶的条件。 宋毓华瞧着薛宸身上的穿戴,那华丽的服装若是穿在自己身上那该有多漂亮啊,可是,不过就因为她犯了一点小错,直到今天,唐家都没派人来接她回去,实在是可恶!这就是她父亲长宁候的身体不好,赋闲在家,等到以后父亲的身体好了,官复原职之后,她定要让父亲好好的教训教训唐家。 “当初您要是把我嫁去卫国公府,没准现在坐在那里的就是我了,还轮得到薛宸?” 宋毓华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郁氏瞧了她一眼,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把你嫁去卫国公府啊?人家要你吗?上门给娄世子说亲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瞧他看上谁了?就这个薛宸仗着自己漂亮,就勾引上了娄世子,才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你呀,就是太老实了。当初我说让你去亲近亲近淮南王,难得你父亲都把他请入府中来喝酒了,你还不知道把握。现在抱怨嫁的不好了,早干嘛去了?” 郁氏的话,让宋毓华听了就来气,说道:“什么淮南王?他都五十岁了,我当时才十四,你让我去亲近他?要真是那样,您怎么不亲自出马?要是您跟了淮南王,说不定你现在就是王妃了,我跟着你过去,说不定也能封个郡主!安哥儿也别做这什么没用的长宁候世子了,让淮南王封他个小王爷当当。” 宋毓华这是真生气了,才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郁氏拧着她的耳朵揪了一会儿,这才没好气的放开,说道:“别给我说这些了,现在你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挽回唐玉吧。那个死脑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我上回在街上瞧见了他,主动和他打招呼,他倒好,就当没看见我似的,扭头就走了。” 提起唐玉,宋毓华就更生气了,拿过了酒壶就自己倒满了酒,一口饮尽,说道: “别和我提他。” 郁氏瞧着这个不长进的女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身段这么高,也不知道去和女婿软和两句,这么长时间就在家里吃着干饭。 “对了,您真打算把家里的中馈交给魏芷兰那个女人啊?”宋毓华喝了两杯酒后,对郁氏这样问道。 郁氏哼了一声,说道:“交了!我都把府里的银子转移的差不多了,也就是个数字留在账上,魏芷兰只要敢接,今后就休想再甩掉,她不是要争权吗?家里的丫鬟都给她换得差不多了,既然她那么想管家,那我就让她管好了。” 有人来找母女俩说话,两人才停了这个话题,与几个夫人小姐凑在一起攀比了一番身上的收拾和衣服之后,才款款起身去到花园中欣赏花草去了。 ****** 花会是在下午结束的,薛宸喊了静姐儿一同坐车,静姐儿巴不得和她再走一路,就乖乖的上了薛宸的马车,可走着走着,静姐儿就察觉不对了,对薛宸问道:“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薛宸正在假寐,听静姐儿问她才睁开眼睛,说道:“去个地方,我有东西给你。” 静姐儿好奇的问,薛宸却是不再说话,好在马车又走了一会儿也就停了下来,下车之后,静姐儿就瞧见薛宸带她来到了一间装修的十分豪华的酒楼,只不过,酒楼还没有牌匾,似乎还没有开始迎客,门前站着两个小二般模样的人,一看就知道薛宸是老板,而这里新装修完了,准备开业的。 “看看这里,喜欢吗?” 薛宸站在店铺前抬头看着,静姐儿也抬头看了看,傻愣愣的点头,说道:“喜欢呀!很漂亮,这是长姐你要新开的店吗?” 静姐儿一直都知道薛宸自己做生意,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薛宸这样经济独立是非常爽快的一件事。 薛宸带着静姐儿走上了两阶石阶,带她走入了门开十二扇的酒楼之中,里面摆设齐全,柜台桌椅全都刷了一层朱红漆,看着鲜亮又喜庆,最适合酒楼开门做生意了。 “你喜欢这里,那就送给你好了。”薛宸用手摸了一把柜台,她个人也相当满意这个地方。 静姐儿真东看西看,听见薛宸的话之后,足足愣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对薛宸看着,然后指了指店面,再指了指自己,艰难的对薛宸问道: “送,送,送给我?” 薛宸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送给你!就当是我给你的添妆吧,你嫁人了,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总不能遇到事情就去找你娘,找你相公吧?这酒楼原也是用你们唐家的钱买下的,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静姐儿有些糊涂,不知道薛宸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坐到她身边问道:“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酒楼怎么就是用唐家的钱买的了?” 薛宸知道她一向死心眼,若是她知道这铺子是宋毓华的嫁妆,必定不肯收,也不敢收,而薛宸也不打算告诉她这些,只说道: “这事儿你回去问唐飞,他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这酒楼我是替你装修好了,等到你回去跟唐飞商量过后,我就把酒楼过户到你们的名下,酒楼名字也你们自己起,我也不是鼓励你做生意,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多学点这方面的事情,我瞧着你们唐家的架势,若是唐玉狠不下心休了宋毓华,今后你和唐飞还是和他们分开过的好,分了家,你们独门独院,也乐得清净,到时候这酒楼多少都该有点进项,也不会让你们进退维艰了。” 静姐儿看着薛宸,突然就觉得眼眶湿润起来,沙哑着声音对薛宸问道: “长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你又不是我的亲姐姐,可是你对我比亲姐姐对我还好……” 就连她和唐飞今后的走向她都替她想好了。先不说他们是否最后真的会和唐玉分家,可长姐说这些,就是真心在替她考虑,从小到大,就是她的母亲萧氏,也没有替她考虑的这般周全的,所以也难怪静姐儿这么感动,薛宸做的真的比一般的亲姐姐都要好太多了。 薛宸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她之所以这样对静姐儿也是有私心的。因为萧氏嫁给了她爹薛云涛,薛云涛是不能再给萧氏儿女的,那么萧氏这一生,只要她不再换男人,那么她就不会再有孩子,如今她还年轻,可能不会在意这些,可这是她不知道薛云涛的毛病,今后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撇下薛云涛一走了之?薛宸对静姐儿好,一半是因为她却是想静姐儿过的好些,一半是因为希望萧氏以后知道真相了,能够看在她的份上,好好的对薛云涛。 不过这些想法,薛宸是没法和静姐儿说清楚的,只摸了摸静姐儿的头,说道: “傻丫头,你也该长大了。自己该有自己的事,自己的想法,绣姐儿你也看到了,她从前那样信赖元公子,恨不得将一颗心挖出来送到他面前去,可是,她现在也明白过来,一个女人若是把心完全给了男人,那么她就会处于一个相当被动的情况,一旦男人变了心,女人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么跟你说,意思不是我断定唐飞会对你不好,而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些。明白吗?” 静姐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薛宸便对她莞尔一笑,然后便带着她走出了酒楼,让小二锁了门,然后把钥匙交到了静姐儿手中,说道: “你有空带唐飞来瞧瞧,看他有什么想法,你不会做生意,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要让唐飞帮帮你的,你不用自己出面管理,但是你要知道怎么管理,不能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将来有人糊弄你,你也不知道就麻烦了。等你们都确定好了之后,有了酒楼的名字,我才好给你们办过户的手续。” 静姐儿一路上都看着手里的几把钥匙发呆,真的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拥有了一座两层酒楼,虽说周围没什么人,可是酒楼装修的这样漂亮,想必长姐一定花了不少钱,长姐对自己这样好,可是她却没有能力回报长姐的好,咬了咬下唇,静姐儿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来。 总有一天,她也要努力回报长姐才行。 ☆、第138章 余氏是在腊月二十三那天迎着风雪回来的,身上穿着一身棉布道袍,外面加了一间毛皮坎肩,头上带着狐裘帽,像是憔悴了不少,未施粉黛,脸色惨白惨白的。 是娄玉苏亲自去接她回来的,如今正扶着余氏的手走入了正门,往老太君的松鹤院走去。 金嬷嬷撑着伞在门前等候相迎,余氏瞧见金嬷嬷也就那么哭了起来,金嬷嬷对她安慰了两句后,才说道:“三夫人快别哭了,老太君正在里面候着呢。” 娄玉苏扶着余氏走入了松鹤院,穿过打扫干净的青石小径,跨上朱漆台阶,从抱夏掀帘子入内,经过一座古朴的山水大插屏,便有一股沉稳安定的檀香传来,打帘子的丫鬟对余氏和娄玉苏行了礼,掀开了万字不到头寿纹帘,进入了内里。 老太君和几个媳妇儿孙女正说笑着,见到娄玉苏扶着余氏进来,才停下了说话,余氏上前对老太君行礼,通红的眼睛苍白的脸,怎么看怎么可怜。 韩氏和包氏过来将她扶着入了座位,韩氏说道:“这些天,弟妹受苦了。” 余氏和韩氏双手交握,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苦的,就是想你们,想老太君了。” 包氏递了杯茶给她,说道:“回来就好了,三嫂喝茶。” 余氏道过谢之后,便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喝茶,老太君拍了拍薛宸,薛宸便起身,走到了余氏面前对她行礼道: “三婶一路可有辛苦?” 余氏放下杯子看着薛宸,并不认识她,便看向了韩氏,韩氏对她解惑道:“这是庆哥儿媳妇儿,姓薛名宸,今年正月里入的门,你不在家,她也一直没来拜见。如今你一回来,她就来补全礼,也是个妥贴孩子。” 余氏看了她愣了好久,然后才呐呐的说了一句:“是,是庆哥儿媳妇儿啊。” 薛宸之前是听娄庆云说过这三夫人的事情的,所以,自然也明白她此刻的心里感受,毕竟她就是因为想走捷径给娄庆云介绍媳妇儿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的,她在外面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可回来之后,发现娄庆云居然已经娶了妻,心里多少总会有些不自在的。 薛宸直起了膝盖,余氏这才想起来要给薛宸包个红包,可是,她身上没有,上下摸了摸,才对薛宸说道:“瞧我,这刚回来还没准备好礼,庆哥儿媳妇千万别见怪。” 娄玉苏生怕薛宸要借题发挥,便赶忙从旁解围说道:“娘,大嫂是最和善的人,她不会介意的,等您回去之后再准备也是一样的。” 薛宸看了一眼娄玉苏,见他长身玉立,眉目清俊,满身的书卷气,说话谈吐皆为上等,眉眼似乎与娄庆云有些相似,只不过没有娄庆云的天生贵气。 上一世娄庆云死后,娄玉苏就是娄家最出息的子孙,不过,上一世他考中的是状元,这一世却是探花,可想而知,当年娄庆云死了之后,皇上钦点娄玉苏做状元也是有些人情在里面的,这一世娄庆云还活着,这份人情就不需要给了,因此才是探花。 不过娄玉苏本身也是有本事的,娶的是当朝三公主,做了驸马爷,之后又执掌刑部多年,位极人臣。只不过,那一切都是因为娄庆云不在了,难得娄家有一个这样出挑的子嗣出来,皇家少不得要对他特别照顾的,只这一世就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了。 微微一笑,对余氏温和的说道:“我就是来拜见一下三婶娘,并没有讨礼的意思,三婶娘切莫见怪。” 说完这话之后,薛宸便又对余氏屈膝行了礼,又对娄玉苏点头之礼,然后才回到了小辈们坐的地方。 ****** 老太君看着余氏那憔悴的模样,也是有些不忍心的,不过口头上却还是要和她说清楚: “玉哥儿挂念你这个母亲,要让你回来,那是他的孝心,从前也就罢了,只是他如今已经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你这个做母亲的,德行上一定要慎之又慎,你之前和盛家的恩怨已经了了,盛家的那个小姐也给三老爷收入房中做了贵妾,你回来之后切莫再多生事端,可听到了?” 余氏低着头不说话,只有在听见那个盛小姐被三老爷收入房中的时候才稍稍抬了抬头,娄玉苏见她不说话,便利落的上前,对老太君说道: “老太君请放心,母亲已经知道错了,今后必不会再犯糊涂。” 娄玉苏如今刚考中了探花,在娄家也有了不小的话语权,既然他开口替余氏作保,那老太君自然也没有继续说教的道理,点点头,就又说道:“行了,玉哥儿你带你娘回去歇着吧。” 娄玉苏对老太君行过了礼之后,便扶着有些精神不济的余氏走出了出去。 包氏看着余氏离去的背影,有些忧心的说道:“唉,三嫂回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韩氏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叹了口气,众所周知,三房如今就是那个贵妾盛千娇当家,她是盛家的嫡女,委身给三老爷娄海正做妾,三老爷不想亏待她,就让她进门后管着三房的事,老夫少妻,过的也算是和谐了,三老爷也觉得盛千娇很好,大家闺秀,又年轻又漂亮,很多时候,出席场合都要带着盛千娇,可那是余氏不在府里,随便他们怎么来都行,但余氏回来了,如今的局面就不知道能不能维持了。 ****** 娄玉苏扶着余氏走出了松鹤院之后,余氏才稍稍收起了些虚弱的样子,对娄玉苏问道:“你爹真的纳了那个贱人?” 余氏口中的贱人是谁,娄玉苏又怎会不知,点了点头后,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纳她,盛家根本不会放过爹,原本盛千娇想要做正妻的,幸好爹还不糊涂,说您才是他的结发妻子,只同意让她做了贵妾,当然了,这里面自然还有舅舅的功劳,也是舅舅压着爹,最后盛家才没有得逞。” 娄玉苏的话让余氏暗自恨在心中,那个盛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居然还想让盛千娇取代她正妻的位置,简直可恶! “娘,您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去想太多,只要有舅舅和我在,爹就不会扶正盛千娇,你也别再去想其他什么了,好好过日子,我看老太君也不是那种偏心之人,至于大婶娘那边,你今后也少去走动,刚嫁入府的大嫂可不是大婶娘那样好糊弄的性子,你别平白的凑上去给人当了靶子。” 娄玉苏扶着余氏边走边说,余氏转头问他:“你是说那个庆哥儿媳妇儿?她叫什么来着?我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叫薛宸,中书侍郎薛云涛的嫡长女,今年中秋的时候,大哥已经给她请封了一品诰命,所以您别看她年纪小,可是在娄家后院中,那就是三把手了。公主老太君之下就是她品级最高,就连二婶娘和四婶娘都要听她的,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插手大哥的婚事,他那样厉害,哪里是你能收服的?就算你给他送一百个一千个女人也没用,得了教训下回可千万别再犯糊涂了。” 余氏听了儿子的话,没有回答,却是对薛宸很感兴趣:“薛宸!竟然是她!” 余氏对薛宸这个名字有印象,就是那个和她抢景泰茶楼的女子,没想到最终嫁给娄庆云的居然是她!余氏在脑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当时她以为娄庆云出手整治她完全就是因为盛千娇,可是现在想来,可能并不全是因为盛千娇,是因为薛宸! 她记得那时她收了魏家的银子,答应那个妇人要在公主面前告一告薛宸的状,被娄庆云听到了,所以才两罪并发,借着盛千娇的事情,把她给送去了家庙之中,直到今日。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那件事之后,余氏在家庙之中也想了很多,她的管家娘子在她出事前的一个晚上就失踪了,原因就因为之前娄庆云问过她关于薛宸的事情是听谁说的,她就顺口胡诌,说是听她的管家娘子从外头听来的,没想到就是因为这句话,她才在家庙中渡过了这么长时间,亏她还一心怨愤盛千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心中没有来得就升起了一股怒火,余氏呼出一口气,说道: “我到今天终于想明白了。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娄玉苏见自家母亲变了个脸色,不禁蹙眉,说道:“娘,您是没听见我先前说的不成?不要去惹娄庆云和薛宸了,公主那里你也暂时少去亲近。我这刚考中了探花,这探花有多少水分我就不说了,是皇上想栽培娄家,我不过是适逢其会,抓住了这个机会,如今正是我关键时期,你帮不上忙,但也别拖我的后腿,不管你和那薛宸有什么恩怨,你也暂且放放,我入了朝之后,多的是地方要仰仗大哥和大伯呢。” 余氏瞧着儿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是一叹,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切都等你稳定之后再说吧。” 娄玉苏点点头,然后才扶着余氏回到了三房的院子。入门就正好遇见让人拿着大包小包走进门的盛千娇,余氏整个人都刺棱起来,盛千娇也没想到会在门口遇见余氏,脸上有点尴尬,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便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虽不是正妻,但她是贵妾,代正妻掌管着娄家三房的大小事宜,三老爷对她言听计从,宠爱有加,她这日子过的虽不显赫,但也潇洒的很。 她进门的时候,余氏已经被送去家庙之中,整个三房后院,就是她一人独大,早就养成她目中无人的脾性了,见着余氏这个正牌主母,也不想着跪拜,就那么站着,定定的瞧着余氏,两人对峙片刻后,她才开口说道: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回来了。怎么样?家庙的日子过的舒服吗?” 余氏冷冷一哼,刚要上前争执,却被娄玉苏拉住了,不再看盛千娇一眼,娄玉苏就把余氏给拉进了偏院,余氏瞧着不对,看着这院子对娄玉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如何不带我去主院?” 娄玉苏看了看外面,对余氏说道:“今晚您先在这里住一晚,等今晚父亲回来之后,我去和他说说。” 余氏越听越不对劲,眯着眼对娄玉苏问道:“怎么?我不在的时候,你父亲让那个女人住到主院去了?” 娄玉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余氏进门之后,憋着的气终于在这一刻给发了出来,一拍桌子,指着外头怒骂道: “她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侍!她凭什么住主院?你父亲也是糊涂了吗?让一个妾侍住主院,她也配!我就说我不能走,一走这些魑魅魍魉还都没个怕惧,什么都敢骑到我头上撒野来了,那个.淫.、妇,勾引了你父亲不说,现在还敢堂而皇之的住进我的院子里?这件事儿,老太君就没管过吗?你还说她不偏心,我看她那心都快偏到身子外头去了,不就是盛家嘛,有什么呀,难道就欺负我娘家没人吗?明天,明天就让你舅舅过来,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女表子拿什么和我争!” ☆、第139章 娄玉苏将盛怒中的余氏拉进了门,低声说道:“我刚才和您说的话,您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若您经过上一回的事情还是这样莽莽撞撞的话,那我又何必把你救回来,反正你再不改脾气,早晚还是要去家庙的,只是这一回,若是真的惹怒了父亲,您这正妻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就不知道了。” 余氏当然知道她刚回来,不宜出面去和盛千娇斗,瞧着儿子焦急的脸,终于忍下了脾气,抽回了自己的手,走入了内间,坐在床沿之上捏拳生气。 娄玉苏叹了口气,对外面喊了一声,就有四个丫鬟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个还是从前伺候余氏的春娇和春茗,后面两个却是新的面孔,余氏抬头问道:“月娘和莘娘呢?” 春娇和春茗对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娄玉苏上前说道:“月娘和莘娘在伺候父亲用饭之时,被盛姨娘赶出府去了,这是我那里调、教出来的溯玉和溯锦,妥贴稳重,娘您将就着先用,等以后您自己有合适的人选之后,再将她们送回我那里去。” 余氏又想站起来,却在看见儿子的脸时,终究还是忍住了。 娄玉苏见自己的母亲黯然神伤,挥挥手让几个丫鬟先退下去,然后才坐到余氏身旁,搂住余氏的肩膀,说道: “娘,您放心吧,等儿子出息之后,您就不用这样憋屈了,到时候儿子也让您做一品诰命夫人,不再看人脸色,好不好?” 余氏看着儿子好半晌,然后才点点头,破涕为笑,娄玉苏又接着说道:“所以,这段时间,娘您就听我的话,对老太君务必恭谨,对公主无需亲近,对薛宸敬而远之,对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盛姨娘的话,只要您不去惹她,量她也没胆子来惹您,总之咱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等今后有了资本再慢慢的去和那些人计较今日得失。” 余氏转头看了一眼儿子,只觉得儿子的眼中似乎多了很多算计,和她印象中一心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有很大的印象差异,余氏府上娄玉苏的脸,说道:“玉哥儿,你想做什么?” 娄玉苏对余氏微微一笑:“自然是做那人上之人。从前我没有机会,只能一心读书,如今我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我要向天下人证明,我娄玉苏丝毫不比娄庆云要差,他是长子嫡孙又怎么样,我被他压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出头的时机,一定不能放弃。” “……” ******* 腊月二十九,小年夜。 薛宸跟着老太君和公主后面学了很多过年应该要做的事情,薛宸的母亲去世的时候,薛宸十岁,对于这方面并没有学到什么,后来徐素娥进门,恨不得将她赶出门去才好,这些事情就更加轮不到她做了,后来嫁到长宁候府,过年的氛围,基本上都是郁氏和薛宸分钱,核对她的账目,确保每一分钱都要用在他们宋家身上,她那时候和长宁候府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被徐素娥压了那么多年,实在不想和宋家决裂,被徐素娥笑话,就是拼着一口气,薛宸熬了好几年,直到她赚的实在是多了,这才在宋家有了十足的话语权,宋安堂和郁氏也不得不注意她的脸色,说话做事才稍稍的收敛了些。 年三十晚上,府中所有诰命皆受邀入宫守岁,薛宸自然也不例外,娄庆云和娄战他们一同去元阳殿领宴,而薛宸她们这些诰命夫人则是去皇后娘娘宫中领宴,薛宸跟着公主和老太君身后,倒是没遇到什么难事,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看了半宿的烟花。 宴中大公主凤言,二公主婉珂,三公主麝月,几个公主也有出席,大公主是皇后嫡亲的,今年十五,二公主的母亲是瑾妃,三公主的母亲是罗昭仪,两位都是十四岁,出生日子有早晚,而这三位小公主似乎都和薛宸的婆母绥阳公主很亲近,宴中一直围在这个姑母左右问东问西的,长公主本来就是随和性子,和这些小公主们很能聊到一块儿去,而薛宸作为娄家期待已久的嫡长媳,自然就成为了皇后和众妃间挪揄的对象,言谈间,薛宸才知道,原来在座的所有女性长辈,几乎都给娄庆云说过亲,但无一例外都给驳回,因此大家只要围绕这个梗,就可以说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薛宸全程只能陪着笑,心里暗暗将娄庆云给埋怨了一遍。 唉,相公太出色也是负担啊。 宴会结束之后,大公主凤言居然向皇后提出,这个年想要到姑母家过的事情,皇后受不住大公主的撒娇,对长公主递去了求助的目光,原本可能是想让长公主提出推辞来的,谁知道,长公主的性子最是天真好客,竟然一口就答应了,而既然大公主可以去宫外过年,二公主和三公主又凭什么不能去呢,当即两个公主也来凑热闹,说是怎么也要跟着长姐走,最后皇后无奈,被她们缠的只好答应,老太君带着薛宸立刻上前领命,薛宸暗叹,有了这三位祖宗入府,这个年注定是不平静的啊。 不过,皇后开口,长公主应承,三位小公主又是跃跃欲试,娄家无论如何都是要硬着头皮接待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守完岁谢恩之后,皇后又把老太君喊去了中宫,说了一番拜托老太君照料的言辞,薛宸和长公主等到老太君从中宫回来之后,才一同坐上马车回娄家去,准备迎接明日三位公主驾临家宅的事宜。 其实娄家本来就有准备各位公主们的院落房间,毕竟大公主和娄庆云是嫡亲的表兄妹,小时候偶尔也会来娄家小住几日,只不过,这一回正好赶上了过年,又是宫中三位正经公主联袂而来,这是往年没有过的。 薛宸是嫡长孙媳,上头有老太君,有婆母,要她亲自动手的事情委实不多,公主怜惜她年纪小,熬了一会儿双眼都红了,便对薛宸说道: “这里没什么事了,有我在,你先回房歇着去吧。” 薛宸哪里肯,立刻摇头:“不不,这是媳妇儿应该做的,母亲都没休息,我如何能去呢?我陪着母亲。” 公主心中一暖,在薛宸的脸上捏了捏,然后才用眼神指了指正坐在廊下吹风,怎么都不肯先回房的娄庆云,说道: “你要不走,他能在那儿吹一夜的风,你信不信?” 薛宸顺着公主的手势看去,果然看见娄庆云依旧靠着廊柱坐下,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看他靠着柱子假寐的样子就知道,明显是喝多了的,一番思量之后,薛宸才对长公主行告退礼,说道: “儿媳先扶他回去,估摸今晚该是喝了不少酒的,总不能一直在外面。” 公主见她改了口风,满眼都是爱惜担忧,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行了行了,你回去把他照顾好就成了,这里有我和老太君在,不碍事的,去吧。” 薛宸又不好意思的对长公主行了礼,然后才转身去到廊下,弯下腰对娄庆云喊了一声: “夫君,你睡了吗?咱别睡这里了,我扶你回房睡。” 娄庆云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眼,瞧见薛宸,然后就笑了,醉酒后的娄庆云笑起来比平日里多了不少迷乱魅惑,不多想就对薛宸伸出了手,薛宸艰难的将他拉了起来,娄庆云就顺势挂在了她瘦小的肩上,苏苑和夏珠见薛宸吃重,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娄庆云推开,迷迷糊糊的说道: “让开,我是有家室的人,别——拉拉扯扯的。” 苏苑和夏珠对视一眼,薛宸也是哭笑不得,对两人摇了摇头,两人也只好在旁边看着点,于是这一路走回沧澜苑,只要有人上前要接替薛宸搀扶娄庆云,都会给骂走,薛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路艰难的扶着他回到了沧澜苑中。 让他靠在软枕之上,自己想去给他熬一些醒酒的,却被他死死拉住,拥到怀中就这么睡下了。 衾凤和枕鸳看着两个主子这奇葩的睡姿,上前看了看,用手势询问薛宸要不要把世子拉开,薛宸还没说话,只是稍微动了动,娄庆云就将她搂的翻了个身,让她直接从外床翻到了里床,然后就像是藏在自己的宝贝那般,将薛宸搂了个满怀。 衾凤和枕鸳凑过去都看不见被藏住的薛宸,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掌,对两个丫鬟比了个退下的手势,喝醉酒的娄庆云有多强势她是见识过的,没喝酒的他,自制力好的惊人,可喝了酒的他,执着力也大的惊人,每回都要把薛宸搂足一个晚上才肯松手。 好在现在是冬天,屋里都生了地龙,两人就是这么缠麻花似的睡一晚也不会着凉,就是苦了薛宸一动都不能动。 不过薛宸似乎很喜欢这样强势的娄庆云,这种被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人家是酒后吐真言,娄庆云是酒后露真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醉酒后的娄庆云在那方面没有一点兴趣,只是纯粹的抱着她睡觉,直到酒醒,一般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 第二天薛宸是被鞭炮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睡在被衾之中,身上的外衣也脱了,头上手上的饰品也全都卸下,被堆成一堆放在床头,这样的做法,很显然不会是衾凤和枕鸳她们这些专业卸妆的丫鬟们做的,想到那人给她除这些首饰时候的笨拙,薛宸不禁就笑了起来。 娄庆云光着上身从净房中走出来,身上湿漉漉的,正用一块松江锦的加厚棉布擦拭着湿头发,看见薛宸醒了,就走到她面前,像小狗似的将湿漉漉的水摇到薛宸脸上,如愿收到了妻子似嗔似怨的目光,然后便卖乖似的将棉布交到了薛宸手中,然后规规矩矩的在床沿坐好。 薛宸接过棉布,便跪在娄庆云身后替他擦拭头发,轻柔的按过他的太阳穴问道:“头还疼吗?下回不能少喝点吗?” 娄庆云拉过她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说道:“都是宫里的人和同僚,哪里能推辞,就我这样子都是他们手下留情的,你是没瞧见礼部尚书和张太尉,那几乎就是爬着出去。” 昨儿是大伙儿一年一度的放纵日,自然会疯一些,薛宸被他的话说的笑了起来,想起昨晚在宫门口瞧见了好几个从轿子里飞奔出来呕吐的官员,证实娄庆云所言非虚。 夫妻俩又在房里腻歪了一小会儿,薛宸也去净房中洗了澡,然后才唤了丫鬟们进来,给她梳妆,今儿是年初一,所有命妇都得去宫里给帝后贺年。 想着外面天寒地冻的样子,薛宸就有点不情愿自己这么早被封了一品诰命,想着今后每一年过年都要这样折腾几天几夜,她就觉得头疼。 而今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三个公主就该要随她们一同来娄家了,三位公主一同来到,娄家该是怎样热闹的场景啊,更何况,还得承担三位公主的安全娱乐问题,薛宸又一次感慨,高门媳妇不好做啊。 ☆、第140章 顶着寒风与一众诰命在宫外站了一会儿后,等到帝后出现,行参拜之礼,然后等帝后特别召见之人入内聆听后,近午才能离开宫中,返回各自府邸。 三位公主早就等在出宫的偏殿之中,就等娄老太君和长公主的轿撵前来迎接,三位公主只是去娄家小住,并不是出巡,因此排场并不是特别大,只是在娄家的卫队之中增添了些御前侍卫,多了三顶略微大些的官轿,一切都低调的像是普通命妇般。 娄家早就做好了迎接公主的准备,大公主对娄家那是相当熟悉的,长公主就只告诉她院落,她就能带着二公主和三公主去,都无需仆人带领的。 薛宸请示老太君和长公主,这几日公主们将如何安排,长公主只说随意,老太君却对薛宸说了不少: “虽说你婆母说只要随意即可,但毕竟来的是三位公主,咱们第一要做的就是安全工作,暗地里多派些得力人手,万不能出现意外;第二就是公主们出宫,就是为了轻松轻松,若是都在府中憋着,那和她们在皇宫中并无差别,但公主们金枝玉叶,堂而皇之的上街游玩也不行,娄家在东郊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别院,过了初五,你可以带着公主们去那别院里住两日,替她们主办一个宴席,可以适当的请一些公侯小姐作陪,只是人数不宜过多;第三,饮食方面也要注意,公主们吃惯了宫中御厨的手艺,也许会对民间的小食感兴趣,咱们府上有两个大厨师傅,会做各种摊点小食,味道很是不错,初五之后,你便也将他们带去别院,食材都要当日新鲜的,这些事情大师傅们都会做,你只需监管。我要说的也就这三点,你可听明白了?” 老太君的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薛宸点点头,说道:“听明白了。” 虽然薛宸回答的这样干脆,可是内心却是崩溃的,要做到这三点,谈何容易,并且老太君是完完全全的就把招呼公主的责任推到了薛宸的身上,安全、娱乐、食品……每一样都是让人头疼的。 长公主似乎也觉得全都交给薛宸不太妥当,于是站出来说道:“这……宸姐儿才多大点人啊,这事儿我看还是交给我吧,我是她们的姑母,做这些再合适不过了。” 老太君却是看着薛宸,笑着问道:“丫头,告诉你婆母,你能做到吗?” 薛宸回了老太君一个笑眯眯:“老太君让我做,我便能做!有什么事儿,不是还有你们给我善后嘛,我不怕。” 长公主和老太君都被薛宸这句话给逗笑了,老太君对薛宸说道:“你也别怪我心急,你是娄家的嫡长孙媳,今后这个家就是你当,像是今年这样的事情,将来只会更多,你若是不早些习惯,将来总有你吃苦的时候,趁着现在我和你婆母都还能替你出出主意,在你背后帮帮忙,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我虽然给你列出了那么几条,但是你也别忘了你婆母说的,她们是公主,可也是庆哥儿的嫡亲表妹,你是她们的表嫂,就辈分而言,你还大她们一级,更何况,她们身份虽高,却都是十几岁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礼节上并不要求许多,你无需太过拘谨,平常心对待就成了。” 薛宸将老太君的一字一句全都放在脑中仔细回味一番,便知道老太君是想和她说什么了,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件事,让公主们和她打成一片,真正的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来。薛宸真的没有想到,老太君对自己居然寄予厚望,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让她快些独当一面,就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和自己说这么多。 从松鹤院出来之后,薛宸回到沧澜苑换过一身衣服,便亲自送了些瓜果去到几位公主临时住的阙月居中。大公主的性子随和又亲近,让薛宸想到了薛绣,似乎两人性格差不多少,都是那种懂事有礼,却又不失活泼风趣,和薛宸十分投缘。 二公主的性子有些烈,说话做事全都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不过对大公主却从不敢逾距;三公主似乎看起来很跳脱,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一双眼睛笑起来便像是月芽般,跟大公主十分亲近,一点都不像是昭仪生的,反而和大公主更像是嫡亲姐妹般。 初一到初五的时候,薛宸就陪她们在府中消遣解闷子,初六便带着她们出动去了东郊别院。 薛宸这是第三次来这地方,前两天她特意来熟悉环境,原本在她的猜想中,以为东郊别院就是一处普通的别院,可是令薛宸没有想到的是,娄家这座东郊别院实在是大的惊人,里面包含了一处广袤的山丘,上面有人工修剪过的绿色草坪,草坪上放养着十几匹骏马,给人一阵恍惚,还以为自己到了大草原上,过上了那种游牧民族的生活呢。 薛宸这一回还真就想让公主们体验一下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她命人在草坪上搭建了好几处加厚加固的帐篷,让公主们白天就在帐篷中玩耍,这一举措获得了公主们的一致好评,大家都觉得新鲜极了,从来没想过她们在京城之中,还能领略一番异域风光,在帐篷中钻进钻出,乐得不可开交。 中午吃饭的时候,自然也是在帐篷中吃的了,对送上来的菜式也很感兴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的关系,三位公主吃的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欢声笑语从未断过。 下午的时候,薛宸也是给她们安排了特别节目的,一匹骏马由远至近驶来,精准的停在了众人面前半丈外,娄兆云高坐马背之上,身姿挺拔,眉目俊秀,嘴角带着一抹笑,少年特有的自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夺目。 马背上翻身而下,娄兆云从远处走来,对三位公主抱拳作揖道:“娄兆云见过各位公主,见过大嫂。” 大公主认识娄兆云,赶忙让他请起,说道:“兆云表哥好见外,小时候你还拿毛毛虫吓过我呢,怎的现在倒拘礼起来?” 娄兆云从来都是直爽性子,对大公主傻傻笑了笑,说道:“大公主还记得这事儿?小时候不懂事,您别见怪。” “明日我后院设下了梅花宴,请了几位京中有名的才女前来做客。不过今日嘛,兆云堂弟自告奋勇,说要给几位公主表演一番马术,说什么都要来献丑,拦都拦不住,公主们也就别嫌弃,捎带着看看吧。” 娄兆云毕竟是娄家的子弟,娄庆云与几位公主是嫡亲的表兄妹,那娄兆云也就等于是夹着关系的,这种时候,也算不上是外男,不必太过避嫌。其实这也是二夫人韩氏拜托薛宸的事,说务必要安排娄兆云私下见一见几位公主,二夫人是什么心思,薛宸多少能猜到一些,却是不能点破,便只能以这个借口说了。 薛宸请三位公主入座,娄兆云毫不扭捏,潇洒如风的翻身上马,在马背上,以马鞭挥舞,向看客们招呼。一番迅猛敏捷的马术表演之后,娄兆云用套马的杆子从马背上勾起了草地上长得几朵粉嫩小花,然后就策马向诸位公主跑来,在面前精准停下,翻身下马,将杆子上的几朵花拿下来,分别递给了几位公主,大公主凤言看的直叫好,说道:“没想到兆云表哥还有这一手,真是大开眼界。” 二公主得了花也很高兴,不过却是不想夸赞娄兆云,只说道:“那有什么,我也会骑马,只不过父皇不让我学这些动作罢了,要是我学,肯定也能做好。” 三公主倒是没怎么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花朵,然后又瞧着娄兆云,好半晌才咕哝了一句:“我也觉得兆云表哥马骑得真好。” 娄兆云傻傻的抓着头,不管公主们说什么,他都只是笑,憨憨的倒也可爱,大公主来到他的马匹前,摸了一下他的马鬃,说道: “兆云表哥,你叫我们骑马吧,反正你是我们表哥,教教我们总没人会说什么了。” 三公主立刻头如捣蒜般赞成:“是啊是啊,我也想学,表哥你教教我,好不好?” 娄兆云爽朗一笑,大男孩的帅气就像是眼光一样耀眼,说道:“这可不行,也不是怕人说什么,我做的那些动作都太危险了,你们是女孩儿家,哪里能够做那些?还是坐在这里,看我表演给你看好了。” 大公主横了他一眼,佯作生气道:“就你会骑马,正如二妹说的,咱们只是不学罢了,你倒好,不想教就不想教,还偏要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真是错看你了。” 娄兆云到底是个年轻小伙儿,听姑娘们这么埋怨他,也有些紧张,转头看了一眼薛宸,只见薛宸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才敢说道: “要不,我带你们兜一圈吧,学就别学了,你们几位可都是祖宗,要是在我手里摔着了,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嘛。大嫂,我带表妹们转一圈,您看这合适吗?” 娄兆云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薛宸瞧着几位公主跃跃欲试的表情,垂目说了一句:“你们本就是表兄妹,没什么不合适的,只是你千万小心,别摔着了才是。” 大公主第一个冲上前去:“不会的不会的。大表嫂你就放心吧。” 娄兆云将大公主扶着上了马,然后自己才翻身上去,马蹄踢踏着向前踏去,速度并不是很快,却也足够颠簸,大公主高兴的直叫唤,二公主在一旁焦急的等候,唯有三公主一双眼睛始终没有从娄兆云的身上挪开。 薛宸也瞧见了三公主的神情有些不对,回想上一世,三公主似乎是配的娄玉苏其人,怎的看她的样子,似乎又对娄兆云有别样的想法呢?韩氏多少都有一些想要和皇家结亲的意思,所以今日才让她安排娄兆云出现,如今看样子,三公主的确对他起了心思,可是……一想起上一世她最后嫁的是娄玉苏,薛宸的心里就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第141章 接下来的骑马,三公主对娄兆云表现的就更明显了,骑马的时候,不是转过头看他,大公主和二公主没有体验过情窦初开,所以没看出来,可是薛宸是过来人,她想着如果是娄庆云带着她骑马,那她也会像三公主似的不住回头瞧他,不为别的,哪怕就瞧一瞧他的下颚都是好的。 二夫人韩氏的心思薛宸知道,如果三公主真的喜欢娄兆云,凭娄兆云的身份,倒也尚得公主,到时候公主出宫开府,娄兆云做驸马,也是使得的。这一世变化的太多,以至于薛宸都有些糊涂了,她自己得了个好姻缘,自然也希望身边的人都有个好的归宿,娄兆云人很不错,磊落大方,没有时下贵族子弟的骄矜,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架势。 上一世他甚至还在国家危难之时随娄战上过战场,虽未听说立下什么汗马功劳,但就凭这一份胆色也足以撑起他这个人了。 薛宸并不打算干涉他们,一切都是随缘而定,就算上一世三公主配的是娄玉苏,可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薛宸又不知道,就算有,那也是他们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原本只是想让娄兆云来露个脸就回去的,可没想到几位公主对马的热情这么高,又难得遇到个不避嫌的人教他们,竟然就抓着娄兆云不让他走了,娄兆云也无奈,薛宸让他放心,这座宅子是娄家的别院,还算安全,不过就是多说几句话,倒也不怕旁人看见什么瞎说。 一直到晚上,几位公主还想留娄兆云一起吃饭,娄兆云却是再不敢留下了,百般推辞之后,才逃也似的离开了别院,薛宸瞧着他飞奔而逃的样子,心中对娄兆云更是了解了些,这孩子果真不是那种攀附权贵之人,若是但凡对公主们存一点心思,哪怕不用公主们说,他也会自动留下来的,如今却是逃命似的跑了。 因为下午娄兆云的‘倾情付出’,三位公主在吃饭的时候都有说有笑的,尤其是三公主,对娄兆云赞誉有加,席间说‘兆云表哥’就不下于四回。 第二天,薛宸请的宾客们都陆续来到了别院,她请的都是平日里有所交集的贵圈才女子前来作陪,有大行台家的嫡小姐苏悠宁,她以字画双绝出名;司徒家的嫡长孙女李梦莹,她的一手琴艺十分了得;还有太子太师的幺妹杜倩然,作诗作词不输男子,巾帼不让须眉;每个来的姑娘全都才名在外,年纪相仿,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因此谈起话来倒也没什么顾忌,薛宸在这些姑娘中算是长辈了,便主动退到一边,替她们安排坐席与用具,就让这些小姑娘们自己交流去。 别院管家钟伯找到了薛宸,对她禀报道:“少夫人,后院的戏台都搭好了,戏子们也都准备好,只是……”钟伯有些为难的看着薛宸,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只是二公子他突然来了,还说要亲自上台唱一出,我拿不定主意,只好来问少夫人您了。” 娄家二公子,说的就是娄玉苏了,他是三房长子,不过娄家没有分家,他排行就是第二了。 薛宸眯眼想了想,心道这个娄玉苏还真是主动,见钟伯在旁等候,薛宸便说道:“既然二公子有雅兴,那就让他唱一出好了,多派些人手看着,别出什么乱子。” 钟伯领命下去,薛宸没再管这事儿,韩氏有这样的心思,想让娄兆云尚公主,难免三夫人也有这心思,娄玉苏是新出炉的探花郎,本身就有足够的知名度,若是这个时候,他再表现出一些示好的诚意,就连薛宸也不敢保证,公主们会不会看上他,既然如此,她也实在没有必要阻止,还是那句话,一切随缘而定,若是娄玉苏注定就有此运道,她横加阻止也是不对的。 年龄相仿的姑娘们很快就打成一片,公主们难得出宫心情美丽,小姐们更是难得见到当朝公主,自然有意奉承,处处追捧,气氛融洽到不行,薛宸派人去请她们到后院一边赏梅,一边听戏,姑娘们更是兴致勃勃。 后院梅林之中戏台高筑,梅林四周围了一圈华丽的蜀锦,既美观雅致又挡风保暖,不至于让这些娇客们在寒风瑟瑟中听戏赏梅。 姑娘们围着公主落座,下人们鱼贯而出,上瓜果糕点茶水,燃起金丝碳,准备就绪。 台上吹拉弹奏乐响起,咿呀唱腔的戏子在台上陆续亮相,一曲终后,休息片刻,台下的姑娘们还在讨论,就听台上又响起了一阵昆曲的弹调,姑娘们就又坐直了往台上观看,薛宸站在最后的一株梅树下,看着那个从后帘中走出穿着戏服亦难掩其倜傥风采的娄玉苏,只觉得这个男人挺可怕的,自古以来,为达目的不计脸面的人才是最功利,最能成功的一种,很显然娄玉苏就是那种人,他为了能在公主们面前亮相,居然抛下了探花郎的身段,这种人可怜又可悲。 薛宸无意做拦他之人,这个世道总有生存法则,人的性格也是千奇百怪,就算是性格相近之人,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最后的命运都会完全不同,对于娄玉苏,薛宸只想敬而远之,他今后有什么造化和际遇,那都是他的命,上一世娄庆云的死成为他平步青云的阶梯,但这一世他没了这天梯,凭他自身的本领,还能不能爬上天庭,那就难说了。 一曲宝剑记咿呀唱出,不得不说,娄玉苏还真是有所准备的,看来他很早以前就想好这条路子,居然唱的不比那些专业的戏子要差,薛宸身旁传来一声轻嗤声,回头一看,娄兆云不知何时站到她的旁边,正对台上的娄玉苏嗤之以鼻,见薛宸回头看他,娄兆云才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也亏他做得出来。” 薛宸见他义愤填膺,不禁说道:“能把这面子丢下来,也是他的本事。你呀,就是太好面子了。” 娄兆云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一些,可是说话却越来越像他的大堂兄了,不禁感叹了一番,说道:“你才多大,我喊你一声嫂子,你就真不记得自己的年纪啦?你们这些小丫头哪里知道这样手段的厉害,回去让大堂兄多教教你,男人越是表现,越是心里龌龊。” 薛宸无奈的往旁边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还教训起她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台下似乎有人认出了娄玉苏是谁,也难怪,毕竟他是这一科的探花郎,曾经跟着状元榜眼一起游过御街,而他本身就俊美的相貌自然让女孩子们记得牢些,一时姑娘们的气氛都热起来了,大公主自然是见过娄玉苏的,只是没想到他会上台唱戏,现在被其他人这么一说,大公主才敢确定下来。 干脆走到台前,就近看了起来。 娄兆云在旁边摇了摇头,一副实在瞧不过眼的感觉,薛宸见他神情有些逗,不禁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在台下?” 娄兆云原本准备了一番说辞对薛宸说,却没想到被薛宸这么一句话给噎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脸色涨的通红,薛宸扬眉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稍稍凑近了娄兆云问道: “是杜小姐?” 娄兆云只是瞪她,不说话。 “是苏小姐?” 娄兆云无奈的回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薛宸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原来的李小姐。” 娄兆云终于忍不住炸毛了:“你,你,你别胡说八道,我无所谓,别坏了那些姑娘的名声。” 薛宸了然的点点头:“哦,原来真是李小姐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再不理会身后娄兆云的恼羞成怒,娄兆云想追上去让薛宸别瞎说,可是也知道他们身份有别,不能拉扯,只好在原地愤然的抓树皮泄愤。 娄玉苏这个时候已经唱完了一出宝剑记,被大公主给喊下了台,正说着话,薛宸也不去打扰他们,便想去厨房看看中午的饭菜准备的如何,却听管家钟伯前来禀报,说是大公子带着太子和一些朋友已经到了别院外一里处,薛宸大惊,不知道太子和娄庆云来做什么,便去告诉了大公主,大公主不以为意,说道: “太子哥哥定是知道我们在这儿所以才来的,表嫂不必惊慌,派人开中门迎接便是。” 有了大公主这句话,薛宸便有数了,领着众仆去门前迎接太子,太子下马后对薛宸一个抬手,便说道:“弟妹无需多礼,我那几个妹子这些天劳烦你照料了,我来瞧瞧她们,顺便领略一番这别院风光。” 薛宸低头称是,太子带着众人走入后,娄庆云才将薛宸扶起来,说道:“太子说要找个地方消遣,我也想见见你……”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入了别院大门,太子来访,薛宸倒是不怕的,毕竟这别院早就布置好了一切,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就算如今多个太子,也同样可以照料的过来。 太子驾到让原本气氛融洽的姑娘们顿时就拘谨起来,甚至有的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包括二公主和三公主,见了太子也像个鹌鹑似的,低着头不说话,只有大公主这个太子的嫡亲妹子还能保持平常心和哥哥说话。 娄庆云反正是和薛宸粘着坐在一起的,娄兆云可瞧不上他们俩的腻歪了,有心警告薛宸一番,让她不许乱说他和李小姐的事,可是娄庆云一直在她身旁,让娄兆云根本找不到警告的机会,只好在一旁生着闷气。 忽然太子派人来请娄庆云过去,说是想打一场马球,这娄家的别院中有山坡草地,最适合这种运动了,而从前太子看起来在这里打过,因此才会提出来的。 娄庆云知晓后,就开始着手安排了,反正有现成的场地,只需将两方进球的架子搭好,再在周围围出一块平均的场地,画条分界线也就成了。 除了太子带来的那些公子们,娄庆云、娄兆云和娄玉苏也被喊下了场,临时组建了两队人马,太子说道: “我和既明一队,你们看怎么组吧。” 剩下的人们面面相觑,娄庆云去站了出来,走到了太子的对面,说道:“咱俩要一队,这球怎么打?他们能赢你吗?” 太子想想也对,失笑,用球杆指着娄庆云说道:“话别说的太满,你也未必就能赢,我可是打遍宫中无敌手的。” 娄庆云勾了勾唇,透着浓浓的鄙视意味,可把太子的好战心里给完全勾出来了,娄庆云对娄兆云招了招手,娄兆云就到了他身后了,娄玉苏却是不跟着过去,又怕娄庆云喊他,于是便在太子身后抢先对娄庆云说道:“大哥,你和三弟一队,我便跟着太子一队吧。” 娄庆云不置可否的看了看他,然后点点头,又喊了几个人到自己的队伍中,一声铜锣响起,两队人马就那么冲到一起厮杀起来。 ☆、第142章 在草坪边侧,有几座凉亭,姑娘们便坐在凉亭中观战,叽叽喳喳的兴奋不已,薛宸也紧密的关注场内,目光自然是随娄庆云,只见他起伏马上说不出的专注,挥杆时动作干脆利落,全场上下也就只有他敢从太子殿下的杆下抢球,带领着他这一队势如破竹,层层攻克。 薛宸正看的入迷,身旁突然有人和她说话: “表嫂,你当年怎么就看上大表哥了?” 回头一看,居然是大公主凤言,看着她清亮的黑眸,薛宸一愣,有那么一瞬间是迷惑的,是啊,她看上娄庆云什么呢? “他……长得好?” 娄庆云的好还真没法和别人说,因为他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时完全就是两副面孔,如果她和大公主说,她喜欢娄庆云的不要脸和死缠烂打,估计大公主也不会相信,唯有‘长得好’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因为就娄庆云那长相,的确是鲜少有能与他抗衡的了。 果然大公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摸着下巴点头说道:“我想也是的。大表哥那个人吧,除了长得好一点之外,真的太无趣了,成天只知道做事,对谁都凶巴巴的,要么不苟言笑,要么不理不睬,那么大了也不娶妻,我都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断袖……” 凤言公主也是直爽的性子,从她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她和太子一样,是真的把娄庆云当兄弟的,只不过,不苟言笑,不理不睬,对谁都凶巴巴……薛宸脑中却不断想起有些时候他在床上,为了逗她笑,还有学小狗叫的时候……她们说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见薛宸没有说话,凤言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太多了些,有些发窘,说道:“哎呀,表嫂你千万不要把我说的这些告诉大表哥,他一定又会弹我额头了,他这个人可没风度了,一点都不像其他男人懂怜香惜玉,说动手就动手。” 薛宸终于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对凤言公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不告诉他。”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二公主和三公主的话,也落入了薛宸耳中,只听三公主对二公主问道:“二姐,你说兆云表哥好看吗?” 二公主头也没回直接说道:“好看当然是大表哥好看啊,太子哥哥也好看,兆云表哥嘛……” 三公主却不以为意的笑道:“可是大表哥和太子哥哥好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二公主一心看球,没有在意三公主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随意咕哝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薛宸转过头去看着三公主,只见她的神情似乎带着些侵略,就那么毫不避讳的直盯着娄兆云。 大公主似乎也听见了三公主的话,对薛宸扬了扬眉,只当没听见般,薛宸想着,也许三位公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睦吧,毕竟三个女孩儿是三个母亲,并且都可以算得上是情敌,皇后,瑾妃,罗昭仪,貌合神离罢了。 既然大公主不打算管这事儿,那么薛宸就更加没有管的理由了。 场中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娄庆云将球杆抗在肩膀上,夹着马腹去到太子面前,勾唇说道:“输赢乃兵家常事,太子可千万别放在心中啊。” 太子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然后便拉着缰绳往旁边走去,娄玉苏骑着马有些喘气,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走到娄庆云身前,对他说道:“大哥好俊的身手,只不过……那可是太子啊……” 娄庆云没有说话,只是在娄玉苏肩上拍了拍,然后便也调转马头往场外走去,太子正在外头等他,娄庆云翻身下马后,就有专门小厮上前牵马,太子又搭着娄庆云的肩膀,说道: “下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竟是丝毫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兄弟两人就这么肩并肩走上了公主们所在的凉亭,薛宸抽出帕子给娄庆云擦汗,然后就命人上了些爽口的凉果茶,一行人又在凉亭中说了会儿话,等到天幕微谢时,才打道回了别院。 晚上娄庆云就和薛宸一起睡在了别院之中,洗漱完毕之后,薛宸跪在娄庆云身后给洗过头的他梳头,一边和他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我觉得三公主对三堂弟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似乎看中他了。我带着公主们来别院的时候,二夫人就找过我,说让我寻个机会让三堂弟在公主们面前正式亮个相,想来二夫人是有这打算的,只是三堂弟似乎并不热衷尚公主。” 娄庆云闭着眼睛享受媳妇儿的服务,说道:“他不热衷就对了,尚公主也只是说的好听,你可别以为天下间所有的公主都和我娘似的,天家子女最是无情,麝月的性子兆云受不了的。” 薛宸听了之后又说:“姑且不论这个了,我瞧着二堂弟倒是很热衷,真是没想到,他一个读书人,竟然还能唱堂会,也算是让公主们记住他了,不过,以他的身份要想尚公主,可能还得再努力努力了。” 娄玉苏和娄兆云不同,娄玉苏的父亲是卫国公府三老爷娄海正,娄海正是偏房庶出,娄兆云的父亲是嫡出,就这一层嫡庶关系摆在这儿,就够他努力一阵子的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出身决定了一切,他虽然刻苦,年纪轻轻的就做了探花,可是论谁都知道,他这个探花有水分,是适逢其会,正赶上皇上想提拔娄家子弟他就送上去了,薛宸有一次回薛家就听薛云涛说过这个,娄玉苏有才学,但却还不足以承探花之名,这其中是因为什么,明眼人一看一想就知道了。 “他呀,秉性太钻营,改不了了。若他真执迷不悟,最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薛宸想起上一世娄玉苏尚的三公主,也是运气好,他们大婚之后,罗昭仪就被晋为德妃,领四妃之首,娄玉苏也是平步青云,执掌刑部多年,不过,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娄庆云死了的缘故,皇上对娄家子弟颇为看中,到后来几年,也隐约能够听到一些娄玉苏暗地里打压娄家子弟上位的事情,只不过上一世薛宸没有过多关注,听到的也只是只言片语,不能贯穿前因后果,再此就不多做评价了。 “对了,今日来的几个姑娘中,是否有个姓苏的,大行台苏大人家的嫡长女?” 娄庆云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转过头来将薛宸抱在了怀中,将脸很自觉地凑到了薛宸的胸口柔软处,还很恶劣的蹭了又蹭,薛宸的纤腰被他搂着只好任他施为,想了想后,说道: “有啊,叫苏悠宁,苏小姐她怎么了?” 娄庆云埋在温柔乡中实在出不来了,声音闷闷的说道:“皇后属意她,估摸着太子妃或是侧妃就是她了。要是没事儿,今后多和她走近些,咱们虽不搞裙带关系,但总不能交恶。” 薛宸还没说话,就给人扑倒在了软铺之上,好不容易才抽出了手,抵住娄庆云的肩膀,说道:“那太子今日就是来相看她的吗?” 娄庆云上下其手,忙的不得了,还要抽空回答薛宸的问题:“哪儿啊,纯属巧合,太子才不管今后的太子妃和侧妃是谁呢,又怎么会特意来看她。” 薛宸还要问话,却被娄庆云堵住了嘴,室内气氛逐渐升温,薛宸有心抵抗,可是到最后也只能勉强发出娇吟,暧昧了整个房间。 ******* 别院第三日,薛宸安排的节目是诗友会,年轻的姑娘们最喜欢的文艺节目。谁年轻的时候没个情怀,就算是小姑娘也是有的,有情怀才有少女的清高,不一会儿,水榭之中就传来了诗书之言。 薛宸见她们相处不错,就出去看了一下厨房,可她才刚出院子,连厨房的门都没进,就被丫鬟给喊了回去,原因是水榭里姑娘们产生了分歧,生出了口角。 薛宸赶忙过去调解,她去的时候,就看见三公主正盛气凌人的站在那里,而苏小姐则捂着侧脸,羞愤不已跌倒在地上,薛宸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却听三公主厉声喝道: “谁敢扶她。” 薛宸看了看三公主,大公主和二公主在另一间雅室中,这间雅室中的姑娘们全都畏惧三公主的威势,不敢上前一步,薛宸叹了口气,依旧还是将苏小姐给扶了起来,将她的手拉下,果然就看见一道深红的手指印在脸颊之上,薛宸赶忙吩咐下去拿冰块来,然后就想扶着苏小姐去一旁坐着,却被三公主拉住了手臂,说道: “我说了,谁都不许扶她!她竟然讽刺我的母妃是妾侍,若是在宫中,我早把她的嘴打烂了。” 薛宸替苏小姐挡住了三公主的手,可苏小姐却是不服,她出身高贵,生来也是手捧的,哪里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过脸,先前她被打了一巴掌,是暂时懵了,薛宸将她扶起来之后,她才正式的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羞愤的低下头,轻声说道: “我什么时候讽刺你母妃是妾侍了,我不过是在说戏文里的花魁,哪里就提了你母妃一个字?” 三公主见她还敢顶嘴,伸手就要再打一巴掌,苏小姐吓得往后缩了缩,薛宸一把抓住了三公主的手腕,不顾其他的,便将三公主拉着出了门,三公主在薛宸身后叫道: “薛宸,你干什么拉我!别以为我不敢怎么你,我可是公主。” 薛宸不顾三公主的反抗,直接把她拉出了水榭,在水面回廊之上被抽回了手,薛宸见这里四面还水,环境空旷,视野良好,在这里说话也不会被人听见就是了。 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公主,但是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大行台家的嫡小姐,她不是你宫里的奴婢,可以任你打骂,你自己想想,如果苏小姐将这事儿回去和苏大人一番哭诉,你觉得苏大人会不会因为你而息事宁人?” 三公主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看着水面,就在这时,大公主和二公主也赶了过来,看样子都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大公主将三公主拉到面前,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公主又怎么样?公主就不是人了吗?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你若是自己轻贱自己,又怎能怪旁人轻贱于你呢?” 大公主是板着脸说的,全程没有一点笑容,薛宸觉得她的话说的虽然是对的,但是却不适合劝慰的时候说,这样的说法,只会激怒三公主更加反叛,果然,三公主满脸的骄横,说道: “是,是,是!是我自己轻贱自己,就你们知道自重,我不知道自重对不对?不过是个言官的女儿,如何能与金枝玉叶相比?”三公主见大公主脸色越发阴沉,似乎也有些怕惧,干脆转过来对着薛宸说道: “薛宸,我记住你了,我是给娄家面子才喊你一声表嫂,可你也别真以为自己就是我的长辈了,今儿这事我不怪她们了,我就怪你,做什么请她们过来,那些无品无级的人,凭什么与我坐在一起?我要回宫和告诉母后,是你监管不利,是你选人不对,一切都是你的错!” “……” 薛宸直到现在,终于明白娄庆云说三公主性子不好是什么意思了。 微微一笑,倒是不见怒火,语气淡然的说道:“三公主若执意如此的话,那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宫去。” ☆、第143章 “表嫂别生气,我替麝月道歉,她就这脾气,并不是有意针对表嫂的。”大公主走到薛宸面前说道,语气诚恳。说完后,便转身过去对三公主说道: “别人惹你不得,我还惹不得你了,跟我进去向苏小姐道歉。” 三公主的确不敢反抗大公主,但却也不想就这么进去跟苏小姐道歉,抓着水廊上的栏杆,倔强的不肯走,是硬被大公主和二公主拉走的。 大公主的神情冷漠,二公主嘴角隐隐带着笑,三公主则是气恼不已……从前薛宸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皇家勾心斗角,如今倒真是叫她大开眼界了。 不过今儿这事儿,大公主肯揽过去,薛宸便不会再说什么,公主毕竟是公主,她们的身份摆在那里,三公主说要闹到皇后面前去,薛宸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从三公主这样敏感,听见苏小姐说了几句戏文中的事情就联想到自己身上,可见她和罗昭仪在宫中过的并不很好,因为不好,所以才受不了别人说,既然她在宫中过的并不好,地位并不如她表现出来那样崇高的话,那这事儿真闹起来,还真就没什么好怕的,因为薛宸敢断定,就连三公主自己都只是说说,她也不敢把事情闹上去就是了。 薛宸回到水榭之中,三公主还没过来,苏小姐脸上满是泪痕,脸上的红肿在冰敷之下倒是好了不好,不仔细看的话,就看不太出来了。 她瞧见薛宸走入,便站起来,对薛宸福了福身子,说道:“多谢夫人替我解围。” 苏小姐怎么也忘不了先前自己受辱,周围围满了人,可是却没有一人站出来替她说话,甚至连对她伸一把援手都不肯,幸好薛宸赶了过来,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要受那公主怎番糟践呢。 薛宸替她擦了擦眼泪,说道:“今儿是我安排的不好,让苏小姐受委屈了。三公主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托我跟你打一声招呼,她是太冲动了些,不过年纪还小,到底不懂事,苏小姐今后前程似锦,就不要为了今儿的事闹出不愉快来。” 苏小姐看着薛宸,似乎明白薛宸话中的意思,低下头点了点,然后又和薛宸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向薛宸提出告辞,薛宸亲自将她送到马车上,与她挥手告别,直到苏小姐的马车离开,三公主也没有出现。 薛宸暗自叹了口气,如果这个苏小姐今后会入太子府的话,那么她今日和三公主的梁子便算是结上了,今后会不会酿成其他事情,薛宸就不得而知了,也不是她所能管到的,今日她在众人面前将三公主拉开已经算是对三公主仁至义尽了,毕竟如果继续让三公主留下和苏小姐对峙的话,那两人间的矛盾就会越来越大,最后闹得不可收拾,对两人而言都是伤害,若是三公主够聪明的话,应该就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只是先前看她的反应,薛宸是不能奢望三公主是个明白人了。 她太敏感,太脆弱,想要别人臣服,却没有那份叫人心服口服的本领,只能靠着最粗暴的方法,用身份压人,这种做法对于实力悬殊的人来说,的确是奏效的,但若是用在苏小姐这样的人身上,无疑是不明智的。就算三公主不知道苏小姐今后可能会入太子府,单就苏小姐的身份,她也不该这样不给脸面。 初八早晨,薛宸便带着几位公主回到了娄家,经过一夜的消化,三公主似乎气性还没消,不过见着薛宸时倒是说了一句‘表嫂莫见怪’的话出来,薛宸自然不会与她计较,礼貌的点头至礼。 一行车队从别院出发,半日的功夫便到了娄家,老太君早已在府中备下了盛宴,请公主们入席,用完了午膳之后,宫里的轿撵才来到娄家门前迎接几位公主回宫去,娄家众人出门相送,看着公主们的轿撵走出了巷子口,大家才转身回去。 老太君走来对薛宸说道:“第一回经历,可能有些累,但多做几回就好了,这回做的相当不错。” 薛宸不敢居功,老实说道:“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老太君快别夸我了,让旁人听见了多害臊啊。” 一句话又让老太君笑了起来,还是那种爽朗朗的出声大笑,说道:“你说庆哥儿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可人儿回来呢。说什么我都喜欢听。” “……” 薛宸看着老太君有些无语,私心里想着,难不成喜欢她还有祖传不成? 不过,这个年确实让薛宸学了很多东西,也经历了很多,这也许只是她在娄家作为长媳会遇到的九牛一毛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今后总不能不应对,既然要应对,那早点接触也是好的。 ****** 长宁候到底还是没有撑过这个年,腊月里就离世了。这还是静姐儿来拜年的时候告诉她的,说长宁候去世前,将武安伯喊了去,把宋毓华再次托付给唐修,让他看在两人多年的同僚情谊上,务必不能让唐玉休了宋毓华,宋毓华有错,但还是希望唐修能卖他一回老脸,唐修也是重情义之人,长宁候既然开口说了,他也答应了,在长宁候去世后的第十天,唐家就派人来把宋毓华给接了回去。 薛宸听后,叹了口气,嘱咐静姐儿今后自己多留心着点。 三月里,韩钰那儿也传来了好消息,护国将军府王家上韩家替王家大公子王韬提亲,护国将军王冕从前是韩将军麾下一员,早就看中了韩将军之女,只是害怕韩家嫌弃大公子没有官职,直到去年年底,王大公子做上了千牛卫,成为官身之后,才敢来韩家提亲。 薛氏对这门亲事也很满意,当场便答应了媒人的说亲,王家过了几日便上门送彩礼,交换庚帖,准备过了年,就来韩家迎亲,薛氏最重规矩,在答应了王家的提亲之后,就一直把韩钰拘在府中学规矩,绣嫁衣,总之就是在她嫁入王家之前,不能再抛头露面就是了。 同年四月里,太师府亦上门来提亲,是替太师嫡长孙陆元提亲娄家二小姐娄映寒。听说这个陆元去年考中了进士,是腹有诗书之人,娄映寒最怕嫁到那种莽夫家中,对于这门天上掉下来的好亲事,还算是很满意的。公主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和国公,老太君商量了之后,也就答应了陆家的提亲,几日后送聘礼,换庚帖,来年三月成亲。 ☆、第144章 娄映寒定亲之后,成日里脸上都挂着笑,就像是担心了多年的事情终于落地了一般。公主见女儿这样,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在和薛宸一同选择布匹的时候,对薛宸说道: “我还担心她埋怨我,她姐姐嫁了汝南王,做的是王妃,可我给她找的王大公子如今却还未有官身,我担心她嫌弃来着。” 薛宸拿了一匹湖蓝色的天丝布递给公主,回道:“王大公子如今虽未有官身,但去年不是中了进士嘛,将来再入了殿试,凭王太师在朝中的人脉,还怕王大公子没个好前程嘛,公主也是真心的替寒姐儿考虑不是。” 公主点点头:“要说,我为了她这桩婚事,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我都派人暗地里打听过了,王大公子人品不错,没有贵族子弟的骄矜,从前在书院读书也都和一般学子似的住在书院中,伺候的人也全都打发回去,直到他考中了进士,书院里的先生和学生才知道他的身份,是个上进的。”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薛宸是真的佩服公主的,尤其是见识了宫中其他公主的气焰之后,更是感觉自家婆母这个公主实在是太亲民,太可爱了,别说她是公主,就是普通的人家,能够摒弃门户之见,替女儿真心考虑的母亲也是不多的。 就拿她来说吧,如果娄庆云不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只是普通男人,就算是她再怎么和薛家表示自己的意愿都是没用的,除非和他私奔,要不然薛家是怎么都不可能同意她嫁一个没有官身的男人,薛家不过是个三品官的府邸,还觉得既然培养了府中小姐,那就一定要让小姐嫁一个能够对家族有利的男人。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公主真的很尽责,很开明。 “母亲挑选的自然都是好的。”薛宸由衷的夸赞。婆媳俩相视一笑,挑选了十几匹给寒姐儿做衣裳的布料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西侧院的花厅中挑选金银楼送来的最新款首饰头面。 ******* 薛宸回到沧澜苑没多久,刚换下常服,就听丫鬟说二夫人求见,薛宸赶忙让二夫人进来,在西次间会见了她。 韩氏瞧见薛宸进来,就走上前迎了过来,牵着薛宸的手坐到一边,薛宸见她面有喜色,不禁问道:“二夫人气色真好,可是有好事发生?” 韩氏是韩钰的亲姑母,有了这一层关系,薛宸感觉和她说话还是很亲近的,韩氏是个典型的温婉女子,大家闺秀,举止有度,穿衣打扮端庄得体,颇有主母风范。听薛宸这么说,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笑容,说道: “可不是嘛。有好事!二老爷从海上带了些鲜货回来,我想着你和世子年轻,爱吃这些,便亲自给你们送些过来了。” 二老爷娄远管的是一方水师,从海上带些东西回来也是常事,不过,薛宸可不会真的以为韩氏只是来给她送这些的。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说:“那敢情好,世子前儿还让厨房做了一桌海宴吃呢。” 韩氏瞧着薛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要喜欢,下回我让二老爷多带些回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 薛宸客套的说,韩氏抓着薛宸的手拍了拍,说道:“要的要的。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这些算什么呀。” 薛宸不解:“我帮什么了?二夫人莫要卖关子了。” 韩氏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凑近了薛宸说道:“上回我不是麻烦你将兆哥儿带进别院里去嘛,这几日,他都被御史中丞罗大人家的大公子请回府中,前儿罗老夫人大寿,也派人来清了哥儿,你说我该不该谢你?” 薛宸听了这话稍微想了想便知道韩氏的意思了,御史中丞罗大人是宫里罗昭仪的生父,罗老夫人大寿三公主去罗家给老夫人贺寿也是常情,而罗家会来请娄兆云,这说明了什么,一想也就明白了。 斟酌着对韩氏问道:“那哥儿回来可说什么了?见着……那位了?” 那位,指的自然是三公主麝月了,韩氏莞尔一笑,连连点头,说道:“我昨儿问了他,说这些天三公主都在罗家,罗大公子每日派人来请哥儿,这还不都是为了三公主嘛。若是这事儿成了,婶娘另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请你做媒人呢。” 薛宸垂目笑了笑,又和韩氏扯了些别的话题,韩氏这才心情美丽的离开了沧澜苑中。 韩氏离开之后,薛宸就有些笑不出来了,若是她没有见识过三公主的脾气,娄兆云和她走得近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见识过了,就不免和娄庆云有相同的担心了,三公主那脾气,可不是个会尊重丈夫的妻子,喜欢你的时候百般讨好,可这种喜欢显得有些着急,有些掉价,所以势必不会长久,等到她不喜欢兆哥儿了,同样的可以把兆哥儿甩在一边,另谋新欢,谁让她是公主呢,天家女儿就是这份为所欲为的特权,若真到了那时候兆哥儿怎么办? 所以怎么想,这段姻缘对兆哥儿而言可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心中存着思虑,晚上等娄庆云回来之后,就让他出面把娄兆云给喊了过来,与他们一同吃晚饭。 娄兆云和前些日子相比,神情中似乎多了些忧虑,话也没有从前多了,坐在饭桌上,就只是一味的喝闷酒,就连娄庆云都察觉出他的不对,按住他再次送到嘴边的酒杯,问道: “怎么了?我这酒可不便宜,你跟喝水似的,糟不糟践?” 娄兆云从小就跟着娄庆云身后,把他当亲哥哥看待,所以两人间说话就少了些规矩,多了些随意,放下酒杯,双手抱胸撑在桌面上,看着桌上的菜不说话。 娄庆云看了一眼薛宸,只见薛宸站出来打圆场道:“哥儿别理他,这酒算什么呀,哥儿要是想喝,住进酒窖里都成。” 娄兆云被薛宸的一句话给逗笑了,端着酒杯对娄庆云示威般扬了扬,又是一口饮尽,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娄庆云,良久后才说道:“哥,你说我要是拒绝了公主,会是什么下场?” 这句话,娄兆云是斟酌了又斟酌之后,才说出来的,而这话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跟娄庆云说才不会出问题,也是困扰他太久,实在忍不住了才问的。 娄庆云给薛宸夹了一筷子剔好刺的鱼肉,然后才不以为意的答道:“拒绝就拒绝呗,有什么下场?说的好像真有公主看上你似的,哪个呀?” 娄兆云又叹了口气,用手指比了个‘三’,娄庆云这才扬扬眉,点头说道:“不错啊。麝月长得挺漂亮啊,你不喜欢她?” 这回娄兆云就没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不喜欢。漂亮顶什么用?她太强势了,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身边的人全都低她一等,若是说话有分歧,明明是她错的,最后她都会用权势压着你说她对,我也试着去接受她,可是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我说不想和她多交集,我娘又不许,说我是大逆不道,日子太舒服所以想找死,我是找死嘛,就她那性子,将来若是成了亲,住进她的公主府里,那这辈子才是生不如死呢,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一点尊严,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激愤的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娄兆云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娄庆云和薛宸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发泄心中的不满,薛宸给娄庆云倒酒,娄庆云给薛宸夹菜,两人恩爱的样子,刺痛了娄兆云的眼睛,说道: “哎,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就算不能替我解决问题,但最起码也要听我说完吧?” 娄庆云举起杯子单方面和他碰了碰,敷衍的说道:“你说你说,听着呢。” 娄兆云气不打一处来,对这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什么呀!要说的不都说完了?” “……” 夫妻俩对视一眼,还是薛宸善良,放下筷子,对娄兆云问道:“那你如今是怎么想的?这些天你不是一直去罗家吗?三公主又是怎么和你说的?” 娄兆云见有人真心和他讨论问题,心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我也不想去啊,可是罗胜每天都来喊,喊去之后就让我待在她的院子里,真不知道罗家和三公主是怎么想的,她也不怕我坏了她名声,想走还不让,成天涂脂抹粉,卖弄风、骚……” 娄庆云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就因为娄兆云的一句‘卖弄风、骚’,薛宸也有些尴尬,借着喝酒的动作低下了头,娄兆云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了,可是却一点都不后悔,因为在他眼中,三公主的那些不要脸的行为就是‘卖弄风、骚’,甚至更加为人不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怕你们说我了,三公主真的很过分,你们都没看见她小小年纪,也不知从哪里学会的那些做派,我,我都不好意思说,可她却好意思做。这样的女子,我可不敢恭维。” 娄兆云说完这句后,就对娄庆云下最后通牒:“哥,这事儿你一定帮我,你要不帮我,我干脆就死了算了。” 娄庆云放下酒杯,思虑了片刻后才说道;“其他事情我能帮,可这件事,我还真帮不了,你让我去找三公主说,让她别纠缠你?别逗了,这是你们俩的事儿,我一个外人怎么插手,你要是真不喜欢她,那就直接和她说,若是她迁怒你,为难你,你再来找我,我帮你去打她。” 薛宸突然想起了之前大公主和她告的状,娄庆云说不定还真的对几个公主下得去手,不免摇了摇头,用公筷给娄兆云夹了一些菜肴,然后柔声说道: “你堂兄说的对,男女间的事情,再没有说清楚之前,外人若是强行插手的话,只会越帮越忙,而且三公主也未必就能明白你的真正心意,到时候若惹急了她,直接开口跟皇上求赐婚,到时候你就是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了。” 娄兆云猛的抬头,呆呆的看着薛宸,似乎没有想过他和三公主之间,还可能会被赐婚这一点,顿时后背一身冷汗,惊恐的看着薛宸和娄庆云,然后才敛下眸子,若有所思的喝起了酒。 ☆、第145章 三房后院之中,娄玉苏让人打赏了些钱给偷偷前来报信的小厮阿福,阿福收了银子,便知无不言的对娄玉苏说道: “罗家老夫人大寿,三公主借这个机会到罗家小住,我们公子这些天一直被罗大公子请入府中,虽然公子没说,但是他肯定是进去见公主的,每回公子从罗家出来,身上都沾着香呢。” 阿福是娄兆云的车马小厮,一般就是跟着娄兆云身后出门的,所以,娄兆云每天去什么地方,问他就准没错了。 娄玉苏挥挥手,让阿福起来说话,又问道: “你们公子去了几天了?” 阿福想了想,回道:“有……五天了。今儿据说还要去呢,罗大公子一大早就亲自过来一趟了,我们公子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娄玉苏冷哼一声:“哼,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还开始拿乔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来报,少不了你的好处。” 阿福刚刚得了娄玉苏的好处,哪里有不听话的道理,千恩万谢,从三房的后门窜了出去。娄玉苏的心腹邓峰凑上前来说道: “公子,看来三公主这是看上三爷了。” 娄玉苏没有说话,而是来到矮窗前摆弄一株盛放的月季,谁知被花茎刺了刺手,勃然大怒,猛地一挥手,将花带盆整个全都毁在地上,瞧着那株开的正艳的花,娄玉苏一脚就踩了上去。邓峰见状,就再也不敢说话,敛目站在一旁。 花瓣在他脚下碾碎成泥,娄玉苏眸中冷意四起,原本他是想亲近几位公主,以大公主为首选,毕竟她是皇后的嫡出公主,可偏偏大公主对他视而不见,二公主又眼高于顶,对他甚至还不如对娄兆云说话客气,他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可娄兆云是什么?到今天都在浪荡度日,连个官身都没有混到,他那什么和自己来相比?三公主的话,娄玉苏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放在眼里,因为三公主的母亲是罗昭仪,罗昭仪的娘家并不是什么高官,将来没有特别的功绩就很难晋升为妃,就算成了妃子,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后盾,也不能给他什么帮助,所以,娄玉苏并没有打算攻克三公主,可是,在与大公主和二公主的一番交谈中,他发现,这两位有身份的公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至此,娄玉苏才想把目光落在三公主身上,可就在这时他知晓了三公主居然看上了娄兆云,还不顾礼数,让外祖家成日邀请娄兆云去府上相聚,若是三公主这一条线再被娄兆云捷足先登的话,那他这个做驸马的梦可就真得歇歇了。 为今之计,他一定要想法子将三公主笼络过来,不管是哪位公主,只要他做了驸马,将来皇上总要对他另眼相看,再加上他的才学,必定今后可能成为人上之人,到时候,娄庆云娶的只是个小小三品官的女儿,而他却娶了公主,做了驸马,怎么看都是他娄玉苏和皇家的关系更亲近吧,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多的获得和娄庆云争的筹码。 一番思量之后,娄玉苏便让邓峰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之后,就让他退了下去。娄兆云之所以能这么快搭上公主,无非就是薛宸从中动了手脚,她还以为她和韩氏那些伎俩旁人看不出来呢。既然她这么爱多管闲事,那就别怪他给她生事了。 至于三公主那边……娄玉苏低头看了一眼被他踩扁的花,冷冷一笑,花朵和女人一样,无论在枝头的时候多么娇艳美丽,一旦被他拿下,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还怕她翻出手心不成? ******* 薛宸坐着轿子从薛家回来,绣姐儿带着囡囡回娘家了,正好和薛晨遇上,薛宸就留在西府用了午膳,又和薛绣聊了一会儿后才打道回府的。 绣姐儿这回的气色还算不错,问她元卿那些妾侍的问题,她却但笑不语,看她笃定的样子,便知道最近元卿没有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其他的她就不肯多说,只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云云。 薛宸素来知道薛绣不是个软柿子,若是元卿以为她是那种传统的大家闺秀就是大错特错了,绣姐儿有自己思想,并且还很有手段,从她费尽心思一定要嫁进元家那一点就可以看出一二来,真把她惹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就在快要转入卫国公府所在的那条街时,突然轿子的左壁传来一声咚的声音,薛宸吓了一跳,轿子停下,夏珠在外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惊扰我们夫人。” 常馨额头撞出了包,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凝着泪,泫然欲泣,梨花带雨,再配上她那清丽脱俗的容貌,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会觉得我见犹怜,街上瞧见的男人们无一不驻足观望这一幕似天空飘雪般的美景,就差对着常馨流哈喇子了。 “夫人,求夫人救救我吧。” 常馨说着就跪在了地上,对这轿子里的人自说自话磕起了头来,夏珠找到先前撞在夫人轿子上的声音来源,怒目问道:“你是什么人?拦着想做什么?想讹钱不成?” 夏珠可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爷们儿,看着常馨这扶风弱柳会生出同情心来,常馨害怕的看着夏珠,就好像磕头不要钱似的,又对着夏珠磕了几个,把夏珠都给吓坏了,赶紧退到一旁,说道:“你对我磕头做什么呀?我还没死呢?” 周围传来了指指点点的声音,无一不是在抨击夏珠凶恶的,夏珠也是觉得莫名其妙,这姑娘撞了她家夫人的轿子,话都没说几句,头就跟捣药似的磕起来,吃药了不成? 薛宸将轿帘掀起,就看见那个穿着一身布衣,却难掩其风华绝代的女子,开口问道:“怎么了?” 常馨听见轿子里传出的声音,立马停住了对夏珠的磕头,调转膝盖,看向了轿帘,在瞧见薛宸的容貌时,常馨心头一惊,似乎是没想到轿子里的人生的这般美貌,那精致灵动的五官凑在一起便是一幅天仙画卷,更难得的是雍容贵气,仅一瞥,常馨就低下了头。 薛宸放下帘子,对夏珠说道:“走吧。” 夏珠立刻领命,对轿夫们发号施令,薛宸的轿子又抬了起来,常馨这才反应过来,追着轿子喊道:“夫人,夫人,求夫人救救我!夫人!” 薛宸却始终没有让停下轿子,直到抵达公府门前,夏珠扶着薛宸从轿子里走出来,那声音才又传来,可却因跑到太急,被两个门房护卫架住了不得靠近薛宸一步,她口中说着求救的话,薛宸却不想管,只回头跟她说了一句: “有事去找顺天府,找我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薛宸就要入内,常馨急了,只好大喊道:“夫人,我是巡察御史常三河的女儿,我父亲在陕甘遇害,我辗转到了京城,得知府上世子乃大理寺卿,专管我父亲一案,我手中有我父亲留下的经年录,还请夫人大发善心救我与水火。” 薛宸上台阶的脚步停了下来,巡察御史常三河……薛宸好像是听娄庆云说过此人,转过身去,瞧着那个明艳少女,见她穿的是布衣,并不见破旧,身上没有钗环玉簪,素面朝天,一双剪瞳最为摄魄夺心,乌泱泱的惹人心醉。 夏珠见薛宸走下石阶,生怕那女子有异,提醒薛宸道:“夫人,小心有诈。” 薛宸点点头,回了句:“无妨。”然后便走到了常馨面前,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让两个护卫放开常馨,对她说道:“东西呢?拿来我看看。” 常馨垂目想了想,然后才说道:“东西我想亲自交给世子大人。” 薛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漠然的冷哼一声:“哦,那你就亲自等世子大人吧。” 说完这话后,薛宸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府去了,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直到护卫丫鬟门房全都进门之后,常馨才愣愣的反应过来。 正常人听到她身上有自家相公想要的东西,不是应该竭力挽留她,把她带进府里好好安顿,然后再引荐到世子面前立功的吗?可这个女人说不要就不要了?常馨尴尬的站在卫国公府门前,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顿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发生了逆转! 喂,这好像……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薛宸走在去沧澜苑的路上,习惯性的疾走,夏珠也是跟了薛宸好长时间之后,才适应了薛宸的步速,一开始她跟着薛宸总是被落下,现在就完全不会了,还能跟着薛宸的脚步和薛宸说话呢。 “夫人,您怎么不把她身上的东西要来?” 夏珠对薛宸不解的问道,她先前看出来夫人明明是想要那女子身上东西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薛宸走了两步后,才对夏珠说道:“因为我想看看她背后的是谁。” 如果她真是常三河的女儿,陕甘离京城这么远,她是怎么来的?身上穿着布衣,没戴首饰,可是却丝毫不见脏污,这也是很大的疑点,她张口就说出常三河的经年录,说明她对这事儿是知晓的,而她不愿将东西交给她,想利用她引荐到娄庆云那里去,若说这一切没有人在背后操纵,薛宸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本来就是试探她,她若是肯交出经年录,那这经年录的真假又要重新判断一下,她要是不肯交出经年录,那就说明,她的目的根本就是案子,而是娄庆云,既然她想见娄庆云,自然就要有人引荐,薛宸不上当,不被利用的话,自然还有人把她送到娄庆云的面前来,薛宸只需要静观其变,总能看到是谁把她送到娄庆云面前去。 薛宸睡了一个午觉之后,果然就有丫鬟过来传报,说是三公子娄兆云在门前遇见了为哭泣的姑娘,问明情况之后,得知那姑娘是已故巡察御史常三河的女儿,求见世子大人,便将那姑娘给带了进来,正在院外求见薛宸呢。 “……” 这个娄兆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146章 娄兆云来到薛宸面前,身后果然跟着一个我见犹怜的姑娘,看见薛宸之后,娄兆云就凑了上来,说道:“堂嫂,这个姑娘太可怜了,您帮帮她吧。” 薛宸往他身后扫了一眼,不置可否的转身,说道:“天下可怜之人多了,我帮的过来吗?” 她的声音有些冷,与平日里的热络温和大不相同,娄兆云觉得有些奇怪,对身后姑娘安抚了一句:“我堂嫂不是这个意思,她人很好的,你在这里等等,我去跟她说。” 常馨屈膝对娄兆云娇滴滴的说了一句:“多谢娄公子。” 娄兆云瞧着她这如花似玉的模样,又听说她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将父亲的东西交给大理寺,一片孝心难能可贵,不由生出侠义之心,想帮一帮她,于是又走到薛宸身边,弯下腰低声说道: “堂嫂,您干嘛呀,她不过是想交个东西给大堂兄,您至于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还放任她在门外哭,这要给人看见了,咱们娄家的脸面何在?” 薛宸喝了口茶,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娄家脸面只要一个女子在门前哭一哭就没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就想帮她?” 娄兆云还想说话,却被薛宸打断,说道:“行了行了,既然你把人都领进门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人留下,你回去吧。” 娄兆云面上一喜,说道:“我就知道堂嫂菩萨心肠。” 薛宸没有说话,娄兆云则心情不错的和常馨说了几句别担心的话,就吹着口哨离开了沧澜苑,薛宸看着那个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的女子,随口说道: “坐。” 常馨屈膝谢过之后,然后薛宸才好整以暇的对她问道:“你父亲死后,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没有了,如果还有其他亲人,我也不会千里迢迢找到京城来了,先前是我没有和夫人说清楚,我不是信不过夫人,只是这东西是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想亲手交到世子手中才能安心。”常馨生怕薛宸还在记恨刚才她不肯给她东西的错,干脆自己说了出来。 薛宸却根本没接着她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一个弱女子,一路走来,想必很不容易吧?” 常馨愣了愣,然后才垂目回道:“是,说出来不怕夫人见笑,我这一路将身上所有的盘缠全都用尽了,连带首饰也全都变卖,辗转才到了京城,如今已经是身无分文了。”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薛宸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便低下头喝起茶来,常馨有些不自在,如坐针毡般难受,忍了片刻后,才对薛宸说道: “请问世子夫人,世子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薛宸又喝了两口茶,然后才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对常馨说道:“哦,刚才娄三公子没和你说吗?世子这两天随圣上去了南郊别宫,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你既然强烈要求进府,那就安心待着吧,等世子回来我和他说你的事,至于他什么时候见你,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常馨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震惊:“什么?这些天都不回来?那……” 薛宸对她安慰般笑了笑,说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进来?不过既然三公子领你进来了,你就安心吧,我让人带你去偏院住着,国公府戒备森严,不比其他地方,你没事千万别出来,要是让人以为你是刺客给杀了就糟糕了,偏院门口我会让两个婆子看着,免得有其他人进去打扰你,等到世子什么时候想见你,我再派人去喊你过来。” 常馨简直连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娄世子不在家,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位世子夫人的态度,名义上是让她去偏院住着等,可是却等同于软禁,还让婆子看着不让她出门,等世子什么时候想见她……哈,这个世子夫人会不会告诉世子还是个问题,要是世子一辈子不想见她,难道她就要被关一辈子吗?更何况,还不知道在偏院有没有人供应一日三餐,若是没有的话,难不成就是想让她在偏院中活活饿死不成? 可是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被娄兆云带进了府,就断没有出去的道理了,心想着,世子夫人一定是吓唬她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家里草菅人命呢,可是,这个想法在常馨跟着婆子走出了沧澜苑,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才又一次被推翻了,这么大的国公府中,世子夫人就是想草菅一回人命,也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因为地方实在是太大了。 ******* 在常馨被带下去之后,薛宸就喊来了严洛东,让他去查一查常馨进了京以后和谁接的头,她若真是常馨,那她一个弱女子,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一个女子,身怀钱银,还长得那么漂亮,薛宸真的很难想象,她可以这样平安无事的一路走到京城来,这其中必定是有□□的,而这个□□如今已经成功的调起了薛宸的兴趣。 严洛东领命去了之后,薛宸便去了擎苍院,公主这些天已经将绣娘都请入了府中,就安置在擎苍院的前院中,方便她时常盯着进程,薛宸去的时候,公主正好在看一件刚做好的样服,颜色与花样都是时下最新款的,寒姐儿看的很喜欢,就拉薛宸一同入内试穿去了。若是合适的话,绣娘们就该用这尺寸开始大批量的裁剪制作了。 薛宸也就是跟进去看看,另外还有两个领头的绣娘一同入内,将寒姐儿的尺寸完全掌握之后,才从里间出来,公主瞧着寒姐儿身上穿的也很满意。 一番折腾之后,薛宸回到沧澜苑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公主留她在擎苍院用了晚膳,因为她的男人和薛宸的男人今夜都不回来…… 严洛东已经在后院中等薛宸好长时间了,薛宸让他进了花厅,不禁调侃道: “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严洛东对薛宸扬起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说道:“查好了,就回来了。” 薛宸让他坐下说话,自己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严洛东双手接过后,便将事情娓娓道来:“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今日来府上的这位是春杏小居的人,并不是常三河大人的女儿常馨,真正的常小姐如今也身在春杏小居中……” 说到这里,薛宸忍不住打断了严洛东的话,问道:“等等,春杏小居是什么地方?” 严洛东干咳了两声,说道:“就是比一般青楼高级一些的场所,但本质是一样的。今日上府的姑娘,名叫绿桃,是春杏小居的头牌。” 薛宸了然的点点头,让严洛东继续说下去。 “常小姐是被人辗转卖到京城来的,常大人去世之后,她便一路从陕甘坐船去到了保定,在船上就已经被船老大盯上,从保定下了船就被卖给了当地的人牙子,经历过好几处,是前不久才被转卖至春杏小居。” 严洛东的话让薛宸不禁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一个女子孤身上路不可能一路太平,想着那常小姐也是可怜,不禁又问道:“那这绿桃是受谁的指使上门?” “常小姐到了京城之后,便想起自己父亲的好友,鸿胪寺卿铁大人,常小姐便想托人带话给铁大人,想让铁大人救她出火坑,可这消息没有传到铁大人耳中,却被前去找乐子的两榜进士孙良知道了,孙良乃是娄二公子的至交好友……” 薛宸在听到娄二公子四个字的时候,眼睛就眯了起来,居然是他!只听严洛东继续说道: “这个绿桃最喜欢的客人便是娄二公子,可以说是对他一片痴心,每日都幻想着二公子能赎她出去,而这一回,也就是二公子给她开出的条件,若是能迷惑住世子的话,二公子就把她赎出去。” 薛宸听到这里简直对严洛东的查探本领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不禁亲自提着茶壶走到了严洛东面前给他加水,然后顺便问了一句:“你这么短的时间,能打探的这么详细,连那个女人的心理活动都知道?” 还一片痴心。怎么感觉有点虚幻呢? 严洛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嗯,都知道。因为我是直接问的本人,这些全都是她告诉我的。” “……” 薛宸抬头盯着严洛东,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所以说,这位大哥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他只是跑了个偏院,问了问假的常馨吗?薛宸总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藐视。 严洛东喝完了茶之后,就规矩的放在一边,见薛宸盯着自己,便站了起来,对她问道:“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接下来该怎么做?” 薛宸这才收回了目光,将茶壶放回小炉上,想了想之后,才转身回道:“这事儿牵涉二公子,暂且放着别动,等世子回来我问过之后再说。你明日就派人去那里将真的常小姐赎出来,找个地方安顿一下。替她联系到铁大人,看看铁大人是个什么态度。” ☆、第147章 娄庆云回来的时候,薛宸正在修剪窗棂上摆放的茉莉花枝,薛宸自从婚后,就一直对茉莉花很有好感,从花房移植了两株放到了他们的房间之内,娄庆云走过去抱住她,薛宸回头,两人很有默契的亲了一下,然后薛宸不好意思的回头,娄庆云继续将下颚抵在她的肩窝上。 “桌上放着常三河的经年录,你去看看对你们有没有助益。”薛宸被他搂的紧,突然想到这件事,便指了指厅中的桌面。 娄庆云松开她看了看桌面,先前进门的时候他只顾着找她来了,对桌上放的书册并没有注意,走过去拿起来,边看边问:“常三河的经年录怎么到你这儿了?” 薛宸放下小剪子,转过身靠在窗棂上,看了娄庆云一会儿后,才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娄庆云坐在那里翻看经年录,一边听薛宸的话,越听眉头就越皱起来。 “就这样,我让严洛东去把真正的常小姐赎了出来,现在应该在常大人的挚友铁大人家里,铁大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把常小姐接回府里去了。这本经年录就是常小姐托严洛东交给你的东西。常大人死后,她就想一个人上京,在路上被拐,辗转才来到京城,一个小姑娘,实属不易。” 娄庆云合起了经年录,眉峰蹙起,说道: “那个假的呢?还在府里?” 薛宸递给他一杯茶,点了点头,说道:“嗯,在呢,因为这事儿牵扯了二叔,我没敢拿主意,想着等你回来之后再定夺。” 娄庆云听到薛宸说二叔的时候,眉头又是一紧,他从前只知道娄玉苏是功利心太强,可没想到竟然敢把心思动到了这上面,站起身来就要出去,却被薛宸喊住,说道: “你悠着点,他现在好歹是皇上钦点的探花,你别明火执仗的去找他,我不是向你告状,这事儿我能私下处理了,只是想等你回来问问这个处理的尺度在哪里,免得把握不好真闹出事来,传了出去对娄家的声誉也有影响。” 娄庆云回头沉吟片刻才说了一句:“这事儿我来出面,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就脸色沉重的离开了沧澜苑。 薛宸心里多少是有些担心的,从前她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只要自己拿捏分寸就行了,轻了重了都能一力承担,可是现在她多了个家庭,算是站在风口浪尖的标杆,对外可以强势,但是对内就要稍微收敛一些,有些事情,可以暗地里做,让对方有苦叫不出,可是却不能闹上台面,给娄家这个大家庭抹黑,而私下处理的尺度薛宸总要先问过娄庆云才行,不是因为娄玉苏探花郎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是娄庆云的堂弟,若没有这层关系的话,就算是再高的身份,薛宸都不会手软。 可是瞧娄庆云先前出去时的样子,看来是不打算和娄玉苏暗地里解决了,薛宸在想要不要先去老太君那里预备一下,免得到时候娄庆云真闹出什么来不好收场。这种时候,只能找老太君的,公主比较软弱没担当,若是知道娄庆云去找娄玉苏的麻烦,只会垂泪哭泣。只有老太君能在关键时刻把事情压下去。 这么想着,她便火速换了衣裳往老太君所在的松鹤院走去。 ******** 娄庆云让人绑着假常馨绿桃,蒙着她的双眼,将她就那么明火执仗的带到了三房娄玉苏的院落之中。 娄玉苏正在书房里念书,听到下人来报,赶忙走了出来,瞧见娄庆云负手立在他院子里的一株金桂树下,长身玉立,秀颀如松,通身的贵气让娄玉苏自惭形秽,目光落在他身后那个被绑缚而来的女子身上,娄玉苏心上一惊,面上尽量做到不动声色,脚步有些踌躇的来到娄庆云面前,笑着对娄庆云行礼,说道: “大哥怎么来了?” 表面上看不出来紧张,其实娄玉苏的后背早已经汗津一片,天知道他有多怕娄庆云,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压迫习惯,看不见娄庆云的时候还好些,心底里颇有些斗志,可是一旦真的对上娄庆云,还是在自己没有成功爬上位之前,娄庆云对他的威慑实在是太大了。见他不说话,就那么用一双寒潭般的双眼盯着自己,娄玉苏只觉得头皮发麻,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的压力,舔了舔唇后,又要继续开口,却不料娄庆云突然就说话了。 “几日不见,贤弟安好?” 嘴角带着笑,说的话也客气……可娄玉苏怎么就觉得越来越冷呢?硬着头皮回道:“好,好,都好。” 娄庆云突然一伸手,娄玉苏就吓得抱住了头,谁知娄庆云根本不是想打他,娄玉苏又尴尬的放下了手,娄庆云噙着笑,一把勾住了娄玉苏的肩头,说道: “我好不容易来一回,也不请我进去坐坐,还得我自己去啊。” 娄玉苏被娄庆云勾着肩头走到他的书房门口,娄玉苏不敢进去,脚步窒了窒,后背被娄庆云一推,一个踉跄就扑倒在了门边的书案上,撞翻了桌角上的笔架,让一支支笔全都散落在地,他听见身后的书房门给关了起来,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娄庆云经过他,坐到了靠窗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瞧了瞧被他吓得脸色都白了的娄玉苏,随意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娄玉苏就一个激灵,走到茶壶前,拿起干净的杯子给娄庆云倒去了一杯茶,双手恭敬的奉上,茶水面因为他的颤抖而不住的泛出涟漪。 接过茶喝了一杯后,就放在了一边,用下巴指了指娄玉苏身后,说道:“认识她吗?” 娄玉苏汗如雨下,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关闭的书房门前,站着一个的被缚住双手,蒙住双眼的女人,娄玉苏强自镇定,咽了下口水后,说道:“不,不,不认识。” “春杏小居的头牌绿桃不是你的相好吗?再看看,认不认识?”娄庆云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听不出喜怒,越发叫娄玉苏不敢抬头,擦了把汗之后,才愣愣巴巴的说了一句: “认……时间太长了,我,我也不记得了,大哥,把她带到我这里来是做什么呀?” 娄庆云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凑到他面前,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问道:“那你把她送到我院子里去是为了什么呀?” 娄玉苏被他这么静距离的盯着,只觉得像是被一头极其凶猛的野兽盯住似的,只要他敢稍微动一动,这头猛兽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大哥误会了,她,她……我怎么可能将她送到您院子去……定是大嫂误会了……” 娄玉苏早前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娄庆云是刚刚到家,这些事情一定不会是他亲自查出来的,而是薛宸早就查清楚了,等他回来处置的。到这个时候,娄玉苏还心存一丝的侥幸,毕竟他敢确定,薛宸拿不出确实的有利证据来,如果说只是绿桃一人的证词,那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薛宸收买了绿桃,如今他已经是探花郎,在娄家已经有了些地位,就算闹到国公面前去,薛宸没有确实的证据也很难指控他,娄家总不会为了薛宸的一句似是而非的指控就对他这个给家族带来荣誉的探花郎施以惩治才对。 这么一想,娄玉苏的心才稍微的安定了下来,原本是想给薛宸添添堵,让她过几天心慌的日子,以惩戒她多管闲事,给娄兆云拉线三公主的事,可没想到事情会败露的这样快,还被娄庆云当面找来对峙。 娄庆云摸了摸额头,似笑非笑的对娄玉苏说道:“你想给我送女人,多好的事情,直接跟我说好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呢?还让你嫂子知道了……” 娄玉苏抬头瞧了瞧娄庆云,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心想难道娄庆云对这事儿并不排斥?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娄玉苏眼珠子转了又转,然后才试探着僵笑了一下,突然一巴掌就掀在了他脸上,娄玉苏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头皮一紧,被娄庆云直接抓着发髻拖到了书房里的软榻前,声音温和的说道: “既然你这么好心给我送女人,那我也给你送一个。千万赏我个面子,别嫌弃,一定要办了她!” 娄玉苏整个人都懵了,他想解释,可一回头就对上娄庆云那双带着浓烈杀气的黑眸,绿桃也被娄庆云拖到了软榻前,跌倒在地上,蒙着双眼的她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更加的不安。 “快!别不给我面子,好容易给你送一回,再难吃也好歹吃两口不是?” 娄庆云用脚踢了踢同样跌倒在地上的娄玉苏,催促道。 娄玉苏只觉得耳旁嗡嗡的响,嘴唇都吓得发白了,那种被人赤果果羞辱的感觉简直可以将他的自尊碾压成泥了,试图反抗,说道: “大哥,别这样。我,我好歹也是皇上钦点的……” 不等他说完,心口就被人一脚踩在脚下,只听娄庆云用近乎地狱使者般的声音又说了一句: “让你办你就办,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又一把将他揪了起来,推到绿桃身边,娄玉苏怎么都没想到在自己的院子里,娄庆云竟然敢这样大胆,他是料定了他不敢求救,不敢把事情和他闹大,所以才这般欺辱于他,罔顾他的自尊,不过,很显然,娄庆云猜对了,他的确不敢将这件事情闹大,被人知道。 娄庆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娄玉苏书房里挂在墙上观赏用的宝剑给拿了下来,抽出剑刃,抵在了娄玉苏的背后,冰冷冷,阴测测的说道: “我再说最后一次。办还是不办?” 娄玉苏只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的眼泪都要被逼得掉下来了,心里暗恨的咬牙切齿,可是却又懦弱的不敢当面和他反抗,拉起了绿桃,将她推到在软榻上,然后便欺身而上…… 这短短的一刻钟,让娄玉苏感觉比一生的时间还要难熬,那种被胁迫的屈辱就像是烙印般深深的烙入了他的心里,对娄庆云的恨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今日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屈辱,将来他一定会如数奉还! ☆、第148章 娄庆云坐在屏风外的太师椅上喝茶看书,心平气和的就好像根本不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等到娄玉苏办完了事,提着裤子走出来的时候,娄庆云正好喝完了一壶水,将头探出书本,上下瞄了他一眼,然后才放下书,勾唇说道: “完了?啧啧,太快!” 娄玉苏转过身去对着墙壁,再也撑不住蹲下哭了起来,娄庆云走上前去踢了他一脚,说道:“你知道在这件事中,我最生气的是什么吗?不是你给我找女人,而是……”娄庆云缓缓的蹲下,将手放在了娄玉苏的后颈处,娄玉苏整个人都僵住了,后颈被他抓住的感觉,就像是被毒蛇咬住似的,让他丝毫不敢乱动。 娄庆云特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而是你不该想去算计我的女人。” 手里一用劲,将娄玉苏的后颈整个转向了自己,娄庆云对着娄玉苏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后有事儿冲我来!我说不定还能佩服你的胆量,若是再敢动薛宸的脑筋,下次……可就没这么舒坦了!” 娄玉苏甚至已经忘记了话该怎么说,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娄庆云站起身,去到门边,拂了拂根本不脏的衣袖,打开门正要出去的时候,只见娄庆云又回头对他说了一句: “哦对了,你觉得你考上了探花很厉害是不是?若不是我向皇上进言,你觉得这个机会凭什么会落在你的身上?给我记好了,我能让你上去,也能让你下来,今后办事前都得先动动脑子。” 说完这么一句之后,便不再理会娄玉苏的惊恐震慑,娄庆云跨出了书房的门槛,娄玉苏瞧不见他的人之后,才猛地送了一口气,倚靠着门扉站了起来,可手上一松,还没系上的裤头就那么掉了下来,他慌忙拉起裤子,又想起了刚才那被逼的毫无自尊的感觉,咬牙往内间走去。 ****** 薛宸心不在焉的替老太君抄着经,时不时的抬头向外头看去,寇氏瞧见了几回,终于问道: “敢情你今儿不是来给我抄经的?等谁呢?” 薛宸转头看了看寇氏,然后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没等谁,就是来给您老抄经书,知道您老手疼。” 寇氏忍不住笑了,说道:“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你这丫头说起话来和庆哥儿真是一个调儿,全都跟嘴上抹了蜜似的,哄的我这个老太婆穷开心。” 薛宸放下笔,盘腿放下了地,对着寇氏回道:“谁说的,我和相公对老太君的孝心那可是真真的,谁要说不真,那就是不懂我们。” 寇氏失笑,对一旁也在摇头笑的金嬷嬷说道:“瞧这张利嘴,这还没谁说他们呢,她就先把人家的罪名给定了下来。” 金嬷嬷伺候了老太君一辈子,看见老太君高兴,她也就高兴,说道:“也没谁说,这府里在没有比世子和世子夫人更孝顺的了。” 薛宸撒娇似的靠到了金嬷嬷身边,说道:“还是嬷嬷了解我。” 屋子里又是一阵欢笑,外头传来通报,说是世子过来给老太君请安,寇氏她们收了笑声,让娄庆云进来,又对薛宸说道: “哎哟,我这个孙儿还没这样惦记过我的,这媳妇儿在我这里果真就是不一样啊。” 薛宸大窘:“老太君。” 表面上无事,其实薛宸更担心娄庆云和娄玉苏是怎么解决的,不过时间这么短,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吧。这么想着的时候,娄庆云就从外面神清气爽的走了进来。 见了老太君就行礼,寇氏叫起后,对他问道:“怎么今儿有空一回来就到我这里来呀?” 目光有意无意的瞧着薛宸,调侃的意味甚浓,娄庆云摸头笑了笑,说道:“哪儿能啊,我哪回不是惦记着老太君,一回来就跟您请安来了?老太君可正冤枉我了。” 寇氏和金嬷嬷对了一眼,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啊?两个人就知道哄我。明明是来寻他媳妇儿的,偏偏说要来瞧我的。” 金嬷嬷跟着笑:“哪儿啊,奴婢看着世子和世子夫人那是真孝顺老太君的。” 老太君佯作生气的打了金嬷嬷一下:“你看看,把你也给带坏了。” 娄庆云和薛宸就跟着后面笑,夫妻俩又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子话,然后才双双提出告辞,一同往沧澜苑走去。 “我怕你惹出事来,就先到老太君这里守着,若真有人来报,我还能抵挡一阵。”薛宸对娄庆云这么说道。 娄庆云一路看过去,随手摘了园子里一朵粉色的花给薛宸戴在了耳畔,说了句:“漂亮。” 然后才回答薛宸的话,说道:“你相公我是谁?我是世子,寻一寻娄玉苏那庶子的麻烦,还怕人告我的状不成?” 薛宸见他说话张扬,不禁问道:“你怎么他了?好好说的吗?没动手吧?” 娄庆云见她一副担心的样子,当然不敢把实情告诉她了,只愣了愣然后就点头,说道:“啊,没,没动手!我是那种人吗?费心打了他,还让他留着伤在身上招摇,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薛宸拧了他一下,说道:“最好如此,我就怕你不理智动了手,倒时候咱们有理都成没理了。” “嘿嘿,还是媳妇儿想的周到,我发誓,没动手,真的。”娄庆云敢指天发誓,他真的没对娄玉苏动手,那样不算动手。 薛宸瞧他样子奇怪,心中存疑,又问道:“那你怎么和他说的,他承认了吗?” 娄庆云眼珠子往旁边看了看,然后就是一副说瞎话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我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就跟他说啊,玉哥儿,我是你大哥啊,这个这个,咱们是一家人,要相亲相爱,这个,不能搞分裂,暗地里使绊子什么的,他也认错了,哭的是稀里哗啦,直说自己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我一看,得,他认错就好,我毕竟是他堂兄不是,总不能不给弟弟改过迁善的机会嘛,就原谅他了。你也别想着怎么处置他了,我都和他说清楚了。” “……”薛宸看着娄庆云半晌没说话,那用那些话骗谁呢? 不过既然他不想告诉她实情,而他也没对娄玉苏动手——至少没打脸的话,那也就随他去了,反正她就是等他回来处理的,他全都揽了去的话,她是再轻松不过了,娄庆云办事总是牢靠的。 娄庆云也知道媳妇儿不相信他说的话,腆着脸嘿嘿的笑了笑,然后就搂着媳妇儿回自家院子去了。 ******* 又过了几天,韩氏红着眼眶来找薛宸。 薛宸和柔姐儿在替寒姐儿绣荷包,姑嫂三人坐在耳房里,韩氏来了之后,寒姐儿就带着柔姐儿去了西次间,给薛宸和韩氏留了些空间。 薛宸请韩氏坐下说话,韩氏坐下后只是抿唇,却不说话,薛宸给她倒了杯茶,问道: “二婶这是怎么了?” 韩氏接过茶杯,看着薛宸又是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唉,我真是造孽,生了这么个不懂事的。” 薛宸听韩氏这么说,便知道是娄兆云的什么事了,这小子虽然有时候傻了点,容易被人当枪使,可本质还是不错的,淳朴大方,光明磊落,不知道要比娄玉苏好多少呢。 便问道:“兆哥儿怎么了?” 提起娄兆云,韩氏又是气得直叹气,说道:“这孩子不懂事,昨天从罗家回来就和我说,他不想再和三公主见面,让我死了这条心,他就是做和尚,也不会给三公主当驸马,还说他已经和三公主闹翻了,这话三公主也知道了……你说,他这不是作死嘛,难得三公主看上了他,一辈子的前程就全系在这上面了,他一点都不在意不说,居然还使性子,我……唉!” 薛宸听了这话,便想起来上回留娄兆云在院里喝酒时,他似乎就这么说过,他不喜欢三公主的强势,那时候薛宸以为他只是口头说说,撒撒闷气,没想到这小子真有种,居然和三公主直接闹开了。这还真是出乎薛宸的意料,毕竟那可是公主啊,娶了她就等于娶了个光辉前程,这年头,能抵受住这种诱惑的人,可不多见啊。 不得不说,娄兆云是条汉子。 只不过,看韩氏这样伤心,薛宸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从旁安慰道: “二婶别急,许是兆哥儿说着玩儿的,年轻孩子嘛,谁还每个脾气,估摸着是不是两人吵了嘴角,说的气话呀。” 薛宸的这句话似乎说到了韩氏心坎里,只见她抬头看着薛宸,双手紧抓着薛宸的手,说道:“是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孩子生下来没吃过苦,在家里又是被三爷三爷的喊的骄矜了,一时对公主没拿捏准脾气也是有的,所以我想……能不能请你去和庆哥儿说说,让他去三公主那儿探探口风,若是公主对那小子还有心,也别拖着了,我改日就去奏请老太君和长公主,让她们替兆哥儿打算了怎么提亲。” 看着韩氏这一副着急的样子,看着就知道不是说笑的,薛宸暗骂自己多嘴,犹豫了会儿后才和韩氏说道: “这个……世子出面,不太合适吧。他和三公主虽然是表兄妹,可毕竟没什么交往,贸然的找上门去,不是惹人怀疑嘛。” 韩氏又是一叹,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有点强人所难,可我也是没办法呀!总不能我亲自去罗家给公主赔不是吧,若是两人的事说开了,我替那小子上门赔礼倒也没什么,可现在两人八字还没一撇,我上门实在不像样子,公主也不会见我呀!我除了麻烦你和庆哥儿,实在不知道想其他什么法子了。” 薛宸盯着韩氏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有句话,我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但您是韩钰的亲姑母,我与韩钰又是表姐妹,所以才敢对您说这些话。其实二婶,您有没有想过,兆哥儿的脾气未必适合高高在上的公主,就算现在勉强在一起了,将来成了亲,兆哥儿的脾气能伺候好公主吗?您也说了,他在府里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可公主府里您怎么知道就没有规矩,由着他性子来呢?所以,依我看,兆哥儿和三公主这事儿吧,您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些。” 韩氏听了薛宸的话,愣了半晌,然后才低下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点头说道: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公主可不都是像大嫂那样的,只不过一时想不开了,那毕竟是公主啊。” 薛宸见她还有救,便又苦口婆心的对韩氏说道: “公主高高在上,和她在一起,自然是没有和普通女孩儿在一起自在的,兆哥儿出身这么好,人又生俊秀,性子豪爽妥贴,将来您想要什么样的儿媳没有啊,再说咱们家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势力之人,家里长辈立得起来,根本无需兆哥儿去受那份规矩,您也想开些,何必非要吊住公主的裙带呢。若真娶了公主,将来是她这个媳妇儿伺候您啊,还是您这个婆母伺候她呀?” “……” 韩氏看着薛宸,久久没有说出话来,半晌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神情也似乎放松了一些。 ☆、第149章 三公主麝月在房间里摔东西,罗夫人也不阻止,由着这位尊贵的外甥女瞎折腾,房里的东西摔完了,她还从外头给她送进来,反正就是要让她摔舒服了才成。毕竟家里拢共也就这么一位祖宗,罗家女入宫,祖宗保佑挣了个昭仪回来,还特别争气的生了个孩子出来,虽说不是皇子之类,但能把公主平安生下来养到这么大也是祖上积德的事儿,毕竟一生下来,这位就是金枝玉叶,罗家哪有不捧着的道理呢。只要她肯从宫里回来小住两天,罗老夫人就能每天烧香拜佛,感谢佛祖垂青。 这一回,三公主在罗家都住了快十天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罗夫人心里明镜似的,三公主这是看中了卫国公府的三公子,每日都让她儿子去请娄三过来,一过来就把人送到她住的院子里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似的。 原本她以为三公主和娄三的喜事就算是这么定下了,可没想到,今天娄三来了之后,和公主说了一些话,公主不高兴了,两人就吵了几句,娄三一气之下扭头就走,把盛怒中的三公主就这么丢下,也忒不地道,害的她还得来哄这位小祖宗。 三公主摔了一会儿的杯子,终于消停了,看着满地的碎瓷,心情才感觉稍微平复了些。别看她年纪小,可是这气性却一点都不小,在宫里的时候,总要想着收敛些,毕竟宫里多的是贵人,她虽然是公主,可也只是个昭仪生的,上头还有大公主和二公主,一个是皇后嫡亲,一个是宠妃亲生,总比她底气要够些的,可是,在罗家就不一样了,罗家上下全都靠着罗昭仪的关系才发迹起来,对于他们来说,罗昭仪就是他们通天的道路,而她就是他们通天的天梯,虽说她嘴上喊着他们外祖母,舅舅,舅母,可是谁都知道,那不过就是个客气的称呼,她封麝月既然姓了封字,那这些人也就是奴才罢了,要不是看在他们还算听话的份上,三公主才不愿和这样的人家多有交集呢,就算他们是她的外祖家,也不愿多加交集,省得封婉珂总是说她出身不好,还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 罗夫人凑上来给她擦了擦汗,识趣的说道: “公主尽管摔,非得摔舒坦了才成,别给你舅舅省钱。” 三公主瞪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坐到了内间的罗汉床上,贴身宫婢福喜上前给公主擦汗,另一个就上茶,捏肩,捶腿的好不殷勤,罗夫人心中腹诽,就是老夫人也没这么大的阵仗吧,不过也只敢心里想想,量她还没有那个胆子说出来。 “摔什么摔,就是些破碗破杯子,有本事把你房里那些珍玩拿出来给我摔啊!” 三公主对这个舅妈也不那么客气,一个县令的女儿嫁进了罗家做夫人,地位比罗家人还要不如,对三公主说话也从不敢有长辈的态度,低贱的比三公主身边的宫婢都不如,这让三公主如何尊重的起来,说话自然就没轻没重了。 罗夫人不敢生气,上赶着哄这位祖宗,说道:“哎哟,公主,您这气儿还没消呢?都怪娄家那小子,他惹了您生气,一声不吭就走了,留您一人在这儿伤身子,我瞧着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公主这是何必呢。” 罗夫人的这些话,难得没有让三公主反驳她,只是抬眼扫了她一眼,然后便垂眸愤然说道:“娄兆云这个不识好歹的,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吗?我这样看重他,事事都迁就他,他还要我怎么样?” “就是就是。”罗夫人向来不怕挑拨事大,跟着公主就附和起来,说道:“就是那小子不是东西,他就不是个男子汉。” 三公主闭上眼睛,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罗夫人见她的手还捏着拳,不禁又说了娄兆云几句坏话,说的三公主都不愿意听了,直挥手让她离开。 罗夫人如释大负,赶忙行礼告退:“那我就先告退了,公主若有其他吩咐,派人传我便是。” 说着就要离开,却被三公主又喊住了:“等等。” 罗夫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三公主,只见三公主犹豫了片刻后,就对她说道:“明日再让罗靖去请他,这些天给他脸面太够了,明日我便要他臣服在本公主的脚下!” 罗夫人不敢问三公主想干嘛,只好点点头:“哎,明天一早,我便让靖哥儿去请。” 心里虽然也担心三公主会不会和娄家三公子在他们罗家搞出什么事来,可是却也不敢逆了三公主的意就是了。于是就这么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照例吩咐罗靖去卫国公府请娄三公子,可是令罗家人和三公主没有想到的是,这回来的并不是三公子娄兆云,而是二公子娄玉苏。 娄玉苏指名道姓要见三公主殿下,还说娄兆云有话要他带给三公主知晓,罗家人不敢拦他,就让他进来了,进去之后,也是直接领去了三公主所在的院子,然后便退了出去。 三公主以为娄兆云来了,正从里间高高兴兴的跑出来,可没想到来的竟然不是娄兆云,是娄玉苏,三公主记得这个人,前不久刚刚被她父皇钦点为探花郎,之前她和凤言,婉珂在娄家别院做客的时候,他还上台唱过戏文,在台上他画了些妆,以至于公主们都没有瞧出他真正的容貌,今日一看,倒也不必娄兆云差多少,通身的书卷气,看在眼里感觉还不错的样子。 娄玉苏故作风流之态,对三公主行了个文人雅士的礼,三公主看着他觉得有些新鲜,坐下后,对他问起娄兆云来,娄玉苏说的有些隐晦: “哦,三弟今日有些不舒服,便留在府中,嘱咐我来给三公主解闷子。” 三公主听闻娄兆云不舒服,倒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想着,他宁愿称病都不肯来见她,昨天他和她说的那样决绝,还说什么今后不会再见她云云,哼,她可是当朝公主,屈尊降贵看上了他,他居然还拿乔,说出这种话来,就算是要甩,也该是她甩才对,娄兆云算个什么? 见三公主没说话,娄玉苏又调整了一番动作,文质彬彬的走到三公主面前,温文尔雅的说道: “不如我给公主唱一段如何?” 三公主瞧着这娄玉苏白白净净的,关键是他也是娄家人,对她可比娄兆云对她恭敬多了,就冲着这个,三公主也不想太驳斥他的面子,赏脸说道: “我不爱听戏,要不你给我说段书吧,你不是探花吗?该是读过很多书才是。” 娄玉苏见三公主肯搭理他,心下高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读书人的风骨,当即点头说道:“好好好,我给公主说一段便是,公主是想听什么样的?” 三公主想了想之后,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你就给我说一段……西厢记吧。” 西厢记讲的是一对痴男怨女,娄玉苏见公主点了这个,心里高兴极了,巴不得似的,捋了捋思绪就和公主说道起来。 三公主斜斜的靠在软枕之上,听得入迷,倒也忘记了娄兆云惹她生气的事情,又证明了自己的魅力,并不是娄兆云那样对她视而不见的,一段哀怨缠绵,带着些坊间艳词的故事让三公主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钻入故事中去,体验那男女间的情爱。 一段说完之后,三公主意犹未尽,又问了娄玉苏好些问题,都是小女孩儿的好奇与天真,娄玉苏表现的也完全像是一个成熟又温柔的哥哥般,不管三公主多幼稚的问题,他都回答的尽善尽美,满足了小女孩儿的所有的好奇之心。 总的来说,两人相处的这个半天,让三公主还算是满意的,而娄玉苏还故意将故事留个结尾没说,就是等着三公主提出让他明日继续过来说完。 如愿得到三公主邀约的娄玉苏心满意足的走出了罗家,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光明前程,心中坚定的认为,只要他搞定了三公主,那么自己的身份就势必会水涨船高,而自己的仕途就再也不用被娄庆云抓在手中威胁了。等到他做了皇上的女婿,这层身份,总比娄庆云要更亲近些吧,到时候,才是他娄玉苏扬眉吐气的时候。 罗夫人来到三公主面前,见三公主心情不错,才敢出声问道: “这娄三公子是让二公子来给公主赔礼道歉的?公主就这么原谅他了?” 三公主绣眉一蹙,说道:“谁原谅他了?娄兆云不识好歹,本公主有的人献殷勤,哪里要看他的脸色?哼,若是他不亲自上门道歉,跪在我面前给我学一回狗叫,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罗夫人听三公主这么说,也就笑了起来:“公主说的是,可不能那么便宜他。额……那明儿,还要让靖哥儿去请他吗?” 为了三公主和娄三的事情,她的亲儿子罗靖这些天是日日跑卫国公府,也是够累的。 三公主摇摇头,说道:“明日就不用了吧,我和二公子约好了明日相见,娄兆云就是来了,我也没空见他!还正以为自己是香饽饽了,就要晾凉他,看他今后还敢不敢对本公主那样无礼。” 罗夫人又附和了几句,看了看天色,就开始为这位尊贵的公主上晚膳了,鱼贯而入的丫鬟婆子将一道道珍馐摆放到一张长条的桌子上,这上面的菜肴的价值,足够普通人家吃上半年的了,就是宫里的份例也没这么多,可偏偏三公主好排场,这些菜哪怕拿过来她不吃,每天也必须要有这么多上桌才行,罗夫人口袋吃紧,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这么随她耗下去,反正这笔账最后总要记在罗昭仪头上,每年年底的时候,罗昭仪都会更府里要些现银,用宫里的东西换,到时候,这笔银钱不也是个筹码嘛,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罗夫人也就不去多想了。公主用过之后,这些菜还能拿下去分发到各房,美其名曰公主赏的,这一个说法下去,也没有人会嫌弃,大家只会觉得荣幸,这是明摆着的剩菜又怎么样,可是公主赏的呀! ☆、第150章 转眼又到了薛宸最怕的夏季,今年因为府里事多,所以,薛宸和娄庆云也只去了承德十几日,便就回来了。不过这十几日错过了整个夏季最热的时候,薛宸已经感觉好受许多。 过了夏季之后,娄家就要正式开始准备娄映寒婚礼上用的东西了,都是薛宸和长公主一手包办,长公主事无巨细,什么都要自己过眼看了才放心让匠人去做,薛宸就跟在她后面打下手,日子倒也过的快。 这日薛宸和长公主为了寒姐儿回门那日要一起带去夫家的金饼去了一趟金楼,确定了花纹样式,薛宸又带长公主去德胜楼买了三份八宝酱鸭和泡椒蹄髈回去,准备给老太君送去一份,泡椒蹄髈要的是微辣,别看老太君一把年纪了,可是口味可一点都不清淡,上回娄庆云买回去的蹄髈自从被她截胡之后,她就经常让买的时候,都要带一份给她。反而是长公主和国公对口味重的东西不感兴趣,卫国公娄战更是一点辣都不能吃,长公主能吃,但是却觉得对保养不好,所以每回都是浅尝即止,给他们一份小量的就够了,而薛宸和娄庆云两人则是那种无辣不欢的,自然少不了这个了。 婆媳俩有说有笑的从马车中走下,长公主搂着薛宸的胳膊,那样子别提多亲昵,两人先把老太君的那份吃的送去了松鹤院,老太君果然乐得开怀,特意命人去取冰镇的酒水,准备大快朵颐一番,没有留薛宸她们一起吃,婆媳俩只好识趣的出来,长公主让薛宸直接回沧澜苑就成了,薛宸说送她回擎苍院。 到了擎苍院门口,就看见长公主的贴身宫婢宝鹃和蝉莹居然在门口焦急的等着,看见长公主和薛宸,两人便跑了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薛宸很是疑惑,问道: “怎么了?院子里有客人?” 宝鹃点了点头,说道:“是,国公带了两个客人回来。” 长公主一听,便想进去,说道:“哦?是什么客人?国公今日回来的倒早,正巧我在外面买了些吃食,你们拿去厨房,中午留客人在府里用饭好了。”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最后由蝉莹开口说道:“公主,只怕这两个客人,不仅仅是要留在这里吃饭了。” 长公主不解的看着她们,然后便往院子里走去,薛宸喊住了欲随公主一同入内的蝉莹,问道:“来的谁啊?这么神秘?” 蝉莹看了看里面,确定公主走远后,才对薛宸说道:“回少夫人,来的是两个女人,一个寡妇,一个姑娘。那寡妇是……” 蝉莹不好意思明说,凑近了薛宸的耳朵,轻轻的说了两句话,薛宸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眉头都蹙了起来,问了句:“不会吧。” 蝉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转身疾步跟着宝眷她们进去。 薛宸让夏珠她们带着食物先回去,自己则也跟着进了擎苍院中,在门口稍稍的探头看了看,就看见一个女人的裙摆,素色百褶裙,脚头在薄纱底若隐若现,足见秀气,顺着裙摆向上望去,姣好的身段,长发披肩,侧身坐着,背影无限美好,梳着娇俏可人的元宝髻,头上没什么珠钗首饰,只戴着一朵小白花,素净的好像家里死了人似的……想起蝉莹说来的是个寡妇,薛宸就有点明白了,继续往前探了探身子,看见那侧身而坐的女子侧脸,不说倾国倾城,倒是花容月貌,年纪看起来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的对面坐着的一个女人才是另薛宸大开眼界的,那等容貌,就算是四十好几了,却也难掩其姿容,保养的不算好,最起码皮肤并不如长公主细腻白皙,不过,正因为如此,她看上去比长公主多了几分坚韧和冷然,周身散发着高傲的气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还能这样骄傲冷然的可不多啊。由此可见,这个女人年轻时得多冷傲啊。 薛宸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门,连坐在上首的娄战都看见了,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说道: “进来吧,躲着做什么。” 薛宸猛地一回身,然后便整理了一番仪表,端庄又磊落的走进了花厅,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同时转头看她,老的那个似乎对她并不敢兴趣,小的那个还行,最起码自从薛宸进门开始,她的一双眼睛就没有从薛宸身上挪开。 薛宸在娄战面前行了个礼,然后就退到公主身后去了。 娄战似乎对那个冷若冰霜的老女人很客气,不等她问就对她解释道:“这是我的儿媳,年纪和杏姑一般大,性情好的很,将来你们住在府里,杏姑可以随时去找她玩耍,辰光啊,快来见过崔夫人。” 薛宸被点名之后,赶忙就上前给崔夫人行了个礼,崔夫人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发鬓上那支金凤簪上,原本是想生受薛宸礼仪的,最后竟然还站起身来,给薛宸回了个礼,薛宸对温婉一笑,原本就靓丽的容色变得越发妍艳,国之牡丹不过也就这容色了,只听薛宸说道: “崔夫人好,我叫薛宸,您可以称我为宸姐儿,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先前娄战话里既然说了‘今后你们住在府中’,那就说明,这两个女人今后的去向,特意让薛宸上前和她们相认,也就是要让薛宸照看着她们的意思,薛宸哪里会听不懂,直接领了命令。 娄战满意的捻须点了点头,和聪明的儿媳说话,就是好,不多话,肯做事。 薛宸退到了公主身旁,发现公主的脸色从刚开开始就不是很好,一句话不说也就罢了,还难得阴沉着脸色,这对于好客又温柔的长公主殿下来说,可是少之又少的情况了,想起先前蝉莹在她耳旁说的话,薛宸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个崔夫人身上,蝉莹说,这崔夫人年轻时和娄战有过一段情,算是娄战的初恋情人,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嫁给了娄战麾下的一名副将,而娄战也从战场回来,娶了长公主,而坐在崔夫人对面,被娄战称之为‘杏姑’的,眼睛一直没从薛宸身上离开的女孩儿,应该就是崔夫人和那个副将生的女儿了。 看长公主的这种表现,薛宸几乎能够断定,蝉莹说的煞有其事,而且娄战和崔夫人的那段情,似乎对长公主的影响颇深,从前必定宣出于口,人尽皆知的,要不然公主也不会这样在意了。 到后来的谈话间,公主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薛宸倒是被娄战拎着说了两句,言谈间,薛宸才知道,原来崔夫人的丈夫——镇守边关的崔荣将军前不久去世了,家里没有其他亲人,崔将军去世前给娄战写了一封信,让他看在同僚共战多年的份上,代为照料崔夫人母女,娄战重情重义,自然允了,收到遗书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派人去了边关,将这对母女接进了京城。 看样子,是要在国公府中常住了。 崔夫人本名叫做殷潇潇,崔小姐闺名为素心,小字杏姑,今年十六岁,据说在边关有一个定过亲的人家,只是崔将军去世之后,那户人家就觉得她们孤儿寡母的没了靠山,不加犹豫就给退了婚,以至于崔素心至今还未找到人家。 娄战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听说了这等恶事之后,便不假思索的对崔夫人说道:“杏姑的婚事你就放心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杏姑这么好的姑娘,还怕在京城找不到好姑爷吗?辰光啊,这事儿交给你,你就负责给杏姑……” 娄战还没说完,就被长公主给打断了,难得见她铁着脸对国公说话:“宸姐儿才多大年纪?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这帮人说媒之事如何就落到她身上了?” 公主一开口,薛宸就跟着点点头,说道:“啊对,父亲要我负责崔夫人崔小姐的生活,我义不容辞,只是这说媒一事,我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薛宸早已认定长公主为婆母,她自然不会捧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让自家婆母不高兴了,能推就推,毕竟说媒这种事情,做好了皆大欢喜,做不好……那可是会招人记恨的,典型的吃力不讨好,薛宸才没那么傻呢。 娄战被长公主截了话头,有些尴尬,对崔夫人笑了笑,然后才转头看着公主,说道:“成啊,辰光不会,那就交给你好了,我和崔荣是老战友,早年在战场上,他还给我挡过刀呢,生死之交,他的遗孀总要照顾到的。” 长公主被怨恨冲昏了头,立刻就想站起来和娄战顶撞,却被薛宸按住了肩头,不动声色对她摇了摇头,长公主才泄气的坐下,将身子背对着娄战,表达出她此刻内心的极度不爽。 娄战摸了摸鼻头,对崔夫人又是一笑,说道:“公主这就是答应了,你们就放心吧,安心在府里住下来。” 崔夫人带着崔小姐站起身来,对国公和公主就要跪下行礼道谢,国公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咱们也是老相识了,这些俗礼,今后能免则免。我让人先带你们去客房洗漱,等明日辰光给安排好院子之后,你们再从客房搬去。” 崔夫人冷若冰霜的嘴角对娄战弯起了一抹不怎么看得出来的笑,又对着公主的方向屈了屈膝,然后才带着崔小姐转身走到门口,两名丫鬟候在门边,就要带她们出去。 娄庆云从垂花门走入,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眉头蹙着,只顾着埋头走,上了石阶才看见往下走的崔夫人母女,骤然停下脚步,盯着她们看了一眼,主院的下人们给娄庆云请安,一声世子让崔夫人母女醒悟过来,赶忙屈膝请安,娄庆云摆摆手,就走上台阶,进门之后对娄战问道。 “来客人了?谁啊?” 之后主院花厅中说的话,崔夫人和崔小姐就没有听见了,崔小姐就是从石阶走到垂花门的那么一点距离,足足回了四五次头,似乎还沉浸在先前第一眼看见那位威武世子的冲击里面,这世间,竟然真有如此俊逸不凡,仿若谪仙般的男子…… ☆、第151章 娄庆云进来之后,发现母亲的表情不对,然后眼珠子就转到了薛宸身上,薛宸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卫国公娄战,娄战则不理会儿子,上赶着去到公主身边,说道: “生气啦?” 绥阳公主将身子转过去,娄战看了一眼薛宸,薛宸立刻明白,离开了公主身边,去和娄庆云站在一起,夫妻俩就在一旁看着两人窃窃私语的腻歪,也不知道娄战说了些什么,绥阳公主就没绷住笑了出来,笑出来之后,又有些后悔,在娄战的肩膀上锤了一下,然后横了他一眼,说道: “我不与你说了,反正你别让她到我眼睛前头晃就成,我不喜欢她。” 娄战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会跟她说的,她如今死了丈夫,崔荣又是我昔年好友,临死前还写了信来托付我,这份情谊,我总不能不顾吧。咱们府上这么大,就是让她们母女占一处院子也不妨事,不过是多个灶头罢了,等以后杏姑嫁了人,潇潇不也会跟着她去女婿家嘛。” 说到这里,公主就打断了他,说道:“不许你叫她潇潇,还有她那个女儿,我也不会替她操办婚事的,当初我和你成亲没多久,她那时候早已嫁做人妇,可偏偏还不安生,连夜来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看在你美受她引诱的份上,我也不会容她到今天。” 薛宸正在喂娄庆云吃香蕉,乍一听到娄战的八卦,两人都竖起了耳朵去听,尤其听到公主说‘连夜来会你’的时候,娄庆云的半个身子几乎都要探过去偷听了,被薛宸给拉了回来,娄战回头瞪了两个小的一眼,两人就赶忙收回了目光朝天看去,薛宸的香蕉差点就喂到娄庆云的鼻孔里去了,回过神来时,两人也相视一笑。 娄战在绥阳公主面前也是没什么架子,又是哄又是骗的,半点都没有外头国公的威严,薛宸偷偷瞧了几眼,然后又瞥向娄庆云,终于知道娄庆云这死缠烂打的性子遗传的谁了。 娄庆云对上妻子疑惑的目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明就以的他也随手也摘了一根香蕉递给薛宸,讨好似的笑了笑,薛宸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因为薛宸的笑出声,让娄战意识到哄老婆的时候,不宜让这两个孩子在场,颇有威严的回身看着他们,然后用下巴比了比门外,逐客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娄庆云本来是不以为意的,是薛宸生怕打扰了他们,这才拉着娄庆云走了出去,刚刚跨出门槛,薛宸回头看了一眼,就瞧见娄战腆着一张脸又凑到绥阳公主面前去了。 两人手牵手就回了沧澜苑,一路上薛宸把崔夫人的事儿全都告诉了娄庆云,娄庆云也被娄战和崔夫人的关系吓了一跳,显然从前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回房之后,薛宸换了一件居家常服,然后让夏珠她们把今儿她在外头买的两样菜切好了拿进房,又上了一壶冰镇果酿,然后夫妻俩就打算在房里好好的享用一顿晚饭了,可没想到两人还没动筷子,就有两个主院的丫鬟来请他们过去,说是娄战在饭厅里设宴,替崔夫人和崔小姐接风,可公主有些不舒服,不愿作陪,国公单独招呼女眷有些不方便,就想着拉他们作陪。 看了看桌上刚刚摆好的菜肴,夫妻俩双双叹了口气,娄庆云更是把已经吃到嘴里的一块八宝酱鸭都吐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嘴,唤夏珠和苏苑端水进来,两人都洗了手后,才不情不愿的往主院走去,娄庆云都要走出沧澜苑门了,还转过去对夏珠说道:“去把菜都温在锅里,我和夫人晚上回来当夜宵吃。” 夏珠看了一眼薛宸,薛宸点头后,她才领命退下。 去到住院的饭厅之后,就看见崔夫人和崔小姐都已经落座,崔夫人和娄战坐的隔着一个座位,旁边开空着好几个座位,娄庆云拉着薛宸的手进去,自己靠着娄战,薛宸靠着崔小姐。崔夫人见了娄庆云要站起来行礼,娄庆云抬抬手,便让崔夫人坐下了,从头到尾也并没有和崔夫人打招呼,就从一旁伺候的人手中取了只碗放到薛宸面前,说道:“还愣着干嘛,不是吃饭吗?” 丫鬟们这才开始鱼贯而入的伺候,娄战瞧着儿子脸色不好的样子,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位是崔伯伯的夫人,崔伯伯你还记得吗?” 娄庆云又拿了双筷子塞进薛宸手中,然后自己也拿了双,目光在桌上扫了一眼,便夹了一块肉放到薛宸碗里,这才说道:“崔伯伯,就是那个左御都尉将军崔荣崔伯伯吗?” 娄战点头说:“是啊,正是他。” 娄庆云这才将今晚的第一个正眼落到了崔夫人身上,点了点头便算是执礼了,原本以娄庆云的身份,实在没必要给崔夫人行礼就是了。 “崔伯伯日前不幸亡故,给我写了封遗信,让我要好好照顾崔夫人和崔小姐,今后她们就住在咱们府上。崔夫人不仅是崔伯伯的妻子,也是我恩师的女儿,我和她是旧相识,早有交情,你今后出入都注意着些,知道吗?” 娄战说完这么多话,娄庆云都没有正经看他一眼,一个劲的替薛宸布菜,还是薛宸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下,他才恍然大悟,转头看向了娄战,冷冷淡淡的说道:“嗯,知道了。吃呀,看我做什么。” 薛宸瞪了他一眼,娄战知道儿子定是听说了什么,所以心里正不痛快,又不想在客人面前和他发生争执,于是就把话题转到薛宸身上,说道: “辰光啊,明日别忘了给崔夫人她们娘儿俩安排院子。” 薛宸放下筷子,恭敬的看着娄战,娄庆云可以对自己老子无礼,但是她可不能对公爹无礼,点头说道:“是,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安排。” 点点头,娄战便举起了手里的杯子,说道:“咱们都是旧相识了,也不用那些虚礼,干了这杯,便算是替你们母女接风洗尘了。” 崔夫人举起酒杯与娄战隔空比了比,然后便冷若冰霜的抬袖子,遮着喝下了,然后才开口说道:“如此便多谢三哥了。” 神情要多冷傲就有多冷傲,可是她既然开口喊了娄战‘三哥’,那就说明她是想让娄战忆起往日情分的,可偏偏态度又十分冰冷,最关键是,娄战似乎毫无察觉,就围绕‘三哥’这个话题,和崔夫人说了很多连娄庆云都没有听过的往昔趣事,两人的谈话,听着就像是旧相识,因为他们说的好些人名和地名,这些小辈都未必听说过。 不过,薛宸才不会去在意这些,听不懂他们说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反倒是对崔夫人这个人展开了些好奇,别看她对娄战始终冷冷淡淡的,可是每说一句话,都能叫娄战忆起往昔,继而说上一大堆想当年的事,可以看的出来,崔夫人是个相当自傲的人,年轻时必定追求者众,而娄战也许就是那众人间的其中一个,所以崔夫人即便多年后,落魄至此,也依旧能端着这样的傲骨和娄战这个国公平起平坐的谈论往事。 薛宸一边吃饭,一边看了一眼娄庆云,那一眼夹杂着很多意思,不过最明显的一条就是:原来你爹从前喜欢这个调调。 娄庆云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给薛宸添了几回菜,弄得薛宸直摇头说吃不完。 一桌两对都各自说话互动,唯有崔小姐一人落单,偷偷的瞥了娄庆云好几眼,只觉得一颗心都快紧张的要跳出嗓子眼儿了,瞧着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待人的温柔,只可惜,他这温柔是对别的女人,若是他能这般温柔的对待自己,哪怕只有几天,崔小姐觉得这辈子都没白活。 有些不甘寂寞,举起了手边的一杯果酿,对薛宸说道:“我敬世子夫人和世子一杯,今后要麻烦你们照顾了。” 崔小姐一开口,娄战和崔夫人的谈话就结束了,看向了他们,薛宸抬眼瞧了瞧崔小姐,拿起杯子,和她碰了碰,说道:“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崔小姐尽管住下便是。” 说着便将杯子放在唇边点了点,意思了一下,谁料崔小姐却是不喝,反而一双秋瞳盯着娄庆云,声音略带娇羞的说道:“世子,我敬您一杯。” 娄庆云正在剔鱼刺,还没说话,就听崔夫人对崔小姐喝道:“杏姑,不可没规矩,女孩儿家家没个矜持,世子如何会跟你一个小丫头喝酒,坐下。” 薛宸看着崔夫人训女,心道,这句话一定是崔夫人来了娄家以后,说的最长一段话了。见崔小姐尴尬,低着头不说话,薛宸收到娄战的眼神指示,赶忙打圆场道: “崔小姐实在不必客气,世子他成天不在家,你要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的。” 至此崔小姐才勉强坐了下来,不过,一双眼睛始终没有忘记越过薛宸,偷看娄庆云就是了,过了一会儿后,崔小姐才又主动和薛宸攀谈,说道: “世子夫人不过比我大一岁,竟然能在府里管家了吗?真是令人佩服。” 薛宸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想套些她的话嘛,知道她想听什么,薛宸便和善的谦虚说道: “崔小姐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本事管家呀,不过是安排些小事罢了。” 听了薛宸说这个,崔小姐便点了点头,满意的垂下目光,说了句:“哦。能够替公主管些小事,那也很厉害呢。” 薛宸但笑不语,没有接过崔小姐的话头,崔小姐便也不好再继续问什么了,一顿饭吃的七上八下,小鹿乱撞的。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随母亲来京城会遇上像娄庆云这样极品的贵公子,这个男人无论是从相貌还是身世来看,无疑都是一等一的,偏偏不巧的是,这样完美的他,居然已经娶妻了,而且还娶了个容貌身段样样出色的妻子。 崔小姐看了一眼薛宸,只见她粉颊桃腮,五官灵动,一双黑亮的剪瞳配上深厚的双眼皮,怎么看都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看了,都不免心动。若要从这样一个女人手上抢男人,看来靠脸是不行的,那除了靠脸之外,她还能靠什么抢走这个男人呢? 崔小姐在脑中胡思乱想着,倒不是说她现在真的想要去抢别人的相公,只是瞧见了特别优秀的男人,心里控制不住臆想罢了,不过,崔小姐自信的是,她虽然没有她的母亲那般漂亮美丽,追求者众,可是她自然也有一套吸引男人的方法,原本她在边关是有一份姻缘的,自从她们接到娄战的回信之后,她娘就果断替她退了亲,是存了心让她到京城来,另外配一个高门子弟的。 母亲说过,娄战年轻时对她情根深种,颇有情义,在她的婚事上,只要她开口,娄战就一定会替她找一户好人家,娄战是卫国公,认识的人非富即贵,随便哪一户都能比边关刘家要强,崔小姐又兀自灌了一杯酒,暗自想道,如果要娘亲跟娄战提,让她做娄庆云的妾侍,不知道能不能成。 ☆、第152章 饭后,崔夫人和崔小姐回到了客房之中,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漱完毕,母女俩暂时还睡在一间房中。崔小姐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不住的打量房间内奢华的装饰,这只是个客房就这样华贵逼人,这若是各个住院的卧房,该是何等富贵啊,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玉梳子,若不是这回跟着母亲来到京城,她真的是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能用这种汉白玉的玉制梳子来梳头,可见卫国公府是真富有。 崔夫人则站在床前解着腰上的束带,特别特别长的一根布条,将腰腹收的如少女般纤细,松了布条之后,崔夫人坐在床沿上呼气,崔小姐回头看了母亲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 “娘,我瞧那国公对您似乎还是旧情未忘的样子呢。”崔小姐知道母亲性格冷淡,也不与她亲昵,便没有废话,直接开口说道。 崔夫人将腰间的带子卷在一起,勾起唇角笑了笑,没有回答女儿的这个问题。不过似乎也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却依旧不减冷傲。 崔小姐看着这样的娘亲,也不敢和她多言,在她的印象中,娘亲从来都是一个活在自我世界中的女人,爹爹对她特别好,生活中几乎事事都顺着她,为了给她最好的一切,常常拼了命去做事,可饶是如此,娘亲对爹爹却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单单是对爹爹爱理不理,娘亲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像今天这样和卫国公说这么长时间话已经是难得了,崔小姐心里明镜儿似的,从前娘亲嫁给爹爹之后,必定是后悔的,等到娄战当了卫国公,娶了长公主之后,她一定更加后悔,只不过米已成炊罢了。 如今爹爹的死给她创造了一个机会,让她在收到娄战的回信时,竟然高兴的笑了起来,那时候府里还在办爹爹的丧事。 所以,对于这个娘亲,崔小姐是真心的尊敬不起来,旁的人也许会被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欺骗,可是作为她的女儿,崔小姐看的十分透彻,她的母亲根本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她只不过是用冷傲来伪装自己,偏偏这世上就是有很多男人吃她这一套,比如说她爹崔荣,比如说卫国公娄战。 她娘明明心里想要的很,可是表面上却偏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装的像仙女仙姑,可骨子里却是.淫.、娃、荡、妇,只想着让男人围着她转,事事以她为中心。若是有哪里不合她的心意,马上就表现出对其他男人的好,就这么似真似假的吊着他,谁真心爱上她,才是最大的不幸。 就比如说,她的爹爹崔荣,成亲七八年,才让娘亲下决心替他怀了孩子,据说在她之前,两人的孩子,都被娘亲恶意喝药打掉了,到了她的时候,大夫告诉娘亲,若是继续不生的话,很可能这辈子都再也生不了孩子了,爹娘没有办法才将她生下来的。这些全都是她的奶娘告诉她的,娘亲可能都不知道她听说过这些事。 梳了一会儿头后,崔小姐才又开口说了一句:“娘,您觉得娄世子怎么样?” 崔夫人将束腰带缠好卷起来放在床头,正坐在床沿卸头上的钗,听崔小姐这么问,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你看上他了?” 崔小姐从镜子里看着崔夫人,抿唇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崔夫人才拿着卸好的钗走到梳妆台前,让崔小姐站起来去旁边梳头,她坐下后,说道:“那娄世子再好也不是你惦记的。没瞧见他对世子夫人的样子吗?再说,我要是男人,我也要世子夫人那金尊玉贵的人儿,也不会要你这个乡下出身的小丫头啊。” 听崔夫人说的不留情面,崔小姐心头的气也来了,将梳子拍在了梳妆台前,愤然说道:“什么叫乡下小丫头?我的容貌还不都是您生出来的,真没见过哪家亲娘会嫌弃自己女儿容貌的。” 气呼呼的坐到了床沿上,故意不去看崔夫人,虽然她也知道,崔夫人说的可能就是实情,她和薛宸那尊贵的娇样相比,确实比不上,可就算是真的比不上,其他人可以说,自家娘亲说就有些太残忍了吧。 崔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你长得随你爹,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若是长成我这样,在边关的时候,也不至于就挑个刘家那样的人家,但凡你能嫁入高门,我们还用得着千里迢迢的赶来京城吗?” 崔小姐不说话了,直接倒入了床铺之中,缩进了里床,对这个永远以自己为中心,说话从来不顾他人感受的娘亲怨在了心里。 崔夫人似乎没有感觉到女儿的不开心,卸完了妆后,又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的手和脸擦上了一层细腻的膏脂,然后才鼻眼观心的走到床边,不去看里床的女儿,兀自拉着被子盖在身上,闭上双眼,准备美美的睡去。 却听见气愤不已的崔小姐对着里床的帐幔,轻声说了一句:“你不就是自己想巴上卫国公,才不许我对娄世子动心思罢了。你别做梦了,卫国公就算真的喜欢你,可他娶的是公主,这辈子都别想纳妾。” 崔夫人紧闭的双眼再次睁开,这一回却是定定的看着一个地方良久,然后才像是反击似的,说道: “不纳妾就不纳妾,如今他都让我住进他的府里了,也没见那公主能把我赶出去。我不求其他,只要今后都能住在这个府里就够了,名分要了干嘛?凭白束缚了手脚。” 崔小姐坐起身来,回头看了崔夫人一眼,崔夫人说完之后,便也挺起了身子,往床沿外的杌子上探了探身,将烛火吹熄,房内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 薛宸和娄庆云晚饭倒是吃的很饱,回来后,就没有吃夜宵,两人手挽手去园子里溜了一会儿弯才回到房间,洗漱上了床。 薛宸靠在床边看账册,娄庆云就趴在她的大腿上,心情复杂的看着床顶的承尘,半晌才冒出来一句:“她们居然要住下!明儿你给她们安排柴房吧。” 薛宸勾唇笑了笑:“柴房是放柴的,哪里容得下她们。” 娄庆云被薛宸的一句话给逗笑了,翻了个身,将宝贝就压到了身下,说道:“你也看到我娘有多讨厌她们,而她们本身也很讨厌,你瞧着那崔小姐看我的眼神了?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了。” 薛宸伸手抚上他俊美的脸颊,说道:“那也没办法,谁让我相公生的这般好看呢?” 娄庆云气结:“我好看,也不是给她看的。这要在我们大理寺,我分分钟挖了她的眼!” 说到这里,被薛宸遮住了嘴,说道:“多大点事儿,至于你这样动怒嘛。” “当然至于!我的玉洁冰清岂容他人玷污?”娄庆云突然在薛宸的唇瓣上用力咬了一口,薛宸吃痛他就正好趁机而入,勾着某处不住纠缠,良久后才歇下手脚。 薛宸气喘吁吁的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你有多玉洁冰清?让我瞧瞧。” 娄庆云一副宁死不屈的刚烈模样,一扭头跪起了身,一边对着薛宸搔首弄姿,一边为两人宽衣解带…… “今儿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玉洁冰清,刚烈不屈……” “呀!” 一阵娇呼之后,便是无声胜有声的世界了。 ****** 第二天一早,薛宸便喊来了府里的管家,问了如今后院空闲的院落有哪些,院落倒是不少,毕竟这座国公府建造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国公会将公主娶进门,所以,在主院四周,另外建了十几座供姨娘们居住的院落,哪里想到国公一生只娶公主一人,给姨娘们准备的院子也就用不上了,一直闲置着。 薛宸瞧了瞧这些位置,似乎都离主院太近了些,管家听她这样说,便报了几处离主院稍微远些的院子,薛宸挑了一座连着侧墙的院子,翻过院墙就是人声鼎沸的街道,院子有一处后门,直通街道,出行十分方便。 挑好了院子之后,薛宸便命人去将崔家母女喊了过来,却没请她们入内,只让她们在院子里等了会儿,薛宸换好衣服,便亲自带着她们去了给她们挑好的院子,院子名叫梨落居,院子里种着两株梨花树。 薛宸领着她们进院,指了指那两株梨花树说道: “如今秋意甚浓,看着似乎有些萧条,等到明年三四月份,梨花开了,这院子里的景色可就漂亮了,怎么样?崔夫人可满意?” 崔夫人站在门口左右扫了两眼,便没有再抬脚走入,瞥了一眼薛宸,说道:“这么远,会不会太偏了些?” 薛宸笑了笑,大方回道:“崔夫人和崔小姐是女客,为了你们的名节着想,自然是要偏离主院一些的,这院子靠着侧门,出入十分方便,要买个什么东西,总不必从正门绕去,而且,侧门都有家丁看守,安全也不成问题呀。我觉得挺适合崔夫人崔小姐居住的。” 崔夫人没有说话,不过拢在袖中的双手都已经拧巴到了一起,面上却依旧一副满不在乎,宠辱不惊的模样,说道: “安排这样偏远的院落给我们居住,国公知道吗?这若是我想去给公主请安,岂不是要走很长一段路,也太不方便了。” 薛宸就像个没脾气的棉花,随便崔夫人说什么,她都是笑脸迎人,虽然说的话未必中听就是了。 “国公自然不会过问这种小事,更何况,我真的觉得很合适,至于您要给公主请安什么的,我想,公主也不会喜欢夫人您去请安,这个距离,我相信公主也一定会很满意的。” 薛宸说完这话之后,崔小姐不知为何,就想要和她顶撞两句,说道: “世子夫人你不过是替国公办事,让我和我娘住在这么偏远的院子,还是劝你回去和国公禀报一声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国公怪罪下来,还要劳烦世子保你,多麻烦啊。” 薛宸听完这些话之后,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保持着微笑,果断的转身离开了这里,随即对人吩咐道: “崔夫人和崔小姐今后就住在这里了,你们去客房,将她们的东西全都拿过来,再派两个洒扫婆子,两个粗使丫鬟过来伺候着就可以了。其他供奉,一律按照府中养老的老嬷嬷的份例来。崔小姐就算在崔夫人名下,无需提供两份份例。” 自从老太君发话之后,虽说府里的大对牌还掌握在公主手中,但公主却给了薛宸一对副的,除了一些大额的金钱支出需公主首肯,其他普通事宜,几乎全都是薛宸说的算了。 她这么吩咐,管家便这么记下了,一群人浩浩汤汤的跟着薛宸离开了梨落居,气得崔小姐在院子里跺脚,崔夫人也是将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可恶,就算她的婆母是公主,可那又怎么样,这里是国公府,就连公主都要下嫁的地方,自然是国公说了算的,薛宸难道眼瞎,没看出来国公对自己的好感吗?居然敢这样怠慢她,真是个不识抬举的!152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薛宸安排好崔夫人母女后,便去了擎苍院给公主请安,公主今日身子确实有些不爽利,戴着抹额病怏怏的靠在软榻上,薛宸进去之后,才睁开眼睛对她招招手,让她过去。 蝉莹给薛宸搬了张方杌放在软榻前,薛宸坐下后,公主弱声问道:“安排好了?” 薛宸点点头,说道:“安排在梨花居中,离后门最近,这样她们出入也方便。” “梨花居啊……”公主突然看着薛宸笑了笑:“你做的这样明显,就不怕国公怪你吗?今后别这样对她们了,你不知道国公年轻时有多喜欢她,如今见她落了难,夫君死了,就迫不及待的将她们接入府中,若是她去国公面前告你一状,可怎么得了啊。” 薛宸简直被自家婆母给善良哭了,说道:“她们要告状就让她们告好了,反正国公也不会为了那对母女把我怎么样,再说,我将她们安排在那里是再合适不过了的,难不成要将崔夫人安排在主院附近的姨娘院子里吗?那不是‘折煞’了崔夫人吗?” 公主被薛宸说的笑了,这个儿媳素来胆大,她也知道国公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对儿媳怎么样,只是担心那崔夫人心怀不轨,今后暗地里给儿媳亏吃。 正巧公主的参汤端来了,薛宸便主动接过手,亲自喂公主喝汤,喝了几勺后,公主便不想喝了,薛宸抽出帕子替她掖了掖嘴角后,才说道: “我觉得娘你根本无需担心,按照我和世子的角度来看,国公未必就是对崔夫人旧情复燃,国公素来重情重义,既然崔将军有所托付,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将人接回府中,那是出于道义,更何况,国公也只说让她们在府中住下,谁家还没个远方亲戚什么的,住就住吧,反正一天到晚的国公能在府里多少时间,整个后宅都在娘您手上,还怕她们两个外来的和尚?” 公主听了这些后,微微的点点头,说道:“这些道理我也能想到,就是看见她心里不好受,当年我和国公刚刚成亲没多久,这个女人就曾从边关找来过,当时两人明确表白过心意的,但是国公爷有责任担当,娶了我便没有答应她,那个女人还曾到我面前来说过,还求我将国公让给她,可是凭什么,我的丈夫凭什么要让给她呢?于是我就拒绝了她,那也是我这辈子最强硬的一次了。原以为她再也不会出现,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又来了。” 薛宸是第一次听公主亲口说这些陈年八卦,心中对崔夫人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还真是个装作冰清玉洁的女表,然后自家婆母的善良也实在是叫人很无力,她这个长公主就连普通人家的大小姐都不如,居然被一个有夫之妇挤兑到了跟前儿,不仅没有发落她,还一个人自己生闷气,将她这性子养成这样的人,也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安慰公主道:“来就来了,娘您就放心吧,我保证她就算住在这个府中,也绝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公主颇感欣慰的看着薛宸,薛宸又留下陪她说了会子话,然后才让公主好好歇息,她走出了房间。 将蝉莹和宝鹃都叫了出去,吩咐道:“若是崔夫人母女来求见公主,一律拒绝,不需要理由,直接就说不见,若是敢硬闯或是大声喧哗打扰公主休息,那院子里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打伤了她们有我顶着。”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当然知道薛宸这么做的道理,顿时生出一股护住的心,坚定的点头,对薛宸保证道: “是,奴婢们知道怎么做了。” ******* 连着好几日,崔夫人都没有等到预想中娄战的私下会面,除了她们第一天入府时,娄战亲自给她们办了一桌接风宴,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娄战。 原本心中的笃定,似乎也有些动摇,崔夫人站在那株枝叶掉光的梨花树下,正对着梨花居的圆形拱门,仿佛盯着看,就能把娄战给看过来似的。 回到房间里,崔小姐正和两个小丫鬟在用花汁染指甲,瞧见崔夫人进门,两个丫鬟也不知道上前问一问,崔夫人忍着气,招来了两个婆子,对她们说道: “你们去厨房拿只乌鸡回来,还有党参,鹿茸,我要炖汤。” 两个婆子对看了两眼,却是不去,等崔夫人又看向她们的时候,两人才对崔夫人伸出了手,崔夫人蹙眉:“什么意思?” 左边的敦实婆子说道:“夫人,您不是公府里的主子,也没有主子知会过厨房说您的开销记在哪里,厨房里的食材全都是有定价儿的,您不是让我们空手去拿吧?” 崔夫人一拍桌子,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你们国公请回来的客人,现在不过是要一只鸡,你们居然跟我要钱?” 右边的婆子赶忙说道:“不不不,不是跟您要钱,是厨房里没有多余的东西,每天这些鸡鸭鱼肉,全都是各院主子们预定下的,哪里是什么人都能去要的呢?原本用您当天的份例也能换来食材,可是今早崔小姐要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又供了一日三餐,您今日的份例都已经用完了,奴婢们可没那么大的脸面,不然崔夫人您自己跟厨房要,奴婢们给您引路。” 崔夫人没有想到,原以为来京城是享福来的,可没想到如今在这么大的府中,为了一只鸡,两个粗使婆子居然敢为难她。若是按照她从前的脾气,这些仆婢全都打发了才好,不过,她也知道如今是寄人篱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个婆子不过是看她好欺负,所以,她就更要找个借口去娄战面前转一转了,而这些小蝼蚁般的仆婢,等到她把娄战摆平之后,还怕收拾不了吗? 愤愤的走去内间,从她的小银匣子里取了一两银子交给两个仆婢,并叮嘱吩咐道:“要新鲜的乌鸡,除了党参和鹿茸外,再抓点田七回来。” 两婆子掂量了下,又堆笑,露出一口黄牙,说道:“夫人,这只够一只鸡的钱,您要党参鹿茸和田七,还得再加二两。” 崔夫人强忍着心口的怒气,从匣子里又掏出了十两银子直接抛给了两个婆子,她真是不耐烦和这些粗鄙之人讨价还价这些市井问题,她这辈子从来都是受人宠爱的,这些黄白之物,她一直觉得很脏,拿了都嫌脏手,可没想到如今她竟也和那些市井仆妇似的要为这些东西玷污。 越想越有气,崔夫人干脆盘腿坐到了罗汉床上,取来一本诗经看了起来,还是觉得心绪不爽,便喊了崔小姐去点了一根安神香,缓和良久后,才觉得被那些粗鄙之人搅乱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崔小姐瞧了瞧那香盒中所剩无几的香料,对崔夫人说道:“娘,您这安神香就快用完了,这么贵的香料,二两银子一根,真不知道烧的是什么。” 崔夫人闭上眼睛以手掌挥了挥,让香料更多的进到她的鼻中,然后才说道:“烧的是贵气,还有多少啊?” 崔小姐数了数,说道:“只有五根了。我上回在路上就跟您说过,您忘了吗?” 崔夫人微微睁开眼睛,想了想后,才说道:“那明日就要派人去买了,我可离不了这香。” “……”崔小姐将香盒盖上,背过身去对香盒撇了撇嘴,说道:“咱们的银子都快用完了,您还要买这么贵的香料,您要享受,也别自己花钱呀,有本事让他送你。” 崔夫人蹙眉,有些不耐:“你是个女孩子,能不能别张口闭口就是钱?俗不俗气!” “我俗气?娘,不说别的,就说您这盒子里的香,爹死了以后,还不是我用一根奶奶留给我的金簪换来的?用我金簪换香料的时候,您怎么不说我俗气了?”崔小姐最瞧不上自家母亲明明没钱,还穷讲究排场气派,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崔夫人实在不耐烦和别人谈这些事情,冷下声音对崔小姐说了句:“庸俗!出去吧,别玷污了我这好香。” 崔小姐也不愿意和母亲多待,伸手在鼻子前挥了两下,这才走出了内间,悄悄的把自己的收拾和私房都藏好了,照母亲这么个阔绰用法,相信不用多久,她自己的私房就能全花了,到时候,肯定会把心思动到她的私房上来,尤其是那些金钗银簪什么的,如今她正值孝期,也不能戴,很可能就被母亲拿去换香了,她也不得不为自己好好考虑了,爹爹死后,她和母亲在边关那地方都快有些入不敷出,更别说是京城了,等到母亲把所有的银子都花了之后,将来根本不可能会有嫁妆贴补给她,她当然要自己藏一些嫁妆起来了,免得到时候,嫁了人还跟着一起喝西北风。 两个婆子拿了银子,很快就从厨房回来了,食材的确是很新鲜的,看着就像是刚宰的,皮肉上还沾着血,崔夫人出来看了看也觉得很满意,便让婆子将食材放到了小厨房里去。 崔夫人有一手绝活儿,那就是煲汤,堪称一绝。 在她的料理下,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夹杂这淡淡的药味就渐渐透了出来,喷香入鼻,她让婆子在灶前看了两个时辰,终于将鸡肉炖烂,她再取了一只瓦罐,将鸡汤盛在瓦罐之中,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天幕已经降临,这个时候,娄战必定已经从外面回到主院,她现在去求见,必定能进去,只要给她和娄战单独相处的时间,她就有把我,娄战不会拒绝她。 可是梨花居离主院实在太远,崔夫人生怕鸡汤凉掉,干脆就让婆子搬着一只小火炉子,将鸡汤放在炉子上咕嘟咕嘟热着,然后换了身特别显腰身和傲人身材的紧身衣裳,一路往主院走去。 可走到主院门口,她正要越过看守进去,却被人拦住,崔夫人蹙眉高傲说道:“去跟国公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 守卫哭笑不得:“夫人您哪位?国公和公主正在用餐,不许人打扰。” 崔夫人耐着性子和守卫说话:“我是崔夫人,你只要进去跟国公说一声,他自然会见我!” 另一个守卫看了看她身后的火炉,还有婆子涨红的脸,不是婆子拿不动,而是这炉子实在太烫了…… “夫人是想给公爷送汤吗?”这时一个守卫似乎是开窍了。 崔夫人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勾唇,颇有些风韵,只见那守卫对她伸手,说道:“要不您把汤交给我们,我们替您送进去得了。” 说着就要去接过婆子手里的火炉,崔夫人哪里肯,当即就要阻拦,谁知道一推之下,婆子将手里的锅给打翻了,崔夫人顿时失声喊叫起来,可声音才刚出现一声,就被一个守卫给捂住了,崔夫人挣扎好一会儿,身上的衣裙因为太紧,腰间也似乎破了一条口子。 从守卫手底下脱逃,崔夫人尖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用你那脏手碰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是你们国公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守卫不以为惧,对崔夫人好脾气的说道:“这位夫人,先前就跟你说了,国公和公主在用膳,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崔夫人听到这里,哪里还听不出来这是有人在故意拦她,如今汤也没了,人还没见到,崔夫人哪里就肯甘心了,看着地上的狼藉,便隐忍说道: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国公和公主用完了膳。” 守卫对视一眼,正无奈之际,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薛宸嘴角噙着笑,缓缓走了过来,说道:“哟,这儿还挺热闹。” 崔夫人转身看了一眼薛宸,越发将身姿挺起来,不愿在薛宸面前失了气度,薛宸瞧着她笑了笑,崔夫人便上前说道: “世子夫人,没想到这就是你们娄家的待客之道,不过是些低贱的守卫,竟然也敢对我动手,我倒要看看这件事若是给国公爷知道了,他们是个什么下场!” 一旁的守卫都给薛宸跪下请安:“参见少夫人,原也不是我们对崔夫人动手,我们好说歹说,告诉崔夫人国公和公主在用晚膳,不见客,可是崔夫人硬是要往里闯,我们这才没办法推搡了她一下。” 崔夫人想泼妇骂街似的去把这个守卫从头到脚骂一顿,可是高傲却不容许她和这些低贱的人计较,看着薛宸,说道: “哼,少夫人今日若不处置了这些没有王法的东西,那我今天就在这里不走了,哪怕等一夜,我也要等到国公出来,问问他,这是不是就是娄家的待客之道。” 薛宸噙着笑上前,冷静问道:“夫人这么晚了为何要求见国公?你要我处置府中之人,那也要让我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崔夫人敛目想了想,说道:“我是来给公主送些我亲手熬制的鸡汤的,我虽是客人,但我也不是那种白吃白住之人,总要尽一番心意,可是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的心意推翻在地上。” 薛宸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就眼尖看到了那狼藉旁边跪着的婆子,指了指她的手,问道:“王婶,你这手是怎么了?” 崔夫人不知道薛宸如何会突然问一个下人的手,不耐道:“少夫人,你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不过是处置些下人,若你真想处置,何必要拖着我呢。” 薛宸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王婶,王婶便垂下目光,明白了薛宸的意思,突然就哭诉起来,说道: “少夫人,您要给老奴做主啊,崔夫人她想给国公和公主送些鸡汤来,可又怕鸡汤凉了,讨不到好,就让我徒手捧着火炉一路走过来,您瞧瞧我这手,就是给捧火炉捧得,从前我们在府中当差,府里的老爷夫人太太小姐们都对我们很好,可是崔夫人哪里是主子的样子呀,心肠歹毒的很,竟是不把我们这些下人奴婢当人看啊。” 薛宸凑过去瞧了瞧王婶的手,手心上确实起了两个血泡,通红一片,薛宸直起身子,对崔夫人说道: “夫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们娄家对下人还从未有过这样苛待之事,王婶也是娄家伺候的老人了,崔夫人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不是,就这么糟践人,还在这里闹事,你想见国公,我还想见呢,那咱们就一起在这里等好了,看看国公瞧见王婶的手之后,会觉得谁更恶毒一些。” 崔夫人难以置信的瞧着王婶,又看了看薛宸,哪里还不知道,这对主仆是在挖坑给她跳,为的不就是想在国公面前破坏她的形象吗?这点伎俩谁还看不透啊? 强忍下心中的怒气,崔夫人就是落荒而逃都要显得有高冷傲然,转身便离开了擎苍院门口。 见她走了之后,薛宸将王婶扶了起来,说道:“去擦点药,到账房支五两银子,便算是我替崔夫人的‘补偿’了。” 王婶是个人精儿,哪里听不懂薛宸的话,说道:“哎哟,实在不敢,老奴今后一定更加用心的‘伺候’崔夫人。” 薛宸没有说话,王婶便喜笑颜开的退了下去。扫了地上一片狼藉,冷静的吩咐道:“将门前收拾了,别打扰国公和公主休息。” 守卫们打了一场胜仗,正高兴着:“是。马上就收拾了,少夫人请放心。” 薛宸又瞧了一眼崔夫人离去的方向,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 崔小姐替崔夫人把新买的香盒拿了进来,又一次感叹这种香简直堪比金银般值钱了,小小的一盒,最多三四十根吧,却要八十两银子,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原本她跟着母亲来京城,还以为自此就能够享福,可是没想到住是住进国公府了,但一切吃穿用度并没有什么富贵之处,每日虽不说是粗茶淡饭,但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偶尔要吃个什么,还得自己用钱去后厨房里买才行,简直就是和一般客人没有任何差别。 她和母亲自从第一天见过国公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眼看天气一日日冷下来,正如崔小姐的心情,崔夫人见不到娄战,她就更别想见到娄庆云了,之前她还以为薛宸只是跟着公主后头管管小事什么的,可是在府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才知道,这府里哪里是公主在管,根本就是薛宸在管,而下人们对薛宸虽不敢有正式的评价告诉她,可是从下人们提起这位少夫人的态度来看,薛宸平时一定是特别厉害,管家管的滴水不漏,就算是普通的仆妇,她们想要用钱收买,问些事情,都问不到,就算偶尔有一两个说的,也只是说一些皮毛上的事,根本打听不到她们想知道的。 渐渐的,崔小姐都快要对娄庆云死心了。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渐渐凉了下来,梨花居的各屋棉连也全都挂了起来,崔小姐正要抬手掀帘子入内,就听见拱门口传来一些嘈杂声,她探身过去看了看,就见好几个家丁抬着两大筐黑炭走进院子来,仆妇刘婶对崔小姐说道: “崔小姐,府里发炭了,请过目一眼,我们便收库里去了。” 崔小姐看了一眼,点点头,正要让她们抬进去,却听棉帘子后传来一声:“等等,这是什么炭?” 刘婶答道:“是黑木炭啊。” 崔夫人抽出帕子掩在鼻尖,说道:“都退回去,我要上等的金丝炭,这种碳烧的灰尘多,是下人用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刘婶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夫人,咱们府上过冬就是用的这个炭,除了公主房里的是从内宫府库里直接拨下来的,其他房里也都是用这种的。” 崔夫人不信:“诺达的国公府,会用在这种炭过冬?骗谁啊?” “夫人,没必要骗您,咱们少夫人是好人,对下人一视同仁,府里采购木炭就只有这一种,您要不相信,您自己去问少夫人去啊。反正这炭咱们收下了,放到库里去了。” 说着刘婶便要送炭的人将炭搬进去,可崔夫人却越瞧那炭越生气,打死她都不相信,金碧辉煌的国公府,会用这种平民才会用的炭木,一定又是薛宸故意为难自己来的,想着自己如今寄人篱下,若是在用东西上不能高人一等的话,这些卑贱的奴婢就更要小看她了,喊了王婶和刘婶过来,给了她们一百两银子,说道:“你们去给我买些金丝炭回来,我用不惯那样粗鄙的木炭。” 两个仆妇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收了银子,就去替崔夫人办事去了。 她们离开之后,崔小姐就更加心疼银子了,对崔夫人说道:“娘,其实我看着那炭也不见得不能用,何必咱们再自己花这银子去买炭呢?还买金丝炭,您又不是不知道,金丝炭有多贵,也不过就是稍微耐烧一些罢了,真不值得。” 崔夫人冷冷瞥了她一眼,说道:“你懂什么?你爹在的时候,每年咱们家用的都是金丝炭,我竟不知,到了这国公府上,比咱们家还不如了吗?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哪里就能越过越次呢。” “哼。越过越好?麻烦您也去瞧瞧您盒子里还剩多少钱,没钱还不知道节省,我爹爹那时候有俸禄,有补贴,他疼您才给您买的金丝炭,每年也就是你房里用那些,我可没那么好的命用。都快没钱了,还非要充阔,国公爷哪里是对您有情啊,我瞧着,他根本就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就您自己还看不出来,成天做着他会找你的白日梦,等到你钱都花了,国公都未必再见您,我看您到时候怎么办。别想着我给你出钱,我可没有!” 说完这些话之后,崔小姐便一甩帘子走了出去,回了自己房间,崔夫人瞧着女儿离去的方向,一番咬牙切齿之后,心中才有了主意。 薛宸想方设法都不让她靠近主院,以为这样她就没办法见到娄战了吗?哼,也太小看她了。 ******** 晚上,薛宸从主院回来之后,就瞧见梨花居的王婶守在沧澜苑门口等她。 见她过来,王婶就赶忙小跑着过来,对薛宸说说道:“少夫人,那个崔夫人太不安分了,居然用孔明灯把国公给骗到了梨花居中,现在两人正在院子里吃酒,崔夫人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我瞧着势头不对,赶忙来找少夫人,刘婶正在那儿看着呢,我也先回去了。” 薛宸将手中稍稍有些凉的手炉递给了夏珠,又从苏苑手中接过一个热乎的,对王婶点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等薛宸入了院子之后,刚让衾凤和枕鸳替她换好衣服,果然就有国公身边的贴身副将来请她去梨花居。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薛宸带着夏珠和苏苑,去了梨花居。就看见院子里到处亮着烛火,倒是将院子布置的相当有闲情雅致。薛宸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崔夫人的手搭在娄战的胳膊上,看见她走入之后,才像是被抓到了什么一般,迅速的放手退到了一边,娄战倒像是毫无所觉,比较坦荡。 见她不遗余力的演戏,薛宸但笑不语,假装看不懂的样子,干脆利落的给娄战行礼,娄战也不是那种婆妈之人,见了薛宸,也就直接说了: “你如何给崔夫人安排了这么偏远的院子?为何限制她的自由?为何连冬日的炭,都要崔夫人花钱去买?” 薛宸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崔夫人,淡定自若的回道: “回父亲,崔夫人当时要住在主院附近的姨娘院落之中,儿媳觉得不妥,这座梨花居虽然离主院偏院,可是却是顶好的独门独户,连着外墙街道,出入十分方便,父亲将崔夫人接来是就近照顾,并不是要为崔夫人打乱府中原本是生活,儿媳便做主选了这里。至于限制自由,更是无稽之谈,不论是谁家府邸之中,若无主家之人相陪,都没有任客人自由行走的道理,也没有哪个客人会这样无礼,不经主人许可,就要在主家院中乱逛的;至于冬日的炭,这个儿媳就不知了,前几日府中发炭,梨花居并没有被遗落,足足发了两筐上等黑木炭来,若是有人胆敢收受崔夫人的银钱,还望夫人替我指出这害群之马来,我好处置了他。” 薛宸的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丝毫没有错漏之处,听得娄战点点头,转而对崔夫人说道:“听辰光说的,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许是你误会她了,辰光做事一向稳妥,对了,那炭可是有人向你收取银钱了?若是真的,就趁这个机会告诉辰光,我相信她一定会公正处理的。” 娄战这明显不偏颇的态度让薛宸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见娄战一本正经,似乎不太愿意和崔夫人多加纠缠的样子,周围这样的暧昧情调的环境,多少让他感觉到了不自在。 只要娄战不一味的偏颇,薛宸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接着说道:“可是府中有人向崔夫人索取木炭钱?来人啊,去将送炭到梨花居的人喊过来。” 崔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似乎对娄战的态度很是不满,一副小女人受了气的表情,不情不愿的赌气站在一边,似乎等着娄战去哄她的样子,可娄战却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年轻时瞧见心仪之人受委屈的心疼。 薛宸心中暗自替崔夫人叹了口气,这女人也天真过了头吧,公主这把年纪天真,那是因为她自己本身有一颗赤子之心,善良温婉,可这女人完全就是被人宠坏了吧,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站在曾经爱慕过她的男人面前,还能有二十多年前的杀伤力呢?这天真就不能称之为天真了,该叫自恋了。 可以想见,当年为什么国公没有坚持娶她,而娶了她的崔荣,这么多年来,又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绥阳公主也招人宠,可是她善良又体贴,处处替人着想,宠爱这种女人,只会让人觉得愉悦,可是宠一个像崔夫人这样,表面冷若冰霜,不食人间烟火,其实骨子里比谁都俗气,说的通俗易懂一些,就是典型的,想要做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王婶和刘婶适时走了过来,跪在地上对薛宸和娄战说道:“回禀国公爷,回禀少夫人,府里没有人跟崔夫人要炭钱,是崔夫人嫌弃咱们府里用的炭不好,非要用金丝炭,这才让奴婢们在外头买的,不关府里送炭人的事。” 薛宸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娄战也是如此,只有崔夫人脸色越发阴沉,对娄战说道:“三哥,说起这个来,我就更要说一说了,你这个儿媳也实在太叼恶了,居然骗我说国公府里用的也是一般的黑木炭,就是从前在崔家,崔荣不过是个三品官,让我用的都是金丝炭,更别说国公府了。” 娄战看着崔夫人,似乎可以想象出崔荣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一辈子宠爱一个女人,要心掏心,竟没有得到她的半点谅解,反而娇惯的她越发不通人情,看来他派去边关的人带来的一些消息也是有些准确的。 薛宸没有说话,娄战就站出来说道:“辰光没有骗你,除了公主房里用的是宫中的玄石炭,府里上下用的就是黑木炭,这是我当年亲自下的命令,并不是辰光针对你,错不了的。” 崔夫人还想说什么,就见娄战对薛宸说道:“我有点累了,你和崔夫人稍事再说道一番也回去吧。” 娄战说完这个,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独留下薛宸和崔夫人当面对质,薛宸没有说话,只是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然后便转身看了看院子四周,说道: “崔夫人还真是费尽心思,瞧这院子弄得,连我都不禁被夫人感动了。” 崔夫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薛宸,便没有说话,姿态高傲的回到了房里去。 薛宸深吸一口气,看样子娄战是并不想亲近她,也不想把她赶走的意思了,可薛宸知道,这样的女人留在府中,始终会是个祸害,可娄战对崔荣情深意重,既然答应了崔荣要照料崔夫人母女,那就势必会做到,如何让崔夫人母女能够触犯娄战的底线,或者让她们自动离开娄家? 薛宸略想了想之后,心中便有了底数,这时才明白,娄战第一日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若是崔小姐订了亲的话,那崔夫人总要跟着闺女去女婿家,就不必再留在国公府里了。 看来娄战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可却被不明所以的公主一口拒绝掉了,如今想来,要让崔夫人和崔小姐自愿又平安的离开娄家,找到照顾她们的继任,似乎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 第二天,薛宸去松鹤院请安,老太君自然也听说了崔夫人的事,对薛宸说道: “这个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从前我见过她,表面上看着正经,骨子里可就未必了。你婆母心软心善,你可千万要替她守住了,别让那个女人趁虚而入才行。” 薛宸正在写寿字帘,听老太君这样说,便点头道:“老太君放心吧,我防她比防贼还多,定不会让她出现在公主面前的。” 老太君也放心薛宸做事,知道她能处理好这事儿,便不在多言,薛宸写完了一张寿字帘,便放下了笔,对老太君说道:“对了,我想替崔小姐物色个人家,她也不小了,今年十六了,身上还带着重孝,虽然现在还不能成亲,但是可以先和人定下来,等孝期过了之后,再成亲嘛。老太君觉得怎么样?” 老太君哪里会不懂薛宸的心思,说道:“你呀,就你脑子最灵,你若不提出这事儿来,我过两天也会和你说的,就算国公答应了崔荣照顾她们娘儿俩,可也没有将她们留在府里一辈子的道理,送出去才是正经。你派人替她寻着吧,只要合适也就别管什么门第了。像殷潇潇这样的女人,你给她找多高的门第她都会嫌弃,还不如随便寻个殷实人家,说不定还能高看她两眼。” 得到老太君的赞成之后,薛宸便敢放心大胆的去做了。不过,她也不会那么傻,真的去费尽心力替崔小姐找一户她们铁定嫌弃的人家,薛宸自问,和她们没那情分,她要做的,是让她们不得不自己去找……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两天崔小姐替崔夫人去厨房拿菜的时候,听到一个让她魂不守舍的传闻,据说少夫人要把崔小姐嫁给府里马房的班头,说的有板有眼,昨日少夫人都把李班头给喊过去问了,好多人都看见呢。 崔素心从厨房走出去,院子里说话的两个婆子看见她,脸上一阵尴尬,全都摸着鼻子转身离开了,崔素心心里暗骂这些人的长舌,心里对这个流言存了怀疑,可谁知道在她拿菜回梨花居的这一路上,居然又听见两个扫地的丫鬟在说这事儿,她躲在假山后头,听她们说话,说的一板一眼,就连马房李班头准备拿十两银子给少夫人,算作崔小姐的聘礼这些事情都传的神乎其神。 这下可由不得崔素心不信了,拿着菜回到梨花居中,不做耽搁,就去找崔夫人说道这事儿。 “娘,不好了,不好了。” 崔夫人正在静坐看书,袅袅香气中,她感觉自己像个尊贵的太后,别提多惬意了,崔素心的闯入让她眉头一皱,放下书本,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不耐之意跃然面上。 崔素心这个时候也没心情计较崔夫人的装假,坐到崔夫人身边说道:“娘,薛宸要把我嫁给府里的马夫,我不要嫁马夫,娘,我不要嫁马夫。” 崔素心的话让崔夫人也不免惊讶了,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呀,薛宸怎么可能把你嫁给马夫呢?她又不是你的谁,凭什么嫁你?” 虽然崔夫人这么说了,可崔素心还是不放心,说道:“怎么不可能,薛宸恨您恨极了,她想要给公主出头,又那您没办法,就只好来糟践我,我都听好些人说过了,人家也不知道我在听,这还能有假的?她们还说,那马夫已经去跟薛宸下聘了,没准过两天薛宸就要来给他提亲了,我该怎么办?娘,我们别住娄家了,我们出去,薛宸就祸害不到我了。” 崔夫人陷入了思考,崔素心带着哭腔的说道:“娘,我真的不想嫁马夫……嘤嘤嘤嘤,不要嫁马夫……” “闭嘴!”崔夫人嫌女儿烦人,冷喝一声,崔小姐就不敢哭出声音了,她现在心里乱的很,知道上回自家娘亲用军中常用的孔明灯传信将娄战骗到了梨花居中,又告了薛宸的状,让薛宸怀恨在心,所以,在崔素心看来,薛宸这就是蓄意报复了,她不敢拿崔夫人开刀,于是就想出这种坏招来,要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毁了她的一辈子。 崔夫人心里却是想的更多,她和女儿如今住在娄家,进门第一天,娄战就说过要让薛宸帮着女儿物色婚事,如今薛宸出手,且不说她会不会真的找个马夫来配女儿,就算是假的,那也让崔夫人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女儿的婚事好像真的有点掌握在薛宸手中的意思,就算她不是存心把女儿嫁给卫国公府的马夫,可将来她若是在外头随便找一户白丁,以次充好,那也是要命的。 在崔夫人的计划中,女儿怎么也要嫁一个高门大户才行,哪怕是做妾,只要能让她就可以继续过她的贵夫人生活,这是崔荣欠她的,说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给她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可他却这么早就死了,留着他的女儿下来,难道不应该为她做出一点贡献吗? 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对急得团团转的崔素心说道:“你别转了,我有法子。” 崔素心听到崔夫人说她有法子,立刻凑了过来,问道:“娘,您有什么法子?快说呀!我真的不想嫁给马夫。” 崔夫人看着女儿急红了的眼睛,说道:“我在京城有个旧友,她也是贵夫人,我和她多年未见,不过却时常书信往来,她说过她如今过的很好,结交的也全都是达官贵人,若是我去找她,说不定能让她给你找到高门大户嫁进去。” 崔素心瞧着崔夫人,虽然不知道母亲在京城有什么贵夫人的朋友,但听到自己也许不用嫁马夫,她还是很高兴的,果断点头说道:“好好好,女儿都听母亲的,只要不嫁马夫这种低贱的人,让我嫁谁都行,到时候咱们搬出娄家,再也不看薛宸的脸色,她太坏了。” 崔夫人难得对女儿产生了怜悯之心,一双秀目之中也泛出了恨意,等到给女儿在京城找到了下家,她总有一天要薛宸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 腊月初八那天,宫里赏了腊八粥下来,皇后下了懿旨,让老太君寇氏和绥阳长公主入宫过节,两人去了之后,老太君回来后,神情就比较微妙了,喊了三夫人余氏去松鹤院,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 晚上娄庆云派人回来传话,说是临时抽调去宫中值守,晚上不回来,薛宸就买了很多辣货,去松鹤院找老太君一起吃。 祖孙两个坐在一起大快朵颐一番后,老太君才接过金嬷嬷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坐到一旁喝茶去了,薛宸见她吃完,自己也擦了擦嘴,拿着手巾和她坐到一边,金嬷嬷也给她奉了茶。 “你说这年头奇怪不奇怪?倒不是我偏心,但是这三房的运气也忒好了些吧。” 薛宸喝了口茶,借着茶雾的氤氲看了一眼老太君,问道:“三房怎么运气了?” 老太君到现在似乎还是一副没有想明白的样子,说道:“你说,三公主怎么就看上玉哥儿了呢?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不成?” 薛宸敛目一笑,心道果然是这件事,笑了笑,便将正月里,公主们在娄家别院做客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君,不过,却没有说后来三公主看上娄兆云的事情,省得节外生枝。 老太君这才呼出一口气,说道:“玉哥儿从前就比较功利,没想到竟功利至此,也罢,这也是他的运气,合该三房兴起了。” 薛宸却对老太君这话有不同的看法,说道:“是不是三房的运气,现在来说还太早。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想提醒一下老太君。” “你说。” “三房如今有了三公主这事儿,我怕他们早晚会借机提出来分家的,您老是不是要稍微准备这些了。” 薛宸的话让老太君看向了她,说道:“分家?那倒不至于吧,怎么说也是娄家的人,三老爷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先国公的亲子啊。” 微微一笑,薛宸没有多说其他的,只说了一句:“我就这么猜测,不会自然是好,只是若是会的话,老太君当时候可别太生气才好。” 薛宸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不是没理由的,因为上一世的三房就是在娄玉苏迎娶公主前夕提出了分家,那时候娄庆云已经死了,大房后继无人,三房的出离,无疑给了娄家一个巨大的打击,虽然娄家还有卫国公娄战撑着门面,但到底没有底气,直到后来三房发迹,娄玉苏平步青云,执掌刑部,领着驸马府俨然有和娄家分庭抗礼的意思。 当然这些,薛宸不能完全告诉老太君知晓,只是上一世,三房分家之后,听说娄家老太君便缠绵病榻,身子一直不太好,怕她这一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急火攻心罢了。 老太君盯着薛宸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的确在这双漂亮的仿佛湖水般清澈的瞳眸中,看到了真诚和笃定,不禁蹙眉想了想,然后才郑重的对薛宸点了点头,说道: “如果三房果真如此忘恩负义的话,我会事先做好准备。” 得到老太君的肯定回答,薛宸才放下心来。 ******* 几天之后,夏珠掀开锦绣棉帘,从外头走入,经过了抱夏和正在做针线的衾凤和枕鸳打了个招呼,问了学车岑是不是在小书房,然后便进了房间,往薛宸的小书房走去。 原来是梨花居的崔夫人说要见她,拖王婶给夏珠带了口信,虽然夏珠知道,以崔夫人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要求她们少夫人去见她,可是王婶说的话却让她有些迟疑,便进来禀报了。 “崔夫人说,她在外面买了一座宅院,要搬出去住呢。” 薛宸正在写字,还差最后一笔,听夏珠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没有兴致写完,便将笔放了下来,呼出一口气,问道:“你是说,崔夫人在外面买了宅子?” 崔夫人母女的经济状况,薛宸还是多少有些知道的,凭她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买到房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震惊的事情,更何况,原本她以为要抱着卫国公府养老的崔夫人,居然主动提出要搬出去。 “是,据王婶说是在春阳巷附近,那里可不便宜,崔夫人可真有钱。” “……” 薛宸冷笑一声,是真有钱才好?不过,她到底怎么弄到钱的薛宸一点都不感兴趣,便对夏珠说道:“我就不去见她了,给她送五十两安家费去,说了要搬可不能反悔啊,待会儿我就去公主那里替她告辞,你就这么去办吧。” 夏珠领命退下,拿着薛宸的命令,去账房支取银子去了。 薛宸换过了一身衣裳,就往擎苍院走去,公主这些天身子是好些了,薛宸去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呢,瞧见薛宸之后,便招手让她过去亭子里坐会儿,然后让蝉莹泡了茶给她送去,公主擦了擦手,也跟着坐到亭子里去了。 薛宸也不和她隐瞒,直接就说道:“娘,崔夫人和崔小姐自己提出来要搬出去住,这个消息,您高兴吗?” 公主眼前一亮,这些天以来,她都没有见过崔夫人母女,正如薛宸所说的那样,竭力将她们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并没有给她造成丝毫困扰,更何况,上回国公从崔夫人院子里回来之后,就仔仔细细的和她报备了这件事,自动忏悔了大半夜,并且发誓自己对崔夫人绝无异心,公主的心情才慢慢的恢复过来。 如今听到薛宸带来的这个消息,那简直是松一口气的开心,说道:“是真的吗?是她自己要走的?你没出手逼她吧?” 薛宸的眼珠子往旁边看了看,没有立刻回答公主的话,公主见她这样,担心的说道: “唉,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我去逼迫她们,这事儿我后来也想明白了,崔将军是国公的生死战友,他死前给国公送了信要他照顾崔夫人母女,国公出于兄弟情谊也是要做的,我一开始是担心国公变心,现在也知道他不会,所以,崔夫人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关系了,可是若你出手逼迫她们离开,若是被国公知道了,他只怕会生气的。” 薛宸听公主说了那么多,赶忙摇手,说道:“没没没,不是我出手逼她们的,真是她们自己要走的。不过……我也在后面动了一点点的手脚就是了,但绝对没有左右她们的判断。” 崔夫人母女会下定决心自己找出路,确实和薛宸有那么一点关系,原因就在于薛宸让人散步了个消息出去,说是想把崔小姐低嫁,马夫,伙夫这些身份的人,让崔小姐以为,她的手上掌控了她的婚姻选择权,这才迫不及待的要去外面寻找其他出路,虽然她的这个方法,并不能让崔夫人完全相信,可是也会给崔夫人一个紧迫感,让她产生一种‘如果不自己找的话,这辈子都别想嫁入高门大户’的错觉,这就是薛宸用的手段,没想到这么快就奏效了。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薛宸将自己在府中使的那个手段告诉了公主,公主听得眼睛瞪得老大,说道:“你胆子真大,这要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被人知道也什么,反正她们入府的第一天,国公不就让我替崔小姐张罗婚事吗?我又没有最后定下来,或是逼迫崔小姐一定要嫁给那些下人,只是中途传言罢了,她们自己沉不住气怪谁?现在她们找到了靠山,要搬出去,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啊,又不是咱们不让她们住府里,您说是不是?” 薛宸一边喝茶,一边对公主说了这些话,公主听得似是而非:“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有点……对了,她们搬出去住哪里知道吗?” “据说在春阳巷,邻着春熙巷,那里的宅子可不便宜,所以说,有这么大财力的崔夫人,出去生活根本无需担心,您今晚跟国公说一声,看国公还有什么想吩咐的。” 说完这些之后,薛宸便起身告退了,公主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却也没再说什么,只说让薛宸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来找她,就算她帮不上忙,但最起码还能用身份镇压。 对于公主这样的支持,薛宸直到回到了沧澜苑,心里还是暖暖的。 娄庆云今天回来的特别早,正从净房出来,看样子已经洗过澡,换过衣裳了,看见薛宸回来,就过去圈住了她,丫鬟们早就习惯世子和夫人的这种亲昵动作,识趣的低下头,退了出去,顺便还给他们关上了门。 “晚上刑部在冬闲楼请客,我回来和你说一声,顺便问问你要不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娄庆云抱着媳妇儿,总觉得媳妇儿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抱不够,软软香香的,叫人爱不释手。 薛宸的脖子被他的热气弄得痒痒的,说道:“我要吃什么府里没有呀,你只管去便是,少喝点酒就成了,我可不想晚上伺候个醉鬼。” 感觉身后某人动作越发不自觉,薛宸及时拦住了他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往小书房走去。娄庆云自然跟着进去,见她站在书架前,自己便坐到书案后头的大交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薛宸知道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暗自摇了摇头,然后才转身对娄庆云说道: “对了,你听说了吗?腊八那日皇后召见了老太君和公主入宫去,罗昭仪似乎和老太君说了一番三公主和二叔的事情,你在宫里当值的时候,可有听见什么吗?” 娄庆云将两只脚翘在了桌角上,拿起薛宸写字的一支兰笔放到眼前看起来,说道: “听见不听见的没什么区别,这种事外人插不了手,更何况,我也不打算插手。” 薛宸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一定也听说了这事儿,转过身来,对他说道:“若是二叔成了驸马,也是娄家的脸面不是。” 娄庆云瞧着薛宸,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们之间还要拐弯抹角的吗?你是担心玉哥儿成了驸马和我为难吗?” 薛宸没有说话,娄庆云却是兀自笑了起来,说道:“他就是做了驸马,也没资格和我为难,不过,娄家这庙,只怕就要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了。” 薛宸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书案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娄庆云,那双明珠般璀璨的双眼让娄庆云看的心痒难耐,一个伸手,就把薛宸给搂入了怀,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薛宸也习惯了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双手很自然的勾住他的脖子,问道: “怎么?你知道二叔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薛宸是知道娄玉苏用不了多久,就要和娄家决裂,可是她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和娄家决裂的,不过看样子,娄庆云像是知道。 果然,薛宸问了之后,娄庆云就一边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边回道: “上州刺史余大人已经向中书省递了折子,不日便要回京述职,估计是先去翰林院待一阵子,不过余大人之所以这个节骨眼儿上申请回京,必然是和娄玉苏有关的,余家总是他的外祖家,若是常年在京城外的话,遇到什么事,都没法帮衬,而娄玉苏既然使得余大人回京,那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薛宸不得不说,娄庆云这方面的确很敏锐,怪不得那么多皇家子弟,皇上独独重用他。 娄庆云见薛宸不说话,而是用那双足以迷死人的眼睛看着自己,一时没忍住就亲了上去,夫妻俩好好的一次谈话,最终还是以气息不稳结束。 要不是晚上娄庆云要赴宴,薛宸没准现在就给他拆吃入腹了。 ******* 过了年之后,薛宸依旧繁忙,二月里,王家娶亲,韩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被王韬娶回王家去了,薛宸和薛绣曾经私下里去瞧过韩钰,韩钰对这门亲事似乎还是很满意的。 薛宸没有送嫁,不过王家倒是提早就给她送来了请柬,让她那日去王家吃席,薛氏也亲自来请薛宸,说要她那日务必出席王家的喜宴,主要就是给韩钰撑一撑场面,薛宸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到了韩钰正日那天,她带着娄映寒,娄映柔,和绣姐儿,静姐儿一同出席了王家,算是给足了王家面子。 同年三月,寒姐儿和陆家的婚事也终于等到了正日,寒姐儿是娄家长房二小姐,她出嫁自然排场也是大的,不过,比起大小姐娄映烟嫁汝南王时的排场又要小很多。 娄映烟在二月底的时候,就和汝南王陈肃回到京城,一直住在汝南王京城的别院之中,三月初才搬进卫国公府居住,汝南王陈肃和娄映烟就是那种最正常的夫妻关系,两人算是政治联姻,婚前都没有太多的感情,婚后却也能做到相敬如宾,只不过,相处起来依旧有些僵硬,算是貌合神离的典范了。 薛宸虽然年纪比娄映烟要小,可是娄映烟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喊她大嫂,姑嫂几人一同去喜房瞧娄映寒,因为娄映寒的吉时是在傍晚,所以,陆家要到申时过后才会出门迎亲,白天这段时间,娄映寒还是相对自由的。 姑嫂几个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薛宸就出去忙活了,不管她年纪多小,大嫂该担的责任和做的事情一样都不能少,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这是薛宸绝对不允许的。 一场婚礼般的有声有色,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萧氏代表薛家前来随礼,顺便看望薛宸,见她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 娄映寒出嫁之后,三日回门,将新姑爷带了回来,陆元是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白白净净的书生样,对娄庆云这个大舅哥别提多恭敬了,言谈间,三句不离娄庆云当年在国子监的事迹云云,毫不掩盖自己对娄庆云的崇拜之意。 汝南王陈肃也是娄家的姑爷,不过他却是个武将,对那些舞文弄墨之事并不感兴趣,倒是和娄庆云说起兵法来一套一套的,和陆元一样,对娄庆云这个大舅哥,那是打从心眼里佩服的。 陆元和娄映寒吃过了午饭之后,就要启程回陆家去了,娄映寒多少是有些不舍的,直到出门的时候,还一直托着薛宸的手,恋恋不舍的,跟着陆元上了马车,薛宸站在门前目送他们。这才觉得心头的大石给放了下来。 作为一家冢妇,真的是一件特别累人的事情啊。尤其府中兄弟姐妹多,她还不巧又是长嫂,事事都得过手,简直比管十几家店铺还累。 娄映寒的婚礼过后,娄映烟和陈肃就提出告辞,回了汝南去。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送娄映烟和陈肃出城的路上,薛宸问娄庆云:“当初烟姐儿为什么会嫁给汝南王?”按照公主这个爱女的性格,为了娄映寒,破例找了个书香门第的女婿,可对大女儿却任由她搞政治联姻。 娄庆云看了一眼外面,说道:“你也看出来他们相处的并不好了?”放下车帘,娄庆云才叹了口气后,说道:“他们的婚事是老国公做主的,老国公和老汝南王是生死之交,早年就定下了让两人的长孙和长孙女缔结连理,当初陈肃竭力反对过来着,只是拗不过老汝南王押着他来提亲。” 薛宸点点头,想着果然也只有这种指腹为婚的可能了,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娄映烟和陈肃之间还有那么一段往事,娄庆云告诉她,当初陈肃被老汝南王押着来提亲的时候,其实是有一个相爱的恋人的,可是他的恋人身份低微,根本进不了汝南王府做王妃,老汝南王就骗了陈肃,暗地里将那个女子处置掉了,然后才押着陈肃来京城,娄家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婚后陈肃一直对烟姐儿很冷漠,烟姐儿回娄家哭诉,娄庆云才派人去汝南查了一番,这才知道。 后来娄庆云亲自去了汝南和陈肃谈了两天两夜,让陈肃稍稍解开了点心房,对烟姐儿才稍微好了些,但尽管如此,他们俩之间却依旧有着深深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全化解的。 到了城外的十里亭,陈肃才停下了马车走下来,去到公主和娄映烟所在的马车说道:“岳母,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无须再往前了,今年过年我还会带着烟姐儿回京城来的。” 娄映烟掀开了车帘,扶着陈肃的手下车,和陈肃一起对公主跪地行了告别礼,公主眼睛红红的,很是不舍,却也没有办法,叮嘱他们过年一定要回来,陈肃点头答应了。 娄庆云和薛宸走上前去,陈肃和娄庆云互击了下手,又对薛宸点头至礼:“大哥大嫂也回去吧。” 薛宸和娄映烟的手握在一起,感觉到烟姐儿的手有些寒凉,小声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娄映烟看着这个年纪虽小,但是做事极其稳妥的大嫂,抬眼看了看陈肃,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他现在对我挺好的,大嫂有空就多陪陪母亲,她太多愁善感,遇到事情容易想不通。” 薛宸自然答应:“放心吧。你有什么事就传信回来。” 陈肃和娄庆云都站在一边等着姑嫂两个告别,娄映烟最后又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没有出来的长公主,终于还是忍着不舍,转头和陈肃并肩上了前头的马车。 看着娄映烟离开的背影,薛宸只觉得这个姑娘真是前所未有的坚强,虽然她没有什么脾气,可是这份坚强却是很多女子都学不来的,试问如果汝南王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嫁过去才发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那么她会如何对应?能不能做到像娄映烟那般顾全大局?而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娄映烟和她的情况不一样,她从小是没有人疼爱的,所以从小就学会了坚强,可娄映烟在出嫁前,凭着她娄家嫡长女的身份,自然是被人重视又娇惯的,这样的她去了那陌生的,不算好的环境中去,竟然也能就这样撑了下来,既然她和陈肃的婚姻无法解除,那么这一生两人都要捆绑在一起了,若是没有爱情,这样的一生将多么枯燥乏味啊。 “在想什么?”娄庆云见薛宸送了娄映烟他们之后,回程马车上一直闷闷不乐,便问道。 薛宸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娄庆云看着她,忽然俯下头贴近薛宸的耳朵,说了一句话,薛宸就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良久后,才问道: “真的吗?烟姐儿怀上了?” 娄庆云点点头:“她自己都不知道,陈肃私下派大夫诊断过,刚一个月。所以我想陈肃对烟姐儿未必就完全没有感情,如若不是,他又怎么会比烟姐儿还快发觉这件事呢?” 如果他真的如他表现出来那般不在乎烟姐儿,的确不可能比烟姐儿还早知道她有身孕的事情,并且将之告诉了娄庆云,足以证明他对这一胎还是很重视的。 薛宸突然直起了身子,有些忧心的说道:“唉,女人怀孕头三个月,坐胎不稳,你既然知道了,怎么也不把烟姐儿留在京里过些时日,哪怕等三个月之后再让他们走啊。” 娄庆云见她紧张,不禁安抚道:“你放心吧,陈肃会照顾好她的,他们那马车比床都舒服,哪里就会颠到烟姐儿呀!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把烟姐儿带回去,将喜讯告诉老太妃知道吧,老太妃盼这头孙可盼了有些年头了,再说了,陈肃是汝南王,长久不在汝南城中的话,会出乱子的。” 薛宸也知道陈肃的身份特殊,封疆之王的确不能像普通人那样随意走动,烟姐儿和陈肃成亲也快五六年了,至今才怀孩子,汝南老太妃一定等急了,自然是希望儿媳这胎能够在汝南王府里将养才是。 娄庆云见她稍稍释怀了些,才又将她搂入怀中,薛宸心中百感交集,借着这个静谧的环境,对娄庆云低声说道: “你说,咱们俩也两年了,我怎么就怀不上呢?” 娄庆云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事儿哪能急呀,孩子都是老天赏的。” 薛宸心里却有些担心,一般身体康健的男女,只要不是像陈肃和烟姐儿有隔阂,关系不太好的,一般都是几个月,最多一年,也就怀上了,可是她和娄庆云都成亲足足两年了,她的肚子却依旧没什么反应,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她重新回到从前,逆了天命,按照天道来说,她和娄庆云已经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了,所以,两人是不是就不可能有孩子了? 胡思乱想间,送人的车队回到了卫国公府。 ******* 过了一个月之后,陈肃从汝南给京城寄了封信,说他们二十八那天平安抵达汝南城,然后在信中,告知了烟姐儿怀孕的事情,老太君和公主都高兴极了,当即就让府里准备产妇用的东西,还有一些珍贵药材,准备好了两车,派人送去汝南。 五月底的时候,薛绣和元卿的矛盾进一步激化了,说是楚家派人到薛家门上闹腾,元家不仅不阻止,居然还替楚家说话,赵氏亲自上门来请薛宸一同去元家探望薛绣。 去了元家之后,元卿虽出来见了见赵氏,但神情和态度都有不对,行过礼之后,就回了书房,不踏入薛绣的主院一步。 两人赶到薛绣的院子里,看见薛绣正好端端的给花浇水呢,看见她们来,薛绣便放下水壶,迎了上来,脸色并不见不好,与元卿形成鲜明对比。 三人坐在院子里的亭台里,薛绣命丫鬟给上了茶点,都退下之后,赵氏才迫不及待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楚家说你害死了他家的孩子,这,这,这事从何说起呀,真是冤枉死了,你从小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可能杀他们楚家的孩子呢。” 薛绣冷笑一声,说道:“严格说来,是我杀的。” 赵氏彻底傻眼,薛绣这才解释道:“楚姨娘私下停了药,怀上了这么个孽种,我是正室,处置了这胎有什么问题?” 薛宸和赵氏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楚姨娘既然是姨娘,那她在得到主母允许之前,的确不能怀孕,可楚姨娘仗着元卿善良好说话,就私下停了避子汤,偷偷摸摸的怀上了孩子,直到两个月没来月信,被薛绣发觉了,才又给灌了一剂打胎的,将楚姨娘腹中两个多月大的孩子打掉了。 楚姨娘日日留着元卿哭诉,元卿甚是痛子,他虽然听说楚姨娘怀孕也很震惊,可是毕竟那是自己的骨肉,并不想就这么没了,只想着和薛绣商量,等孩子生下来,寄在薛绣的名下,当做嫡子养,他想的很美好,奈何薛绣不配合,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没几天,就在元卿不在家的时候,命人去灌了楚姨娘打胎药,元卿回来发现孩子没了,楚姨娘虚弱又可怜,当即就和薛绣闹翻了。 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赵氏一时也没了主意,自己女儿坏了人家子嗣也是确实,楚家闹上薛家的门也是没有道理的,一时六神无主,对薛绣埋怨道: “哎呀,你这孩子,怎会这样冲动呢?那毕竟是一条命啊,你,你就这么……唉……” 赵氏站起来在亭子里踱步,焦急的不得了,薛绣倒是一派淡定,说道:“娘您是想说我心狠手辣吗?我倒不觉得,这事儿若是姑息了,将来所有的姨娘都效仿为之,我这个主母还如何坐稳?” 赵氏又来到她面前,说道:“你,哎呀,这事儿和其他事不同,毕竟是元家孩子呀。这事儿你婆母怎么说?” 赵氏刚问出这问题,就听见院子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丫鬟来报,说是元夫人听说亲家母来了,便亲自过来相见。赵氏一听,赶忙出了亭子迎出去,不一会儿,两人就一同进了院子,薛宸感到薛绣的身子明显僵住了,便知这件事上,元夫人是什么态度了,她自然也是心疼元家子孙的,对薛绣这个做法,必定是不赞成的。 握住了薛绣的手,薛宸无声的给她安慰,薛绣看了一眼薛宸,眼中的酸楚再也忍不住流泻出来,薛宸见了是真心疼,曾经那个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的女子,原以为如愿以偿,可没想到婚姻才是让她的爱情枯萎绝望的地方。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元夫人和赵氏来到亭子里,赵氏请元夫人先坐,似乎有一点讨好,心虚的样子,元夫人也不客气,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坐了下来,将赵氏的讨好尽数收下,然后和薛宸互相点了点头,算是至礼,这么几个动作下来,居然连一眼都没有放到绣姐儿身上,就连绣姐儿给她行礼她也没有多余的目光,只挥了挥手让绣姐儿起来,可见元夫人对绣姐儿这件事的处理态度了。 “亲家夫人,我原以为你们薛家书香门第,女子定是贤良淑德之辈,可没想到,你竟生了这样一个心狠的女儿出来,竟目中无人到,不将别人当做人看待,她是害怕什么?所以才私下处置了,竟然连一声都不和我们说,还真是大家小姐,哼。” 元夫人的一声‘哼’,让赵氏无地自容的低下了头,元夫人见赵氏不言不语,似乎感觉赵氏认错的态度不错,于是又接着说道: “这样的媳妇我真是不敢恭维,今日她可以私下处置了我们元家的孩子,明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赵氏连忙凑上去对元夫人说道:“亲家夫人消消气,绣姐儿也是无心之失,她本身还是个纯良的好孩子……” 元夫人瞪了赵氏一眼,说道:“纯良?哼。一出手就伤了我元家的子嗣,这等毒妇还能称之为纯良,亲家夫人这话也太可笑了。” 薛绣听元夫人居然这样说自己的母亲,当场就想站起来和元夫人顶撞,却被薛宸按住,赵氏虽然也觉得元夫人说话不客气,但是,在这件事上,元家损失了一个孙子,楚家损失了一个外孙,她知道元卿的那个楚姨娘是他的青梅竹马,楚家也是官宦人家,当初就因为楚姨娘和元卿自小有情,才会将女儿嫁到元家来做妾,如今女儿腹中的孩子没了,他们不能怪元家,只能怪‘罪魁祸首’的薛绣。 “亲家夫人,算是我没教好女儿,我替她跟你们元家道歉,我,我给你跪下了。” 赵氏不想让女儿一下子承担那么多责任,考虑了一会儿后,就想亲自给女儿下跪道歉,膝盖都弯了一半了,元夫人都没有阻止。 薛宸走过去,一把将赵氏拉了起来,说道:“堂婶不必着急,既然这件事是咱们的错,那咱们也该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道歉不迟。” 元夫人瞧着薛宸一副想要替薛绣和赵氏做主的模样,不禁站起来说道:“世子夫人,这件事只怕不是你能插手搀和的,这是我们元家和薛家的事,你到底是外人,若是强行给人出头,将来不免被人诟病你仗势欺人,包庇娘家姐妹,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其中厉害,将来这名声……可不太好听啊。” 薛宸淡淡一笑,说道: “我的名声就不劳元夫人担心了,你既然说了我是绣姐儿的娘家姐妹,那么今日之事我插一句嘴也是使得的,说实话,我是这没觉得我们家绣姐儿这事儿处理的哪里不对,一个妾侍偷偷停了药怀了孩子,这种事情发生在元家,如果元家真是知情识礼的人家,这种事都不需要绣姐儿亲自出手,你这个做主母的就该亲自动手把那个孩子打掉,如今绣姐儿不过是不想给长辈添麻烦,替你做了这件事,没想到不仅没落得好儿,居然还被倒打一耙,这也实在太冤枉了。” 元夫人被薛宸说的站了起来,将薛宸上下打量了两眼之后,冷冷的说道:“我早看出来你们姐妹就是一丘之貉,看来今后娄家子嗣也势必艰难了,有你这样的媳妇在,真是家门不幸啊。” 薛宸不为所动,继续笑言: “元夫人又多管闲事了不是,怎么好端端的又扯上娄家,娄家的子嗣哪里用得着元夫人担心,那也是我们府上老太君和长公主该担心的事啊,元夫人实在不必操心的。不过既然夫人要和我说理,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咱们绣姐儿嫁入元家,哪一点做的不到位了?绣姐儿嫁进门不过三年,若是她无所出,那这个时候您做主母的可以停了元公子妾侍的避子药,让妾侍怀孕,生个庶出长子也无可厚非,可是事实上,咱们绣姐儿很争气,三年间给元家生出了一个孩子,那么请问元夫人,如今又有什么理由,让妾侍生孩子呢?既然没这个道理,那绣姐儿将妾侍肚子里的孩子去了,有什么不对?你们元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居然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帮着妾侍苛待正室,这就是宠妾灭妻啊!这样的事情若是遇到其他女子身上,说不定早就回娘家哭诉,娘家老爷一纸就能告上朝廷,倒要看看,宠妾灭妻的行为能不能让皇上给你们加官进爵!” 元夫人没想到薛宸一下子就把矛盾给抬到了朝廷和宠妾灭妻的层面上,一时有些慌乱,口不择言道:“你,你胡说什么?她,她争什么气?头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可被她打掉的,却可能是个儿子,你说再多都掩盖不了她险恶的私心,就是不想让妾侍生下儿子,就怕妾侍抢了她的位分!” 薛宸至此,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薛绣彻底死心的闭上了双眼,赵氏则在一旁搂着她嘤嘤哭泣,薛宸的声音听起来冷了不少,怒极说道: “元夫人说话可要动动脑子!你们元家正妻的身份是个妾侍能随便抢走的吗?就因为正室生了个女儿,您做婆母的不如意了,就想要将妾侍扶正,顶替正房夫人吗?好好好,这话我算是记下了,元夫人这就是替元公子坐实了宠妾灭妻的事实,既然如此,那话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元家欺人太甚,是真的不把我们薛家放在眼里是不是?我们薛家的姑娘便是这样任人欺凌的吗?好一个宠妾灭妻,好一个因为第一胎不是儿子,就想把儿子的妾侍扶正的主母,我今日算是认识了!再不用你说,绣姐儿今日我带回去,若是你们元家想休妻扶妾,尽管来便是!我们薛家随时等着!” 元夫人被薛宸通身的煞气给吓得跌坐在石凳上,脑子里嗡嗡的,只觉得薛宸的话一瞬间就给勾起了她的恐惧,宠妾灭妻……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不,不是……你,你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说要休妻扶妾了?我……” 薛宸不等元夫人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用解释了元夫人,你说绣姐儿将妾侍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是因为怕妾侍生了儿子抢她的主母位置,这不就是说明了你们元家少夫人的位置就是凭谁能生出儿子来定的吗?枉你们元家自称为书香门第,简直是贻笑大方!这样的门第,我们薛家是瞎了眼才会将女儿嫁进来,若早知道如此,我们也不必结这个亲了,随便找个妓坊头牌给你们元家生个长孙出来不就得了吗?还要祸害好人家的女儿做什么?” 元夫人被噎的心口疼,可是薛宸的话她一时又想不起该如何反驳,只好看着薛宸牵起了薛绣的手,最后给她撂下了一句话: “这种家不待也罢,既然你们嫌弃我们绣姐儿不会生儿子,那我今日就把她和囡囡都带回薛家去,你们爱把谁扶正就把谁扶正,不妨碍你们重新找个会生儿子的好媳妇!” 元夫人见薛宸拉着薛绣就要走,心里也有些慌了,其实她心里知道,这事儿若是真闹大了,对元家并没有好处,因为确实是楚姨娘先坏了规矩的,元夫人她只是心疼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若真是个男孩儿,就太可惜了,这才想寻一寻薛家的晦气,打算借着这件事好好的整治整治这个下手狠辣的儿媳,可没想到,薛宸的态度这样强硬,居然根本不顾两家颜面,强行就要将绣姐儿带回薛家去,这,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啊。 可是却又下不来台面,伸手去拦,因为那样不就给人觉得她好像理亏一样吗?看着赵氏有些焦急的神情,元夫人收回了自己伸了一半是手,心想着,这个世道女人和夫家闹,最终不还是女方得放低姿态,求夫家原谅吗?若真是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在这个世道上又有何颜面活着呢? 怎么想,薛绣被薛宸领回去,元家都不吃亏,既然想要趁机教训教训薛绣,那就让她回去,量薛家也不敢把这种后宅纠纷闹到朝廷上去,最后薛家两老总要来和她求和才对,那时候,她再端起架子来就成了。 一拍桌子,对那些要去阻止的丫鬟婆子喊道:“让她走!出了这个门,可就没这么容易回来了!” 薛宸看了看薛绣,见她并没有丝毫留恋,带着薛宸她们就去了自己的院子,抱上了在孩车中玩耍的囡囡,一样东西都没拿,就随薛宸和赵氏走出了元家大门。 正好遇见了闻讯赶来的元卿,薛绣停下脚步,抱着孩子看着他,元卿早就听下人禀报了情况,知道薛绣这是要回娘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后却依旧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将脸转了个方向,一副还在生气的模样。 薛绣瞧着他的样子,终于红了眼眶,泪珠从眼角滑落,薛宸将她的头转到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孩子,说道: “你还有话和他说吗?” 薛绣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薛绣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元家大门,坐上了薛宸她们的马车,往薛家赶去。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赵氏哭了一路,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才好。囡囡坐在赵氏身上,瞪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盯着哭泣的赵氏,看见这个外孙女,赵氏就更加想哭了,说道: “你就这么从元家出来,今后想再回去就难了,女人家在夫家过日子,哪里就没有受过委屈的?可这么轻易的离开了,今后你们娘儿俩可怎么办呀?” 薛绣整个人蔫蔫儿的靠在车壁上,盯着那一起一伏的窗帘看,薛宸对赵氏说道: “今儿是我让绣姐儿出来的,我看绣姐儿还是先跟我回去,这事儿未必就没有转机。” 赵氏听薛宸说了之后,又是一叹,说道:“唉,我从前宸姐儿你比绣姐儿稳重,可今日又怎会这样糊涂呢?你和元夫人闹翻了,就是把绣姐儿推到火上,元夫人若是从今往后再不让绣姐儿进门,可怎么办呀?” 薛宸又看了一眼薛绣,只见薛绣突然直起了身子,对赵氏说道:“娘,你别怪宸姐儿,她这都是为了我好。” 赵氏听她这么说,对这个女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抱着天真无邪的囡囡又痛哭起来,薛绣抚着额头,虚弱的对赵氏说道: “娘,这两天囡囡就跟你先回去,我去宸姐儿那儿住两天。” 赵氏虽然埋怨女儿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但也知道她心里难受,从小两姐妹感情就好,有宸姐儿在她身边开导开导,兴许就没那么难过,便点点头,说道: “你去吧,囡囡我会带好的。” 薛绣抚了抚囡囡肉嘟嘟的脸颊,说道:“囡囡,娘亲这两天要去小姨家住,你和外祖母住,好不好?” 薛绣平日里经常将囡囡带回薛家,所以囡囡和赵氏很熟悉,就听话的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好。” 小小的孩子似乎也看出了此时严重的事态,并不在车厢内吵闹,薛绣瞧着女儿,越发想哭了,不过却拼命忍住,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薛宸见她这样,便知道绣姐儿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马车先将薛宸和薛绣送回了国公府,然后才将赵氏和囡囡送去薛家。 薛宸将薛绣带回了沧澜苑,给她安排了客房,两人进去之后,薛绣就拉着薛宸走到内间,说道: “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样冲动,如果我能和他商量一下,也许事情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可是,我却一点都不后悔。”薛绣抓住了薛宸的手,对薛宸说道: “辰光,我怀孕了。就在我打掉楚姨娘那一胎之后第二天就发现了,可是我不敢,也不愿意和他说,我怕他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同情我,我不要那样的同情。” 薛宸一惊,问道:“你,你又怀上了?” 薛绣点点头,整个人都有些憔悴:“快两个月了,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 薛宸从床沿站起来,焦急踱了两步,然后才对薛绣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若我早知道,也不会和元夫人把话说的那样绝了。” 薛绣摇摇头,说道:“不,辰光我很感谢你,是你让我看清楚了元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也许他们知道我怀了孕,会不和我计较楚姨娘的事,可是我真的不想事情变成那样,我不想一辈子就靠着生孩子来拴住男人,我有我的自尊,你懂吗?” 薛宸没有说话,看着薛绣近乎崩溃的脸,想起她少女时那样明艳动人,活泼开朗,可就因为爱上了元公子这个男人,居然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将她蹉跎成这样,心里不免难过起来。 走过去搂住薛绣,轻轻地抚了抚她的秀发,轻声说道:“我懂,所以这些天你就好好的在我这里歇着,什么都不要想,这件事,我替你处理。” 薛绣一把搂住薛宸的腰就大哭了起来,她之所以不愿意回薛家,就是因为那里没有一个像薛宸这样了解她的人,就算是哭也找不到哭诉的对象,她现在急需发泄情绪,让自己安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让薛绣睡下之后,薛宸才走出了客房,让给衾凤和枕鸳去房里伺候,然后又去了老太君和公主院子里,对她们说了一番今日在元家发生的事情,老太君是竭力赞成薛绣行为的,按照她的话来说,主母如果不能在妾侍的问题上坚持原则的话,那么一个家是永远都会一团糟,而薛绣只是做了一个当家主母该做的事情,老太君让薛宸尽管留薛绣住下;而公主那边薛宸没敢说薛绣做的事,只是说她的娘家姐妹和夫家闹了矛盾,想来府里住两日,公主是好客之人,只要不是崔夫人那种类型的,她都欢迎,更何况来住的还是儿媳的娘家姐妹,她更加不会有意见了。 和家里长辈交代之后,薛宸回到沧澜苑,在书房思考一会儿后,便喊来了严洛东,准备让他去查一查楚姨娘和楚家其人,薛宸总觉得这件事含着隐情,当年薛绣和她说起楚姨娘的时候,薛宸就有些怀疑,楚姨娘家怎么说也是官身,就算她和元卿是青梅竹马,那也不能成为她甘心入府做元卿姨娘的根本原因,因为薛宸在元家遇见过楚姨娘两回,察觉出元卿对她并不是特别宠爱,只能说是一般,如果两人的感情真那么好,元卿又怎么舍得纳她为妾呢? 所以,这件事可能还需要从当年楚姨娘嫁入元家那前后开始查起。若是能清楚的弄明白前因后果的话,说不定还能对今日之事有所帮助。若是可以的话,薛宸更愿意替薛绣挽回元卿的心,之前她是有些冲动,凭着心中怨气就和元夫人闹翻,但她那时不知道薛绣府中又怀上了一个孩子。正如赵氏所言,绣姐儿还年轻,若是真的在这个时间倔强一回,不肯和夫家和解的话,那今后带着两个孩子的她就真没有出路了。 不过,就算是要回元家,有些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薛绣的这个主,她做定了! 娄庆云这两天都在宫里值守,所以晚上并不回来,薛宸晚上便去陪着薛绣一起睡了,下午的时候,薛宸已经让大夫来给薛绣把了脉,确定是两个月的喜脉,也就是说,薛绣和楚姨娘几乎是差不多时间怀孕的,两人的孕期都是两个多月。 第二天一早,严洛东就回来复命了。带回来的消息,让薛宸震惊。 “楚姨娘是尚书左郎中楚揖成的嫡长女,十六岁嫁给尚书令嫡子做妾侍,小时候与元家全都住在猫眼胡同中,算是邻居,青梅竹马,不过在元家搬到朱雀街上之后,两家就没什么来往了,只是元公子娶亲之后,楚家就找上了元家,说是楚姨娘对元公子情根深种,非他不嫁,就算是做妾也成,并且楚姨娘当时还私下找过元公子,元公子想反正是个妾侍,倒也没什么妨碍,毕竟两人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有着这样的情分,元公子便纳了楚姨娘做妾。夫人让我去查这前后的事情,查的差不多了,不过,在调查的时候,我还有一个发现,那就是楚姨娘身边一直有着另外一个男人,她当年说非君不嫁的并不是元公子,而是楚家现在的邻居,张秀才。在楚姨娘十五岁的时候,曾一度想要私奔,这也是从猫眼胡同的老人口中得知的,这些事情楚家一直对外瞒着,可是当年知道这事儿的人也有不少,一般女子有那种和男人私奔的流言的话,都不会嫁的太好,而这个楚姨娘之所以甘心给人做妾,只怕也和这件事有关,毕竟做人姨娘的话,女人的德行并没有什么要求,若是要做正妻的话,男方家一定会派人去四邻问一问的,到时候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薛宸听得蹙眉:“张秀才?她们只是婚前联系,在楚姨娘嫁入元家做妾之后,就断了吗?” 严洛东摇摇头:“并没有。虽然见面没那么勤,可是一般也会两到三个月见一回面,两人时常幽会的客栈便是城北大道街尾处的福来客栈,那里地偏客少,如果要问那些伙计的话,应该也会有人能认出楚姨娘和张秀才的。” 事情的发展真的出乎了薛宸的意料,她怎么也不能想到,这件事后面,居然还隐藏着这种惊天大八卦,不禁又对严洛东问道:“那张秀才多大年纪,现在干什么?有家室吗?” 严洛东调查事情自然是事无巨细的,对于这种夫人很可能感兴趣的人,他当然全都调查清楚了,语气也不乏低调的兴奋,说道: “张秀才名叫张柠,二十二岁,小时候考中过乡里的童生,十八岁中的秀才,家里条件并不优渥,只能说有一点薄财,他父亲早死,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他一心读书,不想出去做事,当年和楚姨娘私奔的事情被楚家人撞破之后,被楚家教训了一顿,然后楚姨娘嫁给元家做妾,他才娶了一个员外郎的女儿为妻,去年生了个儿子出来,这么多年,张家的积蓄也消耗殆尽,几乎都是靠他妻子娘家的供给过日子,他妻子对他很好,万事以他为先,倒贴银钱也无所谓,不过,就因为张秀才这么多年都不出去找事做,在家里只管读书,他岳父家似乎对他并不看重。” 薛宸听了严洛东的话,不禁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个张秀才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家里妻子待他这般好,他居然还惦记着和楚姨娘偷、情,殊不知他妻子在家里替他操持家务有多难能可贵,这种男人也不知道楚姨娘喜欢他哪里,居然放着元卿那样的不要,跑出来和这样一个男人有首尾。 楚家也是个没成算的,知道自家闺女不干净,就该夹着尾巴做人,可是偏偏要自己凑上来作死,居然还集结了人去西府的薛家闹。 严洛东看薛宸嘴角露出了一抹轻笑,不禁问道:“夫人,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薛宸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他们那么喜欢闹的话,那就干脆让他们闹个够好了。” 说完这些之后,薛宸便让严洛东凑过来,她又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之后,严洛东便领命下去。 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向冷清的城北大道上,今日发生了一件令周围四邻全都瞠目结舌的事情,城东李员外家大姑娘带着李家的家丁,恶狠狠地闯入了福来客栈,抓住了正前往客栈偷、情的姑爷张秀才,李大姑娘膀大腰圆,提溜着张秀才跟个小鸡子似的,一把就给他拽出了房,恶狠狠道: “那个.淫.、妇在哪里?居然敢偷老娘的男人,活的不耐烦了吗?”李大姑娘年方十八,却力大如牛,张秀才被她前后甩了两个耳刮子,正眼冒金星,依旧没弄明白,怎么自己收到的明明是纤篛的纸条,可来的却是这头母老虎。 李家大姑娘声如洪钟,将整个客栈都给吵醒了,依稀的几个客人全都纷纷走出房间,有的在二楼观望,有的在一楼廊下观望,总之,就是很多人在看,张秀才恨不能将脸遮住,跺着脚对李大姑娘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呀!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当初若不是因为家里没有银钱了,他又如何会娶这么个母老虎回来,不过就是看中她们李家有些钱罢了,可是成亲之后的张秀才,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这母老虎能干是能干,可就是没有学问,做事说话粗糙的很,哪怕不说这些,就她这个外形也足以叫人倒尽了胃口。 李大姑娘又是一巴掌掀在了张秀才脸上:“我干什么?你不知道我来干什么的?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么些年你竟然背着我在外头藏了个女人,还时常到这种地方来偷情找乐子,张柠,你倒是会享受啊!拿着老娘的银子来帖野女人?我为了你们张家日夜操劳,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小宝吗?” 小宝是张秀才的儿子,今年才两岁,张秀才想起儿子,这才昂着头说道:“你吵吵什么?我什么时候藏女人了?你自己也看到了,房里就我一个人,你从哪里听到了风言风语就过来找我晦气,还真是活见鬼了,怪道先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李大姑娘再不想和他废话,跑过去将张秀才撞倒在了地上,一下子就骑了上去,把张秀才压得差点翻白眼,吐白沫,可就是不承认自己是来偷情的,李大姑娘口齿不灵,但动手能力较强,啪啪又是两下嘴巴子,说道: “你要没约人,看见那字条就会过来?老娘也不是吃素的,我告诉你,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振臂一呼:“谁看到过他和女人在这里,老娘赏他一百两银子!” 李大姑娘真的是气急了,却不想和张秀才逞口舌,干脆用了个最粗暴简单的方法,撒钱……果然,没一会儿,两个福来客栈的小二哥就站了出来: “我看过这位公子带女子过来。” “我也看过。我还能形容出那女人的样子来!” 真金底下出能人,要不怎么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呢。 李大姑娘得了客栈小二的口供,就算是将张秀才偷情的事给坐实了,一路提溜着张秀才的耳朵,半拉半拽的把张秀才给拉回了娘家,张秀才在李家凶神恶煞的逼供之下,终于没能守住心底的一丝清纯——将楚纤篛给供了出来。 李家这就疯了,第二天就集结着百来号人堵到了楚家门前,连楚大人去衙所都没能挤得出去,只能由守卫护着进了宅子,李家是完全的市井人家,家里老爷有钱,请的人都是干实事的,说闹楚家,就闹楚家。 楚老爷爬上了前院屋脊,看了看门口那乌泱泱的人,四方邻里也全都出动,对着楚家指指点点,楚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下了梯子后,就找了楚夫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楚夫人唯唯诺诺,哪里弄得清外头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让下人去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原委,楚老爷听说这是之前和女儿蓄谋私奔的张秀才的岳父家,当场就懵了,原以为是什么人来寻仇,可如今看来……可不就是寻仇嘛。 李家的人终于撞破了楚家的门,一群人闯了进去,揪着楚大人和楚夫人就出了门,让他们在门口说话。好让四方邻里瞧瞧他们楚家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楚夫人哭的肝肠寸断,一个个的想要去捂住别人的嘴,不让他们说下去,他们楚家可丢不起这个人了啊。可李家才不管这些,来的又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闲帮们,哪里就肯和楚家息事宁人了? 问了半天才问出来这个胆敢和他们家姑爷偷情的楚纤篛是谁,身在何处。 李家人也毫不含糊,仗着自己有理,管他什么官威,总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就算他再大的官儿,也止不住人们传话的嘴,揪着楚夫人就去了元家。 元家得知外头有人来闹,并且牵头的是楚姨娘的母亲楚夫人,还以为楚夫人带着人来找元家算那个被薛绣打掉的孩子的帐呢,元夫人和元卿就亲自迎了出去,元夫人不等楚夫人说话,就告诉了楚夫人说,那个害死她外孙的女人,已经被她赶回薛家反省去了,让她不要担心云云。 楚夫人面如死灰,汗如雨下,哪里敢和元夫人再说一句话,李家人的喉咙彻底将楚夫人压得跪坐在了地上,元夫人要去扶她,却差点被李家的莽汉动手,元卿挡在自家母亲身前,一番纠葛之后,李家才把张秀才和楚纤篛偷情的事情说了出来,当时元夫人和元卿的脑子里就嗡嗡的作响,元夫人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楚夫人,揪着她的领子说道: “这是真的吗?你说话呀,这是不是真的?”元夫人此刻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了,只能揪着楚夫人重复的问着这句话,被元夫人问的次数多了,楚夫人就再也受不了,抱着头大叫起来,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这一早已经被吓得够呛了,她也是糊涂的,哪里知道自家女儿嫁了元家,还和张秀才藕断丝连,当初楚家就是怕女儿和张秀才勾勾搭搭,这才狠下心把她嫁给了元家做妾,可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才刚去薛家闹过,让薛家还她孩子,竟然这里就给爆出女儿和张秀才有首尾的事情。 楚纤篛被元夫人派人从病床上拖到了院子里,在李家的人和楚夫人的见证之下,楚姨娘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摇头怎么都不敢承认,李家人也想成全一下元家,毕竟是这么高的府邸,一来可以除掉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二来还能和元家卖个好,替他们也清理了门户。于是就让人去把囚在家里的张秀才一并拖了过来,反正事情闹得这么大,李大姑娘和张秀才也过不下去了,既然他们过不下去,那就没什么好替他们隐瞒的了。 张秀才被拖了过来,鼻青脸肿,不像个样子,楚姨娘自然竭力和他撇开关系,可是耐不住李家又把福来客栈的小二给找了过来,人证俱在,才让楚姨娘无从辩驳。 元夫人终于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个抽动就昏厥过去。 元卿让人将元夫人扶进了房,冷静下来处理这件事,将李家的大部队劝退之后,便将所有人都迎进了内堂,关上门开始审问楚姨娘和张秀才。 楚姨娘哭的梨花带雨,实在不知道自己好好的在床上坐着小月子,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有心怀疑是薛绣搞的鬼,可是薛绣几天前就被元夫人给赶出了府去,可楚姨娘这正室的梦还没做完呢,就给人扒皮扒到了家门口来,不禁知道了她和男人幽会的事,连具体的地方都知道,而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不是由张家或楚家,或者薛家提出来的,反而是一个看起来最没有关系的李家,将整件事闹的这般大小。 元夫人吸了些风油,转醒过来之后,怎么也要去内堂问审,而她最关心的问题,自然是:“你既然和这个男人有首尾,那么我问你,之前你腹中怀的孩儿,到底是谁的?是不是也是他的?” 楚姨娘吓得浑身颤抖,不敢说话,更加不敢抬头去看元夫人和元卿的脸色,可是重压之下,她却不得不做出反应,一路跪爬着走到了元卿脚前,抱住了他的腿,哭着求饶道: “不是的,我心里只有爷一个人,可是爷有了夫人之后,就不怎么到妾侍房里去了,我也是一时糊涂,可是自从知道自己有孕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他来往过,求爷看在刚刚离去的孩子份上,求您原谅我吧,我,我自请去家庙削发为尼,我错了,我错了,求您原谅我!” 元卿低头看着这个哭的肝肠寸断的女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多的愤怒,可是却莫名有种悬石落地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希望,楚姨娘被薛绣打掉的那一胎,不是他的,他宁愿自己被戴这绿帽,也希望那孩子不是他的,真是荒唐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也确实存在于元卿的脑中…… 这些天,他也一直在悔恨,当薛绣离开元家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阻拦?明明不愿意让她离开,可是当时看着她决绝的脸,怎么都鼓不起勇气来挽留她,如今,这个现实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就在这时,门房的人又来传话,说是一直替楚姨娘看诊的那个大夫突然求见。 元卿安静的坐下,静静的等着看这件事最终到底能发展成什么样,大夫进来之后,没有开口说话,就跪到了元卿面前,将一个银袋子举过头顶,急急忙忙,像是有人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似的,如数家珍的说了一些更加让人哭笑不得又震惊难堪的事情。 “小的,小的知道错了,是小的财迷心窍,收了府上姨娘的银子,府上姨娘的胎,不是两个月,而是四个月,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求老爷放了小的,小的今后再也不敢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元夫人再也忍不住上前就对着楚姨娘一番扇耳刮子,楚夫人想上前阻拦,元夫人便连带她也一起打了,一时内堂之中嘈杂不已。 元卿终于还是没忍住,扶住了额头,大大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竟不知是为什么蒙蔽了双眼,居然连这女人的伎俩都没有看清楚,四个月前,他和薛绣的感情正因为囡囡的出生而火热着,那时他还坚持在薛绣房中留宿,哪里有去过姨娘的房里…… 元夫人主持元府的一切事情,对于姨娘们什么时候侍寝她也是有所记录的,儿子是两个多月前才去的姨娘房中,可是这楚姨娘的胎已经怀了四个多月……这还用别人说,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吗?原本想借这件事,压一压儿媳的威风,可没想到世事无常,现实居然给了她一个难以翻身的现世报,她为了个这样的姨娘,将儿媳给赶出了府……元家到底做的什么孽哟!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薛宸带着薛绣在院子里看花,经过一夜的修整,薛绣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只不过,整个人还是蔫蔫儿的,薛宸先前已经将楚姨娘的事情告诉了她,可是显然还是没能让她高兴起来,也许她在意的始终不是楚姨娘怎么样,而是元卿对待她的态度吧。对于她来说,元卿的不在乎才是最伤害她的地方。 严洛东从外面回来,薛宸让他去书房候着,然后让衾凤和枕鸳送薛绣回房休息去,自己便去了书房。 “事情怎么样了?” 不等严洛东说话,薛宸就率先开口说道。 严洛东斟酌一番,等薛宸在书案后头坐下之后,才开口说道:“事情果然和夫人预想的差不多,李家容不得张秀才的事情,李大姑娘追到了福来客栈,把张秀才揪回了李家,然后一番问讯之后,张秀才就承认了他和楚姨娘的事情,李家又揪着他去楚家闹,集结了百来号人,把楚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扬言要找出勾引他们家姑爷的女人,楚家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李家去了元家,现在元家已经知道了楚姨娘偷人的事情,并且夫人命我找的那个大夫,我也送进了元家,这个时候元公子必然已经知道,自己许是被戴了一定透绿透绿的帽子,关键还是被奸、夫的妻子娘家找上了门,颜面估计是保不住了。” 薛宸冷冷一哼,说道:“出了这种事情,他们家还想保住颜面?” 严洛东继续说道:“夫人,那接下来我们还要做什么吗?” 薛宸想了想后,摇摇头,说道:“让西府薛家也知道这件事去。” 严洛东领命退下之后,薛宸便在房间踱步,思虑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门房来报,西府薛家有人求见,来的是赵氏,薛宸让人领她进来,在花厅见的她,赵氏似乎是匆忙间赶过来的,并不是特意来看望薛绣的,就连囡囡都没有一起带过来,见了薛宸就急忙迎上来,说道: “宸姐儿,这回事情你都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那个元家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容那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在府中,那个楚姨娘居然外面有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元卿的。” 薛宸将赵氏扶到一边坐下,说道:“堂婶慢慢说,别着急。” 赵氏坐下之后,缓了缓气,这才娓娓道来:“昨天晚上,元卿就去了薛家,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来接绣姐儿母女回去的,好生款待了他,没想到吃了些茶,他就将那事儿说了出来,我当时和老爷都惊呆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他们元家自己立身不正,居然还把绣姐儿赶出了府邸,凭什么?元卿后来就说要将绣姐儿母女接回去,我当然不肯了,咱们西府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是女儿也是正经小姐出身,怎么能被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就把元卿赶了出去,原本想昨天晚上就来和你说这事儿的,又怕你睡了,这才等到今天早上过来。” 薛宸听了这些,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赵氏见她这样,又说道:“你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绣姐儿知道?她知道了,就算想回去,也给我忍两天,元家这回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绣姐儿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不过,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楚姨娘的事儿,反倒是元卿这回的态度,真的伤了她。堂婶说得对,事情不能就这么轻易的了结,总要让元卿和元家受到该有的教训,让他们知道绣姐儿的重要,今后便不敢再这般拿捏绣姐儿了。您说是吗?” 薛宸的话让赵氏十分赞同,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宸姐儿说的对,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他。可是,咱们又能做什么呢?人家都亲自上门来了,若是不原谅的话,会不会让人说不通情理呢?可是我实在不想就这么让绣姐儿回去,不知道楚姨娘这龌龊事也就罢了,绣姐儿总欠他们元家一条命,可如今却不全是绣姐儿的错了。那个元夫人那日的态度,你也瞧见了,若是绣姐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回去了,将来若还有这种事发生,那个元夫人必定不会悔改,还是会欺负到绣姐儿头上来的。” 薛宸微微一笑,说道:“我再告诉堂婶一件事,您就不会觉得咱们不通情理了。”凑近了赵氏,轻声说了一句:“您知道吗?绣姐儿怀孕了。” 赵氏微微怔了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几乎要笑出声来,显然也明白这个时候绣姐儿怀孕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怀了野种的姨娘,把怀了元家亲骨肉的正室妻子给赶出了门,这个道理,就是走遍了天边,也是他们元家没道理的。 赵氏倒不是想利用绣姐儿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事,但却想让元家彻底的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才行。 一下子就领悟到了薛宸告诉她这句话的意思,赵氏点点头,对薛宸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赵氏便去了薛绣的房里看望她,母女俩也说了一会子话之后,赵氏才告辞离开。 ******** 元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元家,他刚才又去薛家了,想把薛绣母女接回来,可是薛家怎么说都不肯,还告诉了他一个让他更加无地自容的消息,薛绣怀孕了。 她在离开元家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知道了,可她没有告诉自己,没有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博取他的谅解,而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离开。 元夫人听说儿子回来,正要来问他事情怎么样了,可瞧着儿子的样子就知道,薛家一定是知道了楚姨娘的事情,必定不肯让元卿就这么把薛绣给带回来。元夫人这两天已经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没想到薛绣居然还给她来个雪上加霜,当即就怒了,说道: “薛家也太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你都亲自上门去道歉接人了,他们还不肯罢休,想让我们元家怎么样?我早就看出来那个薛绣不是个省油的灯,成亲前表现出来的温婉全都是假象,脑子里主意多的很,平日里就算你多去姨娘房里坐会儿,她都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来,我也是被她蒙骗了,居然觉得她是个好的,如今她受了一点委屈,就尥蹶子回了娘家,这是也给媳妇该有的态度吗?就算这件事错在咱们家,可她也不该这般拿乔,不给你面子吧?要我说,干脆也冷她几天,反正这些天来,府里的事也闹够了,她就是回来,我瞧着也不顺眼,还省得你一天到晚去薛家看脸色,我倒要看看,咱们家不去接她的话,薛家要不要来求咱们。” 元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母亲元夫人有点不可理喻。也是第一次明白了薛绣平日里和自己母亲相处有多难,话里话外都是她作为元夫人的优越感,就算是她错了,也要让儿媳咬牙忍着,不能说一句不好,不能做一处不对。 当初和薛绣成亲的时候,元卿的确是没把这个母亲挑选的女人放在心上,婚后虽然也处处给她正妻的面子,可是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对薛绣有什么好的地方,倒是她每日尽心伺候,不管做什么都是以他为先,渐渐的,他对薛绣也有了些感情的,所以在她怀孕和生产期间,他没有去过姨娘房里一回,并且觉得,要是就这么和薛绣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不错,可那天晚上他们因为一些事吵了两句,他一时心里烦闷,就去了院子里喝酒,遇见了楚姨娘来勾他,他一时没忍住去去了楚姨娘院子里,喝了好些酒,有没有做什么,他自己本身是不记得的,可是过了一个月之后,楚姨娘就告诉他,她怀孕了。 那几天,元卿都不出现在薛绣面前,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元夫人十分想要一个孙子,所以,他把楚姨娘怀孕的事儿告诉了元夫人,元夫人说什么也要让楚姨娘把孩子生下来,他虽觉得不妥,但想着薛绣平日对他千依百顺,这件事上让她稍微委屈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可是没想到,薛绣的性子竟是那样刚烈,不声不响的就将楚姨娘腹中的孩子给处理掉了,现在想来,是不是她早就知道楚姨娘腹中的孩子有问题,这才想替他无声无息的处理掉,可是他做了什么,他却连同自己的母亲,把她逼出了府。 耳中听着元夫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元卿坐在太师椅上,依旧失魂落魄,没什么反应,在元夫人说的最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对她蹦出了一句: “绣姐儿怀孕了。” 元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儿子,良久后才呐呐的说了一句:“你说什么?谁怀孕了?” 元卿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冷静的说道:“我说,绣姐儿怀孕了。她应该早就知道楚姨娘肚子里的不是咱们元家的种,所以才想把孩子处理掉,可是我们却把她赶回了薛家。如果这件事发生的我身上,我也不会再理咱们家了。” 可元夫人却好像听不见这些,心神全都被元卿的那句话给吸引了过去,捂着嘴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她前脚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把儿媳赶出府去,后脚就被人揭了老底,找上门来戳穿了脸面,然后又发觉了儿媳肚子里有了元家真正的种……短短的几天时间,就让元夫人尝到了人生百态,这个时候,居然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件事情了。 什么叫做现世报,元夫人这下是明白的通通透透的了。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娄庆云从宫里出来,去到大理寺衙所,准备换了衣服就回家去,却没想到会遇见在竹苑中等他的元卿,只见他站在竹林前,神情似乎有些严肃,娄庆云走过去拍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你等我啊?” 娄庆云对元卿说道。 元卿面上有些尴尬的点点头,说道:“是,等你。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娄庆云眯眼看了看他,然后才指了指内堂,让他进去说话,进去之后,元卿也不坐下,就那么站在娄庆云换衣服的内间门口,娄庆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说吧,什么事。” 元卿一时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说起,踌躇了好一会儿后,等到娄庆云换好了常服,他都没能说出自己来的目的,娄庆云走出来之后,见他神色有异,这才拍着他的后背说道: “去我那儿,让你嫂子给烫壶酒,咱们俩喝一杯去?” 娄庆云这么提议道,元卿眼前一亮,说道:“若是平日自然是好,可是今日却有些不便。嫂子未必欢迎我去。” “怎么不便?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事说事儿,我可不是你女人,愿意猜你的心思。” 元卿苦笑了一下,这才坐到了厅中的太师椅上,让娄庆云也坐在旁边,然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娄庆云,听得娄庆云也不禁眯起了眼。 “你是说,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你就经历了这种人生起伏,而且,你的妻子如今正在我府上?” 元卿瞥了一眼娄庆云,只觉得他最后一句话听得怎么那么别扭呢,不过也没有反驳,说道:“我妻子是嫂子的堂姐,她在你家有什么奇怪?” 娄庆云想想也对,看着元卿问道:“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元卿立刻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回去劝劝她,让她见我一面,给我个机会解释。” “解释?”娄庆云狐疑的看着元卿,问道:“你是真心想和和她解释,还是只是不想再将事情闹大?” 从刚才听元卿说的那些来看,娄庆云可以肯定,这里面有自家媳妇儿的手笔,所以,他觉得还是将元卿的态度问问清楚,然后才能决定这件事要不要给他提供帮助。 元卿沉吟了片刻后,才说道:“我这么说,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就在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所想的,其实并不是怎么解决这件事,当时只想尽快的取得她的原谅,你知道我的,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将来争取过什么,家里让我读书考状元,我就去了,家里让我娶一个他们相中的女人,我就娶了,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只想和她相敬如宾一辈子也就算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了她很多有趣的地方,我的棋品那么差,可她每回都能笑着跟我下完,哪怕困得不行,也不说一句。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我也打算和她好好的过一辈子的,可是这件事发生了,她没有和我商量,就处理了这件事,我觉得她在我心中的形象似乎有些转变,在我的印象中,她并不是那么心狠之人,这件事姨娘有错,我自然会处理,根本不用她动手的呀。” “我觉得,我也许是病了,要不然怎么会和你坐在这里说这么多话呢?既明,你替我想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的话,你会怎么做?你会怎么去让她对你回心转意?” 元卿对娄庆云这样问道,娄庆云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摊手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因为如果是我做出和你一样的事的话,我根本就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的。你不知道,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我对她的感情比她对我的感情要深厚,所以,我做事的时候,不敢和你似的冒险,因为我不敢承担这样冒险的后果。” 元卿似乎有些明白娄庆云说的话,低头想了想后,说道:“我现在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你这句话的意思了。可是我到底比你晚知道这些道理,直到如今快要失去了,才在这里束手无策。” 娄庆云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说了一句: “我可以把你带去我家,只不过……我不敢保证她一定会见你。” 元卿突然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想通了,就算是我和你回去也没用,我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就算是见了面,她也不会听我解释,不会相信我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娄庆云见他这样子,问道。 元卿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见我,让她好好的坐下来听我说话。” 看着他似乎削瘦了很多的背影,娄庆云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擅自做主管闲事,回去问过媳妇儿之后,再看这件事要怎么办吧。 ******** 回到家里,薛宸正在院子里给花嫁接,娄庆云走过去之后,接过了她手里的花铲,交给一旁的丫鬟,拉着她的手去到院中凉亭,薛宸手上有泥土,挣脱开来,说道: “怎么了?” 娄庆云瞧着眼前的小妻子,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盯着她问了句:“你堂姐还在府里吗?” 薛宸摇摇头,说道:“不在了,早上被薛家接回去了。怎么,元卿找你了?” 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而娄庆云本身也没有打算瞒,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他去找我,哭着喊着要我带他回来,我硬是没肯,想着这事儿得问过你才成。” 薛宸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横了他一眼,似嗔似怨的说道:“就你嘴甜会说话。” 娄庆云嘿嘿笑了笑,然后才问道:“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听着点指示,省得到时候给你添乱子。” 薛宸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说道:“什么指示呀!我当然也希望绣姐儿和元卿能和好啊,只不过你告诉元卿,这都是在他能保证自己今后不会再亏待绣姐儿的情况下,若是他下回再敢亏待绣姐儿,我可不是只动他的姨娘了。” 听了媳妇儿霸气侧漏的宣言,娄庆云顿时狗腿起来:“是是是,一定传达。” 夫妻俩这才搂着回了房间。 ******* 薛绣坐在灯下心不在焉的做着针线,囡囡这两天都是由赵氏在带,薛绣自觉体力不怎么跟得上,所以也不勉强囡囡过来和她在一起。 房里就她一个人,总觉得在这个时候,她不希望身边有人能够看见她的脆弱,房间的窗户处突然传出了响动,薛绣以为是风把窗户吹开了,便放下针线,起身去关窗户,可是却被吃力爬进窗户的人给吓了一跳,刚要大叫,却瞧见那人的脸,又将喊叫憋回了肚子里。 元卿吃力的爬进了窗户,抬头看见薛绣,脸上便讨好的挂起了笑容,等身子完全跳进房间之后,他才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外头,先前送他来的人似乎已经不在了,他转过身去,将窗户关好,然后才转身,有些局促的瞧着薛绣。 薛绣实在搞不懂,她的房间在二楼,元卿不会武功,他是怎么从二楼爬上来的,还有,这招是谁教他的?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想和他说话,薛绣转身就往内间走,却被随即赶来的元卿抱了个满怀,她像挣扎,元卿就抱得越紧,两人僵持好长一段时间后,薛绣才认命似的放弃了挣扎,元卿在她耳边轻声低喃了一句: “绣儿,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薛绣坚强了这么多天之后,终于败在了元卿的这句话上头,所有的坚持也在这一刻全都化作莫须有,元卿感觉到妻子在哭,赶忙松开了怀抱,弯下身子给她擦眼泪,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薛绣将他的样子看在眼中,这些天似乎也没有好好休息,身上和脸上都没有打理,下巴上的青胡渣让他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一点都没有平日里风流倜傥的模样。 再看他弯在自己面前,束手无策的模样,她就想笑,未免自己笑出来太不严肃,薛绣赶忙就转身往内间走去,一副不想再和她说话的样子。 元卿有些不安,忽然想起了某人和他说的话:她只要没有大声喊人,那你就有机会,一定不要放弃,跟上去,抱紧她,别管其他的,只管埋头道歉就是。 虽然对某人的这个方法表示怀疑,但是元卿此刻已经骑虎难下,再怎么放不开也要放开了,要不然真如某人所说的,时间拖的越长,媳妇儿离开你的可能性就越大。为了挽回妻子,元卿也是豁出去了,多年来的贵公子形象尽数抛在脚底,从上面践踏而去,跟着去了内室,按照名师教导的那样,将薛绣又抱了个满怀,一番纠缠之后,两人竟就不知不觉得倒在了床铺之上。 夫妻间的事情,只要不是那种杀人放火的问题,一般床上都能解决,而这个时候,男人的脸皮就决定了一切——摘自某人教导语录。 元卿将这句话贯彻始终,都已经好不容易把媳妇儿骗到了床上,如果他还不能借此机会和解的话,他也枉为男人了。 薛绣简直怀疑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元卿了,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就算是在房间里,也从未有过这样炙热的表现,两人间的相处模式,从来都不是这种八爪章鱼般的纠缠,而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所以,那样的情况,薛绣怎么都能应对,但一旦他换了种方式,她就真的有点手忙脚乱了。 ☆、第164章 元卿将薛绣抱在怀中,薛绣反抗不动了,只好任他抱着,目光盯着折叠好的被褥说道:“如果你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才这样,那你大可不必了,我既然出了元家,就做好了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打算,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亏待他们的,但是,我也不会为了孩子跟你回去就是了。” 元卿苦笑了下,说道: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相信,可是我还是要说,我不是为了孩子才想把你找回去的,你走了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我在乎的到底是什么。我一直都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想事情,我不知道你在府里过的有多辛苦,我不知道你为了迎合我做了多少努力。我的人生,从小就不控制在自己手中,我没有奢望家里给我找的妻子,就是能够和我心意相通的那个人,我总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幸运,没想到,我就是那么幸运,让我误打误撞的娶了你。楚姨娘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那天拌嘴,我有些生气,就在院子里喝酒,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给她带去了房里,晕乎乎的,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做什么都记不得,直到一个多月后,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那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我那几天都刻意躲着你,不是因为在乎楚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因为我不敢面对你,因为在囡囡出生之后,我们曾经那么好,颇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信任,可我却偷偷的破坏了这份信任,对不起。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了。事实证明,楚姨娘肚子里的不是我的孩子,那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我没有对不起你,这一刻我真的好庆幸,楚姨娘背着我偷人。” 薛绣听到这里,不禁回头看了看他,双眼中噙满了泪,嘴上却还是要说:“你庆幸什么,她都让你绿云罩顶了,你还庆幸。” 元卿见她终于肯跟自己说话,替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她不过是个姨娘,哪里有资格让我绿云罩顶?你才是我妻子。” “……” 面对元卿突如其来的坦白,薛绣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元卿这些话,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她也不知道,原来他的内心中是这样的想法。 “绣儿,原谅我好不好?” 薛绣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犹豫一会儿后,才对元卿说道:“你以为我是怎么才能嫁进你们元家的?当初元夫人属意柳家小姐柳玟宣,你还记得吗?” 元卿想了想后,点头,说道:“记得,那位柳小姐不是喜欢她表哥吗?” 薛绣勾唇笑了笑,说道:“说真的,你这个人的女人缘是很好,只不过却也让女人守不住,柳小姐是这样,楚姨娘也是这样,当年我和宸姐儿无意间听见了柳小姐和他表哥叶康说话,才知道他们俩有首尾,柳玟宣怀了叶康的孩子,叶康却不想娶她,就想把她推给你,说让柳小姐把腹中孩子栽在你身上,我当时早已倾心于你,自然不想让你娶一个不检点的女人为妻,这才拜托宸姐儿,让她想办法在你和柳玟宣定亲前,让柳玟宣和他表哥的事情暴、露出来的。你说你是不是很倒霉,身边的两个和你有瓜葛的女人居然都是这样的。” 这些事情,元卿当然不知道,看着她想了一会儿后才说:“我记得当时我娘从叶家的婚宴上回来之后,就绝口不提和柳家的结亲了,原来是你和宸姐儿做的吗?” 薛绣点头答道:“是,是宸姐儿帮我想的办法,让柳玟宣在叶家的婚宴上自曝其短,不过也是柳夫人和叶夫人私下不对盘,才将事情闹得那么大。我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当时一心想保护你,没想过这会让柳小姐名声尽毁。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我解决了柳小姐之后,并没有功成身退,而是效仿柳小姐的方法,拼了命的去讨好元夫人,让她以为我是一个温婉大方,人品绝佳的女孩子,多番接触之后,元夫人果真就被我骗了,这才有了我和你的婚事。” 元卿难以置信的看着薛绣,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没有想过,薛绣为了他竟然做了这么多努力,可是,和他成亲之后,他却都是怎么对她的,成亲不到两个月,他就抬了通房,纳了妾侍,将她的真心一点点的消耗殆尽,知道这些事之后,元卿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让薛绣失望,可饶是这般失望,她也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可是他却…… 薛绣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拉下,说道: “我现在真的好后悔,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人家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我偏偏不信,看准了一个,就费尽心力的去到他身边,然后跌跌撞撞的想明白这个道理。”薛绣坐起了身子,任秀发披肩流泻,手掌轻抚小腹,说道:“好了,这些原本打算瞒你一辈子的事情,我都说完了,我承认,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也不是靠着光明正大就嫁进你们元家的,在我们婚前,你娘好几次在路上遇险都遇上我,那也不是偶然,是我偷偷安排的人,为的就是想在危急关头救她一回,让她好彻底的记住我,你喜欢善良又温顺的女子,很显然我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就此别过吧,我为自己的行为向你道歉,至于惩罚,我想我已经得到了,你就不要再和我计较了。好了,说完这些,我真的好累了,你回去吧。回去找一个合你心意的女子,不要再不把婚姻和女人放在眼里,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你总要和她交心,她才会义无反顾的守住你,你若是对她们爱理不理,将来柳小姐和楚姨娘的事情,就很有可能会在发生。” 薛绣说完后,就坐在床沿一角等待身后元卿的下床动作,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正悠闲的用手撑着脑袋看她,半晌后,才勾唇说道:“我从前竟不知道,你对我这般用情至深。” 薛绣大郝,低头说道:“那是从前了,婚后尝到的失望太多,就算是再深的爱恋,也会消失的。我已经厌烦了那种处处讨好你的生活,我觉得可能没有你在,我才能更加自在一些吧。” 元卿却是依旧没有动作,薛绣回头一看,那家伙居然已经在她的枕头上闭上了双眼,这就睡下了,薛绣爬过去推他:“喂,你别睡啊,我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啊。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女人,我一直在骗你,现在趁我还愿意和你好聚好散的时候,你赶紧走,既然要断,那就断的彻底一点,你这样算什么呀。” 这是薛绣第一次大声指责元卿,并且是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可元卿却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嘴角挂着笑,转了个身,一下子就把薛绣的香被抱在了怀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然后才张口说了一句: “谁说要断了。夫妻这么多年,孩子都给了你两个,你说断就能断啊?快别吵了,我都好几天没睡了,现在困得不行,我睡了啊,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这个,元卿偷偷的将自己的笑脸埋进了被子里,看来还是某人说得对,女人怕缠郎,只要知道她对你不是厌恶,还喜欢你,那么她们就不会铁石心肠的离开,只要你缠的够紧的话……他此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心仪的女子居然在那么早以前就喜欢上他,并且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 薛绣拉扯他:“你起来,你喜欢的那种女人我已经不愿意装下去了,你还这样就没意思了,别以为我不敢和你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进来把你打出去。” 这回元卿终于有了些动作,转过了身,拉着薛绣的手,让她也躺下,抱棉被的他转过来改抱老婆了,用有些胡渣的脸颊磨蹭着薛绣的,然后说道:“不要这么绝情嘛,让我睡会儿。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不过是喜欢你罢了,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你温柔也好,泼辣也罢,我都认了还不行吗?快睡吧,我瞧你这两天也瘦了好些。” “……” 薛绣原本还想奋力将他推开的,可是在听到他说那句‘我不过是喜欢你罢了’这句话的时候,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推他,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这样邋遢的元卿,她从未见过,而他这一脸餍足的样子,更是从未表现出来过,原来他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瞧着他眼底的乌青,薛绣有些不忍心的抚了上去,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她便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毕竟是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这么憔悴当然心疼了,不过,只有现在,等到明天,他睡饱之后,她就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他给赶出去的! 嗯,没错,就是这样! 抚触他脸颊的手被人抓入了掌心,薛绣无奈极了,却也不再反抗,夫妻俩就那么面对面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天方鱼肚白,薛绣的丫鬟来敲门。 薛绣睡得似乎还很香甜,元卿倒是醒了过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然后去开门,当时丫鬟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手里的水盆一下子就打翻了,转身拔腿就跑了出去,一路上大喊着: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姐出大事儿了!” 元卿想喊住她都来不及了,看着满地的狼藉,只好把水盆捡起来,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丫鬟带着赵氏和几个家丁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就看见了有些尴尬坐在床沿的薛绣,还有光明正大站在厅中的‘野男人’元卿。 赵氏瞧着两人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人的态度呀,转过脸就对着那丫鬟骂道:“你个不懂事的小妮子,连自家姑爷都认不出来了?” 害她虚惊一场,还以为自家闺女真的耐不住寂寞,公然就在府中会起了‘野男人’来,丫鬟震惊的来回在元卿和薛绣之间看着,这‘野男人’的脸,似乎和姑爷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可,可姑爷哪里有过这么邋遢的时候呀…… 元卿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头过来和赵氏行礼,赵氏也没说什么,让他起来,然后就给他拿来了干净的衣裳,让他在薛绣这里洗漱,又给他们送来了丰盛的早点。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赵氏第二天一早就赶去了卫国公府找薛宸,和她说了一番元卿和薛绣的事情,薛宸倒是觉得他们俩和好了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觉得元卿的这个手法怎么那么熟悉呢? 送走了赵氏,薛宸纳闷的回到房间,娄庆云在宫里值勤多日之后,惯例就是在府中歇两天,所以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起床,就连早饭都是薛宸端进去给他吃的。 娄庆云舒服的躺在躺椅上享受着媳妇儿的照料,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甜汤,正幸福了无边的时候,媳妇儿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元卿昨天晚上去爬绣姐儿房间的窗户了。” “咳咳咳咳。”一时没忍住,娄庆云就呛住了,猛烈咳嗽起来。 薛宸给他顺气,等他好些了,才将他的脸转到自己面前,看着他又问道:“绣姐儿的房间窗户在二楼,你说元卿不会武功,他是怎么掩人耳目上去的呢?” 娄庆云的眼睛不自然的看向旁边,又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个嘛……要去问元卿了。” 薛宸放开了手,顺便替他擦掉了嘴边的汤渍,扬眉说道:“嗯,我也没问你,我只是好奇嘛。” 娄庆云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不敢再装大爷,自己坐直了身子,端起了粥碗就乖乖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讨好薛宸,给她递包子夹菜,不住劝她:“吃啊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 薛宸气结,这个混蛋! 当年自己不守礼数也就算了,如今把元卿也给教坏了,好好的一个状元郎,今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歪成他这副样子。若真变成这样,绣姐儿要不喜欢了,那可怎么办呀? ******** 薛宸和娄庆云又去承德过了一个月炎热的夏天,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九月里,天气分了早晚,已经舒适很多了。 娄庆云把薛宸送回家,自己就去了大理寺,薛宸回到沧澜苑中换了衣裳准备去给老太君和长公主请安的,没想到老太君就先一步派人来请薛宸了,金嬷嬷亲自来的,对薛宸说道: “少夫人,老太君和公主都在松鹤院中,姨奶奶过来了,请您过去见见呢。” 薛宸回头看了一眼金嬷嬷,问道:“姨奶奶?可是老太君的妹子,安阳侯夫人?” 金嬷嬷回道:“可不是嘛。姨奶奶好几年没回京城了,这回是跟着安阳侯爷回来的,据说要在京城住一阵子呢。从小老太君就和这个妹妹很好,前两天来,您和世子都在承德,没法相见,今日老太君听说你们回来了,就赶忙让我过来请您过去呢。” “好,我换了衣服和嬷嬷一起去。” 老太君院子的凉亭中,如今正坐着好几个人,因为天气有些热,亭子里风朗朗的很舒服,所以,老太君干脆在亭子里待客了。 长公主和老太君平齐坐在上首,老太君的左手边坐着一位银发老妇人,雍容华贵,并不输老太君的气度,她的下首坐了两位衣着华美的妇人,看着应该是这位侯夫人的儿媳,最后边还坐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少妇,她最先瞧见薛宸,看了看她头上的钗饰和她的衣着,便伶俐的站了起来,并没有行礼。 老太君瞧见薛宸就笑开了花,对她招手道:“宸姐儿回来了,快过来,给我瞧瞧。”公主则一贯的好脾气,走过来牵着薛宸过去。 薛宸对老太君屈膝行礼,然后便转身对安阳侯夫人行晚辈礼,安阳候夫人亲自扶她起来:“孩子,快快请起,别客套了。” 薛宸对她微微一笑,起来后就有丫鬟抬了椅子放到了长公主身侧,请薛宸坐下。 “这就是我那孙媳妇,庆哥儿怜她苦夏,每年夏天他们夫妻俩就去承德小住几日,这不刚回来,我便让她来给你请安了,你觉得人品如何?”老太君满脸自豪的对侯夫人问道。 侯夫人也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果然和庆哥儿十分相得,好的很啊。” 长公主拉着薛宸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亲昵的姿态不像是婆媳,更像是姐妹,看的侯夫人身后的几个媳妇都有些称奇,老太君对薛宸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大表婶季氏,这位是二表婶谭氏,那位是大表婶的儿媳万氏。” 三人被老太君点名,纷纷起来与薛宸行礼,毕竟薛宸是正经的一品诰命夫人,她们之中就是季氏也不过是个三品,其他更不用说了,薛宸客气赶忙站起来与她们回礼,然后才客客气气的坐了下来。 “老妹妹,我这个孙媳妇可是好的很啊。”老太君对于薛宸从来就不吝夸赞。 侯夫人也看出了老太君对薛宸的喜欢,自然会顺着老太君的话往下说去:“那是自然的,看着就是个能干的。” 说着话,侯夫人的眼睛便在薛宸身上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了她的小腹上,薛宸只当没看见这探究的目光,正有些尴尬的时候,那边万氏发出一声惊呼,杯子拿在手上,似乎还没喝就整杯都掉在了地上,水洒在她的襦裙之上,只见她捂着簸箩般大小的肚子,说道:“老太君,老夫人恕罪,先前他翻了个身,我没拿稳杯子,惊着诸位了。” 万氏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老太君哪里会怪罪她,赶忙问有没有事,万氏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这个时候动的是最厉害的。” 季氏也过来看了看儿媳后,才说道:“老太君不必担心,欣姐儿都怀第三个,前两个都是顺顺当当的,这个略微活泼了些,不碍事。” 老太君这才放心,薛宸瞧着万氏身上都湿了,便起身走过去说道:“衣裳湿了可不好受,妹妹可愿随我去换身衣裳?” 万氏感激的看了看薛宸,然后又看了看季氏,季氏点头后,她才敢站起来对薛宸屈膝道谢:“如此,便多谢少夫人了。” 薛宸与老太君等行礼退下后,便亲自带着万氏往沧澜苑走去,怕万氏不熟悉路,便出手扶着她走。 等她们离开之后,安阳侯夫人才凑到了老太君身边小声问道:“庆哥儿媳妇嫁进门都快三年了吧。” 老太君点点头:“是啊,再过两个月就足足三年了。” 安阳侯夫人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迟疑片刻后才开声说道:“这三年,肚子就没个信儿?” 老太君瞧着安阳候夫人,这才明白这位老妹妹想说什么,笑了笑,说道:“哦,这个呀,不急,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庆哥儿媳妇儿还年轻,庆哥儿可不年轻了,我们靖哥儿还比庆哥儿小两岁,可嫡出就生了两个,眼看第三个就要出生了,更别说庶出的了,五六个总有了,庆哥儿这里连一个还没生出来,这……从前没成亲也就罢了,可如今成亲都三年了,不知道老姐姐可曾让大夫给少夫人瞧过?” 老太君和长公主对视一眼后,才摇头说道:“这个……倒是没有。两个孩子好的很,没什么问题的。你瞧他们才刚从承德回来,感情好着呢。” 安阳侯夫人和身旁的季氏对视笑了笑,季氏便接着说道:“老太君误会夫人的意思了,夫人也不是说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不好,只是正因为他们感情好,成天在一起,三年了都没动静,才奇怪呢。” 老太君听了有些尴尬:“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子嗣是顶顶重要的,老姐姐可莫要忽视了呀。”安阳侯夫人的话让老太君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了,只好说: “道理我都知道,可子嗣这种事都是菩萨给的,哪里是咱们说要就能要的呢。” “这……”安阳侯夫人想了想后,又问道:“庆哥儿可曾纳妾?难道妾侍这些年也没有吗?” 长公主开口说道:“没有,庆哥儿没有纳妾。” 季氏和谭氏都啧啧称奇:“庆哥儿这年纪,竟然到今天都没纳过妾吗?这也太……” ‘不可思议’四个字,季氏终究是没敢说出来,毕竟这里是国公府,她们评论的是长公主的儿子,说的太过分,就怕会惹了长公主生气。 安阳侯夫人对老太君说道:“老姐姐,你听我的,这事儿可不能再拖了。就算庆哥儿不纳妾,那最起码也要让少夫人怀上,给娄家传宗接代才是正经。从前我们府上有个方子,专治那种妇人身子不调,不孕不育的,我瞧着少夫人身子单薄了些,许是没有好生调养所致,待会儿我便让人把方子给写下来,您抓了药让少夫人先喝三四个月,说不定调养一下,就有了呢。若是调养过后,还是不行,老姐姐,你可正要好好想想给庆哥儿纳妾的事情了。” “……”老太君瞧着这个多年不见得妹妹,只觉得有些有心无力的感觉,她哪里能和这位说自家庆哥儿是个什么驴子脾气呀,就为了女人的事情,他都在府里闹两回了,余氏和玉哥儿就是最好的例子,从此之后,还有谁敢给那头驴子找女人呀。 不过,庆哥儿媳妇儿进门三年无子,也确实有点晚了些,这是在她面前说的,还有那些不在她面前说的,指不定该怎么说两个孩子呢,若是这方子有效的话,早点抱上孙子,也是娄家的福气呀。 当下便没有推辞,点头说道:“劳妹妹费心了,届时你把方子给我,我命人煎给她服用便是了,总是调理的身子用的,喝了总没有坏处就是了。” 安阳候老夫人笑了笑,说道:“坏处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只要能生出孩子,其他的方面,女人总要多忍耐这些的。您瞧我那孙媳妇,肚子里怀了第三胎,别提多好了。” 长公主在一旁想了想后才说道:“那孩子看起来年岁不大,居然都生了三个了。” 提到这个,季氏就很自豪,主动给长公主解释道:“欣姐儿今年十六,过了年就十七了,有两个孩子是年头怀上,这刚生下来,年尾就又怀上了,到底是年轻,身子恢复的快,过了几个月,这不,又怀了。” 长公主向来说话不用顾忌什么,直言道:“哟,那不是十三四岁就怀了吗?这么小的年纪生孩子,身子今后要亏的吧。” 季氏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随便打了个马虎眼儿,就坐回了位置上,谭氏站出来打圆场道:“不亏不亏,府里的好汤好水好药从来没给她断过,身子好着呢。” 长公主也感觉到了季氏的尴尬,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心里却是觉得,宸姐儿就算晚两年生也没关系,她是过来人,生庆哥儿的时候年纪太小,宫里的太医给她养了好些年才把身子养好,这才又继续生下来烟姐儿,寒姐儿她们姐妹三人,所以说,女人年纪小了生孩子,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的,要不然,宫里的太医也不会建议她那两年好生调养了。 只不过,长公主不懂的是,这安阳候夫人家里,生那么孩子干什么,年纪比庆哥儿还小两岁,孩子都九个了,这么多,能养的好吗?不过,这个问题,绥阳长公主还是知道不能问的,也就自己在心中纠结一下罢了。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薛宸带着万氏走在小径上,随意和她聊着: “你今年多大了,这是你的第三个孩子吗?” 万氏小小的身子,有些单薄,有些苍白,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大腹便便让她看起来特别憔悴,看着叫人心疼。 万氏笑了笑,沾着胭脂的嘴唇微动:“过年十七了。我之前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一个姐儿,一个哥儿,这个不知道是什么。” 薛宸咋舌:“你今年才十六啊?”十六就要有三个孩子了,羡慕的目光不禁落到了她的肚子上,薛宸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肚子大起来。 万氏似乎感觉到薛宸在盯着她看,薛宸的个子比她高半个头,看着就高挑很多,窄肩细腰,是男人最喜欢的身形,五官出奇的精致,粉颊桃腮,剪瞳秋水,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肌肤又吹弹可破,万氏不禁也对薛宸感到了羡慕,不过,也只是一时的,因为她知道,薛宸十七岁了,马上都十八了,居然连个孩子都没生,如今她是漂亮年轻,男人宠着她,可要等到人老珠黄了,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的话,那晚年可就凄惨了,管她是不是什么一品诰命夫人呢。 薛宸不知道万氏在想什么,总觉得万氏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之色,想也知道,她是同情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没有孩子,可是其他事情,薛宸可以毫不介意,唯有这一件事,她真的是特别介意的,上一世她嫁给宋安堂,孩子就没有生下来过,而这一世,她和娄庆云都是逆天而行,哪里还敢奢望老天赏他们孩子呢。 让夏珠给万氏找了一套宽松的开襟褙子装,里面的襦裙是齐胸的,倒不妨碍她的大肚子,这衣裳还是成亲的时候,她带来娄家的陪嫁衣裳呢,也是萧氏给她准备的怀孕服,只可惜她一直没能用上就是了。 将万氏平安送到了凉亭之中,薛宸又在亭子里陪夫人们说了些时候的话,然后才回到沧澜苑中。 第二天,老太君又把薛宸喊去了松鹤院,将安阳候夫人留下的药方递给薛宸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只轻声的吩咐了一句: “这个……是安阳侯夫人留给我的药方,说是能调理女人身子,当然了,不是说你身子不好,而是调养着些,总能更好不是。我已经让金嬷嬷配了三十副,据说这种药有些苦,每天早晚各喝一副,先喝半个月试试。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这种事儿吧,咱们控制不了,孩子都是菩萨赏的,只是……” 薛宸立刻就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默不作声的收下了药方,对老太君保证道:“老太君放心吧,您的意思我懂的,待会儿我把药带回去,还麻烦金嬷嬷每天去看着那些丫鬟给我煎来服用。” 老太君看着这般爽快的薛宸,突然有些后悔了,她也许不该听信安阳候夫人的话,这是伤了宸丫头的心了吧。 试图解释:“丫头,你别生气,要是不想喝,咱就不喝了。一切顺其自然,多好啊。” 薛宸看着老太君,顿时心里五味陈杂,她实在不知道,如果再过两年,她还是生不出孩子的话,那时候,还有何脸面面对老太君,面对长公主,面对娄家的列祖列宗…… 果断的摇头,说道:“不,我愿意喝的。其实我也着急这事儿,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君您说,如今您替我要了方子,我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想喝呢。” 老太君瞧着这个懂事的孩子,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唉,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觉得这事儿怪你们,你可别多想啊。要是这药实在苦的厉害,不喝也没事儿的。” 薛宸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了别样的决定,不管这药多苦,只要有效,她一定会一滴不漏的全都喝下肚,不管她和娄庆云最后能不能生,她总要替娄家尽最大的努力才行,若是努力到最后还没有用的话,她也不会觉得太良心不安就是了。 她和娄庆云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可两人却逆转了命运,由不存在变为了存在,那么多多少少总要受一些天谴才对,没有孩子的确是个很严重的天谴。这也许就是他们两个该承担的命运吧。 将药方和六只食盒的药包全都拿回了沧澜苑,金嬷嬷虽薛宸一同回来,拿着一贴药包就带着衾凤和夏珠去了厨房,薛宸的生活起居全都是衾凤和枕鸳负责的,煎药这种事,原本应该交给她们俩做,但夏珠经验丰富,而这药又是老太君亲自叮嘱的,所以,金嬷嬷不敢马虎,就钦点了夏珠一同前往。 这药是由八碗水熬成一碗水,最后一回倒出来就是药汁了,漆黑黑的一碗送到薛宸面前,药性大的都有些刺鼻。薛宸端着碗,看了一眼金嬷嬷,像是在询问:这玩意儿能喝? 金嬷嬷点点头,说道:“女人家喝的药都是这样的。有点苦,少夫人捏着鼻子就喝下去了,我已经让衾凤给您准备好了蜜饯,喝下去吃一个蜜饯就没那么苦了。” 薛宸将药碗送到唇边,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小口抿了抿,那苦的简直要把薛宸的早饭都给吐出来,直接怀疑这玩儿是真的能喝吗? 可一旁金嬷嬷看着,薛宸也不想让老太君太过担心,干脆就听从金嬷嬷的指示,捏着鼻子将一碗药就灌进了嘴里,放下碗的那一刻,就拿了一颗蜜饯含进嘴里,可依旧盖不住那药的苦味,那是一种苦到心间,苦到流泪的苦,简直比黄连还要苦一百倍有余。 薛宸靠在那里吃了十余颗蜜饯之后,才感觉被苦的发麻的舌尖稍稍的恢复了些知觉,想起这种药,她还要喝几十,甚至几百回,突然就生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来,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让女人喝这种药,那简直不是人喝的东西,为了让女人能怀孕,就连她们首先是人的资格都给剥夺了。 因为药的缘故,薛宸中午都没什么胃口,随意喝了两口汤之后,就到床上去歇着了。 晚上娄庆云回来的时候,她正无精打采的坐在书房里看书,和娄庆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两人便在房间里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过后,衾凤又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过来了。 薛宸拼命才抑制住了自己想要逃离的冲动,接过了那药汁,却是迟迟不敢再入口,早上喝了一碗,她就不舒服到晚上,要是再喝一碗,那夜里也干脆别睡了…… 但不喝又不行。 娄庆云还没吃完晚饭,看着薛宸对着面前那碗东西发愁,不禁问道:“这什么呀?黑乎乎的,酸梅汤吗?我怎么没有?” 薛宸白了他一眼:“哪是酸梅汤啊,是药,你要喝吗?” 娄庆云放下筷子,走到薛宸身旁,抚了抚她的额头,问道:“好端端的喝什么药?也没发热啊。” 薛宸将他的手拍开,无奈的说道:“没发热,是补药。” “补什么,你身子好着呢,有什么好补的,是药三分毒,谁没事儿喝药补身子呀。” 说着,娄庆云就要去抢薛宸手里的碗,却被薛宸又一次武力镇压:“别闹,这是女人家喝的补药,你凑什么热闹呀。” 这么一听,娄庆云多少也能明白点了,说道:“谁让你喝的。你没病没痛,也没女人家那方面的毛病,补什么呀!” 薛宸越和他说话,越不想喝,就把碗放在桌面上,想着等会儿再一口气灌下去。见娄庆云有些不理解,她便解释道: “哎呀,你别管了。姨奶奶家的孙媳妇,今年才十六岁,都生了三个孩子了,我明年就十八了,可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也难怪家里着急了,就是家里不急,外头的人都替咱们急。且不说我喝了药,咱们能不能有孩子,就算依旧没有,这药我也得喝,总要努力一把嘛。” “……” 娄庆云看着一本正经和他解释的薛宸,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再次按住了薛宸想要拿药的手,说道:“你喝这么个苦玩意儿,就为了和我生孩子呀?” 薛宸蹙眉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就为了和你生孩子呀!你是长子嫡孙,你要没孩子,将来娄家谁来继承?你还是赶紧让我喝了,反正这辈子我是不会同意你纳妾的,我要是身子调养不好,你这一辈子没孩子可别怪我,手拿开。” 娄庆云却是压着碗稳如泰山的站在薛宸面前,在苏苑手中的托盘上取了一块温热的湿巾擦了擦嘴,然后才拉着薛宸的手,说道:“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薛宸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好娄庆云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两人入了内间,丫鬟们将桌子收拾完了也就下去了,独留下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和一小碟蜜饯,等薛宸和娄庆云说好了话之后,再出来喝。 娄庆云将薛宸拉到内间,让她坐在床沿之上,说道:“你要孩子干嘛不和我说,非要去喝那药做什么呀?” 薛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咱们都成亲三年了,你要是……行的话,我早就有了,求你有什么用呀。” 娄庆云失笑,第一次觉得自家媳妇儿平日里再怎么精明,可是遇到这种事却是笨的很,知道她今天已经喝过那苦药了,心疼不已,便也就不再打算瞒她了,说道: “咱们成亲三年不错,可是也没正经的生过孩子,我比你大七岁,懂得比你多,女人家不能太早生孩子,容易亏了身子,你嫁给我的时候才十五,若是为了给我生孩子而亏了身子,那我宁愿不要孩子,哪里是咱们不能生啊,你别听那姨奶奶胡说八道,她就喜欢儿媳,孙媳给她生孩子,可是你现在瞧见的她的几个儿媳中,有几个还是她儿子的原配夫人?她家孩子是多,可儿媳却是死了好几个了,还不都是生孩子生的,她给的药,如论如何都不能喝,再说了,咱们又不是生不出孩子,只要你想要,我随时都能给你个!” “……” 这口气,比送子观音还牛气啊!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咱们成亲三年,可也没正经生过孩子……’ 薛宸被娄庆云这句话说的哭笑不得,这三年来的日日夜夜,他俩原来都是在闹着玩儿啊?玩儿的也太真,太费劲了。 娄庆云似乎看见了薛宸眼中的怀疑,摸了摸鼻头,似乎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儿后,然后才弯下身子,在薛宸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其实你能不能怀上,主要看我……我下回……弄在里面。” 薛宸不解的看着他,不懂他那句‘弄在里面’是什么意思,娄庆云面对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只好再次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薛宸的脸色就逐渐爆红起来,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娄庆云,半晌才嗫嚅出了一句:“那你这么长时间全都……” 后面的话,薛宸实在说不出口了,她现在真是连掐死娄庆云的心都有了,实在不懂,问道:“可是你……为什么呀?” 娄庆云在她旁边坐下,眼珠子往别处瞥了瞥,然后才恬不知耻的说道:“额,我这不是怕你太早怀上,伤身子嘛。” 他话虽这么说了,可是薛宸的直觉却告诉她,娄庆云的这个理由有水分,在薛宸不信的目光追讨下,娄庆云才缴械投降: “好了好了,我说实话。怕你太早怀孕伤身子这真是一条,不过还有一条就是——我二十几年没尝过女人的滋味,总得让我……你懂的。” 娄庆云一句‘你懂的’让薛宸叹出一口气,就知道他存的是这个心,突然又觉得好委屈,每晚尽心尽力的配合他,不知道为了能不能怀上孩子这事儿操了多少心,甚至怀疑是两人逆天命的天谴,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不知不觉,双眸中就噙满了泪,鼻尖酸楚的厉害,娄庆云见媳妇儿哭了,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搂着薛宸不住安慰: “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我错了,我错了,让媳妇儿受委屈了。” 薛宸眼角挂着泪,带着哭腔说道:“你说你错哪儿了?” 娄庆云不住的安慰她,想了想后,才说道:“我,我不该为了一己私欲罔顾媳妇儿的感受,我混蛋,我是瘪犊子,媳妇儿你大人大量,就别跟我这计较了,千万别哭,哎哟,心疼死我了。” 薛宸被他一句‘瘪犊子’给逗的破了功,破涕为笑的样子让娄庆云松了口气,将她搂怀里,抽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轻声安抚,就像是安抚一个哭泣的孩子般。 “哎哟,瞧瞧这眼泪珠子……”薛宸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情话来,可没想到他接下来一句:“留着在床上哭才叫漂亮呢。” “……” 薛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粉拳对着他钢铁般的胸膛一顿乱砸,可人家根本云淡风轻的没啥感觉,反而是薛宸的手疼起来,娄庆云抓着薛宸的手,放唇边轻轻呵气,说道:“别别,我又不疼,你别伤了手。” 薛宸键值对这个无赖彻底没法了,双手来到他的脸颊上,捏着他脸颊上的肉,怒不可遏道:“我告诉你娄庆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要是我三个月还是没怀孕,那我就去找别人怀。” 娄庆云被捏着脸也还是一副无赖兮兮的样子,圈过了薛宸的腰将脸拱在她的胸口: “别介,媳妇儿,咱有话好好说,要不……半年?半年,我准让你怀上!” 薛宸铁口直断:“不行,就三个月!三个月我还怀不上,那我不是说笑,我就去找个别人让我怀上,你听到没?” 娄庆云抬头盯着薛宸看了一会儿,薛宸被他那双看不出喜怒的深邃眸子给吓住了,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说话太过了些。 “三个月以后……”娄庆云突然开口了,脸上却还是没有表情,薛宸也闭上了嘴,不敢说话,以为娄庆云要出言训她了,可没想到—— “成啊,既然媳妇儿这么说了,那我三个月以后就改名叫‘别人’啦。哈哈哈哈。” “……” 这个傻缺! 突然薛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拉着往前凑去,然后就给扑倒在了绵软的床铺之上,娄庆云亟不可待的将床铺两边的纱帐鸳鸯钩子放下来,欢欢喜喜的对薛宸说道: “媳妇儿,咱们这就开始吧,我一定好好表现,三个月,我要不要改名,就看这三个月了,成不成?” “哎呀,也没有这么急的呀!还没洗漱呢。” “洗什么洗呀,孩子要紧,快别动了,要不然我可忍不住让你哭了啊。” “……” 不仅傻缺,还混蛋! ******** 一个早晨薛宸总觉得身下怪怪的,自从昨晚娄庆云不遗余力的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正经生孩子’的步骤之后,薛宸就觉得一夜都没怎么睡得着,肚子里仿佛涨涨的,不过她当然知道这只是她的差别感觉,就是有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因为昨晚她才彻底知道,娄庆云从前到底是怎么弄的,他每回都是最后关头就……唉,不说了,总之很混蛋就是了。 吃过了早饭之后,薛宸正打算把这几天的帐看一看,可是还没看两张纸,金嬷嬷就来了,薛宸以为她是来监督自己喝药,正要和她说这药先暂时不喝,可话还没说,金嬷嬷就说: “二夫人在老太君那里哭呢,长公主也跟着哭,老太君让我来请少夫人过去一同商量着办。” 薛宸从书案后走出,问道:“二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金嬷嬷回道:“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总该和二老爷有关,我就在门外听了几句,说是二老爷被刑部抓起来了,应该是犯了什么事的。” 薛宸蹙眉不解:“被刑部抓了?二老爷?” 这事儿可不是什么闹着玩儿的事,二老爷娄远是卫国公府的二爷,做的是水师上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被刑部抓了?难道刑部丝毫不用顾及卫国公府了吗?不用顾及娄战和娄庆云了吗? 匆匆忙忙的赶去了松鹤院,薛宸来到二夫人身边,二夫人抬头见了她,就一把抱住了薛宸,说道:“宸姐儿,你让庆哥儿救救二叔叔吧,咱们家不能没有他呀,这叫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怎么会让刑部给抓了呢。” 薛宸连忙安慰:“二婶您先别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君从旁说道:“去给二夫人打水来洗脸,别哭了。这事儿一看就是给人下的绊子,要不然怎么就他带船出去出问题了呢?” 薛宸问道:“二老爷船上出什么问题了?” “粮草里面夹杂毒烟,一百斤。二老爷这回往福建走了一趟,将福建所收的粮食赋税运回京城,本来也不是他该做的事,也不知他怎么的就跑了这一趟,如今他的船刚到京城,还在码头就给检粮的官兵查出了问题,在粮草中私藏东西是大罪,更别说藏得还是毒烟了。”老太君和薛宸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薛宸听懂了,主要意思就是二老爷走了一趟不该他走的船,被人暗地里算计了。 娄庆云从外头回来,脸色亦是冷峻,见到老太君之后才说道:“二叔这回许是惹上麻烦了,右相那头本就和咱们不对盘,他们是二皇子党,我们是□□,如今只怕不是二叔一个人的事情了,已经上升到党派之争了。”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后,便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后才蹙眉问道:“这事儿你二叔如何会做,可查出来是谁……” 娄庆云看了一眼二夫人,她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正洗了脸在擦手,亦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娄庆云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是水师参军余庆年告发的二叔。他如今也倒戈去了二皇子党。” 余庆年之前是上州刺史,去年给中书省递了折子,请命调回京城,可京城一时没有合适的地方安顿他,还是娄远亲自来求的娄战,让余庆年到他的水师都督府中任了知政参军,原以为他会感恩图报,可没想到,他居然在背地里倒戈了二皇子党,还毫不留情的在背后给了二老爷一刀,让二老爷成为了众矢之的,并且在娄家开始运作关系之前,就把这事儿捅上了刑部,上达天听,让娄家就是想私下解决都没法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娄远这是被人陷害了,毕竟只不过是一百斤毒烟的事情,别说他没做,就是做了,凭他娄家的关系,不用上下打点,那些官员也不敢怎么样,可是直接上报了刑部就不一样了,刑部尚书的折子一递,就连皇上都没法当朝包庇。 而做出这件事的人,很快就被查了出来,余庆年,三夫人余氏的父亲,娄玉苏的亲外祖。 薛宸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娄玉苏终于要出手了,他是想脱离娄家,然后单独的去做三公主的驸马,他想凭这层关系,脱离娄家,大干一场,要和卫国公府分庭抗礼的意思。 而二老爷娄远的这件事,应该就是他们打响的第一炮了。薛宸在脑中回想上一世,似乎并没有听说娄家二老爷因为这事儿受牵连,也许上一世的影响就不是很大吧。而余家为的可能也只是让三房脱离娄家这个主体,并不是真的想利用这件事情把娄远给除掉,毕竟谁都知道,凭着这事儿,根本除不掉娄远。 不过,不能掉以轻心的是,上一世的娄家,似乎就是在三房分家之后,一蹶不振的,可那时是因为娄庆云死了,娄家大房元气大伤,三房分家,只是后来补上的一刀,这才伤了娄家的根本。可这一世,娄家并没有衰败的趋势,他们想再伤害娄家的根本,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管怎么说,娄庆云这一世可还活着呢。皇帝依旧是他的亲舅舅,太子是亲表兄。 薛宸适时站出来说道:“我觉得这事儿大家可以不必太担心。也许余大人做的这件事只能算是在他投靠的人面前递的一块敲门砖,他们谁都知道凭这件事并不能将二老爷如何,所以,应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等到对方承认了余大人的投靠‘诚意’,应该就不会追着不放了。” 娄庆云的眼中露出的赞赏与赞同,对老太君说道:“辰光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觉得。凭我们娄家如今的声势地位,谁会真的想用这一百斤的毒烟来害死我们二老爷?正如辰光说的,这件事不过是余大人的敲门砖,给对方显示一个他投靠的诚意罢了,要怪就怪二老爷认人不清,居然着了余大人的道,不过也难怪,毕竟是三夫人的娘家,一个白眼儿狼罢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娄庆云的话刚一说完,就听见门边传来一声丫鬟的喊叫声:“二夫人,您去哪里呀,二夫人!” 二夫人韩氏冲动的跑出了松鹤院,老太君和薛宸同时说道:“快派人去拦住二夫人。” 二夫人想去做什么,大家如何能想不到呢,不过就是听了娄庆云的话,心里不服气,想去找三房讨个说法罢了。这可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二夫人走的很快,完全不理会身后那些丫鬟们的喊叫和阻止,因为谁也不敢真的碰她,她便推开了人继续往前,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三房的院子,守门的婆子哪里敢拦着二夫人,全都退到一边,有一个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报信。 三夫人余氏走出房门,就被一个气势汹汹的人影吓坏了,二夫人韩氏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了余氏一个巴掌,将余氏打的头都偏了过去,捂着脸难以置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尖声家叫道: “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她动手打我了吗?给我拦住她,拦住她!” 余氏的话让三房的下人们都面面相觑,她们哪里敢对二夫人动手啊?犹豫的时候,就见韩氏已经上前揪住了余氏的头发,将她拉倒在了地上,韩氏出身将门,手里头有些功夫,余氏哪里是她的对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狼狈不堪了。 娄玉苏在书房听到了消息,赶紧赶了过来,见自家母亲被韩氏压在地上抽巴掌,赶紧过去将两人分开,护着余氏对韩氏说道:“二婶娘你这是干什么?我母亲哪里得罪了你?要让你这样对她?” 韩氏打了几下,心里好受多了,对娄玉苏冷冷说道:“她哪里得罪了我?我还要问,二老爷哪里得罪了余大人,要让余大人这样陷害他?如今二老爷人都被抓到刑部去了,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余氏在儿子背后缓过了神,探头说道:“韩英你别欺人太甚了,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有本事去打我爹呀,在这里跟我逞什么威风?二伯自己做了亏心事被人告发了,你如何就怪罪到我爹身上?就算我爹不说,自然也有旁人说,怪得了谁?” 韩氏冲上去又要打她,却中间夹了个娄玉苏,他始终拦在余氏身前,不让韩氏抓到余氏,韩氏抓不到人,只好大叫: “我今日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恩将仇报了,你现在就忘了当初来找我给你爹说情的时候有多谄媚吧?我就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二老爷看在你的面子上,拉拔了你爹一把,他倒好,找到高枝儿了,就一脚把二老爷给蹬了,蹬了还不止,他还要让二老爷去刑部受那牢狱之灾,你们余家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薛宸和娄庆云也赶了过来,娄庆云上前将韩氏拉开,冷言扫了扫娄玉苏,娄玉苏浑身都僵硬了,扯着嘴角对娄庆云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说道: “大哥,二,二伯母也,也太过分了,您可瞧见了,我母亲都给她打成什么样了?” 娄庆云没有说话,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娄玉苏,娄玉苏是最怕娄庆云这种表情的,事实上,只要娄庆云站在他面前,他就难以自制的感到害怕,尤其是上一回还发生了绿桃那件事,在他面前被逼着做了那事儿,简直就是他这一辈子的耻辱。 韩氏的心情还没有平复,见娄玉苏还敢告她的状,不禁又说道:“我打她,是因为她该打!吃里扒外的东西!” 薛宸拉着韩氏,可韩氏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拉不住,只好求助娄庆云,韩氏眼看着又要冲上去掀余氏,经过娄庆云身边的时候,被娄庆云伸手抓了一下,就将韩氏拦住了,安抚说道:“二婶不必如此,仔细气坏了身子。” 三老爷娄海正和千娇百媚的盛姨娘走了过来,问道:“这儿怎么回事啊?庆哥儿你怎么也来了?” 娄海正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过来,脸上堆着笑容,似乎还想着打圆场,只不过,在看见他的时候,娄庆云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娄海正似乎有些尴尬,不过却也没怎么表现出来,在瞧见余氏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时,才震惊的跑过去问道: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余氏瞥了一眼站在三老爷身后暗笑的盛姨娘,咬着牙忍下了这口气,然后才指了指韩氏,说道:“是韩英,不知道发什么疯,见了我就打,真是个泼妇!” 的确,在贵夫人中,像韩英这样不由分说冲上去就打的也是少数了,平日里韩氏为人比较温和,这回是真的被激怒了,一来是因为二老爷的事,二来则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余氏给骗了,心中实在气愤难平。 三老爷的脸也愣了下来,对韩氏说道:“二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就打人的习惯可不好啊,我知道二哥最近受了难,可那也是他咎由自取的,怪的了谁?你把火撒到我们身上来,算是个什么事儿啊。你要过来道歉,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要不道歉,哼,我非得告到老太君面前去,让她老人家给我评评理。” 韩氏看着这个男人,平日里对二老爷别提多尊敬了,可如今二老爷不过是被暂时抓去了刑部,他的态度就发生了这样的转变,果然和余氏是一丘之貉,韩氏大声说道:“好,那就到老太君面前去评评这个理!看是你们三房忘恩负义,寡廉鲜耻,还是我韩英错怪了你们。” 娄海正似乎就是在等着韩氏说这话似的,立刻转身迎合道:“好,这可是你说的,走,咱们现在就走。玉哥儿扶着你母亲,咱们一同去老太君面前,去祖宗牌位面前,评评这个理!见过欺负人的,可也没见过你这么欺负人的。仗着自己的嫡房就这么无法无天了,咱们庶房就是这么好欺负不成?” 说着,娄海正便不给韩氏反驳的机会,带头越过众人往垂花拱门走去,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娄海正这是打了一场有准备的仗。 韩氏被气恼冲昏了头,哪里顾得了其他的,跟着娄海正身后便去了。 薛宸见这架势不对,眼看着她担心的事情似乎就要发生了,三房已经做好了要分家的准备了这是,可大房这里什么都还没准备呢,不能让他们这么得逞了呀。 说着就要追上去,却被娄庆云拉住了手,薛宸着急的回头说道:“哎呀,你别拉着我,估摸着要出大事了,三房这是想……” 薛宸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娄庆云接着说了一句:“分家。” 面对娄庆云这般冷静的说出了那两个本该只有她知晓的字眼,薛宸愣住了,盯着娄庆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挣开手就要追去。 “你知道还不放手,三房这一走,还不知要怎么连累娄家呢。” 娄庆云松开了她的手,却是一把搂过了她,说道:“强扭的瓜不甜,他们要走,我们也没有硬留的道理,这样的人,早点分了,对咱们娄家没坏处,反而是留着他们,今后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伤害族人的事情来呢。” 薛宸被娄庆云的态度惊呆了,可转念一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三房要分家,她想到的只是上一世对娄家的影响,可是却忘记了,这一世和上一世的情形根本不一样,娄庆云还在,娄玉苏只是个榜眼,到今天都还没领到正式的官职,这就说明了,所有事情已经和上一世不一样了,娄家只要有娄庆云在,娄玉苏就算是娶了三公主,将来也不会有上一世那样所向披靡的造化了。 娄庆云搂着薛宸缓缓走在花园小径上,轻声说道: “要怎么闹都是他们上一辈的事,跟咱们没多少关系,咱们就不搀和了。三房这是彻底的投靠二皇子党了,二皇子党以右相为首,就是反太子的一帮人,今后难成什么气候,他们要自己作死,我还怕他们连累娄家呢,分了最好。三叔以为娄玉苏被三公主看中了,今后就是皇家的女婿,再也不用在娄家忍受庶子的待遇了,中有他后悔的一天,他还真以为皇家的女婿那么好做吗?” 听娄庆云提到这个,薛宸才想起来问:“对了,三公主那儿什么时候开府已经定下了吗?” “估计就是年后吧,三公主府已经建的差不多了,等年后赐了婚,她就该出宫了。”娄庆云随手又从□□两旁的花枝上摘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插在了薛宸的发鬓上,忍不住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薛宸被他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只有夏珠她们几个低垂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一般薛宸和娄庆云单独相处的时候,这些丫鬟的眼色都是规规矩矩的,一点都不敢乱看。 娄庆云讨好似的对薛宸笑了笑,然后又身后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薛宸白了他一眼,拍掉了他的手,说道:“你就是射箭也没这么快的吧。” 娄庆云嘿嘿一笑,搂着薛宸说道:“夫人尽管放心,三个月要还没有,我自动改名叫别人,总有让你怀上的时候。” 不想再和这个无赖讨论这个问题了,薛宸的心思还是在松鹤院中,她直接想去看一看情况,可是娄庆云却不让她插手这件事,薛宸是晚辈,就算他们真的闹成了分家,也没有她做主的份,干脆就听娄庆云的,不去管便是了。 看先前三房的态度,娄玉苏和娄海正似乎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许他们早就在私下想好了一切,就等一个爆发的机会,而韩氏今日的冲动,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充足的理由,韩氏在二老爷这件事上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是不可能给余氏道歉的,只要韩氏不道歉,薛宸相信,娄海正就一定会揪住这件事不放,到后来就完全站在弱者的方位,等同于是受了委屈,逼不得已才分家的。最后肯定还会扯出一大堆嫡庶的废话,现在想想,这种人的确早点离开,娄家也早点解脱,如今他们投靠了余大人,等同于间接投靠了右相那一边,今后的前途可就真不太好说了,薛宸记得上一世,娄玉苏最后似乎并不是二皇子党,可这一世,他是完全被娄庆云给逼急了才匆匆做的这个决定吧。 就像娄庆云所说的那样,的确是有他后悔的时候。因为今后登大宝的就是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有二皇子什么事儿,他上一世能够从容高升,也是因为没和二皇子党沾上关系,可这一世嘛。 人要作死,真是拦都拦不住啊。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事情果真如薛宸所料想的那样,娄海正带领着三房的确是做好了分家的准备了。就连族里的长老们居然也被娄海正第一时间请来了府里。 老太君哪里还不清楚这一切都是娄海正算计好了的,就连族老们也已经受他调遣,随时准备着过来替他‘主持公道’,他这是想干什么,老太君难道还不知道吗?可是,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那两个字从娄海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怒不可遏的,说道: “父母在,不分家,这句古话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分家,你是要大逆不道吗?” 老太君拍着桌子,想要用自己的震怒,让娄海正收回这句话。奈何,她的怒火并没有让娄海正感觉到害怕与退缩,反而上前一步说道: “父母在,不分家,的确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儿子先前也说了,是二嫂无礼在先,她身为嫂子,不懂友爱弟媳,不由分说,便冲上去殴打,这样的女人,难道母亲还要偏袒于她吗?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叫儿子寒心了,自古嫡庶有别,儿子自知并不是母亲亲生的,故平日里也不敢奢求母亲能一视同仁,可是,这回二哥的事情原不干我们的事,就算他和我的岳父有瓜葛,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又与我们何干?二嫂这般蛮横,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嫡房,有母亲护着吗?嫡房是人,我们庶房也是人,嫡房有庆哥儿出息,可我们庶房还有玉哥儿呢,我们玉哥儿争气的很,自己考中了探花郎,庆哥儿当年就算是解元又如何,他并未参加殿试,故而在这方面,咱们玉哥儿就是强过庆哥儿的吧,学问好,人品高,却因为我的关系,一直被人以庶子相待,母亲若是要偏袒嫡系,那我也没有办法,就此分家,一了百了,也算是您全了您对我们的爱护吧。” 老太君气得心口发疼,她自问一碗水端平,从未想过什么嫡庶有别的问题,可如今却被他这样当面指责,实在是冤枉的紧,又觉得平日里自己的宽容太不值得了,所以才养的这些白眼狼这般嚣张咄人,委实可恼。 顺过了气后,依旧试图和他讲道理: “三房有出息,这是谁都没有否认的,我什么时候否认过三房的功绩了?玉哥儿有出息,老太婆我也没有少过他什么吧?你哪儿来的怒气?更别说,玉哥儿的探花,你以为,就是因为玉哥儿的才学吗?还不是皇上看在庆哥儿当年没有参加殿试的份上,想借此机会抬一抬咱们娄家罢了,你好歹也是入朝为官的,这点道理难道还不懂吗?或者说,你根本就懂,只是不想承庆哥儿的这份情,可你就是不承情,这也是事实,你们父子是想忘恩负义吗?何必找其他什么借口呢?” 娄海正听到老太君最后的几句话说的有些不客气了,看了看一旁的族老们,族老们全都收了他的银钱,并且也得到了娄海正应有的承诺,一个个的居然也向着娄海正说话。 老国公的族兄太老爷站出来替娄海正说道: “我看着事儿啊,老三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终归是庶出,若是玉哥儿跟着他这个庶父,将来总难有好前程,还不如就此机会,老太君您高抬贵手放了他们,让他们在外面自立门户,将来玉哥儿飞黄腾达,自然不会忘了老太君您的好。” 老太君瞧了一眼这位老太爷,又看了看始终站在嘤嘤哭泣的余氏身旁的娄玉苏,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我道你们这般做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三房的最终目的已经暴露出来了,他们就是想着搭上三公主那条线,上回她和长公主被皇后宣入宫中,为的就是三公主和玉哥儿的事,当时罗昭仪倒是说了一句:可惜是个庶房嫡子。 许是这句话就这么传到了他们的耳中,这才有了此叛变之心。这人心一旦起了判心,那就再难收回了。只是,老太君到底上了年纪,对于分家这种事情并不乐见,娄家向来都是以礼传家,以德服人,她安泰了一生,没想到晚节不保,居然老了还被这个庶子摆了一道,他倒好,分家出去另立门户,说不出的恣意潇洒,可是人家却会说她这个嫡母苛待庶子,致使庶子离门,寻常人家便是这样,庶子原就该依附着嫡系,受嫡系照料,可如今他们连这份照料都不需要了,那很可能就实在嫡房受到了难以忍受的苛待…… “你走了倒是痛快,可曾想过旁人会怎么说我们娄家?你今后,还打算做娄家子孙,来拜娄家先祖吗?若是还想来,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只要我在一日,你们这分家的事就不许再提。” 老太君一拍桌子,余威震怒。 娄海正还想上前说话,却听外头传来一声怒喝:“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我们娄家没有这等忘恩负义之人!” 娄战从外头走入,满身的行伍戾气,毕竟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周身煞气甚浓,平日里神态平和时倒瞧着不怕人,可如今他冷着脸,倒真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意思了。 娄海正对这个大哥也是又怕又恨,一如娄玉苏对娄庆云那般,自卑中带着不甘心,就因为自己是庶房,所以家中所有好的资源全都让给了这个嫡房大哥,若是他能出去另立门户,并且跟着右相和二皇子,今后说不定就能成就一番震天的功勋,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娄战拿什么来瞧不起他。 越想越觉得分家这事儿势在必行,若是不分,娄家对他来说始终就是罩顶的乌云,参天的塔盖,怎么他都飞不高,跳不远,一辈子都要寄人篱下,苟延残喘,与其这样憋屈一世,还不如就听了岳父的建议,另觅一片海阔天空的好。 娄战的到来让老太君终于找回了些主心骨,可是娄战的话却又让她难以接受,正要开口,却被娄战截过了话头,说道: “既然要分,那就分的彻底一点,你也知道自己是庶房,娄家的产业,再怎么样都分不到你手中,你能拿走的只有你姨娘当年留给你的东西,另外还有一份老国公留给庶子的单份银钱,其他的你都拿不走。” 娄海正听了娄战的话,当场也就愣住了,好半晌才舔着唇,艰难的在娄战面前说道: “就算我是庶子,也不该只拿这么一点吧。我是三房,我代表的是娄家三房一脉,家中产业不说我得四分之一,但最起码也不该只有大哥所说的这么一点,公中产业怎么样也要分我一些才是啊。” 娄战气定神闲的坐在了老太君身旁,说道: “凭什么公中的产业要分你?更何况,你以为咱们府的公中还有多少产业?当年老国公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替我分好了,既明是长子嫡孙,理应继承娄家所有产业,更何况他还是皇族血脉,长公主的嫡长子,当年我将公主娶回府中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将娄家的产业全都由既明这个长子继承,这可是有老国公亲笔遗信为证的,你是庶子,原本就分不到什么,更别说拿你那个儿子来和我这个儿子比了,我儿子是什么出身,你儿子又是什么出身?想跟我们平分家产,你凭的又是什么?” 娄战的这番话说的那是极其不客气了,可是却又霸气的让人无从反驳,因为,谁也不恩能够否认,他说的就是事实,娄庆云的出身那是金枝玉叶,长子嫡孙,娄玉苏算什么?自然没法和娄庆云相比了,当初皇上属意让给长公主开府,让娄战做驸马,只不过,娄战是娄家的长子,当时老国公就没肯,一番较量之后,先皇才决定让长公主嫁入国公府,她生的长子继承一切,那是谁也没法改变的,毕竟,这个长子还没生下来,内府就已经拟好了世子的位分,甚至未来国公的位分,也许先皇都已经替他拟好了也说不定。 这样金尊玉贵的人投过来,难不成还要和庶子所出的孩子去抢夺家中产业不成,别开玩笑了,少爷他可没那个时间。 娄海正气得鼻孔冒烟,对族老使了个颜色,族老虽然害怕娄战的声威,可是却也料定他不敢当众对族老如何,便硬着头皮说道: “这个,我说两句啊……” 娄战不言不语,就将腰间的佩刀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吓得族老一个激灵,将要说的话,完全咽下去,再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娄海正知道,这个大哥态度强硬的时候,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他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如今他已经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就算他现在抛下脸皮,想和娄战和解,估计娄战都不愿意了。 既然如此,娄海正便一不做二不休,咬牙答应了娄战的条件,以最最低廉的成本,达成了这一分家的协议,由族老们见证。 娄玉苏其实还是想让父亲再继续坚持一段时间的,最起码再要些东西过来,虽然他们有了退路,可是若没有足够的钱财傍身的话,那还真就不如待在娄家,一切全都由公家奉养了,只是想起了日前他与三公主幽会时,三公主说的话,罗昭仪是真的有些嫌弃他庶房嫡子的身份,若是娄海正不和娄战分家,那么他这辈子就都是庶子,连带的,他都没法趾高气昂的说自己是嫡子,只不过,在他的想法中是,家要分,但东西也得分,凭着娄战的气势,府里有四房,每房得四分之一是不可能了,可即便不是四分之一,也得分些实在的,盈利的好产业给他们才行,要不然,等他们出去之后,没有足够的奉养可怎么行呢。 他会这么想,娄战自然也会这么想,只不过,娄战想的是,既然要分,那你们就滚,分了家,占了便宜,还想要产业?门儿都没有!让他们自己好好的去想想,到底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只可惜的是,就算今后他们发现了这个决定是错的时候,也再也回不来就是了。 娄家可不是你们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方。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在闹分家的第二天,娄战就以他军人的姿态,快很准的让三房搬离了卫国公府,三房内一些记录在公府账册中的东西一律不允许带走,事实上,三房里基本所有东西全都是公府提供的,也就只有少数几样娄海正从外头买回去的寿山石算是他们的东西,可以一并带走。 至于分割的钱数,娄海正的姨娘是教坊出身,本身就没有多少积蓄,勉强两三千两的样子,另外再加一些公府平日里赏下来的东西,总数不会超过五千两,另外娄海正还得一份庶子的份额,只不过,因为国公府所有的产业几乎都是娄庆云的,得按着不动,庶房的份额干脆都是以银子结算,也就一万多两的样子,也就是说,三房这回分家,可真的是不图名不图利,只为脱离这个供他们吃喝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别说他算盘中的四分之一家产了,估计就连百分之一家产都没有得到,就这么被娄战强势的扫地出门了。 娄海正简直难以想象,自己身为三房老爷,分家的时候,居然只分了这么一点点东西,更加不知道,自己平日里用的,吃的,穿的,全都是在公府账册中记着,并且那都算是公府提供给他的,根本不是她三房的出账,在分家之后,娄海正得知了这么个消息,简直可以说是会心一击了,如果他早知道,分家只能得这么一点点,娄战又什么东西都不肯他带走,他就不这么冲动,吵嚷着分家了。最起码也要事先捞一点好处才行啊。 带着一家十几二十口人,娄海正去到了早前就准备好的别院,这院子不是他的私产,前几年他以娄家三老爷买的宅子,也毫无疑问的被娄家收回了,现在他们待的是余家的宅子,余大人送给他女儿余氏的宅子。 余氏到了这里,主母的气势就又回来了,看着垂头丧气的三老爷,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盛姨娘,冷哼了一声,让娄玉苏去把娄海正喊了进了书房。 娄海正不情不愿的进来之后,余氏也不多说什么,只把他带去了内间,只见内室的一张杉木桌上,摆放着两口檀木盒子,余氏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两盒子的银票来,说道:“你以为我爹就给我这一栋宅子?还有这些呢。今后只要你听他老人家的话,好好的替他做事,银子总少不了咱们的。” 娄海正惊讶的看着这两只盒子,入眼全都是一百两的面额,按照这高度来看,两盒少说也有两万两,抬头看了一眼余氏,终于感觉到一回这妻子没白娶的意思,走过去拉住了余氏的手,感动的说道: “还是岳父疼我,还是夫人体贴我。” 余氏横了他一眼,竟也是风韵犹存的,娄海正此时看将她看在眼中,竟丝毫不比那年轻又千娇百媚的盛姨娘要差,甚至还多了一些风情,这才是患难夫妻的意思啊。 余氏被娄海正搂在怀中,自从盛姨娘进门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扬眉吐气,一个受宠的姨娘,就想爬到她头上撒野,以为攀上了娄家三老爷就是本事了,可如今真要让她睁开她的狗眼瞧瞧,娄家三老爷如今也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了,更何况是个小小的姨娘! 如今她的相公和她父亲统一战线,儿子是金科榜眼,再过些时日,就能迎娶当朝三公主,成为驸马爷,在这个宅子里,还有谁的地位能越过她去? 余氏越想越觉得这个家分的真是值得! ********* 薛宸和娄庆云刚从主院回来,娄战身为卫国公的大家长,将三房给分出去之后,总要和府里众人交代一番的,从此四房娄海威就正式成为娄家三房,娄四爷变娄三爷,娄海正和娄玉苏的名字便被另立出去,脱离了宗谱,三房之下所有人全都随在娄海正名下,不再属于卫国公府。 薛宸一边感叹着国公的雷霆震怒,一边哀叹三房的拼命作死,真不知道余大人给了三老爷什么好处,让他居然连娄家这么大,这么好的靠山都不要了;真不知道他自己哪儿来的自信,居然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脱离娄家也可以成就事业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固执的以为,只要娄玉苏娶了三公主,就等于平步青云了? 又过了几天之后,二老爷娄远被刑部释放,圣上当朝让娄远官降一级,由原来的水师都督降为水师副都督,都督一职,暂由卫国公娄战代理,明眼人谁还看不出来皇上的态度呀,这降级说是对娄远监管不利的惩罚,可降级之后,水师却还被娄家抓在手里,谁还想再借这事儿闹腾,那就太不理智了,于是乎,这件事也就这么给揭了过去,也算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谁也不会真的用一百斤麻烟来判卫国公府二老爷的重罪,至少只要娄家还在的时候,就不会! 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娄庆云就回了大理寺,薛宸在家看看账本,倒是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天气渐渐转凉,可薛宸的那些生意却丝毫没有凉的意思,薛宸自问在做生意这方面还是颇有天分的,完全承袭了她娘卢氏的经商天分,也很感激卢家对卢氏的栽培,只可惜卢家与薛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虽说两家祖上有过交集,但是先祖去世之后,两家泾渭分明,一个从政,一个从商,卢家嫁卢氏的时候算是下了血本,为的也就是能够借由薛家在京城有一立足之地,奈何薛云涛和卢氏的早年关系并不好,薛家觉得他们肯信守承诺,娶卢家的闺女已经是对先祖的遗愿履行了,却是怎么也不肯拉卢家一把,以至于,卢家花了大价钱却没有什么用,两家关系便渐渐恶化了,再加上如今又是舅舅当家,卢氏死后,就与她更加没有来往了。 可尽管如此,薛宸还是很感激卢家的,毕竟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卢氏,没有卢氏的话,也许她就没有这份经商的天分,上一世尽管过的那样辛苦,可是薛宸却依旧能凭着这天分撑了那么多年,这一世她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生意在她手上就跟活了似的,更别说她还有预见能力,详细掌握了二十年间的财源走向,可谓是所向披靡的。 娄庆云的那些产业也就罢了,单就她自己的产业,如今已经分布在全国各地了,京城算是主战场,她早年就已经将那些鞭长莫及的产业快速回收了些没什么利益的,换上了颇为挣钱的行业,说的不谦虚一点,也许再过两年,她和娄庆云两个人的私产加起来,就足以买下半个京城了,半个京城,那是什么样的概念,可是按照她这种财富的积累方法,的确有可能的。 今后就算娄庆云不在大理寺任职了,就做个闲散的国公爷,想必两人的日子也是好过的。 姚大来给薛宸汇报新铺子开张的进展,前段时间,薛宸看中了一条街,让姚大帮着运作,如今街面上的铺子已经收购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两家暂时还没有联系到房东的空置着,不过却不会影响街面的开张。薛宸是想把那条街全都开设衣裳布料,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的铺子,打算做一个让全京城的女人想要买这些东西时候,就想到的街,把铺子联合起来,形成规模。 这个想法她上一世的时候就有了,只可惜,当年资金受到管控,一直没有实现。 和姚大稍微交代了些事情后,便让姚大组织时间,将京城中所有的掌柜全都聚集在一起开一次会,她得统一的做一次人事更改,那条街应该就是她未来一年的奋斗目的了,如果没有周全的人员配达,将来依旧还会麻烦不断,所以,干脆在开张前,便选择合适的人选上任,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姚大离开之后,薛宸原本是打算小睡一会儿的,可没想到门房却突然来传报,说是薛宸的外家求见。 薛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外家……只有大兴卢家才对啊,问过门房之后,门房说,来的正是卢家的人,这让薛宸有些搞不懂了,便让门房领着客人进来了,她在沧澜苑的花厅中见客,虽说她有点难以置信,卢家怎么会突然找上她,也不知道真假,但见一见她也没什么损失,万一真是卢家的话,他们找上门,定是有什么事才对。 来的是一对兄妹,哥哥年纪在十八岁左右,妹妹年纪在十五六岁左右,两人脸上身上全都脏污不堪,脚上的鞋子也都磨破了,男孩儿脸上还依稀见了血似的,看见薛宸,那哥哥便二话不说带着妹妹跪在了薛宸面前,喊道:“表姐。” 薛宸愣愣的看着他们,那女孩儿也跟着哥哥的声音怯生生的叫了薛宸一句,却是不敢抬头。 “你们是……”不怪薛宸不认识他们,因为卢氏死了之后,薛家和卢家就基本没了往来,就连薛宸的亲舅舅,亲外祖父母站在她面前,她都未必能认识,更别说是这两个孩子了。 那哥哥显然是读过书的,说话口齿十分利落,回薛宸道:“表姐,我叫卢星,她是我妹妹卢婉,我们是卢周平的儿女,卢周平是卢秀平的哥哥,不知道您有印象没有。” 薛宸一愣,卢周平和卢秀平的名字她自然是知晓的,她娘卢氏的大名就叫卢秀平,而卢周平便是薛宸亲舅舅的名字,这两个孩子看着样貌似乎与卢氏有点相似,眉宇间聪慧豁达,不像是贪婪宵小之辈,薛宸赶忙才上前将两个孩子扶了起来,说道: “你们是舅舅的儿女?怎会变成这样?快快起来,别跪着了。” 卢星看着虽然稳重,可是毕竟也才十八岁,比薛宸要小几个月,这段时间的奔波逃窜,让他这个男孩子都有些受不了,一听到有人亲切的问话,并且还是这个与他们有着血亲的亲人,一时没控制住,竟然就哭了起来,卢星一哭,旁边的妹妹也颇为感触,兄妹二人就那么在薛宸面前哭的跟泪人儿似的。 薛宸瞧着他们这样,便知道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一路颠簸来到京城,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可是兄妹两个只是哭,并不说话,这让薛宸也只好在旁边干着急。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薛宸让人准备了一桌饭菜,让卢星和卢婉两人去吃,两个人似乎真的是饿坏了,不知道饿了多久,狼吞虎咽的吃了好一会儿,卢星才放下筷子,不好意思的对薛宸点头谢谢。 等他们吃完之后,薛宸才把他们带到了书房中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流落到京城来?舅舅呢?” 卢星低头想了想,才说道:“我爹在大兴,病的厉害,我和婉儿出来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薛宸听着不对,问道:“你爹病了,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家?” 卢家在大兴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不管怎么样,卢家的孩子也不至于这样上京来,跟个难民似的。 卢星便对薛宸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们是被继母赶出家门的,表姐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母亲好几年去世了,爹爹新娶了个继母回来,一开始对我和婉儿还可以,但是这两年,爹爹病了之后,她就把卢家的生意全都接了过去,就不再对我们好了,她自己生了两个妹妹,如今也七八岁了,她在家里克扣我和婉儿的吃穿用度,不许我们碰卢家的产业和钱,这些也就罢了,她从今年开始,连给我爹吃的药都不肯用那些名贵的了,我爹的身体每况日下,若是再不好好的补养,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了,她限制我们去宛平找祖母求救,从大兴去宛平就一条官道,她在官道入口处有两座茶寮,只要我们经过那里往宛平去她就派人把我们抓回来,然后关在柴房里,可恨我从小读书,不会武功,在那个被她控制了的家里,根本反抗不了她,好几个月前,她竟然想把婉儿嫁给开银楼的员外郎家的傻儿子,婉儿才十五岁,若是嫁给那个肥波那个傻子,就等于是毁了一生啊,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婉儿就这么嫁出去,可是宛平我们去不了,可除了宛平我们没有其他可以收留我们的亲戚,家里的亲戚都拿了继母的钱,根本不管我们死活,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想起来,姑姑当年是嫁来了京城,嫁的是翰林院学士薛家,我带着婉儿一路颠簸着来了京城,一番打听才知道姑丈也娶了新妇,只怕也是不会容我们的,辗转得知表姐嫁到了卫国公府,我们这才找到您这里来,希望表姐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 薛宸听这卢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条理分明,将事情都说的清清楚楚了,便知他所言非虚,的确是读过书的,瞧着他们兄妹二人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下人服,许是逃离卢家时偷偷穿上的,这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富家公子和小姐的样子,比之街上的乞丐还不如,大兴到京城少说也有三百里路,两个人居然就凭着脚走了过来,也难怪脚上的鞋子都磨的不成样子,脚趾上也擦伤了好几处,血迹都干涸了,心中实在不忍。 卢婉见薛宸生的这般漂亮,便断定她是个心善的,又见她有些犹豫,便扑通一声跪在了薛宸面前,磕头说道:“求表姐救救我,我不想嫁给肥波那个傻子,他脾气不好,总是打人,若是要嫁给她,我宁愿死了算了。” 薛宸上前去把她扶起来,卢婉害怕自己身上脏,让薛宸嫌弃,就往后缩了缩,薛宸追过去拉着她的手臂站起来,对卢星说道: “既然你们找到了我,我便不会袖手旁观,你们暂且住下,我派人走一趟大兴,看看如今的情况怎么样,若是可以的话,就先把舅舅也接到京城来,我府上不缺大夫和药,对舅舅的病也会好一些的。” 卢星点点头,听说薛宸要去大兴打探也没有惊慌,看来他说的话,应该是确有其事的,并不怕人去查探,只是对薛宸说道: “那表姐要让你的人小心些了,我刚才没告诉你的是,我们那个继母是大兴知府的亲妹子,手里有官差,厉害的很,你可千万要让人小心些才是。” 薛宸有些意外:“大兴知府的亲妹子?” 沾着官亲,怪不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卢家蚕食到自己手中,若没有点背景后台,的确很难做到就是了。就算做到了,却也不可能这么快的收服人心,让大家一齐反了卢周平。 “是啊。大兴知府名叫孙如纽,大兴的百姓都叫他孙如牛,为官嚣张的很,当初我爹并不想娶他的妹子,是孙如牛掐断了我爹码头的生意威胁的,他妹子孙如锦心眼儿多的很,从前嫁过人,后来在原来的夫家,把婆母打死了,这才被休弃,孙如牛看中了我们卢家的家财,才逼迫我爹娶孙如锦的,如今我们卢家的家财全都到了孙家,他们就觉得我爹没用了,就不想再留着他和我们了。” 卢星说着说着,眼泪就又要掉下来,薛宸瞧他这样,心道许是这孩子经历太多,一时情绪失控,又出言安慰道: “别哭了,事情我知道大概,等我派人去大兴探过之后再商议对策吧,我让人带你们下去休息,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的休息几天。” 卢星和卢婉点点头,两人又对薛宸跪了跪,这才起来,薛宸让衾凤和枕鸳带他们去沧澜苑的客房休息去了。 他们下去之后,薛宸便把严洛东和顾超喊了过来,和他们大致说明了一番情况之后,便让他们带几个人,连夜赶去大兴,探一探卢星所言是否属实,不是她不相信这两个孩子说的话,只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知己知彼才行。 探过两日之后,严洛东他们回来,带来的消息,基本上和卢星兄妹说的并无二致,他们也连夜探过了卢家,卢周平确实缠绵病榻,情况不是很好的样子。并且,在卢星和卢婉逃离卢家之后,他们的继母孙如锦就派人去宛平,将卢老夫人也接回了大兴,美其名曰尽孝,其实,就是怕卢星和卢婉去找卢老夫人,是想先一步软禁老夫人,让她不能有所作为罢了。 薛宸听了这些之后,心中对孙如锦这个女人也是颇有认识了,如果不是卢星和卢婉貌死来京城找她,她甚至都不会知道卢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情有些复杂,由此可见,卢家把卢氏嫁到了京城,却反而和薛家闹翻之后,卢家有任何事都不会想到来京城找薛家帮忙,这也太讽刺了,不过,在卢家看来,卢氏嫁到薛家,必定是过的不好的,每每哭着回宛平,也让卢家对薛云涛产生了绝望,知道他并不是个重情义的人,对卢氏尚且如此,更别说对卢家了,而事实上,薛云涛也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要提拔一下卢家,薛宸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她所不了解的原因,但在外人看来,薛云涛对卢氏就是没有感情。 薛宸下午一直在写字,从午后写到了华灯初上,连晚饭都没吃,娄庆云在外头应酬回来,瞧见薛宸还在书房,问了夏珠之后,才大致知道了些情况,便亲自端着热茶去书房找薛宸去了。 薛宸在书案后头站了一个下午,几乎都没有挪过地儿,神情有些严肃,娄庆云似乎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薛宸,端着茶杯走过去,薛宸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垂眸想了想,便将茶壶放在桌面上,亲自倒了杯茶,送到薛宸眼前,故作娇滴滴的说道: “这位小娘子,可否赏脸喝一杯?” 薛宸落下最后一笔,这才停下了手势,抬眼看了看半个身子都挂在桌角上的娄庆云,放下笔,接过他手里的茶,然后便不声不响的从另一边走出了书案,娄庆云最不怕的就是薛宸的冷脸,当初两人根本不认识,他都敢凑上去撩拨薛宸,何况是现在这种关系呢? 亦步亦趋的跟在薛宸身后,下巴很有技巧的无论薛宸怎么动,怎么挪,他就是有本事始终占据着薛宸的颈窝处,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比起了耐性,最后还是薛宸无奈,缴械投降,猛地转身,说道: “你干什么呀!” 娄庆云不屈不挠,又凑上去,说道:“媳妇儿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你说我干什么呀?” 瞧着娄庆云这副委屈的样子,薛宸没忍住破涕为笑,横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转身坐到了一旁的罗汉床上,喝了一口茶后,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娄庆云过去直接将人给搬了起来,然后自己一个转身坐下了,让薛宸就坐在他的双腿上,就着她手里的杯子喝了两口茶,然后才说道: “我现在真想把那些惹我媳妇儿生气的家伙全都大卸八块,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连我娄庆云的媳妇儿都敢得罪,媳妇儿憋气,改明儿我就让大理寺和锦衣卫全都出动,把那个混蛋擒来京城,三*酷刑一样样的使过去,让他给你磕头叫你奶奶,看他还敢再嚣张。” 薛宸靠在某人肩头,盯着某人一开一合的说着不要钱胡话的嘴巴,最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嘴,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态度:“别说了。” 娄庆云从善如流:“嘿嘿,媳妇儿让我不说,我便不说了。不过,也确实没有多大的事儿,不久是宛平那个地界嘛,你如今在京城都能横着走,何况宛平乎?明儿你就大摇大摆的派人去卢家,直接把舅舅和外祖母接来京城,他们要愿意就住咱们家,要不愿意,我把西郊的庄子给他们,怎么着都犯不着你生气啊。” 薛宸想了想后,才摇了摇头,说道:“要是这么简单,我就不苦恼了。现在不是把舅舅和外祖母接过来就完事的,那个孙家占了卢家的家财,若是不把这些拿回来,大兴卢家这个招牌就算是毁了,这可是卢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名声。我娘死的时候,我才十岁,那时候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也知道我娘所拥有的一切,也就是她后来传给我的一切,全都是来自卢家,如果没有卢家,就没有我娘,更加没有如今的我,所以,不管怎么说,卢家这个忙,我一定要帮,所以我想——明天就启程,去一趟宛平。”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既然要帮忙,那么薛宸便不打算在府里耽搁了,第二天和老太君长公主说了这事儿后,便以去接舅舅来京城为由,申请从京城前往大兴一趟,娄庆云安排了二十个便衣锦衣卫随行,还有薛宸自己身边包括严洛东在内的十多个护卫,然后便带着姚大几人,还有卢星和卢婉往大兴赶去。 车队一行在路上并没有耽搁,花了两天的时间,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抵达了大兴,因为时间不早了,所以便去了城中最大的春然客栈,自然也是薛宸手下的产业了,大兴十三家商行的掌柜张全听说了薛宸到了客栈,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拜见。 薛宸让他在春然客栈的客房里见了他,要知道大兴的事情,的确非要问问张全才行,大兴除了卢家之外,也就这个十三家商行的张掌柜最为人知道了。薛宸不想暴露身份,处处都很低调,就连张全过来都是乔装后才来的,为的就是怕别人认出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张全虽然对大兴比较熟悉,但是薛宸说的毕竟是卢家的家世,他手底下的商行和卢家平日里也有些交集,只不过,和卢周平并不是常见面,无论做什么买卖,都有专门的人和他联系,所以,他对卢家换没换主这件事还不是特别清楚。 有了张全的这些话,薛宸便稍稍的放下心来,最起码孙氏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掀翻卢家的招牌,也只能在背地里暗度陈仓什么的。 “不过,最近卢家似乎有把生意往官商那儿转的迹象,不过,卢周平娶得是知府亲妹,往官府那儿靠也是有理由的。” 张全如是说道。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薛宸,然后才又问道:“夫人不知明日有何打算,我可以早作安排。” 薛宸摇摇头是,说道:“你不用安排,我有事自然会喊你。” 张全看了一眼姚大,有点失落的样子,薛宸见他这样,才又开口补充了一句:“我这两天都在大兴活动,带着你不方便。” 张全回去之后,薛宸便准备歇下了,整个春然客栈里没有其他客人,对外自然是说被人包下来了,严洛东等护卫全都睡在楼下。 薛宸让夏珠去把卢星和卢婉两兄妹喊了过来,也没有其他寒暄客气的话,薛宸直接和他们说道:“待会儿我就让人把你们送回卢家去,我明日一早上门,便以探望舅舅和你们的名义。你们敢回去吗?” 卢星和卢婉对视一眼,卢星说道:“敢!既然表姐都和我们来了大兴,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薛宸笑了笑,说道:“嗯,但事情也不能想的太简单,太乐观,孙氏毕竟是舅舅明媒正娶的续弦,她就算是沾手卢家的生意,也是在情在理的,所以,一切都要等我明日见过了舅舅和外祖母之后再做定夺。” 两兄妹连连点头,一副全听薛宸吩咐的样子。 两人出去之后,薛宸留下顾超说了两句话,让他今晚就派人在卢家盯着,防止两兄妹突然回家,会遭受孙氏的毒手,顾超领命下去之后,薛宸便也在衾凤和夏珠的伺候下,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坐在梳妆台前,衾凤正要给她梳头,薛宸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不用梳妇人头了,就梳元宝髻好了。” 衾凤不解的看了看夏珠,夏珠表示也不懂,但既然夫人吩咐了,她们哪里有不从的道理,不一会儿的功夫,元宝髻便梳好了,对着镜中看了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薛宸依旧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呢,娇俏可人,姿容纯美。 坐上了马车,便让严洛东挑了四五个护卫随行,这回娄庆云派来的是锦衣卫百户廖签,他和严洛东从前便认识,这回被娄庆云安排来护送夫人,原本他还比较抗拒,觉得以自己的身份,用来保护一个深宅妇人实在是大材小用,可是,当他过来瞧见了从前的大哥严洛东之后,心底里那一丝丝的不情愿就消失殆尽了,大哥都在保护这位夫人,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听从指挥呗。 卢家位于大兴城的东面,算是绝佳的风水之地了,占地颇为广阔,不过从门庭来看,倒的确没有丝毫文人雅士的意思,不说金碧辉煌,可金光闪闪倒是真的,卢家似乎特别喜欢金色,就连大门上的铜环都刷着金漆,石狮子的两只眼睛上亦然,有那么一瞬间,薛宸似乎有点明白,薛家不愿意和卢家多有交往是社呢么意思了。 顾超上前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门房将门开了一条缝,对外问道,顾超说了薛宸的身份之后,那人才将门打开了多一点,让自己跻身出来,看了看娉婷站立在软轿前,一看就气度不凡的薛宸,问道: “什么表小姐?我们府上没有表小姐。要说有,也是在京城有一个……难不成……你们是从京城来的?” 问完了这句话,那门房就有些懵了,因为看薛宸等的穿着和举止,的确不像是土生土长的大兴人,自有一番贵气逼人。 不敢耽搁,却也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进去,一番通传之后,大门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女人,之所以说她是金光闪闪,那是因为,她从头到脚全都是金色的,头上戴着成套的金色头面,脖子上挂着金镶玉的项链,手腕上连着四五个手镯亦是金镶翡翠,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土黄色……这便是孙氏了吧,看样子,她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黄金啊。 薛宸差点被她这富贵逼人的打扮给惊呆了,直到孙氏居高临下的站在石阶之上和她说话,她才反应过来。 孙氏将薛宸上下打量了一圈后,然后才姿态高傲的掀唇说道:“你是京里来的吗?” 衾凤和夏珠都觉得这孙氏也太无礼了,不过,她们都是规矩的丫鬟,没有夫人吩咐,她们就算心中有气,却也是不能发出来的,只见薛宸果真没打算和孙氏计较这些,上赶着微笑说道: “是,我是京里来的,我叫薛宸,是来拜见舅舅的,还请夫人通行。” 孙氏听到薛宸直言自己姓薛,便知道她的身份错不了了,当年卢家的姑奶奶嫁去了京城,做了京官儿的妻子,好像是个五品秘书监,品级也就和她哥哥一般高,不过差别在于,薛家是京官,她哥哥是地方官,就算品级相同,可受到的待遇却是不同的。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四五品的京官,其实若真论起来,根本没有一方知府来的权力大。看着姑娘的出口与做派,便知道她爹也不过就是尔尔罢。若真了不起,会这般低姿态? “哟,还真是表小姐来了。这是吹的什么风儿,竟然把表小姐给吹到咱们大兴来了?”孙氏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她多少也对薛家和卢家的恩怨有所耳闻的,从她根本不知道薛宸在京里是什么身份这一天来看,卢家这些年是一点都没有往京城打探过她。 一时,薛宸真不知道自己来是对还是错了。毕竟卢家似乎对她并不是很关心的样子。只不过,薛宸心里记着卢家的恩,也觉得卢氏若是在世的话,遇到卢家发生这种事情,她无论多远,也会赶回来相帮就是了。 反正她只是做她觉得应该做的,到时候若是舅舅和外祖母不领情的话,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只是单纯的出面帮他们一把,又不是要逼他们认亲,解决了事情,她还是要回京城的。 孙氏瞧着薛宸这一身的素净很是不入眼,早就听说姑奶奶嫁了一户穷酸的翰林学士家,那种文人一辈子都没什么钱,哪里有多余的钱拾掇,别看这表小姐人模人样的,还不知道是不是上门打秋风借钱的呢。不过,孙氏虽然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也不敢就这么说出来,毕竟薛家是官家,她能不得罪就还是别得罪的好,依旧客客气气的把人给迎进了门。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进去了卢家,薛宸眼睛四周看了看,也许实在是年代久远了,还是上一世卢氏活着的时候,与薛云涛吵架哭着回来将她带过来两回,那个时候还是外祖父外祖母当家,薛宸跟卢氏回来之后,外祖母倒是对她很好,尽管不喜欢薛家,却也没有苛待过她,只是也不亲厚就是了。 卢家的布局她是记不清了,就算残留一些印象在脑海中,可经过孙氏这样暴发户式的改造,那些残留的印象也湮没在这片金色的世界中了。 孙氏命人将薛宸带来的一些京城时令特产收起来,暗自瞧了瞧是些什么东西,见除了一些糕饼之外,还有几盒名贵的山参和灵芝,虽不寒酸却也不阔派,她从前面领路,余光瞧着薛宸的目光打量着这院子里的富丽堂皇,不由的得意一笑,说道: “咱们府上比不得表小姐京城的书香府邸,简陋俗气的很,表小姐可还看得惯吗?” 薛宸似乎没有听出她话中讽刺的意思,落落大方的对她笑了笑:“夫人的宅邸自然是好的,比之京城的宅邸丝毫不差。” 孙氏撇嘴一笑,心道这穷酸丫头口气倒是不小,就她家那穷翰林的宅子,还想和她这富丽堂皇的宅邸相比,简直是笑话,他们的宅子里随便挂上一副山水画,就充名家名作,吹嘘的跟什么似的,其实还不就是没有金银钱财堆砌嘛,却偏偏要装清高,装淡泊,等到钱财真的送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谁不是本性露出来?就跟她哥哥似的,知府表面上清贫,实际上见了钱不还是走不动道儿? 严洛东,廖签与夏珠,衾凤随薛宸进入二门,其他人留在一门外候命,孙氏把薛宸带进了前院的花厅,并不进去主院,入内后,孙氏自觉坐到了主人家的上首处,薛宸便坐在她的下首处,孙氏命丫鬟们煎了茶送上来,边请薛宸喝茶,边说道: “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二十两银子才买一两,你们在京里也未必能时常喝到吧?”孙氏将就的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瞧着薛宸的神情就好像薛宸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说道:“这些东西,也许你父亲和祖父能喝到,你是女孩儿家,这些名贵的茶水许是只在你爹的书上看过吧?” 薛宸垂眸瞧了一眼这泡得有些过火候的茶水,微微一笑,轻抿了一口后说道:“确实没怎么喝过这种茶。” 孙氏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爱显摆富贵,你要是和她比,她能和你把整个家私都拿出来比,可你要顺着她,对她甘拜下风,她倒也不那么刻薄,而薛宸的低姿态刚好给了孙氏一种高高在上的有钱优渥感,因此对薛宸居然稍微热情了一些,还跟她唠起了家常来。 “京里都挺好啊?姑奶奶走了几年了?我是后嫁进来的,这些事儿也不太清楚。” 薛宸笑着回道:“足有八、九年了,劳夫人惦念。” 又说了一会儿话,薛宸才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我今日前来是特意探望舅舅来的,不知舅舅今日可在府中?” 孙氏的笑容僵了僵,说道:“哦,你舅舅啊。他……在呢,在呢。他这些日子身体不好,寻常并不到前院来,脾气呀也古怪的很,许是病的久了,见谁都带着三分骂气,还是不见的好。” 说完就又端起了茶杯,让薛宸喝茶,薛宸实在不想去碰那杯茶,便站起来说道:“我也是偶然来到大兴,怎么说也要拜见一下舅舅,哪怕是给他磕个头,也算是敬一敬孝道了,还望夫人成全我的一片孝心。” 孙氏放下茶杯,抬眼蔑了几眼薛宸,然后才抚了抚根本不歪的发髻,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行吧,我去给你问问,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见不见的我说了可不算啊。” 薛宸对孙氏点了点头:“有劳夫人。” 孙氏瞧着她一点都没有给她屈膝行礼的意思,撇了撇嘴,就出去了。 衾凤忍不住来到薛宸身后说道:“呸,她还真以为自己的什么人物,竟然敢这样跟夫……额,小姐您说话,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薛宸借着出门观望的时候,看了看严洛东,严洛东便对薛宸回了个点头,一旁的廖签看着夫人和严洛东打眼色,一时不能明白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纳闷极了,正要转过去问的时候,那边孙氏就又回来了。 对薛宸勉强扯了个笑,然后说道:“不好意思表小姐,老爷他说了不见薛家的人,你还是回去吧。” 薛宸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微微一笑,笃定的说道:“那好吧,舅舅既然不肯见我,那也没办法,但星哥儿和婉姐儿我总能见一见的吧,我是他们的表姐,给他们带了些东西。” 孙氏的脸上又是一僵,似乎已经显现出来不耐,挥着手绢说道: “哦,他们呀!不好意思,他们也见不了。你舅舅病了,他们都在你舅舅身边侍疾呢,你舅舅肯定也不会让他们见你的。” 薛宸嘴角弯起一抹奇怪的弧度,说道: “是吗?” 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口,原本应该守候在一门外的顾超,带着两个护卫将满身是伤的卢星和卢婉给带了出来,吓了孙氏一跳,赶忙上前叫道: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我家?你们想干什么?” 顾超来到薛宸面前复命:“小姐,我们是在柴房里找到的星少爷和婉小姐,两人被人打的满身是伤。” 孙氏见闯入她家的人来跟薛宸是一伙儿的,顿时又变了脸,叉腰做茶壶状:“好你个装模做样的小蹄子,居然蒙骗到老娘头上来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大兴的地界私闯我的家门,你知道我是谁吗?” 薛宸走到卢星和卢婉面前,看了看两人的伤势,卢星身上的伤比较多,看样子他是用身子护着卢婉来着,对薛宸笑了笑,说道:“别看这么多伤口,没事儿。” 昨晚薛宸和他们俩临行前就是这么说的,回来之后,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拼了劲儿让孙氏打一顿,只有他们受了伤,薛宸才有明确的证据说孙氏虐待他们,继而才能插手卢家的事,否则,不明不白的上门,只会让孙氏说一句:这是他们卢家的家务事,外人凭什么插手。 薛宸瞧卢星说话还挺有底气,身上的伤也大多是鞭子伤,没有致命的伤口,这才放下心来,对他点了点头,回过身去,对孙氏说道: “夫人,您说星哥儿和婉姐儿在侍疾的呢?如何会被人毒打了关在柴房里?您这话说的也实在前言不搭后语了。” 孙氏尴尬的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心虚,不过却也不惧怕什么,昂着头说道:“我是他们的嫡母,他们犯了错,我难道还不能打他们了?倒是你这臭丫头,居然敢跟我玩儿这手,怎么,是欺我府里没人是吗?” 薛宸勾唇一笑,说道:“你府里当然有人,不过,我是这两个孩子的嫡亲表姐,看见他们在家里受到了毒打,便不能袖手旁观,如果他们真是犯了错,那为何你先前要骗我说他们在侍疾?显然是心里有鬼的,以此类推,你说我舅舅病了,不肯见我,想必也是假的,顾超何在?” 薛宸忽然大声喊了一声,顾超立刻上前:“属下在。” 薛宸问道:“你可知道舅老爷在哪个院子里吗?” 顾超点头说道:“属下知道,两位少爷小姐被关押的柴房往南经过一处小园子也就到了,不过那院子外有人看守。” 薛宸无所谓的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说道:“能见着舅老爷吗?” 顾超看了一眼孙氏,还有那些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手持木棍铁棍的家丁们,笃定的对薛宸说道:“只要夫人想见,那就能见!” 薛宸看了一眼严洛东,严洛东点头表示无碍,薛宸这才又说道:“那好,带路吧。” 孙氏简直难以置信极了,她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姑娘在别人家会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俨然不把她这个正经主人放在眼里,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立刻指挥府里的几十号家丁道: “给我抓住这帮私闯民宅的,我要拿下他们去知府老爷那里告状!我倒要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卢府家丁打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顾超和其中一名护卫打头,廖签在薛宸左侧,右侧是另外两名便装锦衣卫的护卫,严洛东则在薛宸身后,五人将薛宸他们严密的包围起来,无论四周涌来多少家丁,全都被这五人撂倒在离薛宸老远的地方,被说伤害薛宸了,就是靠近她都成问题,以薛宸为中心的地方,俨然就是在一片纷乱环境中的净土,不受打扰,不受影响,并且还能以正常步伐往目标院落行进。 卢家的家丁再多,又怎么可能抵挡的住严洛东和廖签之流,顾超原本就是护院,手底下有功夫,后来拜了严洛东为师,如今有了师父指教,功夫自然更上一层楼,另外几个锦衣卫也自不必说,没有点真功夫,如何能在锦衣卫那种地方混饭吃呢?更何况,这些人全都是娄庆云亲自挑选了来保护薛宸的,自然都是个中好手,普通家丁对他们来说,就等于是用刀切大头菜,轻轻松松的就能将他们隔离在薛宸周身十尺外。 孙氏跟着这些人身后,既不敢上前,又不想就这么退缩,一个劲的在后面喊道:“打呀,给我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姑娘,快给我上呀!别让她进后院,别让她进去!快来人呐,全都给我出来,拦住她,快拦住她!” 饶是孙氏叫破了喉咙,卢家的家丁护院打手倾巢出动,亦未能撼动薛宸周身的坚强堡垒分毫。 薛宸由卢星和卢婉带着来到了卢家的后院,院子似乎有些时候没有打扫和修缮了,看着颇为陈旧,并不像是一家之主所在的主院,想必,卢周平病了之后,孙氏就将他转移出了主院,这里也许就是卢家偏院,外头有几个肥壮婆子守着,听着外头有动静,就出来看看情况,可没想到刚一探头,就给人从门外抓了出去,那么大的块头,就跟个番薯似的给人拉扯着抛了出去,撞倒了院子外的一株月季树。 清理了所有障碍,卢星便忍着伤,领着薛宸走入了那后院,说道:“表姐请随我来,父亲和祖母都被那个恶女人关在这院子里,那几个婆子就是看守他们的人。” 薛宸走入那院子,四周看了看,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苍凉来,这院子哪里是好好的主人家该住的地方,到处破败脏污不已,院子里满是杂草,凉亭上油漆斑驳,院子一角的石桌也带着残缺,并且灰尘满布,院子不分前院和后院,像是一处小型的四合院办,只有四五间白墙黑瓦的平房,门窗也是斑驳掉漆的,真是没想到,堂堂的大兴富户,外面那样金玉满堂,可这正牌的主人却被安置在这样一个破落的院子里等死,孙氏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占了人家钱财和宅子,自己过的富足又享受,真不知道她怎么有脸!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卢星和卢婉第一时间冲入了正堂屋,然后便往内间走去,门开着,似乎从里面能听见些咳嗽的声音,卢星的声音传出来: “爹,您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还在看账本啊?” 然后还有卢婉的嘤嘤哭泣声,薛宸缓缓走进房间,只觉得房间内倒是还好,最起码还干净些。循着声音进去,临窗的大案前坐着一个两鬓有些花白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薛宸似乎看见了卢氏,这个男人和卢氏有着一双相似的眼睛,都是看似严厉,却蕴藏温情,那个男人似乎也看见了随着他一双儿女一同进来的薛宸,有些讶然,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就明白了进来的是谁,试探着问道: “是……宸姐儿吗?” 卢周平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咳嗽了两声,卢星走到他身后给他顺气,卢婉给他倒茶,喝了两口之后,卢周平才从书案后头走出,如果按照年龄算的话,他只比卢氏大两岁,可是两鬓花白,肩膀似乎已经有些驼,许是常年没有晒太阳,脸色很是苍白,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脸上带着浓浓的病气,竟是枯枝拉朽般强撑着精神。 在薛宸面前站了站,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一番犹豫之后,却又不说了,只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薛宸坐下。 外面有严洛东等守着,孙氏的人也不敢硬闯,孙氏到了门前,想要大声喊叫,却在看见严洛东冷冷瞥过来的狠戾目光时,猛地缩了缩头,色厉内荏的推着身旁的人上前去,可是那些打手早就被严洛东等五人教训的乖了,不敢再上前找揍,一个个苦着脸对孙氏摇头,孙氏怒极哼了一声,便骂了一声:全都是废物。然后就拂袖而去,似乎去搬救兵去了。 廖签看了看镇定自若的严洛东,对他问道:“大哥,咱们要不要拦着那婆娘,听说她是知府的妹子,别到时候喊来了官兵,不好对付啊。” 严洛东看了一眼没什么动静的院子,见衾凤和夏珠都站在门外等候着,也就是说,夫人并没有新的指示,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咱们护着夫人便是,我瞧夫人的意思只怕也是想会一会那纵妹行凶的孙知府的,咱们只管听吩咐就成了,其余的事就别管了。” 廖签有点不懂严洛东为什么这么听薛宸的话,而且似乎有那么一点盲从的意思,实在叫人费解,不过,他当时被世子选中的时候,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夫人保护好回去的,这个时候也断没有退缩的道理,不过就是一帮官差组成的乌合之众罢了,他们锦衣卫还真没瞧在眼里。更何况,里面那位夫人,虽然年纪小,却是正正经经的一品诰命夫人,足足高出这知府好几个级别,还真没什么好怕的,阻止了那女人去报信,反而倒显得他们小家子气了。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就是北直隶的知州过来,身份上也不输多少啊。这么一想,廖签也就安分了。 “你父亲可知道你过来吗?”卢周平对薛宸如是问道。 薛宸如实摇了摇头,说道:“他不知道,我是带着星哥儿和婉姐儿一起过来的。” 卢周平轻咳了两声,然后指了指大门,说道:“那你赶紧回去吧。你爹……不会喜欢你来这里的。我们卢家和你们薛家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你娘生前也跟卢家做了分割,她死了之后,咱们两家就更加没有关联了,是星儿和婉儿不懂事,卢家的事,用不着你们薛家管。” 薛宸冷冷的瞥着卢周平,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说道理,讲往事前尘,只问了道: “那你是打算带着星哥儿和婉姐儿在这院子里待一辈子吗?星哥儿十八了,却到今年都还没有娶妻,婉姐儿十五了,可找到人家了?卢家的产业全都送入孙氏的手中也无所谓是吗?” 卢周平又是一阵猛烈咳嗽,薛宸站起身来不打算和他多说了,正要出去,却看见门扉前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穿着布衣麻布,白发用一块蓝布头巾遮盖着,腰上系着围裙,两手上皆为炭黑烟灰,扶门而立,颇为感动的盯着薛宸的身影上下的瞧着。 出乎薛宸意料的是,这一张慈祥的脸,她居然还有点印象,可事实上,如果算上上一世的话,她足足有三十多年没有瞧见外祖母这张脸了,可是她居然还记得,她记得小时候,就是这张慈祥的脸,看见她就给她吃糕点,那种甜甜的糕点,就怕她饿着似的。 “宸……姐儿?” 木氏瞧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双腿发软,几乎要依靠着门框才能站住,她在薛宸的身上,似乎看见了当年的女儿,女儿出嫁时,就是这样亭亭玉立的漂亮模样,可是一晃眼,居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并且白发人送黑发人,早就天人永隔了。 再也撑不住,扶着门框跌坐到了地上,薛宸见状赶忙小跑过去,夏珠和衾凤已经一左一右的将木氏扶了起来,薛宸瞧着她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里也颇为不好受,轻声轻气的喊了一声: “外祖母。” 木氏像是听见了这一生听见的最好听的话一般,连连点头,扑到了薛宸身上,说道:“宸姐儿,是我的宸姐儿回来了,你苦命的娘亲啊,她死的时候,我都没能去送她一程啊,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啊。” 薛宸亦是悲从中来,据她所知,木氏一共就只有两个儿女,一个是卢氏,一个是卢周平,卢氏去世的早,这个老太太便只剩下卢周平这一个儿子了。 如今,卢家被孙氏控制,就连她这个好好的在宛平享福的老夫人都给软禁起来,孙氏也实在太可恶了。 卢周平瞧见母亲和薛宸相认,不禁在里屋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娘,你忘了爹临死前的话了吗?咱们卢家和薛家再不相干,后人亦不许来往,您……咳咳咳……咳咳……” 木氏却是激动的很,当即便反驳了卢周平的话:“就因为他的这一句话,我这十年都没有再见到我的女儿一面,如今她的女儿过来瞧我,我为何不能与她相干?这是我的亲外孙女儿啊!我的秀平啊,我的秀平啊,是娘对不起你。” 薛宸扶着木氏进了屋里坐下,抽出帕子给木氏擦眼泪,说道:“外祖母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木氏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问道:“闺女儿,你是怎么进来的?你那个新舅母恶呀,她把你舅舅关了起来,又怕我跟卢家铺子里的人说话,就也把我从宛平骗了过来,和你舅舅关在这只看见天的院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舅舅他的病又没法子好好的根治。那个女人太恶毒了,她要你舅舅替她看帐,就用你舅舅的药来威胁他,你爹和祖父都是当官的,你能不能救救我们,把我们救出去呀,这日子,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那姓孙要家财那就给她好了,只求她别再折磨我们就行了。” 薛宸的鼻头亦是酸楚不已,连连点头安抚木氏道:“外祖母别哭了,我真的是不知道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星哥儿和婉姐儿去京城给我报信,我到今日都还不知,您放心好了,我来就是要救你们出去的,只不过,舅舅他……您替我劝劝他,没必要为了上一辈的事儿白搭上卢家和你们自己的性命不是?” 木氏很赞成薛宸这个说法,只说道:“你放心,你放心,他自己哪里不知道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只是他太愚孝,总记着你外祖父死前的话,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你外祖父哪里就能预料到,咱们卢家竟然会落得如此地步呀!民不与官斗,这句话是老人传下来的,总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外祖父生前就爱与你父亲斗气,可斗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呢?连你娘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都没去送她最后一程,这斗气斗得有什么意思呀!” 卢周平的咳嗽还在剧烈的进行,只是这一回,他自己也没有对外室里木氏说的话加以反驳,薛宸替木氏擦掉眼泪,夏珠眼明手快的去后院给木氏打来了水,让她擦脸和洗手,木氏自从被软禁到这个小院子里之后,就再也没有享受过丫鬟的伺候,一时又是百感交集。 薛宸瞧着她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过,似乎听见外头有声响,走出廊下,站到院子里往外头的拱门外看去,果真看见孙氏领着一帮穿着官皮的衙差正往这院子赶来。 顾超进来请示薛宸:“小姐,您看咱们接着怎么办呀?” 薛宸沉吟片刻,便回头对夏珠她们说道:“夏珠,衾凤,你们留下伺候舅老爷和老夫人,顾超你带两个人守在这院子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 说完这些,薛宸便头也不回的往院子外走去,正好孙氏带着人冲到她面前,被严洛东和廖签隔离在外。 孙氏指着薛宸对那些官兵叫道:“就是她,这个女人私闯民宅,还打我的人,赶快把她给我抓起来!送到知府老爷的大堂上去,打她几十板子。” 严洛东回头看了一眼薛宸,只听薛宸便说道:“哟,官差都来了,敢问这位夫人是什么身份?居然连官差都叫得动。” 孙氏得意的冷哼一声,随她过来抓人的捕头开口喝道: “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居然敢对咱们姑奶奶无礼!整个大兴谁不知道,咱们姑奶奶是孙知府的亲妹子,瞧你模样生的周全,却是个找死的。来人呐,给我抓起来,送到堂上,等知府大人定夺!” 严洛东和廖签正要拔刀,却被薛宸走过去将他们腰间的刀推了回去,面不改色的对那捕头说道: “如此甚好,我相信知府大人定是明察秋毫,明辨是非之人,定不会偏私自家亲妹子的。走一趟大堂也好,我还没去过官府衙门,只在戏文中听过,正好可以去见识一番,这位官爷,还请带路吧。” 那捕头被薛宸淡定自若的神情给唬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孙氏,低声问了一句: “姑奶奶,这不是来了个硬茬儿吧,她怎么不知道怕呀?” 孙氏亦低声回了一句:“硬什么茬儿,她爹只是个五品文官,她更加什么都不是了,尽管给我抓回去,先打了再说,等她爹知道的时候,晚了。” 那捕头还是有点不放心:“管家的小姐,咱们这么抓回去,合适吗?” 孙氏怒了:“让你抓你就给我抓!谁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咱们只需要知道,她来历不明,带着人凶神恶煞的闯进我家,打了我的人,你们把她抓去官府里,就算她说了自己的身份又如何,谁会相信一个闺阁小姐会做这样的事?就算她爹找过来,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怕什么?到时候咱们人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她能活下来,估计也残废了,她爹能怎么样?要是死了更好,直接把尸体丢去乱葬岗,让她爹招人都找不到!哼!”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薛宸听着孙氏在一旁跟捕快的‘窃窃私语’不由的想发笑,这女人还真是无法无天到了一定境界了,她再怎么不济,也是官家小姐,就算她印象中她爹曾经只是个五品官,但是她也不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爹是不是还在那个位置上,更何况,薛家可不是只有她爹一个官儿,她祖父,她伯父,可全都是官,如果真如她说的那般,将薛宸给打残废了,或是打死了,别说其他的,单就一个薛家就能把她哥哥的官儿给撸了,再论其他罪行,只要有一个人能证明,她是在大兴知府手里被打残打死的,那么举家流放的罪名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参与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 可是这些道理,孙氏估计是想不到的了,她只是在大兴做小公主做习惯了,觉得只要有人惹了她,那就一定要对方好看,甚至不管对方身份如何,想着只要自己出了气就成,管他今后会有什么后果,直接把人埋了,毁灭证据,谁也奈何不了她。 略天真,略傻缺,不过薛宸可没心情和她讲解这些…… 在严洛东和廖签的护送下,被那些捕快前后押着出了卢家大门。 木氏想追出去,却被夏珠拉住了胳膊,说道:“老夫人别冲动,我们夫,我们小姐有数的。” 木氏有点着急:“哎呀,你别拦着我,你们不知道孙家在大兴的厉害,她哥哥是大兴的知府,上头还连着官儿,霸道着呢,宸姐儿一个小姑娘哪里能跟他们去衙门里呀。” 衾凤和夏珠一起将木氏扶着入内坐下,衾凤说道:“老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们小姐不是一般人,大兴知府可动不了她。” 衾凤跟着薛宸身后时间长了,自然知道自家夫人的能耐,凡事她总能想的周周到到,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和委屈的。 木氏被两个丫鬟拉着,也没其他办法,只好入内去瞧儿子什么情况了,见卢星和卢婉神色有异,木氏想起先前薛宸说是因为两个孩子去找她,她才知道卢家的境况,便将两人叫到身边,卢星跪在两人面前,轻声对两人把他们如何去京城,如何找到薛宸,薛宸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话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木氏和卢周平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 薛宸站在公堂之上,并没有畏惧,两边有各四名衙差手持长板,呼喊威武,严洛东和廖签一左一右站在薛宸身后。孙氏一脸得意洋洋的站在左上角,身后还跟着那个替她拿人的捕快, 知府孙大人从后堂走出,乌纱帽还歪在头上,显然是从哪个姨太太的床上刚起来的样子,一路整理官袍就上了堂,惊堂木一拍,威武声起,师爷尖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堂下何人?” 孙氏自主上前抱了家门,并且叙述了一番自家如何被人闯入的经过,知府惊堂木再次一拍,指着薛宸等大喝道:“你们可知罪?还有?为何不跪下回话?” 薛宸摇摇头,说道:“大人,自古是否有这个规矩——身负功名者可上堂不跪?” 孙大人酒色之眼因为薛宸这句话而抬了起来,落在薛宸的身上,突然就是一亮,突然坐直了身体,指着薛宸说道:“这位就是被告吗?怎的这般怠慢,快快替小姐搬来椅子才是,让她坐下说话。” 薛宸蹙眉的看着这位孙大人,心里纳闷极了,自己的身份还没说出来,他就知道端倪,开始讨好了?正要暗赞这知府的识时务时,谁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将薛宸气了个倒仰。 “这么漂亮的姑娘,站着多让人心疼啊。” “……” 薛宸将头转到一边去,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孙家这对兄妹,还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啊。 孙氏听了孙大人的话,害怕他因为薛宸的美色而坏了她的大事,干脆从堂下提着裙摆蹬蹬蹬蹬走到了孙大人的身边,在他耳旁说了两句话之后,孙大人居然连连摇头,说道: “不行不行,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打二十大板那不就废了嘛。” 孙氏一跺脚:“哥!你别在这事儿上犯糊涂。” 孙大人瞧了一眼自家妹子,忍着心中的不舍,这才又拍了拍惊堂木,对薛宸说道:“你……可知罪?擅闯民宅,肆意殴打,这罪状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有想说的,尽管跟大人我说,大人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 孙氏实在胆大,还不等薛宸说话,一把就抓起了官案右上角刑令箱中的刑令,甩了两块丢在地上,替孙大人发号施令道: “别问了,打,给我先打她二十大板,然后再问她。” 刑令一落地,那便意味着堂上必须有人要受刑,薛宸对严洛东使了个眼色,严洛东就从袖中掏出一块黑鱼木的令牌,一下子就丢到了孙大人的案桌之上,孙大人吓了一跳,以为是暗器,拿起来一看,却不料是一块牌子,黑沉沉的黑鱼木牌,背面是飞鱼图案,正面则写着四个大字‘北镇抚司’。 孙大人抚了抚官帽,正要把这牌子扔了,可突然脑中一个激灵——北镇抚司? 再次将令牌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几遍,然后才在堂下官兵打算和严洛东等动手的时候,暴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混乱的堂下一片寂静,全都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知府大人,孙氏更是气恼哥哥的阻止,上前说道:“哥,你这是干什么呀!快点替我解决了她,我这一口气还憋在心里呢。” 孙大人从座位上腾的站起来,一把推开了孙氏,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严洛东面前,将那令牌抬起来给他看了看,问道: “这是……大人的?” 孙大人的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了,对严洛东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带着哭腔,直到严洛东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的。是我偷的。” 孙大人这才松了口气,正变了脸,要发怒,却听严洛东又指着廖签追加了一句:“偷的他的。” 孙大人再次闭起了双眼,似乎对严洛东这种说话大喘气的方式很有意见。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依旧还是被他吓到了,机械般的转到廖签面前,将那令牌双手奉上,弓腰行礼道: “这是大人的吗?不知大人前来有何公干?” 锦衣卫百户的职位说高也不算高,可是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皇上的眼睛,若是得罪了这些人,那么一辈子的官途也就差不多能到头了。孙大人擦了擦头上的汗,不知道才是最可怕的折磨。 廖签收回了自己的令牌,埋怨般的看了一眼严洛东,又暗自觉得自己的警觉性实在是太低了,就连令牌什么时候被人给顺了都不知道。 薛宸刚要趁热打铁的说话,可是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外头就有官兵前来传报: “大人,大理寺来人了,请您出去相迎,来的是大理寺卿娄大人。” 薛宸在听见‘娄大人’三个字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往天翻了个白眼,孙大人简直像是兔子一般从内堂窜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果真就把面色冷冽的娄庆云一行人迎入了堂中。 娄庆云面色冷峻,并没有多瞧一眼站在堂下的薛宸主仆三人,被孙大人像是供佛一般供到了堂案后头。点头哈腰的样子,恨不能立刻就趴下来跪舔娄庆云的鞋底一般。 娄庆云轻咳了一声,拿起堂案上的一张卷宗若无其事的看了起来,随口对孙大人说道: “没有影响孙大人办案吧?” 孙大人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大人能来此处,也是咱们大兴府衙的福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娄庆云放下案宗,说道:“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审案好了。我等你审完了之后,再和你说话便是。” 孙大人刚想说‘案子没有您重要’的时候,娄庆云又一记厉眼扫过去,冷声说道:“没听见本官的话?继续审案呀!” 正二品的大理寺卿都这么说了,孙大人还能说什么呢?这位他可是实打实的惹不起,不单单是他这大理寺卿的身份,他的背景才是最难惹的,卫国公世子,长公主嫡长子,皇上的亲外甥……这一层层的身份压下来,就是十个孙大人也不够这位掂量的。 忐忑着坐到了师爷先前坐的位置上,清了清嗓,就决定好好的审一回案给上峰瞧瞧,刚要开口,就见薛宸直接就坐了下来,先前他让她坐的时候,她不坐,这个时候有大人在场,她偏偏坐了,这不是存心找他的麻烦嘛。 对一旁的捕快说道:“谁给被告椅子坐的,还有没有规矩了,撤了,快撤!” 捕快刚要过去,却听娄庆云又开口了:“撤什么撤,你们就忍心让这么漂亮一姑娘站着说话?我反正是不忍心,孙大人,你说呢?” 孙大人擦了擦满头的汗珠,僵硬着笑容说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下官没有大人的怜香惜玉,下官有错,这个……那就别撤了,让她坐着说话好了。” 薛宸倒是稳如泰山的坐着,就难为了她身后的两个人,廖签简直想要捧腹大笑,可是在娄庆云面前却又不敢,拼命忍着,就连面皮都快要抽搐了,反观严洛东倒是一派淡定,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正派,但是廖签却注意到他的那双锐利的眼眸,似乎被完全调动起了八卦因子,目不转睛的瞧着场内的变化,生怕错漏掉一个画面似的。 廖签今日对严洛东这个昔日的大哥,似乎有了些不同的认识,但这些也就罢了,和人之间,本来就是要相处之后,才能互相了解的,他从前只是景仰严洛东的名头,却没有真正和他共过事,所以,对严洛东真正的脾性并不了解。有的人喜欢热闹,有的人喜欢看热闹,这都是每个人不同的脾性而已,廖签还能够稍微理解一点。 只不过,让廖签实在搞不懂的是娄庆云和薛宸这对夫妇,这两个人怎么能在见了面之后,都这样淡定,连眼神都没有一个交集,装的好像真是路人一般的关系,若不是他知道内情,说不定也会被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骗到。 想到这里,廖签不禁为还被蒙在鼓里的孙家兄妹点了一根大大的蜡烛!这对夫妻双煞看样子是要大杀四方了。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个,被告私闯卢家家宅,纵仆行凶,打人伤人,你可认罪?” 孙大人一改先前昏庸的姿态,对薛宸正经问话,只希望在上上锋面前留下一个勤恳正直的好印象。 做人和做官其实是一样的,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身边没有尽善之人,可是却还是喜欢人们表现出来的善良,而做官亦是如此,就算上峰想看的不是一个善于断案的官儿,但是表面上勤恳一些,正直一些的人总归要受上峰喜欢一些,谁都不愿意跟那种看起来就猴精猴精,好像随时会被判插刀的人交往,所以,往往那种大奸大恶之人,大多都是看着老实些的。 所以,这个‘看着老实’就是做官的第一要素啦。孙大人为官多年,早就练就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了,如今表现起来,更是游刃有余,让人瞧着他就是一个会断案,正直老实的好官,至于他私下里什么样儿,相信上峰也不会感兴趣就是了。 薛宸也很配合,认真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认罪,大人。卢家是我的舅家,我进卢家怎么能叫私闯呢?至于说我纵仆行凶就更加是无稽之谈了,谁会带着人去自己舅舅家闹事儿,您说是不是?” 孙大人还没开口,孙氏就忍不住了,从旁大声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呀?谁是你舅家?我府里那么多人给他们几个打的不成人形,有的是人证物证,你还狡辩?” 孙氏已经收到了孙大人的眼色,让她也退到了堂下,本来是想好好配合哥哥把这场戏给演好的,可是就怕这位刚进来的大人被这小贱人蒙骗,这才出口制止的。 娄庆云轻咳了一声:“孙大人,这是谁啊?怎的在公堂之上这般无状,倒不知道这堂上你是大人,还是她是大人了。” 孙大人立刻回禀:“哦,她是原告。” 娄庆云点点头:“哦,原告……就这么站着啊?” “……”孙大人有点迷糊,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对旁边吩咐道:“哦,给,给原告也……也看座吧。” 真没看出来,这位娄世子还真是个情种,见了女的就心疼。 那捕快正要去搬凳子,却又听娄庆云敲了敲惊堂木,说道:“就她长这样儿……还看座?孙大人,你没搞错吧?” 孙大人有些不懂了:“那大人的意思是……” 娄庆云从堂案后头走出,先来到薛宸面前转悠了两圈,然后弯下身子将脸靠近薛宸,与她面对面的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直起身子,瞥了一眼孙氏,冷冷对孙大人说道: “这种姿色,跪着我都嫌她埋汰,趴着吧,眼不见为净。” 廖签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庄严肃穆的公堂之上尤其显得突兀,娄庆云扫了他一眼,他就立刻端正了姿态,不敢再笑了,斜眼看了看严洛东,只见后者对他递过来一记轻飘飘的眼神,那意思像是在说:小子,新来的吧?这就忍不住了? 廖签:…… 孙大人也对娄庆云的这句话表示迟疑,趴,趴着?他没听错吧? 娄庆云又转回了堂案后头,下面已经有他的贴身侍卫一脚踢在孙氏的膝盖弯处,然后孙氏跪下,跪下之后,又是一个手刀打在孙氏的后颈处,让孙氏猝不及防的趴了个‘狗吃、屎’,想爬起来,可没抬起来一次,后脑就被人打一下,打了两次之后,孙氏就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可是嘴里也没闲着,叫道:“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我是原告,我是原告,要打也该打那个小贱人呀!有没有搞错呀!呀——” 孙氏的脸被压在地面上,说不出话来了,跟着娄庆云身后的侍卫是赵林瑞,他是知道内情的,主子们想玩儿,他自然要配合着主子人玩儿,可是有人对夫人出言不逊,那就算不用世子说,他也要动手阻拦的,要不然可不算是个好近卫。 娄庆云先前还挂着笑的脸终于在听见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薛宸是‘小贱人’的时候,终于彻底变色了,二话不说,便从一旁的刑令箱中抽出了一支蓝头签,抛在地上,冷冷说道:“太聒噪了,还会骂人,掌嘴三十,立刻行刑。” 孙大人没想到娄庆云这么雷厉风行,不讲道理,这案子还没审理,他就把原告给打了,这不符合流程,可孙大人不敢说,只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妹子被掌嘴三十下,那整口的牙不就全废了吗?赶忙从师爷的书案后头走出来,来到孙氏身旁给娄庆云跪下,求饶道: “大人饶了她吧,这是舍妹,她直肠子不会说话。是无心冒犯大人的。” 娄庆云冷脸抬起,盯着孙大人瞧了好一会儿,突然对孙大人笑了起来,孙大人见他笑了,也赶忙跟着谄媚笑起来,一边擦汗,一边就要起来,却不料,娄庆云却又突然追加了一句: “既是兄妹,那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也给孙大人个面子,稍微开个恩,就每人二十下吧,打。” 孙大人彻底傻眼,跪在哪里呆愣愣的,娄庆云的命令,赵林瑞自然不会假手知府衙门的人,可他只带了两个兄弟进来,其余人还在府衙门外,看了一眼严洛东和廖签,严洛东的身份,他是不敢劳动的,便对廖签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廖大人,烦您来搭把手。” 廖签看了看薛宸,见她正靠坐在太师椅上看自己的指甲,并没有阻止,廖签便将手里的刀插到腰间,然后就去到了孙大人身后,赵林瑞给他道了个谢,只听身旁孙氏那儿已经啪啪的嚎哭起来了,孙大人被廖签按住了手脚,还不住求饶: “哎哟,这,这,这是干什么呀?我,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哎哟!啊!” 赵林瑞一边啪啪的抽着,一边给孙大人科普道:“不埋汰您,按着您的廖大人也是朝廷命官,品级比你高着呢,别嫌三嫌四的了。” 孙大人:……痛苦中无声哀嚎,我没有嫌三嫌四……疼…… 噼啪二十下很快就打完了,赵林瑞和廖签轻松松的收了手,退到一边去,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般。 孙氏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满嘴的鲜血,牙齿脱落了好几颗,嘴唇不住的颤抖着,而孙大人也不见得有多好,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下巴颏,血水不住往下流,想站起来指责娄庆云,却又没这个胆子,只是用听不太分明的口齿,说着一句话: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薛宸瞧不惯这场面的血腥,捂着鼻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要出去,却被孙氏给扑了上来,薛宸被严洛东拉着后退了一步,让孙氏扑了个空,严洛东一抬脚就把孙氏给踢到一边去了。 “你个狗官——”孙氏被踢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嘴里原本松动的牙齿又掉了几颗,不仅疼还丢脸,不仅丢脸还愤慨,她还是第一次尝试到这种被仗势欺人的感觉呢,从前都是她仗势欺人,看着别人受罪,可没想到这个什么劳什子大人一来,什么话都没问,居然就把她和哥哥都打了,孙氏可没有孙大人懂事,当即才不管娄庆云是什么官,用漏风的牙骂道: “你见色起异,看那小贱人漂亮,就帮着她欺负人,我哥哥是朝廷命官,你们凭什么说打就打,我要上京告御状,告你仗势欺人!” 孙氏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这几句话给说出来,嘴里的血伴随着口水一起往下流,样子实在是不好看,孙氏只好用袖口遮着半边脸,原本是想凭着一句‘上京告御状’吓唬吓唬娄庆云,没想到对方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就笑了,不仅他笑了,他的随从侍卫,还有那个薛宸和她的护卫,全都笑了起来,孙氏就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般,可却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戏文里不都那么唱的吗?老百姓有了冤屈就上京告御状去,从前她欺负其他人的时候,那些老百姓就是那么说的呀。 赵林瑞见自家大人从堂案后头站起,往外头走去,俨然就是把这事儿暂且交给他处置了,赵林瑞忍着笑走上前,对孙氏说道: “这位夫人好气魄!您都把我们大人给吓跑了。还告御状,成啊,你既然想告,那我就提前帮你把流程走一遍?” 孙氏不住往后退,惊恐的说道:“你,你想干什么?别,别,别以为我不敢啊。” 赵林瑞和廖签对视一眼,然后对旁边的几个护卫使了个眼色,几人就上前,不由分说的对着孙大人和孙氏一番暴揍。 府衙里的官差见大人被打,知道赵林瑞几个不是好惹的,根本不敢说上前援手,就缩在外头,看着孙大人被打成了猪头。 孙大人到最后也没敢出声反抗,直到现在他如果还不知道自己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才有的这回无妄之灾的话,那他也是白做这么多年官了。 拼命咬牙等到这些人打完了之后,他才委屈着上前拉了拉赵林瑞的衣摆,小声的问了一句: “这位大人,您行行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呀?” 赵林瑞瞧他这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一脚踢开了他抓着自己衣摆的手,抬脚起来拂了拂,头也不回的带着人走出了府衙大门。 而廖签的心肠稍微好些,走到门口,还有折回来,弯下身子对趴在地上不住喘气的孙大人说道: “哎,想知道为什么吗?” 孙大人奄奄一息的点了点头,廖签对他咧嘴一笑,用下巴指了指已经被打的昏过去的孙氏,对孙大人说了一句: “去问问你妹子,她相公的外甥女是什么人,嫁的又是什么人?我就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不谢。” 孙大人一头雾水的目送廖签等人出了府衙,躲在外面廊下的官差们蜂拥而去,将孙大人给扶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孙氏也渐渐转醒。 孙大人一把推开了身边的衙役,挣扎着走到了孙氏面前,吐了一口血水,问道: “你相公的外甥女是什么人,她嫁的又是什么人啊?” 果然这件事和卢家脱不开关系,只可惜,孙大人后悔自己没早发现这件事。 孙氏被打的晕晕乎乎,几乎都找不着北了,反应了好久,才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谁,脑子也是一团浆糊,这个时候让她回答问题,实在是难为她了。 孙大人又捂着嘴嚎了一句:“你倒是说呀!” 大夫从外头赶了过来,给孙氏的人中处扎了一针后,孙氏才像是回了魂般,抽了一口气回来,孙大人见她好转,不禁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孙氏想了想后,才用口齿不清的声音,虚弱的回道: “我相公的外甥女,不就是薛家的大小姐吗?” 孙大人又问:“哪个薛家?” 孙氏回道:“京城翰林家的薛家呀。” 孙大人将这个名头放在脑中想了想之后,不可抑制的抽了一口气,然后便整个人就难以抑制的厥过去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京城里谁不知道,翰林学士薛柯的嫡长女女,中书侍郎薛云涛的嫡长女,薛家大小姐,嫁的不就是卫国公府世子娄庆云吗? ☆、第177章 薛宸站在衙门门前,一些守在门前的娄庆云的属下们瞧见她,纷纷对她抱拳致敬,薛宸以点头回礼。 不一会儿,娄庆云也从里面出来了,薛宸扭头看了一眼他,然后便抬脚往前走了,这家伙一定是她刚走就跟过来了。 娄庆云追上去,说道:“嘿嘿,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这不来的刚巧,正好遇上了敢对你无礼的。” 薛宸将双手拢入袖中,神情看不出喜怒,漂亮的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莹洁动人,只听她语气平淡的说道:“所以,你就这么把人打一顿,就算是给我出气了?” 娄庆云瞧着自家媳妇儿,猛地摇头,薛宸意外的看着他,只听娄庆云说道:“当然不止打一顿,哪儿这么简单就算了?” 薛宸停下脚步,眯眼看他:“你还想干什么呀?” “掀他老底,罢他官,哪里能让这种败类继续做官呢?”娄庆云说的理所当然,那熠熠生辉的神情让薛宸都不禁看的笑了起来,然后忍住,说道:“你是谁啊?说罢他官就罢他官?哪儿这么简单?” 她之前还打算暗地里搜集这孙大人的罪证,可娄庆云的出现却让她过早的暴、露了身份,使得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展开了。 娄庆云瞧着薛宸认真的模样,不禁又笑了,搂着她的肩膀,说道:“你相公我是谁啊?我掌管的可是大理寺和锦衣卫,哪个官员没点破事儿在我手里?权看他的功效和值不值得我动手罢了。” 薛宸有些不解:“这孙大人有把柄在你手上?” 娄庆云没有正面回答薛宸的这个问题,不过看他的表情却是能猜到一二的,反正归根结底,也就是四个字:权使人变。任何人一旦手中有了权,就会想享受更多的特权,而要享受更多的特权,就要努力往上爬,而往上爬又有几个必须的要素,一个是人脉,一个是金钱,最后一个才是能力,这种现象虽然很可悲,但是却已然形成,对于已然形成的现象,若要一次性的全都扳倒,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别说是那些整肃风纪的官员,就是皇帝陛下,想要彻底整治这种歪风邪气,都要掂量掂量,会不会牵连太大,影响太深远。每朝每代都会有除不尽的贪官污吏,这就是根源了。 夫妻俩回到了卢家,将孙氏留下的乌合之众尽数解决之后,薛宸带着娄庆云去了卢家后院,见到了卢周平和木氏。两人得知娄庆云的身份之后,都显得有些局促,不过,幸好娄庆云是活络性子,总能让尴尬的局面扭转过来,就在他和卢周平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当年他在边境看见的那些行商们的事情,就足以让卢周平对他产生无限的好感。 薛宸在一旁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也是颇有感触的。 当年若是薛云涛也有娄庆云这份耐性的话,卢家和薛家后来又何至于反目成仇到老死不相往来呢?让卢氏和木氏全都痛苦了一生。 薛宸也是后来才听卢周平说起卢家和薛家的恩怨,来源就是一首诗,一首讽刺商人的诗,而这首诗,便是薛云涛所作,当时薛云涛已经去了卢氏为妻,可是对于这个被迫的婚姻,薛云涛一开始有着很深的抗拒,他特别讨厌卢家那套凡事以金钱来衡量的做派,于是在第二年,跟卢氏回卢家拜年的时候,喝多了些,就即兴写了一首讽刺商人唯利是图的诗,还把那首诗像模像样的赠给了自己的岳丈卢修,卢修是个生意人,虽然认识字,可是却不懂作诗,还以为女婿是好心送了一首诗句给他,不管好不好,他都开心的收下了,还让人裱起来,挂在商行里,后来就不意外的被人看出了那首诗里的讽刺意思,卢修感觉自己被骗,勃然大怒,当场就把那首诗连带框架全都给烧了,连夜赶去了京城骂薛云涛,薛云涛也不是任人打骂之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商人岳父,两人就为了这件事至此交恶,卢修回来之后,就要和卢氏划清界限,说卢氏要么就回卢家,要么今后就别进卢家的大门。而那时薛宸都已经好几岁了,卢氏怎么可能和薛云涛分开,就选择留在了薛家,卢修大怒,要和卢氏断绝父女关系,幸好有木氏从中劝解,在卢氏活着的时候,两家还偷偷的有着来往,但卢修却是生够了薛云涛的气,而薛云涛又倔强的觉得自己没错,不过是一首诗罢了,觉得卢家人心胸狭窄,从此以后两家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对方,卢修临死之前还特意对卢周平留下了遗言,让卢周平也不许再和薛家交往。 这才有了薛宸第一回见卢周平时的对话。 薛宸心想,如果当年薛云涛能稍微软一些,事情就不会这么复杂了。虽然卢修也有错,可薛云涛毕竟是做女婿的,和岳丈对着干了一辈子,也没什么道理就是了。 这些事情,上一世的薛宸是不知道的,她上一世疲于应付徐素娥都来不及了,哪里会有空来管卢家的事,而薛云涛上一世被徐素娥骗了一辈子,更加不会反省和原配娘家的交恶之事了。 接下来的几天,薛宸和娄庆云全都留宿在卢家,替卢周平请了大夫,又替他把卢家里里外外孙氏的人全都清理了一遍,薛宸问木氏要不要和她一起回京城,木氏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回宛平去,这些年她已经适应了一个人,宛平宅子里也有些伺候了她一辈子的老奴,生活上不成问题。 薛宸问卢周平要怎么处理和孙氏的关系,卢周平想了想之后,便给孙氏写了一纸休书,由廖签亲自送去了衙门审批处登记,完成了休妻,而这些日子被孙氏抢走的生意,其实也不能算是被抢走,孙氏不善于看帐,也怕账上的批注引起卢家掌柜的怀疑,所以就一直以药物来威胁卢周平替她看帐写批注,所以卢家的老掌柜们并不知道当家的被孙氏控制起来,如今解决了孙氏,只要卢周平将身子养好了,再捡起卢家的生意,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卢星和卢婉坚持要送薛宸他们出城,等薛宸上车之后,两个孩子就那么对着薛宸的马车扑通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薛宸已经上车,没法扶起他们,只好在车内受着了,然后才对他们挥挥手,两个孩子才站了起来。 “如今误会都解除了,你们以后有机会,就去京城找我,星哥儿要娶妻,婉姐儿要嫁人,全都能派人来告诉我,我也好替你们高兴。” 卢星和卢婉全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兄妹俩站在城门口,目送薛宸他们的车马离开好远之后,才转身回去。 娄庆云暗地里让顾超带着几个人留在大兴看着,直到孙家正式垮台之后,方能回京城去,所以,这段时间内,卢家的安危是不成问题的。对于娄庆云的细心,薛宸觉得自己又一次被这个男人给感动了。 其实一个女人的心绝对不会死在大事上,而是死在生活中很多很多的小事上,而同样的,要一个女人动心,也不会只要一件事就能完全心动的,感情需要温水滋养,通过每一件小事,给女人源源不断的温暖,那么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这辈子都不会产生想要离开你的念头。 很显然,娄庆云完全明白这个道理。并且将这个道理施行的相当不错。 ********* 薛宸回京之后,就回了一趟薛家,将卢家的事情告诉了薛云涛知道,薛云涛此时倒也对卢家没什么恨意了,知道薛宸替他们解决了麻烦,也表示赞同。 而萧氏告诉薛宸,薛云涛最近是关键期,原来的中书令葛大人升入了内阁,而他向左相推荐了薛云涛做中书令的位置,正二品的官职,这对于薛云涛来说,真可以算得上是一趟飞跃的,要知道官场之上,每升一级,快的也许几年便能完成,可若是慢的,也许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做到。 薛云涛对这个位置势在必得,薛柯和薛云清自然是全力支持的,而薛云涛似乎也对这个职位有着势在必得之心,而放眼整个中书省,确实没有比他更适合当这中书令的了。 薛云涛升迁在即,薛宸亦是乐见其成的,三品官和二品官那就是一道鸿沟,跨过来之后,薛云涛就是名副其实的二品大员,这对于薛宸而言,可没什么不好的。 年关将近,天地间一片肃杀的寒气,薛宸躲在书房中看帐,这些天总觉得身子乏的很,总是想要睡觉,尤其是在温暖的环境之中,这些天以来,薛宸都那么拿着书睡过去好几回,有几次还是娄庆云回来给她抱到床铺上去的,所以,今天薛宸不打算在烧了地龙的小书房里看帐,坐到了娄庆云的书房之中,这个书房里只有火盆,没有烧地龙,因为娄庆云不喜欢热,正适合总是犯困的薛宸看帐。 衾凤给她送来了银耳羹,就是那种熬的粘稠粘稠的晶莹汤汁,陪着透明橙黄的银耳,看着别提多有食欲了,可是送到薛宸面前来,薛宸还没接过去,就觉得闻着那股子甜味儿想吐,不过幸好抑制住了,但是甜汤却是吃不下去了。 娄庆云晚上从外头回来,见薛宸神情蔫儿蔫儿的,便过来探她的额头,觉得并没有发烧,可是薛宸这懒懒的样子,还是让娄庆云觉得奇怪,问了问薛宸这几天的状态,听到薛宸说这些天总是想睡,又犯恶心的时候,娄庆云的神情就亮了,抓过薛宸的手腕,把起了脉,他从小受的是娄战的战场教导,对于医术这方面也粗略有过涉猎,薛宸见他神情严肃,也不敢出言打扰,就那么歪在大迎枕上,任他把脉。 过了好一会儿,娄庆云把了又把,接二连三好几回,终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看着薛宸久久没有说话,薛宸被他的神情吓到了,捂着手腕问道:“我不是得了什么重症吧?” 娄庆云缓缓的凑近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那么木讷讷的看着薛宸,直把薛宸看的有些心慌了,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病,不敢问,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子盯着娄庆云,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娄庆云看了她一会儿后,然后才蹙着眉头对薛宸问了一句:“你这些天是不是月事没来?” “……” 薛宸不解的瞧着他,想了想后,才回道:“嗯,推迟好多天了。” 娄庆云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你这些天是不是想睡,想吐,想吃酸的?” 薛宸没有回答,因为就算她在这方面再怎么迟钝,可娄庆云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要素出来,她若是再没有点自觉,就太笨了。 “如果我没有把错脉的话……八、九不离十了。” 薛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好久后,才舔了舔干涩的唇,问道:“你是说……那个?” 娄庆云连连点头:“是!就是那个!看来我是不用改名了!”突然对薛宸咧开了嘴,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看着薛宸依旧傻愣愣的模样,只觉得可爱的让人想把她揉进骨子里似的。 他的媳妇儿怀孕了!他的小妻子,居然成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这简直太令人震惊和兴奋了。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整个晚上,薛宸都反复摸着自己的小腹,依旧不敢相信,娄庆云亦是如此,夫妻俩就那么素面朝天干躺着,若是平时,娄庆云早就按捺不住了,可是今天,他却什么都不敢做,只是让薛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不时对望,薛宸更加心情复杂,要知道,这么多年下来,她都已经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了,可是突然间,所有的准备全都没用了。 “你……真的没有看错吗?”薛宸依旧难以相信。 娄庆云点点头:“我都瞧十来回了,错不了。明日我便再喊太医来瞧瞧。最多一个月吧,很弱,但我确定是。” 薛宸没有说话,又将手放到小腹上,摸了摸,说道: “要不还是再等些天吧,太医来看了,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万一不是的话,那不是动静太大了,而如果真的是的话,一个月就公之于众,也太早,会不会惊着他。” 娄庆云想了想,说道:“我把太医偷偷的喊进府里不就是了。” 薛宸还是觉得不妥:“太医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呢?更何况,咱们也没有必要让他不说呀,又不是什么丑事,只是我不想让大家知道的太早,凭白惊着他,他还那么小,你不知道,我盼他,盼了好长时间了。” 娄庆云看着薛宸,脸上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后,才摸着鼻头说道:“这个……总算有了嘛,有了就好了,哈哈。” 薛宸横了某人一眼,差点忘了她所有的担心,全都是因为他,不过,今晚她的心情很好,暂时不想和他计较,只瞪了他一眼后,就继续缩进某人的怀抱,甜甜的靠着。夫妻俩全都很兴奋的凑在一起说了一夜的话,甚至连孩子今后是男是女,是男孩什么时候娶妻,是女孩什么时候嫁人,嫁了人,娶了妻之后,又给他们生几个孙子孙女,这些事情都几乎聊到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天都亮了,薛宸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娄庆云第二天一早,依旧精神饱满的去了衙所,因为薛宸并不打算请太医回府诊断,只说过一段时间,等稳定了再说,反正娄庆云也些医术,只要让他每日盯着便没事,娄庆云走的时候叮嘱丫鬟们别打扰薛宸,让她多睡会儿,可是,薛宸还是没能睡多久,就给夏珠叫了起来。 原因是老太君派人来请,说是姨奶奶点名要见她。 薛宸再怎么困,也得从床上起来了,迷迷糊糊的换了衣裳,洗了脸之后,才觉得清醒了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薛宸下意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便勾唇笑了起来,枕鸳在给薛宸梳头,见她笑了,问她怎么回事,薛宸但笑不语,枕鸳也不明白,只知道自家夫人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 老太君派人去喊薛宸之后,姨奶奶的大媳妇季氏就凑过来说道: “哟,府上的少夫人每日竟然不早早的过来给老太君请安,倒要让老太君去请她来了。” 季氏几个月前刚得了个孙子,如今在安阳候府就数她地位最高,寄养在名下的孩子最多,因此说起话来,便底气十足了。 老太君喝了口参茶,将手拢入了棉套之中,说道:“年轻人嘛,总是嗜睡的,我也不是那种讲究这个的老人,请安只是流于表面的事儿,这个可有可无的。” 季氏可不是这么想的,看了一眼姨奶奶,这才说道:“老太君仁慈,不过呀,这可不是管教儿媳,孙媳的方法,时间久了,下面的小辈儿就觉得您好欺负了。” 老太君笑了笑,说道:“哪里就能被人欺负了去?去看看,庆哥儿媳妇儿还没到吗?今儿姨奶奶和大夫人特意来看她的。” 金嬷嬷先前已经听了丫鬟的回话,说道:“是,奴婢先前去探过了,少夫人已经起来,昨儿怕是累着了,屋里的烛火亮了一夜都没熄。” 年少夫妻,一夜亮着烛火,只要是过来人,谁还会不知道呢。 姨奶奶和季氏看了一眼,季氏便又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瞧瞧,这叫什么样子,也亏得老太君您脾气好,这要是我的媳妇儿,非得好好的整治整治才行。” 老太君着实有些不耐烦应付这个季氏,从前她是觉得这个妹子嫁去了安阳侯府,一直不在京城,难得回来了,便多与她走动走动,可是走动了几回之后,老太君就发觉了问题,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两个老姐妹处置问题,和待人接物方面有着很大的差异,姨奶奶强势,对于儿媳,孙媳都严厉的很,御下的规矩也多,原本这是她们安阳候府的事情,也不管她的事,可是最近几回,她是明显的感觉到姨奶奶想插手她们国公府后宅的事了,就那宸姐儿不怀孕这件事,她就已经在她面前说了不下于七八回,每回都送些补药进来,还叮嘱她一定要给宸姐儿喝,有好些药,老太君都私下扣着呢,因为她之前让金嬷嬷也煎了一服给她看过,药汁苦的不行,喝了之后,一天几乎都不用吃饭了,都被那冲鼻的药味给熏饱了,所以,在那之后,她就没让金嬷嬷去看宸姐儿吃药,还是希望顺其自然。 可是,这姨奶奶和她的几个媳妇儿,像是在她身上找到了乐趣一般,这不,不知道什么缘由,今儿一大早就带着儿媳来闹她,还非要见宸姐儿,要把这药当面交给她,叮嘱她喝才行。 老太君着实想拒绝了她们,可是又觉得这么做也太不近人情了,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姐妹,小时候两人是最亲近的,如今她来了京城,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才让人去喊宸姐儿过来,也是为了想让宸姐儿给她分担分担,要是再和她们坐下去,老太君真怕自己忍不住要把这些对她的治家方法指手画脚的人给赶走了。 薛宸姗姗来迟,其实现在也没有多晚,不过是辰时一刻罢了,她是真没想到,姨奶奶有这份精力,居然一大早就点名要见她。 上前给老太君和姨奶奶请了安,薛宸便坐在了金嬷嬷给她安排在老太君身旁的太师椅上,然后才看见了季氏手边的十几帖用牛皮纸包裹住的药,想起上回她们给的那补身药,薛宸就觉得舌苔发苦,又感觉想吐了。 幸好她拼命忍住了,才不至于露馅儿。 季氏和薛宸寒暄了两句之后,便直接上了主题,将手边的药送到了薛宸面前,说道: “之前听老太君说,少夫人也在寻找求子的方法,这些药比之先前的那一副还要有效,就是比那还要苦一些,但效果很好,我有两个小儿媳都喝的这个,少夫人只要喝下去,保管一举得男。” 薛宸看着那药,没有接过去,金嬷嬷便代替她接过了季氏手中的药,替薛宸道谢后,便放到了老太君的手边几案上,薛宸虽然心中对这药十分反感,但也明白这不是能摆在明面上反感的事情,因为季氏做的是好事,她也是替娄家心急子嗣问题嘛。 薛宸没吃早饭,便捻了一块茶几上的糕点送入口中,正吃着,却听姨奶奶那儿也开口了,却不是对老太君,而是对薛宸,样子和蔼至极,笑吟吟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和善就是了。 “少夫人可曾想过,若是今年再怀不上的话,准备什么时候给世子纳妾娶小呀?” 薛宸正在吃东西,这一句话足以让她差点噎住,金嬷嬷赶忙过来替她顺气,又递了被热茶,薛宸原是想喝的,可见是茶,便推了一边,让金嬷嬷另外倒水来,喝下之后,才稍微好些,然后看着姨奶奶问道: “姨奶奶说什么,我先前没听清楚。” 薛宸就是听见了,所以才呛着了,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一下姨奶奶,让她不要越俎代庖,可是姨奶奶仗着和老太君的嫡亲姐妹关系,根本不理会薛宸,又说了一句: “少夫人年纪轻轻的,没成想耳朵比我这老太婆还要不好,我是说,你嫁进娄家也三年了,却一个孩子都没给世子生下来,这要是在我们安阳侯府的话,你这样不生养的媳妇儿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条是替夫君纳妾,二条就是自请下堂,我想少夫人定然舍不得如今的地位,那便只有第一条了。” 老太君听姨奶奶越说越过分,不禁喝了一声:“素君,这些话不可乱说。” 姨奶奶以为老太君只是和她作伐子演戏,毕竟这天下就没有不担心儿孙子嗣的老人家,姨奶奶将心比心,也就自动的把老太君的喝止当做是鼓励了。 “我可没乱说,我这也是急人所急,老太君您仁厚,但无子这一条对女人来说,尤其是对咱们这样府邸的女人来说,便是一个大忌,老太君仁厚可以不逼你,但是你自己也要有点自觉才行,别让老太君对你的好,白白的浪费了。我也知道,我如今说的话有些不中听,可是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作为你的姨奶奶,是你的长辈,自然有义务提醒你这些事儿,别到时候自己生不出来,还坏了夫家的血脉,那你可就是娄家的千古罪人了。” 薛宸只觉得心口被那一块糕点给堵住了,重重的深吸一口气后,然后才对那说出冠冕堂皇理由的姨奶奶问道: “不敢怪罪姨奶奶,只是这纳妾也非一日两日之事……” 薛宸还没说完,就听季氏从旁插嘴说道:“若是少夫人想给世子纳妾,我们岳家正好就有现成的,正经的侯府小姐,来给世子做妾,也是看在国公和公主,还有老太君的面子上,我们府的小姐若说琴棋书画,才学诗书,那必定是不如少夫人的,只不过,我们就占着个‘能生’二字,必定一年之内,就给世子添几个大胖儿子出来。” 薛宸听得眯起了眼睛,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老太君,然后问道:“听大夫人这意思,您们府上准备出不止一个侯小姐,来给世子做妾呀?” 季氏得意的很,脱口而出:“那是,姐妹多一些有照应,就不怕正……” ‘正房夫人’四个字,季氏终究是没敢说出来,也就明白自己话多了些,不过季氏却也没怎么尴尬,因为,这根本就是谁都知道,谁都能想的明白的事儿。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季氏说的这话已经完全是逾距了,薛宸已经应付季氏的兴趣都没有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口堵得更加厉害了,老太君将手中杯子重重的往茶几上一放,怒道: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你把国公府当做你家后院了吗?嘴上有没有把门儿的,怎么说也是侯府人家,居然能说出让自家侯小姐来给人做妾的话来,素君,咱们姐妹确实很久没有见面,我珍惜和你的姐妹情分,只是你今儿的话说的也太过了些,中伤的不仅是娄家,还有你们岳家,什么叫出几个侯小姐来给世子做妾?你们想怎么着?人多好办事啊?你们想让你家的侯小姐来我娄家做什么呀,要来掀我们娄家的屋顶不成?” 姨奶奶被老太君训斥的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对她和风细语的老太君会突然发难说这些话来,反应了一下,仔细的将老太君的话想了想,然后姨奶奶才恍然大悟道: “嗐,老姐姐您别生气,我这儿媳不会说话,哪里就是让几个侯小姐来做妾呀,一个,就一个,让世子挑个他最喜欢的做就成了,她的意思是,若世子喜欢,多挑两个也无妨,为的是替少夫人分担子嗣问题,省得少夫人一力承担吃重不成,她这……” 姨奶奶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君就把她给打断了,说道: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了,我看今后没事儿你也少来国公府窜门子。” 老太君的话让姨奶奶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老姐姐,这是为什么呀?我,我不过是提个建议,再说了,少夫人入门三年无子也是事实,就算我不说,旁人也会说的,这无子的罪名都能够让人休妻的,我这也是为了少夫人考虑才这般说的,否则,我们侯府好好的侯小姐,怎么肯来做妾呢?” “罢了罢了,你快别说了,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的慌,你还知道那是你们岳家的侯小姐啊?要是不能好好教养,当时生那么多出来干什么?生了出来就是让孩子去给人做妾的不成?简直荒谬。” 老太君这话说的真的是挺重的了,不过,对于有那种想法的姨奶奶来说,这真是最好的方法,毫不留情的戳穿现实,让她不能再继续装下去。 果然姨奶奶听了老太君这话,就怒了,说道:“老姐姐,我是多敬佩你这个姐姐,怎么你说话这般不留情面?我不过是想着和国公府亲上加亲,我们岳家这么多年来没在京城里,旁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岳家是谁,我们府上侯小姐多又怎么了,个顶个的漂亮贤淑,不像有些生不出孩子的,硬是占着正妻的位置不放,还拘着爷们儿不许纳妾,老姐姐,不是我说,虽然我回来没多久,可是外头谁不在说您这孙媳妇儿是恶妇,善妒不让男人纳妾,我们侯小姐随便一个出来都比她强,您还别看不上,改天我将我们府上的小姐都带过来给您瞧瞧,世子瞧见了,要是不心动,你找我便是。” 老太君被姨奶奶这些话气了个倒仰,真是后悔为什么这些日子和她走的这般近,养肥了她的胆儿,上赶着来给她气受了。 “你是打算卖了你家小姐不成?你也是正经侯夫人,这种不要廉耻的话怎么能够说的出来?把小姐带来给世子挑?合着你们岳家成什么了?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你们自己都轻贱自家小姐,还指望旁人捧着不成?” 老太君已经好些年没有生这么大的气了,可偏偏这个人是她的嫡亲妹子,也是她给引进门的,这时候受了气都没法跟人说道,唯独怨自己没有好好的考量过这妹子的人品。 “老姐姐,你怎么就不懂我的意思呢?你别生气了,我是好心来替你分担,又不是来惹你生气的,今儿我们就先走,改日再来瞧你,我们先前说的话,你再考虑考虑,这种生不出孩子的媳妇儿,是真不能留,留到最后都可能坏了你们娄家的子嗣!她……” 姨奶奶的话还没说完,薛宸就实在忍不住心头的恶心,伏在一旁干呕起来,可是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空空的,硬是没呕出东西来,却也要了她的小命,难受的眼眶都湿润起来。 老太君见状,赶忙过去扶起她,亲自给她顺气,说道: “乖宸姐儿,不气啊,我这便让她们走,老太君知道你好。” 薛宸没法回应,下一波的恶心又上来了,老太君一边拍她的后背,一边说道:“这怎么了?前儿还好好的,不是吃坏东西了吧?” 夏珠适时凑上来说道: “回禀老太君,咱们夫人这几天老是想吐,东西也不怎么吃的下,今儿早上也是,什么都没吃呢,就赶了过来,许是伤了脾胃也说不定。” 老太君垂眸看了看薛宸,又看了看夏珠,姨奶奶和季氏对视一眼,凑上来凉凉说道:“哟,这才在这里说少夫人怀不上,怎么,这就扮上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薛宸故意假吐,装怀孕的意思,老太君瞪了她们一眼,就对金嬷嬷使了个颜色,金嬷嬷就带着几个丫鬟进来,将姨奶奶和季氏她们请了出去。 季氏走到门槛出,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薛宸,勾唇冷笑,心道真能装,自己生不出来,还想演戏给她们看,呸,不要脸的妒妇! 被金嬷嬷亲自送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季氏和姨奶奶上了同一辆马车,车里姨奶奶还有些怀疑,对季氏问道: “你说,不会这么巧吧,咱们一说让她给世子纳妾,她就怀上了?” 季氏一撇嘴:“哪儿啊,依媳妇儿看九成九是装的,您没瞧她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咱们府上怀了孕害喜的人还少?她还想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好啊,我倒要看看几个月以后,她那肚子大不大的起来,要是大不起来,看我在外面怎么臭她的名声。” 姨奶奶看着季氏,叹了口气,说道:“唉,我那老姐姐也是糊涂,居然看不穿这丫头的伎俩,被她就这么蒙骗了三年,也是我不在京城,没人给她提醒儿,要是世子成亲那些年我在京里,没准现在世子夫人的位置就是我们岳家的小姐了,还轮得到薛宸来做?” 季氏一个劲的附和:“就是,不过是个三品官儿的女儿,如今听说要提二品了,朝廷还不是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给他提的吗?拽什么呀!” 姨奶奶没有否认季氏说的这句话,等马车开始行走了之后,才若有所思的对季氏说道: “唉,咱们府上的压力也委实大了些,孩子太多了,若是不嫁几个好人家,家里的开销都快开销不起了,看老太君的样子,不会一下子要咱们家几个姑娘来,不过一两个的话,只要我加紧磨磨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有姑娘在娄家,娄家的财力必定不会亏待她们,咱们府上也能稍微宽裕些,只要咱们成功的把姑娘嫁入娄家,就等于是打响了第一炮,其他门阀必然争相效仿,等到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上门,咱们岳家才能真正的在京城翻身。” 其实这回安阳候请调京城也是因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一家人的开支太大,就凭侯爷一人的俸禄根本不够开支的,这才将外面的田产和宅子全卖了,回到京城的岳家祖宅居住,说好听了是叫回京述职,其实是真过不下去了,但凡外面能有挣头,谁愿意回来住京城这又小又破的祖宅呀!一家好几百口人,就住在那四进的小院子里,侯小姐多的连每人一间房都没法达到,有些小的,三四个住一屋子都是有的,若再不往外处理些,哪里能过得下去呀! “是是是,咱们岳家怎么说都是侯府出身,正经的侯小姐,只要娄家肯要了咱家的小姐,其他人家必定会高看咱们一眼,到时候咱们在那些京城的贵夫人面前也好抬起头来,您是不知道,咱们刚回京的时候,那些夫人听说您是娄家老太君的嫡亲妹子,对咱们又是巴结,又是奉承的,可是就因为娄家也没对咱们施加什么帮助,不过就是给些赏头给小辈们,这些拿回去都顶不了几日的,久而久之,咱们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那些势利眼的夫人们就在背地里笑话咱们家了。”季氏说的义愤填膺,脸上表情多变,似乎她面前就是那些笑话她的侯夫人们,咬牙切齿的样子十分到位。 姨奶奶哪里不知道儿媳说的这些事,叹了口气,说道:“唉,也是我太好面子了,如果我能把面子稍微放下一点,对我那老太君姐姐开口说些苦楚,她也不会放着我不管的。” 季氏却不赞同:“千万不可,老夫人您想啊,您要是对老太君开口了,她把咱们当什么人了?又不是图她暂时给的几两银子,咱们图的是大事,最起码您开口的机会,不能用在要银钱上,若正要开口,就跟老太君要几个官职,咱们府里的哥儿也多着,若是全都去当官儿了,那咱们岳家才叫光耀门楣呢。到时候,还怕没钱进门?总之,您不能自掉了身价,让老太君瞧不起你,把你当叫花子打发。” 姨奶奶也是颇为赞同儿媳的话,点头说道: “你说得对,要钱确实太掉价了,既然要我开口,那就要些能生钱的东西来。对了,我可听说娄家有好些产业都在薛宸手上,她手里有很多铺子呢,我听信国公夫人说过,薛宸那丫头厉害着呢,年纪轻轻的在京城有好些铺子。你说,如果我再去跟老太君要几个赚钱的铺子来的话,应该也不算掉价,正好得点收益,让咱们府上好过活,你不知道,这些天下面的人都造反了,马上年关到,要做新衣,做新首饰,买年货,什么都得要钱,有几个铺子支应着总能好些。” 季氏想了想后,才说道:“对啊,马上就年关了。成啊,要不下回母亲您就和老太君提一提,最好要那种成衣铺子,金银首饰铺子,这种铺子最赚钱,一笔卖出去就好些银两呢,再要两间酒楼玩玩也成,上回我们力哥儿还说要跟我拿银子和朋友一起开个酒楼呢。要过来之后,就给他经营,他亲娘死得早,和咱们是最亲近的了。” “……” 接下来的一路,婆媳俩就在商量着跟娄家要几间什么样的店铺来,要来了之后,那铺子一年的产息是多少,有这些产息,用这些产息能买多少官位,家里又能好过多少云云。一路下去,倒也和乐融融,仿佛这些铺子,银子和官职都已经到手了似的。 岳家婆媳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的聊过天儿了,在边关的时候,虽然安阳候顶着个侯爷的名儿,可是手里头没银子,就连的当地的乡绅都不愿和他多来往,一个个人精似的,连借钱都不肯给面子,安阳候在当地是没有脸面混下去了,这才通了京里的关系,弄了个回京述职的事情,因为回来的急,根本没什么好的职位留着,不过是在吏部混了个五品的闲差事,无权无势,可是京城的日子,比边关又要难过一些,边关不管怎么样,圈子也就那么大,所来往的妇人虽然也是官太太之流,但出手和吃穿用度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好的,可京城就不一样了,入眼全都是一品二品大官儿家的官太太,吃穿用度,不说比拟皇宫吧,最起码都是锦衣玉食的,拿出来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有这个来历,那个来历的?一出口就是我这个翡翠怎么怎么样,另一个又说我这玛瑙怎么怎么样……然后就来问她们,都说她们这种在边关做侯爵的家里定是金山银山,全都这么捧着她们,让她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为了不落面子,这些天,季氏都派人去琉璃厂买了好些假货回来,就为了应付和官太太们交际时,稍微拿出来显摆一下,价格不用说的太高,因为那样会让人拿过去传看,别人一看就露馅儿了,可也不能把价格说的太低,太低了,人家更加瞧不上眼,所以,每回出席这些场合,季氏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给人当场戳穿了。 如果老夫人能要几间像样的铺子来,她手里有了钱,定要买几样亮瞎所有人眼球的宝贝,好好的显摆显摆才行。想着想着,季氏就忍不住心里头兴奋起来了。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老太君扶着薛宸坐起来,给她顺了顺气,说道:“唉,你也别气这些,她早年便嫁到安阳候府去了,与我也没多少来往,我一直记着和她少年时的情分,逢年过节的也会送些东西过去给她,可真的没想到她会变成如今这样子,你放心好了,你和庆哥儿都是好的,我也不急,不怕你们生不出孩子来。” 薛宸好受了许多之后,才看着老太君,说了一句:“我不是装的,是真恶心。昨晚世子替我把过脉,说有可能便是了。” 老太君一时没听清楚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儿我也不逼……你说什么?” 突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宸,愣了半天,然后才凑到她身边,看了看她的小腹,问道:“是,是了?” 薛宸点点头:“嗯,世子说*不离十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原本是想过些日子等稳定些再告诉老太君的,可是,您也瞧见了,这种形势,似乎并不容许我隐瞒。” 老太君一下子就搂住了薛宸,说道:“哎哟,让我说什么好!你这孩子,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还想着瞒呢。我就说我这两日都做美梦,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等着我,快快,去把张御医请来府里,就说我叫的。” 薛宸还是有些不安,对老太君说道:“要不要等再过几天,等……” 老太君却说:“不等了不等了,世子既然诊断出来了,那就不会有错,他再怎么不济,这事儿总不会看错的。去,喊张太医,要是他去了宫里出诊,就喊刘太医也是一样,快去快去。” 金嬷嬷都走到门口了,还被老太君给喊了过来,然后连连点头,对老太君说道:“是是是,您老就放心吧,我指定把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给您喊过来就是了。” 说着就带着几个丫鬟一同往宫里去了。 过了片刻之后,就连长公主也得到了消息,喜出望外的来了松鹤院,看见薛宸简直要扑过来,幸好被老太君拦着,说道:“你小心些,别伤着她。” 长公主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就是高兴啊。老太君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盼这个盼了多少年,从庆哥儿成年我就开始盼了。” 老太君跟着笑了起来,倒是薛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原来老太君和长公主也是盼着这个孩子,只不过,她们竟然一次都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过着急的样子,真是从来没有给过她压力。 过了一会儿后,太医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赶了过来,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老太君亲自迎了出去,让老太医受宠若惊,进来之后,老太医定了定心神,就开始给薛宸诊脉,薛宸也是屏住了呼吸,心跳的厉害,就怕要是搞出什么乌龙来,让大家都失望。 不过幸好,老太医没多会儿就给大家吃了个定心丸,站起身来给老太君贺喜:“恭喜长公主,恭喜老太君,少夫人确实怀上了,大约一个多月,胎像很稳健,只是这些日子许是会有些害喜,想来也是无碍。” 一听老太医的话,薛宸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老太君和长公主就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开心的就差抱起来了。 老太君一下子就派给薛宸四个通晓此事的嬷嬷,帮着薛宸应付害喜和怀孕中途会产生的事情,长公主又从宫里给弄了几个御娘回来,专门做东西给薛宸吃的,卫国公娄战得知了这个消息,更是高兴极了,就跟他媳妇儿怀了孩子似的,不到两天的功夫,居然就传遍了朝野,谁见了他和娄庆云都得拱手说一声恭喜。 娄庆云也被群众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到了,回家跟薛宸两人互相诉苦,薛宸告诉娄庆云她这些天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谁来看过她,说了些什么话,娄庆云则告诉她,他就为这件事,前后都推掉了十几桌的席,同僚们纷纷请他喝酒。 薛宸肚里这胎,不仅老太君、长公主重视,国公府上上下下全都关注着,就是薛宸自己也十分小心,不想让这胎有什么不好的问题,听从老太君的吩咐,头三个月,尽量就在床上躺着,偶尔有客人来,会见也不能超过半个时辰,每一个时辰,御娘都会做些汤水和点心来,让薛宸补充那些被吐掉的食物,薛宸虽然有些难受,没什么胃口,但是为了孩子,她不管多难受,都会坚持吃东西,保证孩子的营养。 就连那些老太君派来的嬷嬷都说,薛宸是她们见过最配合的孕妇。 萧氏和静姐儿曾联袂来看过薛宸,带来了宁氏亲手给她腌渍的酸梅子,薛宸可爱吃那口了,但因为薛宸在养胎,不能费太多神,所以,也没和萧氏,静姐儿她们说多少话,两人就回去了,约好了等薛宸过了三个月之后,再回去看她们。 绣姐儿也来过一回,说本来是和钰姐儿一同来的,可是钰姐儿不凑巧生病了,怕把病气过给薛宸,就没有来,绣姐儿的脸色倒是红润,显然这些天和元卿过的是蜜里调油的,两姐妹说了会子话,也没能深入交谈,旁边的嬷嬷就过来提醒说让薛宸休息了。 就这么鸡飞狗跳的过了头三个月,张太医没七日过府诊脉,三个月之后,才宣布薛宸的胎保的不错,已经相当稳健了,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并且还多鼓励薛宸走动,说三个月之前练的是孩子的体格,三个月之后练的就是母亲的体格了,能站着就别坐着,能走着就别停着,反正就是要让身子动起来,不能懒懒散散,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但动的时候也得注意,又不能瞎动云云。 薛宸就让伺候的福婶急着这些,适当的提醒她便是了。 因为她今年身上有了,所以,年底入宫的参拜,老太君早早的就替她请好了命,可以在家歇着,不必入宫。而正月里也没有往薛家那头跑,因为年里鞭炮声响,整个国公府都是禁止放鞭炮的,不仅如此,早在年三十之前,娄战和娄庆云就联袂拜访了隔壁的邻居大人家,请他们在过年时也少放些炮仗,这对父子的重视态度,让其他人都不敢懈怠,自然是连声应允,所以,以至于在卫国公府这一带,年三十到大年初五这几天,竟然都是静悄悄的,薛宸也是在床上睡了一个囫囵才察觉周围的不对,这才问了娄庆云,知道事情的真相,一时心中又是颇为感动的。 过了正月之后,薛宸能出门走动了,她便早早的告诉了萧氏,她要回薛家看望他们,萧氏和薛云涛说了这话之后,薛云涛特意在薛宸说回来的那一天休沐在家,就为了和女儿叙叙旧,说说话,顺便看看这个令薛云涛也十分期待的外孙。 静姐儿听说薛宸回来,自然也要回薛家和她聚一聚的,静姐儿这些日子都在打理薛宸送给她的酒楼,从一开始的完全不懂,瞎捉摸,到现在独当一面,让她内向的性子开朗了很多,薛宸问唐飞对她怎么样,静姐儿则是半喜半忧,薛宸问过才知道: “唉,我也想要个孩子,可是唐飞好像不太愿意,他总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将来有机会就要上战场杀敌什么的,若是有了拖累,将来会是个牵挂。” 薛宸蹙眉不解:“这叫什么话呀,妻儿如何就是拖累了,他想上战场也不妨碍给你个孩子呀……”脑中想了想,薛宸想起来娄庆云之前的问题,然后就让给静姐儿凑过来问了她一些事,也许唐飞只是像娄庆云似的想要多享受享受二人世界的感觉,所以才说自己不想要云云。 静姐儿的脸有些红,还有些不自然,说道:“我觉得……不太像姐姐你说的这个理由。他,他平日里都很少碰我的,若是想多享受……哪里会是这个态度呀!” 见薛宸还是有些不懂,静姐儿这才凑近了她,说道:“这话我只跟姐姐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我觉得唐飞对这事儿好像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或者说,他可能是对我没什么兴趣吧,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告诉我,我总觉得他有事儿瞒着我。” 薛宸还是第一次听静姐儿说这些,之前她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倒是忽略了妹妹们,说道: “不至于吧,你和唐飞是少年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如何会生分呢。” 静姐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好几次主动找他,他都不是特别爱搭理我,我也觉得奇怪,明明刚成亲的时候还好好的。” 这些事儿,薛宸也没法当场就给她判断,或者做出分析来,静姐儿是个软性子,很被动,虽说现在好了些,可是遇上唐飞这种亲密的人,她依旧习惯性的听话和不解释,这性子若遇上那种明辨是非的男人,还好说些,若是遇上稍微心智不坚的就不怎么好说了。 不管怎么样,薛宸都希望唐飞是前者而不是后者。两人又聊到了钰姐儿,薛宸问静姐儿她的病好些没有,静姐儿摇了摇头,说道: “没好呢,她这场病生的也太奇怪了,都快一个多月了,还没好,我上门去见她时,她就躺在床上,蔫蔫儿的,问她怎么病的也不说,不过性格还是没变,成天都乐呵呵的,傻大姐一个。” 薛宸听了才点点头,说道:“改明儿等宫里的御医来给我诊脉的时候,我便托他去给钰姐儿诊治诊治,宫里的御医总好过其他大夫。”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铺子的事,静姐儿当真像是懂了很多,说起来头头是道,让薛宸倍感欣慰。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薛宸从薛家回来,嬷嬷们给她准备了好些吃的,她胃口大开吃了不少,然后就去院子里浇花,算是消食了。 娄庆云回来,见薛宸在院子里,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薛宸的后腰戳了戳,吓了薛宸一跳,回过身来,薛宸还没开口说什么,就有嬷嬷跳出来指责娄庆云: “世子,夫人如今怀了身子,您可不能再这么一惊一乍的了,孕妇最忌的就是惊乍。” 娄庆云看了一眼那嬷嬷,然后偷偷的对薛宸吐了吐舌,却也没敢反驳,薛宸看着他觉得好笑,便替他和嬷嬷保证了之后,才拉着娄庆云入了房,那嬷嬷也跟着进来,一步不离的看着薛宸,生怕娄庆云哪里不知轻重。 弄得夫妻俩很是尴尬,娄庆云好说歹说,才让嬷嬷出去守着,嬷嬷也是提醒了又提醒,三句话不离,胎还小,可不许做坏事云云,弄得薛宸很是尴尬,娄庆云很无语。 把嬷嬷送出去之后,夫妻俩才有了些许的独处时光,薛宸给他倒茶喝,自己就喝白水,聊了一些家常后,薛宸突然对娄庆云问道: “对了,你认识唐飞这个人吗?” 娄庆云看了她一眼,点头说道:“认识啊,不是你姨婿吗?你继妹嫁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你最近见过他吗?我之前不是听说,他想到你手底下做事……”薛宸横卧到了罗汉床上,难得在嬷嬷的眼皮子底下休息一会儿,怀孕之后,她可比从前要忙多了,嬷嬷总是不让她闲下来,就是看帐也让她站一会儿坐一会儿。 娄庆云来到薛宸面前,给她端了一碟子花糕过来,说道:“嗯,他是在酒桌上说过,不过大理寺里面的名额都满的,他进不来,我就替他在锦衣卫找了个差事,现在应该就在锦衣卫吧。你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个?怎么,他欺负你继妹了?” 薛宸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个唐飞是什么样的人,我那继妹吧,人老实,受了委屈也只会憋在肚子里,我给她弄了间酒楼,给她打理,她就成天泡在酒楼里。” 娄庆云替薛宸擦去了嘴角的一点糕屑,说道:“她这么喜欢做生意啊?”其他女人怎么生活,娄庆云可没兴趣,他只想让媳妇过的好些,只对媳妇儿的事感兴趣。 薛宸横了他一眼,说道:“你傻呀,她要是在府里不憋闷,至于成天泡在酒楼里打理生意吗?她那性子不早早的就回去伺候相公了?” 娄庆云一想,好像还真是,要是家庭幸福,就好比他,每天从衙门回来,第一时间就想着回家看媳妇儿,从前还时常和同僚们出去喝喝酒什么的,如今就只想回来。 “所以你想让我去查查唐飞这个人,看他有没有委屈了你继妹?” 薛宸听了娄庆云的话,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查,我就是随便问问,要查我让严洛东去查,他查事情比你快,比你周全。” 娄庆云放下糕点,不服气的说道:“媳妇儿,你觉得你在我面前,夸奖另外一个男人,是不是有点……”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薛宸瞧着他似嗔似怨的笑了笑,娄庆云缓缓靠近薛宸,手上就落在了薛宸的腰间,挠起了薛宸的痒痒,把薛宸弄得笑声不断。 可好景不长,不过片刻的功夫,外头就传来嬷嬷的拍门声:“世子,夫人,可别闹了,小心孩子。” 娄庆云瞬间就趴到了薛宸身上,也不敢压她的肚子,就那么腾空着,在薛宸耳旁轻声说了一句: “这还有七八个月,我可怎么熬啊?” 媳妇儿突然变成了瓷娃娃,他连碰一下都是罪过……薛宸讨好的抚了抚他的脸颊,安抚性的眨眨眼,娄庆云瞧着这没媳妇儿,看得见,吃不着,犹如百爪挠心般无奈。 ********* 薛宸让严洛东去查一查唐飞,也不是说要替静姐儿主持公道,只是想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麻烦。 可严洛东调查过后,带回来的消息却很令薛宸感到意外,因为严洛东调查下的唐飞十分干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唐飞每天都是衙门和家两头跑,偶尔跟同僚出去喝喝酒,并没有其他什么不良嗜好,生活干干净净的。” 薛宸真站在案前插花,听了严洛东的禀告,便从案后走出,抽出帕子擦了擦手,问道: “真这么干净?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有?” 严洛东点头:“没什么大的可疑之处。” 薛宸沉默了一会儿后,想起静姐儿说他俩刚成亲那会儿还挺好的,是后来不好了,所以这中间必定有什么事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便对严洛东说道:“你去查查唐飞近一年来的经济状况,若是连这个都没问题的话,就别查了。” 一个男人没有不良嗜好,若是连经济上都挑不出毛病的话,薛宸觉得,这就是他们夫妻俩自己的事情了,外人不好细说,也不好插手。 第二天,严洛东倒是果真给薛宸查出了点什么来,发现唐飞的经济状况一直很稳定,不过,在过去的一年里,他曾经从钱庄里支取了三笔银子,每笔都是一千两,而用处却是不太明确。这对于一个世家公子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一年额外用了三千两银子罢了,可是,薛宸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把静姐儿给喊来了府中,问了问她唐飞近一年有没有给家中置办过什么东西,静姐儿摇头说没有,唐家大房和二房虽然分开过日子,可是所有用的全是公中所出。 薛宸并不能对静姐儿说其他什么,只能打了个马虎眼儿就过去了。 而薛宸也觉得调查唐飞的事情,该要适可而止了,毕竟他没有犯什么错,就算是犯了错,那也是对静姐儿,和她并没有多少关系,夫妻间的事情外人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又过了两三天之后,娄家居然来了一个令薛宸想都没想到的人——唐飞亲自找上门来了。 正好那天娄庆云也休沐在家,正趴在薛宸肚子上听声音,门房来传话,把夫妻俩都吓了一跳,娄庆云便率先去将唐飞迎进了门,在花厅中会见,薛宸换了衣裳才过去。 薛宸去的时候,只见唐飞正拘谨的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娄庆云在给他倒茶,他也极其局促的接了过去,看见薛宸后,又赶忙将茶杯给放了下来,上前给薛宸行礼,喊道:“长姐。” 薛宸点点头:“哎,快坐吧,别客气了。” 娄庆云扶着薛宸坐下,唐飞自然知道薛宸怀了孩子的事情,先是恭喜了一番,然后只听娄庆云说道:“他也是的,我刚刚问他来干什么,他怎么都不肯说,你问问他看。” 娄庆云的话让唐飞尴尬的笑了笑,不过严肃的气氛倒是松懈了很多,唐飞坐下之后,犹豫了片刻,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对薛宸说道: “我知道长姐前些天派人去查我了,原本是不知道的,只不过前几天我刚去银号拿了一笔银子出来,银号的老板跟我说起这事儿来的,我一猜便知是长姐所为。” 薛宸正要喝水,听他突然这么说了,连水都尴尬的不太想喝了,她派人去查是一回事,可给人当面指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是查出什么来便算了,就是没查出什么来,才更加尴尬呢。 娄庆云对她扬了扬眉,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外院的方向,那眼神似乎再说:我让你拜托我去查,这下好了,给人找上门来了。 薛宸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强自镇定的对唐飞说道:“哦,也……没什么,只是……” 唐飞见薛宸尴尬,便接过了她的话头,说道:“长姐不必多想,我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觉得长姐来的正好,你不找我,其实我也在犹豫要不要来找你。” 娄庆云蹙眉说道:“你可以来找我,但她就算了,不方便。” 唐飞又笑了笑,薛宸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别理他,继续说,你想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来问长姐一些事情,只是苦于不知道如何开口,犹豫了很长时间,这回听闻长姐在派人调查我,我才鼓起勇气过来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唐飞盯着手中的茶杯看了两眼,然后才说道:“敢问长姐,你对静姐儿的过去知道多少?” 薛宸没想到唐飞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这跟静姐儿的过去有什么关系?” “长姐既然派人调查过我的经济,便知道我这一年中拿了三笔钱,你知道这三笔钱都是给谁的吗?”看见薛宸摇头,然后唐飞才继续说道:“是给静姐儿的祖母和庶妹的,静姐儿的祖母跟我说了一些关于静姐儿的一些事情,她说……”唐飞扫了一眼娄庆云,语气又是一顿,难以启齿的低头说道:“她说,静姐儿从前并不是处子之身,和其他男人有过……” 至于有过什么,唐飞实在没敢说下去,因为这太令他感到煎熬了,被妻子的嫡亲祖母告知妻子从前不干净的事情,简直让他颜面扫地,又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别说是唐飞了,就是薛宸也觉得尴尬不已,她猜测了无数的可能,但就是没有想过这个原因,静姐儿的祖母是白氏,庶妹是魏芷兰和魏芷琴,没想到她们居然打起了唐飞的主意,并且还干上了勒索之事,这让薛宸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怎么可能。”薛宸当即便反应过来,替静姐儿澄清,只是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就是了。 只听唐飞继续说道:“若是说这话的是旁人也就罢了,可是说话的是静姐儿的嫡亲祖母啊,并且连时间地点人物全都能说的分明,说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被府里的一个下人下药侵犯了,这件事可能连她自己,连岳母都不知道,我,我倒不是嫌弃静姐儿,只不过觉得一时难以接受,静姐儿的性格太柔弱了,这些事情若是被她知道了,肯定会伤害到她,或者是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她忘记了就忘记了,祖母让静姐儿的庶妹琴姐儿来找我,原本是想让我收了琴姐儿做妾,但我不想纳妾,便直接给她们银子了。至今已经给了四千两,我之前就想来找长姐你,可始终没能鼓起勇气来,这事儿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不是一件愿意被人提及的事情,长姐你说我懦弱也罢,我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 唐飞的话,让薛宸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静姐儿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薛宸并不清楚,她十三岁的时候,跟着萧氏一起到了薛家,可是那之前的事情,薛宸并不知晓,而静姐儿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个,会不会真如白氏告诉唐飞的那样,静姐儿自己都不知道呢?当初静姐儿在魏家一直都被白氏欺压着,六岁前和白氏住在大兴,六岁之后才被萧氏领到身边去,可是那之后白氏也从大兴回了宛平,和萧氏她们住在一起。 薛宸几乎有点明白唐飞此刻的尴尬了,而他到今天都没有和静姐儿闹起来,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因为如果这种事真的和静姐儿闹开了,凭着静姐儿的软弱性格,定然会受不住这个打击。 娄庆云听到这里却还算清醒,对唐飞问道: “喂,你媳妇儿是不是……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新婚之夜没……感觉吗?” 唐飞苦恼的看着娄庆云,说道:“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醒来的时候,静姐儿已经被收了红,请安去了。所以我……” 薛宸虽然觉得和其他男人谈论这件事有些尴尬,可是这事关静姐儿的名节,让薛宸不得不重视起来,跟着问道:“所以你怀疑,那收红上面,是静姐儿做了手脚?静姐儿的祖母这么和你说的?” 唐飞没有说话,看他的样子,肯定是这么怀疑的,白氏先告诉他静姐儿不清白的事情,然后再说静姐儿自己动了手脚,静姐儿成亲那天,魏芷兰和魏芷琴全都到场过,所以,新郎官喝没喝醉酒,她们俩应该知道。 薛宸不等唐飞开口,就继续做出了判断:“我觉得这事儿必定不是你想的那样,静姐儿忠厚老实,性情温和,这种假装有落红的事情她一定做不出来,我们都应该相信静姐儿的人品,尤其是你,你和她成亲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她吗?有什么事都只会憋在肚子里,不会和你解释半分,你这些天冷落她,可曾听她对你抱怨过一句吗?” 唐飞低着头半晌都没动一下,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若是旁人和我说这些话我定然是不信的,可说这些的是静姐儿的嫡亲祖母和她的庶妹啊,她们说的头头是道,不容我不怀疑,而我又怕直接问了会让静姐儿彻底崩溃,我又不敢问,我这些日子对她冷落,其实自己也在煎熬。” 薛宸叹了口气,说道: “唉,有些人根本不配做人的祖母,你知道静姐儿的祖母从小便虐、待她吗?因为她母亲是县主,所以,白氏不想让静姐儿的母亲太过厉害,静姐儿出生就被白氏抱到了大兴,和她母亲分开,而在大兴,白氏对静姐儿比对一个丫鬟还不如,具体静姐儿遭受过什么样的对待,我不说,你回去问问静姐儿和你岳母就知道了,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白氏不是个好的,她自私自利,根本没有把静姐儿当做是嫡亲孙女,她的儿子,也就是静姐儿死去的父亲,宠妾灭妻,你说的庶妹,就是那个妾侍生的两个女儿吧,魏芷兰和魏芷琴,你岳母在魏家过的猪狗不如的生活,她一个县主就被这些人给压着过了那么多年,静姐儿的父亲死了之后,你知道白氏让她做什么吗?让她跟着一起死,说让她到地下去伺候静姐儿的爹,你岳母这才痛下狠心改嫁的,这些事情当初在宛平闹得很大,你只要派人去调查一番就知道真假了,你岳母带着静姐儿嫁到我们薛家,那白氏还时常上门找茬儿,那时候,你岳母已经是我们薛家的太太了,她上门来对你岳母和静姐儿也是颐指气使的,在我们薛家她尚且如此,更别说在魏家了;再说静姐儿的那两个庶妹,静姐儿的父亲死的时候,你知道他留下了什么遗愿?让魏家分一半的财产给她两个庶妹,她两个庶妹虽然是庶女,可是却坐拥了魏家一半的财产,而静姐儿这个嫡女却什么都没有,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唐飞听着薛宸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脑子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良久后,才吸着气开口:“这些事情,静姐儿从来没和我说过。” 薛宸扶着腰站了起来,回道:“这些事,你让静姐儿怎么和你说,她姓魏,难道还能说她嫡亲祖母和庶妹不好的事吗?对了,当时她祖母还给她定了门亲,是她婶子娘家兄弟的儿子,从小鱼肉乡里,手里还打死过人,这种人家,她祖母都肯把静姐儿送进去,就这份心思,你还看不出她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一辈子就想压着你岳母,可是你岳母是县主啊,她身份上压不过,于是就可劲儿的折腾静姐儿,用她的话说,静姐儿反正是魏家的人,她是魏家的老夫人,命都攥在她手里,何况是其他呢。她想用静姐儿让你岳母屈服,只不过你岳母没有受她的摆布,她就怀恨在心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和静姐儿成亲的时候,没有请她这个嫡亲祖母的原因了。但我也没想到,白氏居然还不死心,为了破坏静姐儿的名声,居然找到了你!唐飞,这时候,你就该有自己的判断了,你想想看,如果静姐儿不洁这件事是真的,而她的祖母对她但凡有一点点爱护的话,她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孙女的姑爷知道吗?替孙女瞒都来不及呢,可是她从头到尾,顾及过静姐儿吗?你千万别当局者迷了。” 唐飞听了薛宸一口气说的这些话,顿时茅塞顿开,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似乎终于得到了解答似的,薛宸说的不错,他一直纠结那是静姐儿的嫡亲祖母,若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不会从她的嫡亲祖母口中说出来,可是他却忘记去反省,如果真的是一个疼爱孙女的祖母,如何会在孙女嫁人之后,还把这事儿告诉孙女婿呢?并且还是由静姐儿的庶妹亲口说了,然后引他去见的魏老夫人……而一开始她们的目的并不是要钱,而是想让那个庶妹给他做妾,他没有同意,她们才转而要钱…… 他的确是当局者迷,总是自己内心纠结,逃避,不愿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是又不敢去当面对妻子问话,生怕妻子给他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答案出来,可如今,他想通了,这根本就是个骗局,利用的就是他这种不敢把事情闹大,不想和静姐儿闹崩的心态。 居然叫人糊弄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觉出来,还要靠薛宸来一语点醒。想起来这么长时间对妻子的冷漠和疏离,唐飞简直要恨死自己的蠢笨了。 薛宸见唐飞已经有所感悟,心中才放下心来,不过,若不是唐飞忍不住来问她,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白氏和那两个庶妹,居然在背地里这样恶心的造谣。 唐飞想通了真相后,迫不及待的就提出告辞,回府去找静姐儿了。 薛宸却是在花厅里久久未动,娄庆云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搂着她的肩膀说道: “这事儿你就别想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薛宸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如何能不气?静姐儿是她的嫡亲孙女啊,她怎么能在背地里造这种谣,若是遇上个坏的,把静姐儿不由分说就休弃了,那静姐儿到哪儿去说理?好端端的就背上不洁的名声,一辈子就毁了。” “乖乖,别气,为那种人不值得,交给我办,保管让你心里舒坦!” 娄庆云拍着胸脯对薛宸说道。薛宸斜斜的看他一眼,说道:“交给你办?你想怎么办?” 娄庆云嘿嘿一笑,说道:“嘿嘿,过程别问,总归等我的结果就是了,这些猢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就敢让我媳妇儿生气,我要什么都不做,他们还真以为我是纸糊的了。” 说着这话的同时,娄庆云俊逸的脸庞上勾起了一抹冷笑,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戾气,就连薛宸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道:“我怎么听着这么瘆的慌?你可别明火执仗的上门去闹,到时候她们正好把这事儿闹大,到时候静姐儿的名节不保,就算唐飞相信她也没用啊。这种事儿得偷偷的来,你粗手粗脚的,不会这些,还是我来!” 娄庆云突然伸手捏了捏薛宸的脸颊,看着她嘤咛一声,小脸皱了起来,才满意的说道:“什么叫我粗手粗脚的呀,这回爷就让你好好看看我的手段!” 薛宸拍开他的手,揉了揉最近稍微长了些肉的脸颊,不再和他说话。 其实,只要娄庆云不把这事儿闹得天下皆知,让静姐儿名节受损,其他的事,他爱怎么整都随他,明火执仗上门打人也好,背地里教训也罢,反正她最近身子乏得很,有人替她分担,她也乐得放手。 只不过,暗地里却下了决心,要是娄庆云下手不够狠的话,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到时候还得要她亲自出手!非要让白氏和那两个庶妹得到该有的教训才行!毕竟,虽然她们害的是静姐儿,可是如果这件事她们陷害成功了的话,将来要连累的不仅仅是静姐儿了,还有萧氏,萧氏受了影响,薛云涛自然也逃不脱,这段时间,正是薛云涛升迁的时机,若是闹出什么丑闻来,必定会对他有所影响,这可就不是后宅之事了,影响深远,让薛宸不得不防。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虽说娄庆云说让薛宸不要想太多,他接手过去便是,但是薛宸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第二天一早,还是去了薛家,将唐飞到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氏。 萧氏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后,才猛地站起来,不用薛宸吩咐,夏珠便拦住了萧氏的去路,萧氏转身看着薛宸说道:“这些日子她们没来府上闹,我还以为事情就结束了,可没想到,那老妇竟这般无耻,私底下诋毁静姐儿至此,我要找她算账,若是这种事情我都忍着,那今后,她还有什么不敢造谣的?可怜我们静姐儿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被丈夫冷落了这么长时间,她虽然没跟我哭诉,但是我怎会看不出来呢?这个傻丫头若是能聪明一些,应该早就发觉不对了。” 萧氏被夏珠拦着不能出门,薛宸走过去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说道:“太太冷静一点,这事儿你想想能不能闹大?若是她们私底下那么一喊,静姐儿的名声才叫真的完了。” 萧氏如何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道:“她们就是料定了咱们不敢将事情闹大,所以才肆无忌惮,今日她敢找姑爷说静姐儿的名节有问题,明日她就敢说静姐儿偷人……这人的嘴是堵不上的,你越是退缩,她就越是得意,我和她相处了十多年,我了解她这个人,她不把我和静姐儿弄死,逼死,她是不会甘心的。” 薛宸让苏苑倒了杯茶过来,终于明白昨天娄庆云劝她时候是什么心情,她昨天也是气愤的当场想去找白氏说理,但娄庆云拉住了她,后来想明白了,才知道那个时候的冲动有多可怕。 “太太先坐下,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就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你和静姐儿的身份到底有些尴尬,若是真和魏家闹大,知道内情的人会替太太说话,可是要是那种不知道内情的,说不定就要跟着魏家说你们的不是了,毕竟这世上踩低捧高之人多入牛毛,咱们也没那时间和能力一一去计较。” 萧氏大大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甘心,但也明白薛宸说的的确就是事实,旁的人只会看见她曾经是魏家的媳妇,丈夫死了之后,就改嫁他人,他们只会说她是水性杨花,并不会真的替她设身处地的想,到底是不是魏家有负于她。 “那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我跟你说,那老妇真的特别可恶,倚老卖老,你若是敢在街上骂她一句,她就敢躺下说你谋杀她。我在她手上吃了太多的亏,真的是怕了。” 对于萧氏的问题,薛宸一时也回答不上来,直接说道:“太太放心吧。实话和你说了吧,这事儿世子不让我管,他说他来办,具体他要怎么办,我还不知道。但是已经叮嘱过他,不能将事情闹大,一切都要以静姐儿的名声为重。” 萧氏听说这件事娄庆云沾手,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宸姐儿如今身怀六甲,月份还轻着,这种费心神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宸姐儿去办,不过,如果是世子出手的话,萧氏多少还放心一些,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对付这种小人该是压倒性的。 “我今儿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唐飞昨儿回府之后,我估计他也不会和静姐儿详细说这事儿,毕竟若静姐儿知道了的话,必定又会忧思不已,所以,我估摸着,唐飞是不会和她细说的,若是静姐儿这些天回来,你也别露了馅儿才好。”薛宸临走前,又不放心的对萧氏叮嘱道。 萧氏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不会和静姐儿说的。” ******* 又过了几日,外头似乎还是听不到动静,薛宸这天早上,拦住了去上朝的娄庆云,借着替他整理衣裳的时候问道: “那事儿怎么样了?你到底办了没有啊?” 薛宸因为从来没有倚靠过娄庆云办事,所以对他的办事手法还不是很了解,等的有些心焦也是常事。 娄庆云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两边脸颊上,弯下身子和她碰了个鼻,说道: “你就放心吧,我办事总比严洛东牢靠些。” “……”薛宸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始终觉得严洛东的办事能力才叫快很准呢,不过,她瞧着娄庆云这话里话间都要吃点醋的意思,还是把这个想法珍藏在心中,就不说出来打击他的自信了。 娄庆云走了之后,薛宸还是喊来了严洛东,让他这两天稍微注意点魏家那头,有什么情况,便回来跟她禀报云云。 ******** 白氏吃过了一顿精细的午饭,由两个丫鬟伺候着漱口擦面,另外两个丫鬟就端来了爽口的香茶和蜜饯,白氏有吃过饭喝茶吃蜜饯的习惯。 用完饭之后,便像是太后似的坐到了大交椅上,一只脚翘在了脚蹬上,让丫鬟过来给她捶腿,王氏和魏芷琴等她用过之后,两人才能上桌吃饭。 那边丫鬟捶腿的力气稍微大了些,就被白氏一脚踢到一边去,冷着脸瞪了她几眼,小丫头立刻就被她身旁的嬷嬷拉到一边抽了两个耳刮子,吓得瑟瑟发抖,却是不敢哭出声音来。 白氏在丫鬟之中扫了一眼,没有合适的,抬眼正好看见了正在吃饭的王氏,突然想拜一拜婆婆的普,对王氏说道: “老二家的,丫鬟下手没轻没重,你过来替我按按。” 王氏刚吃了两口饭,从早上到现在这还是她吃的第一顿饭,白氏的规矩太大了,每天要她天不亮就起来守在她门外,等她起身后,第一时间来伺候她洗漱,给她请安,然后就伺候白氏吃早点,白氏吃完了,她就要伺候白氏去佛堂,往往自己就没有时间吃早点,王氏如今手里的钱全都用掉了,娘家又彻底得罪了,手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维持府里生计,一切都要凭着白氏做主,白氏说什么就是什么,立的规矩不管合理不合理,她都得受着。 就好像现在一样,她才吃了两口饭,白氏就要她过去替她捶腿,她也只得放下筷子,走过去,弯下身子正要去给白氏捏,白氏却突然说道:“按按脚底吧,这些天脚底总不舒坦。” 王氏强忍着怒火,去到白氏的脚前,给她褪了鞋袜,按了起来,白氏瞧她脸上带着怒容,却不敢跟她发作,心里别提多得意了,想着她没有娘家靠山,全凭自己拿捏,就算把她搓圆捏扁,她也不敢说什么。 越发不把王氏当人看待,魏芷琴如今十七岁了,算是正正经经的老姑娘,可是白氏和王氏根本不想让她好好嫁人,总想控制着她手里的那一半魏家家财,原本她还能跟着姐姐魏芷兰生活,可是她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府里的婆婆太难对付,饶是日防夜防,姐姐傍身的银钱都快要被消耗殆尽了,私底下找了她,将一部分的钱财寄放在她这里,为的就是她和宋家鱼死网破的时候,不至于流落街头,还有一笔钱防身。 可这件事被白氏和王氏知道了,成天就变着方的要她拿钱出来,魏芷琴如今过的谨小慎微,一点点都不敢得罪这两个人,草草吃了两口饭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氏今天只想折腾王氏,所以,便由着她去了。 王氏从饭堂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申时,不用想也知道,饭菜已经被收拾走了,她要吃,就只能和那些下人似的去厨房里吃了。可她又不敢走远,生怕白氏喊她的时候她不在,又让她找到把柄惩罚。如今她身边的丫鬟全都被白氏抢到了身边,一副这个府中就只有她要被丫鬟伺候似的。 王氏往旁边的房间走去,打算去丫鬟们放东西的碧纱橱里找点糕点什么的充饥,却不料刚到门前,就听见两个丫鬟在那儿嚼舌根: “你瞧见咱们夫人那吃瘪的样子了?哎哟,吃着饭呢,就去给人捏脚,也不知道臭不臭。” “臭什么呀,现在老夫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我真想看看,今后老夫人要是让她替她擦屁股,她会不会也腆着脸凑上去擦。” “哈哈哈,对对对。没准就会凑上去,哎哟哟哟……” 王氏站在门外捏紧了拳头,将指甲都陷入了肉中,可忍了半天却也没有敢冲进去办了那两个嚼舌根的丫鬟,因为她知道,这事儿不能让白氏知道,若让她察觉出自己不忠心,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折腾她呢。感觉自己活的真有点猪狗不如的感觉。 垂头丧气走出廊下,却忽然看见树后有一个红衣服的丫鬟对她招手,王氏走过去,那丫鬟对她说道:“夫人,舅家老爷派人来传话,说让你有空就回去一趟,他有事儿吩咐你。” 王氏听了这话,差点就激动的热泪盈眶起来,她娘家终于还是要认她的吗?王氏简直一刻都不想在魏家待了,连通报都没有说一声,就冲出了魏家,没有轿子,没有随从,就那么用一双脚走到了王家门前,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求哥哥原谅她,哪怕是跟魏家和离,或者被休弃也行,总之她再也不要过那种被人猪狗般对待的日子了。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白氏午睡过后,醒来就要喝到新鲜的蜂蜜水,不冷不热,刚好入口,若是哪天有人给她拿来了太冷或太热的,她当场就是要把水泼在那人脸上的。 今天小翠送来的水温度适宜,甜度也适宜,可是却依旧被白氏泼了一脸,只见她冷这面问道:“你们夫人呢?让她过来伺候。” 有伶俐的就跑出去喊王氏去了,可是找遍了整个府里都没有找到王氏的下落,最后还是门房的人来禀报,说夫人下午申时就出门去了,没要轿子,没要人跟,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白氏正在发火,让几个嬷嬷守在门后,等王氏一现身就把她押到面前来:“还反了她的天了,私自外出,没点规矩!你们去看着,她一回来就擒过来,不用对她客气。” 几个嬷嬷连忙去了,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原来她们刚到门房的时候,就看见王氏回来,然后王氏不用她们押送,就直接自己往老夫人这里走。 走到白氏面前,王氏还没开口,白氏就上前甩了她一个巴掌:“你还知道回来啊?来人呐,去把戒条拿过来,我今儿得好好的教一教你们夫人规矩,喊她一声夫人,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夫人了?我呸,在我眼里,她是个屁的夫人!戒条呢!拿来!”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敢动,还是白氏身边的几个嬷嬷知道老夫人的脾气,赶忙入内拿了藤条送出来,白氏取了藤条,不由分说,一下下的打在王氏身上。 可奇怪的是,王氏这一回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闪躲,而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任由白氏抽她,就在大家以为夫人这是完全认命的时候,王氏突然就发难,迎着白氏手中的藤条就冲上前去,藤条一下子打在了她的面门上,当即将她的头和鼻子上打出了一条红血印,鼻血霎时就流了下来,白氏被她突然冲过来的身影吓了一跳,只觉得腹上一痛,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了看,一柄银制匕首就那么插在她的腹间,王氏面目狰狞,手里用足了力道,匕首在她的腹中搅动起来,白氏张大了嘴,已经忘记喊叫,捂着胸腹本能的往后退,可是她退一步,王氏进两步,硬是将白氏逼得抵在了她最爱坐的那张交椅上,丫鬟婆子们全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四处奔走,白氏满是鲜血的手想拉住逃走的丫鬟们,可是王氏挡在她面前,根本就走不出去,五指僵直的张开,显得狰狞异常,王氏抽出她腹上的刀,然后又一下一下的戳在了白氏的身上,就像是在发泄着心中过往的不满一般,不夹杂人性,纯粹就是报复的意思。 她现在满脑子全都是哥哥和她说的,杀了白氏,王家重新接纳她回去,她不要再受白氏控制,她要回王家,哪怕是做一个杀了人的姑奶奶,哪怕要一辈子在庄子里过,她也不要在受这个老妖婆的控制和欺凌,所以王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自家哥哥的要求,从他那里取了一把匕首,回来就动手了。 白氏已经死去,可是王氏却依旧没能停手,对着王氏的尸体不住的砍杀,想着白氏从前对待自己的嘴脸,王氏手里的匕首,差点就把白氏的脸给画烂了。 杀了白氏之后,王氏就跌坐在了地上,现场太过血腥,丫鬟们谁都不敢靠近,魏芷琴闻讯赶来,看见的就是白氏血淋淋的躺在大交椅上,满身的窟窿眼儿,面目全非。魏芷琴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没想到她看着白氏死了,心里居然还有些高兴。 王氏彻底傻了,直到后来官差来了,她才反应过来,对着一个擒她起来的官差傻笑道:“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哈哈哈哈,你怎么来了?是你呀!哈哈哈哈。” 因为先前的动作,王氏的发髻全都松了下来,衣衫不整和疯疯癫癫的样子,无一不是说明了她的状态——似乎是疯了。 的确只有疯了的人,才会对着尸体砍那么多刀,脸上全是溅出的鲜血,一笑连牙上都有血,别说是魏家的下人了,就是官差们瞧见这样的疯子,也不禁头皮发麻。 王氏戴上枷锁的时候,魏二老爷才从外头回来,得知母亲遇害,哭的是肝肠寸断,揪着王氏就是一顿踢打,可是王氏却好像毫无感觉一般,无论魏二老爷怎么打她,她都嘿嘿嘿的对他笑,打到最后,还是官差拉住了魏二老爷,将王氏给带回了衙门去。 一场血腥的闹剧就此结束,而魏家人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一回来就要杀了老夫人。 ******** 薛宸在府里听了严洛东的汇报,简直连插花都忘记了,看着严洛东,想起他先前的描述,就一阵犯恶心,幸好这些天已经过了那种喉咙浅的时候,要是一个月前,她铁定就吐了。 没想到娄庆云的手段是这样的,难怪他不会轻易出手了。她也曾想过要利用王氏对付白氏,可是,那只是策略性的,哪像他这样,直接就要了白氏的命,不过,白氏也确实该死就是了,无论你和她讲什么道理,都没有用,这个老太婆已经坏的根深蒂固了,你就是打她,也只能让她臣服一时,过了之后,她又会在背地里搞出花样来,让你防不胜防,并且一次比一次厉害。 “魏老夫人死了之后,王氏就疯了,现在还关在京兆的牢房之中,魏二老爷说什么也要判她死刑,没等魏老夫人下葬,魏家三小姐就连夜收拾了东西去了长宁候府找魏家二小姐了,连魏老夫人的头七都没等到。” 严洛东继续做后续报道。 薛宸听后觉得这样的行为,似乎还挺附和魏芷琴的性格的,从前定是受着白氏欺压,如今白氏死了,她自然是不会留在魏家了。 “而最让魏家二小姐,也就是如今的长宁候夫人最头疼的是,三小姐居然连夜就给爬上了姐夫的床,长宁侯是个来者不拒的,要了三小姐之后,第二天就抬她做了姨娘。” 宋安堂的来者不拒,薛宸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魏芷琴居然能做的这样绝,也不知是魏芷兰授意的,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长宁候府的情况,如今怎么样?” 薛宸算了算年份,这个时候,老长宁侯已经死去快两年了,宋安堂继任侯爷也这么长时间了。而上一世,她在这个时候,已经开设了三家店铺了。 “长宁候府最近也不是很太平,老侯夫人将家都交给了侯夫人管理,但是侯夫人似乎并没有好好管理,每回府里要用什么钱,她就让账房去找老侯夫人,她自己多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结交一些官太太,并不管事。侯府的开销一日比一日差,走在园子里都能随时听见下人们的抱怨,但饶是如此,侯夫人依旧不管事。” 魏芷兰不管事就对了,她是个下得了狠心,做的出来的女人,无所顾忌,不像她上一世,要顾及徐素娥,弄的手忙脚乱,不敢丢了长宁候府的脸面,害怕徐素娥来咬她,一辈子战战兢兢,兢兢业业,最后落得个那样清冷的下场。 摸着虽然还没有凸起来,但是腹部明显变硬的小腹,薛宸想起上一世她和宋安堂之间也曾有过两个孩子,只是都没有保到三个月以后,就被郁氏折腾掉了,也是老天怜悯,让她这一世重新感觉到了做母亲的滋味。 点点头,对严洛东说道:“嗯,长宁候最近在做什么?” 严洛东看了一眼薛宸,脑子突然反应过来,说道:“长宁候还是每日都出门,不过,说来也奇怪,上一回我打探过长宁候府的时候,那时候长宁候还是世子,他喜欢和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酒玩闹,可是最近他却不是了,时常一个人,谁也不带,在京中骑着马乱转,人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薛宸已经重新站到了书案前,开始继续插花,听了严洛东说的话之后,问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严洛东摇摇头,说道:“这个属下就不知了,就是觉得有些奇怪才说给夫人听的。” 薛宸嗯了一声,然后才回道:“行吧,今儿就这样吧,你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严洛东退下之后,薛宸就完成了她的那个作品,鲜艳的花朵,层次分明的被插在粉彩花盆中,绽放出最美的模样,正欣赏着,娄庆云就从外头回来了,看见薛宸站在花前,居然丝毫不逊花色美丽,甚至更加出色,心中一阵甜蜜,走过去拥住她,薛宸回身对他笑了笑,问道: “这花好看吗?闻闻看香不香。” 娄庆云嘴里像是吃了蜜似的,点点头:“好看。但不及你。”然后将头埋在薛宸的颈窝间,又说道:“好香,也不及你。我媳妇儿果然是天姿国色。” 娄庆云的这个夸赞让薛宸不禁失笑,推了推他,这才说道:“什么呀!我问你花呢。” “好看好看,不是说了好看吗?别问我了啊,我眼睛可没空看其他的。” “……”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后,薛宸才对娄庆云问起了魏家的事,娄庆云意外的说道: “嗯?不是都解决了?” 薛宸无语,瞪着大眼睛看着他,说道:“你说的解决,就是把白氏杀了呀?” 娄庆云摇摇头,说道:“不不不,我可没让人杀她,是王家自己心里又恨,他们自己决定的事情怪的了谁啊?不过呢,我倒是觉得,魏家老夫人死了也好,省得她这种人留在世上嚼舌根,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下一个要栽害的是谁,并且和她没有理由可讲,你越讲她越得意,以为你越怕她,继而只会变本加厉罢了,实在没有留她活下来的意义。” 见薛宸的脸上平淡如水,看不出来喜怒,娄庆云摸了摸鼻头,对薛宸试探问道:“你不会觉得,我下手太重了吧?” 薛宸看着娄庆云,果断的摇头,说道:“没有,没有觉得你下手太重了,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去处理的话,我会怎么做,估计到最后也会和你想法重合也说不定,毕竟如你所说,这种人的确没有活在世上的资格。” 娄庆云见媳妇不生气,整个人就放松了,抓着薛宸的手放在唇边,说道:“这种需要下狠手的事情,以后都交给我,你不必沾手,一切罪孽,我来承担。” “……” 薛宸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句话,也许那句话说的是对的,给予才是对女人最好的疼爱。说一万句我爱你,都抵不上一句我到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娄庆云对她的疼爱,是那种发自肺腑的,一点都不希望她不开心,不痛快,甚至不希望她手上沾上血腥,也许这就是娄庆云爱人的方式,薛宸觉得很受用,很幸福。 她真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重新拥有一世的幸福,原本想着若这一世不嫁人,就带着钱财自己去买下一座山头,建一座自己的姑子庵,自己当主持,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乡间,可是遇到了娄庆云,这个总是给她惊喜和爱恋的男人,是他生生的将她从苦海中拉□□,送入了无上的天堂之上,此生有他足矣。 哪怕最后等到的是两人一起下地狱,她也甘之如饴。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薛宸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平坦的小腹渐渐的鼓起来,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不禁薛宸感觉奇妙,就连娄庆云也感觉很奇妙,这些天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让薛宸解开小衣让他看她的肚子,就为了每日观察肚子的变化,见到隆起的肚皮,娄庆云纵然这些日子憋得十分辛苦,可到底觉得很值得。 老太君和长公主也是日日盯着,薛宸自己更是处处小心,一家人就那么守着她肚子里的这宝贝疙瘩,薛宸问过娄庆云,他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娄庆云说随便,只要是她生的都好,薛宸却私心里想要个儿子,虽然女儿也不错,可是,根据娄家如今大房的人丁来看,实在是子嗣太单薄了,因为就只有娄庆云一个嫡子,娄战娶得是长公主,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纳妾,庶子庶女更加是没有边际的事情了,薛宸自然明白,自己能在这个时候生下娄家的长孙是多么难得事情,只不过,这事儿谁也说不准,她心中希冀归希冀,将来若是生了女儿,也不会亏待她就是了,反正她和娄庆云都还年轻,还有好些时候努力呢,只要她确定了,两人并不是遭受天谴,没法生育的情况,她一定会尽可能的给娄庆云多生几个的。 当然这个想法,薛宸还没有好意告诉娄庆云知晓,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做了决定。 薛宸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正是能吃的时候,摆脱了开始几个月的不适应,她现在可能吃了,嘴也馋的很,看见什么都想尝一尝味道,有的时候心血来潮了,还让娄庆云大半夜的跑去外头给她买馄饨吃,从前吃一碗都够呛,可是现在她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两碗,甚至还有些不够的意思。娄庆云虽然宠她,可是也不会让她暴饮暴食的,因为御医早就叮嘱过,薛宸吃东西不能吃的太饱,只要够消化就行了,要不然等到生的时候,孩子长得太大,生不出来可就危险了。 不过,薛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顿要是没吃饱,不用半个时辰就会又饿,娄庆云不忍妻子挨饿,就亲自去请教稳嬷嬷,问她们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薛宸吃饱一点,又不会让腹中胎儿长得太大,几个稳婆婆讨论了半天,然后才得出一个差强人意的办法,那就是让薛宸每天增加运动量。 “世子可能不知道,那些农家的妇人身上就甚少听说她们难产的,不是因为她们吃的少,相反有很多妇人吃的也很多,但因为她们每日都要下地做农活,身子活动开了,生孩子的时候,就轻松容易的多,乡下也有很多大胖小子出来,农妇倒是什么事儿没有。” 李嬷嬷的话让娄庆云陷入了沉思:“嬷嬷的意思,是让少夫人也下地劳作?” 李嬷嬷笑着摇头:“不是非要下地劳作,但是每天一定要适当的做些活动,比如遛弯,一天遛一回国公府估摸着也就成了。” 薛宸听了忍不住打断道:“绕国公府一周最起码也得半天功夫,不是要我鸡鸣早起,让丫鬟一路背着干粮与我随行吧,我现在就是不做这些活动,一个时辰就得饿了,这要一圈还没走下来,我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可不就是要备干粮嘛。一天下来,其他事都别做了。” 娄庆云也觉得绕一圈太难了,别说薛宸这娇滴滴的身子,就是他,虽说跑一圈不成问题,可终究枯燥乏味,又问:“没有其他办法吗?” 宋嬷嬷想了想之后,在李嬷嬷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两人目光交流几下后,李嬷嬷才又说道:“如果这个方法不行,那就只有……奴婢们知道宫中的御姬处有几个天竺来的舞姬,她们擅长柔术,其中就有一个专攻女子房中事的女官,叫索娜,曾经给宫里怀孕的妃嫔上过课,教的就是让女子在生产时能够好受些的技能,反正这些年来,宫里就没有妃嫔难产之事发生,所以,索娜女官的法子必然是奏效的。” 娄庆云和薛宸对视一眼,然后摸着下巴说道:“御姬处……的女官啊?”他的身份请宫里御姬处的女官来府倒也不是不够格,只不过,他之前听说了,那女官现不在宫中,而是在…… 李嬷嬷点头:“是,御姬处的,只不过她最近在青阳公主府中,青阳公主的儿媳也有了身孕,不过,索娜女官也不会成天都在那儿教授,若是长公主能去和青阳公主说一番的话,想必让索娜女官闲暇时来府中教一教少夫人,也不是难事吧。” 娄庆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让李嬷嬷她们下去了,薛宸瞧着他这副模样,必定是那索娜女官不好请,不想让他为难,说道:“哎呀,请不到就算了,我自己多活动活动也是可以的,不走一圈,走半圈也成啊。总之我懂嬷嬷们的意思,就是不能闲着呗,再不行的话,我就还是少吃些呗。” 娄庆云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不是那女官请不来府里,而是她现在在青阳公主府里,才难办,要让青阳公主知道咱们需要那个女官的话,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把人给让出来的。” 青阳公主的名头薛宸还是听说过的,她也是公主,只不过,娄庆云的母亲是绥阳长公主,皇上的嫡亲姐姐,可青阳公主却是已故左太妃所生,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姐姐,有自己的公主府,她的夫君做了她的驸马之后,才被封的威远候,明面上的地位,可能像李嬷嬷这种下人看不太分明,但其他人家的夫人们就是心知肚明了,青阳公主的确是不能和碎阳长公主比的,因为长公主的亲弟弟是皇上,而青阳公主却不是嫡系,论夫君的话,长公主的夫君是战功赫赫的卫国公,和威远候靠着她的裙带封侯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了,不过幸好青阳公主的外祖乃是右相左青柳,如今右相虽然年迈,但几十年的钻营,早已让他在朝中势力稳固,势头仍盛,青阳公主靠着右相这棵大树,台面上倒是没有输太多,而就是不太了解这些皇家秘辛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就是——青阳公主早就表明了和绥阳公主不对盘的态度,这么多年来,两位公主几乎没有同台过一回,关系可想而知了。 薛宸从前也只是听说,如今听娄庆云这般说了,倒是了解了不少,怪不得娄庆云听说那女官在青阳公主府中,竟然这般苦恼,凭着两位公主的过往过节,青阳公主的确不太可能会卖娄庆云这个人情就是了。 薛宸摆摆手,说道:“不来就算了,全天下这么多女人生孩子,也未必要她来。” 说完这话之后,薛宸就拉着娄庆云出门遛弯儿去了,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李嬷嬷她们说的第一个法子,其实她也是赞同的,多活动,筋骨拉开了,生孩子的确会容易一些,就像是那些会武功的女子,总比普通女人要容易生一些的。 娄庆云陪玩了妻子,看着她午睡过去之后,才去到了擎苍院和长公主说了李嬷嬷建议的事,长公主正在焚香,听了娄庆云的话之后,也蹙起了眉头。 “若是我直接去请的话,青阳必定不会肯的。”长公主知道,这个妹子把她当做假想敌比了一辈子,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恶意,不管是她要的东西,还是喜欢的物件儿,她总要想方设法的抢过去,若是抢不过去的话,就要去寻找另外一个差不多档次的。 而青阳公主这辈子最难过的就是自己的夫君和儿子,虽然长公主是嫁入的娄家,但是娄战年轻时的战功那可是震惊朝野的,就连先帝都说过国不可无卫国公娄战的话,而娄战当年威武不凡,凯旋而归的场景仿佛天神一般烙印在当初京城的贵女小姐心中,青阳公主自然也看中了娄战,只不过,先帝最终还是将她指给了娄战,因为当初她的皇弟已经是太子了,她作为长公主的确比青阳公主更有资格拥有娄战这样的夫君,那之后青阳公主对她更加变本加厉的痛恨,连明面上的和谐都做不到了,先帝无奈,怕她惹出事端来,也给她定下了亲事。 满京城的俊俏儿郎紧着青阳公主挑选,最终她挑上了前礼部尚书赵家的公子,赵公子是文人,读书可以,但武功就一点都不会了,胜在他生的极其俊俏,算是京城美男子中的翘楚了,刚开始的时候,青阳公主对这个相公还挺满意的,觉得这样的驸马带出也是有体面,后来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长公主生下了嫡长子娄庆云,说到这个孩子,又令青阳公主羡慕不已,还未出世,新皇就给他封了世子的爵位,将来做不过加一品的卫国公,收到的待遇仿佛皇子一般,这让青阳公主又是嫉妒不已,加班加点的和驸马也有了一个孩子,她借着肚中孩子,替驸马求了个闲散的侯爷名,以为这下可以跟长公主分庭抗礼了,谁知道驸马根本就是个空架子,诗书会读,可本事却是没有的,而另一边,娄庆云一天天长大,从小就有神童之名,读书写字,骑射武功,什么都是出类拔萃的好,而反观自己的儿子,成天的斗鸡遛狗,读书写字样样不行,骑射武功更是没有兴趣。 丈夫和儿子就是青阳公主心中永远的痛。 ☆、第186章 后来,青阳公主便主动依附到了外祖父右相左青柳之后,右相党属意二皇子,明里暗里都与□□不和,而娄家也正好就是□□,两边就更加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要不,我去试试?”长公主对儿子这般说道,她自己倒是没什么的,不过就是去问句话,哪怕有些尴尬,但为了儿媳和孙子,这点尴尬她还是愿意承受的。 娄庆云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就有了些主意,对长公主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若是你直接去了,反而打草惊蛇,还是我想办法吧。” 长公主是再传统不过的女子了,出嫁从夫,夫不在家就从子,反正得有个男人给她拿主意,儿子主意多,本事大,就连皇上都夸奖他,事情交给他办中好过自己搞砸,所以,长公主听说娄庆云接手过去,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让他自己多加小心。 娄庆云从擎苍院回来,薛宸还在午睡,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决定去侍卫所去看看,严洛东在侍卫所的校场上训练府里的侍卫们,看见娄庆云,便走了过来,娄庆云站在他面前,就想起了薛宸的那句:办事的话,我还是让严洛东去好了,他办事牢靠…… 娄庆云听不得妻子夸奖别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对严洛东说道: “那个……我有件事让你去办。” 直接开门见山的说话,原以为严洛东就会跟着凑过来了,没想到娄庆云等了一会儿,严洛东都没有进一步动作,对他扬了扬眉后,严洛东才淡淡的回了他一句: “我只替少夫人办事。” “……” 对于严洛东如此冷漠的对待,娄庆云往旁边看了看,然后呼出一口气,正要和严洛东理论一番的时候,谁知道他又添了一句: “只办少夫人的事。若是少夫人的事,还请世子吩咐便是了。” “……” 对于这个骄傲的敢用鼻孔看他人,娄庆云主观上是不想再搭理他的,只不过,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不适合动用其他人去调查,青阳公主那儿和娄家算是水火不容的,所以平日里对他们这里多有了解,若是用他身边的人去调查,兴许会适得其反,严洛东是薛宸的人,从前做过锦衣卫,对于查探这种事情自然是驾轻就熟的,放着这样一个有经验的生脸孔熟手不吩咐,娄庆云又不是傻。 对严洛东低声说了几句话,严洛东就趁着天没黑出去办事去了。 娄庆云回到沧澜苑,薛宸正好醒来,在喝甜枣汤,但她似乎对甜的东西不是特别感兴趣,因为凭她最近的食量,这碗甜枣汤居然喝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没喝完,娄庆云走过去问道:“不喜欢喝这个啊?” 薛宸看了看他,说道:“也不是不喜欢,从前我可喜欢吃红枣汤了,但怀了孩子总觉得这个没什么好喝的,太腻了,一点都不爽口。” 娄庆云凑过去张开嘴,薛宸便从碗里舀了一只红枣放到他口中,娄庆云尝了尝说道:“也不是很甜啊。” 见薛宸吃的有点为难,娄庆云有些心疼,便说道:“哎,要不我去买点泡椒蹄髈回来,再带几个辣菜,你不是想吃爽口的吗?就再加一个翡翠青椒丸。” 薛宸揉了揉肚子,听娄庆云说的好像很诱人的样子,有些犹豫,说道:“我怀了身子要吃的清淡些,那么辣,会不会伤到他呀!” ,, 娄庆云却说:“不会,我从前去过湘地,那里的女人顿顿吃辣,无辣不欢,怀了孕的没怀孕的全都爱吃,那就说明孕妇怀孕吃辣没事啊。你只告诉我想不想吃吧。” 薛宸见娄庆云一脸的兴致勃勃,便不想扫了他的兴,便点点头,娄庆云像是得了圣旨似的,往外走去,薛宸知道一会儿有东西吃,原本是想就这么把红枣汤送下去的,可是想着红枣吃了对孩子总是好的,就又拿起了碗,将剩下的一颗颗枣儿全都吃下了肚,让枕鸳叮嘱厨房以后汤里面少放点糖。 过了没多久娄庆云便大包小包的回来了,拎着的油纸包上果真写着各色酒楼的名菜,交给衾凤送去小厨房装盘,然后端上来,夫妻俩就洗完了手坐在桌子前头等开菜了。 可菜色上来,全都青一色红艳艳的,薛宸只觉得腹中有些翻腾,怎么都下不去手,娄庆云见她这样,不禁问道:“怎么了?都是你平时爱吃的。这好几个月不碰了,快吃。” 薛宸接过了娄庆云递来的一块肉,肉色鲜亮,看着就酥软的样子,可是薛宸只尝了一口,就又吐了出来,然后拿起了旁边的凉茶就喝了两口,说道: “哎呀,不行不行,太辣了。” 娄庆云过来给她顺气,说道:“辣?不会吧,这种程度你从前都说不过瘾的,我都没敢加双份,我尝尝……这也不辣呀!” 薛宸看他吃的香,有些懊恼:“就是辣,你看我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口味变了这么多,也不知是不是这么多月不吃引起的,可我从前也没怎么训练就能吃辣的呀。” 薛宸不能吃,娄庆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享用,干脆让人把没动过的菜全都送去老太君的院子里,问薛宸想吃什么,薛宸今儿破天荒的想吃酸梅片,娄庆云是一点也不能碰那个东西,可是那么酸的东西,薛宸一口一口的吃的相当欢快,娄庆云就不禁感叹,这怀孕第一个人的胃口也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啊。 饭后,李嬷嬷她们照例来督促薛宸活动,娄庆云就对李嬷嬷将薛宸胃口大变的事情说了出来,李嬷嬷听后,先是给娄庆云道了个喜,说道: “古话说的好,酸儿辣女,说不定啊,少夫人腹中怀的正是个小世子呢。” 薛宸听了李嬷嬷这话,正在廊下做伸展运动的薛宸就走了进来,一手扶着腰,对李嬷嬷兴奋的问道:“真是如此吗?我最近可爱吃酸的了。” 李嬷嬷的话让薛宸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天知道,她有多盼望肚子里的这个是个儿子。娄庆云却还是不信,只说这肯定不全面云云。 薛宸不想和他抬杠,心里宁愿多相信些李嬷嬷的话,人就是这样,一旦被人猜中了心思,那就会将那个猜中之人引为知己,潜意识中更相信那个人的话。 娄庆云将薛宸的反应看在眼中,晚上,搂着薛宸从后面胡闹了一番后,才抚着她同样汗流浃背的侧脸问道:“你喜欢儿子?” 薛宸没想到娄庆云会突然问这个,她身子正乏的很,从前她都不知道,原来怀了孕的夫妻还可以这样纾解,既不用进去,又可以让娄庆云舒服到,自己也可以解解馋,只是姿势就有些难为情了。 听了娄庆云的问话,薛宸毫不隐瞒的点点头,说道: “嗯,我希望他是儿子,因为娄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儿子,你都这么大了,连个子嗣都没有,我入门三年无孕,老太君和长公主,还有国公对我没有丝毫怨言,就是为了他们,我也要争气,替他们生个嫡长孙,嫡长重孙出来。” 娄庆云看着薛宸,心中有些感动,原来小妻子这样重视他的家人,将她转过了身,瞧着她粉面桃腮的娇媚模样,开始细细的描绘她的唇,等到亲够了之后,才抱着她说道: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相信我爹娘还有老太君都不会介意,也不会怪你的。你也别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咱们还年轻,就算这回生了女儿也不碍事的,今后有的是时间生儿子。” 薛宸听着他稳健的心跳,连日来的担忧终于放了下来,她的夫君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主动替她分担责任,分担忧愁,还会适时的给她安慰,怀了孕之后,她就好像特别爱胡思乱想,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心情好的时候,感觉幸福的快要爆炸,可是有时也许只是睡一觉的功夫,心情就又不好了,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甚至有时候还会做梦,梦见当年自己小产的时候,然后就会惊醒,患得患失的很严重。 娄庆云似乎也感觉到她的不同,这些日子一有时间就休沐在家陪她,陪她说话,陪她玩闹,哪怕两人只是坐在一起看看帐,写写字,满院子溜达溜达,只要一抬头能看见对方,心情就能平静很多,这中平淡的幸福让薛宸很是喜欢。 比起那些波澜起伏,高、潮迭起的生活,她更喜欢这样细水长流的生活方式,不用有其他负担,安安心心的就能过完这一辈子了。 严洛东第二天早晨便去了大理寺后衙找娄庆云回禀,娄庆云放下手里的卷宗,将他带到内室去,严洛东便将他打探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娄庆云,昨日他派他去调查青阳公主府的事,他前后奔走了一夜,终于算是有所收获了,他如今已经被薛宸训练的对后宅之事相当敏感,而他本人也似乎找到了生活事业的新方向,比起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来,他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不用刀口舔血,不用何人拼命,不用担心家人会不会因为他的关系而遭受连累,如果他能早些想通这些道理的话,妻子就不会这么早离他而去,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有女儿,夫人当初没肯收下他的投靠文书,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更何况,夫人对女儿还相当好,给她请先生,让她和府里的小姐们一起念书,他这辈子是不打算再娶婆娘了,今后这丫头的婚事,估计也得劳夫人费心,有了这个觉悟,严洛东又如何不好好的替薛宸办事呢。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青阳公主的儿媳冯氏也怀了身孕,已经八个多月了,索娜女官的确在青阳公主府中,还有她的两个徒弟亦随行着。青阳公主似乎也不是常召见女官,甚至可以说是不太关心的,眼看着倒并不是特别器重她,我在府中探了好些时候,才知道,原来青阳公主不待见女官的原因在威远候,威远候和女官的两个徒弟似乎有些不清楚,青阳公主听到下人传报,可是好几次都没有抓到人,十分懊恼。世子吩咐我重点调查索娜女官的家人,似乎除了她的两个徒弟之外,她并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从她在宫里宫外都把两个徒弟待在身边就能看出来了。” 娄庆云在书房里踱步想了想,然后又转身问道:“再去查查威远候和她两个徒弟的事情。” 严洛东没有耽搁,继续说道:“这个属下也调查了,那两个徒弟一个叫尼彩一个叫桑花,今年全都十六岁,尼彩这姑娘很稳重,不是那种爱沾花惹草之人,但桑花的性格似乎有些叛逆,流连繁华的景色,看样子应该被威远候得手过,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上个月这个桑花姑娘还帮着威远候诱骗尼彩入房,不过威远候还未办事,就被青阳公主发现,威远候推说是两个女孩儿勾引的他,青阳公主虽然不太相信,可是也不喜欢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成天在丈夫跟前出现,就把两个女孩儿打发去了外院,当做是女官的伺候丫鬟安置。” 娄庆云听到这里,不禁对严洛东有些刮目相看了,故意又问道:“那你就再去查查,威远候和青阳公主的感情到底怎么样。” “这个属下也调查过。威远候十八岁娶的青阳公主,当时他还是礼部尚书之子,没有功名和官职,是娶了青阳公主以后,朝廷才给了青阳公主这份体面,让他做了威远候,两人成亲前几年还是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的,只不过前几年过了之后,两人的本性就暴露出来,青阳公主强势,威远候别说是纳妾了,就是多看府里的丫鬟一眼,都会被青阳公主当众难堪,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威远候偷吃的习惯,不过青阳公主管的严,威远候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出去鬼混,这回宫里来了三个御姬处的宫人,威远候早就按捺不住了。而青阳公主要求威远候从一而终,自己却是在府中公然养了三四个面首,这也是让威远候不服她管教的真正原因了。” 严洛东的八卦程度远远的超乎娄庆云的想象。这个时候才稍微有点明白薛宸那句‘严洛东办事牢靠’是个什么意思。他短短一夜的时间,居然就把青阳公主和威远候的底都给摸了出来,连人家什么时候宠了个小姑娘,公主养了几个面首都知道。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可怕。 “你还调查过什么……干脆一并都告诉我吧” 娄庆云对严洛东这般说道,严洛东其貌不扬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抬眼看了看娄庆云,然后才说道: “的确还有一件事,只不过……我有些不敢说。” “……” ********** 青阳公主在府中宴客,请的都是□□的官家夫人们,正相谈甚欢,就听到贴身丫鬟的传报,说是侯爷又按捺不住去了前院找那两个小妮子去了,索娜女官正在少夫人的院子里授课,而侯爷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前去撩拨,青阳公主霸道成性,尤其是她痛恨自家相公的无能,至今除了靠着她的关系挣来的威远候这个名头,他就连个秀才都没能给她考上,这些年她也是越来越失望了,这才给自己寻了几个美貌的面首回来消遣,纵然这世间妇人该以夫为天,可是她是公主啊,身份地位是大多世间男儿都比不上的,相公既然给她做了驸马,那么就要忍受一个驸马的寂寞,她可以找人消遣,但是驸马却不行。 让身后的肥壮婆子一脚踹开了门,果真瞧见了帐幔之中有所动静,冲过去一把掀开了床帐,瞧着里面大惊失色的两个人,青阳公主二话不说就把威远候赵亮给拧下了床,然后让身后的婆子揪下来不及穿衣服的桑花,对着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威远候自顾自穿好了衣裳,不敢去阻止公主手下婆子对桑花的暴力,桑花的求饶声不绝于耳,她哭喊着说‘不是自己主动的’。青阳公主瞪着威远候,他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前他偷吃的时候,心里多少还会有些不安,还惧怕公主找他麻烦,可是最近几年,威远候却是不怕了,反正就算和公主闹到了御前,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公主不顾他男人的脸面,在府中养了四个面首,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给他带了四顶送上门的绿帽子,既然公主这般不留情面,那么他还考虑什么呢?干脆也就放纵自己,被抓到了不反抗,下回继续犯,反正是比谁找的人多嘛。 青阳公主有心给他再立立规矩,让她知道皇家的公主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当即便揪着威远候的耳朵,去到了她和夫人们相聚的席间,威远候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猴儿似的,被她就这么毫无尊严的拎了过来,只听青阳公主丝毫不准备给他留脸面,直接在众位夫人面前说道: “威远候好大的威风啊。居然在我的公主府中就敢偷人!各位夫人替我瞧瞧这个男人的样子,当初成亲的时候,可是说的好好的,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可如今呢?他和那小贱人在床上风流快活的时候,可曾想过对我的诺言?” 夫人们议论纷纷,威远候深吸一口气,恍若未闻般站在那里,等到各位夫人全都笑遍了,这才垂头丧气,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了宴席,青阳公主瞧着他这副窝囊样,真是越瞧越讨厌,奚落也奚落够了,便让人去将索娜女官给喊了过来,索娜女官不明所以,就被青阳公主给下令逐出府去,因为她是宫里出来的,所以青阳公主并没有权利直接打发了她。 索娜一番探究之后,这才知道是自己的徒弟做了混账事,被抓了个正着,上回闹起来的时候,还没有确实的证据,所以青阳公主便说让她们留到少夫人生产,可今日有了确凿的证据,女官说什么也没有脸面继续留下来伺候了,被赶走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是外祖人,身边就只有尼彩和桑花两个徒弟,如今桑花动了凡心,自然是不能留在身边了,索娜女官便将桑花留在了公主府,自己带着尼彩回到了宫中。原以为自己在宫里的前途就这样了,被公主赶了回来,可没想到,就在她前脚刚回宫里,后脚就收到内务府的重新派任,让她转道去卫国公府,伺候世子夫人妊辰之事。 卫国公府与青阳公主府不对盘,这是宫里宫外,圈里圈外都知道的事情,索娜想着自己因为徒弟的事情,已经彻底得罪了青阳公主,干脆傍上长公主这颗大树,定要将浑身解数都施展出来,好好的伺候世子夫人才行。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索娜刚回宫没多久,就又被卫国公府从宫里要了出来,到了卫国公府里,见到了长公主和世子夫人,长公主为人可比青阳公主要和善的多了,见谁都笑盈盈的,哪怕是对待索娜这个女官都客客气气的,不像青阳公主见了她们就觉得她们是奴才,平日里别说是和颜悦色了,不让她们跪舔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劳烦女官跑一趟了,接下来你就跟着世子夫人住在沧澜苑中,她有了身孕,五个月了,宫里若是哪位娘娘传出有喜的话,你再回宫也不迟。” 长公主一如既往的对人和善,单就她说的这些话都比青阳公主要善解人意的多,当初她在宫中伺候袁嫔,还没等袁嫔做好月子,青阳公主就带着人来,将她从袁嫔宫中领会了她的公主府,皇后来找她问话,她却将责任推到她的身上,说是索娜早就答应了这时候去伺候她的儿媳,索娜冤枉死了,不过皇后仗着她是宫里的老人,而袁嫔也顺利生下了孩子,就没有发落她,只是肯定会给她记一笔私自应承之事。 “是,长公主放心,奴婢在府中一日,便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们。” 索娜的话让长公主笑了,说道:“府里其他人用不着你伺候,你只管伺候好世子夫人就是了,听说你只带了一个徒弟来,我另外在给你找几个伺候的丫鬟,国公府地方大,给你一处单独的小院子,临着少夫人那儿,可好?” 这样周到,哪里有不好的地方,索娜真的是满足了。 薛宸亲自领着她往沧澜苑走去,因为娄庆云早就知会过她这事儿,所以她早早就让人安排了一处小院子出来,等索娜安顿好了之后,也不停歇,就来到薛宸的主院里请安,摸胎。 对着女人,薛宸没什么不好意思,见她摸得仔细,好奇问道:“女官在宫里一直都是做这个的吗?” 索娜抬头看了一眼美貌动人的世子夫人,摇了摇头,说道:“回夫人,奴婢从前是教宫中舞蹈的,摸胎的技术则是跟我干娘学的,她是宫里稳嬷嬷,手艺好得很,后来也是她和我说,我的那些柔术兴许对孕妇好,便让我试着教授,没想到效果确实不错,她才替我打点着,让我见了宫中贵人,引荐给了皇后娘娘,至此皇后娘娘才准许我在宫中专门教授妃嫔这些柔术的。” 听了这些,薛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哦,原来如此。” 此时索娜已经摸好了胎,对薛宸说道:“夫人的胎位很正,没什么问题,无需特别调养,明日就可以学起来了,问句冒昧的话,夫人从前学过舞蹈吗?” 薛宸摇头:“没有学过,经常看就是了。” 薛家是书香门第,最重女子端庄,舞蹈在薛家的长辈看来那都是不庄重的,是取悦男人的,所以,薛宸生下来也没机会接触,再加上卢氏也死得早,更加没人和她说这个了。 “没学过也无妨,那咱们明日可以从基本功开始练习,一开始的时候关节筋骨处会有酸疼的感觉,但只要坚持两天,就能适应了,到时候身体柔韧起来,生孩子时便能少受些苦,而且对产后恢复也大有裨益。” 薛宸点点头,说道:“嗯,如此便多谢女官了。不瞒你说,我吧容易饿着,也不知是怎么了,见了什么都想吃,口味也变了不少,我平日里都不敢吃的太饱,我跟你练了这柔术之后,每天能多吃些吗?” 索娜女官笑了起来,说道:“女人家怀孕自然是能吃的,夫人不必担心,这是夫人疼爱小世子的本能反应,是不想饿着小世子,您先和我练几日,我瞧瞧您的情况,然后再说行吗?” 薛宸觉得索娜说的还真是有点道理的,就因为她上一世两个孩子都掉了,这一世又三年无子,所以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特别珍惜,生怕他饿着,怀孕初期的时候,哪怕孕吐难受,也会忍着难受将东西吃下去,就算吃了吐,但总能留些在肚子里供他消化,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薛宸养成了好吃的习惯,比旁的孕妇还要好吃,她一直都不懂是为什么,私下也问过稳婆婆,说有些怀了双生子的都未必比她能吃,如今听了索娜女官的话,薛宸倒是明白了过来。sk “好,那……女官今日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等你过来。” 两人敲定之后,索娜女官便出了主院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去做准备去了,她虽然只是来教授贵人们这些柔术,可是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用准备的,最起码她每日都会对贵人们的身子进行记录和检查,适时的记录下每天的差异,这样才能更好的给主子们调整训练的方案,达到最好的效果。 而这些事情听起来简单,但坐起来就比较麻烦了,她会说流利的汉化,可是汉字就不那么会写了,从前有桑花在,她的一手汉字写的十分漂亮,可是却不是个省心的,如今留在了青阳公主府只怕也没多少活路了,索娜不是不心疼她,但也恨她不自爱,给青阳公主抓、奸在床,就算她有心包庇也是无用的。 但尼彩只会配药,对汉字也不太熟悉,索娜想了想之后,还是去了一趟擎苍院,找到长公主对她说明了一番情况,希望长公主分配给她的几个丫鬟中,最好能有一个识文断字的。这点小事,长公主自然是应允的,当即就让蝉莹安排下去。 这样的配合和体贴,让索娜不禁又一次想起自己在青阳公主府所遭受的待遇,同样是替人做事,同样是做奴才,谁会不愿意在一个善良又体贴的主子收下做呢?索娜不禁替自己考虑起来,她如今都已经四十多了,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若是到了五十岁能够出宫养老的话,不知道来求求这长公主行不行,只要长公主收了她在身边伺候,将来她就是在卫国公府养养老也是不错的。 有了这份心思,索娜对薛宸照顾起来就更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半点都不敢马虎,事无巨细的让薛宸都对她刮目相看。 薛宸没有舞蹈功底,但是身子也不算僵硬,很多动作虽然做的不是那么到位,却也能够达到底线。 因为练习柔术,别看是几个动作,但真正做下来却会汗流浃背,薛宸干脆命人在水榭前的水廊之,铺了厚厚的胶垫,和索娜在室外学,通风散热的同时,还能欣赏湖面的风景,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就这么和索娜学了十多天之后,薛宸终于感受到了她这柔术的好处,总觉得身子的关节似乎都被打通了一般,混身上下都蕴含着畅快,就连娄庆云也察觉到妻子的变化,因为不说别的,就是两人偶尔晚上的一回交锋,娄庆云就明显感觉妻子的精力比从前好了些,不在那么懒洋洋的了,有的时候还主动配合送上来,真是让他乐得不行,直夸这柔术学的好,学的妙。 一开始薛宸没反应过来,还跟着他说了句:“是挺好的,我现在感觉身子好受多了。” 后来看见娄庆云一脸贼相的看着她,薛宸才满面绯红,暗地里下狠手,在他腰际的嫩肉上狠狠掐了一下,娄庆云不怕薛宸的粉拳,唯一的弱点就是在腰上,他不怕疼,却怕痒,薛宸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从前她受了委屈会敲打他的胸膛,可是现在却学会了掐腰,娄庆云又不敢大幅度挣扎,只能每每都被薛宸坐在身下欺负,直到他求饶,薛宸才会放过他。 ******* 青阳公主听了手下的禀报,气得将手里的一只杯子也给摔在了地上,捏拳在桌上敲了一记:“哼,她还真是凑得巧,我这刚把人打发出去,就给她捡回了府里,合着她儿媳是人,要宫里照料,我儿媳就不是人了?” 禀报的嬷嬷是宫里的,听了青阳公主的话,跟着符合道:“就是,长公主也实在耐不住,敢情是早盯着了,要不然,怎么公主您刚把索娜女官打发回宫,她就去挖角了?” 这嬷嬷收了青阳公主的好处,自然处处替她说着违心话,哪里是真不懂这其中的道理,索娜女官是被青阳公主给赶回宫里去的,还在皇后那边告了索娜女官的状,说她不会伺候云云,长公主是在索娜女官回宫之后才去请的,并没有和青阳公主公然抢人,所以,按照正常的思维,青阳公主这气生的也委实荒谬了些,但嬷嬷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了银子就要审时度势,知道怎么说才能和金主站在一条线上,让金主感同身受她的忠心。 果然青阳公主一听嬷嬷的话,当即就怒的站了起来: “没错,绥阳惯会耍性子,成天哭哭啼啼的就指望着全天下人都宠着她,凭什么好事全都给她沾着了?来人呐,准备车马,随我去卫国公府将那个吃里扒外的给领回来!” 外面伺候的人林米刚去了,不一会儿,就将车马准备好了,来请公主上车去,青阳公主心里憋着气,自觉有理,便上门找长公主理论去,就算今日大动干戈,她也要把索娜给抢回来,哪怕抢回来之后,再和那奴婢算算吃里扒外的账!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忠心不二!188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绥阳长公主正在让蝉莹给她染指甲,就听见外头嘈杂的声音,门房的几个守卫急忙跑了过来,到了她院外就跪下说道:   “长公主,青阳公主驾到,咱们拦不住啊!”   蝉莹赶忙替长公主把染好的两只手指擦了擦,剩下的染汁放到一边,长公主走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垂花院门外想起了一道声音来:“大姐什么记性,竟然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随着声音的传入,一个青色裙摆宝蓝面绣鞋走了进来,往上看,青阳公主一身华丽的服饰,敷着厚厚的粉,但依然掩盖不住疲惫和憔悴,她从来都不相信什么保养之术,向来都是放纵的,所以,她的容貌看起来倒有点像是四十岁开外的,反而是年龄最大的长公主依旧像是双十少女般青春动人。   青阳公主暗恨在心中,每见一次她,她心中对她的恨就多一点,当初她不就是凭着这张脸得到了父皇的宠爱,让她嫁给了娄战,半辈子都被那个男人宠着,爱着,她哪里知道自己的悲苦,千挑万选了个俊俏男人,谁知道却是个绣花枕头,还是个不知廉耻,忘恩负义的绣花枕头,别说是和娄战比了,就是比一般人家的夫君都是不如的。   她冷面走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气势逼人,卫国公府的守卫知道她的身份,不敢碰她,只能将她们围着不让她的人过去冲撞了长公主。   长公主也是一愣,对于这个妹子她的确是好久都没有见到了,原本以为两人间已经有了默契,只要不惹事,两人见了便如不见,总不能一天到晚的争吵,损了皇家颜面。   而像是这样明火执仗的找上门来,就是两人正面交锋的时候,也是没有过的呢。   长公主本就是好性儿,迎了上去,说道:“原来的青阳啊,今儿你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   青阳公主不想和她废话,冷哼一声,说道:“我为什么来?难道长公主不知道吗?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知道!”   长公主有些不解,但也明白这青阳来者不善,不禁被她的气势所逼,往后退了两步,蝉莹立刻就挡到长公主身前,将她和青阳公主阻隔开,也让青阳公主不能再靠近自家公主。先前她已经让蝉香去喊少夫人过来了,但在那之前,她一定要守住公主就是了。   “青阳你在说什么呀?我做什么了,要让你这样凶悍的找上门来?”   长公主也是有些累了,这个妹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莫名的带出一股子的敌意来,就好像她抢了她什么东西,欠了她很多钱似的,有时候气得莫名其妙,自己不问清楚的话,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哼,还给我装模作样,索娜是不是在你府里?你不知道她是我请回府里给我儿媳稳胎的吗?竟然将她抢了过来,我今儿就是来带她回去的。”   青阳公主如是说道,长公主只觉得哭笑不得:“妹妹你是误会了,索娜女官我是在宫里请的,内务府里也有记档,我是走的正常路径将她请回府里的,怎么有抢夺之说呢?”   “胡说!明明就是我先请的她,那日我不过是让她回宫那些东西,居然就被你钻了空子,哼,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快快将人交出来,否则的话,可别怪我大闹你们国公府了!”   两人在这边说理,长公主虽然软弱,可是也不会就这么把自己儿媳要用的人让出去,青阳公主虽然强势,但是也没法靠近长公主半步,她周围全是国公府的守卫,身前站着的又是会武功的贴身侍婢,青阳公主只能和她打打嘴仗,还不敢真的动手就是了。   薛宸正在垫子上做着索娜女官教的动作,有些为难,索娜女官便站在她的身后替她稍微绷着些,就快到位的时候,水榭那头就传来一声惊呼:“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来的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蝉香,她和蝉莹是姐妹,两人从小都是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索娜将薛宸从垫子上扶了起来,薛宸挺着肚子,接过夏珠递来的汗巾,擦了擦额间的汗珠,练了一个时辰,果然通体都舒畅了些。   蝉香穿过九曲回廊,跑到薛宸面前就跪下,说道:“少夫人快随我去擎苍院吧,青阳公主上门来找茬儿,府里没人敢动她,也不知道会不会伤了长公主。”   薛宸一听,回头问道:“青阳公主怎么就进来了?没人拦她吗?”   将汗巾递给了夏珠,薛宸松了松肩膀的筋骨,只听蝉香回道:“她是公主啊,谁敢拦她,正要碰到她一丁点儿,那都是杀头的大罪,国公和世子都不在家,只能来请少夫人了。”   薛宸已经穿好了外衣,放下头上的方便活动的攥儿,重新挽了个坠马髻,便带着夏珠和苏苑,另沧澜苑的侍卫团往擎苍院走去。   长公主被青阳公主逼得节节败退,青阳公主说话咄咄逼人,不给她留说话的余地,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等来了救星。   薛宸走进来的声势颇为浩大,两个丫鬟外加十几个侍卫,侍卫队为首那人,其貌不扬,但孔武健硕,肌肉喷张,看着便不好对付。   青阳公主这是第一次瞧见薛宸,目光在她簸箩似的肚子上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就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媳,一个幸运的令人发指的女人。   薛宸走到长公主跟前,福了福身子,说道:“母亲,儿媳不知有贵客上门,来晚了,还请母亲见谅。”转过身去,看着青阳公主,落落大方的对她屈膝一礼,继续说道:“见过二姨母。”   青阳公主眉头蹙起:“哼,谁是你二姨母!真是没规矩!连我的封号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对长公主,青阳公主尚且敢逼迫,何况是面对薛宸这个黄毛丫头呢,说话自然更是不客气,反正她是公主,这里唯一有资格撵她和碰她的就只有绥阳一人,可是绥阳的性子软的和豆腐似的,遇事就只会哭,让她强硬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薛宸从容一笑,说道:“我自然知道二姨母的封号,只不过,想着咱们是一家人,喊姨母显得亲热些,不过姨母既然不喜欢,那我便喊你青阳公主好了。”   “哼。”冷哼一声:“亏你还知道我是谁,那还不快快跪下行礼?”   薛宸又笑了:“礼已经行过了,我敬您是长辈,尊称您一声青阳公主,但是论身份,我也未必就低于您,我是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若是像奴婢一样给二品的青阳公主行大礼的话,实在是有违祖制和规矩的,请青阳公主见谅。”   因为登基的是长公主的嫡亲弟弟,所以只有长公主是加一品,其他非嫡系公主全都是二品,这是不争的铁例。   青阳公主还从未见过敢当面嘲笑她品级的人,平日里她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诰命夫人,可她们不管是什么等级,见了她哪个不是恭敬行礼?不看品级,就是看她皇家公主的身份也该如此。   正要和薛宸大吵,却听薛宸云淡风轻的对她又说了一句:“不知公主上门所为何事?若是有事,就请说事,若是没事,那就请回,我的婆母不待见您,想必冰雪聪明的您也看出来了,还是快些说事情,说完了赶紧回去吧,免得待在这里讨人嫌不是?”   “你,你简直放肆!好,我不和你计较这个了!我今日来的目的,已经和她说过了,我来要人,你肚子里怀的是金疙瘩,我儿媳肚子里怀的难道是废铁不成?你赶紧把索娜给我交出来!我……”   薛宸没等她说完,就讲话头接过去,游刃有余的和她说道理:   “公主也真是好笑,什么叫金疙瘩和废铁呀!您就是要埋汰自己儿媳也不是这么个说法,要是您儿媳听见了得多伤心啊?至于索娜女官,我觉得她伺候的非常好,不想将她让给您的儿媳,不好意思,您请回吧,若是觉得咱们国公府仗势欺人,抢了您府上的人,您大可去宫里告我们一本,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判了我们国公府的错,那时候,我定当亲自将人送去公主府,给您赔罪。”   青阳公主真的要气疯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胡搅蛮缠,油盐不进的人,不惧怕她的身份也就罢了,态度还这样嚣张,果真和她的婆母一样,是被男人宠坏了吗?抬起手就想赏薛宸一个巴掌,反正她就算打了她,顶多被皇上训斥两句,可她毕竟是皇上姐姐,再训斥也会有个度,便没想那么多,就要去打薛宸。   没想到薛宸居然不怕,不仅没有闪躲,居然还整个人冲到了青阳公主面前,一手叉着腰,将肚子挺了过来,冷声怒道:   “公主是要打我们国公府的嫡长孙吗?还没有王法了不成?你贵为公主,嚣张跋扈,殴打怀有身孕的一品诰命夫人,我就不信,天下间还没个说理的地方!打呀!他就在我肚子里!有本事你就打!我等着!”   一句国公府的嫡长孙,让青阳公主犹豫了,抬起的手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放下,她是有些退缩了,也是有些怕了,不为别的,就因为薛宸的那句话——她怀了国公府的嫡长孙,若她动手打了薛宸,那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也没什么,皇上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将她法办,可是,若她打了薛宸,牵动了国公府的根苗,那可就不是能撇干净的事情了。   低头又看了一眼薛宸挺起的肚子,就算心中再怎么想对着那肚子就是一脚,可理智终究回到了她的身上,今日她上门闹事,其实自己也知道并没有十足的道理,她只是想趁着娄战不在家的时候,来找一找绥阳的晦气,料想绥阳也不敢和她怎么样,只能忍气吞声由着她撒泼,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绥阳那么绵软的人,居然娶了一个这样凶悍和无所畏惧的儿媳,她今日敢用肚子来威胁她,就是料定了她不敢对她的肚子下手……   青阳公主不得不承认,薛宸的确料对了,她是不敢!她不敢因为这样没有理由的闯入,而真的与国公府闹出不可收拾的大矛盾来。 ☆、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长公主扬起的手终于放了下来,盯着薛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咬牙切齿的对身后和她一同来找茬儿的随从说道:   “我们走。”   见青阳公主等一行人离开之后,薛宸才转身来到长公主面前,说道:“娘,没事了。”说完便扶着长公主去到了内间。   长公主忧心的回头瞧了一眼青阳公主等离开的方向,坐到了贵妃榻上,说道:“唉,只怕她今日就算是记恨上你了。”   薛宸无所谓的笑了笑,扶着腰坐了下来,并没有任何与人争锋相对后的激动,其实也根本没有什么好激动的,她身在国公府,周围全都是侍卫,而严洛东和顾超她们就离她两步之远,就算青阳公主不被她震慑住,她也不担心,她的巴掌真的能落到她脸上。   说道:“记恨就记恨了呗。她都找上门来了,本就没想和咱们和平共处,那咱们又何必对她客气呢?您也瞧见了,是她对您出言不逊,对我更加没有任何礼遇,并且还想对我动手,她仗的是她的公主身份,就算对我真的动了手,国公府也不能将她如何,就算最后闹到了皇上面前,她是公主,最多也就是训斥,所以她才肆无忌惮,但是我挺着肚子,她就要好好想想后果了,万一她那巴掌往我脸上一招呼,我就地倒下,这可就不是她与我之间的小摩擦了,是公主府与国公府之间子嗣伤害的问题了,所以她才退了回去。”薛宸一句一句的和长公主解释她先前的行为,长公主听了脸上的担忧表情并没有减少,薛宸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您是替我担心,怕她今后记恨我,给我找麻烦,可是娘您别忘了,就算没有我和她争锋相对,她也不会善待我啊,有机会的话同样会给我找麻烦的。既然如此,那咱们又何必忍气吞声呢?咱们这里是国公府,府中单女眷而言,就有三个品级超过她的,若是这样的先决条件之下,咱们还给她欺负上门的话,那将来咱们国公府的女眷出门,可能就要给人戳脊梁骨,说咱们是没有骨气的人,为了一个上门找茬儿的女人,咱们平白担上这个名声,却是为什么呢?”   长公主看着自家儿媳,点了点头:“你说的道理我也能明白,但我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你还年轻,不知道她的脾气,也不知我和她是前世有什么恩仇,她看我哪里都不顺眼,从前我还有意和她化解恩怨,可是,她根本不领情,反而与我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   薛宸见长公主确实很苦恼和青阳公主这段关系,不禁上前安抚道:“娘,既然你都努力了,她不领情,就别去贴她的冷脸了,她不稀罕咱们,咱们还不见得稀罕她呢。”   “唉。”长公主叹了口气,然后才抬头对薛宸说道:“总之,你今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小心些,我会让庆哥儿另外再给你身边多加一些护卫,你千万牢记,现在你不比以往,单打独斗,就是吃点亏也不会出大事,可现在肚子里怀着孩子呢,行动上总是没有普通人那般自动,所以,一定不能落单,知道吗?”   对于青阳公主的手段,长公主还是很惧怕的,自己在她手中吃了不知道多少亏,先帝在的时候,想一家和睦,她便处处忍让着,除非是大事,否则是不会惊动先帝的,等到弟弟登基之后,她更加不想为了这种姐妹间的嫌隙问题去劳烦他,所以,和青阳的关系也就一天天恶化起来,国公爷替她收拾几次,可能也警告过青阳了吧,以至于她这几年还算安分,可没想到今天又找上门来了,虽然是亲姐妹,不该这么说,但是长公主真不得不承认,青阳她阴魂不散。   薛宸又安抚了几句长公主之后,便让蝉莹伺候她睡下,这是长公主的习惯,一旦受到了惊吓,就想睡一会儿,薛宸明白她,等她躺下之后,才去到了院子里。   回到沧澜苑,并没有接着和索娜连柔术,而是让府里的十几个管事和大总管全都来沧澜苑,薛宸撑着腰,在厅中走动,等了他们一会儿,十几个管事和大管家便来到了沧澜苑的院中站好,等待薛宸说话。   薛宸站在廊下,早就有丫鬟搬来了一张大交椅,夏珠和苏苑站在她的身后,薛宸坐下后,舒了一口气,也没有和那些管事卖关子,直接说道:   “今日咱们国公府被人闯了进来,这事儿只怕你们也都知道了,觉得惭愧吗?咱们家是什么地方?卫国公府,公爷战功彪炳,御下森严,不说别的,咱们府中就高手如云,侍卫成百,怎么就会让人给闯了进来?当然了,你们可能会说,来的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是没错,你们不方便阻挡她,怕被她牵连,怕被她报复,于是你们就想退了,想着只要保护好了主子就没你们什么事了,这个想法,我再此告诫诸位,今后最好全都给藏肚子里,这个家是国公府的家,出了皇上,太子,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横冲直闯而入,你们觉得将事情推给主子处理就行了,但有没有想过,你们自己的职责是什么?难道就真的只是负责看个门儿,算个账吗?就算你们今天真的得罪了青阳公主,但你们尽忠职守了,就算青阳公主要报复你们,也得看看国公爷和世子爷答不答应。”   管事们左右看了看,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交头接耳的,大总管走上前,面露惭愧,对薛宸说道:   “少夫人教训的是,今日之事的确是我等疏忽,从前没有遇见过这事儿,今日便退缩了一回,但少夫人放心,听过少夫人这番话之后,咱们已经茅塞顿开,明白自己今后要怎么做,咱们是守护这个家的第一道防线,若是连我们都不战而败,那将来何谈保护主子们的安危呢。”   这个总管是薛宸嫁进来之后,新升上来的,上一个总管被薛宸雷霆之怒给打发出去了,这个是从前跟随娄战出生入死的一个参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能再动武,娄战爱惜人才,便聘请他到国公府中来做了管家,因此行事说话,都颇有一番军人作风和口吻,薛宸见他已经听明白自己这番话的意思,便点点头,说道:   “是,就是这个理,我不懂打仗,但是听刘伯说了之后,我便觉得可能治家和治军有相通之处,刘伯从前在军中自然懂得比我们要多很多,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刘伯郑重承诺:“绝对不会了,少夫人请放心。”   薛宸说完了话,便也不想多耽搁,就让管事们全都下去了,然后便起身回屋,夏珠扶住薛宸,说道:“少夫人真是威风,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可有气派了。”   薛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是耍威风,是在教他们今后该如何行事,遇见那种身份高贵的,他们本来就有些惧怕,这是人之常情,但纵然惧怕,却也不能听之任之。”   苏苑也觉得薛宸说的话很有道理,连连称赞,说道:“就是就是,少夫人说的话太对了,我也觉得咱们国公府给青阳公主就这么闯了进来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咱们若是文官家也就罢了,可偏偏咱们国公和世子全都是武将,这点魄力要是没有的话可不行。”   薛宸处理完事情,便回到了水榭,让索娜继续教她完成今天没有完成的任务,薛宸是真觉得索娜自创的这种柔术很好,她不过就练了十几天而已,身子骨明显就舒泰了许多,纵然腹间有些重,但却不觉得累,效果显著。   她当然知道,索娜突然回宫,又被他们给反请出宫,这其中必然和娄庆云脱不开干系,青阳公主不识货那是她自己蠢,若是薛宸也不识货,就这么把索娜给让给她,那就和她一样蠢了。本来也是她自己的问题,自己不识货,将人给赶了出去,如今看她们将人请回来了,又眼红妒忌,想要再抢回去,不得不说,这个青阳公主还真以为全世界都是她妈,个个得惯着她了。   索娜不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专心致志的教薛宸练习,然后便在心中感叹,薛宸真的是她从前教过的任何以为贵人不一样,从前她教的那些贵人和她练习,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别说是勤勉了,就是每天做一遍这些动作,她们都嫌累,根本不愿意付出太多的力气,并且诸多借口,就好比青阳公主的儿媳云氏吧,每天去就往椅子上一坐,然后让她练给她看,说是等她看会了再练,她是在云氏两个月身孕的时候就去了青阳公主府,如今云氏都已经八个月了,其实真正跟着她练习的时间还没有世子夫人跟她练的这十几天要多。   不管她的身份怎么样,教授贵人方法,也要贵人配合努力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索娜可以肯定,世子夫人这样的勤勉方法练下来,不说多,在生产的时候能够减轻她一半的痛苦,如果产后还继续练习,对产后恢复也很有裨益,这些是索娜没有和其他人说过的,毕竟她只是宫里的安产姑姑,贵人们生完了孩子,从来没有问过她后面的问题,然后自己就被送回了御姬所,等待下一个怀孕的贵人。 ☆、第191章   娄庆云提早回来,直奔沧澜苑,正要遇见薛宸练完柔术从水榭回主院,额前还沾着汗湿的发,看见娄庆云便站在门口等他走近,娄庆云走近之后,二话不说,就把薛宸给抱在怀中,身旁的丫鬟们全都低下头去不敢看,薛宸没想到他突然这样,也很不好意思,推搡着他说道:   “哎呀,你做什么呀!我这身上都是汗!”   娄庆云像是没听见似的,一把将薛宸给横抱而起,薛宸吓得只能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夫妻俩进了主屋,夏珠让院子里的仆婢全都退了出去,只要是世子和夫人两人进房的时候,院子里基本上都不会留人伺候,只有她和苏苑,还有衾凤枕鸳这四个大丫鬟轮流守候,夏珠替薛宸和娄庆云关上了房门,她和苏苑在廊下守着,鼻眼观心。如果可以的话,她们还希望耳朵也能自觉一点,只听该听的声音,不听不该听的声音,她们全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听着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娄庆云将薛宸抱进了屋子,将她摆放在罗汉床上,然后他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她来,紧张的问道:   “你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薛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问道:“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舒服了?”   娄庆云松了口气,说道:“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府里这么多侍卫,养着难道是吃干饭的吗?凡事你只管让他们把人赶出去,赶出去若是有事,自有我给你担着,你又何必自己上前与她争执,青阳公主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她混起来,就是我娘她也敢动手。”   薛宸笑了笑,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不仅从罗汉床上放下了双脚,掸了掸先前被她碰脏的地方,然后才抬头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怎么,青阳公主不是省油的灯,我就是省油的灯了?你看她今天凶神恶煞的,可是到最后,她敢对我动手了吗?”   “她当然不敢!她今天要是敢对你动了手,我晚上就去烧了她的公主府,扇的她满地找牙!”   薛宸被娄庆云的话给逗笑了,刚练完柔术的她脸上自带一股媚态,两颊红扑扑的,眉眼如弯月般漂亮,不经意间流露的风情才是最撩人的,只见薛宸似嗔似怨的横了一眼说混话的娄庆云,却也不纠正他的混话,只用手指佯作戳了戳他的腰际,见娄庆云草木皆兵般,薛宸还没碰到他腰的时候,就用手去护住了软肋,看的薛宸就捧腹大笑起来。   娄庆云虽然不知道妻子突然笑什么,但是也知道她是高兴的,忍了一会儿后,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薛宸的表情突然僵了僵,原本撑在罗汉床的床沿上的手覆到肚子上,眉头一蹙,另一只手对着娄庆云伸张起来,娄庆云见状,也赶忙收起了笑容,抓着她的手,紧张问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薛宸低头看了看肚子,好像突然觉得又好了,不安的瞳眸看了看娄庆云,说道:“他……刚才好像……动了动。”   薛宸说的有些不确定,娄庆云不懂的看着她:“嗯?谁动?”   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头低下,看着自己的肚子,娄庆云也跟着去看,干脆蹲下来,将脸面对着薛宸圆润的肚子,伸手在上面摸了摸,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什么,薛宸的肚子一边,正是娄庆云大手碰到的地方突然又动了,薛宸吓得叫唤起来:“啊,他又动了。”   娄庆云贴着薛宸肚皮的掌心也感觉到一丝微动,见薛宸叫唤,然后一副快要哭的表情,他也懵了,顿时紧张起来,拉开了房门,就冲了出去,大喊道:   “快,快去把李嬷嬷找来,喊太医,去喊太医。”   娄庆云突然闯出门来,已经吓了两个丫鬟一跳,然后又听见他这样紧张的呼喊,也吓坏了,赶忙领命往外跑去。   夏珠去找李嬷嬷,苏苑去老太君院子里报信,两人同走了一路,眼神交错,心中便有了些计较,然后才分道扬镳,各自喊人去了。   李嬷嬷就在沧澜苑中住着,比较容易喊,夏珠一会儿就见到了正在指导丫鬟给薛宸做产褥的李嬷嬷,见夏珠脸色苍白的跑来,赶紧迎了出去,问道:“怎么了?”   夏珠抓着李嬷嬷的手就往主院拉去,一路上对李嬷嬷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世子和夫人进房不久后,世子就紧张的跑了出来,让喊你和喊太医,我估摸着,两人是……”   夏珠是姑娘,不好意思说全,但是就凭这些话,李嬷嬷就能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世子和夫人进了房,两人*,年轻气盛,一不小心就闹在了一起,世子许是没有控制力道,让夫人胎动……越想越害怕,李嬷嬷简直是用奔走的速度往主院去了。   去了之后,看见薛宸坐在正对着门的罗汉床上,娄庆云跪在薛宸面前的脚踏上,神色紧张,双手捧着她的肚子又是听又是看,薛宸也是满脸疑惑,但两人衣着整齐,并不像是匆匆穿衣的样子,李嬷嬷悬着的心才敢稍微放下了一点,娄庆云听见身后有人走入,瞧是她,就赶忙站起来给她让位,李嬷嬷开口问情况:   “这到底怎么了?少夫人哪里不舒服?”   看薛宸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不舒服的样子,李嬷嬷走过去摸了摸薛宸的胎,摸了好几遍,才直起了身子,说道:“这也没什么事儿啊。”   薛宸没有说话,娄庆云便像个炮仗似的,连番吐道:“先前我分明就感觉到他动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动呢?”   李嬷嬷:……   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觉得这个素有文武曲星下凡之称的卫国公世子,可能脑子也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好……吧。   语气有些无力:“世子,这是胎动啊。孩子活在母亲肚子里,当然会动啊。”   娄庆云:……   薛宸:……   两夫妻呆愣愣的看着李嬷嬷。   可不等这对夫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院子外又传来了老太君和长公主焦急的声音,只听老太君人未到,声先来:   “我说什么的?让你们看好了看好了!怎么会闹出这事儿来呢?庆哥儿从小就混,居然现在还不消停,要是我的重孙有个三长两短,我,我……看我把他逐出家门去……”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僵硬了身体的夫妻俩,现在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丢人丢大了……也许这将会成为两人一辈子的黑历史,连长公主这样温柔的人,到后来都对两人搞出的这一出乌龙发表了看法:唉,两人看着不是挺聪明的吗?   呵呵。   老太君和长公主在众丫鬟和嬷嬷的簇拥下,走入了房内,见李嬷嬷没事儿人似的站着行礼,薛宸和娄庆云两人尴尬的站着,老太君才稍微放心了些,也许两人闹归闹,没伤着孩子,要不然李嬷嬷也不会这么淡定了。   直到李嬷嬷上前来,在老太君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老太君才看向了苏苑,先前李嬷嬷的话,苏苑站在老太君身旁也是听见了的,所以说,世子和夫人不是瞎闹动了胎气,而这只是第一次的胎动吗?   苏苑简直想扑上去,掐死娄庆云。他刚才那不顾一切冲出来的样子,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好不好?说话又说不清楚,害的她和夏珠两人看图说话,说错了。但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   连忙跪下,不敢狡辩,她和夏珠都是老太君身边的金嬷嬷亲手调、教出来的,从小就长在国公府中,办事素来以牢靠出名的,可是今天,她和夏珠两人简直要被这对没有常识的夫妻给害死了。   就胎动了一下,国公府上上下下就全都给惊动了。   老太君也没想到两个挺聪明的孩子居然犯了这样一个低级错误,想骂她们兴师动众,害她白担心了一场,可看见两孩子自己都要羞的钻入地下的样子,最终还是很厚道的没有开口,只松了口气,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后为了不让两夫妻尴尬,老太君也就带着人回了松鹤院,长公主一路提心吊胆的过来,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索娜女官的柔术出了什么问题,还想着一会儿就把她送回宫里什么的……唉,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件乌龙事情。   张口说了一句:看着挺聪明的两人,怎么……   她怎么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对学成和娄庆云这两个向来觉得自己智商超群,智商凌驾他人之上的自信货倍感羞耻。   唉,他们俩哪怕只有一个人脑子清楚点,都不会惹出这么一出笑话来,可是,薛宸虽然活了两世,上一世她还怀过两个孩子,但两个孩子全都没有熬过三个月就没了,她还来不及感受到胎动这个感觉,而平日里李嬷嬷教她的全都是怎么保养,怎么生产的注意事项,对于胎动这件事,根本没有提过……   而娄庆云虽然活了这么多年,可孩子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也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当爹,哪里想到竟然是这个,毕竟之前的五个多月,明明都很太平的嘛!   两人实在鼓不起勇气面对众人的目光,娄庆云站在罗汉床前的脚踏上,让薛宸的脸埋在他的腹间,他背对着所有人,知道薛宸也觉得丢人,就替她也挡着脸,直到这些人全都出去之后,两人才缓缓的松开,对视一眼,互相埋怨了两个小眼神之后,才不约而同的捧腹大笑起来。   娄庆云弯下身去,对着薛宸的肚子摸了摸,说道:   “这估计还真是个小子,这才多点大,就搞得全家鸡飞狗跳的,这要生出来,肯定是个不省心的。”   薛宸将肚子偏到一边去,不让儿子听他亲爹的埋怨,推了推娄庆云,说道:“你才不省心呢。要不是你出去瞎吼,李嬷嬷和老太君能过来吗?对了还喊了太医,这下,连太医院都知道咱们这事儿了,还不知道外头得怎么笑话我们呢?你可别怪到我儿子身上,他好着呢。”   娄庆云站起身,看着薛宸护短的样子,有些吃味,说道:“我似乎能预想到我今后在家里是什么地位了……”   薛宸:…… ☆、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青阳公主铩羽而归,下了马车,登上了公主府的台阶,可是看见公主府的朱红大门时,突然就不想进去了,停下了脚步,身后众人亦不敢向前,青阳公主转过身,看了看卫国公府的方向,暗自恨得牙痒痒,心中为自己今日的退缩感到了不甘,绥阳软了一辈子,这时候突然就有了个凶悍的儿媳,哼!   想想自家大儿媳云氏那温吞吞的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开始嫁进来的时候,她还觉得这性子不错,好拿捏,可如今瞧见薛宸之后,青阳公主又觉得自家儿媳委实太过老实,若是跟薛宸对上的话,必然在薛宸手上讨不到什么好。   别说她了,就连自己居然今天也一时大意栽在了那个小蹄子身上,越想越生气,青阳公主看什么都不顺眼,抬脚就踢了朱红大门一脚,吓得身后伺候的人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大丫鬟鸣湘是青阳公主的心腹,只有她敢在青阳公主生气的时候上前劝慰,说道:   “公主不必生气,等咱们回去重整旗鼓之后,定要叫那人好看。”   鸣湘从小伺候青阳公主,后来公主嫁了驸马,出宫开府,她也跟了过来,青阳公主宠信她,让她做了公主府主院的管事媳妇,嫁的是府中管事,在公主府里,除了公主和公子小姐们,就连驸马都未必有她们夫妻俩在府中的体面。   先前她随长公主去的卫国公府,目睹了一切,自然知道青阳公主此刻在生什么气,一出口就说中了青阳公主的心事,青阳公主深吸一口气后,便跨入了门槛,心中对鸣湘所言很是赞同,没错,若是绥阳和薛宸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那就太天真了。她青阳好歹也是个公主,是金枝玉叶,一辈子输给绥阳也就罢了,那薛宸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运气好嫁到了卫国公府,娄家给她请了个一品诰命的头衔,这头衔才刚捂热,居然就敢和她这个公主叫板,若是不让她好看的话,那未免也太憋屈了。   回了主院后,得知驸马今早就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长公主又是一顿生气,连男宠那里都没有去,直接就回了房,把鸣湘和王二家的喊入了内,一番讨论组会后,王二家的说了个建议:   “公主若只是想把人要回来,打一打卫国公府的脸面,奴婢倒是有一方法。索娜女官不是还有一个徒弟在咱们府上吗?咱们只要把她的徒弟擒到卫国公府去,当着卫国公府众人的面要人,就说那贱婢勾引侯爷,被审问之后,才说出还有同伙,便是索娜女官的另一个徒弟,卫国公府再强势,也不能阻止公主处理自己的家务事吧?”   青阳公主听了这些,顿时有了思路,想了一会儿后,才问道:“那贱婢还活着?”她记得那日将索娜赶出门之后,就吩咐后院务必要好好惩戒那胆敢勾引驸马的贱婢,不许她痛快的死,要慢慢的折磨致死,故王二家的提了这方法,她才这般问道。   王二家的点点头,说道:“估摸着还有一口气吧,若是公主同意这个法子,我待会儿就去请个大夫回来给她瞧瞧,总能保下她这两天的性命吧。”   青阳公主点点头,说道:“就这么办,派点人手过去看牢了她,咱们明天再去卫国公府,这一回,定要叫他们好看!”   鸣湘有些忧心,从旁说了一句:“公主,但若这样做的话,外头不就知道咱们府里最近出的事了吗?这让侯爷今后就没法做人了。”   王二家的一直视鸣湘为劲敌,见她当着公主的面否认自己的方法,不禁出言讽刺道:“哟,我还不知鸣湘娘子居然这样替侯爷着想,莫不是也动了什么龌龊心思吧,公主可要瞧清楚了。”   青阳公主瞥了一眼鸣湘,鸣湘立刻吓得跪了下来,矢口保证道:“公主明鉴,奴婢若有异心,天打五雷轰,只不过是想着侯爷与公主终究是夫妻,若是侯爷名声受损,只怕会连累公主,故才有此一说,公主千万不要听有些人挑拨离间。”   王二家的还想再上前刺她两句,青阳公主开口了:“起来吧。不该你操心的事就别瞎操心了,他是他,我是我,我是金枝玉叶,他连侯爷这个地位都是我给他的,他的名声没了,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与我何干?”青阳公主还是很看中鸣湘这个管家娘子的,故并没有受王二家的挑拨,毕竟鸣湘是从小在身边伺候,忠心自不必说的。   而鸣湘听了青阳公主的话之后,便明白一切,不再说话了,其实现在想想,她的确是瞎操心了,侯爷这么多年的堕落,早就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了,多一次这样的事迹传出去,旁人也不过就是司空见惯罢了。   主仆三人商定了事情,便分头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了。   ********   娄战晚上回来之后,听说了青阳公主闹上门来的事情,也连夜将府中的管事和管家刘伯喊去训话,刘伯将薛宸说的那些告诉娄战之后,娄战也表示很好,让大伙儿按照少夫人说的去做,今后绝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然后又把窝在房里守着媳妇儿肚子不肯离开的娄庆云给喊了过来,父子俩在书房里说了些话,很晚才放娄庆云回房。   鉴于夫妻俩今天搞了个大乌龙,所以,娄庆云今晚感觉自己对那事儿倒没有多大兴趣了,反而对薛宸的肚子感兴趣的很,是不是的就凑过去和她肚子说话,内容无非就是:喂小子,我是你爹,动一下我瞧瞧;动不动?不动打你哦;喂别以为我开玩笑;你睡着了?   薛宸被他弄得不厌其烦,只能强行拉拢了衣服,背对着他躺下睡觉,娄庆云不死心,就从后面搂住她,将手固定在她的肚子上,就怕错过了孩子下一回动的机会,薛宸虽然也很想再感受一下小生命的震动,但却不像娄庆云是的,总是打扰他睡觉,比起动给他们看,她更希望孩子能睡好。   动不动的就看他的心情吧,她不急。   第二天一早,薛宸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娄庆云已经趴在她的肚子上听了不知道多久了,推了推他的脑袋,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一夜都没睡。虽然有点傻气,但薛宸却满心的感动。   如果不是要去应卯,娄庆云真想今儿也待在家里守着媳妇儿和她肚子。   依依不舍的出门去之后,薛宸正要去水榭找索娜女官练习,却见刘伯急、色匆匆的赶了过来,边跑便说道:   “少夫人,门外头又闹起来了,侍卫挡着呢,可青阳公主的人在门前叫骂也不是事儿啊。”   索娜女官一听青阳公主,便意外的看向了薛宸,说道:“少夫人,青阳公主是不是来要我出去的?”   薛宸摇摇头,让夏珠将她刚刚除下的罩衫又穿了回去,然后才是说道:“什么要不要的,你和她的事早就了结,她就是来,也要不走你,放心。”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薛宸知道,索娜女官并不喜欢青阳公主,所以薛宸说什么也不可能将她推出去的。   刘伯看了看索娜女官,说道:“少夫人,青阳公主今日还带了个重伤的女子上门,说是索娜女官的徒弟,叫什么桑的,说她……”刘伯飞快瞥了一眼索娜女官,然后才低声说道:“说她勾引了威远候,被抓奸在床,而通过几天的审讯,她还供出了另外一个与她一同勾引侯爷之人,便是索娜女官的另一个徒弟尼彩姑娘。”   索娜女官连连摇手:“不不不,尼彩不是的。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保证。”   薛宸对她递去一眼安抚的目光,说道:“女官不用想太多,这事儿和你没关系,青阳公主是来找国公府的茬儿,你尽管安心的在这里,只要我这儿没落地,你就哪儿都不能去。”   索娜女官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般的女子,若说从前她在她身上只看见了尊贵和努力,那么现在,她还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当和责任,这种无条件信任她的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了,她的干娘是一个,薛宸是一个,她们都是这世上最独特的女子,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仿佛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问心无愧的话,就能安心的待在她们的身后,等待事情解决,而不用担心,会不会被误会,或者会不会被抛弃。   她是真的很喜欢卫国公府,就像之前说的,她已经四十多了,在宫中也就是几年的事了,宫中女子,没有受过宠幸的话,二十五岁可以放一批,五十岁可以放一批,她是真的不想再待在宫中了,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卫国公府少夫人薛宸是个能够跟随的主子,更别说,还有那样好性儿的长公主在背后撑着。   薛宸安抚了索娜女官后,便回去了沧澜苑中,并不打算自己出面去处理这件事,昨日如果说面对青阳公主她小胜一筹,那也不过是占的她没有反应过来的光,可是今天就不同了,她既然会带着人上门闹,那就说明她昨日已经有了计划,如果她出门应对,就会正中了她的下怀。   她今天可不能用自己出去冒险了,但也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就是了,的确有人要出头,只不过,不是她罢了。 ☆、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青阳公主昨天在这里吃过一次亏,今天就学乖了,再加上今天本来就是上门找茬儿的,带人来闹事,自然就要多带些人手了,她虽然是公主,手上没有私兵,但是府里的护卫也有不少了,她今日带了二十个护卫上门,为的就是避免昨天那种被薛宸的侍卫环绕的尴尬,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她居然连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鸣湘和一个没什么表情的管事在叫嚣,可那管事颠来复去就只有一句话:对不起,不能进。而他身后,还有两排像山一样壮的护卫守着,让青阳公主就是想硬闯都闯不进去,只好让人在门外叫嚣,说的不过就无非是些诋毁卫国公府的话,说他们包庇通奸之人,仗势欺人,连到道理都不讲了云云。   青阳公主对于这样的闹事,素来不怕丢脸的,毕竟她有过很多次,当街拧着驸马的耳朵回公主府的经历,和那种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相比,如今这样的场面简直可以用很平静来形容了。   她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旁有人伺候着,说是叫嚣,却也不用她亲自上前,反正她的本意就是想让卫国公府难堪,还嫌在他们府里闹的话,事情传不出来呢。   可是,无论她的人怎么喊,怎么骂,卫国公府的人就是充耳不闻,就连她们到来之初就进去报信的管家都已经再次出来了,可是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闹了一会儿后,青阳公主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两个婆子架着的桑花已经快要不行了,若是再不能让卫国公府站出来应对,很可能她就撑不到她找人算账的时候了。   青阳公主喊来了侍卫首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人才过去,然后鸣湘看了看青阳公主,暗自点了点头,等她们全都准备好之后,青阳公主才开始发号施令:   “给我闯!你们都是代替本公主做事的,若是有人敢出手阻拦你们,那就等于打在我身,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是了!闯!”   鸣湘得了她的命令,就领着侍卫们往里面冲去,两边的人就这么打了起来,卫国公府的护卫听了青阳公主的话,并不能和她真的动手,便硬抗着不让他们入内,被人拳打脚踢了也不能还手,可是却始终坚守在自己岗位上。   青阳公主见久攻不下,也是急了,站起来就叫道;“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些奴才就敢挡本公主的去路,等我奏明皇上,要你们一个个都人头落地。”   也许是她的威胁太过厉害,有几个国公府的侍卫有些动摇,左右看了两眼,管家刘伯坚守在最前面,说道:“咱们是国公府的人,旁人说什么都与我们无关!给我挺住,谁要退一步,我才要他全家好看!”   门房的侍卫坚持抵挡的时候,从门内鱼贯而出近百名护卫,为首之人便是冷面冷眼的严洛东,他身后跟着今日休沐,便来找严洛东消遣的廖签,这二人只是往那边一站,就如渊似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有人上前打他,还没送到面前,就被廖签一脚踢出去老远,伏趴到了地上狂吐起鲜血来了。   青阳公主的人,被他这一手给吓坏了,原本还拼死往前凑的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面相觑,拳头怎么也不敢再挥舞下去,廖签不管不顾,拉起了一个就近的侍卫就一头撞在对方的鼻头之上。   他是锦衣卫现役百户,手底下的功夫那可是经过时间洗练的,岂是青阳公主府中那些莽夫可以比拟的?瞬间就跟踢白菜似的,一脚一个,就给人踢的鸡飞狗跳了。甚至都没要严洛东出手,他一人就把胆敢闯上台阶之上的侍卫们全都给打了下去。   青阳公主瞧见自己的人溃不成军,当即便怒了,一拍椅子的把柄,站起来指着廖签骂道:“好你个狗奴才,竟然敢打我的人!你,你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说着这话,青阳公主就不管不顾,亲自冲上了台阶,来到了廖签和严洛东面前,看着他们冷冷说道:“哼,卫国公府好大的普,我倒要看看,我今日想进去,谁敢拦我!你有本事,连我一起打出去!我叫你满门抄斩。”   廖签刚要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卫国公娄战横眉自马背上跳了下来,看着国公府门前一片狼藉,心中便有了数,青阳公主一见他,似乎有些心虚,当即就低下了头,等到娄战走到她面前时,才敢侧脸抬头看了看他,却依旧没敢说话。   娄战蹙眉咬牙盯着青阳公主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冷冷的说了一声:“给我滚!”   青阳公主没想到,两人这么多年没见面,他对自己说的居然是这样一句不留情面的话,当即来了脾气,指着娄战说道:   “好你个娄战!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行为后悔!”   娄战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冷眼斜睨了她一眼,说道:“我几年前就知会过你,今后不要出现在我卫国公府一步,你是不是忘记了?那我今日就再提醒你一回。”   青阳公主只觉得颜面无存,这个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从来没有给过她面子,可偏偏就是他这样刚毅的样子吸引了她这么多年,让她这把年纪了,还对他念念不忘,还在为此生没有得到他而后悔。   一咬牙,青阳公主不想与娄战正面对峙,转身下了台阶,走了两步后,又停下脚步,狠狠的瞥了一眼娄战,然后才愤然拂袖,带着她的人,坐上了马车,离开了卫国公府门前。   娄战回身瞧了一眼英勇负伤的刘伯他们,又看向了廖签和严洛东,他之前已经见过严洛东了,知道他是薛宸的护卫头领,便没说什么,又盯着廖签看了一会儿,廖签头皮发麻,嘿嘿一笑,对娄战说道:   “参见国公,我,今儿可不是来府上惹事的,我是来找……”   娄战不等他说完,便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回道:“我知道,不用说了,今日我还得谢谢你。”   廖签受宠若惊的连连摇头:“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国公爷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廖签可是个有眼力劲的人,今日他出手帮卫国公府,其实也就是想在卫国公府的贵人们心里记上一笔,若是能因此得到卫国公的赏识,那么对他今后升迁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至于那个青阳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可是和有实权的卫国公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廖签自问审时度势比旁人精明一些,这就是他看的透彻的地方了。   娄战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这就表示他记下了廖签的这个人情,转过身便走入了府,廖签瞧着他的背影,恭恭敬敬的送他进门,等他离开之后,才在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直起身子,正好看见严洛东的目光,廖签嘿嘿一笑,说道:“严大哥你从前就是不会这个,你要会这个,估计早就升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去了。”   严洛东却是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便也没说什么进了门,廖签今儿心情好,想起来先前带来的两坛烧刀子还没喝,就跟着严洛东一起入内了。   ********   薛宸在擎苍院中等消息,就看见娄战脸色不太好的走了进来,薛宸站起来请安,娄战挥挥手,让她不必多礼,长公主也拉着薛宸继续坐下,先前她已经听到了消息,知道昨日离开的青阳,今日又去而复返,心中五味陈杂。   对娄战问道:“她,走了?”   娄战抚了抚她的面颊,以示安慰,然后才看向薛宸,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毫无疑问,娄战就是薛宸派人急速喊回来的,回来的时机正好及时,娄战知道薛宸心中有了计较,便干脆不自己动脑子想法子解决,直接对薛宸问了。   薛宸想了想之后,对娄战说道:“青阳公主在咱们这儿吃了亏,估计下一个动作就是入宫去找皇上告状了,她定会将责任全都推到咱们身上来,国公什么都不用做,我待会儿让刘伯将府中受伤之人的名单和受伤程度全都记录下来,等到皇上传您入宫的时候,您就把那份记录带着,别忘了跟青阳公主要医药赔偿费就是了。”   娄战想了想,便明白薛宸说话的意思了,勾唇对长公主笑道:“瞧见没有,你这儿媳脑子转的可真快,我这马上都要被人告到宫里去了,她还惦记着让我替她要银子回来。”   不等长公主说话,娄战便又对薛宸说道:“你放心吧,这银子我一准儿给你要回来!”哼,敢到他国公府门前闹事,还敢到皇上面前倒打一耙的话,那他娄战还用得着对她客气吗?   薛宸知道,楼长这么说,就是赞成她的意思了,不过,若是青阳公主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九成九是要去告状的,而她告的无非就是国公府仗势欺人,连她这个金枝玉叶都不放在眼中,继而引发,说卫国公府藐视皇族之罪名。   说实在的,如果薛宸是青阳公主的话,她一定不会去丢人现眼,卫国公府这四个字就相当于‘如日中天’这四个字,她一个不是皇上嫡亲姐姐的公主,哪儿来的自信觉得皇上一定会顾及她那个血亲,继而打压娄家这种肱骨之臣呢?她以为,卫国公府是她从前告的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吗?所以,青阳公主的告状注定是不成功的,既然她不成功,那也得有一方成功啊?她上门来闹事,打伤了卫国公府的人,难道什么罪责都不要担吗?笑话!   薛宸说完这些之后,就要告退,却被娄战又喊住了,对她问道:   “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喊的‘我’回来吧?”   娄战的这句话说的声调很轻,很慢,薛宸倒是听懂了,对娄战咧嘴一笑,扶着肚子说道:“爹您明鉴,这事儿只有国公亲自出面才有力度。其他人……不行!”   这种枪打出头鸟的事情,当然不能让她的亲亲相公去做了,反正卫国公又不是她的男人,她使唤起来,自然是不心疼的。可若是换做娄庆云,她可舍不得他去接手这档子的尴尬事。到时候给青阳公主以一个不尊长辈的名义再纠缠一回,那就没意思了。 ☆、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事情果真如薛宸所料那般,青阳公主从娄家回去之后,就梳妆去了宫中哭诉,第二天,皇上就招了卫国公娄战入宫。   薛宸倒是不担心,该吃就吃,该练就练,丝毫都没有影响,反倒是长公主在松鹤院中焦急的踱步,老太君被她在眼前晃悠的难受,放下了寿经,对她说道:   “哎哟,你就别转了,转的我头疼。”   长公主听到老太君和她说话,就赶忙走了过来,坐在老太君旁边的杌子上,对老太君问道:   “老太君,您说皇上会不会为难国公呀?”   老太君叹了口气,说道:“不会的,你就别瞎想了。”   刚开始将长公主娶回来的时候,老太君很是庆幸儿媳是个好的,虽然性子软点,但胜在身份高,脾气好,容易相处,唯独在遇事的时候,才显出不足来。   见她还是担心,老太君又想起了同为公主的青阳,自家儿媳比青阳那可是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了,思及此,老太君决定对儿媳好点,又解释道:“娄战他怎么说也是定国公,皇上怎么可能因为青阳公主告一状就发落他,为难他呀?今日喊他入宫定然是有其他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来和我一起看看寿经定定神吧。”   听了老太君的话,长公主便接过老太君手中的寿经,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起来,看了一会儿之后,薛宸就走了进来,刚刚有过活动,薛宸看起来脸色好得很,如今她行走比从前更加利索,一手扶着肚子,由金嬷嬷亲自扶着跨入门槛,给老太君和长公主请了安之后,就给长公主扶到座位上坐下了。   “你这挺个肚子就别走动了,有什么事来喊我就是了。”   薛宸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刚听说了好消息,就等不及来告诉老太君和母亲嘛。”   老太君瞧着她,笑问道:“哦?什么好消息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啊?”   薛宸就把刚才娄庆云派人回来传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老太君和长公主知道,原来,今早娄战被喊入宫中之后,几乎是一面倒的碾压了青阳公主,不仅当着皇上的面拆了青阳的台,还当众让青阳公主赔偿他府上二十多人的伤病钱和调养钱,总价八百两银子。   青阳公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皇上这样毫不留情的打脸,就算是之前,她和长公主闹别扭的时候,皇上都尽可能的化解,所以青阳公主有恃无恐,以为这一次皇上也会给她这个面子,最起码表面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让她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皇上这一回是彻底偏向了卫国公府,不仅当面训斥了青阳公主,还勒令她一定要把那八百两银子尽数结给卫国公府才行。   谁也不会以为,权倾朝野的卫国公娄战会缺那八百两银子花,可是谁都不能否认,这个方法确实是打脸青阳公主的最好方法,这下谁都知道,青阳公主不禁丢了人,还丢了钱。   其实,这就是薛宸为什么一定要让娄战去处理这件事的道理了,因为如果是长公主或是她出面的话,这件事情就永远只是后宅争斗,而如果是娄庆云的话,青阳公主不管怎么说都是娄庆云的长辈,所以皇上处理起来,总不能因为一个晚辈而处置训斥长辈吧,这点人伦上的脸面还是要给的,可是娄战就不同了,他的身份高贵,是战功赫赫的卫国公,青阳公主都已经闹到卫国公府的门前来了,那就说明,她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为卫国公娄战,有了这个原因,娄战就算是和她计较这些,也不会有人说娄战小气,毕竟人家都打到门上来了,若是他还龟缩不出的话,才会叫人笑话吧。   薛宸说完这些之后,看着长公主的表情,就知道,从前她一定没有对青阳公主进行过反击,哪怕青阳公主对她做的事情,比这一次还要过分好几倍,她也不曾想过去宫中哭诉。   老太君听后,一拍案几,喜形于色:“好!好!哈哈哈,这事儿痛快!”   从前自己儿媳被青阳欺压的事情,老太君不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归知道,儿媳自己不挺起来反抗,她做长辈的能帮她一次,也帮不了她一生,回回被青阳气了之后,还得回头给自己儿媳气一次,恨铁不成钢啊。   薛宸见老太君高兴的那眉眼似乎都在笑了,知道她是真的高兴,想着娄庆云派人回来说的时候,她也是高兴了好一会儿呢,原本是想稍微休息一会儿的,可禁不住就过来给两位报喜来了。   这事儿不仅仅是打了青阳公主的脸,还能让全京城的世家都看看皇上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偏向,这让薛宸更加确定了,上一世三房的崛起,完全就是因为大房没落了,让皇上失望导致,若是娄家大房但凡能有一个撑得起来台面的,哪怕没有娄庆云这样出色,那么平步青云的机会都未必有娄玉苏什么事儿。   晚上娄庆云回来,衣裳都没换就拉着薛宸进了屋,趴在她肚子上听胎心,期待胎动,奈何今儿一天薛宸都没有感觉到孩子动,毕竟才五个多月,上回是初动,动一回总要休息几天的吧。   等不到儿子踢他,娄庆云才失望的退坐到一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口,说道:   “对了,三公主和玉哥儿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里。”   薛宸正在系衣扣,听他这么说便愣了愣,然后说道:“是吗?这就定下来了?我上回听说要定,但日子还不知晓,府里也没收到什么帖子。”   娄庆云坐在躺椅上,摇了摇,说道:“三房都分出去了,不就是怕咱们沾了他们的光,怎么可能还发帖子来告诉我们呢?我也是今儿上朝的时候听说的。”   薛宸穿好了衣服,来到娄庆云身旁,替他摇了两下椅子,这才说道:“沾什么光呀,我从前是不知道,自从瞧见了青阳公主的做派,可真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光可以沾的,别到时候有了灾祸回来寻我们帮忙就已经很好了。”   娄庆云被薛宸的通透话逗笑了,连连点头:“说的不错!就三公主那脾性,我敢打包票,她和玉哥儿过不到一起去!那丫头花花肠子多着呢,玉哥儿今后有的是苦头吃。”   薛宸也觉得是如此,追加了一句:“对,就跟那威远候似的。”   绿帽子给人戴了一顶又一顶,可他偏偏娶得是公主,骂不得,打不得,更加休不得,只好受着!虽不说,三公主也是这样的品性,可是从三公主一开始喜欢兆哥儿,可娄玉苏不过就和她见了两面,她就移情别恋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不少端倪来。   娄玉苏只怕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对了,今儿皇上替咱们压制了一回青阳公主,不过也言明,两家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实在有损皇家威严,说让咱们寻个机会和好如初。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皇上的意思,娄庆云明白,有些事情吧,不能表现的太决绝,虽说娄家现在简在帝心,可是那惹事的毕竟是公主,娄家这样不给面子,也是有那么点错在里面的,所以,皇上才对娄战说了那番要两家重修旧好的话。   薛宸想了想,接过了娄庆云喝完的茶杯,放到一边的茶几上,说道:   “眼前不是正有个现成的机会嘛,青阳公主的大儿媳冯氏如今都八个月身孕了,下个月不是就要生了嘛,若是想重修旧好的话,孩子出来后,洗三礼多送些便是了,到时候若是二婶娘或是三婶娘有空的话,就去公主府里坐坐,不就算是全了皇上的这份提点之恩嘛。”   娄庆云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儿吧,其实也不是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儿,关键还得看青阳公主肯不肯和咱们重修旧好,她那个人的睚眦必报,平日里就算没惹她,让她瞧不顺眼了,还得被她惦记着算计两回呢。这回咱们送上门去,真不知道会不会给她抓着不放。”   薛宸对这个也颇有担心,青阳公主这一回被娄家这样打脸,别到时候,娄家的礼送过去,她给直接原封不动的丢出来,那娄家也是凑上去的不爽了。   可是,皇上既然说了那话,就不容他们不理会,哪怕心里头还是有委屈,可也得将这委屈咽下去,不能让皇上觉得他们娄家不识抬举不是。   娄庆云见薛宸在想事情,不想让她费神,坐直了牵着她的双手说道:“别想了,这事儿只能顺其自然,咱们场面上做够就行了。到时候,如果青阳公主还是咄咄逼人,蛮不讲理的话,我自有法子收拾她。”   薛宸被娄庆云的话说的心里暖暖的,双手交握,说道:“瞧你能的,告诉我听听,你有什么法子对付她呀?我告诉你,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脑子歇了,这种事情也不至于让我费神,你偏要揽过去,这么管着我,等我生了孩子之后,要是变笨了,可饶不了你。”   娄庆云嘿嘿一笑:“变笨了就变笨了呗,我从前觉得吧,找个厉害的媳妇儿回来好,结果好是好,家里给料理的井井有条的,可是那到底太累了,我娶你回来,是让你享福的,可你成日为家务操劳,我看着也是不忍。今后有什么事儿,你直接就跟我说,我手底下人多,办事也牢靠,有事儿全都我来办就好了。”   薛宸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良久后,才说道:“你对我这么好,那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娄庆云笃定的点头:“当然!要不然你还想跑哪儿去?”   “……”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习惯性晚更!真是越来越懒了~~~~~你们骂我吧!!!   新文有文案了,大家看看。新文简介:纪家出美人,四姑娘琬琰更是艳绝天下。   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挖空心思辗转三嫁,却最终湮没于后宅,落得个容貌尽毁,德行皆丧的下场,被家族驱逐出京,又遇车夫谋财害命,将她杀死于路途,灵魂出窍,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腐败,终明白再美的躯壳不过是画骨画皮。   可再醒来时,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艳动天下的纪四姑娘,这一世她再不去追求那些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愿嫁那前世替她收尸之良人,从此安分度日,奈何……前夫们却一个个又缠了上来。   额,这位良人,虽然你有纨绔之名,但我不在乎,可你要追就好好追,干嘛总用那种我欠你很多钱的眼神盯着我呢? ☆、第195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皇上既然私下对卫国公府有这个要求,那么卫国公府于情于礼就该要做到,其实皇上之所以要让卫国公府这样做,原因薛宸多少还是能够想明白些的。   一来青阳公主到底是公主,并且是先帝在位期间就出宫开府的公主,和长公主这样嫁到国公府的性质不太一样,若是较真的说,青阳公主到底是皇族,而卫国公府到底是臣,二来,因为青阳公主是右相左青柳的嫡亲外孙女,右相朝中势力颇大,如果一味的偏帮卫国公府而不加以抑制,很可能就会让□□的人尽数与卫国公府为难,所以说,让卫国公府主动与青阳公主府交好,并不单纯的是要卫国公府示弱,更多的还是保护的意思。   所以,明白了这个之后,薛宸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正如她和娄庆云说的那般,七月中旬的样子,冯氏就要生了,等她生了之后,公主府总要办洗三礼的,到时候,礼品稍微重一些也就是了,毕竟皇上只是想要卫国公府的一个态度,态度表现出来了,效果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到时候不管是被摔了东西出门,或者是其他什么反应,这都是青阳公主和皇上之间的事情了。   薛绣和静姐儿过来探望薛宸,见薛宸练的柔术很有趣,尤其是挺着个肚子的薛宸,像是抱着个西瓜在动,虽然有点滑稽,但两人都不可否认薛宸确实很灵活就是了,两人觉得好玩儿,薛绣在囡囡之后,年初又生了个儿子出来,取名叫童童,如今的她比之从前要丰满了许多,整个人看着珠圆玉润,跟着薛宸做了两个动作就表示做不动了,静姐儿倒是跟着做了好几个动作才宣布放弃。   她们坐在一边,看着薛宸跟索娜练习,一边和她说话:   “还是头一回瞧见没生之前就这么折腾的呢。我怀孩子那会儿,双腿水肿的厉害,每天只想在床上躺着,你倒好,这么动他都没事儿。”   薛宸一边叉腿一边回答薛绣的话:“没事儿,现在我要一天不折腾,他才不适应呢。”   静姐儿擦着汗说道:“哎呀,我这肚子上没肉,跟着练都有些吃力,你怎么跟没事儿人一样。”   索娜女官已经做到了最后一个动作,薛宸跟着她练完了之后,今天就没有做巩固训练,而是直接起身,扶着肚子,接过了夏珠递来的汗巾,擦了把汗之后,才靠到静姐儿身旁的栏杆上,说道:   “一开始也不适应,但是我不是能吃吗?每天要不练这个,就得围着国公府走一圈,这一圈下来,我都得带着干粮上路,如今练了这个,每天胃口好,消化快,虽然吃的多,除了肚子大了,身上倒是没怎么见长肉。我觉得这个真的挺好的,静姐儿你以后怀上了,就来跟我学,我教你,绣姐儿嘛,我瞅着你也是该动动了,再胖下去,元卿还抱得动你吗?”   其实绣姐儿也没有薛宸说的那样胖,但是比之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可是圆润了不止两圈,也是想调侃调侃她,绣姐儿哪里会不懂薛宸的意图,横了她一眼,说道:   “他才不嫌弃我胖呢,就只你在这儿嫌我,要真瞧我碍眼,那我下回就不来了。”   薛宸和静姐儿相视一笑,静姐儿立刻上前搂住了薛绣的胳膊,说道:“绣姐姐快别生气了,你还不知道我姐姐这人吗?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她别提多稀罕你了。”   薛绣被静姐儿逗笑了:“稀罕?我看是你家唐飞稀罕你吧。”   静姐儿脸颊红了,松了绣姐儿的胳膊,说道:“哼,我好心好意的安慰你,你倒好,倒打一耙又把我给扯了进去。”   静姐儿和唐飞有一段不好的日子,薛绣并不知道,她只当两人感情一直很顺利,才出口调侃,见薛宸一边喝水一边笑,绣姐儿就联合静姐儿把话题都给引到薛宸身上去了。   “好了好了,咱们再稀罕也比不过你姐姐稀罕,谁不说你姐姐是这京中运气最好的女人呀!嫁给了京城第一王老五,婚后受宠至今,夫君别说妾侍了,就连通房都没有一个,专心致志的宠爱她,要说稀罕呀,还是你姐姐稀罕。”   薛绣的话让薛宸啧啧摇头,来到静姐儿身边,姐妹俩站在一起,薛宸假装和静姐儿耳语,可却是用的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哎,你觉没觉得绣姐儿最近话多了?估摸着是跟元卿学的吧,真是在一起久了呢。”   静姐儿没有答话,只是一味的笑,然后才对薛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态度,绣姐儿看着她们,又想发怒,又不好意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满面通红的。   姐妹三人就这么在水畔笑谈了一会儿,绣姐儿才对薛宸问了问前阵子被青阳公主闹上门的事情,薛宸简略的说了一番,薛绣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婆母与青阳公主似乎走的挺近,上回我还瞧见她从公主府里带了些赏赐回来呢。这事儿我也是听她说的,似乎青阳公主对娄家依旧不忿。”   薛宸就没有指望青阳公主会对娄家改观,她那么一个刁蛮任性的性格,若是凭娄家的一次示好就改变的话,她也不叫青阳了。   “管她忿不忿的,反正我们是做足了面子,她不给是她的事。你没事的时候就适当的让元卿去劝劝你婆母,让她没事儿少往青阳公主府跑,那可不是个善茬儿,别到最后落不着什么好就算了,还给背了黑锅就惨了。”   薛绣有些为难,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婆母自从那件事之后,对我就更加看不顺眼了,她做什么事哪里会听我劝说呀。”   “没让你劝,不是说让元卿劝吗?我看他在那之后,倒是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你应该不错吧,凭他的本事,自然能周旋在你和他母亲之间了。”薛宸在那次元卿把薛绣接回府中之后,也曾派人打听过这对夫妻的事情,得知元卿算是改邪归正,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妾侍和通房,直接专宠薛绣一人,这也是元夫人越来越不待见薛绣的一方面,觉得是薛绣给自家儿子吹了枕边风,让儿子做出这件事来,幸好薛绣这回给她生了个孙子出来,她还稍微收敛一些,如果这一胎还是个闺女的话,那薛绣的日子估计还得难过一些。   但总体来说,有了元卿背后的支持,薛绣在元家的日子比从前是好了不是一点啦。   提起丈夫,薛绣满脸的幸福,想着若是自己说的话,他应该会听一些吧,然后又是满心的欢喜,薛宸和静姐儿在一旁偷笑。   薛宸留她们在府中待到了夜幕降临才肯她们回家去,若不是因为她们都有家室,薛宸真想把她们都留在府中住几天,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子,但她知道,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害的她们和相公分离几晚,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让她们回去了。   而这回她们过来,也给薛宸带来了一些韩钰的消息,自从她嫁给王韬之后,她们就甚少来往,钰姐儿从前那么活泼的性子,可也被婚姻拘着不自由了,王韬对她倒是不错,可是最让钰姐儿受不了的是王韬有一个视兄长为宝贝的亲妹子,就见不得王韬对韩钰好,每每都要吃醋,然后去钰姐儿的婆母面前告状,惹得韩钰实在有些头疼。   不过幸好,王韬得了个外放滇南的机会,再过几个月,小夫妻俩就该一同去任上了,到时候,韩钰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就是了。   薛宸想起来已经好久没瞧见过韩钰了,便让薛绣带话,说让韩钰走之前务必来看她一看,薛绣答应将话给带到。   她们走了之后,薛宸就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帐,娄庆云给她带了酸糕回来,薛宸美美的吃了好几块,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被娄庆云拉入了内间。   在娄庆云坚持不懈的守候之后,薛宸府中的宝贝儿终于又一次和他爹互动了。   那时候,娄庆云正好从薛宸的肚皮上挪开,薛宸也正要穿衣服,可就在那一瞬间,肚子一边突然歪了下,薛宸吓得不敢动,就在两人眼前,肚子突然由高变低,从左到右这么挪动了一大下,与之前那一次的小打小闹相比,这一回的胎动可是实打实的,明晃晃的用眼睛看见的,娄庆云激动的简直连呼吸都忘记了,虔诚的跪在薛宸的两腿之间,盯着肚子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就在他正要说话的时候,肚子又动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倒是动作很快,就像是蹬腿一般,只拱起了一小块,不过却是久久没有平复,娄庆云兴奋之情难以言喻,伸出一根手指头,抵住了那拱起的一块,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感觉到了触碰,又动了两下,可把娄庆云给乐坏了,指着肚子好激动的说道:   “动了动了,他动了,他知道他爹在碰他,喂,宝宝,我是爹爹,你要听见爹爹说话,就再动一下。”   也不知是真听得懂还是碰巧,那肚子居然又动了好几下。   他们爷儿俩高兴了,可就苦了薛宸了。她只觉得肚子僵硬的厉害,似乎被那小子给踢麻了一般,他动,她也得跟着动,他不动的时候,才能稍微缓过些气来。   “儿子今天似乎很高兴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薛宸苦虽苦,可是能够这样分明的感受儿子的力气,她还是感觉很幸福很幸福的。   最关键的是,孩儿他爹简直要乐疯了,就在孩子偃旗息鼓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坚持趴在肚皮上侧耳倾听,好像他这么做,就能让儿子感觉到他一般,让薛宸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她强硬不想露着肚子了,他才肯歇下。 ☆、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六月中旬的时候,原本应该七月初降生的孩子,提前就出来了。   青阳公主的儿媳冯氏给她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女,六斤一两,算是挺重的了,据说冯氏生了两天才把孩子给生出来,青阳公主破例为了她大骂索娜的柔术没有一点作用,殊不知,冯氏练习的时候,根本就是心不在焉,索娜在公主府待了大半年的时间,可冯氏真正学的时间却只有一点点,其他时候,都是在看索娜练习,然后等青阳公主把索娜赶回宫里之后,冯氏就更是放纵自己,成天在床上躺着不动,总以身子重为借口,拒绝一切活动。   太医说,冯氏这样的生产方式那是很危险的,两天的时间,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大人和小孩儿可能都保不住,不过,冯氏命大,除了自己有些出血之外,其他方面还行,孩子也是健健康康的。   这是青阳公主的第一个孙女,所以洗三礼这天,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薛宸原本是想让二夫人韩氏过来一趟的,可是韩氏今天正好要回娘家侍疾,不巧的很,长公主干脆提出由她自己过来,薛宸不放心她,就跟老太君说和长公主一同,老太君想着反正就是上门送个礼,这么多人都在呢,不会出什么事,便同意了。   长公主亲自驾到,这让青阳公主府中喧闹一片,纷纷交头接耳的表示不懂长公主的意思,因为大家都知道,上个月皇上才帮着卫国公府打压了一番青阳公主,照理说,两家应该是正水火不容呢,可是如今看来,似乎又有点不像啊。   薛宸跟在长公主身侧,高挺的肚子也很引人注意,不过,她行动并不如一般孕妇般迟缓,扶腰走来,相反还颇有一番韵味,依旧美的叫人过目难忘。   青阳公主于情于礼都该亲自迎出门的,只不过脸色不太好看就是了,但长公主仁厚,不介意她的表情,薛宸无所谓,更加不会在意青阳公主脸上是什么样子,不过,瞧她这样,想来皇上应该也曾和她私下里知会过,要和卫国公府和解的事情,三人貌合神离的走入了公主府,长公主自然被奉为上宾,而薛宸亦随其后,只要不是长公主答不上来的问题,她便乐得在后头坐着,除了肚子有些饿之外,其他倒是还好。   与众位夫人寒暄过后,长公主提出要去看看孩子,青阳公主虽不愿,却也没有阻止的理由,更何况,今天是她孙女的洗三礼,怎么也不想在众人面前闹出什么事来,就领着长公主和薛宸入了后院。   薛宸怀着身子,不能抱孩子,长公主倒是很喜欢,抱着轻如纸片的小丫头夸了好几句呢,冯氏虽然高兴,但是暗地里瞧了瞧自家婆母的脸色,也不敢当着长公主的面说谢谢。   冯氏看着十分娇小,倒像是江南女子的品相,生的不是顶美,但却胜在有气质,就从她能和青阳公主这样脾性的人相处下来,便知道,她多少也是有点自己的能耐,最起码不是个莽撞之人。   青阳公主对这儿媳也是少见的宽容,接过孩子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伤了这软软的小姑娘,倒叫薛宸心中闪过一片柔软,不知是不是肚子里也怀着一个的缘故,总是特别容易为母子亲情感动。   长公主瞧见薛宸正盯着她看,这才收起了表情,将孩子交给了.乳.母下去喂奶,冯氏则乖乖的躺在床上,扮演着一个听话又体贴的儿媳,在长公主和青阳公主尴尬的唠家常的时候,适时插两句嘴,既缓和了气氛,又替青阳公主减少了一些尴尬。   “真没想到长公主会亲自来,不瞒你说,上回自从闹过之后,皇上也私下找我说了很多话,说真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去闹你们国公府的,只不过当时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情吗?我一时气急了也是有的,从前就算是我不懂事了,还请长公主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才是。”   长公主受宠若惊的看着青阳公主,自从她小时候回宫之后,印象中的青阳就从来没有这样和颜悦色和她说过话,一般来说,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抢了我的一切;我恨你……等等。   似乎也察觉出长公主的异样表情,青阳公主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后,又对长公主说道;   “今日是洗三礼,一个月过后,我还给这孩子办满月酒,到时候长公主若是有空的话,便来赏光,可好?”   长公主连连点头:“哦,好好好,一定到一定到。”   得到长公主的首肯之后,青阳公主才勉强对她们笑了笑,外面有人来喊她去处理事情,青阳公主便离开了。临走前交代冯氏陪长公主说话,冯氏和长公主都应了下来。   冯氏瞧了瞧薛宸的肚子,问道:“少夫人这是几个月了?”   薛宸低头看了看自己,回道:“快七个月了。”   “哦,那也快了呢。”冯氏似乎对薛宸的肚子很感兴趣,目光一直盯着,薛宸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便下意识的将衣襟拉拢了些,冯氏这才收回了目光,垂眸说道:“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身子太乏累了,这才说了一会儿话,就累的眼皮子都要磕起来了,若是长公主和少夫人不嫌弃清冷,我这院子东边倒是有一座凉亭,后院一般无外人问津,但那亭中景色却是很好,两人若是愿意,可以去赏玩一番,也省得应对外面络绎不绝的客人。”   长公主见她确实想睡觉的样子,便很自觉地站了起来,说道:   “你累了就快些睡吧,别管我们了,我们自己出去转转便是。”   本来她们送了礼就想走的,是怕青阳不给面子,落脸面,可令她们没有想到的是,青阳不仅对她们客客气气,还领她们来看了孩子,长公主心中似乎松了口气,觉得必然是皇上和青阳说了什么让她回心转意的话,所以她今日才会这样和善。   姐妹和睦相处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走出冯氏的院子之后,薛宸便说要回去,长公主难得清醒了一回,说道:“此时外面全是宾客,咱们刚来就走,难免落人口实,既然是要重修旧好,那咱们又何妨多留一会儿,也算是给青阳面子了。”   说完这些之后,便往东边的廊下走去,薛宸知道,她这是想去冯氏推荐的亭子,虽然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可终究说不出来哪里不妥,只能跟着长公主一同过去。   后院的东南角确实有一座八角飞檐的凉亭,亭子三面环水,下方是一片湖泊,湖光潋滟,风景确实秀美。长公主平日里待在国公府中,倒是看惯了美景,这里在她看来,最多只能算是秀丽,不过亭子的造型倒是很别致的。   薛宸看了一会儿湖面,就坐在了石凳上,问夏珠身上有没有带吃的,夏珠知道薛宸容易饿,早就准备好了一些容易克化的糕点,用一个个的小瓷罐儿装着,就是为了备薛宸的不时之需,薛宸将瓷罐儿打开,瞧见里面的糕点,确实有些嘴馋了,可是光吃糕点,不喝水也是不行的。   但说实话,薛宸之所以来公主府都让夏珠自己带着糕点,那就是信不过公主府了,这个时候,就是有茶搁在她面前,她也是不敢喝的就是了。夏珠想了想后,说道:“咱们车上倒是有水,只不过,奴婢若去拿来,给公主府的人瞧见了,会不会……引起质疑什么的。”   自己去车上取水,这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她们信不过公主府的食物吗?她们是来冰释前嫌的,可不是来找事儿的,薛宸瞧了瞧长公主,说道:“算了,不吃了吧,我再忍忍,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再吃。”   长公主心疼她:“这怎么行呢?要不你们先去车上等我,我在亭子里坐一会儿,等青阳忙完了,我去和她说一声就去找你们,可好?”   薛宸揉了揉肚子,确实开始饿了,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一旦开始饿,那就说明,如果不吃东西的话,不用片刻就会变成那种绞人心窝子的饿,那滋味可难受了。   便点点头,原本是想让夏珠也留下伺候长公主的,可长公主说她有蝉莹和蝉香,不用夏珠,就让夏珠带着薛宸走了。   薛宸挺着肚子,一路从容不迫的和诸位夫人小姐打招呼,都以身子重为由,推掉了应酬,往大门边走去,走出大门,薛宸上了自家马车,喝上了放心热水,吃上了安心糕点,别提多满足了,肚子里的儿子也似乎感觉到幸福,手舞足蹈动了动,薛宸抚着肚子,想着若是娄庆云在,定然又会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那样子,别提多傻了。   两个工匠经过薛宸的马车,两人的对话传了进来:   “真不知道搞什么,把咱们喊来,又不让修,这要出点什么事儿,你看着好了,没准又得怪到咱们身上来。”   “……”   夏珠给薛宸又倒了一杯水,见薛宸没有接过去,便抬头看了看薛宸,只见薛宸盯着车帘子一动不动,夏珠吓坏了,放下杯子,和苏苑对视一眼,苏苑解释道:   “少夫人在看什么,估摸着是公主府那儿坏了,要工匠上门修理,奈何赶上小小姐的洗三礼,进步的门吧。”   薛宸依旧盯着那车帘子,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突然从马车里站起了身,马车是加高加长加大的,所以,薛宸突然站起来,并没有什么波动,之间薛宸脸色大变,蹙眉指着夏珠说道:   “你快下车去亭子里找长公主,快去把她带回来,就说我难受。”   见夏珠和苏苑都愣着不动,薛宸急了,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摔在了地上,大声喝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呀!”   因为声音太大,薛宸只觉得肚子里有些岔气,捂着肚皮安抚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些。又对夏珠猛地挥了挥手,夏珠这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的下了马车。这样发脾气的薛宸,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两个丫头猜想定然是不得了的大事,便半刻不敢耽搁,夏珠往亭子里飞奔而去,苏苑扶着薛宸下马车,也是急急往公主府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来了!!!有人又在使坏了!!!   新文预告,再不是光杆了,有文案了!!!   新文简介:纪家出美人,四姑娘琬琰更是艳绝天下。   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挖空心思辗转三嫁,却最终湮没于后宅,落得个容貌尽毁,德行皆丧的下场,被家族驱逐出京,又遇车夫谋财害命,将她杀死于路途,灵魂出窍,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腐败,终明白再美的躯壳不过是画骨画皮。   可再醒来时,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艳动天下的纪四姑娘,这一世她再不去追求那些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愿嫁那前世替她收尸之良人,从此安分度日,奈何……前夫们却一个个又缠了上来。   额,这位良人,虽然你有纨绔之名,但我不在乎,可你要追就好好追,干嘛总用那种我欠你很多钱的眼神盯着我呢? ☆、第197章   薛宸自怀孕以来,从没有一刻有此时这般心焦,她期盼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可是,先前在冯氏的屋子里,她盯着自己肚子的目光实在太诡异了,那凉亭也是她建议去的,不知是青阳公主授意或是她自己的意思,反正那个时候薛宸就觉得有些奇怪。   可是也没往那方面去想,今日是她和长公主一起出行,所以娄家派了四五十个护卫,见薛宸焦急往前,严洛东上来问道:“夫人,要跟随吗?”   薛宸略微想了想后,便对严洛东说道:“都跟进来,出事了。”   严洛东虽然不知道出什么事,但是薛宸说出事那就一定是出事了,招呼着所有弟兄一起护着薛宸入内,薛宸健步如飞,幸好这些日子以来她活动多了,此时竟然不感觉到累,直奔冯氏的后院。   青阳公主府的宾客全都吓坏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薛宸会这样堂而皇之的带人闯入青阳公主府,府里的人知道她的身份,不敢多加阻拦,赶紧跑进去禀报,薛宸走到后院,还没进去,就被青阳公主给喝住了,骂道:   “混账!你以为这里是你们娄家后院吗?你带这么多人进来想干什么?”   薛宸此刻心乱如麻,不想和青阳公主多说,可是也没有正当理由强行闯入,毕竟一切只是她的猜测而已,但是一切也太过巧合了,青阳公主本来是亲自在招待长公主的,可是中途却离开了,然后由冯氏开口,引她们去湖面亭台,薛宸心中一凉,所有的猜测仿佛全都有了感应一般,让她不得已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青阳公主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后院,自己亲自挡在拱门前,就好像后院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在发生一般,薛宸大声吼了一句:“让开!长公主在里面,我去找她!”   薛宸说完这话,就瞥见夏珠全身湿漉漉的往拱门跑来,模样狼狈不堪,却也算是从容不迫了。见她脸上没有悲戚,只有分开,薛宸悬着的一颗心,也稍微的放下来一点,干脆给严洛东递了个颜色,严洛东便招呼侍卫们上前强行闯入了后院。   薛宸扶腰走入,接上了夏珠,只听夏珠看了一眼被侍卫们阻拦在拱门外的青阳公主,低声在薛宸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薛宸便点点头,蹙眉表示了解,让她就这么去办。   夏珠走后,薛宸又喊来严洛东,在他耳旁叮嘱几句之后,严洛东都意外的看了看薛宸,然后郑重的点头:“是。”   然后便下去办事去了。   薛宸扫了一眼青阳公主,也跟着夏珠往里走去,长公主果然如薛宸所料想的那般落水了,夏珠先前在她耳边说,她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长公主落水,蝉莹和蝉香赶忙下去,但两人水性不好,夏珠会水,赶紧跳下河去救人,没一会儿就把长公主给救上了岸,一番拍打后,长公主肚中的水已经吐了出来,此刻可能是因为害怕,又晕了过去,蝉莹和蝉香将自己的外衫除下盖在长公主身上,看见薛宸简直要哭了。   薛宸过去探了探长公主的鼻息,确定无事,心才定了下来。   青阳公主也闯了进来,来到凉亭旁,尖锐的声音过来说道:“哟,这是怎么了?哎呀,这亭子的栏杆松了,但凡有人靠上去就肯定要掉下去的,我不是让人来修了吗?去把管家给我找来,我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回事?”   薛宸喝住了那人,说道:“怎么回事,还请公主去问一问少夫人,是她让我们到这里来的。”   青阳公主眼皮子一耷拉,说道:“是宁儿啊,这就难怪了,这亭子前天刚坏,她在房中生孩子,哪里知道这亭子的事,幸好长公主没出什么事,改日我携礼上门给长公主压惊谢罪去。来人呐,快取褥子来,还请少夫人陪着长公主在咱们院里休息一下了。”   薛宸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下了内心的愤怒,但也知道,此时纠缠无义,她既然做出这样的算计来,那就一定想好了对于青阳公主的邀请,冷言拒绝:“不劳烦公主,我们自有车马。”   青阳公主也没有多留,便点点头,说道:“行吧,既然你们不肯留下,我再留也没什么意思了,来人呐,护送长公主和少夫人出去。”   薛宸看了她一眼,冷道:“不必,我们自己走。”   夏珠背上了长公主,蝉莹和蝉香守护在侧,苏苑扶着薛宸,在前面领路,严洛东等侍卫将他们围成一圈,既阻挡了宾客们的探究目光,又给薛宸她们隔离出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一行人从容不迫的走出了公主府,上马车后,直奔卫国公府。   门房瞧见长公主和少夫人的座驾这么快就回来,赶忙下石阶牵马,刘伯赶了出来,薛宸率先下车,对刘伯说道:   “开车门,马车直接进府,去回禀老太君,长公主落水,让她递牌子入宫喊太医来府医治。”   薛宸的吩咐言简意赅,刘伯立刻就听懂了,看着薛宸的脸色不敢多问,赶忙招呼人去开马车出入的门,让马车直接驶入府中,又亲自去了擎苍院,回禀了薛宸的话,老太君正在念佛,听说长公主落水,连忙站了起来,没有多问,便让金嬷嬷拿着她的帖子去宣太医。然后她便赶忙往擎苍院走去。   长公主已经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着,她这辈子太过顺遂,哪里吃过这等苦头,一时吓坏了也是有的,薛宸在旁替她擦拭额上的水珠,老太君凑过来坐在床沿看了看,然后对薛宸问道:“这,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去送礼,怎的就落水了呢?”   薛宸将帕子交给了蝉莹,让她们都下去。然后才坐下对老太君把当时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老太君听后,勃然大怒,站直弹起,负手在屋子里转圈,怒道:“真是欺人太甚!她青阳真以为咱们国公府无人了吗?居然敢算计到长公主头上,我现在就去宫中求见,我倒要看看这件事皇上他怎么说。”   说着,就要出门,薛宸走下脚踏拉住了她,说道:“老太君莫气,这事儿不能这么办。虽然是在公主府出的事,可是咱们没有证据呀!青阳公主早早的就离开了,冯氏又生孩子在屋里,她们大可都推说自己并不知情,到时候就是皇上也拿她们没办法,没有证据,再英明的官也没法判案啊。更何况,我不觉得青阳公主只是单纯的想害长公主,她们俩这么多年的恩怨,可是也没见青阳公主对长公主下这种死手,而今日如果不是我恰巧肚子饿了,定然也会和长公主一起留在亭中,到时候,可就不是长公主一人落水了,我腹中有孩子,遇害的可能性……其实更大。”   听薛宸说到这里,老太君才整个人有点懵的坐在了太师椅上,看着薛宸的肚子,心中的恨意就更浓了,如果说刚才她想去找青阳是因为心疼长公主,可现在,她就不止是心疼了,想着如果薛宸和她腹中的孩儿遇害,她甚至连亲手剐了青阳的心都有了,自从管家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对人动了杀机。   薛宸见老太君冷静下来了,才放心下来,娄战和娄庆云收到了消息,也赶回了府中,娄战瞧见长公主昏迷不醒,赶紧过来探视,薛宸给他让位,将擦拭的毛巾交给娄战,娄庆云扶着她,薛宸又将今日之事告诉了他们,娄战和老太君的反应差不多,都是直接要站起来去找青阳的麻烦,但娄庆云比较冷静,他以和薛宸同样的理由,拉住了娄战。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难不成你娘就白白的被她陷害不成?”娄战简直气极了,上个月皇上刚刚和他提过要让两家重修旧好,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很明显,青阳根本就没有悔意,她甚至还利用了这一回娄家的松懈来对付她们,这是何等卑鄙之事。   娄庆云冷静的和娄战分析:“爹,你自己想想,咱们若是贸贸然去宫中,皇上会如何决断?就算他心中相信我们,可是没有证据,同样治不了她的罪,况且,我觉得辰光说得对,青阳这次的目标,不一定就是我娘,她的目标很可能是辰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妨碍呢?您再好好想想,这背后会是谁的手笔,谁更希望咱们娄家这孩子生不出来呢?”   薛宸倒是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先前只是觉得青阳的最终目的是害她和孩子,长公主只是附带,可是她没有想过,青阳为什么要这么做,正如娄庆云说的,这个孩子对青阳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于右派来说却意义重大,卫国公府是太子党的中流砥柱,薛宸若是能为娄家生下一个儿子,那么就是娄家的嫡长子,娄家大房后继有人,对他们右派的打击肯定会更大些,对青阳而言,这只是个孩子,可是对娄家而言,这确是他们期盼了很久很久的希望,若是能因此让娄家消沉下去,简直不要太方便。   想通了这个道理,薛宸只觉得后背发凉,脚步忍不住后退,落入了娄庆云稳健温暖的胸膛,靠着她,薛宸才感觉稍微缓过了一点,眉头蹙起,牙关紧咬起来。   动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动她的孩子,谁也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今天早吧!!嘿嘿!求表扬~~~求营养液~~~~~今天一定会早更出来,不让大家等那么晚了!   对了,之前大家对青阳这个人物的反感我在这里想稍微的说明一下。   首先感谢大家的支持,我觉得我们的三观和逻辑都没什么问题,我这么写,是因为我给青阳的性格设定就是这样,再说合理不合理的问题,我觉得吧,青阳虽然不是皇帝的亲姐姐,但是她也是公主,是皇家的血脉,她上门闹卫国公府的确有错,但是她占着一个皇字,这个你可以说是我牵强附会,但是我个人对古代皇权制的理解,就是皇权至上,皇家的人有特权,所以天下女人要三从四德,但是公主却可以养面首,给驸马戴绿帽,这就是皇家公主的特权,而长公主的性格之所以软弱,也是性格问题,青阳公主从小就被长公主忍让习惯,被宠坏了,她闹出这些事来就是纯粹的证明自己比长公主厉害,当然她没证明出来,给打脸了。而皇帝之所以让卫国公府示弱,那是因为,卫国公府到底是臣,皇上可以为了卫国公府惩戒一下长公主,但是却未必希望皇族的权威被挑战,这也是变相的保护卫国公府,不让卫国公府成为右相一派的眼中钉。可能我交代的比较不清楚,也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是我以上的解释,也代表我的想法。青阳和长公主的争斗已经脱离了后宅,她们代表的是两方势力,长公主是太子党,青阳的外祖是右相,也就是右派,右派支持的是二皇子。势力不同,就争锋相对了。我这里也稍稍的剧透一下,其实看青阳这做派,她的外祖未必就真的把她当外孙女看,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卒,所以才这样放纵不约束,而反观皇上对娄家,却是多有约束,有约束才说明在乎。洋洋洒洒居然说了这么多,不好意思。 ☆、第198章   青阳公主从侧门出来,坐上一辆低调的马车,往东面行驶而去,转入一条小巷,停在了一座宅邸的后门前,下车后,在后门上敲了三长两短,边有人来开门,她走入之后,自有小厮带她进去,经过一条水廊之后,便来到了闺秀内阁,琴音缭绕,悠远动人。   她入内之后,环视一眼,只看见拱形西窗前坐着一个弹琴的女子,清秀高洁,长得不见得多美丽,但却自有一股书香之气,带着灵睿,见了青阳公主也不起身,而是继续用纤纤十指拨动着琴弦。   青阳似乎很习惯她这样的反应,径直走过去,在她琴前站定,问道:“怎么就你在?外公呢?”   那女子清雅一笑,煞是动人,说道:“这是我的别院,他怎会在这儿?有什么话,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相爷吩咐你的事情,做好了吗?”   青阳公主双手拢在袖中,捏了捏,眼前这女子名叫柳烟,是右相左青柳最宠爱的外室,据说左青柳曾欲娶她为妻,只是她不愿做人续弦,只说做外室自由,便一直以左青柳的外室自居,她从十三岁就跟着左青柳,也是那一年,青阳的外祖母去世,一开始她也和所有人一样轻视这女子,觉得她不过是以色侍人,用不了几年就会被厌弃,可是到现在她的外祖母都已经往生七八年了,她依旧待在左青柳的身边,宠爱不断,逍遥快活,谁都知道右相金屋藏娇,而柳烟的姿态也确实很符合一个‘娇’字,但熟悉右相之人便知道,这个柳烟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就好像这一回,让她在府中算计长公主和薛宸的事,其实青阳知道,根本就不是右相的意思,而是眼前这女子柳烟的主意,奈何右相不反对,她就只能照做,而如今薛宸没害到,却把长公主给害到了,看薛宸离开时的表情,青阳便知道,薛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虽然领教过薛宸的手段,但是青阳公主还是希望能够稍微稳妥一些,毕竟这回惹上的是整个卫国公府,并且是在皇上知会过她以后。   “薛宸没害到,长公主却是着了道,这事儿只怕闹下来不会小,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柳烟从琴后走出,体态纤细,并不婀娜,却自有一股出尘的韵味,颇为动人,只见她软软的靠在了贵妃榻上,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般,瞧着青阳,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   “对了,你的驸马呢?这些天在做什么呀?”   青阳没想到柳烟会突然问起驸马来,一愣,然后才蹙眉说道:“你问他做什么?我问你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办?也是你让我对她们动手的,如今我动了,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柳烟扬眉叹了口气,说道:“是我让你动手的,可是你动手的对象不是搞错了吗?我要的是卫国公世子夫人的命,要的是她腹中孩儿的命,你却差点要了长公主的命,我怎么知道,这下你该如何收场?”   青阳顿时就炸了:“喂,你当初让我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姓柳的你别和我玩这套,相爷知道你做的这些吗?你就不怕我去他面前把你的底给揭了吗?”   柳烟微微一笑,说道:“开个玩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还拿相爷来威胁我,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听我的话了……”   青阳的脸色冷臭,但是也不能否认,柳烟说的确实是事实。左青柳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可是对这个小他四十岁的女子情根深种,她说一句话,抵得上旁人说一百一千句。   见青阳不再和她抬杠,柳烟这才挥挥手,说道:“我要是你啊,现在就赶紧回去,今儿不是你儿媳的洗三礼吗?你这个主人不在府里,少不得又要惹些什么闲话出来了。还是那句话,回去看好你的驸马,长公主这事儿,我晚上会和相爷说一声的,你就放心好了。”   得了柳烟这么一句承诺,青阳便一刻都不想留在这坐美轮美奂,甚至比她的公主府还要精致漂亮的宅院里,坐上自己府上的马车,离开了这里。   柳烟看着青阳离去的急切身影,收敛起了笑容,冷哼一声,骂了一句:“蠢东西。”   留着也只会拖后腿罢了。   *********   薛宸将一株枝头花剪下来,严洛东在后面禀报:“那宅子在城东烟花巷,暗中有很多护卫守着,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没法靠近,只是青阳公主的车入了那巷子,约莫两颗钟以后就出来了。”   将花枝放在一旁的银制托盘上,薛宸抬眼想了想后才说道:“那是谁的宅子?”   严洛东这些自然也是打探过的,说道:“那宅子是一个名叫孙东的人登记在官府的,可是,我觉得住在里面的未必就是他,应该是个化名,宅子里真正住的人,身份不明。”   薛宸又剪了一株下来,将那花朵送到鼻下轻嗅,脑中飞快的转着,她早就猜到,这回的事件,一定不是青阳自己主张的,她没这个胆子,而她们离开公主府之后,她不顾府中正在办事,焦急的赶去见那幕后之人,也可以说明这件事她是受人指使的,而连青阳公主的身份都要亲自上门,那就说明了,那宅子里住的定是比她身份高的人,而右相左青柳不会那么闲,大白天的就在宅子里等她,思前想后,薛宸的脑中似乎有了个影像。   上一世的事情,她多少还能记得些,右相左青柳是在太子登基后七年死去的,死的时候,身上被罗列了近三百条罪状,而他和一家老小被送往刑场行刑的时候,所有认识他的人全都避之唯恐不及,唯有一人,一路高唱哀歌,送他到刑场,给他喂了最后一顿杀头饭,这个女子便是传闻中,左青柳一直宠爱的外室,因名字不在族谱之上,故满门抄家的时候,她未在被捕之列。   那名女子,似乎也叫什么柳……薛宸记不清她的名字了,记得个柳字,还是因为右相名字中也有个柳子,她当时还意外了一下呢。   如果说,青阳这回去那宅子里见得便是那外室,一切倒是能够说得通的,那幕后之人的目标既然是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就定然与右相有所牵连。   薛宸看着手中这一株盛放的花朵,嫩黄色的芯蕊上还沾着残存的露珠。   回身将花放在托盘上,对严洛东招了招手,他便上前听命,薛宸侧身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对他吩咐了一些列的事情,严洛东便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就退了下去。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铺之上,薛宸只觉得怎么都睡不着,白天那种后怕让她实在不敢入睡,也不敢想象,如果真的被她们算计到了的话,自己现在会是个什么光景。   娄庆云搂着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今天真的是吓坏所有人了。从没有这样一刻,娄庆云感觉到庆幸,不是庆幸掉下水的是他的母亲,而是庆幸,她没有掉下去,一个怀孕的女人,掉下水是什么后果,不用想都知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薛宸抬头看了看娄庆云,见他虽然神色如常,但一双黑亮的眼眸中却是盛满了心疼和狠辣,薛宸难得没有说话劝她,又低下头,在娄庆云的肩窝处蹭了蹭,说道:   “好,一定不要放过他们!”   娄庆云还是第一次听见薛宸用这样阴沉和正式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心中顿时明白她的感受,将手抚到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像是发誓一般,在薛宸的头顶低声说道:   “我一定不会放过,一定。”   说完这话之后,薛宸的腹部突然动了几下,夫妻俩都有些愣住了,在这么一个略感悲伤的时候,孩子似乎也感觉到父母的不对,在肚子里提出抗议来了。   薛宸的眼眶突然就红了,想着若今天踏错一步,这个小生命也许就要离她而去,娄庆云见她哭了,赶忙坐直了身子,跪爬到她身前,替她擦干了眼泪,小声的哄骗道:“乖乖,不哭了,儿子,快动动,和你娘说别哭了,多大点事儿,尽管交给我就是了,我定不会饶了她。”   薛宸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终于破涕为笑,而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听懂了父亲的话一般,又在薛宸的肚子里稍微踹了两下,把薛宸悲伤的情绪又给挤走了一些,对娄庆云说道:   “不饶她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幕后主使。”   薛宸说的倒是真心话,这事儿她既然知道,一定不是青阳自己的主意,她背后有人,娄庆云自然也知道这件事的。   可是他却说道:“不是她主使的又怎么样?她既然敢对你们动手,那就要承担后果,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之前原本就已经准备好要和她动手,可是偏偏皇上放了话,好些事情我们也不能做,可是这回不同,是她先挑起的纷争,那些原本不打算做的事,总要继续做下去,才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后悔!”   薛宸想了想,虽然也觉得不想就这么放了青阳,可依旧有些担心:“可她背后之人,一定会救她,咱们也要将这个考虑进去啊。”   娄庆云点头:“放心吧,我明白的。其实你大可不必想太多,青阳对于她背后之人而言,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角色,如果咱们铁了心要动她,她背后之人也不见得就会倾力帮她,她是个棋子,可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棋子而动摇自身的力量,若是她背后之人出手的话,更好,正好可以损其一翼,让他元气大伤,若是他不动手相救的话,那就更好了,青阳今后会落得什么下场,还不就是随我们拿捏吗?”   薛宸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在这种危急关头,薛宸感觉到了自己的明显变化,尤其是在她怀了身孕之后,娄庆云似乎一夜就长大了,主动承担了原本要她做的事情,他主动担起了保护她们娘儿俩的责任,而薛宸也变得有些依赖他,这种转变,没有她预想中的不安,相反的,娄庆云总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让薛宸觉得,在他的羽翼之下,似乎并不是一件多么叫人不放心的事情,相反的,她很放心。 ☆、第199章   薛宸和薛绣约好了一同去看望快要离京的韩钰,倒不是去王家,而是薛绣早几天就跟韩钰约好了在芙蓉园相见,韩钰早早就在雅室中等候,薛宸和薛绣联袂而来,韩钰便高兴的迎了上来,拖着薛宸的手,反复瞧她的肚子。   薛宸将她的手打开,说道:“你个没良心的,现在知道稀罕了?不给你看,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去看过我。”   韩钰成亲前的性子跳脱,和薛宸也投缘,三天两头就跑去薛家和薛宸玩耍,可是成亲之后,倒是变得老实持重起来,像个真正的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走亲访友都是跟着夫家的脚步走。   听薛宸埋怨,韩钰也有些委屈,说道:   “哎呀,好姐姐,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的情况想必绣姐姐都跟你说过了,王韬和公爹对我都还好,就是我那婆母实在是太讲规矩了,又正派的厉害,不喜欢府中之人攀附权贵,在她眼里,你们都是权贵,平日只要我在府中稍微放纵一些,她立马就把我娘给喊去,连带我娘一起教育,你说这样的她,我还敢忤逆她吗?不是连带把我娘也往火坑里推嘛。”   韩钰的话说的在情在理,薛宸也不再和她说笑了,三人坐下之后,薛绣去旁边选了些糕点,不过,也只是选了几样而已,薛宸的丫鬟夏珠和苏苑从卫国公府中亲自带了茶点过来,韩钰没瞧过这阵仗,正要笑话薛宸讲究,却被薛绣制止,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韩钰才有所了解,然后便主动帮着夏珠她们摆放。   薛绣忍不住打趣她:“看吧,她婆母对她严厉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从前的钰姐儿哪里有这份体贴呀。”   薛宸掩唇笑了笑,附和似的对薛绣点点头,说道:“说的好像是真的呢。”   “那是。”薛绣自从解决了和元卿的问题之后,容光焕发,举手投足间更添柔婉的魅力,韩钰轻轻在她手臂上撞了撞,然后才埋怨说道:   “什么呀!绣姐姐就知道打趣我,你当年和姐夫闹别扭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笑话过你。”   薛绣不在乎被她揭疮疤,想来是完全好了的,回道:“咱俩这事儿可不一样,将来若是你家王韬要纳妾什么的,我再和你讲讲经法。”   薛宸看着她们俩斗嘴,似乎有些回到做姑娘时的感觉,无忧无虑,只要操心明天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见什么朋友,哪里需要顾及相公的三心二意,婆母的严厉苛责,还有那么一大家子的后院操持之事啊,想来,做姑娘时的日子,便是女人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这一点,薛宸上一世没有悟出来,因为她上一世做姑娘时过的就不轻松,等到成了亲,更加是像被一座山压在肩头,压得她别说是轻松了,就是喘气都觉得有些困难。   说起韩钰要离京的事情,韩钰却好像没有什么不舍,事实上,她真的是巴不得呢,言语间更多的是对外放地的憧憬。   “听说滇南那地方,四季如春,没有寒冬酷暑,气候十分宜人,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等到我和王韬安顿下来了,我给你们写信,要是那里好的话,我再要你们去玩耍,那时候宸姐姐的孩子也生了,绣姐姐就带着囡囡和童童去,我一定好好的招呼你们。”   薛宸和薛绣对视一眼,纷纷白了一眼韩钰,说道:   “眼看就要分别了,你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亏得我和宸姐儿还想着怎么安慰你呢。”   韩钰倒是说了句老实话,她真的是在王家困得太难受了,难得出来一回,又是跟自家的姐妹们说话,因此也就特别洒脱,直言不讳道:   “说实话,我是真巴不得和王韬出去呢。你们不了解我婆母,她实在是太太太太讲规矩了,吃饭一口吃多少米,咀嚼几回,喝水要喝几分,菜一日吃多少,肉一日吃多少,行走的步子都有尺寸,甚至连每月我和王韬同房几回她都要管,我真的快要疯了!要不是看在王韬还算老实心疼人的份上,我才懒得和她过下去呢。”   听韩钰这么说,两姐妹也似乎可以想象的出,韩钰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韩钰的性子直爽,从小便是自由惯了,哪里受过这么多的规矩呀,薛绣甚至有些拿自己的婆母对比,元夫人虽然重男轻女的厉害,可是最起码不是个太严厉的人,不会连这些生活琐事都控制在手中。   原本她们是想送一送韩钰,顺便开解开解她什么的,可是让薛宸和薛绣没有想到的是,某人根本不需要人开导,既然如此,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纷纷送上了离别礼物,然后便祝她一路平安了。   韩钰的心情委实不错,直到上车之前都是哼哼唱唱的,她坐的是韩家的马车,就是因为马上快要和王韬离开竟成了,她才跟王夫人申请了回娘家小住几日,顺便陪陪她娘的事情。   ********   在长公主落水的事情发生之后,青阳倒是果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携礼上门探望长公主来了,这回没有带人明火执仗的闯入,而是规规矩矩的通过门房传话才进来的,长公主自然是没有出来见她了,还是薛宸挺着个肚子出来应付了她两句。   青阳公主在言语上也说不过薛宸,心里虽然讨厌这丫头无礼,可是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不能再和娄家闹出更大的矛盾了,甚至于她心里还是有点感激娄家,没有在出事的当天就把这件事捅去宫里让皇上知道,要不然,就算她想好了开脱的说辞,也保不齐皇上不信她的话,就算表面上信了,但心里也会有疙瘩,谋害长公主的罪名,可是和其他后宅争斗的事情不一样,更别说,长公主还是皇上的亲姐姐,皇上怎么着也会给亲姐姐撑腰就是了。   就是因为娄家似乎不想把事情闹大,也许是觉得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才这样做的,不管是什么原因,青阳公主都为自己的运气松了口气,以至于,今天上门来备下的礼物都是那种高规格的,而和薛宸说话时的态度也比从前软和了不知道多少倍。   薛宸似乎淡淡的,问什么她答什么,不说话的时候,就在那里喝茶吃东西,青阳公主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她想着,自己既然已经送了东西上门,她们就算心里有气,也该消了,更何况,这件事情的定义就是意外,睡家里都会发生点意外什么的,其实仔细想想,有什么呢,不过就是亭子年久失修,让客人栽入了湖中,到最后,不也没什么事嘛。   她过来探望送礼,已经是给了娄家天大的面子了,不过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她才这般屈尊降贵,若那天害到的是眼前的薛宸,只怕这个时候,右相都要亲自接见她了,而若是薛宸,她才不会上门探望呢。   青阳公主提出告辞,薛宸只让门外那刚留头的小丫鬟送她出去,就连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都没舍得派出去,青阳公主气得直捏拳,鼻孔冒烟的走出了卫国公府。   原本她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了,一个月后,照常办满月酒,卫国公府这里也下了帖子,不管他们来不来,她把礼数做到也就得了。   娄家倒是没有彻底驳了她的脸面,派出了二夫人韩氏和三夫人包氏前去应付,托长公主和薛宸的福,两人去了公主府,倒是受到了空前的礼遇。   青阳公主脾气好的时候,也能做到八面玲珑,与人说笑毫不冷场,只不过,和她说话的夫人们也都要懂得察言观色才行,要不然,若是在言语上刺痛了这位,那么得到的下场,总不会太好就是了。   工部侍郎夫人也就是在众夫人面前,随口对青阳公主问了一句:“公主的面首呢?怎的不见他们出来陪伴?”   从这件事情上来看,这个工部侍郎夫人也不是个多么聪明的女人,公主养面首的事情,她们私下里可以随便怎么说都成,可是,这事儿搬上台面来问,不就是光明正大的指责公主给驸马戴了绿帽吗?还指望公主给她什么好脸色瞧?   先前还堆着的笑容,骤然隐下,青阳冷冷瞥了一眼那夫人,抚了抚鬓角,问道:“怎么,侍郎夫人对他们有兴趣?要不要把他们喊过来,当众伺候伺候侍郎夫人啊?”   这位侍郎夫人是个小户千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本来是不敢开口的,可是没想到青阳公主的回应这样的无礼,当即也变了脸色,瞪了青阳一眼:“我们可是正经的良家女子,哪里比得上公主风流,不好意思,我还想着给我家大人守着忠贞呢,失陪了。”   青阳公主想将她擒回来骂一顿,可是却被周围的夫人给拉住了脚步,气恼的坐下,一拍桌子,急言吝啬的说道:“下回不许和她多来往!什么东西!”   夫人们哪里会不知道青阳公主的品行,也就是表面上附和她两句,其实大多都没有往心里去,若不是瞧着她是公主的份上,就这德行,哪里配和她们这些正经的嫡夫人相提并论呀!就因为她是公主,到处勾三搭四,还以为自己多有道理了。总想着用公主的权势压人,压得旁人不敢说话,可是她哪里想过,旁人到底对她是个什么看法,说实在的,像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她们还真没把她当个正经人看待,就像是那种风尘女子,不过是比她们出身高一些,能够有权利自己挑男人罢了,谁还会真正的把这样的女子,当做深交的对象呢。   青阳倒是不觉得众夫人敷衍她,还以为自己在她们中间多有威信,又说了几句刻薄那侍郎夫人的话,正要起身,去招呼其他贵夫人,可王二家的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话,让青阳勃然大怒。   王二家的满脸焦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对青阳公主说道:“公主,不好了,世子爷和侯爷在少夫人的房里打起来了。世子爷还说要杀了侯爷呢!”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啦!!!!今天早不早!!!嘿嘿嘿!!!!!下章就有好戏看了!给我花花,给我营养液,爱你们呀!   新文预告,再不是光杆了,有文案了!!!   新文简介:纪家出美人,四姑娘琬琰更是艳绝天下。   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挖空心思辗转三嫁,却最终湮没于后宅,落得个容貌尽毁,德行皆丧的下场,被家族驱逐出京,又遇车夫谋财害命,将她杀死于路途,灵魂出窍,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腐败,终明白再美的躯壳不过是画骨画皮。   可再醒来时,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艳动天下的纪四姑娘,这一世她再不去追求那些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愿嫁那前世替她收尸之良人,从此安分度日,奈何……前夫们却一个个又缠了上来。   额,这位良人,虽然你有纨绔之名,但我不在乎,可你要追就好好追,干嘛总用那种我欠你很多钱的眼神盯着我呢? ☆、第200章   第二百章   青阳公主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来,怒道:“你说什么?”   王二家的也十分焦急,连声说道:   “公主您快去瞧瞧吧,奴婢觉得世子可不像是开玩笑的啊。”   旁边的一位夫人最会看眼色,赶忙站起来安慰青阳公主,说道:“公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您快去瞧瞧吧,可别耽搁了。”   青阳公主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就跟着王二家的匆匆离开了。   等她离开之后,这些夫人却是凑在了一起交头接耳起来:“哎,我刚才听说是世子和侯爷出了事,世子要杀侯爷呢。”   先前她离得最近,所以听见了王二家的和青阳说的话,几位夫人顿时来了精神,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   “世子和驸马能出什么事啊?我看驸马和她那几个面首出事还差不多,给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要是我呀,早去把那些男宠给杀了!还留着他们在府里碍眼。”   “哎,我可听说这位驸马侯爷也不老实,原本是官家的少爷,可是不学无术,做了个便宜侯爷,成天的在外头沾花惹草,斗鸡遛狗,十足十的纨绔。”   “男人风流些没什么,可你们谁瞧见女人风流了?还不是给她逼的。”   “你们别说了,我瞧着后院必定出了大事儿,你们有谁有办法打听到吗?”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顿时没了声音。   青阳去到后院的时候,世子赵勤正提着长剑追在驸马身后呢,威远候一身的狼狈,披头散发,衣服上给砍坏了好几块,衣衫褴褛起来,一个劲的叫骂:   “臭小子,我,我是你亲爹!你要杀我,小心天地难容啊。”   世子赵勤呸了一声:“我呸!你也配!狗杂碎一样的东西,我今日就杀了你,看看天上会不会响雷把我劈死!”   威远候狼狈不堪的躲避儿子手里的剑,一个踉跄就面门着地,摔了个狗吃、屎,面前一双高底绣鞋停下,威远候抬头看了看,就看见青阳阴沉的脸,顿时缩了缩脑袋,青阳瞧他身形绵软,双颊酡红,定然是喝了酒或是吃了药的,神智不清的很。   威远候瞧见公主,就爬了过去,抱住了公主的腿,害怕的说道:“你,你来的正好,你生的好儿子,如今要杀我!”   青阳瞧见自己的裙摆被他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脏手给抓脏了,抬起一脚就将他踹了出去,嫌弃的掸了掸裙子,对赵勤说道:   “你发什么疯?今儿什么日子?自家闺女的满月酒你都想扰了不成?没成算的东西!”   赵勤是青阳的长子,今年二十岁,容貌和性子完全就承袭了威远候,俊俏有余,阳刚不足,动作起来甚至有些绵软,青阳虽然也看不惯他,可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总不能像嫌弃驸马似的嫌弃他,只见赵勤欲言又止,憋红了脸,青阳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把剑收起来,给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赵勤却是难得的硬气一回,指着威远候说道:“我不!今日我不杀了他才叫天理难容呢!娘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你别拦我!”   说着就要往前去,被青阳身边王二家的给拦住了,鸣湘从里面跑出来,哭喊着说道:   “不好了,少夫人要上吊呢。”她先前就是安排在房间里看着少夫人的,王二家的去给青阳公主报信,可现在,少夫人她要上吊,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总不能视而不见,眼看就要看不住了,赶紧到门口喊道。   青阳蹙眉怒道:“这都怎么了!这天下还有没有太平日子了!全都给我进来!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直觉是出了大事的,驸马好、色成性,儿子暴怒,儿媳要上吊,肯定是驸马他行为不检点了,这种事情若是给旁人知道,公爹占了儿媳的便宜,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所以青阳第一反应就是要进屋。   谁知道赵勤却是不肯,恼羞成怒道:“让她死!让她去死!谁敢拦着!她今儿不自己死了,我杀了这狗杂碎之后,也定要她死在我手里!”   青阳心中就更加笃定了,对王二家的和鸣湘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上前拉着赵勤往屋里走去,青阳走了两步,发现威远候没有跟上,正偷偷摸摸的往外挪步呢,这是想偷跑,对院子里的护卫指了指,护卫就将驸马给擒着胳臂送进了房。   驸马还一路骂骂咧咧:“撒开你们的狗爪!放肆!”   护卫们却只听青阳公主的话,将他一把推进了房间,然后将房里其他丫鬟全都领了出去,只留下公主的两个心腹,鸣湘和王二家的在屋里伺候,因为两人也算是知情人,所以青阳公主也就不避讳了。   坐在主位上,瞧了一眼满脸泪痕,脖子上确实有一条红印的儿媳,又看看那双眼正冒着火光的儿子,还有那个干脆破罐子破摔,给人从外面摔进来,他就连椅子都不做,干脆盘腿抱胸坐在了地上,背对着他们所有人。   青阳公主瞧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媳刚生了孩子,正是撩人的时候,驸马来了瞧见她就撩拨了几下,正好被儿子瞧见了,儿子觉得父亲轻薄了他的妻子,就动了怒,儿媳才羞愤的要上吊自杀。   在青阳公主心中,已经将发生的事情捋的门儿清了,倒不是她觉得驸马这事儿做的对,只不过,等过了今日,私下解决解决,骂几句,打两下也就够了,儿子哪里有提剑杀老子的道理,更何况今儿还是孙女的满月日子,府里多的是宾客。   这不是寻着惹事儿嘛,给人看了笑话,这才是青阳最在意的地方。   “有什么事儿,就在房里说清楚吧。勤儿你放心,若是你爹有对不住你媳妇儿的地方,我替他向你们赔罪了。”   赵勤脸色涨的通红,指着威远候好一会儿,然后才愤愤的一跺脚,对青阳公主说道:   “娘你不知道事情,就别说话!今日我要不杀了这对奸夫.、淫、.妇,我,我,我枉为人!”   “混账!”青阳公主大喝:“什么叫枉为人?你爹纵然有行为失德的地方,他也是你爹,你媳妇儿刚替你生了孩子,正是身子虚的时候,你要杀谁?杀谁你还有理了?”   青阳公主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赵勤刚才稍微熄灭了些的怒火就又熊熊升起了,这一回,他可不想再顾及什么,对青阳公主吼道:   “娘!别提孩子了!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若是我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早就出来,大夫明明说的是足月生产,可是却足足提前了大半个月!可若是提前大半个月的话,我那些日子根本不在家,哪里能和她有孩子?更何况,更何况,您知道他们刚才在屋里做什么吗?您知道他们在床上说我什么吗?说我是龟孙儿!我他妈的就是龟孙子!给自己的亲爹和女人戴了一顶这么大的绿帽子,居然还高高兴兴的替他们的贱种操办满月酒!我真是缺了大德,缺了大心眼儿了!”   青阳公主的脑袋嗡嗡作响,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才呐呐的看向了低头哭泣的冯氏,见她领口的衣服还开着,里头甚至连肚兜都没穿,奶水溢出来,染湿了胸前两片,发髻凌乱不堪,早上她记得冯氏出月子,还是她派了鸣湘来替她洗了澡和头发,如今却是蓬乱的。   儿子的话像是锤子般敲在胸前,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坐在地上,依旧无所谓的威远候,她的好驸马,青阳走过去,抓着他的前襟,就给了他啪啪两个巴掌!驸马也不躲,就那么让她打,等青阳打累了,驸马才吐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血水,青阳指着他怒道:   “你,你还有没有人性?如何能做出此等恶事?她是你儿媳啊!你扒灰扒到了自己儿子头上!你还有没有良心?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呢?你连畜生都不如!”   驸马被她打的满脸的指甲印子,头发也乱成了鸡窝,神情依旧无所谓,冷冷扫了一眼公主,说道:   “我畜生不如?是啊,我就是畜生,我就搞了自己的儿媳妇,我就让儿子戴了绿帽子,怎么样?还不是跟你学的?你不让我纳妾,自己却养了那么多小白脸,还公然养在府里,你下面寂寞空虚受不了,我下面同样如此,府里的丫鬟玩儿够了,儿媳可是真销魂啊,比你在床上不知道要风骚多少。”   青阳公主见他已经毫无廉耻之心了,从前这些脏话他在房里也和她说过,只是被她镇压了之后,也就不敢说了,可没想到他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在这件事上犯病了,还在儿子面前用这样的污言秽语说她,青阳公主怎么可能忍受他,又抬脚踢了一下他的面门。   威远候满脸是血,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依旧满不在乎的说道:   “怎么?受不了我说实话了?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子,若是搁在寻常人家,早被休八百回了!你以为外面的人捧着你是真瞧得起你吗?我呸!她们怎么在背后说我,就会在背后怎么说你!你知道她们怎么说你?说你风流,说你不贞!我是个男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给你逼得!我就上了她,怎么样?这府里就没有我没上过的女人!你以为你身边的鸣湘是干净的?哼,不也是被我破了处嫁给的管事?你问问她,鸣湘,还记得老爷吗?老爷比你的夫君怎么样?比他强吧?”   鸣湘脸色死灰,赶忙跪了下去,青阳公主难以置信的瞧着她,顿时有一种被身边所有人都背叛的感觉,驸马偷了儿媳,理直气壮,孙女变庶女,儿子戴了绿帽,成了龟孙子,而那个给他戴绿帽的竟然还是他爹!怪不得先前他要提剑杀人了!可驸马那些话,像是刀子一般剜着她的心,忍下喉咙口的一口甜腥,拿起了案几上的剑,走到了威远候面前,却是不杀他,而是一剑刺入了他的双腿间,顿时血流如注。   威远候捂着双腿间的手指缝里都大量的涌出了鲜血,他已经痛的面目全非了。   惨叫突破天际,撕裂着众人的耳朵,就连前院似乎都能听见这声嚎叫似的,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往声音的方向循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一更是突破天际的早吧!!!嘿嘿,两百章了呢!!不知不觉!   ps:这出戏当初柿子让严洛东去调查的时候,就已经调查出来了,但后来黄桑说要和解,他才没有给他曝光出来,现在……只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作自受来着。 ☆、第201章   青阳公主看了看手里染血的长剑,怨愤的盯着这个让她郁闷了一辈子的男人,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解脱了!   鸣湘被侯爷的一句话彻底毁掉了,王二家的当即就感觉自己的机会到了,上前谄媚道:“公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青阳公主将长剑转到鸣湘和冯氏身前,吓得两人不住摇头发抖,鸣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公主,我,我也是被逼迫的,侯爷他不许我说,我也不敢说,我怕说了之后,您就不要我了,公主,我错了,我错了,看在我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原谅我,不要杀我!”   冯氏则是羞愤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无声哭泣,肩膀颤抖,她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彻骨的后悔,当初侯爷缠上她的时候,她没有立刻拒绝,已经是错了,可没想到,当时的错误居然造成了如今的后果!悔不当初也已经晚了,世子不知从何处得知她和公爹的事,今天早晨故意说自己出门了,引得公爹来她房中,公爹本就是个混账,也不顾她才刚出月子,就要搂着她强行办事,说出了那些话来,就被早就偷偷藏在内室的世子听到了。   冯氏知道,自己这下不仅仅是颜面无存,就连她的家族都会受到牵连,一时了无生意,起了轻生的念头,念起身起,一头撞在了桌角上,晕死过去。   王二家的过去看了看她,回头对青阳公主说道:“公主,没死,昏过去了。”   青阳公主将手里的剑抛下,然后对王二家的说道:“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鸣湘和冯氏灌了哑药,鸣湘卖掉,冯氏还给他们冯家,你随我出去安抚宾客,若是让人知晓了今日之事,你知道后果的。”   王二家的缩了缩头,立刻点头:“是,奴婢知道,请公主放心,奴婢定会将此事处理干净。”   **********   正当宾客们纷纷往惨叫声的源头找去,看去的时候,从外面又走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是京兆尹,只见他面上明显带着紧张,可是却又不得不往前的样子,带着人闯入了公主府,公主府里的管家迎上来问他做什么,京兆尹深吸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将酝酿了一路的话给大声问了出来:   “府上世子去我京兆报案,说是老婆偷人,孩子是他爹的,让我们进来拿人!”   说出这话,京兆尹的内心其实也是七上八下的,这叫什么事儿啊!他这一嗓子嚎出来,今后指定就是和青阳公主府杠上了,没有任何理由,任何缓冲,他就这么被推到了台前,得罪了青阳公主。想起公主的凶残,京兆尹只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谁让给他施压的那一方,比青阳公主还要凶残呢。   卫国公府世子娄庆云,大理寺卿娄大人,他手里捏着京城所有的刑讯单位,大理寺是三法司之首,刑部都要听他的调遣,何况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京兆呢,前途捏在人家手中,得罪了青阳公主,最多以后被她打打骂骂,可是得罪了大理寺,那就是亲手毁了自己的前程,孰轻孰重,京兆尹大人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当娄庆云找到他,让他在这个时候上门吼这么一嗓子,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果然,随着他这一声嚎叫,宾客间几乎都炸开了!   什么什么,儿媳妇偷了公爹,还生了孩子?   这闺女变妹子,孙女变庶女……这,这真是好一出狗血大戏啊!   围观群众不厚道的笑了。想起了青阳公主平日的嚣张为人,人民群众捧腹大笑了。这就叫做现世报,来的太快了!   后院的嚎叫还在继续,但是京兆尹可没有那个胆量直接闯入公主府的后院去,只在院前守着,装作没有听见后院的哀嚎声一般,管家急得满头大汗,先前他媳妇儿来跟他报信,说是后院出了大事,侯爷偷了少夫人,世子去京兆尹告状,京兆尹找上门来了。傻子也知道,世子怎么可能去找京兆尹,家里发生了这种事,他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京兆尹告状,让京兆尹来处理呢?分明就是受人陷害,故意将这件事情挑到了京兆府,为的就是不让青阳公主私下处置,这是要闹上公堂,天下皆知的地步啊。   话说最近青阳公主府得罪了谁,众人心中明镜儿似的,上回长公主好心好意来府中给孩子送洗三礼,却莫名其妙掉下了水,之后也没见娄家说什么,可就在大家以为娄家认怂的时候,就在满月酒这日,宾客盈门之时,将这千古丑事给爆了出来,青阳公主府这回是丢人丢到家了。   人们皆在心中暗叹了一下卫国公府的手段,既能办事,又能忍,明的不来来暗的,还偏偏暗的叫人无话可说,因为本来就是公主府有这个把柄在他手上,而明面上又将自己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可又能让大家清楚地知道,青阳公主府到底得罪了谁!   青阳公主面如死灰从里面走出来,王二家的冲到了管家面前,一把推开了他,算是给公主清了路障,管家差点被她推得摔倒在地,想骂她,可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媳妇鸣湘并没有跟出来,心道不妙,就没敢当着公主的面儿给王二家的为难,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王二家的现在哪里还有空去管他,如今正是她顶替鸣湘,成为公主身边头号心腹的关键时刻,鸣湘都给她扳倒了,何况是个管家呢。王二家的志得意满,拽得很呢。   “谁让你们过来的?”青阳公主径直走到了京兆尹面前,忍着怒火对他问道。   京兆尹头皮发麻,心里好想告诉她是谁让他过来的,但是也知道自己就算说了,和青阳公主府的梁子也已经结上了,所以,他选择不说,沉着应对:   “公主明鉴,自然是有人拜托本府过来,这人肯定是府上之人,要不然,您府上这么大的事情,外人又如何知道呢?”   不愧是做京兆府尹的老爷,说话自然有他的分寸,几句话就把这事儿给撇干净了些,反正是你们府上发生的事,他只是收到了报案才会过来的,如果这种私密的事情没有人报案,他一个外人又如何知道呢?   青阳公主脸色阴沉的可怕,指甲都掐的陷入了肉里,可是她却好像不知道疼一般,咬牙切齿的对京兆尹说道:   “没谁拜托你过来,给我滚出去!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公主的怒吼响彻云霄,京兆尹擦了擦面上被她喷到的口水,对她拱了拱手,说道:“哦,既然,既然府上没人报案,那,那本府就,就告辞了。”   反正他来的目的,就是不能让青阳公主将这事儿给隐藏起来,现下大家也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他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脸上堆着笑,一副完成了任务的轻快感,说完之后,不等青阳公主反应过来,他就麻溜的带着身后的官差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了。   京兆尹一走,围观群众们又热聊了起来,完全没有发现,主人家越来越青的脸色,青阳公主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招来了府中的护卫,让他们一个个的将人全都给赶出府去,不想再看到这些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样子,正如驸马所言,这些人表面上对她恭敬,可是背地里却在说她的是非,她是公主,就算有几个面首又怎么样?这些酸妇自己没有这本事,没有这权利,没有这身份,就偏好在背地里嚼舌根子,这样的人,她还有什么好相交的,反正今天她也丢人丢到家了,不在乎再来一些,这些人要看她笑话,她就偏不让她们看,一个两个全都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   今日来公主府参加满月酒的,全都是京城勋贵,还从来没有过去谁家做客给主人赶出来的经历呢,青阳公主这样的无措举动,真的是彻底让宾客们反感了,卫国公府的三房夫人包氏振臂一呼:   “这什么鸡鸣狗盗的地方,咱们还不屑待着呢!用得着叫人赶我们吗?今后别说是公主府有事,就是八抬大轿请我们,我们都不来!还要你赶,哼!各位夫人,我们自己走!省得被有些下三滥的派人赶!不嫌晦气!”   包氏的话让宾客间的夫人们感同身受,先前大家只是察觉到被侮辱,可是都愣着没反应过来,包氏一声吼,彻底将夫人们的怒气给激发了,纷纷对青阳公主递去了鄙视的目光。   自己家做了丑事,居然还敢这么嚣张。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应了一句:   “三夫人说得对!今后这种腌臜之地,就是请我们来,我们都不来了!”   这句话一说,果然引起了大部分夫人们的附和,一阵喧闹中,青阳公主简直气得要爆炸了!抢过了一个护卫手里的剑,就对着那些只会说风凉话的夫人们砍了过去,这种时候,她们不仅不想着安慰她,居然还一个个这样奚落她!   她可是公主啊!是金枝玉叶!凭什么受这些愚蠢的妇人指戳谩骂?   因为青阳公主的疯癫之举,宾客撤离的速度就更加快速了。一转眼,先前还爆棚满座的院中,就变得一片狼藉,杯盘散碎一地,就好像遭受了什么抢劫一般,青阳公主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出了心头。   包氏和韩氏特意坐在马车里,看着宾客们上车离去,直到最后,公主府门前没有一辆马车之后,她们才让人驱动马车,缓缓的驶出巷子。   包氏一路上都在捧腹大笑,韩氏比较正经些,却也没忍住笑了好几回。   今日她们奉命前来公主府参加满月酒,可是上回洗三的时候,长公主就被莫名其妙算计的掉下了水,她们今日来到这里,原本心里可是忐忑不安的,心想着什么都不吃,哪儿都不去,就这么混到酒席散了,就回家,可哪里知晓,居然让她们看到了这一场好戏,之前的憋屈和郁闷一扫而空,两位夫人全都有一种恶有恶报的爽快感。   这事儿她们回去一定要添油加醋的告诉老太君知道,让她也高兴高兴! ☆、第202章   在韩氏和包氏回来之前,薛宸就已经得知了青阳公主府发生的事情。   接过夏珠递来的汗巾,擦了一把汗之后,才挺着肚子靠到了一边的栏杆上,最近肚子实在太大了,饶是薛宸练了这么多个月,但现在每天却只能做从前一半的时间,八个多月的肚子,就是她不累,也怕因为太过伸展而挤着孩子。   “这事儿你早知道?”   薛宸对被隔离在屏风外的严洛东出声问道。   严洛东回道:“是,柿子早就派我去查过,只不过后来一直没有用罢了,但这回用上了,威远候世子那儿也是他派人去告知的,并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不过,属下认为,就算不留下痕迹,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事儿是谁背后指使了赶的。”   薛宸喝了口茶,笑了,娄庆云还真是坏,明明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背后指使的,可是最后却没有任何证据说是他指使的,这些事儿是威远候和冯氏自作自受,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就是想解释都没法解释,因为事情已经被威远候世子给挑开了,而他在这个关键时刻,请了京兆府尹去公主府,那就等同于告知了天下人,就算青阳公主想要把事情瞒下去,都没有机会。   严洛东退下之后,薛宸便听说韩氏和包氏回来了,老太君让薛宸派个丫鬟去听事,怕她走着累,薛宸倒是没觉得多累,吃了些东西,又换了身衣裳之后,才前往松鹤院,老太君见她过来,赶忙让金嬷嬷给她在身边看座,薛宸给老太君和公主行过礼之后,就坐在椅子上,金嬷嬷知道她怕热,故而叫人又搬了几个冰盆进来,放在薛宸身旁。   老太君摸了摸薛宸的肚皮,眉眼俱笑,等到韩氏和包氏将青阳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之后,老太君脸上现出了狐疑,长公主脸上满是震惊,只有薛宸笑得很平淡。   和薛宸对视了一眼,老太君便知道,这事儿左不了和这对小夫妻有关系,长公主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这事儿属实吗?会不会冤枉了他们?我瞧着那冯氏并不像这种女子呀。”   韩氏和包氏分别坐到了长公主的两边,说道:“公主,您就是心太善了,这事儿是威远候世子亲自发现的,还能有假?我听说啊,青阳公主都气得把威远候的……”   她们是妇人,这些事情全都经历过,但韩氏照旧没有办法大声的说出来,便凑近长公主耳旁,告诉了她威远候被废了的事情,那一声声的惨叫,也太渗人了。   长公主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韩氏,竟是吓呆了的样子。韩氏暗叹了口气,好在今日是她和包氏去的青阳公主府,要是长公主去的话,肯定又要吓坏了。   老太君借着摸薛宸肚子的当儿,对她低声问道:“你干的,还是庆哥儿干的?”   薛宸微微一笑,用帕子掩住了唇,同样小声的回道:“他干的,很妥帖,老太君请放心。”   老太君直起了身子,想了想后,说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明火执仗的上门掀了她老窝,我也敢,何况是这背地里下手的事?再说了,原本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怪的了谁?”   薛宸莞尔一笑,装模作样的对老太君甩了甩帕子,说道:“老太君英明,妾身代替夫君谢过。”   老太君瞧她这样,完全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警告道:“你回去带话给他,下回这种事情,得想跟我商量着办。没准还能有其他法子。”   薛宸:……   老太君这是嫌下手下的轻了。   **********   晚上娄庆云回家,陪薛宸吃了晚饭在院子里遛弯儿,薛宸对他问道:“这件事,皇上那儿怎么解释?”既然娄庆云做这事儿的时候,不在乎别人猜到是他,那么他就一定早就想好了怎么应付皇上的责问。   只见他两手一摊,说道:“这事儿哪用解释啊。原本就是威远候惹出来的事,不过是被人发现,曝光了出来,又不是我刻意栽赃给他的,皇上日理万机,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把青阳喊进宫去训斥,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   事实上,娄庆云在长公主落水之后,就已经去宫中找过了皇上,明里暗里也和皇上稍稍的知会了几句,皇上心里有了准备,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意外了。   薛宸知道他办事不会半途而废,牢靠的很,便也不再过问了,娄庆云捏着薛宸的胳膊,奇道:书 快 電 子书   “哎,兴许索娜女官那套柔术还真管用,我今日瞧见范文超的妻子去后衙找他,她也怀孕了,也差不多七个多月,只是身子水肿的不行,范文超每天都在跟太医院要治那水肿的方子,却不怎么起效,说是脸上胳臂上腿上,只要一按就是一个深潭儿,可我瞧着你倒是挺好。”   薛宸由他捏手,另一只手扶着后腰,索娜女官说过,就算不是真的吃力,但只要走起路来,最好还是扶着后腰比较好,这么长时间一来,薛宸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听了娄庆云的话,便笑了,说道:   “怎么听你一副挺遗憾的口气,不水肿才好呢,我瞧见那些水肿的妇人,说是连走路都觉得腿脚涨,我倒还好,兴许是动的多了。”   盛夏的晚风垂在薛宸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白日的暑气,不过,白天最热的时候,她都扛过去了,现在晚上的热,根本不值一提。   娄庆云低头瞧了瞧她的肚子,又瞧着她眼底的青色,知道她这些日子吃力,尤其是躺着的时候,总是辗转,找不到好位置睡觉,可是白日里她又不敢多睡,眼看着八个月的肚子,可她也就是肚子大些,与其他妇人相比,身子都略显臃肿的模样完全不同,呼出一口气,说道:   “还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得出来见面了。”   薛宸听他感慨,也不答话,其实月份越大,她就越紧张,尽管她在孕中做的准备很足,可是如今却好像那种近乡情怯的人一般,心里负担大的厉害。   她想要个儿子,想要替娄庆云延续娄家的香火,可是她又怕生的不是儿子,还怕生的时候,会不会出现意外什么的。但是,这些情绪都很私人,她没有和旁人所过,包括娄庆云,她也从来没有对他表露过这方面的担忧。   女人生孩子,历古以来就是过一道鬼门关,有命就喝鸡汤,没命就见阎王,这是乡里说惯了的俚语,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只不过,再多的担心,也会有真正到来的那一天。   似乎感受到娘亲还没有准备好,原本应该九月中旬就出生的孩子,一直拖到九月二十六都没发动,让太医来看,太医也很纳闷,说看起来是一切正常的,但就是比旁的孩子慢些,不过,只要没有异常的症状,这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了。   娄庆云担心,就让太医在府里住下了,每天早晚请三次脉,确定情况,薛宸倒是好吃好睡,这些天尤其好吃,几乎嘴巴就没停过。   九月二十八那天,她晚上吃了半只烧鸡,两个白面馒头,还喝了一碗甜枣汤,吃了几样素炒,喝了花酿,心满意足的睡下去了,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才睡下没多久,薛宸就辗转起来,娄庆云以为她是肚子压的难受,干脆坐起来替她翻身,就像是他前段日子,每天晚上做的那样。   可是翻了两回,薛宸就觉得不对劲了,挣扎着靠坐到了软垫上,捂着肚子,露出疑惑的神情:   “肚子仿佛涨涨的,像要解手……可又不太像……仿佛有什么在往下坠。”   娄庆云这些天也没有好好睡觉,眼睛里满是血丝,听薛宸这么说了之后,眼中突然就亮了,看着她,问道:   “有东西坠?那,那疼不疼?”   薛宸靠在那里感受了一会儿,才缓缓对娄庆云说道:“也不是很疼,但……总觉得不对,你,你去喊李嬷嬷来瞧瞧吧,太医这时候也睡下了,你让隔壁的李嬷嬷看了,若是不行再喊太医。”   娄庆云哪里还顾及的到这些,下了床之后,连鞋都只穿了一般,就匆匆的开门去,夏珠和苏苑在碧纱橱中听到了动静,也披着衣裳走出来,看见娄庆云往外走去,夏珠便跟着过去,苏苑则来到薛宸的身边伺候。   薛宸觉得怎么躺都不舒服,这种感觉来的很快,先前还只是隐隐的疼,可现在那种感觉倒是有些分明了,这时她才确定过来,的确是要生了!   李嬷嬷跟着娄庆云走进来,夏珠去喊太医去了,李嬷嬷让薛宸躺在床上,检查了一会儿,然后才紧张的说道:   “快去准备,少夫人这是要生了。”   李嬷嬷的一句话,让苏苑和娄庆云都紧张起来,娄庆云在原地手忙脚乱的转圈,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薛宸的额上开始有汗珠子滴下来,肚子坠的难受,但依旧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就只是难受罢了,府里早就准备好了产房,就在主院的东南方,薛宸给扶着坐上了竹轿,给抬到了产房去。   几个嬷嬷收到了消息,早已在产房中候着,烛火通明。   薛宸躺到产床上之后,肚子就开始疼的厉害起来,李嬷嬷告诉她,现在能别喊就别喊,因为要储存力气,要是现在就把力气给喊没了,待会儿生的时候,就难熬了。   薛宸点点头,夏珠请的太医终于来了,帐子已经放下,只将薛宸的手腕露出来,太医坐在一旁把过脉之后,便说道:   “时候到了,没有早产迹象,足月生,少夫人身体康健,应该不成问题,我先去开些方子预备起来,你在这里盯着些,有情况到外室喊我。”   李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和太医们都配合好多次,因此对于太医们的行事作风比较了解,听说薛宸身体康健,不成问题,李嬷嬷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太医出去之后,她便掀开了床帐,爬上了那张巨大的产床,这就是大户人家,专门用来生孩子时特制的大床,比寻常的床铺要大了三四倍有余,足以同时容纳好几个接生稳婆入内。 ☆、第203章   产房内并没有太多声音,娄庆云在门外守着,心中焦急的厉害,老太君和长公主也都已经进了产房,和太医一同守在外室中,娄庆云也想进去,可是却被女人们拦在外头,说是不吉利,娄庆云急得很,整个人趴在门框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可是,里面除了些脚步声和嬷嬷丫鬟们的说话声音,薛宸的声音却是一点没有发出来。   娄庆云担心的敲门:“宸,你醒着吗?你怎么不说话呀!宸……”   他是第一次经历女人生孩子,可是再怎么没经验,他也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痛苦,从前听衙门里的同僚说过,他妻子生孩子,生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嚎干了,所以,生孩子哪里会是这样静悄悄的呢,不由得他不担心啊。   一声声的呼唤,代表了他的牵动,可是薛宸的声音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李嬷嬷敲窗户的声音:“别吵吵,生孩子呢。”   娄庆云:……   无端被碰了一鼻子灰,娄庆云也不敢出声打扰了,只在廊下焦急的等着,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薛宸就开始奋力喊叫了,娄庆云整个人又趴到了窗户旁,恨不得能进去代她受罪,不知不觉,眼眶就湿润了起来。   薛宸在里面用力,已经管不了其他什么事情了,只管闭着眼睛听李嬷嬷的号令,阵痛一次强过一次,和肚子相比,下身的撕裂感已经没有多少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快些把孩子生下来,她听人说,孩子不能在肚子里憋的时间长,容易出事,她就算自己出事,都不会想让孩子出事的。   夏珠不断的给她喂参汤,薛宸就算再怎么咽不下去,都坚持咽下,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力气,现在还好,待会儿力竭之后,就要靠此时囤积的参汤来吊气了。   最猛烈一次阵痛之后,薛宸只觉得身子像是被人劈开了两半似的,迅猛的下坠感让她痛得简直喊不出声音来了,李嬷嬷惊喜的喊叫在她耳边响起:   “看见头了,看见头了,少夫人听我的号子,来,一二三,用力——”   薛宸听说已经看见孩子的头,顿时像是被鼓舞了士气的将士,拼尽了全力也要打赢这一场战役。在不下几十个回合的努力之后,薛宸终于感觉身子里被抽空了,肚子一下子就塌下去的感觉,那感觉真的太难忘了,薛宸缓过气之后,对一旁的夏珠问道:   “是不是,出来了。”   夏珠连连点头,目光不住关切着李嬷嬷的手中那个青青紫紫,血淋淋的孩子,被李嬷嬷头下脚上拎着,啪啪在屁股上打了两下。   洪亮的哭声响彻了整个产房,传到了屋外头。   老太君和长公主忍不住走入了屏风,就瞧见一个青紫的孩子被放到了温热的水中清洗,一双小拳头静静攥着,眼睛都还没睁开,张着嘴就知道大哭,哇啦哇啦的,精气神足的很,老太君瞥向了孩子的一对小胖腿中间,瞧见了那处小小的把子,捂着嘴,感动的似乎都要哭了,长公主也是一样,她是最传统的一个女人,觉得儿子就是女人的命,儿媳怀了孕之后,她虽然没有说想要孙子,怕儿媳心里有负担,可是她自己却在心中暗暗的祈祷了好多回,如今,这实打实的幸福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如何能够不激动呢。   和老太君两人手握着手,目光却是一刻都不肯离开那只顾闭着眼睛哇哇哭泣的孩子身上。   娄庆云在屋外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觉得快的有些意外,他以为生孩子都要像他那个同僚的女人一般,生个一两天,可薛宸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孩子居然就给生了下来,这实在叫娄庆云喜出望外。   守到门边等了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报讯声:   “恭喜世子,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七斤八两呢。”   娄庆云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李嬷嬷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星空传来似的,愣了一会儿后,第一反应便对里面问道:“少夫人怎么样?她没事吧?”   李嬷嬷立刻回道:“少夫人好得很,世子放心吧。”   至此娄庆云的一颗心才松懈的放到了肚子里,淡定了一会儿后,又开始了贴着窗户听墙头的动作,虽然只能听见屋子里忙碌的声音和孩子哇哇的哭声,但他依旧坚守,就那么弯着腰,趴在那里等了好些时候。   娄战也从外头赶了回来,听说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高兴的当场就赏了全府,走到沧澜苑,就看见自家儿子像个壁虎似的贴着墙壁,看样子已经贴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姿势都有些僵硬了,走过去拍了拍他,他回身的时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就一脸不耐,好像娄战打扰了他听声音似的。   娄战也学着他的样子贴在窗前听了一会儿,倒是对孙子洪亮的哭声很满意,说道:“就这一点,就比你强了。你小时候生出来,跟猫儿叫似的,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我有段时间都有点抑郁,就怕你长成那副娘娘腔的样子去。”   娄庆云此时没空和他抬杠,只白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听墙角,孩子洗干净了,裹上了一层丝锦襁褓,被李嬷嬷抱着在门缝后头,给亲爹,亲爷爷瞧上了一眼,小脸还皱着,跟个猴子似的,饶是如此,娄庆云也觉得儿子好看,瞧着他一个劲儿的傻笑,还想把手伸进去摸摸他,被李嬷嬷给打开了,说道:“少夫人精神好得很,说要亲自喂奶,这会儿正开奶呢,等小公子吃饱了,再抱过来给世子和国公瞧。”   娄战听说孙子要吃奶,赶紧点头,娄庆云却说:“喂奶就让.乳.母喂吧,少夫人刚使了这么大劲儿,累着呢。”   李嬷嬷瞧着娄庆云紧张薛宸的样子,不禁笑了,说道:“世子放心,少夫人的体质好的很,生孩子最费的就是体力,耗时越长,消耗的体力就越大,少夫人才生了这么一会儿,累虽然也累,但应该还能撑得住的。”   娄庆云还想再说什么,李嬷嬷已经把孩子抱了进去。   薛宸按照嬷嬷们的指导,侧躺在软枕之上,她没有见过其他女人生孩子,不过,就她今日的经验而言,生孩子似乎并不是很痛苦,除了刚刚发动和发动最猛烈的时候有些难受,其余时间她根本顾不上难受,只想着用力用力,再用力,等用的力气够了,孩子自然而然也就下来了,并没有让她吃什么苦头,这跟李嬷嬷她们一开始来府里说的那些注意点很不一样,薛宸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是被索娜女官的柔术给打开了,还是瞧见是儿子,内心太过兴奋,反正这个时候,她精神好得很,别说是喂奶这么轻松的活儿了,就是让她现在下地,也没什么要紧的好像。   因为太医院早就给她算了预产的日子,所以,在预产的前半个月,嬷嬷们就开始顺带着给她做些推、奶的动作,就是为了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尽量给他喝娘亲的第一口奶,说初.乳.很有营养,能让孩子增加很多好处。   薛宸牢牢的记着这些,等到有奶略微出来之后,就让人把孩子给抱了过来,轻轻的托在手上,那感觉别提多幸福了。唯一可惜的是,孩子长得有些……呃,不太好看。不过,和他的健康相比,薛宸对他的长相就没那么在意了,反正不管好看,还是不好看,总归是她生的,是她和娄庆云的孩子。   小小的嘴巴似乎闻到了奶味,像是小鸟般撅着嘴就过来了,薛宸喂奶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虽说这地方也不是什么禁地,早就被人上上下下的品尝过多回,但那种带着情、欲的品尝,和孩子这种纯粹需要的吮吸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薛宸似乎觉得有些疼,别看孩子刚生下来,到处都是软软的,可是他吃奶的力气却是不小,也亏得他力气大,才能在薛宸还没有完全打开的时候,自己就给吃上了。   李嬷嬷等在旁看着,啧啧称奇:“哎哟,瞧瞧小公子,跟生出来好几天的孩子似的,这力气可不小啊。到底是个公子爷,就是不一样。”   薛宸正忍着胸前的刺痛,听李嬷嬷她们这么说,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低头在似乎还带着香气的肉团儿额头上亲了两下,仿佛怎么亲都不够似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就是这么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朝夕相处,现在瞧见他出来了,薛宸反而觉得有些不舍得了。   这小子忒能吃,吃了一边似乎还不是很饱,巴咂着小嘴依旧在旁边找吃的,薛宸只好让李嬷嬷辅助她将孩子换到了另一边,让他吃去。   又吃了一会儿,终于算是吃饱了,打了个饱嗝,睡了过去,可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开始扭动身子,却是不哭,喉咙里发出那种‘嘤嘤’的声音,李嬷嬷将之襁褓解开瞧了瞧,房间里的众人也就笑开了,小公子这是做了好事,自己不痛快了。   老太君仿佛一个从未见过这些事的孩子,从头到尾都在观摩学习,就连李嬷嬷替孩子换尿布,洗屁股,她都要凑过去瞧瞧,李嬷嬷怕她嫌弃,便说道:“哎哟,老太君快过去,这里我们来处理就成了。”   老太君却是不以为意:“嗐,过去什么呀!又不是没见过,你们要忙不过来,我添把手都没问题。”   房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的。   作者有话要说:四更啦!!是个大胖小子!嘿嘿,你们猜到了吗?话说宸姐儿这么能生,咱给她多生几个好不好?   柿子:你们他们做什么,生不生的还得问我不是?   宸姐:问你也没用,生不生还得看我!   柿子:是是是,媳妇儿你说什么都对!嘿嘿!   新文预告,再不是光杆了,有文案了!!!   新文简介:纪家出美人,四姑娘琬琰更是艳绝天下。   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挖空心思辗转三嫁,却最终湮没于后宅,落得个容貌尽毁,德行皆丧的下场,被家族驱逐出京,又遇车夫谋财害命,将她杀死于路途,灵魂出窍,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腐败,终明白再美的躯壳不过是画骨画皮。   可再醒来时,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艳动天下的纪四姑娘,这一世她再不去追求那些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愿嫁那前世替她收尸之良人,从此安分度日,奈何……前夫们却一个个又缠了上来。   额,这位良人,虽然你有纨绔之名,但我不在乎,可你要追就好好追,干嘛总用那种我欠你很多钱的眼神盯着我呢? ☆、第204章   等到产房里准备好了一切,娄庆云能够被允许进来了,那时候,薛宸正好在睡觉,他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走到另一边去看孩子,当.乳.母将那肉墩儿般的宝贝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软下来了。   他今年已经二十六了,若是其他家的男人,这个年纪孩子早已成堆,但他到今日就只有这一个,说不敢动那是骗人的,俯下身去亲了亲他,柔软的触感让他傻笑起来,抱了一会儿后,宝宝好像不太舒服,他就把他放下来,交由.乳.母照料。   回过头去,正好瞧见薛宸半睁着双眼盯着他看,娄庆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问道:“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薛宸笑着摇了摇头,夫妻俩双手交握在一起,薛宸问道:“孩子名字,你想了吗?”   之前因为不知道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所以一直没有定下来,如今孩子出生,总不能一直宝宝宝宝的喊他吧,娄庆云倒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十几个名字,送到薛宸面前给她看,说道:   “这孩子的大名估计轮不到我们取,咱们去给他取个小字,我觉得这几个都挺好,你看看,要是你有什么想叫的,我们再商量。”   薛宸知道娄庆云说的话什么意思,他是公主之子,他的孩子,理当也是皇室血脉,是可以求皇上赐名的,而鉴于皇上对娄家的宠信,相信他也十分愿意给娄家的嫡长孙取个名字,所以,薛宸和娄庆云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孩子去了易唤的小名过过瘾算了。   薛宸一眼就相中了一个‘荀’字,娄庆云也觉得好,点头附和道:“荀是不错。”   “那就叫荀儿?”薛宸抬头看了一眼娄庆云,等待他的回答。   娄庆云哪里会说不好,自然是百般应承,还把孩子抱过来,放到薛宸身旁,夫妻俩凑在一起看着他,一会儿摸摸他的襁褓,一会儿摸摸他的小手,还不时喊他的名字——荀儿。   在荀儿出生的第二天,宫里就给送来了御赐之名,叫做天宝,可见皇上也是等这孩子好些年头了。而这个名字和家族里给取得意义又不一样,因为年前出生的皇长孙名字叫天赐,萧天赐,名字这样的相近,可见皇上对此子的重视程度了。   就在这一片祥和声中,孩子的名字总算是定了下来。   ********   洗三礼的时候,来的宾客不少,但孩子并没有露面,只是在后院见了几个亲近些的人,萧氏和静姐儿一拨,薛绣一拨,顺便还带了钰姐儿临走前准备好的礼物。   薛宸的身子恢复的很快,不过两天就能下床走动了,原本嬷嬷们是怎么都不肯的,后来还是索娜女官坚持,才让薛宸下地走了走,索娜女官说,生了孩子卧床修养一个月不下地,这是错误的,可以休息,但是也不能一味的躺在床上,凡事都以‘不累’为基础就行了,薛宸觉得她生孩子能够这样顺利,完全就是归功于索娜女官的那套柔术,若不是她坚持和她练习,必定不能这样痛快的生下荀儿。   所以她对索娜女官的言论还是很信服的,再说了,她也确实没有感觉身子哪里不舒服,总是躺着的话,腰还会累呢。反正她也不出门,就在房间里走动走动,因为她精神不错,所以,荀哥儿的喂养工作,就由她主动承担过来,原本想着荀哥儿的食量大,她供不上,可是索娜女官让她坚持,结果坚持了两天,奶量居然就上去了,荀哥儿一顿不吃她就涨的厉害,晚上要么挤掉,要么还得麻烦某人……   不过,某人倒是十分乐意就是了。   一个月的月子,说时间长也不长,说不长也长,不长是因为薛宸可以下地行走,吃很多东西,长是因为不能洗澡不能洗头,这对于爱干净的薛宸来说,绝对是一个比不能让她吃东西还要崩溃的事情。   不过,幸好隔两日,索娜女官就会用她特制的香、.乳.给她通发,擦身,让薛宸身上始终能保持清爽。   这一个月里,薛宸完全就是一头奶牛,每天吃很多东西,可是消耗的却比怀孕的时候还要快,因为要造奶,荀哥儿的食量特别大,一个月还不到的时候,就能吃寻常孩子三到四个月的奶量呢,薛宸吃的快,涨的快,荀哥儿每每吃的饱饱,几天就褪了青紫,二十天就渐渐的白了起来。到满月那天,居然就长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白胖子,眼睛乌溜溜的,谁抱他都不哭,竖头竖脑的盯着你看。遇见那种故意用铃铛什么逗他的,就循着声音找,嘴里还能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来,粉团子似的,可招人稀罕了。   不过,他似乎可以分辨薛宸的气味,只要薛宸在场,他首先就闻到,然后转头就能往她那边凑,薛宸试了好几回,走到左边,又走到右边,荀哥儿等不到他娘,才会哇的大哭出声,不过也只是哭一小会儿,只要薛宸一接手,他就停止哭声,然后小脑袋总是往薛宸的胸口蹭去,弄得薛宸尴尬的要命。   薛绣是过来人,出言调侃她:“哟,这么点儿大就只要跟娘要奶吃啦?”   一屋子的女眷都笑了起来,饶是这么大声也没有让荀哥儿放弃往他娘胸口拱,薛宸只好把他抱到内间去,喂了奶,谁知道这小子却是吃饱了就睡,把拿一屋子特意赶来看他的客人们全都撂下了。   今年卫国公府的年过的委实欢乐,因为有荀哥儿的出生,大房罕见的热闹起来,年底的时候,娄兆云和李家大小姐李梦莹也成了亲,娄兆云从前就喜欢李梦莹,自从大行台家的苏大小姐去年嫁给太子之后,这李小姐就和娄兆云走动起来了,六月定的亲,十一月嫁娶,那时候薛宸还在补月子,索娜女官说,她虽然可以在房里行走,但是头三个月最好还是不要出门,就在院子里补月子,她每天给她做调理身子的药膳,还教她缩宫的法门,薛宸学学这个,学学那个,再喂喂荀哥儿,日子倒也不觉得寡淡,只是可惜了兆哥儿的婚事,没帮上什么忙,不过,韩氏也不会怪罪她便是了。   李大小姐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一手琴艺十分了得,就连琴艺大师胡云都对她的琴艺赞不绝口,她生的容貌周正,虽不说灵动,却也清雅宜人,谈吐十分得体,礼数周全,薛宸真的没有想到,性子那样跳脱的娄兆云居然会喜欢李梦莹这样规矩的性格,兴许这就是旁人说的互补吧。   李梦莹对薛宸也颇有好感,就是之前在娄家的别院中,三公主对上了苏家大小姐,那个时候,她们还不知道苏大小姐会成为太子妃,全都惧怕于三公主的权势,不敢对苏大小姐伸出援手,只有薛宸那个时候站了出来,李梦莹对薛宸可是十分敬佩的,再加上娄兆云本身就对娄庆云十分臣服,这夫妻俩婚后立刻就合拍,下决心要好好的跟着大房混,毕竟大房和二房才是老太君的嫡亲,走的近些是应该的。   家里多了个新媳妇,薛宸又确实被荀哥儿缠着吃奶,所以,这个年她过的可舒坦了,什么事儿老太君都替她料理的好好的,长公主也乐得承担,毕竟她知道薛宸如今也吃力的,她的大胖孙儿一天要吃那么多奶,她可是亲眼见着的,那小胖子被宸姐儿给喂的嘴刁了,除了他娘的奶,哪个.乳.母的都不吃,所以,为了让儿媳不那么累,长公主今年可是真做了不少事呢,幸好有兆哥儿媳妇帮忙,总算将这个府里的事情忙妥当了。   薛宸去年是因为怀了孕,所以正月初一被特赦无需入宫,今年又有荀哥儿在,依旧没法入宫,皇上和皇后膝下也有一个嫡出的幼孙,因此长公主给薛宸推辞的时候,皇后一口就答应了,还送了好些补品,让长公主带回来,嘱咐薛宸好好养着便是。   过了年之后,就是二月里了,荀哥儿是越长越大,模样就越来越叫人稀罕了,大大的黑眼珠子乌溜溜的看着你,似乎能看穿你的心一般,就是不怎么爱哭,也不怎么爱笑,不过才四个月大的小屁孩儿,居然就知道吃醋,对薛宸的占有欲,就连他爹都抵触,在他的世界里,娘亲就只能抱他一个,他也只给娘亲一个人抱,薛宸不抱,他就宁愿自己呆在大床上或者小拦车里看球球,也不要其他人抱,吃奶只吃娘亲的,别的人喂什么都往外吐,最郁闷的是晚上,娄庆云是想着让他跟.乳.母睡,这样的话,媳妇儿就可以不用晚上起来照看孩子了,能睡个安稳觉,夫妻俩也能稍稍的亲近亲近,可是这小子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自从第一晚让.乳.母抱走之后,就一直在碧纱橱里哭,哭声震天响,凄惨的像是谁要杀他似的,薛宸哪里舍得儿子这样哭呀,听见之后,就去把他给抱回了身边,对娄庆云说道:   “你说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呀!他才这么点大,晚上还得要我喂才成,你要是觉得吵了,就去客房睡。”   娄庆云委屈的看着自家媳妇,差一点就哭出来了。有了儿子之后,媳妇儿不疼他了!   而薛宸手里的荀哥儿,自从被薛宸抱到手里晃了晃之后,也就不哭了,趴在薛宸肩膀上,得意的啃手指,大眼睛瞪着一脸郁闷的娄庆云,一副‘我胜利了’的样子,看的娄庆云哭笑不得,见他可爱,就对薛宸说道:   “我不去客房睡!你怀孕十个月我都没去,现在都生了我还去,我傻不是?来,让我来抱他,你去睡会儿。”   薛宸哪里会不懂他疼爱的心思,先前只是担心儿子才那么说他的,如今他主动释怀,她就笑了,将儿子送到他手中,谁知道,娄庆云才刚抱过去,震天的哭声又起来了,在安静的夜里特别突兀,薛宸连忙又接了过来,都不用她怎么哄,只要到了她手里,荀哥儿就自动不哭了,照常巴咂巴咂吃手指,娄庆云那叫个郁闷啊。   荀哥儿的手指吃着吃着就觉得没味儿,脑袋往薛宸的胸口拱,如今他的小手上也稍微有点力气了,就开始伸手往薛宸的前襟去摸,这下娄庆云可忍不了了,凑到旁边,佯作大怒的说道:“小子,手往哪里放?拿开?”   谁知道他的威胁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荀哥儿只是觉得他那儿有点响动,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拍拍薛宸的胸,嘴里依依呀呀的,似乎真的要说话一样。   薛宸被这对父子给逗笑了,抓着儿子软乎乎的小胖手,对娄庆云说道:“哎呀,好了,你怎么也跟个孩子似的,去给我弄点宵夜来,待会儿他一吃,我又得饿了。”   娄庆云委屈兮兮的看着薛宸,薛宸安抚性的在他脸上拍了拍,说道:“乖,快去嘛。”   “唉。”   娄庆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无奈想道,今后家里多了个和他争媳妇儿的小混蛋,并且这个小混蛋,不费吹灰之力,就完全俘获了媳妇儿的心,以后要让媳妇儿回到从前那样对他,可谓难上加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今天晚了,但量不会少,等我!!   ps:这是温馨的一章,小包子是个有性格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柿子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嘿嘿。 ☆、第205章   李梦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褙子,外头罩着狐狸毛的披肩,衬着一张脸华美了许多,她过来看荀哥儿,荀哥儿却正在睡觉,薛宸就一边看孩子,一边陪她在内间说话,瞧见薛宸打量她,李梦莹有些不好意思,就要把披肩取下来,说道:   “唉,这个是兆云硬是让我披着的,说外头冷,我出来后觉得外头也没多冷,他就会骗我。”   薛宸笑着按住了她的手,说道:“别取了,怪麻烦的,我就觉得你这头还得再添些东西,衾凤,去将我那对粉晶石的鸳鸯金钗取过来。”转过头来,又对李梦莹说道:“那钗还是我初入府的时候,老太君赏的,我一直没机会戴,眼看着年纪大了,孩子都生了,便是再要戴也戴不出去了,还是给你好了。”   若说年龄的话,其实薛宸就比李梦莹大了两岁,李梦莹今年也十七了,不过是薛宸的客套说法。   薛宸说完话,衾凤就已经把东西取了过来,是一只香檀木的镂空盒子,单这盒子看着就价值连城,打开盒盖,里头整齐的放着一对颠倒的金钗,钗头为鸳鸯戏水的花头,鸳鸯的眼睛看着璀璨动人,竟是几颗难得的粉晶,看着光彩夺目,李梦莹瞧着这个,讶然的看着薛宸,说道:   “这样贵重,可使不得。”   薛宸将盒子合上,送到了她手中,说道:“哪里就使不得了,若是你不戴,这家里可没人能戴了,三房的玉哥儿还小,媳妇儿更是没影儿的事,你戴最合适不过了。休要与我客气,我们可是亲妯娌间,国公与二老爷都是老太君的嫡子,这个还有什么好分别的嘛。”   李梦莹听到这里,盯着薛宸看了一会儿后,便也没再说什么,将东西捏在了手里,脸上带着羞涩。   司徒李大人可是个清廉的官儿,素有清贵之名,薛家也自称清贵,但是和李大人相比,那可真是对不起这个字眼,所以,薛宸知道,李梦莹的手中定然没有多少闲钱,其实二夫人韩氏曾私下告诉过薛宸,若不是娄兆云盯她盯的紧,司徒李大人都未必会把女儿嫁入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他更看重的是书香门第,哪怕是寒门子弟,只要学问好,人品正,李大人都是愿意的。   李梦莹也明白薛宸是在替她充门面,她家虽不说家徒四壁,但是为清贵之名所扰,处事和用度都是寡淡无味的,她爹清廉的近乎病态,俸禄一半用来赡养宛平老家的老人,一半才用作府上开销,她家里姐妹多,她是长女,自小便懂得手头紧迫的苦楚,这回也是她强硬的表示,自己愿意嫁给娄兆云,不说别的,就说娄兆云每每送她的东西,都是她所没有见过的,她想要过好日子,不想再被清贵之名困住一辈子,粗茶淡饭,光是看书又不能填饱肚子。   薛宸看着她失神,也不打扰她,便让她自己慢慢领悟,她想着,这姑娘定然是愿意嫁给娄兆云的,但是瞧她送来娄家的嫁妆,青一色全都是书画之流,司徒李大人是先帝年间的状元,状元之才写的书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可是,薛宸是真没见过,有谁家嫁女儿,只出书画的,所以,她才能断定,李梦莹手里没有闲钱,今后到底都是一家人,薛宸不介意多帮衬着她些,,毕竟她如今也已经是娄家的媳妇,衣裳穿出去,首饰戴出去,全都是给人看的,在府里清贵些倒没什么,只是出府的话,还是要装点起来才行。   李梦莹等了好一会儿,荀哥儿都没有醒来,想着还要回去侍奉婆母,便告辞了,说下回等荀哥儿醒着再来瞧他,薛宸将她送她垂花门前,目送她离开。   转身之后,便让夏珠过来身前,对她说道:   “去跟账房说一声,二少夫人的月例翻倍,无需告诉她旁人多少。”   夏珠是替薛宸代管着府中事宜的,听薛宸这么说,便知道,少夫人这是想多提拔些二少夫人了,想着大房二房不分家,国公和二老爷都是老太君的亲儿子,少夫人对她多照顾些也没什么,便点点头,拿着薛宸的小对牌往账房走去。   **********   荀哥儿长的飞快,眼看就六个月了,结实的腿脚和胖乎乎的手臂,让他看起来像个小佛爷似的,穿着一身喜庆的小袄儿,粉嘟嘟的脸,别提多可爱了。但有个唯一的麻烦,那就是——太黏薛宸了。   两三个月的时候,就对薛宸有着空前的占有欲,但那个时候,他小手没什么力气,可现在就不同了,只要他在薛宸手上,谁要靠近薛宸,他那小胖手就招呼上去,要么推,要么打,总之就是不肯旁的人碰到薛宸,包括他自己的亲爹也不行。   娄庆云如今面对这小子,更多的是在调整情绪,他真是没想到,儿子怎么会是这种性子,天生自带土匪强盗的功能,凶悍的不得了,不会说话,但是已经学会用动物样的低吼声警告‘侵、犯领地’的人,声音低浅低浅的,没什么威慑力,大家更多的是看他好玩儿,只有娄庆云深深的被他所扰,眼看着媳妇儿都生了六个月了,身上的恶露也清的差不多了,每天按照索娜女官教她的法子练习,肚子已经快要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又比以前少了青涩,多了风韵,每天瞧着她,看得见吃不着,让娄庆云都快愁死了。   如今再加上儿子这脾气,弄得他只能晚上趁儿子睡着了,才搂着亲亲媳妇躲在被子里来几回,却又不敢力气太大,怕吵醒孩子,所以,我们的娄世子这段时间以来,比薛宸怀孕期间还要痛苦,每天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有时候看着薛宸那妖娆的身段,艳丽的容颜,几乎就想不管不顾,劫了她往别院里去。   但他也明白,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的话,那很可能就会迎来媳妇儿一年半载都不理他……于是乎,他似乎只有‘忍耐’这一条路了……   薛宸知道娄庆云这些天憋屈,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晚上在被窝里,两人蜜里调油了一回,薛宸抚着他的脸颊说道:“再忍忍,等他再大些,能自己一个人睡了就好了。”   娄庆云趴在薛宸身上喘息,有些失望:“唉,那还要好久啊。这小子睡得这么沉,就是把他放到.乳.母那里去睡他也不知道啊。”   薛宸推开他,探头看了看熟睡的儿子,横了娄庆云一眼,说道:“你又不是没试过,眼睛一睁开,瞧不见我的话,哭的那叫肝肠寸断。”   娄庆云扯过床边准备好的干净棉巾,扯着薛宸的双腿到面前,替她先清理了一下,然后才开始清理自己的,一边擦一边说道:   “你呀,就是惯着他!他哭了你就来了,这今后可得戒掉才行。”   薛宸将亵裤快速穿上,笑了笑之后,就爬到了外侧,睡了下来,好在他们床大,就算三个人平躺,每人一条被子都不嫌挤,荀哥儿自己一条被子,睡前疯得很,但只要睡过去了,就是雷打不动的,怎么闹都不会醒。   附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薛宸才下床去把烛火给吹熄了,躺下之后,感觉到脖子处有一条长臂,也不让他拿开,就这么枕在上头,转过身去,借着月光,瞧着紧闭双眼的娄庆云,其实哪里是娄庆云不满足啊,就是她……也是有些不满足的。   想着成亲前三年,他们两人整出的动静,她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不够,这都是娄庆云的功劳,如今生了孩子,身子变得更加敏感了,说实在的,像这样躲在被窝里草草了事,她也觉得很苦恼,可是没办法,孩子还小,又粘她粘的紧,她千盼万盼,就盼着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来了,哪里能不心疼他呀!   脸颊在娄庆云的胳膊上蹭了蹭,小声的说了一句:   “咱们儿子如今之粘着我,旁的人,他宁愿不要抱都不会让别人抱着,唯有索娜女官,她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她上个月回宫的时候,我去送她,她一路抱着荀哥儿,竟然没闹,我才相信的。”   娄庆云的眼睛突然睁开,转过去瞧了瞧薛宸,转过了身子,说道:   “你的意思是……”   薛宸见他反应过来了,便不再卖关子了,咬唇笑了笑,说道:“其实,索娜女官在回宫之前拜托了我一件事,她如今都四十好几了,宫里的规矩是宫女二十五岁放出,姑姑和嬷嬷则是五十岁,她想等到年份到了,就托我和皇后说一声,她想来咱们府上,我给应下了。”   娄庆云越听越高兴,心情雀跃极了,当即就坐了起来,吓了薛宸一跳,只听娄庆云在暗色光线中,语气明显带着兴奋,说道:   “既然要出来,何必等到五十岁呢?让我娘去说,明儿就让她出宫,到府里来给我们带孩子,我保她养老。”   薛宸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笑了笑,说道:“就是娘去开口,她也没法明天就来呀!宫里总要交接吧,她这门手艺倒是教给了她的徒弟尼彩女官,可毕竟尼彩女官没多少经验,她还得再教些时候啊,不过啊,你让娘去先开口占着也好,若是尼彩女官这几个月提前学会了,索娜女官就能提前出宫了。那时候,你便以荀哥儿奶娘的身份聘她入府,咱们给她养老,正好荀哥儿那时候又大了些,我也能更加舍得些。”   娄庆云想了想后,也觉得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儿子不肯接触旁人,就连他这个亲爹,还得在他心情好的不能再好的时候,从他娘手里接过来,小抱一会会儿,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制服他的,娄庆云说什么也要把人给请进府里来才行,为了他的幸福,为了媳妇儿的幸福……嘿嘿,不用媳妇儿说,他也知道,从前被他喂的那样饱,空虚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哪里就这两三回能打发的?身子变得那样敏感,可他又没法好好发挥,她憋着难过,他也不好受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   ps:柿子为了幸福,怎么也得再拼一把才行啊。饥、渴的男人伤不起啊! ☆、第206章   索娜女官的事情交给娄庆云去办了,薛宸也就不管了。   这日她想出去瞧瞧,姚大已经派人来和她说了好几回了,说她看中的那条街已经开张好几个月了,她这个老板居然一回都没有去瞧过,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不过,薛宸是真的不担心就是了,自从她和卢家冰释前嫌,她舅舅卢周平知道她在经营生意,特意把卢家老字号的几个管事派来给她,有的时候,他自己也回来替薛宸看着生意,她这个舅舅,为人没什么魄力,但是在做生意上还是颇有手段的,姚大来报了几回,说那街面能这么快开张,卢周平的经营方法起了不少的作用,这个薛宸也是知道的,只不过那时候她刚要生孩子,所以,没能亲自和舅舅讨论,但舅舅的一些方法她确实赞同,他将整条街划分为好几个区域,入口的那一片全都是衣裳铺子,中间的区域是卖金银首饰的,街角的一个区域专门是酒楼饭庄小吃,就着排序便很好,更别说,卢周平得知薛宸怀孕要生了,干脆特意抽空来了京城好几个月,亲自监管着每一家店铺装修,参与设计,有他坐镇,薛宸自然是高枕无忧的。当时卢星和卢婉找上门来的时候,薛宸可没想到有一天,卢家会来替她做生意,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据姚大说,那条街颇具规模,卢周平选了好几个名字来让薛宸选,薛宸便选中了一个名字——海市,古人有见繁华海市蜃楼,开在海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于是,这条街便叫做海市街,连接如今的中央主干道春熙街,可谓是占尽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人文位置,开出来之后,除了第一个月没有为大家所知,在经过卢周平一些列的活动之后,生意就慢慢的好了起来,上一回姚大来报,就说如今整条街都运作正常,有卢家做后盾,不管遇见什么麻烦,卢家的老掌柜们都能第一时间解决,姚大虽然也做了一辈子生意,但向来都是听薛宸吩咐,眼界和手段毕竟没有传承几百年生意的卢家掌柜厉害,如今更是心服口服了。   薛宸决定今天去海市街上瞧一瞧去,可是好不容易将荀哥儿骗的睡着了,她想溜出去,可那小子却好像知道亲娘要撇下他自己出去玩儿似的,睡得好好的,突然就挣了眼,睁开眼睛之后,看不见薛宸就开始干嚎,薛宸还没坐上马车,就又给夏珠喊了回去。   看见薛宸回来,小胖子哭的更厉害了,像是控诉薛宸抛下他的行为,薛宸抱到手中之后,就怎么也取不下来了,最后薛宸见他估摸着也不会睡了,干脆和长公主说了一下,戴了一顶大大的帷帽,将这小子也抱着一同出门去了。   和其他孩子怕生不同,荀哥儿好像天生就不知道怕生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在薛宸手上,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盯着车窗外头,嘴里咿呀的像是在和薛宸说话,薛宸也不冷落他,一路和他说个没完,反正她带着帷帽,车帘子掀着也没事,就指着沿路的东西和荀哥儿解说。   马车一会儿就到了海市街,姚大和卢星亲自到街口来接她,薛宸下车之后,就瞧见海市街气派非凡的招牌,似乎送入云天似的,双门柱上,刷着朱漆,牌楼上的雕花精致考校,海市街三个字更是气势万钧,苍劲有力。   放眼望去整条街上都人头窜动,每间店铺门前都挂着今日活动的彩旗,如此人流,薛宸不用进去瞧,都知道这条街的生意如何,看了看旁边的卢星,说道:   “多亏了你们来帮我,要不然,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街开出来呢。”虽然全部交给姚大等去做,最后也能把街道开出来,但是如果要这么快就上规模,几乎是不能完成的任务,也只有卢家这样有百年底蕴的行商家族,才能有这样的团队,做出这样好的事情来。   卢星嘿嘿一笑,少年羞涩,一双眼睛倒是盯着荀哥儿,薛宸打趣他道:“要喜欢孩子呀,自己娶个媳妇儿回去给你生去。”   卢星虽然十九岁了,可是因为他继母的关系,直到今天都没有娶妻,说是不急,你肯定是骗人的,顿时脸就红了,埋怨的对薛宸喊了句:   “大表姐,你怎么这样啊。”   薛宸在帷帽中笑了起来,姚大看了看她身后的排场,从前薛宸出门,最多也就带四五个护卫,但是今天却带了足足二十来个,想必是小世子一同出门,原本他还想让薛宸瞧瞧这条街的规模,每家店都去露个面的,但如今带着小世子,怕是不能够了,于是便直接将薛宸引进了一家不那么繁忙的古玩店,二楼有雅间,内中陈设一应俱全,薛宸进了雅间之后,便将帷帽除去,将荀哥儿放在软榻上,荀哥儿生的敦实,六个多月就已经会坐着了,扶着一旁的茶几,看着还挺稳,大眼睛盯好了薛宸,等她料理好仪表后,才对她伸手,要她抱,薛宸便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夏珠摆上她们自己从府里带的点心和水,这俨然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但凡出门,夏珠和苏苑都会事先准备好一应用具和吃食,坚决不让少夫人吃到外面的东西。   她们这样小心,薛宸也有点无奈,只是知道她们是为了她好,如今她的肩上不仅仅是自己,还多了个孩子,不管怎么样,她吃的东西,就是孩子吃的,半点都不能马虎。   姚大让薛宸再此稍事歇息,他便下去招呼各家掌柜来这见幕后大老板,只是店铺较多,所以,通知起来比较慢,安排好的时候,薛宸正弯腰在软榻之上,托着荀哥儿的肚子,让他在软榻上来回爬,小家伙力气大,不过教了一会儿,就爬的像模像样了,估计再学个十来天,也就能爬了吧,一般孩子八个月才会,估摸荀哥儿七个月就能会了,想到这里,薛宸的心中别提多得意了,怕荀哥儿骨头还嫩,没让他玩儿太久,就抱着他转了两圈,又亲了好几下,逗得荀哥儿咯咯直笑。   母子俩正玩儿的高兴,姚大在外头回禀,说是掌柜们都在门外了,还请薛宸在内说几句话,给他们一些示下。   薛宸在房内摆正了姿态,说了几句话,其实哪里用得着她示下,卢周平早就将所有的注意要点告诉过他们,只要按照那些方法去做,店铺就不会出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幕后老板是一家,这么多店铺,全都是一家,所以,根本就没有抢生意,占地头的说法,所有店铺,互相扶持,总能比旁的地方那些零散的心思要团结的多,这样的经营方式,的确是不需要多知会什么的,但是她这个幕后老板总要说几句激励的话才行。   这些事情,薛宸又经验,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让外头的掌柜们知道,她这个老板也是好糊弄的外行,听完了示下之后,全都心悦诚服的走下了楼梯,回到各自店铺。   薛宸想着难得出来一会,总要逛一逛才行,便让夏珠去问严洛东,严洛东派人一番布防之后,来回薛宸,说是只能在金银首饰这一段走走,衣裳和吃食的地方,人太多控制不过来。薛宸反正只想逛逛,也不是要买衣服什么的,便同意了严洛东的建议。   戴上帷帽,抱着好像知道要去玩儿的荀哥儿下了楼,她所在的是一家古玩铺子,楼下偌大的铺子里也就只有两三个客人,这对于古玩这行来说,已经算是人多的时候了,薛宸下了楼梯,正要出门,却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少夫人这就要走了?”   听声音是个少女,宛若黄鹂,清脆灵动,严洛东等护卫已经在旁蓄势待发,薛宸回过身去,就看见一个同样戴着帷帽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从她的腰身和手来判断,该是双十年华,和她年纪差不多的。   但同样,薛宸也看出来自己并不认识她,那姑娘见薛宸回过身来,便缓缓的走近,将帷帽往两边掀开,露出她的一张脸,清雅动人,薛宸再次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遂没有打算露脸,问道:   “姑娘是在和我说话?”   照理说,她这个年纪不该还是姑娘打扮,只是她偏偏就是姑娘打扮,分明告诉别人,她还没有嫁人,薛宸说完之后,只见那姑娘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自带一股傲气凌霜的自信。   “少夫人不认识我,我确实认识少夫人的。特意在此等候。”   她的这番话,让薛宸身后的严洛东都有些惊讶,有人特意在此等候薛宸,那就说明她早就知道薛宸会来这里,可是,薛宸的行踪她又是怎么知道的?一路上他没有发觉有人跟随,那就说明她是早就知道了,特意在此等候,一时竟对这姑娘的身份产生了十足的怀疑。   薛宸的内心和严洛东是一样的,脑中飞快的运转,这姑娘到底是谁?忽然脑中灵光一动,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原来是柳姑娘。”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薛宸会猜到她是谁,脸上短暂的惊愕之后,便又立马恢复了从容自信,干脆将帷帽摘了交给身后的丫鬟,薛宸这才瞧见她的全貌,书香动人,雅人深致,居然真的是她——右相左青柳的外室,姓柳,名不详。   柳烟款款来到薛宸面前,对薛宸盈盈屈膝拜下,说道:“民女柳烟参见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据我所知,你派的人并没能闯入宅子不是吗?”   柳烟一句话就说出了薛宸当时派严洛东去调查她的事情,可见她早就知道,只不过薛宸一直没有出门,她才到今天来见罢了。   两人此刻的内心都是波、涛、汹、涌的,薛宸不知道柳烟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踪,而柳烟也不知道薛宸为何猜到她的身份,两人互相打量,只是薛宸手中有孩子,并不想对她露出真容,依旧以帷帽示人,若不然,柳烟还真想瞧瞧,这个冰雪聪明的世子夫人,生的何种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三更!唉,真的服了我自己了,一天不三更,就觉得早上睡不着,心里有负担似的,五点钟就起来写了。我这是肿么了~~~~~求安慰~~~~~ ☆、第207章   薛宸在帷帽后与她对视,荀哥儿见趴在母亲肩上啃手指,不时用手指去触碰帷帽上的白纱,感觉很新奇的样子。   见对方毫不掩藏的指出她已经知道薛宸派人去调查她的事情,便知道严洛东说的不错,她那所宅子周围,必定掩藏了不少高手护卫,可见右相对她的看重和喜爱,而这个女人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无脑之辈,进退有度,举止雍容,就好像她的身份,并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而是右相的正牌夫人那般,而事实上,就算右相的正堂夫人健在,估计也不会像保护她似的,保护正堂夫人的。   给她排出的护卫既然能察觉出严洛东,那就说明绝非泛泛之辈,对一个外室至于要这样严密的保护?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对右相而言,十分重要,若是不是她上一世知道右相有一个姓柳的外室,现在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很可能薛宸都不知道她是谁。   若是这样的人,想对她有什么迫害的心思,薛宸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心中再惊疑,但表面上却还是很淡定的,薛宸对她弯起了唇角,既然柳烟已经知道她派严洛东去查她的事情,薛宸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干脆直接说道:   “柳姑娘应该知道,我派人跟的不是你,是你身边的人太过大意,才让我知道你的存在,我无意与你为难,相信柳姑娘也能感觉的出来,我的人从未靠近你主院半步,还请柳姑娘见谅。”   柳烟突然笑出了声,从容不迫,颇有一种在乱军中闲庭信步的感觉,薛宸在心中纳闷,这样一个女子,为何甘心做人外室?更遑论,她和右相的年龄几乎都能做祖孙了,她到底为了什么?   “不是你的人不靠近,而是靠不进吧……”柳烟扫了一眼其貌不扬的严洛东,似笑非笑的转到了薛宸身上。   薛宸丝毫没有被人戳穿的尴尬,而是冷哼一声:“哼,柳姑娘也太自信了些。”   柳烟婀娜挪步到严洛东面前,用那双聪慧的眼眸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而后才说道:   “严洛东,严百户,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   一语道破严洛东的身份,没有丝毫质疑,想必也已经调查过他,薛宸毫不意外这个女人的本事,薛宸以为严洛东会被这女人的架势震住,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挺住,往前行进一步,逼得柳烟后退一步,两人才不至于撞上,柳烟的两个丫鬟,虽然身形精瘦,但看其行走步伐,定然也是武功高手,柳烟一后退,她俩就上前守在了柳烟身旁,防备的看着严洛东,而柳烟也为严洛东的无礼而冷了冷脸。   只听严洛东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姑娘误会了,严某不是进不去您的院子,而是不想进去,这天下就没有严某进不去的地方,柳姑娘想试试?”   哟哟哟哟,薛宸心中给她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侍卫长竖起了个大拇指,原以为严洛东是个古板的君子,没想到挑逗起小姑娘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嘛。看来这个柳烟刚才的一句话,让严洛东感觉出自己的‘专业素养’受到了挑衅,这才出言反击。   不得不说……漂亮!   柳烟一双眼睛里迸射出精湛的光芒,隐下一丝狠意,这才从严洛东面前走过,又回到薛宸面前,说道:   “少夫人今后可要多约束随从了,再有下一回试探,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薛宸知道她今日是警告为主,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但如果可以的话,薛宸并不想和她正面对上,理由和柳烟一样,柳烟此时搞不清楚薛宸的实力,而薛宸更加弄不懂柳烟的本事,两人就这么隔山相望,似乎全都在云山雾罩之间,看不真切,却又分明知道了对方的存在。   微微一笑,回敬道:“前提是柳姑娘不要再放纵脑残和我惹事,我自然不会管到柳姑娘头上,可若是再有下回,我依旧不敢保证。”   柳烟当然知道薛宸话中的那句‘脑残’指的是谁,不用说了,青阳公主府最近发生的那些惨案,都和眼前这女人脱不开干系,想着她身边的护卫回禀,并没有察觉她的身份已经被人探了去,可见她对薛宸还是不了解的,没有知己知彼前,她今后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这回她是折了一个青阳公主,就当是买个教训,反正这个棋子本来她就没抱什么希望能成事,不过是个试金石罢了。   没有回答,而是退后两步,又对薛宸行礼,然后便如一般客人那般,在店里挑了两样东西,直接付钱走人,与严洛东擦肩而过的时候,愤恨的眼神却似有若无的飘了出来。   这姑娘……貌似天生喜欢大叔型的……不过,薛宸又想了想右相的年纪,也许还喜欢大爷型的。   柳烟走了之后,薛宸原本是想直接回去了,柳烟的人能够精准的查出她的方位,并且守株待兔,足见其实力,可是先前她已经和柳烟摊牌,两个聪明的女人算是默认约定了今后互不干涉的约定,而柳烟走了,她的守卫也肯定就走了,她逛街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严洛东虽然有些不赞同,但在收到薛宸的那一记‘你是不是怕’的眼神后,就彻底改变了主意,主动对薛宸说道:“少夫人尽管便是,远了不敢说,就这条街上,绝对安全。”   薛宸知道他是被柳烟给刺激到了,这个老男人还挺在乎这个的。也不戳破他,直接便抱着荀哥儿往外头走去,严洛东和顾超跟在她身后就近保护,其他人全都到严洛东安排好的地方布防去了。   薛宸没让姚大跟着,自己带着人去逛店铺,对这条街的繁荣兴盛很是满意,照这么下去,因为这条街,她的总资产最起码又得再翻一翻了,今后就算娄庆云不当官,不做国公,想必她也是能养得起他的。   去到一家金银首饰铺子的二楼雅间,掌柜的不认识她,却也知道这是官家太太,有些好东西就拿到楼上来给太太选,出门迎客的是个女掌柜,专门就是应对富家太太和官家太太的,女眷们见男客不方便,这样女掌柜相待,还能多做些生意出来。   薛宸没打算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便如寻常客人一般,坐在临窗的位置上,让荀哥儿坐在她腿上,由着他挑件着桌面上的首饰玩儿,那女掌柜见这客人并不是诚心来挑东西,但也不敢说什么,便在旁伺候着,薛宸问了些街面上的事情,然后便对那女掌柜说,那些孩子有兴趣碰过的东西全都给包起来,那女掌柜惊讶的看着薛宸,她先前搬上来的这么多东西……   难以置信的对薛宸说道:“这位夫人,先前我搬上来的这些,小少爷可都抓过,碰过了……这……”   薛宸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看待了那女掌柜,夏珠从旁说道:“让你包起来就包起来,还怕我们没钱给吗?”   女掌柜哪里敢,依旧沉浸在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中难以自拔,语无伦次的收拾了一会儿,然后才将东西搬到外室,由夏珠盯着,喊来伙计一样样的包装起来,然后噼里啪啦的打算盘算价格,难得的是,这位大主顾连价格都没有还……这是天降财神爷呀!   薛宸不理会外面的算账,站到窗前,让荀哥儿也瞧瞧楼下的街道,忽然薛宸眼前一道人影闪过,那是……   宋安堂满脸凝重的瞧着这条繁荣昌盛的街道,身边照旧跟着几个纨绔,只是这些人似乎并不是他上一世相交的那些,有几个薛宸都不认识,只见宋安堂走在最后,蹙眉左右看着,似乎带着什么难以相信的疑惑,忽然好像感觉到楼上有人看他,猛地抬头,就瞧见薛宸冷若冰霜的绝世美颜,宋安堂下意识的就呢喃而出一个名字:   “薛宸。”   薛宸冷冷的蹙眉,虽然没有听见宋安堂的声音,但是从他的口型,薛宸便知道,他是在喊她,她可不觉得自己这一世和宋安堂有这个交情,可他却喊得这样自然,仿佛上一世他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也是这样喊她的。薛宸心中一凛,上一世……   不动声色的转过了身,薛宸用好像是看见陌生人的样子扫过了宋安堂一眼,离开了窗口处。心头的疑惑却丝毫没有减弱,如果是这一世的宋安堂,他绝没有这样的自信,敢当街喊她的名字……他不会也……   因为薛宸的这个想法太过惊悚,让她有点短暂的失神,可是如果是真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可能,毕竟自己又回来了,不是吗?她能回来,宋安堂为什么不能回来?上回她派严洛东去调查长宁候府之事,严洛东只说长宁候宋安堂最近的行为有些奇怪,总是一声不响的独自骑马在京城中转悠,难道是那个时候就已经……   蹙眉又往下看了一眼,楼下已经瞧不见宋安堂的身影,薛宸内心更加坚定了那个猜测,   虽然一切还只是猜测,但是薛宸实在是太在意这一世了,但凡有一点可能会威胁到她的,她都不会纵容,也许到最后证明,她的猜测是错误的,让她的防备没有起到作用,她也要提前准备好,所幸从先前宋安堂的表现来看,他自己似乎还在对这个世界产生迷茫,眉眼间的目光有着浓浓的瑟缩,举止行为也不见往日的潇洒,如果他也回来了,那么薛宸回想上一世她死的时候所料想的一切,宋家母子将钱财尽数花光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看他的样子,上一世的晚年想必过的很不好吧。   哼,就算回来又怎么样?   宋安堂那种不学无术之人,就是回来十个,薛宸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不过,她的确是要好好的先准备准备了。她这一世的幸福,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人挡杀人,搜挡杀佛,宋安堂若是敢来,她必叫他后悔重生回来!   折腾了大半天,荀哥儿也有些饿了,开始往薛宸的胸前拱了,薛宸心情有些沉重,便没了逛街的心思,等到夏珠她们将账目都算好之后,一箱箱的礼品搬上了车,薛宸也直接上了自家马车,放下车帘子,让夏珠和苏苑给她扯了遮挡的布,她坐在马车上,给荀哥儿喂了奶,然后又替他把了尿,换了干净的尿布,抱在手里让他舒服的睡下了,这种繁忙中的幸福,薛宸一刻都不想浪费,低头瞧了瞧荀哥儿粉嫩嫩的脸颊,心仿佛柔软的像要化开似的,这一世她什么都有了,并且都是她亲手挣回来的,没有人可以打扰她的幸福,谁都不能!   不一会儿下了马车,她直接将荀哥儿抱回了后院,原是想将他放在床上睡的,可是他那双小胖手紧紧抓着薛宸的衣襟不放,薛宸不忍扰他,干脆让夏珠去给老太君和长公主回个话,就说她陪荀哥儿睡会儿,然后就躺到外床,让荀哥儿揪着她,娘儿俩一起睡。 ☆、第208章   睡梦中,薛宸似乎不是很太平,明知道是梦,可是却禁不住身子飞向了从前,她半梦半醒间,似乎回到了上一世,她在院子里为了一笔账目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不过三十来岁,鬓角就有了几根华发,新柔和新碧,一个在旁边给她打算盘,一个端茶走来。   薛宸记得这个场景,那是她从商以来受到的最大一次打击,十几家商号像是联合好了似的,一起打压她,而这件事背后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郁氏和宁国候夫人在背地里闹翻了,宁国候夫人就暗地里给薛宸使绊子,想要让薛宸直接垮台,然后宋家就完了。   薛宸走到自己身边,就近看着她的样子,眼角有几道很深的皱纹,容貌依旧姝丽,可是却没有这一世她眉宇间的神采。   自己很忙,根本不知道身旁站着一个审视她的人,埋头算账,薛宸记得,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更加没有好好吃过饭,饿了就啃两块糕点。   宋安堂从外面走来,手上拎着一只鸟笼,里头的红嘴八哥是他花了一万两银子买的,眼睛都不眨,一万两银子买了一只鸟回来,并且一回来就拿到薛宸面前来表功:   “宸儿你看,这鸟可漂亮了,尾巴又长又红,毛色鲜亮,市场是要卖三万两银子呢,愣是我找了熟人,人才肯一万两卖给我的。”   薛宸埋头算账,听到他说的数目之后才抬头看他:“多少?”   宋安堂无知的脸上漾出笑容,用那手指比了个一字,对薛宸露出一口白牙:“一万两。我跟老板说了,让他明儿上门取钱,你可别压价了啊,那是我一好哥们儿介绍的生意,人也是看着他的面子才卖给我的,付钱爽快些,我在哥们儿面前,也有面儿不是。”   “……”   薛宸记得这件事,她当时心里的感觉就是想上前去抽宋安堂一个巴掌,但是她忍住了,指了指门,心灰意冷的对他说道:   “你先走吧,我还有帐没算完呢。”   宋安堂这才察觉出她眼底的疲累,放下鸟笼走过来,对她说道:“哎哟,你看看你,眼睛里都有血丝了,这两天我也没回来,你是不是又没睡觉呀?我说你这人能有点其他兴趣不行啊?成天就和这些钱打交道,走走走,去屋里歇会儿,我给你捏捏。”   说着就要把薛宸往屋里拽,薛宸不住挣扎,最后甩了他一巴掌……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   耳旁传来衾凤和枕鸳焦急的喊叫声,除了这个,还有孩子的哭声,孩子……   薛宸猛地惊醒过来,目光空洞的盯着头上的承尘,愣愣的转过头去,才看见荀哥儿被夏珠抱在手里,哭的小脸都涨的通红了,薛宸赶忙下床,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把荀哥儿接到手里了,‘哦哦’的哄骗起来,荀哥儿见到了薛宸,才猛地住了口,趴在她肩上抽抽噎噎的啃手指。   薛宸回想先前的梦,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原是被冷汗浸渍了,衾凤见荀哥儿安定下来了,才敢从旁说道:   “少夫人今儿睡的真沉,奴婢们喊了好一会儿都没喊醒您,哥儿一直在哭,奴婢们又不能放着不管,可我们一抱,哥儿就哭的更厉害了。”   薛宸点点头,说道:“没事,今儿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睡得这样沉。”   枕鸳拧了温热的毛巾过来给哥儿擦脸,薛宸坐到床沿上,让荀哥儿坐她腿上,轻轻的给他擦面,枕鸳也跟着说道:“少夫人先前是不是做恶梦了,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薛宸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枕鸳接过了毛巾,笑着说道:“少夫人看着胆子大,其实胆子一点都不大,连我都知道梦有什么好怕的呀!我就从来不做噩梦。”   衾凤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说道:“就你这睡着了雷都打不醒的模式,估计连梦都不会做吧。”   两个丫头在薛宸面前插科打诨,有说有笑的,怀里的哥儿哭累了,靠在薛宸怀里咬手指,这些日子,也不知他是不是要长牙,老是把手往嘴里送,有时候薛宸逗他,他也把薛宸的手往嘴里送,送进去了就是咬,不过现在也没牙,咬着不疼就是了。   眼前的这些,才是她切身感受到的,上一世就像是她做过的一个噩梦,早已不复存在,薛宸努力安慰自己,知道是因为早晨在海市街上瞧见异样的宋安堂,所以才这般心慌,居然还梦见回到从前……   薛宸喂过荀哥儿奶之后,就让衾凤和枕鸳在房里陪着荀哥儿玩耍,只要看着他在床上玩儿就成,反正荀哥儿也不要人抱。   让夏珠把严洛东喊去了书房,薛宸坐在书案后头,执笔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能在纸上写出东西来,她的心到底还是乱了的,不是怕宋安堂找她麻烦,而是怕眼前的这个世界消失,让她在回到那个世界中去。   “你去探探,这些天长宁候府的动静,尤其是长宁候宋安堂,他的行踪你派顾超去每日盯着,务必尽善尽美的禀报回来。”   严洛东做事从来不问为什么,自从他决定跟着薛宸做事的那天开始,他就给自己下了严令,所以,薛宸吩咐了之后,他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薛宸又在书案前坐了一会儿,觉得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她怕的不过是这个世界崩塌,可这个世界是分明存在的,只要能确信这一点,薛宸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也写不出东西,干脆回房和荀哥儿一起玩儿丢东西,最近他是迷上了这个游戏,什么东西放在手里,看了看,不感兴趣的话,就毫不犹豫的扔出去,然后再等人去捡,捡了再扔,乐此不疲。   下午的时候,长公主带着亲自做的鸡蛋羹来看荀哥儿,用糖水骗了好一会儿,荀哥儿才赏光给她抱在手上,长公主跟抱着个宝贝似的,怎么都不肯撒手,还一直说晚上要和国公炫耀云云。直到荀哥儿饿了,要吃奶了,长公主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薛宸给孩子喂了奶,就和他一同躺在床铺之上玩布老虎,娘儿俩正欢声笑语时,娄庆云回来了。   听见笑声,就从屏风后走入,来到床前,先在薛宸的脸颊上大大的亲了一口,然后才弯下身去要亲荀哥儿,可如今的荀哥儿已经不是三四个月大的孩子,他这些天学会了翻身,眼看着娄庆云就要凑下来,居然灵活的往旁边翻了个身,让娄庆云扑了空,薛宸将之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肚子上,看着娄庆云吃瘪,薛宸笑出了声来。   娄庆云靠在薛宸特意给他腾出来的空位上,伸手戳了戳荀哥儿的小肚子,又把他手中的布老虎给抢了过来,荀哥儿也是聪明,知道不和他硬抢,而是转过头来瞧薛宸,嘴里发出声音,还会吐泡泡,那样子就像是正在跟薛宸告状,可爱的模样,又让薛宸和娄庆云笑了好一会儿。   “我已经和皇上说了索娜女官的事儿,皇上没说反对,只说等皇后验收了尼彩的功底,若是合格了,就让索娜女官提前出宫,算是给咱们一个恩典,难得索娜女官和你投缘,你也愿意拉她一把。”   前儿晚上才和娄庆云说这事儿,他就放在心上了,今天就给办了,薛宸心中有些感动,似乎更加多愁善感起来,将荀哥儿抱着放到了床角,让他自己一个人玩儿,自己则滚入了娄庆云的怀抱,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有些失落的靠着他,却是不说话。   媳妇这表现,娄庆云要是再瞧不出来她有心事,那也算是白白和她做了这么长时间夫妻了,事实上,娄庆云对薛宸的情绪感觉很敏锐的,只要薛宸哪里不对劲,一般他都能发现,所以更别说是今天这种反常呢。   “今儿怎么了?”闷声在她头顶问了句。   薛宸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将整张脸都埋入了娄庆云的肩窝里,一副明明有事,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这样多愁善感的薛宸,娄庆云还是第一次见,印象中的薛宸是精明能干,练达聪慧的,这天下仿佛就没有让她发愁的事情,越发觉得媳妇儿那事儿,将她的脸给捞出来,问道:   “说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别一个人扛着,你千万千万记住了,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你有夫君,有儿子,有整个卫国公府在你背后给你撑腰,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呀!”   薛宸听了娄庆云说话,嘴角不觉弯了起来,说道:   “听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没什么好怕的。可是,我就是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总觉得现在拥有的日子太幸福了,幸福的都不像是真的。”   娄庆云松了口气,笑了,原来自家的小妻子也有这样迷茫,困惑,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啊。这种感觉娄庆云是第一次感受到,似乎觉得还不错。   搂着她说道:“怎么不是真的,我觉得如今的日子真真的,我摸得着你,你摸得着我,所有事情全都在眼前,从前我听人家说,女人生了孩子之后,会有一段心情低落的时候,原本我以为你不会有,但如今看来,还是有了的。”   让薛宸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娄庆云轻抚着薛宸的脸颊,深情款款的说道:   “宸,你完全可以不必担心。现在咱们拥有的一切都很真实,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让你觉得不愉快的事,但如今你我在一起,这就是真实的。虽然我有点享受这种被你需要的感觉,但是我却也由衷的希望你能开心起来。”   薛宸居高临下瞧着娄庆云,嘴角微动,被他话中的那句‘不管从前发生什么,如今你我在一起’所震慑住了,娄庆云的睿智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甚至什么都还没说,他就能敏锐的察觉出她的情绪来。   上一世的事情,薛宸从前没想过要告诉他,因为害怕娄庆云知道真相之后,就不会再喜欢她了,因为她上一世是嫁过人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有些事情如果不告诉娄庆云知道的话,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公平吧。 ☆、第209章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薛宸目光诚挚的看着娄庆云,居高临下,翻身而上,就像是他无数次那样对她的那般,压着他不能动弹。   娄庆云似乎也感受到薛宸眼中的真诚,知道薛宸是打算和他好好的说说这个梦了,便也认真的听了起来。   “在这个梦中,我的继母没有死,她侵占了我母亲的嫁妆,将我逼得走投无路,嫁给了一个虚有其表,吃喝嫖赌的纨绔,我在那个家里过的特别辛苦,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夫君一个妾两个妾的迎进门,通房丫鬟一大堆,不过我没有精力和兴趣去管这些,继母的压制,姐妹的欺凌,就已经让我疲于应付了,你知道吗?在梦里,我的那一弟一妹,甚至根本不是我爹爹的孩子,我的继母原本是我爹的外室,可是她害怕我爹和我娘再生下孩子,于是就偷偷的给我爹下了药,让我爹再也不能有孩子,然后她就偷了外面的男人,和他们有了孩子,栽在我爹头上,可怜在梦中,我爹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也可恨,他不明就里,听信继母所言,认为我是一个自私自利,忤逆不孝的女儿,不仅不对我施以援手,还让继母和继妹欺辱于我。”   薛宸说着,眼泪就一滴滴的掉在娄庆云的衣襟上,娄庆云痴痴的看着她,回想她说的每一句话,凝视良久后,才对她问道:   “那你在梦中是怎么熬过来的?”娄庆云是知道薛宸的爹曾经有过一个特别受宠的外室,后来被抬进薛家做妾侍,不过后来那个妾侍被打死了,并且报了官府,她的两个孩子也给送去了乡下,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当时是娄庆云怎么也没弄明白的,如今听薛宸说了这些话,他倒似乎有些明白了,如果是那个妾侍偷人,两个孩子并不是薛云涛的种,那这件事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了。   替薛宸擦干了鼻尖上的一滴眼泪,娄庆云深吸一口气,问道:   “那在你的梦里,我在哪里?”   薛宸想了想之后,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你……二十一岁那年,死在了涿州。”   娄庆云呆愣愣的看着薛宸,内心却是无比震撼的,仿佛内心有一种感觉,其实薛宸说的事情,应该也是切实发生过的事,他其实,当年早就该死在涿州那个地方的,可后来因为薛宸的介入,他才能奇迹般的生存下来,当时他没有想得通,为什么薛宸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如果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会在涿州死去,特意早早命人做好准备,时候到了,她就不远千里万里,一个姑娘家,为他走了那么多路,就是为了能够救他一命。并且成功做到了。   当娄庆云在涿州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没了,娄家会是怎样的光景,他的爹娘,一生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娄家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希望,他那时候没有娶妻,更加不能给娄家留下子嗣来,他死了,娄家就等于是要迅速退化二十年,没有嫡子嫡孙的家族,只能靠庶子偏房来撑起门楣,眯着眼,娄庆云又问:   “那我死了之后,娄家是什么光景?”   “你死之后,娄家替你风光大葬,皇上下令,举国哀悼,一个月不兴歌舞宴席,啖肉吃鲜,娄家自你之后,再无嫡子继承,三房娄玉苏得了状元之名,迎娶三公主,却执意要分家,老太君被气得没几年似乎就没了,而长公主因忧思过度,入了佛门,只有卫国公一人独立支撑娄家,可没多久,卫国公也意志消沉下去,多年之后,分家出去三房的气焰,没多久便压过了大房,娄玉苏官路亨通,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了刑部尚书之职,别人提起娄家,有很多都会提起是三房老爷那一支。而渐渐的淡忘了娄家大房一脉。”   薛宸的话让娄庆云陷入了沉思,按照逻辑而言,薛宸的这个梦做的无懈可击,梦里的前因牵着后果,他死了之后,的确会引起这种后果,三房娄玉苏之所以能得状元,必定是皇上给娄家的恩典,可是三房惯于忘恩负义,得了状元之后,就起了歪心,现实中他活着,他们都敢集结了族老来要求分家,更别说他死了,三房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只不过,娄庆云活着的时候,娄家一切就都是他的,他死了的话,三房这个最‘出息’的子嗣,当然是要拿多少就拿多少了,家族只能照顾他。   而他们拿着娄家分得的东西,壮大了自己的门面,最后居然处处压着大房,踩着娄家的肩膀,一步步往上爬,最后居然自成一脉。   娄庆云深吸口气,看着薛宸久久没有说话,好半晌之后,才问道:“那你呢?你在那个家里过的很不好?”   薛宸点头,泪滴从未停止。   “不好。过的不好。继母打压,婆母欺负,夫君日夜流连花丛,我甚至连孩子都没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到了三十六岁,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让我没能撑下去,死了。”   娄庆云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一把将薛宸搂入了怀中,薛宸所说的那些,不管真假,只要他想象一下,都觉得心疼极了,他恨不得要揉进骨子里疼爱的女人,怎么可以遭受那些罪过,只要一想到她曾经过的那样不快活,处处被人压制欺凌,他就恨不得跳进她的梦中,将那些欺负她的人全都打死。   薛宸伏在娄庆云的胸膛之上暗自垂泪,周身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曾经这些事情压在她的心头,总觉得只要说出来,娄庆云就一定不会再爱她,可是真的说出来之后,她又觉得轻松无比。   “这个梦,我一直不敢和你说,我怕你嫌弃我,嫌弃我有那些不堪的记忆。”   薛宸难得情绪失控的说道。   娄庆云搂着她,半刻都不想松手,在她的头发上亲了又亲,然后才说道:“我为什么要嫌弃你?那些只是一段不愉快的记忆而已,又没有真的发生,你不是好好的嫁给我了,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吗?你的梦,也许是我们的另一世,可是那一世对现在的我们而言,并没有切实发生不是吗?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都好好的,我们成了亲,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一切都很真实,对不对?所以,你不能陷入那种不愉快的回忆中,不管他从前有没有发生过,但是现在他肯定不会发生了,我们都过的好好的,对不对?”   薛宸不住点头,为今生能找到娄庆云而庆幸。   两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突然,薛宸只觉得头皮一紧,她猛地抬头,叫喊了一声,原来是荀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爬到了两人旁边,咿呀了一会儿,见爹娘都不理他,生气了,就一把抓住了薛宸的头发。   娄庆云赶忙将他的小胖手松开,夫妻俩坐直了身子,娄庆云把不住挣扎的荀哥儿高高举起,让他踩在自己的胸膛上,举着他的胳肢窝,让他两条小胖腿不住的蹬踏,荀哥儿的头不住往后转,他的内心是想要娘亲那个香香美人的,可是爹爹这个臭老头子却抓住他不放,这个讨厌的老头子,荀哥儿想骂他,张口就滴下了一滴口水,落在娄庆云的脸上,薛宸见他这样,便不禁发笑起来,抽出帕子,爬到里床去,一边给娄庆云擦脸上的口水,一边埋怨的看着荀哥儿,说道:   “你呀,别总欺负你爹爹。”   荀哥儿张着嘴,口水控制不住往下滴,跟下雨似的,娄庆云饶是做好了准备都受不了,干脆让他坐在自己的肚子上,曲起双腿,叫荀哥儿后背靠着,正接过薛宸的帕子,擦着脸上的口水时,荀哥儿突然就开口了。   “爹……”   就这一个字,却让薛宸和娄庆云惊呆了。   娄庆云忘记了擦口水,又把荀哥儿给举得高高的,欣喜若狂的说道:“哎,儿子,再叫一个!”   薛宸也是来了精神,早已扫去先前回忆时的阴霾,坐直了身子,期待的瞧着自家这个胖儿子,希望从他嘴里,再确切的吐出一个让她和娄庆云都惊艳的话来。   仿佛受到了臭爹爹和香香娘亲的意念影响,荀哥儿难得听话的,又从嘴里发出一个声音来:“爹。”   娄庆云简直要乐疯了,抬起腰身,在荀哥儿的脸上亲个不停,也不管小家伙是不是抗拒,总之就是乐的想把这小子给吃下肚去,嘴里不住说着:   “哎,哎,爹的乖儿子,太乖了!亲亲,亲亲,木啊!”   薛宸也很惊喜,不过她的反应没更上娄庆云的,尤其是见到娄庆云不住亲吻荀哥儿的疯狂样子,赶忙去拉扯他:“好了好了,你别吓坏他,放他下来。”   娄庆云却搂着荀哥儿怎么都不肯放开,终于,有些人开始反抗了,一声刺破天际哭声,彻底将这对听见儿子说话,就惊喜的无所适从的父母给拉回了现实。   荀哥儿受不了臭爹爹这么热情,但又不会骂人,只好用他最擅长的本事,扯着嗓子啼哭起来。   反正只要他哭了,香香娘亲就会来抱他,果然,他哭了之后,娄庆云就慌了手脚,薛宸接过他,抱在怀里‘哦哦’的安慰了两声,他就不哭了,抽抽噎噎的看见娄庆云就瘪嘴,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可心疼坏了香香娘亲了。 ☆、第210章   严洛东打探回来之后,向薛宸禀报:“长宁候府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依旧是老夫人和侯夫人斗法,前阵子侯夫人似乎是小产了,不过,长宁候并没有怎么在意,每天几乎都在府外,结交了一些他从前没有结交过的人。”   薛宸正写字的笔停了下来,对严洛东问道:“结交了什么人?”   严洛东回道:“结交的都是些文人,算是贫寒人家的学子,与长宁候一贯的交往风格并不想同,比如说西山书院的李文昌李秀才,东陵书院的张凡张举人,还有武宁候家的庶房庶子齐修平。这些人都是寒门子弟,从前长宁候是不屑相交的,可是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愿意屈尊降贵和这些人交往,并且出手还都挺大方的。”   薛宸心一沉,他当然大方,李文昌是辛酉年的状元,后来的礼部尚书,张凡是丙寅年的榜眼,后来位至太史令,齐修平更是了不得,庶房庶子的身份,因救驾有功,被直接封了候,娶了皇家最小的公主,自此平步青云。这些人如今看起来都是寒门之子,前途渺茫,可是只有活过一回的人才知道,他们今后的造化是多少。   宋安堂没读过书,自己考不了状元,没有家底,没法让他往上爬,从前在官场边缘行事,也从未接触过核心,让他就算是想往上爬都不知道如何去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这些将来可能会飞黄腾达之人,先与他们相交,然后奇货可居,他就成了那个提携这些人的人,这的确是会给今后带来不少助益的,还不算太笨,薛宸的嘴角勾起一抹阴沉的笑,可是,离这些人的平步青云,少说也还有十几年的功夫,他就没想过他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十年,到时候,长宁候府都没了,人家还记得他个屁,顶多打发几个铜板子了事,人家也不是傻子,就凭你今日的一饭之恩,他们今后就会对你倾囊相助?别逗了,这世上所有平级相交的人,首要的基础,就是平级,若你今日对他有恩,来年他功成名就,与你平级,你们才能继续相交,互相扶持,可是,如果等他飞黄腾达,而你却沦为下等,人家又凭什么要受你拖累呢。   重活一世,宋安堂依旧没有弄明白自己该怎么活,他永远不会想着自己去做些什么努力,让他的生活改善起来,他如从前一样,总是将希望寄予旁人身上,像他这样普遍撒网的讨好做法,若是十多年后,他还健在,这些人兴许会给他两份薄面,可若是他不在了,或是身份地位脱离他们太多了,这些人谁还记得他是谁啊。   “除此之外呢?”   薛宸又恢复神情,埋头继续写字,严洛东想了想之后,回道:“没有了,他每天就是在京城里闲逛,偶尔也去喝花酒,哦,最近又纳了个青楼女子回家做妾。”   薛宸想了想后,说道:“那青楼女子是不是叫秦颖?”   “是,正是她,夫人如何知晓?”严洛东有些讶异。   薛宸勾唇回道:“前几日回薛家,太太和我说的,她去参加宴席的时候,听长宁候夫人和别人抱怨过。”   其实并不是,薛宸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上一世,宋安堂就是为了这个秦颖,和郁氏争吵了好一阵子,郁氏觉得不想要一个青楼女子,嫌她脏,可宋安堂却执意要她,说脏没关系,他不在乎,反正是回来做妾的,最后,郁氏松口了,可是秦颖却被武安侯世子提前纳入府中,让他悔恨不已,没想到这一世,他依旧狗改不了吃、屎,对女色这种事情竟然还没忘记。没出息的东西!   严洛东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薛宸将写好的一张纸拿起来吹了吹,对严洛东说道:“这件事就到这里了。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严洛东抬头说道:“夫人尽管吩咐。”   薛宸走出书案,对他比了比一旁的太师椅,看着他说道:“严护卫请坐。”   严洛东不知道薛宸要说什么,无故请他入座却是为何,但还是金刀大马的坐了下来,薛宸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在他上首坐下,问道:“今日我想和严护卫商量商量,妞儿的事,她今年十二了吧。再过两年就能说人家了。”   “嗯?”严洛东没想到薛宸会和他说这个,一时愣在那里,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兵不客气,放下茶杯,站起身就对薛宸拱手作揖:   “请夫人替她多留意,严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夫人的恩情。”   他这才反应过来,夫人是想给他闺女做媒,他妻子死得早,妞儿一直跟在他身边,眼看着小姑娘一天天长大,严洛东也愁啊,民间有一种说法,是说五不娶,其中一条,就是丧母之女不娶,他想着,若是今后闺女嫁不出去,他就养她一辈子也没什么,可如今少夫人愿意替她保媒,这事儿也就不怕什么了。   薛宸将他扶起来,说道:“严护卫这般客气做什么呢,我向来都是把妞儿当做是我的表妹看待的,只是我比她大很多,平日里也没法将她带在身边,但女先生教她识字、嬷嬷教她规矩,你这个做爹的教她人品,相信她也能有很好的教养,将来年纪到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给她相看相看。”   沉吟片刻才又说道:“我打算认她做义妹,严护卫觉得如何?”   严洛东真的没想到薛宸会这样说。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薛宸,他有些不好意思答应,因为自知这样的话,就是明摆着占夫人的便宜,可是,夫人既然这么说出来,就一定不是和他客套的,事实上,谁也不会真的和一个下人客套,所以,夫人是真的想收妞儿做义妹的,只要成了少夫人的义妹,妞儿今后定能嫁个殷实懂礼的人家,不必跟他似的,颠沛流离一辈子,到最后,也没个定数。   他终究是没有拒绝,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只心想着,少夫人如此仁义,他就算是几辈子给她当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的。   立刻就跪下替妞儿谢过薛宸:“严某汗颜,替妞儿谢少夫人美意,将来她若能嫁的好人家,定要她好好服侍少夫人。”   严洛东从锦衣卫出来之后,才知道生活的艰难,从前刀口舔血,为了一个命令,罔顾多人性命,造的杀孽太多了,以至于他的同僚惨死,兄弟断魂,而他疏于照顾家里,累的妻子早早过世,留下幼女,亏得少夫人愿意收留他,给他一席之地,保他生活无虞,这对于一个流离失所的浪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如今又得了这么个大恩,严洛东实在不知该如何道谢了。   薛宸把他拉起来,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认了妞儿做义妹,你就是我的长辈,我得喊你一声严叔,今后你可不能再跪我了,要折我寿的。”   严洛东有些为难的看着薛宸,被她那句‘严叔’给吓到了,薛宸却把他推出去,和他说好了三天之后,她会在沧澜苑摆一桌酒,请侍卫所的兄弟们都来喝一杯,让大伙儿见证她认下妞儿这个妹子。   薛宸也是说到做到,三天之后,果然在沧澜苑中摆了十桌酒席,上等珍馐,让娄庆云充当作陪,给足了严洛东和侍卫的脸面,娄庆云知道薛宸有很多事要仰仗严洛东,因此对他更是热情,弄得不善言辞的严洛东当天晚上愣是被那群小兔子崽子们灌醉了酒。   薛宸带着亭亭玉立的妞儿去了后房,让她和荀哥儿在罗汉床上玩儿,妞儿虽然年纪小,可是居然很会带孩子,荀哥儿难得不抗拒她,愿意和她玩玩,薛宸让衾凤捧了一只妆奁盒过来,便喊了妞儿,将这东西交到她的手上,说道:“这是姐姐送你的。今后你见了我可要叫我姐姐,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都可以来找我。以后,你就是荀哥儿的小阿姨了,多来和他玩玩,好吗?”   妞儿全名叫做严归兰,她娘是南方人,归兰同归来,当初严洛东常年不在家里,她的母亲思念他,就给女儿娶了这么个名字,小名就叫妞儿。   妞儿看着薛宸,懂事的说道:“姐姐,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爹说了,您是我们的恩人,只有我们向您报恩的,哪里能再收您的东西。从小到大,我和爹的生活都是靠您,如今您还给了我们这么大的脸面,但我们也不能不懂事,今后,您有什么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妞儿一定替您去办,就像爹爹似的,我们父女俩今后就替姐姐做事,我也会保护好荀哥儿,不让他受人欺负的。”   薛宸看着这个懂事的小丫头,她娘薛宸见过一眼,具体什么样,已经说不上来了,不过印象中是个美人,妞儿的长相随了她娘,就是眉宇间有一股顶天立地的傲气,这是随了她爹的,说话得体,举止得宜,周身侠气,是个好姑娘。   薛宸将东西塞到她手中,说道:“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将来就是你的嫁妆,你要不收,我可是不依的,拿着吧。”   妞儿低头看了看手里明显很贵重的妆奁盒,犹豫了一会儿后,她年纪虽然小,但是也能明白今日这宴席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不想嫁贩夫走卒,只是不想嫁个没有学问的乡间莽夫,最起码要讲理才行。但只是靠她爹给人当护卫,她又是个丧母的女子,从小长在父亲身边,有很多人家都不会要她这样的。   妞儿和她爹的性子差不多,看得清是非曲直,也明白什么样的机会不能错失,便红着脸将东西收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一更来了!!!!严家父女很能干的,宸姐眼光不错!相比某个重生的怂货,宸姐可要深谋远虑的多啊! ☆、第211章   娄映烟带着儿子莫哥儿从汝南回京城,她是去年正月里生的孩子,长公主亲自去了一趟汝南,在那里陪了几日才回京城来的,莫哥儿全名叫做江莫,他月份大,比荀哥儿大一岁,可是俨然就像个小大人似的,跟着烟姐儿下了马车,对周围有些陌生,并不怎么放得开。不过,一张小脸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看见薛宸手里抱得荀哥儿,才敢离开了他娘亲的身边,向荀哥儿走来。   荀哥儿手里拿着一只皮面的拨浪鼓,正放在嘴里啃咬,最近荀哥儿嘴里长了上下四颗牙出来了,见什么咬什么,有的时候,娄庆云把手指伸到他嘴里,他都能咬的一点都不客气,更别说手上的东西了,薛宸一个不留神,他就把东西塞嘴里去了。   莫哥儿走过来,小小的身子,穿着一身灰绸散花小直缀,像个古板的先生似的,和他的可爱样貌完全不搭,对薛宸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舅妈。”   薛宸见他盯着荀哥儿,就让他坐到身边,将荀哥儿放在中间,莫哥儿伸手过去拿走了荀哥儿手里的拨浪鼓,荀哥儿啃着啃着,手里的东西就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看薛宸,见薛宸不理他,他也没哭,就打算自己伸手去抢,可是他才多大呀,莫哥儿都三岁多了,因为月份大,相当于四岁的孩子了,荀哥儿哪里抢得过他,莫哥儿也是觉得荀哥儿好玩儿,故意和他抢,荀哥儿似乎被激起了斗志,一只手不行,就两只手上,薛宸还得防着他别把莫哥儿的脸给抓了才行。   荀哥儿看着小,可是力气却不小,居然吊着荀哥儿的胳膊站了起来,张嘴就咬在了莫哥儿胳膊上,莫哥儿疼了,张口就大哭起来:“哇——”   薛宸赶紧把两个孩子分开,将荀哥儿放在罗汉床上,让夏珠看他,自己走过去,看莫哥儿的胳膊,将他的袖子撸起来,看了看,是有点红,不过幸好没牙印,莫哥儿也只是被吓到了,哭了一会儿觉得并不是很疼,也就不哭了,不过他的哭声照样把烟姐儿和寒姐儿招了过来,薛宸对烟姐儿说道:   “孩子们闹着玩儿,是我没看住,让荀哥儿咬了莫哥儿一口,对不住妹妹和莫哥儿了。”   烟姐儿也不是不讲理,笑了笑,说道:“什么对不住呀!一定是他惹着荀哥儿了,从小就不安分,在府里尽欺负人,今儿总算让他碰见对头了。”   先前烟姐儿在那边和老太君,长公主说话,现在因为两个孩子的缘故,烟姐儿和寒姐儿就和薛宸坐在里间说起话来。   原来,烟姐儿这次回来,是为了柔姐儿的婚事,汝南王有个仪表堂堂的堂弟,据说到了年纪,人品和相貌都很出众,汝南老王妃提了柔姐儿,江家那边似乎非常满意,但就怕娄家门第太高,他们攀附不上,毕竟不是汝南王的正支,就托了烟姐儿回京城跑一趟,问问娄家的意思。   “先前和娘说了说,她倒是对门第没有多少意见,关键是要看孩子好不好,要是人品正的话,娘并不嫌弃他是江家旁支。”娄映烟如实说道。   薛宸将到处乱爬的荀哥儿控制在身边,瞧莫哥儿虽然被咬了靠在他娘亲的怀中,但一双黑亮的眼睛依旧盯着荀哥儿,薛宸又对他招了招手,莫哥儿稍稍犹豫之后,就又过来了,薛宸替他将小靴子脱了,让他也上到罗汉床上去,让他们兄弟俩一边儿玩儿去了。   “旁支倒是没什么的,关键还是要看柔姐儿自己,说到底,汝南毕竟远了些的。”   薛宸是长嫂,她自然有资格说娄映柔的婚事了,烟姐儿听了薛宸的话,也点了点头,说道:“唉,这我也知道,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也不太愿意让柔姐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虽说我也在那里,可是毕竟是做媳妇,和在家里做姑娘不同,我是没办法,婆母让我回来问,我总不好没问就替妹妹推了,想着好长时间没回来瞧瞧爹娘和你们了,就借机回来看看呗。”   娄映寒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原来这才是姐姐的目的。”   娄映烟也不否认,说道:“哼,平日里你们也不去看我,我再不回来,你们都忘了汝南还有我这个姐妹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金嬷嬷来喊薛宸过去说话,说是老太君有事要和她商量,薛宸料想着,应该就是说柔姐儿婚事的了,便将荀哥儿交给夏珠他们看着,自己入了那边的屏风内。   屏风内,老太君面色有些凝重,长公主也是蹙着眉头,旁边还有韩氏和包氏,中间站着回事处的孙嬷嬷,见薛宸进来,包氏主动去扶她坐到了老太君身边,然后就近在薛宸身旁坐下,薛宸见大家的神色有点不对,问道:   “怎么了这是?都愁眉苦脸的?”   孙嬷嬷是专门盘点礼品的,夫君是管家刘伯,这对夫妻在国公府做了也有些年头,料理事情多有章法,薛宸代为管家这么多年,对这对夫妻的能力还是比较认可的,见孙嬷嬷此时过来,而她现在应该是在回事处忙着整理烟姐儿从汝南带回来的礼品才是,却不知为何在这里出现。   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只见老太君挥了挥手,孙嬷嬷就将老太君手边的一只木头托盘拿到了薛宸面前,薛宸低头看了看,只见上头放着一本红册子,册子下面压着一对鸳鸯如意环扣玉佩,心中存疑,看了看老太君,只见老太君又是一叹,长公主也难得脸上露出不喜的神情。   薛宸将那红册子打开看了两眼,眉头便蹙了起来,对孙嬷嬷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孙嬷嬷小声回道:“是……是大小姐带回来的礼品中夹藏着的。”   这红册子不是别的,正是江家的聘书和江五郎的八字庚帖,书中言明,这是定情信物,江家三个月后便上门提亲云云。   这东西她们要是稀里糊涂的收了下来而不察,等到三个月之后,江家上门来提亲时,娄家可就百口莫辩,为了保全名声,只好将柔姐儿低嫁……好龌龊,卑劣的手段啊……   薛宸回想先前烟姐儿的态度,明显对这事儿就是不知情的,她这是被江家利用着来算计她娘家来了,老太君一拍桌子,冷声怒道:   “这汝南王府也太不把咱们娄家放在眼里了。”   无怪老太君会生气,因为这件事情搁在谁身上,谁都会生气的。薛宸垂眸想了想,出声说道:   “这件事只怕还得查一查,到底是谁的意思,如果只是江家三房擅自做主的话,也没法怪罪汝南王和老王妃,但若这件事,汝南王和老王妃知道的话,那么,咱们家就得好好的想想该怎么办了。”   老太君是个暴脾气:“怎么办?能怎么办?一块破玉佩就想这么稀里糊涂的骗了我们娄家姑娘去?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也亏他江家做得出来!”   薛宸上前,扶着老太君,安抚道:“老太君莫气,莫急,这事儿还没调查清楚呢,也未必就是汝南王知道的。”   “他知道不知道,那都是他们江家做出来的事,这等阴险,就算那江五郎是个好的,我们家也不可能把女儿嫁过去!哪怕因为这事儿坏了名声,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嫁给这种卑鄙小人家。”   薛宸心里也气,只不过没有表现的像老太君那么激动,长公主听到这里,不由得就哭了起来。   江家这个做法,其实最伤害的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管是坏了三闺女的名声,还是惹了大闺女的姑爷,总之,她的两个闺女都是要受苦受连累就是了。   老太君说过气话之后,也终于冷静下来,韩氏站出来说道:“我看呀,这件事咱们在这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把烟姐儿喊来问一问,不就知道这件事汝南王知不知道了吗?”   包氏也赞成,附和道:“对对对,汝南王是烟姐儿的夫君,他们俩总不会隐瞒什么的,问过就知道了。”   老太君没有阻止,韩氏就知道了出门亲自喊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烟姐儿就又被喊了过来,瞧见大家的脸色都不对劲,长公主居然坐在那里哭泣,老太君看见她这糊涂的样子,又气又急,气得是她不精明,不长进,急的是她今后该怎么面对江家人。   让孙嬷嬷拿着东西又和烟姐儿说了一遍,烟姐儿一开始还没看明白是什么,后来一看红册子里的字和里面夹着的庚帖,一下子就懵了。看她的神情,众人便知道,她一路回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江家使了个绊子。   将册子合上,烟姐儿眉头蹙了,眼眶红了,却是坚强的没有哭出来,而是呆坐在一旁,知道老太君问话才反应过来。   “你倒是说话呀!这件事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吗?你回来的礼是谁给你准备的?是江之道那小子?”   汝南王名叫江之道,烟姐儿不住摇头,说道:“不,不是他!是,是我婆母准备的。我回来的急,只知道将身边的东西查看了,可是婆母准备的这些,跟我说是带给你们的土特产,并没有告诉我,这里面藏着这么个东西呀!”   老太君听后终于闭上了眼睛,大大的叹了口气:“你呀!这种事情上也是糊涂啊。”   烟姐儿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终于没有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若是成了之后,会是怎样的后果。   韩氏替烟姐儿说话:“老太君息怒,这也不是咱们烟姐儿故意的,谁会想到老王妃会和她来这么一手呢,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何况还是老王妃有意瞒着她,烟姐儿自小就老实,哪里懂这里头的心眼呀。”   烟姐儿哭的更厉害了。   长公主也不忍女儿一回来就落泪,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老太君瞧着这对爱哭的母女,又是一声叹息,这情况,就算是她想骂也骂不出口了,从来她就知道,娄家的几个大孙女全都不是那种厉害的,烟姐儿算是她们姐妹中最坚强的一个了,可是在面对这些阴私的时候,还是没有心计,就这么被人挥着鞭子赶回来算计娘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今天的三更依旧明早见!我这是越拖越拖的感觉啊!!!   ps:事情又找上门来了,极品继续出没。 ☆、第212章   薛宸将娄映烟带入了内室,姑嫂俩在内室中详谈。   “你与我说一说你回京前汝南王府里的事情,这件事你觉得汝南王知道吗?”薛宸对娄映烟这般问道。   娄映烟却坚定的摇头,打消了薛宸的怀疑,说道:“这件事他肯定不知,我来京城之前,他正在筹关,不在府中好些时日,我也只是以书信告知他我要回京城一趟,他派亲信回来护送,哪里会知道那些礼品中藏着这个呀。”   见薛宸陷入沉思,娄映烟又继续说道:“我初嫁入府时,他对我确实冷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我一年比一年好,如今又替他生下了莫哥儿,他更加没有理由会如此算计于我的,所以,我敢用我的性命担保,他不知此事。”   “那依照你所想,汝南王府中会做出这事儿的会是谁?”薛宸直接对娄映烟问道。   娄映烟脸上现出迟疑,犹豫片刻后,才启唇说道:“原本这些事,我不该回娘家说的,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我不得不说,汝南王府中,如今也就只有王爷一人对我尚好,老太妃和郡主对我从未有一日和颜悦色,这回她们让我回来询问柔姐儿的婚事,才对我稍加改观,我回来也是有私心,虽不说要让柔姐儿嫁过去,但我只要来替他们传个话,将来回去定能稍稍的改善婆媳姑嫂关系,就算娄家这里不同意,那我在王爷面前也是有脸面的,至少我回来说了不是,可是我没想到,她们居然在背地里打这个主意,四房派人送礼来的时候,我竟没想到要检查一番,只当是他们的孝敬。是我糊涂,才让你们受此折辱,我……我难辞其咎。”   薛宸瞧着娄映烟满脸的悔恨与不甘,心中越发同情她,这样的性格硬是孤身嫁去了汝南,在那处孤军奋战,终于苦尽甘来,可却又遇此等祸事,如果她成功了,那么娄家就要搭上一个嫡女去嫁江家的庶房庶子,若是她不成功,也能很好的离间她和娘家的关系,只不过,若这件事真是老太妃所为,那她到底是有多恨娄映烟就可想而知了,居然趁着汝南王去边关之时,鼓动娄映烟做这件事,就不怕让娄家和汝南王为难吗?   薛宸按住了娄映烟的手,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她都会愧疚不已,干脆不说了,让她自己消化,自己想通,但这件事却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的。   薛宸又去到了老太君和长公主所在的花厅之中,老太君神色凝重,盯着手里的佛珠,长公主和寒姐儿抱头哭泣,韩氏和包氏无奈在旁陪坐,薛宸去到老太君一侧坐下,在她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老太君的两道英气眉毛便竖了起来:   “这个老妪妇!真当我在京城,就治不了她了吗?谁给她的胆子,居然敢这般愚弄我娄家!当真可恼,可恨!”   多少年来,老太君都没有这般生气了,从座位上弹起,对金嬷嬷说道:“去准备马车!我亲自领着烟姐儿去汝南,会一会她,我倒要当面问问,她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和韩氏,包氏听老太君说要亲自去汝南,全都站起来阻止,长公主只拉着她,说:“烟姐儿惹出来的事情,如何要老太君舟车劳顿,使不得呀。”   韩氏也说:“公主说的是,老太君您如今这岁数,哪里能行走千里之远呀。”垂眸想了想后,方才说道:“就是要去,也不能是老太君您去呀!家里这么多媳妇子,岂有让老太君您亲自出马的?您是卫国公府的老夫人,是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又是如此长辈,您亲自出马,岂不是涨了他人威风吗?让她们心中更加得意。不妥不妥。”   老太君被几个媳妇们劝住了,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事儿由她出马太憋屈,多大点事儿,居然让她这个老太婆都出动了,可环视一圈后,她如今有三个儿媳在身边,长公主就不必说了,让她去,估计去几次都能哭着回来;韩氏比较泼辣,又是烟姐儿的婶母,算是比较合适,但身份太低,真到了那场合,端不起身份来也是枉然;包氏略小器,未能独当一面……最终将目光落在薛宸身上。   韩氏也看清楚了老太君的目光,松了老太君的手臂,走到薛宸面前牵住了薛宸的手,将之拉到跟前来,对老太君说道:   “老太君如今不仅有媳妇子,还有孙媳妇呢。庆哥儿媳妇儿是长嫂,出了这种事,长嫂出面总是和规矩的。”   薛宸瞧了瞧韩氏和老太君,心中也承认,这件事由她出面去和汝南王老太妃交涉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难以推辞,便只好临危受命:   “我今晚便收拾行装,这两天便上路。”   老太君想了想之后,又指着韩氏,说道:“老二媳妇儿一起随庆哥儿媳妇跑一趟,咱们娄家的脸面不能丢!绝不能叫别人以为咱们娄家是软柿子!你们去了之后尽管横着,有什么事传回来,自有我担着,她若是敢来京城告状,那我就更加不会放过她!”   韩氏和薛宸双双拜倒:“是。”   两人对视一眼,老太君话虽这样说,但是两人都知道,此去汝南必定困难重重!家事一事,最是难断,难料的,更何况,是两府之争,稍有差池,所带来的后果是后患无穷的。   ********   晚上薛宸在整理行装,娄庆云自外头回来,先前就已经得知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气愤之余,对薛宸说道:   “此去汝南并不容易,我与你随行。”   薛宸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将贴身衣物放在床沿之上,让衾凤和枕鸳她们都出去,房间只剩夫妻二人,薛宸笑着说道:   “终归是后宅之事,理当由女人来解决,你去算什么呀?平白将事情闹大,吃亏的不还在咱们女子嘛。”   娄庆云坐下,他当然知道薛宸说的话有道理,这事儿既然偷偷的发生了,那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将事情闹大,幕后之人巴不得娄江闹大此事,只能如薛宸所说,后宅之事,后宅解决,可是他咽不下这口气,自家的妹子怎能叫人这般轻易的算计了呢?   知他不甘,薛宸坐下后,又说道:“更何况,我觉得这回的事情并不简单。你说,江家的旁支庶房,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敢以此事挑衅娄家,我问过烟姐儿,这庶房从前并未有何建树,一直安分守己,却不知近来如何就想起了这份心思?”   娄庆云看着她没有说话,只听薛宸继续说道:“若说是因为这回有老太妃撑腰,可也有说不过去的地方,老太妃若真想扶持他们,平日里不见任何帮衬,反到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真叫人拿不住,到底实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了,背后到底有何用意,你就不想知道?有很多事情,烟姐儿未必看得透,她心思纯良,不比我心眼儿多,我随她回去瞧上一瞧,若能探得蛛丝马迹而归,也是好的。更何况这回还有二婶娘随行,她心思缜密,又会些拳脚功夫,与她一同总多分安心。”   娄庆云看着薛宸,良久后,才由衷的说了一句:“嫁给我,真是辛苦你了。”   薛宸没想到娄庆云会突然和她说这句话,不禁笑了,说道:“辛苦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要做的,我是娄家的长媳,烟姐儿,柔姐儿是你的嫡亲妹妹,也就是我的,拢共也就这么几个姐妹,我若还嫌麻烦,嫌累,那我干脆什么都不做直接上山上剃发修行当姑子去好了。”   娄庆云笑不出来,薛宸走过来,靠近他,葱白玉手捧住他如玉的脸颊,嘟起红唇,分别在他的左右两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才鼻尖相抵,说道:   “好啦,我去去就回来,其他倒也没什么,我最担心的还是荀哥儿,他粘我粘的这样紧,我若不在家,他可怎么办呀?”   娄庆云将她的两只手拉下,抓到自己手中,一个翻手,让她旋身坐到了自己腿上,圈着她说道:   “你就担心那小子,你就不担心担心我?”   薛宸被他圈着,听着他在耳畔低哑的声音,一时便觉得心安的很,说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说出来,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小声的在薛宸耳旁嘀咕了几句,薛宸脸颊就红了,挣脱着往后瞧了瞧,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敢,我回来之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娄庆云扬眉挑逗:“怎么收拾?这样?还是那样?”   抱着薛宸往榻上胡闹了一会儿,两人才气息紊乱的抱着躺在软铺之上,娄庆云说道:“你去了之后,我自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不必担心安全。还是那句话,一切小心。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不简单,那就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知道吗?”   薛宸点头,低声说道:“知道。虽然这件事有内情,但是我觉得你也不必太多担心,汝南毕竟是江之道的地盘,他上回来京城时,对娄家的态度不像是要对着干的,这件事想必是老太妃擅自做主的,只要江之道没那与娄家为敌的心,我在汝南就不会遇上什么大的危险。”   娄庆云深吸一口气,说道:“江之道的为人,我还有些信得过,他是个能听得进话的,也懂得审时度势,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陷汝南王府于不义之中的,我明日便会亲自书信一封,送去给他,若是你在汝南有任何差池,我必不会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ps:在这里要纠正个名字,我之前给汝南王取 的名字叫江之道,后来157、158章里我脑抽给重新取了个陈肃的名字,现在改过来了,汝南王还是叫江之道的。不好意思。 ☆、第213章   第二天一早,娄庆云没去上朝,就将索娜女官给请回了府里来。   让荀哥儿和她接触了一会儿,果然索娜女官总是有法子吸引荀哥儿的目光,让荀哥儿始终盯着她,和他玩儿了半天之后,居然就肯坐在她身上玩儿了,薛宸在旁边的时候,虽然还是往薛宸身上靠,可是薛宸不在的时候,索娜女官也能将荀哥儿哄住,这样的话,让薛宸就稍微放心了些。   当天晚上,让荀哥儿坐在她的肚子上,背靠她的大腿,抓着他的两只小手,煞有其事和他说道:   “荀哥儿这些天要乖,娘明天要出门,过几天就回来,你在家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不好?”   荀哥儿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薛宸,嘴里咿呀的说着什么薛宸听不懂的话,不过,在薛宸看来,荀哥儿这就是回应他了,将他搂在怀中亲了又亲,荀哥儿得空抓住了薛宸的手,抓着就往嘴里送,四颗小牙轻轻的咬着薛宸的手指,像是卖乖似的,弄得薛宸越发不舍了。   娄庆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娘儿俩靠在一起腻歪,心有不甘,也凑了上去,先把碍事的小东西抢到了手里,举高高,在他两条小腿猛蹬他的时候,又把他搂在了怀中,说道:   “叫爹,叫爹我就放你下来。”   薛宸下床就要去抢荀哥儿,哭笑不得的对娄庆云说道:   “哎呀,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快把他放下来,我正和他话别呢,还没说完。”   娄庆云让荀哥儿坐在他的脖子上,只有这个姿势才是荀哥儿最喜欢的,骑在他脖子上的时候,总是很高兴,就勉强不排斥他这个当爹的了。娄庆云对薛宸委屈的说道:   “你就跟他话别,怎么不跟我话别呀!”   说着就撅起了嘴,要去亲薛宸,薛宸横了他一眼,用食指抵住他的唇,奈何腰肢被他一只手给搂住了,动弹不得,夫妻俩正目光交流的时候,荀哥儿一把就抓起了薛宸头上那根金灿灿的发簪就要往嘴里塞,夫妻俩赶紧将他放下来,把那危险的东西抢夺过来,薛宸难得狠下声音对荀哥儿说道:   “这个东西不能往嘴里塞,知道吗?要把小嘴戳坏了怎么办?要流血的。”   荀哥儿盯着娘亲,似乎瞧出了娘亲的不悦,居然贼精的对薛宸咧嘴笑了起来,让薛宸哭笑不得,干脆把怒火撒到了娄庆云身上,埋怨的说道:   “瞧瞧他,就跟你似的,就会欺负我。”   娄庆云冤枉极了,抱过了儿子,在他耳朵边上说话,小声小声的不让薛宸听见,然后就这么对薛宸不理不睬的把荀哥儿给抱了出去,薛宸不知道他要把孩子抱哪儿去,正纳闷的时候,他居然又回来了,可是荀哥儿却不在他手上了,薛宸迎上去刚一发问:“孩子呢?”   整个人就被娄庆云给横抱了起来,娄庆云用两只脚把门扉给关上,顺便拴了门,抱着薛宸就往内室走去,薛宸不明就里就给他塞入了床。   “趁着那小子不在,咱们好好的话别话别。你也好好吩咐吩咐我这些天不能做的事儿,我保证听话,快,快来吧,我都等不及听你吩咐了,嘿嘿嘿嘿。”   “呀——”   薛宸的所有‘吩咐’全都在帐中化作一声声或高或低的呻、吟,哪里还有半分力气去指着某人的混蛋啊。   **********   荀哥儿当晚就和索娜女官睡在隔壁,一整晚都很安静,没有听见荀哥儿的哭泣声,薛宸第二天一早去瞧他,胖乎乎的小脸睡得真香,红扑扑的可爱极了,薛宸在他脸上亲了又亲,最后才依依不舍的走到门边,索娜女官送她到门口,薛宸将荀哥儿拜托给她,索娜女官一再保证会照顾好荀哥儿,薛宸才放心的坐上了马车。   因为时间太早,薛宸就没有去打扰老太君和长公主休息,反正告别的话,昨天已经说过了,约定就是今天启程,娄映烟将莫哥儿暂且留在卫国公府,她与韩氏和薛宸一起上了马车,在娄庆云的目送之下,从京城出发往汝南去。   严洛东带着顾超等二十来个护卫骑马保护在薛宸她们的马车周围,这二十个护卫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因为这回薛宸是去汝南王府,所以,娄庆云不方便把锦衣卫的人安排在明面上,免得到时候被人参合,所以这二十个护卫全都是府里,由严洛东一手调、教出来的,对薛宸自然是一百个忠心,原本老太君说要让卫国公从西山军营中抽调出一个纵队的官兵随行,却被薛宸拒绝了,说她们如今只是去问个情况,若是贸然带兵前去,未免杀气腾腾,不利于谈判调查,这样容易把事情弄复杂了,老太君这才同意收回命令,说薛宸需每日写信回来,若是有一日她没收到信,那第二天,她就会让国公派兵前往汝南王府救她。   薛宸不好直接驳斥老太君的好意,便点头应下了。   三个女人一路从京城赶到了汝南,只花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一路上心事重重,并没有多做耽搁。   抵达汝南之后,直奔汝南王府。娄映烟走在前头,以主之身将她们迎进门,府中下人见了娄映烟皆恭敬行礼,由此可见,江之道管束府人还有些手段,至少,在老太妃健在的时候,能够约束的众人对主母恭敬。   管家水伯赶过来,对娄映烟行礼道:   “王妃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小人原以为您要在京城多住段时日呢。”   娄映烟对身后薛宸们说道:“这是王府管家,水伯,这位是卫国公世子夫人,这位是卫国公府二夫人,你且去准备客苑,她们要在府上住几天。”   水伯连连点头,听到‘卫国公府’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明白了,这都是王妃的娘家夫人,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就要去办,又被娄映烟喊回来问道:“王爷还在筹关吗?这些天回来过没有?”   “是啊,王妃走之前王爷就在筹关,好像是边关有点战事奏报,挺棘手的,这些天就回来过两回,取了衣裳就又回去了,王妃要派人送信去给王爷吗?”   水伯对娄映烟询问道,娄映烟摇头,说道:“不用了,王爷军务繁忙,无需打扰他,你且想去准备客苑,我带着世子夫人与二夫人去给太妃请安。”   “是,小人这便去办。不过王妃可能不知道,今儿淮南王老太妃和淮南王妃也在府中做客。”水伯又对娄映烟据实告知。   “淮南王太妃和淮南王妃来做什么?”   娄映烟这般小声嘀咕问道。   薛宸也是十分不解,汝南和淮南搭界,可是从来没有听说淮南王和汝南王相交的,事实上,如果两王相交,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可能传不到京中,毕竟是两个藩王,若是结盟,朝廷就不得不防了。   是什么原因让淮南王太妃和王妃,这么堂而皇之的摆放到了汝南王府呢?   薛宸忽然想到一个人,瑾妃。二公主和二皇子的母妃,似乎就是出自淮南王府吧……   带着心头的疑惑,娄映烟领着她们往太妃的居所走去,她们来者是客,无论如何都是要拜会一番长辈的。   汝南王太妃住的是畅晴园,位处汝南王府最南边,风景宜人,宽阔古朴,应该是早就听得门房奏报,得知薛宸和韩氏的到来,她们还未进门,就有太妃的贴身白嬷嬷迎出门来,请薛宸等进去。   汝南王太妃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太,头发有些花白,脸上也多是沧桑,黑黑的面孔,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曾随老汝南王出入战场,做的是战地夫人,但也只做了几年后,就受不得边关苦累,被送到后方安全处,汝南王一生征战,鲜少回家,太妃便年年守候苦等,年过三十才有了一个儿子,可儿子长到十一二岁,就又也被老汝南王领去了战场之上,偌大的汝南王府中,又只剩下她一人守候,直到老汝南王去世,她的儿子继承了王位,又娶了媳妇,这汝南王府中才变得稍微热络起来。   这样的女人,等同于守了一辈子活寡,据说年轻只是,老汝南王对她还是颇为宠爱的,尽管她的容貌不是最出色的,身段不是最好的,但老汝南王怜她一个女人家在战地苦,几乎日日都会抽时间与她作陪,可后来,她受不住边关苦楚,提出离开,老汝南王也没有强留,将她打发回来之后,便另外纳了一个能够吃苦耐劳的妾,顶替了她战地夫人的位置,那个妾在军营中一待就是十多年,军营中的将领见了她比见到王妃还要服气,这也是让老太妃气得鼻孔冒烟的事情,可是当初也是她自己不愿留在军中,觉得那里不好,虽然能够和夫君朝夕相处,但毕竟物质条件太差,她从前又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出身,哪里受过那种苦,一时忍不住就回来了,却是便宜了另外一个狐狸精,叫她怎能不气。   而这回她要帮扶的庶房庶子江五郎,就是那位战地夫人的儿子,那位夫人与老汝南王在军中待了十多年,给老汝南王生了两个儿子,两个闺女,若不是因为出身太低,没准还能混上侧妃的位置,不过,虽然没成侧妃,老汝南王也让府众称之为夫人,死前特意给她们安排了另外的住所,就是怕自己死后,他们留在汝南王府受到老太妃的为难,干脆留一笔供他们这辈子都花之不尽的银钱,然后让他们分开居住,又给儿子留了遗命说,将来不管怎么样,江家的牌位前,一定要给这位夫人留个一席之地,入宗庙,受后人供奉,免得这位夫人死后成为孤魂野鬼。   由此可见,老汝南王对这位妾侍的厚待。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来了!!!!事件变得破朔迷离起来,嘿嘿。你们猜到剧情了吗? ☆、第214章   汝南王太妃乌氏坐在正中央,左手边上,坐着另一位华服老妇,老妇下首坐着一位中年华衣美妇,该就是淮南王太妃与王妃了,乌氏黑黑的脸上不苟言笑,等娄映烟和薛宸她们走入,行过了礼之后,才将目光越过了娄映烟,落在嘴角噙着淡淡微笑的薛宸身上,抬了抬手,对薛宸说道:   “你就是卫国公府世子夫人,叫什么名字?”   薛宸上前不卑不亢的回道:“回太妃,晚辈姓薛,单名宸字,这位是我二婶,姓韩,冒昧随贵府王妃回府打扰了。”   乌氏的目光这才落在娄映烟身上,弯起了嘴角,用那种阴阳怪气的声音,低低的,却又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今日有客在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平日里苛待了王妃,王妃从娘家喊了救兵来呢。既然来了,就坐吧,别杵着了,回头再让有些人回娘家告我一状,今儿来个嫂子,明儿来个婶子,我这汝南王府还别过日子了,就招呼你娘家人了。”   娄映烟饶是再好的脾气,也难以忍受乌氏这样在她娘家人面前落她的脸面,正要上前理论,却被身旁的薛宸拉住了,薛宸嘴角的笑并不沉下,只是将娄映烟拉到身后,自己便从容上前,在淮南王妃对面的右侧上首位置上安然坐下,与淮南王太妃和王妃点头至礼,淮南王太妃点头回礼,淮南王妃从薛宸的头饰与穿着上便能看出其一品诰命的身份,赶忙站起来回礼。   淮南王妃在太妃耳旁说了几句话之后,淮南王太妃的目光在薛宸身上扫了两圈,然后才站起身来,对乌氏说道:“既然妹妹有客在此,我便先告辞了,多有打扰。”   乌氏见淮南王太妃要走,终于站起来与之行礼,原是要亲自送出,淮南王太妃客气,让她只管待客,无需相送,乌氏和薛宸她们便站在门前,等到淮南王太妃和王妃走出了拱门之后,才又回到了内间,坐下后,乌氏却是不开口相问,而是端起了杯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后,才蔑着眼睑,对娄映烟问道:   “莫哥儿呢?怎么不见他回来?”   娄映烟低声回道:“母亲不舍,要留他多住几日,我便将他留在母亲身边。”   若是旁人这么说的话,乌氏一定会讽刺一番,可是娄映烟的母亲,她去不能这么说,因为那可是长公主殿下,就是要把莫哥儿从今往后留在身边,她这个做祖母的都没法说什么不好,何况只是住几日。   “哦,我还以为你也要多住几日呢。怎么,长公主没有留你?”   娄映烟本就不善言辞,这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低下头忍受,不说话了,乌氏见她受气,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笑,看来婆媳交恶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乌氏又看向了薛宸,对她问道:   “少夫人这般年轻便已是一品诰命,可见是个能干的,比有些人那是强了不知多少倍了。”   薛宸微微一笑,回道:“太妃谬赞,我年轻得了这个诰命,原和才干无关,是婆母厚爱,夫君疼爱所致,我相信,就算不是我,其他女子嫁入我的夫家,定然与我是相同的,毕竟婆母和夫君都是极好的。”   乌氏脸色一变,哪里会听不出来薛宸讽刺她对娄映烟不好的话呢。撇了撇嘴,低头整理自己根本就不乱的衣襟,明明生的跟黑面神似的,却偏偏好穿靓丽的颜色,这样非但不能衬托出她的脸色,反而会将她衬得更加漆黑罢了。   “既然你的婆母与夫君这般好,怎的还要你长途跋涉的到这里来?说吧,别卖关子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薛宸见乌氏一脸笃定的样子,便料想她已经知道了她们是为何所来,心中必定已经有了主意。   这回的事情,薛宸在得知那庶房的情况在会后,便不难猜出,这只是乌氏用来陷害他们的伎俩罢了,定是假意与庶房做媒,骗的娄映烟回娘家问询,然后又在庶房的礼品中加入了伪造的婚书与庚帖,为的不就是想利用娄家对付庶房吗?   薛宸勾唇一笑,娄家可不是你想利用,就能利用的。   果断回道:“回禀太妃,我与二婶前来叨扰自然是有事要办的,今日我们来,是想和太妃打听一番江五郎的事情,我们在京中都能听说五郎乃王爷之左膀右臂,人品出众,德行优良,这回太妃让烟姐儿回去询问,我与夫君都觉得五郎不错,夫君这才叫我与二婶前来看一看的。”   薛宸这番话没有提及娄映柔半个字,所以,也不存在坏了柔姐儿的名声,将她和外男联系在一起的意思,反而故意没有提及书房婚书之事,就好像她们根本没有发现一样。   果然,听她这么说,乌氏有些疑问的抬起了头,看了看薛宸,韩氏暗地里抓住了娄映烟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娄映烟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当众拆了薛宸的台,便低垂眉目,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这些年来,她其他的没有学会,装傻可是一把好手,在这样一个家里,如果她学不会这个技能,可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的。   狐疑的垂眸想了想,乌氏的眼珠转了转,说道:   “看一看?看什么?难道二位今日前来,是想替府上三姑娘相看我家五郎不成?”   既然薛宸等有意回避娄映柔的名字,乌氏可不介意主动提出来,她当时的计谋,就是要利用娄家对娄映柔的不舍,继而将怒火宣泄在那不知好歹,不知进退的庶房身上。   薛宸隐下笑容,对乌氏不客气的说道:“太妃慎言,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为了我家三姑娘?太妃莫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你这样败坏我家三姑娘的名声,却不知是存了什么恶毒的心思?”   乌氏这才发觉自己掉了陷阱,先前,薛宸的话中确实没有提及娄映柔的名字,虽说她不愿意和她们打太极装傻充愣,可是也不愿被薛宸戴上一顶罔顾姑娘名声的大帽子,让她原本的有理,变成没理,她才不会上薛宸的当。   脸上堆起了淡笑,说道:“哦,算我失言了,这事儿原不该提出来的,只不过……府上长辈觉得我家五郎如何呀?”   薛宸从容回道:“太妃说话可得主意了,我们这些嫁过人的倒没什么,最怕就是坏了姑娘家的名声,那可是姑娘一辈子的事,半点都不能有差池的,至于贵府五郎,我们也是听烟姐儿说的,应该是个好儿郎来的。太妃您说呢?”   乌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因为她听薛宸的口气,似乎娄家对这门亲并不排斥,可是,娄映烟是不是回去少说了点什么,这个江五郎可是庶房庶子啊,他们娄家真愿意将一个嫡小姐嫁给一个看不到前途的庶房庶子?乌氏觉得不太可能,但薛宸的话,却又有那么点意思。   继续试探道:“这……烟姐儿说好,那就是好了。不过,我倒是不太清楚,五郎虽是我们江家的孩子,可是却不是我生的,平日里也只随他母亲住在城南,逢年过节才回来给我请安,人品如何,我是不清楚的,难为烟姐儿居然对小叔子这般了解。”   娄映烟再忍不住,站起来对乌氏说道:“母亲,不是您让我回去问问这件事吗?五郎的那些评语,不都是您亲口与我说的吗?若是您不说,我又如何会知道他呢?”   乌氏低头冷哼了一声:“哦?是吗?我可不记得和你说过这些。我只说龚姨娘来找我,说想给她家的五郎说一门亲事,我便推荐了你们娄家,不是你自己要回去替龚姨娘问问的嘛?如何又推卸到我的身上来?”   娄映烟简直要哭了,拼命忍住这才没有落泪,韩氏将她拉到后头坐下,薛宸却是站了起来,对乌氏说道:   “不管是谁说的,我们既然来了,那就见见五郎也无妨,若真是好的,也未尝不可啊。”   薛宸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却是叫乌氏完全摸不着头脑,想要拒绝,可是却又没有理由,毕竟人家也没说是来干嘛的,只说要瞧瞧罢了,可是,乌氏有些拿不准主意,若娄家真看上了五郎,那该如何是好?   沉吟片刻后,才对薛宸问道:“见他倒是不难,只是……之前龚姨娘亲自给府上准备了些薄礼,你们可曾收到?”   薛宸意外的看了看乌氏,扬眉说道:“自然是收到了,明日若能见着龚姨娘与五郎,我们肯定是要道谢的,这个还请太妃不必担心了。”   乌氏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娄家是根本没打开那些东西,没发现盒子里的乾坤,原本她还以为,娄映烟带着她嫂子上门质问那件事来的,可没想到,她们根本不是,倒像是真的来给五郎做媒的。思及此,乌氏恨得牙痒痒,她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个贱人和她生的儿子,攀上娄家这门亲事,就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没把她放在眼里,若真让他们攀上了娄家,那还得了?还不得鼻孔朝天的看她吗?她被那个女人压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了自己儿子袭爵,怎么可以让他们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踩着她往上爬?又不是吃饱了撑得。   僵着笑容对薛宸笑了笑,然后才转头对娄映烟说道:   “你先带世子夫人和二夫人去客房歇息,五郎之事,等我问过龚姨娘之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战役已经开始了 ~~~~~~~明天继续~~~~~~~ ☆、第215章   娄映烟带着薛宸和韩氏去了东边的厢房,水伯早已将事情安排好了,夏珠和苏苑,凝素和凝香便去各自收拾去了,娄映烟和薛宸她们坐到了一旁的耳房之中,对薛宸问道:   “大嫂,您怎么不直接和她对峙呢?这样她还以为咱们家肯了五郎和柔姐儿的婚事呢。”   薛宸没有说话,韩氏从旁说道:“烟姐儿莫急,你大嫂这么做是对的,你也是糊涂,到现在都没看出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烟姐儿迷茫的摇头,韩氏暗自叹息,这个大姑娘好在是不聪明,这么些年在这里才能勉强过下去,要是她,成天被这么气着,早拂袖离去了。   不过,这毕竟是府里的大姑娘,就算她不懂,她也有义务教她懂,于是,韩氏就耐性的对娄映烟解说道:   “这是你婆母想利用咱们娄家,你以为那婚书是江五郎和龚姨娘所为?”   接着便把娄映烟拖到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娄映烟果然就震惊的看着她,然后有些恍然大悟,走到了正欣赏着壁上画的薛宸身边,问道: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韩氏也走过来对薛宸说道:“是啊,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听太妃的口气,咱们明天未必能见到龚姨娘的。”   薛宸既然流露出了娄家对江五郎有兴趣的意思,那乌氏就绝对不会冒险把江五郎给喊过来,万一真给娄家看上了,她陷害人不成,反倒给对手找了个强大的靠山,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乌氏应该不会做吧。   用手摸了摸那墙上的特色浮雕壁画,薛宸勾唇说道:   “咱们见不到龚姨娘,那就让她来见咱们。”   说完这话之后,薛宸便不在继续,看了看门外,然后才对两人说道:“我有些累了,回房去给老太君写封信,老太君说了,一天不写,她就要派兵过来,可不能耽搁。”   韩氏她们也知道老太君说的这话,不阻拦,见薛宸已经胸有成竹,便不再多问,韩氏让娄映烟也回去休息,然后自己才回了房。   薛宸去到自己的客苑中,然后喊了严洛东进来,交给他一份庚帖,让他偷偷的送去龚姨娘的住所,用娄家特制的信封送去,然后再去调查一下乌氏和淮南王太妃之间是什么时候牵扯上的。   交代完这些之后,薛宸便回房写信,然后便让夏珠拿着去给娄映烟,让她负责将信按时送到京城去。之后,才去内间小睡了一下,还没睡多久,就被夏珠喊醒了,说是严护卫回来了。   严洛东给薛宸带回来一个叫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他不探不知道,一探才吓一跳,因为淮南王太妃和王妃这回并不是单独来的,她们另外带着私兵,就在汝南王府后山上扎营。   薛宸立刻清醒过来,蹙眉问道:“属实?”   严洛东点头:“属实!我去探过,确实有三四百人的样子,可是淮南王太妃和王妃身边也就只有十来个护卫,那么多人囤在后山,十分可疑,并且我调查过,淮南王太妃和王妃是在昨天进城的,与咱们相差了一天。这样巧合,叫人不得不怀疑。”   薛宸也陷入了沉思之中,淮南和汝南相隔不过百里地,如果她们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有人给淮南那边通风报信,淮南王太妃等便出发,的确有可能比薛宸她们先进城,先布防好,可她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她从京城来,所带护卫不过几十人,连带娄庆云暗地里安排的最多不过百余人,可淮南王妃她们为何带三四百人来?并且囤积在汝南王府后山,这就说明汝南王府不可能不知道,而汝南王近来都在筹关盯着战事,对府中之事必然不甚知晓。   薛宸想不起来上一世,汝南王和淮南王有没有暗中连接,所以不得不防这些事,如果说,淮南王妃她们带来这么多人,最终的目标在她们的话,若是她们在汝南这边有个三长两短,汝南王和娄家的关系就算是彻底断了的,并且很可能短兵相向。   这件事,汝南王有没有参与,薛宸不敢保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汝南王太妃一定参与了,看样子,她对娄家的恨并不只限于跟娄映烟的婆媳问题,难道还夹杂着其他,所以才让她这样配合淮南王府?   薛宸心头一团乱麻,想了想之后,才冷静下来,入内去写了一封信,交给严洛东,说道:“这封信让廖签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给娄庆云,让他尽快回复我。”   严洛东拿了信放入衣襟之中,然后对薛宸问道:“其他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几天安排个班次出来,后山的情况暗中监视,最主要的是去把淮南王太妃和王妃每日的作息全都调查清楚,我要知道她们每天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严洛东收到命令以后,便退了下去,薛宸走到书案后头,拿着那支蘸了墨汁的狼毫白玉笔发呆,京城之中会对她下手?谁有这个能力对她下手?   脑中似乎显现出一个清雅靓丽的容貌——柳烟?她是右相的外室,特别受宠,由右相派在她宅子周围的高手护卫就可见一斑了,如果只是单纯的保护她的安全,何必动用那种高手?严洛东曾经和她说过,这些人应该都是禁军出身,只不过,不知为何,居然隐退下来替右相效命,右相心中有雄图霸业,招揽这样的人才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将这些人用在保护一个外室女子身上,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所以,薛宸几乎可以肯定,柳烟不仅仅是右相的外室,还可能是他的左膀右臂,替他在暗地里做一些事情,就好比控制住青阳公主等这样的后宅女人的事,也许就落在柳烟身上。   而上回因为薛宸毫不费力的就喊出了柳烟的名字来,让柳烟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想要借机除掉她,或者控制住她……这个猜测虽然有些荒谬,但却让薛宸开辟出了一条新的思路出来。   毕竟京城之中,如今有脑子,又和她有着恩怨,还有能力做出这么大手笔事情的人,薛宸实在想不出来第二个。   ********   京城里,柳烟醉卧在软榻之上,听着属下汇报汝南的情况,榻前摆放着一张檀木香案,右上角摆着香炉,中间摊着两本册子,一张写了一般的宣纸,似乎是在作诗,以酒为诗,凭添雅趣。   “淮南王太妃和王妃已经到了汝南,第二天娄家的世子夫人也到了,她们的人全都安排在汝南王府后山,这些天江之道一直在筹关,不在府里,这事儿只要不泄露,他就管不了。”   柳烟似乎有些醉,双颊泛着酡红,一挥衣袖,又让丫鬟送了一杯琼浆上前,喝了一口后,才说道:   “不可掉以轻心,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身边高手如云,让淮南王府那些人藏得深远些,别叫她的人察觉了,你们只管办事,只要拿下来她,娄家就自然能拿捏到手里,对相爷的大业只有裨益。”   院中那人立刻单膝跪地,保证道:“是,夫人尽管放心,这件事关乎相爷大业,我等一定不会出任何差池。”   柳烟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下去吧。”   那人离开之后,柳烟的贴身侍婢范娘子走上前来,之前她与柳烟在海市街上遇见过卫国公府世子夫人,知道对方并不是个善茬儿,担心自家姑娘被牵扯进去,遂进言道:   “姑娘既然知道那世子夫人不是个善茬儿,为何又要招惹她呢?先不说娄家会不会因为她而倒戈,可就上回咱们与她说话时,她的本领却是奴婢平生仅见的,相爷安排在您身边的都是些怎样的高手,她的人竟然能够突破重围闯进来,探得您的姓名,这,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如今您惹了她,若是成了,她势必反扑,若是败了,也会将咱们暴露在她面前,在相爷大事未成之前,过早的暴露自己,绝非好事啊。”   柳烟看着范娘子,这个女人是在这个世上除了她娘之外,对她最好的女人,她们俩共过患难,在跟了相爷之前,柳烟能活下来,就全靠范娘子,后来她十三岁就做了相爷的外室,才把她接到身边,柳烟对她颇为信任,有些话也愿意和她说,但对于薛宸这件事,她似乎不愿意说太多,只是从软榻上坐起来,对范娘子勾了勾唇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我就是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本领,若是连我的这点手段都分不清明的话,哼哼……”   范娘子听不懂柳烟的话,还想发问,却见柳烟从软榻之上站起,开始醉醺醺的轻解薄纱,往内室走去,内室中有一处人工开凿的温泉池水,是相爷命能工巧匠特意给姑娘做成,而柳烟最喜欢的就是在醉酒之后,泡入那温泉池子中,一醉就是一下午。   伏趴在池子边缘,目光盯着池子上方的那一盆插花,似乎有些干燥,她不禁游过去,用手舀起一掌水浇了上去,如此反复三两下,而后才屏气缓缓沉入池水之中,靠在池壁之上,将水淹到口鼻之上,露出两只眼睛,像个潜伏在水里的鳄般,盯着水面的波纹与涟漪,水雾生烟。   薛宸,你可千万不要令我失望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柳烟是个boss,不过是个很特殊的boss!我只能剧透到这里了!等我! ☆、第216章     汝南王府的西跨院中,淮南王太妃左氏和王妃金氏正凑在一起说话。   “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动手?”金氏这般问道。   左氏双眼一眯,说道:“再看看。”   金氏似乎有些着急:“母亲,这事儿越早办完越好,咱们的人藏在后山,因为这段日子汝南王不在府中,咱们才得以平安无事,若是他突然回来,必然会发现后山有异,到时候,咱们不仅擒不住娄家的少夫人,就连咱们自己也可能折在这里。”   金氏的担忧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汝南和淮南素有分界,进水不犯,纵有过界,也需两相报备,按照规定,任何一方若是出使,都不能带超过二百人的护卫,可是这一次她们足足带了五百人,分批入城,已是冒险,若不能将那少夫人一举成擒,反而让她们被汝南王发现了异动,到时候,汝南王就算是强行扣着她们,淮南王都没有办法施救,岂不是任人鱼肉嘛。   左氏瞥了一眼胆小的儿媳,叹了口气,说道:   “就是再急,也得探清楚她们来了多少人才行吧。你这般急躁,有什么用?”   金氏的确有些急,心绪不宁的坐下,埋怨道:“我能不急吗?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事儿啊?这,这要是被娄家知道了,必定要与我们淮南王府为难,您是娘娘的姨母,咱们淮南王府算是娘娘的半个娘家,可是这么多年来,咱们王府一向太平,如何要来做这危险之事呢?”   左氏瞪了一眼金氏,冷道:“你也知道我是娘娘的姨母,这么多年来,咱们淮南王府之所以能够太平,难道不是因为娘娘的庇护吗?娘娘为皇上诞下二皇子,你可曾想过,若是二皇子登基,咱们淮南王府今后又将是何等荣宠?富贵险中求,古往皆是,如今咱们不过是出人手,替娘娘做些事,如何能畏首畏尾?”   金氏不敢再说话,左氏瞧着这个儿媳,也暂且忍下了心中的怒气,对她问道:“东西和人都准备好了吗?今晚子时,准时动手,成事之后,你就发出信号,让后山的人下来,咱们连夜赶回淮南。”   金氏点点头,说道:“准备好了,可是母亲,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   左氏冷眼撇过她,冷冷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总这么婆婆妈妈的,将来咱们若是重返京城,可有你受的。”   金氏不敢在和左氏反驳,顺从的说道:“是,儿媳知道了。”   左氏看着她,这个儿媳是她亲手选定的,出身好,有大家风范,就是胆子小了些,今后还有的历练,又低声说了一句:   “你让金三他们得手之后,务必按照计划行事,告诉他们,这是王爷的军令,不得不从!哼,卫国公府荣耀了这么些年,也是该出一件大事,让他们蒙羞去了。”   金氏当然知道左氏说的计划是什么,她倒也不是心软,只是害怕这么做了以后,会不会彻底惹怒了娄家,到时候,淮南王府再难有太平日子过,可是,既然婆母已经揽下了这件事,她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谁让那个薛宸活该倒霉呢。   婆媳俩说完这些话之后,左氏便拉着金氏往外走去,去亲自查看她的准备了,可见相当重视这件事的。   **********   严洛东是在吃晚饭赶回来向薛宸复命的。廖签已经在后山布防好,他的人全都是锦衣卫出身,侦察与反侦察意识可比一般的府卫将领强多了,他们天生就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所以由他们盯着再合适不过。   薛宸晚上睡下之后,由夏珠和苏苑守在外室,子夜时分,一道烟管刺入了纸窗,吹入一道迷烟,片刻后,两道黑影就从外头闯了进来,越过已然昏睡过去的夏珠和苏苑,去到了薛宸的床铺前,两人对视一眼,卷起了被褥中沉睡之人,便如来时一般,肩上扛着裹着被褥的薛宸,穿过回廊,往后门走去。   出门之后,一道响箭刺破夜空,两人发送了信号之后,便将人送上了早就等候在巷口的马车,然后两人便将马车驱使着往城门方向跑去。   汝南城有宵禁,任何人过了亥时就不能再出入城门,除非有汝南王的虎符,走军情之道,否则其他百姓不管任何缘由,都不能过时出城。   马车停在离城门最近的一条黑巷子中,等待援军的到来,不过片刻的功夫,人影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全部黑衣,蒙着面,为首之人对身后护卫们做着手势,整装待发之后,便下令拔刀,五百人一起冲向了紧闭的城门。   在离城门还有三十步的时候,一支支利箭便由高至低,疾射而下,黑衣人不减步伐,在月光下举刀狂冲,城门打开之后,几百个城门守卫冲了出来,一片火光之中,展开了殊死之战,这便是淮南王府早早的调遣五百士兵分批入城的原因了,就为了等候这一刻,能够有余力冲出汝南城。   城门内外杀声震天,城门将士似有不敌之意,在还未弄明白来人是谁的时候,已经开始在城门口放狼烟,吹号角,整个汝南城都给惊动了。   城内所有的保卫尽数清醒过来,迅速往城门口聚拢而去,一队官兵率先前来包围了汝南王府,以报府中女眷不为贼人所袭,外头杀声震天,火光四溢,孙嬷嬷扶着乌氏从床铺上坐起,守在她身边,孙嬷嬷小声问道:   “太妃,要不要出去看看情况?”   乌氏把心一沉,摇头说道:“不必。咱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不必去管了。”   孙嬷嬷点头:“是。”   左氏合衣站在窗口,看着城门口的火光,脸上露出狞笑,哼,卫国公府老太君寇氏,一辈子都那么高高在上,年轻时和她有过不少的过节,她倒要看看,今夜过后,他娄家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京城之地!   五百淮南军卯足了劲闯城门,又是早有准备的,城门不过三百守卫,不是对手,就是加上后来赶来的城防,巡防,也不过就七八百人,可是在那些人赶来之前,五百淮南军就已经杀出去大半,他们护着马车,直闯城门。   又是一番厮杀之后,黑衣军团终于护着马车攻城而去,汝南军奋起直追,却又怕是调虎离山,不敢将全城兵力尽数去追。   五百淮南军折了三百,剩下两百人护着车马一路跑向森林深处,大概离汝南城有足足三十里地之后,金三方才下令停止,他是王妃金氏的亲弟弟,在淮南王府做参军,此回便是奉命前来擒拿卫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而除了擒拿之外,他身上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玷污世子夫人的清白。   这件事无关他的品行,这是军令,身为军人,服从军令就是最重要的一条。金三派人守在马车外,另外又喊了两三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兄弟随他一同上车,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几个男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虽然此行径不是君子所为,但是既然是军令,他们自然是要遵从的,可毕竟是男人,身边大多都没有女人,遇到这种事,哪里能控制得住。   勉强推让着让金统领先来,金三也不客气,摸到被褥中人的腿后,撕扯了丝裤,操起家伙就战了起来,事毕之后,他提着裤子下了马车,让几个兄弟快活去了。   清理好了之后,金三随手将先前从那女人裤子上扯下来的碎布给扔在了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心道:什么世子夫人,关了灯和那些青楼窑姐儿有什么不同。   马车里的动静还在继续,金三看了看天色,瞧了瞧车壁,说了句:“差不多得了,还得赶路呢。”   这番话说完之后,车厢里的动静就差不多停下了,一会儿后,几个兄弟全都拉着裤头跳下了马车,一个个脸上全都露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整理了下衣裤之后,也就不管马车里的人,借着稍稍起来的天色,继续整装出发。   可是队伍才刚走几步,就从天上落下几张大网来,黑衣卫士们立刻就慌了手脚,左右突围起来,可是,他们子时在汝南城门前刚刚大战一场,早就精疲力尽,此时遇到专业的围捕,哪里还能逃脱,几张大网一收紧,他们便如瓮中鳖一般被人擒住,可他们却连敌人在哪儿都没看清,更别说知道他们是谁了。   金三等几个出入过马车的人被另外的揪出来,廖签和严洛东从黑暗中走出,廖签肩上扛着他的长剑,吊儿郎当的,严洛东却是冷静自持,不苟言笑,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上,就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金三等不认识他们,以为是汝南王府的人,啐了一口唾沫说道:   “怎么?你们来救人的?哼哼哼,晚了点吧!兄弟们都快活过了!说实话,那个什么世子夫人可一点都不好吃……哼哼哼哼……”   金三知道如果身份泄露的话,这些汝南王府的人也不敢杀他们,所以此刻便极尽挑衅的和他们说话。   廖签呸了一口,就要上前说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你知道车里……”   话未出口,就被严洛东给拦住了,廖签捂着被莫名其妙赏了一巴掌的嘴,不解的瞧着严洛东,他怎么不让他说出来真相?   就见严洛东冷然向前一步,不再和金三等一众黑衣人多说一句废话,冷冷下令:   “把人全都带回去!”   说完,便翻身上马,领头往汝南城赶去,廖签追在他身后,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嘿嘿,大家能猜到发展吗?下章就有好戏看了!给你们个提示吧:害人者终会自害!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她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却嫁给了这世间她认为最好的男子——不要看文名很温柔,女主可是狠角色,爽文1v1。花叔强势推荐,作者小爱,文笔杠杠的!目测又是一本出版稿~~~~大家先收了,看起来!    ☆、第217章   天方鱼肚白,乌氏才从房间走出。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站在院子里静静的听着府外的动静。   孙嬷嬷来报,说围在府外的将士们在确定王府没有危险之后,已经撤离。给乌氏披了一件披风,孙嬷嬷见乌氏的脸上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便说道:   “太妃,昨夜东厢房那边全部出动了,到现在似乎都没回来……您还是进屋去吧,这里风大。”   乌氏正点点头,一夜没睡的她此刻眼睛下方满是乌青,惊扰了一个晚上,她若说不心虚,不惊慌是骗人的,毕竟在她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现在有些后悔,可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正要入内,却被一道匆忙的声音喊住了,是淮南王太妃左氏,只见她满面笑容往乌氏走来,笑容满面的将乌氏给拉入了内,孙嬷嬷带着伺候的丫鬟全都去了外面,左氏才对乌氏说道:   “事成了,我特意等到天亮才来找你,你放心吧,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我保证帮你做的漂漂亮亮,绝不会容那个贱人在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乌氏听左氏这般保证之后,心底的惊慌失措才稍微好些,点了点头,像是抓住浮木般,抓住了左氏的手,说道:“那,就拜托姐姐了。”   左氏说道:“你就放心吧,瑾妃娘娘是我的亲侄女,你这回替她做成了这么大的事,娘娘若是知道了,定会多谢你,到时候,你还怕越不过那小小的姨娘去?一会儿我就要走了,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没法久留,不过等我回了淮南,定不会忘记妹妹所托就是了。”   乌氏将左氏送到院门前,一番话别,左氏的贴身嬷嬷跑了过来,在左氏耳旁说了一句:“太妃,不好了,王妃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人。”   左氏和乌氏对视一眼,左氏说道:“她能去哪儿?再去找,别耽搁了我们回去。”   那嬷嬷有点焦急:“全都找遍了,没有!王妃的侍婢也不见了。”   乌氏听到这里,也觉得不对了,问道:“这……王妃是怎么了?她去哪里了,未曾告诉姐姐?”   左氏脸上现出了尴尬,说道:“让你见笑了,我这个儿媳的胆子也忒小了,居然害怕至此,害怕担责任就躲藏了起来!我这便去将她找来。”   乌氏更加不解:“王妃躲藏什么?”   不过就是掳人罢了,她在汝南王府中,又不用她做什么,有什么好躲的?不过既然左氏都不担心,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要找到了人,直接就走了,不来和妹妹话别了,卫国公府那边若是找来,你尽管让他们去我们淮南王府要人,我们可是有大礼要送给他们!”   说完这话之后,从拱门后就传来一阵拍手的声音。   韩氏和娄映烟从拱门后走出,吓了左氏一跳,见来人是卫国公府的二夫人和娄映烟,才定了定神,韩氏走过来对她们问道:   “给两位太妃请安了,先前我们来的不巧,没挺清楚淮南王太妃说的什么,现在可否请太妃再与我们说一遍?什么我们娄家若是找来,便直接去找你们淮南王府?我们要找什么呀?”   左氏脸色一变,瞧了瞧韩氏和娄映烟身后并没有护卫,才放下心来,冷哼说道:   “你么不知道吗?那我就不用特意告诉你们了,若是什么时候你们发现了,再去淮南王府找我吧。”   说完这话,左氏便伸手推开了韩氏,带着先前来报信的嬷嬷往拱门外走去,可刚越过韩氏,左氏的整个人就彻底愣住了。   只见薛宸正俏生生的立在一株梨树下瞧着树上刚刚结果的青梨子,听见拱门后有人走出,便回过头去,姿容艳丽的仿佛天界仙子般出尘,就连门内的一众女人都不禁看呆了。   左氏的脸色铁青,指着薛宸半晌才愣出了一句:“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薛宸隐下笑容,捻着手里的一根树枝往左氏走去,她一边往前走,左氏一边往后退,就好像正对面走来的并不是一个谪仙般的女子,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薛宸生生的用气势将左氏给逼入了拱门之内,乌氏瞧见薛宸也是大惊不已,却在和薛宸对上一眼之后,就赶忙避开了目光,转向另一边,不敢再看薛宸一眼。   她要这时候还不懂左氏的计划失败了的话,她也就是个棒槌了,心中暗自思虑着该如何找寻借口,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把心一横,她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量薛宸也没有证据指责她,这么想通了之后,乌氏才觉得稍稍放心了一些。   但是,左氏可就没有乌氏心理承受能力好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薛宸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她,她不是应该昨天半夜子时就被她的人截出汝南城,现在已经被……   可她如今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左氏下意识的就要跑,可是却冲不破韩氏的阻拦,韩氏手底下有功夫,对付那些护卫可能没多少本事,但是对付对付后宅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左氏被她抓住了胳膊,扭在身后,薛宸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顺手抓下了她头上的发簪,让左氏的一头花白头发全都披散而下,跟个疯子似的。   左氏大叫:“薛宸!你放肆!我是淮南王太妃,你们敢这样对我!你信不信我上书娘娘,让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她在扭动的时候,看见很多人被压入了拱门,来到了这间庭院中间,其中有五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人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推进来,其他的,应该全都是薛宸身边的护卫,除了那个昨天出现过的护卫,还有另外几个看着面生,但是从周身气场判断,应该都是武功高手的护卫。   严洛东来到薛宸面前,作揖回禀道:   “人都在这儿。”   薛宸点头:“嗯,她呢?”   严洛东指了指拱门外,说道:“在担架上,就在门外呢。”   薛宸一边走上石阶,无视一旁的乌氏,直接走入了花厅之内,韩氏压着左氏入内,一刻都不肯松手,乌氏被大部队逼着只好进去,薛宸坐在昨天来的时候那个位置上,看了一眼乌氏,乌氏顿时就有些心虚,不过却硬逼着自己振作,走到薛宸面前,颐指气使的说道:   “世子夫人,你的人这是什么意思?淮南王太妃是来府中做客的,你就放纵你的人擒住她,是否也太不把我们汝南王府放在眼里了?快些叫人松开,否则,否则我可就喊人来了,到时候大家脸上可都不好看。”   薛宸勾唇一笑,说道:“太妃请便,我还正愁看客太少呢,你去多喊些人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乌氏被这年轻的女子逼得说不出话来,色厉内荏的甩了袖子,左氏披头散发的喊叫:“薛宸,你好大的胆子,就是你们卫国公府的老太君,也不敢如此对待于我,你放肆!”   薛宸对韩氏使了个眼色,韩氏就伸手捂住了左氏的嘴,薛宸不和她废话,直接问道:“这就放肆了?太妃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昨夜你们派人闯入我的院子里,从我的床上抬走了一人,这样放肆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清算,如今这样对你,如何就放肆了?”   左氏听她这般说话,又看见金三被缚跪在外,事情必定是没成的,可是既然事情没成,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薛宸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且金三他们又不是昨天晚上进房的时候被薛宸抓住的,所以她一点都不怕,毕竟薛宸她拿不出证据来。   可一抬头,就对上了薛宸似笑非笑的脸,左氏的心中一突,就听薛宸突然凑近她问道:   “对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瞧见淮南王妃在哪里?”   左氏看着薛宸笑如佛陀的样子,心中突然就一阵冰寒,难以置信的对薛宸瞪起了惊恐的双眼。颤抖着嘴唇,对薛宸问道:“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薛宸突然就笑出了声,然后又突然冷下来,说道:   “太妃这话说的,我能把王妃怎么样呢?她不是一直和太妃住一个院子里的吗?”不等左氏回答,薛宸便站直了身子,往外头喊着问了一声:   “严护卫,廖护卫,你们谁瞧见淮南王妃了吗?”   严洛东上前一步回道:“回少夫人,我们没瞧见淮南王妃,从昨夜开始,我们就一路追寻那些闯城门的贼子,追到了三十里外一处森林,才抓到了他们,这几个就是匪首,除此之外,我们还带回了一个在马车上的人。少夫人要把她抬进来看看吗?”   薛宸盯着左氏,说道:“好啊,抬进来吧,看看这些匪人处心积虑,费劲千辛要掳走的人到底是谁。”   一个白色的担架给从拱门外抬了进来,身上还裹着被子,发髻已经全都松开,黑发从被褥一端垂下,枯黄的发尾一晃一晃的,晃动着左氏的心,除此之外,还有被褥另一端的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以及……残破不堪的裙裤……   左氏凄惨的大叫一声,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就扑了出去,担架被摆放在金三他们几个黑衣人面前,左氏扑上去,扯开了被褥的另一头,淮南王妃惨白憔悴的脸就暴露在阳光之下,眼角的泪似乎已经哭干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景象给吓坏了!   饶是韩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依旧忍不住避开了目光,而娄映烟转过去就趴在栏杆上吐了起来。   廖签瞧着一直到被他们押送回了汝南城都一身傲骨,铁骨铮铮的金三,这下彻底崩溃了,只见他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良久之后,才见他痛苦不堪的以头扣地,发出巨响,喉咙里不住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廖签这个刀口舔血的人看了都不免心寒,转头看了一眼严洛东,似乎现在才有些明白,他凌晨不让他直接把真相说出来的原因是什么了……要想对一个人的打击大一点,就是要让他毫无防备的时间久一点,看到这里,廖签几乎都有些开始同情那个金三了……不过,谁能说,这一切不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呢?   如果不是被少夫人早早的发现了他们的计划,现在凄惨惨躺在这里的会不会就是……一想到这里,廖签就及时打住,不敢再往下想了,可以说,这些人现在有多惨,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有多可恨!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来了!!!!不要觉得宸姐下手狠,她真没做什么,一切都是敌人的原计划,只不过,她把被害人换了个而已!谁让他们自己那么坏的呢,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ps:嘿嘿,好几天没有求营养液了!大家再施舍点呗!!!!   新文简介:纪家出美人,四姑娘琬琰更是艳绝天下。   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挖空心思辗转三嫁,却最终湮没于后宅,落得个容貌尽毁,德行皆丧的下场,被家族驱逐出京,又遇车夫谋财害命,将她杀死于路途,灵魂出窍,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腐败,终明白再美的躯壳不过是画骨画皮。   可再醒来时,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艳动天下的纪四姑娘,这一世她再不去追求那些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愿嫁那前世替她收尸之良人,从此安分度日,奈何……前夫们却一个个又缠了上来。   额,这位良人,虽然你有纨绔之名,但我不在乎,可你要追就好好追,干嘛总用那种我欠你很多钱的眼神盯着我呢? ☆、第218章   乌氏也是惊呆了,直觉这回的事情似乎的闹大了,不管是得罪了淮南王府还是得罪了娄家,她这下估计都很难再脱离关系了,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孙嬷嬷赶紧蹲下来扶她,可是乌氏的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根本没有一点力气,孙嬷嬷扶不动她,只好蹲着在乌氏后面让她靠着,乌氏脸上满是惊恐,目光空洞的看着庭院中的画面。   薛宸神色如常的走出了花厅,站在廊下,对严洛东他们问道:   “哟,这王妃是怎么了?”   严洛东上前面无表情的回答:“回夫人,我们赶到树林的时候,王妃已经被这些人奸、.淫.,我们来不及施救,只好把人带回来交给两位太妃处置。”   廖签在心里对严洛东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台阶,这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尼玛他们家的王妃都给人奸了,你还要人家出面处理……无毒不丈夫啊!   果然,左氏站起来就跑到薛宸面前质问,说道:“是你!是你!是你害的!”   韩氏来到薛宸面前,挡住了左氏,说道:“太妃,你冷静点,世子夫人不是说了,王妃是咱们的人救回来的吗?”   薛宸将韩氏推到旁边,自己对上了左氏,说道:“太妃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是谁害的,不是凭你空口无凭说的,你转过头去,问问那些匪首不就知道了?他们总不会骗你吧,毕竟……都是淮南王府的人,不是吗?您去问问,王妃这事儿是谁干的,去问问。”   左氏脸上的表情着实精彩,怨愤的盯着薛宸,似乎要把她的一张脸看出个窟窿来似的,瞪得眼中的血丝都快要出来了,她哪里敢去问,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她还会不知道吗?她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将薛宸掳走,叫人占了她的清白,然后带回淮南,就算在路上被人劫了去,她的遭遇也能让娄家没脸,然后娄家因此一蹶不振,这样太子那边就能少一个强势的助力,瑾妃娘娘的二皇子就多个机会……   可是她没想到,她的计划没有成功,反而还把淮南王府的王妃给搭了进去,她怎么能问,她怎么敢问。   薛宸冷笑一声,伸手将她轻轻一推,左氏就跌倒在了地上,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多岁似的,薛宸冷然的经过她身边,去到了被捆绑跪地的金三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的问道:   “太妃不敢问,那我就替你问问好了。”目光中透着冰冷,说道:“金三,亲手把姐姐送入火坑的滋味怎么样啊?”   一口就喊出了他的名字,金三哪里还不知道这件事就是这个女人做的手脚,他竭力反扑,可是却被严洛东拉着,他只能发出愤怒的咆哮: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杀了你!她,她是我姐姐呀……亲姐姐……她……你让我亲手把她送去……”这是金三对这事儿不敢兴趣,若是他动了邪念,那……   薛宸在他面前丝毫不为所动,掀起裙摆,抬起一脚就踹在了金三的面门之上,因为用足了力气,竟然也踢断了对方的一颗门牙。   她恶毒?   如果不是她早发现了他们的举动,现在谁能保证躺在淮南王妃位置上的,不是她呢?薛宸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向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可若是你惹上门来,她也不是那么好打发就是了。   而这一切,她将都会算到柳烟头上,赔一个淮南王妃就够了吗?不,不够!做事的人固然可恶,可幕后策划的就更加可恶了!如今淮南王妃有多凄惨,就说明她们曾经想对她做的事情有多残忍!看见淮南王妃,就等同于看见了镜子,让她怎么可能不背脊发寒?   左氏在听到金三这变相承认了的话之后,突然来了力气,生怕他要再说出什么话来,抽出了一旁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刀,就要杀了金三,却被廖签一脚踢飞了她手里的剑,让她扑了个空,这下左氏可就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指着薛宸就骂起来:   “是你!就是你害的楚楚!你还想狡辩不成?谁不出现,怎么偏生就你的人出现在那树林里?还说不是你害的,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必定要捅破天际,我要告御状,我要让皇上法办了你!”   薛宸简直要被左氏给逗笑了,冷着脸来到她面前,弯下腰,面对面,一字一句的说道:   “告御状?是我让你淮南王府的人去我床上掳人的?我让他们在树林里对王妃做这事儿的?太妃这话说的,着实……没有道理啊。”   左氏像是疯了一般就要去掐薛宸的脖子,她觉得她看见的不是人,是个魔鬼!可她却偏偏不会想,这件事,难道不是她自作自受,若不是她们自己想这样算计薛宸,又如何会被薛宸反设计呢?   只不过,这个世上懂得反省的恶人实在太少,他们惯于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薛宸并不想再和她继续讨论下去,正要派人将人全都押下去的时候,院门口响起了一道冷峻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江之道穿着一身铠甲站在拱门后,身后跟着几个亲兵,其中一个似乎是副官,容貌清秀,与江之道生的颇有些相像,看样子,他这是带兵连夜赶回来的,昨夜汝南城门口两军相交,城门守卫不敌,便放了狼烟,吹了号角,即便是远在筹关,军营里也能瞧见汝南城放出的狼烟,知道出事了,他日夜兼程的赶回来,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一个开着的大门,连守卫都没有一个,以为家里出了事,赶忙进来,可谁知道却瞧见一大帮人围在他娘乌氏的院子外头。   瞧见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女人,江之道为之一震,赶忙赶过去,对薛宸喊了一声:“大嫂。”   他前几天就收到了娄庆云的信,知道薛宸这些天和娄映烟一起来汝南,原本他是想把筹关的事情分布一下,就回来的,可是没想到,她来的第二天,他甚至都还没安排好军营的事情,汝南城就出了事。   一边说话,一边环顾周围,就看见担架上那惨不忍睹的画面,还有淮南王太妃面如死灰被人押着,还有那被缚的黑衣人,竟然是淮南王府中曾经和他有所交集的金三,金统领,他不是淮南王妃的亲弟弟吗?如今怎的一副快要疯癫的样子?   他环顾一圈后,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薛宸身上,只见薛宸对他微微一笑,说道:   “王爷安好。你收到既明的信了吗?”   点点头,江之道依旧对这里的情况不甚了解:“收到了,原本想过两天就回来,可没想到昨夜汝南城出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淮南王太妃和王妃如何会出现在这里,王妃这是……”   薛宸对严洛东递去一眼,严洛东便上前传告了一番昨夜发生的事情始末。   江之道越听越觉得头大,不可思议,瞧着那不住发抖,几乎瞪红了眼睛的金三,他也能肯定严洛东说的这些的确是事实,淮南王太妃和王妃带着五百人潜入汝南境地,为的就是掳走薛宸,而薛宸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就将淮南王妃事先藏到了自己的床铺之上,然后这些人掳了床铺上的人就走,而淮南王妃之所以会被这样对待,也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想这样对待薛宸……而薛宸竟然也没有阻止他们这样做。   听严洛东的话就能知道,其实他们早就到了那片林子里布防,若是存心想阻拦,又怎么可能阻止不了呢。但他没有,确切的说,应该是薛宸没有让他阻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惨剧发生。   这件事上,江之道虽然也明白,的确是淮南王府挑衅在先,如果是他的话,也会和薛宸做同样的事情,不会救人,可他毕竟是个男子,还驰骋沙场这么多年,才有了这一身的匪气,可薛宸……这个后宅女子又怎么也能这般狠心?想起了娄庆云曾经和他说过,他妻子可不比寻常闺秀,江之道此刻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何止是不同寻常啊,简直是,简直是……可怕了。   淮南王太妃面如死灰,已经乱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这回可不仅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把淮南王府的脸面彻彻底底的给断送掉了。   江之道知道情况之后,就让人将淮南王太妃与王妃先送入后院看管起来,然后将金三等一众贼匪压入了大牢。   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江之道都没敢去看薛宸一眼,不知是被她这手段给震慑住了,还是有什么其他想法,总之就是没敢走到薛宸身边来。   将人全都押下去之后,他入了花厅,才沉声对乌氏问道:   “娘,我不在汝南城中,淮南王太妃和王妃是如何带着那么多人进城的?还隐藏在后山之上?”   乌氏脸色又是一变,先前才克服了一些腿软的双腿,现在又是一软,不过这回面对自己的儿子,她可没有那么没底气了,硬着头皮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会带着这么多人来?淮南王太妃只说来拜访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就让她们进来了。谁,谁知道,她们却是包藏祸心的。”   娄映烟难得强硬起来,站到江之道身后对乌氏说道:“娘您怎会不知?汝南城让夫君治理的铁桶一般,淮南王府的五百人,若是没人故意放入,怎会这样轻松,谁都不惊动就藏在了咱们王府的后山上呢?母亲您这话连我都骗不了,还想骗别人吗?”   薛宸正在喝茶,听娄映烟这么说自己,不禁和韩氏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说:哟,她还有点自知之明嘛。   韩氏对她横了一眼。   就听乌氏指着娄映烟叫骂道:   “你说什么?你想挑拨我们母子吗?好你个毒妇,我从前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以至于让你忘记了忠孝礼仪怎么写了?还是说,你以为你有娘家人撑腰,我就治不了你了?”   娄映烟不知道怎么回嘴,江之道就截过了乌氏的话头,说道: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烟姐儿不过是说的事实,这汝南城中旁人不知道,我还会不知道吗?若无内应,五百人如何会无声无息的就进了汝南城?您真当我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乌氏瞧着自己儿子儿媳一起对自己施压,这是要坐实她的罪名,哪里还肯继续,干脆眼珠子一转,坐到了地上,干起了她的老本行,哭天喊地起来:   “哎哟喂,真是儿大不由娘,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我含辛茹苦……”   乌氏一句话还没嚎完,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咆哮:   “乌元梅,你给我出来!你个昧良心,杀千刀的混账女人,你对我儿子做的都是什么事?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母子不成?你给我出来!”   一直跟随在江之道身后的江五郎听出了这声音是谁,赶忙从江之道身后窜了出去,走到门口,正好迎上了一个并不是很美,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藏着一股子泼辣气息的中年妇人。   “娘,您怎么来了?这里是王府,没的让你坏了规矩,到时候太妃又要用这个责罚你了。”   原来这位就是龚姨娘,昨日她收到了薛宸让严洛东送去的东西,果然今早就忍不住,单枪匹马杀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依旧是打脸大戏!等我! ☆、第219章   龚姨娘是个相当泼辣的女人,膀大腰圆,就好像平日里看见的那种乡间妇人一般,虽然比那些妇人多了些气质,但整体来说,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甚至可以说,她年轻的时候,还没有乌氏漂亮。可是很明显,她比乌氏多了几分安分与吃苦耐劳,也许就因为她在战地不离不弃,陪伴了老王爷十多年,才会有如今这特别的照料吧。   她似乎并不怕乌氏,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两人的确是交恶的,乌氏是那种嫉妒心极强的女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不愿意有别人做到,她不会去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到,而是一味的去责怪别人为什么要做到,将她比下去,而龚姨娘这么多年来,也看清楚了乌氏的为人,平日里多加忍让,尽量不与她发生冲突,可是这一次,乌氏实在是太过分了,眼看着就是想把她儿子的前程全部毁掉,她怎么还能忍耐呢。   江五郎拉着龚姨娘不让她做出更加冲动的事情,乌氏瞧见她,就跟乌眼鸡似的,顿时就停止了哭闹,从地上爬了起来,江之道见龚姨娘脸色不对,知道这位龚姨娘是代替娘亲,在战场上陪伴了父亲十多年的妾侍,对她平日里还算敬重,而现在她这样不管不顾找上门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大事。   上前对龚姨娘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龚姨娘似乎气愤还未平息下来,指着乌氏直接就说道:“你去问问你的好母亲,她自己做了什么事?我知道我是妾侍,人微言轻,在家里也没有地位,可是眼看着五郎这么大了,她做嫡母的不替他张罗婚事,我这个亲娘总要替五郎考虑考虑吧,我敬她是嫡母嫡妻,就过来和她商量,她一反常态,说要请王妃回娄家问问,娄家三姑娘的意思,我对她千恩万谢,都已经做好了日日前来伺候她的决定,可是,你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她做了什么事出来?”   江之道蹙眉,又看了看薛宸,他之前收到娄庆云的信,信中只说了薛宸她们这些天要来汝南,并没有说为了什么事情,如今看来,薛宸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来汝南,应该就和龚姨娘说的这件事有关系了,因为牵涉了娄家三姑娘,所以,薛宸这个长嫂才不得不来,而她来汝南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泄露给了淮南王府知道,淮南王府对她动了歹心,才有了昨夜的那出戏码。   而现在江之道就担心,薛宸来京城这件事,是他母亲糊涂,联合淮南王府做出来的,若是真的,他就太没有脸去见娄家了,更加对不起烟姐儿。   龚姨娘从怀中拿出一张庚帖来,交到了江之道的手中,那上头写着江五郎的生辰八字,格式便是嫁娶的格式,江之道看着龚姨娘,问道:“这是……”   龚姨娘恶狠狠地瞧着乌氏,说道:“你问问她,我家五郎的庚帖如何就会出现在我准备了给王妃带回娄家的礼品里面?我只是拜托王妃回娘家问一问,若是娄家不情愿,我又怎么可能将五郎的庚帖直接送去京城呢?这叫娄家怎么想我们家五郎?逼婚逼到了娄家头上,我五郎今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吗?她就是要让我们与娄家对立,想借着娄家的手来收拾我们!就因为老王爷对她下过命令,不能让她动我们娘儿几个,她就想出这番恶毒的手段,想让我们得罪别人,让别人来替她收拾了我们。我这辈子跟着老王爷风里雨里,火里水里,严寒酷暑,始终待在老王爷身边替太妃陪伴老王爷,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可是太妃你就是瞧我们不顺眼,处处与我们为难,老王爷心疼我们,让我们搬出去住,你还是不放过我们,你到底要我们怎么样?当真要我们娘儿几个死在你面前不成吗?好,如果真的要死,那就我一个人去死好了,王爷,我死之后,求您替弟弟妹妹做主,让他们都有个好的归宿,莫再叫人欺负了他们!我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这些话说出来,龚姨娘也不是开玩笑的,挣脱了江五郎的钳制,拔腿就往门扉上撞去,发出了巨响,吓了薛宸和韩氏她们一跳,娄映烟赶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龚姨娘头上鼓起了个大包,却是没有流血,见娄映烟和江五郎都去扶她,再撞也没法撞了,干脆就哭天喊地,在地上打滚,比之先前乌氏那一套还要来的激烈和不顾颜面。   薛宸和韩氏对视一眼,对这位龚姨娘也是佩服在心底,不过,对于乌氏那种会撒泼耍赖的女人来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是最有效的做法,简略的意思就是:她不要脸,你就要比她还不要脸,才有可能战胜她!   很显然,龚姨娘做到了。   她的行为摆在这里,让乌氏也愣住了,一副没法继续发挥的表情,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假作寻死,还有不住在她身边安慰的娄映烟和江五郎,恨不得能扑上去咬死这两个给龚姨娘配戏的人。   江之道哪里能看着龚姨娘去死,对于这种后宅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他似乎已经很熟悉了,并没有多加搀和,就好像先前乌氏这么做的时候那样,静静的等她们发挥完了,他再站出来说话。   见龚姨娘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了,江之道才走上前去将龚姨娘亲自扶了起来,一番嘘寒问暖,之后,龚姨娘的情绪才稍微的‘稳定’了下来,抽抽噎噎的一副受了天大冤屈般的表情,让乌氏着实恨得牙痒痒,也想躺下来和她一较高下,但终究比不过龚姨娘放得开,这个时候,她又想把主母的威仪给拾起来了。   江之道看了看手里的庚帖,又看向了乌氏,沉声问道:   “母亲,这可是真的?”   乌氏撇了撇嘴,转头过去说道:“是又怎么样?我也是好心。就她这出身,就五郎这身份,竟然也敢肖想卫国公府的姑娘,我若不这么做,人家娄家估计连一眼都不会瞧她,我这是帮她,现在倒好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龚姨娘也不示弱,当即回嘴:“我狗咬吕洞宾?娄家姑娘是我们肖想的吗?还不是你提出来的,说是要让王妃回去问问,我也只是说让王妃问问没什么,娄家要是看不上咱们,我也不会硬是要让儿子攀高枝儿,可是,您这样将我们五郎的庚帖直接送去娄家,王爷您评评理,您说最后国公爷要是恨起来,恨得会是谁?我们五郎不过是个小小的参将,只盼着能一辈子跟着王爷身后鞍前马后,可如今因为这个得罪了娄家,我,我……我可怜的五郎啊……”   江之道拿着庚帖走到薛宸面前,低头说了一句:   “大嫂,你就是专程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薛宸点点头,让夏珠又拿来了另外一份婚书交给了江之道,说道:“那庚帖是我派人送去给龚姨娘的,除了那个,还有这婚书,烟姐儿是被骗着回去的,根本不知道行礼中有这些东西,家里的长辈也都知道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便叫我来问问情况。”   乌氏脸色大变,先前她就该想到了,指着薛宸说道:“好哇,你竟然骗我?原来娄家早就发现了这东西,可你偏偏骗我说没看到,你……”   薛宸淡然一笑,说道:“我家长辈看没看到,又不是凭我一句话能说的,太妃做了这事儿,不就是希望他们看到吗?怎么如今听说他们看到了,却又不高兴了?你不能因为事情没有按照你想的那样去发展,而怪罪其他人吧?”   乌氏被堵了个哑口无言,龚姨娘倒是对薛宸另眼相看了,眼中露出欣赏之色,正好薛宸向她看过去,两人目光短暂交流,薛宸对她点了点头,龚姨娘受宠若惊,赶忙直了身子,给薛宸行了个大礼,薛宸赶忙让夏珠上前去将她扶起来。   江之道瞧着手里的婚书与庚帖,看向太妃乌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您怎么能做这种事出来呢?您这是把我们汝南王府的脸都丢尽了!”   说着江之道就把东西甩在了乌氏面门之上,吓得乌氏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脸色也彻底的变了,并且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哭闹了,因为她从来没有瞧见过儿子这样气恼的神情,低着头不敢说话。   江之道也是满心纠结,良久后才对薛宸说道:   “大嫂,今日你既然为这件事来了,那……我便将这件事交给你处理,要怎么处置,您一句话,我照做便是了。”   江之道倒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这件事他确实不好处理,往大了说,这是破坏两家和谐,薛宸是娄家派来的代表,有权做主,而往小了说,这只不过是后宅之事,后宅之事,自然要交由女人处置,最后还是会落在薛宸手里。   薛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其实我这回来,可不是要处置谁,而是只想知道王爷您的意思,我们娄家的大姑娘嫁给你做王妃,那便是打算了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可是,她如今在王府之内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每天面对的是怎样的折磨,相信你比我清楚,我不想处置谁,只想王爷给我个保证,让我们娄家的大姑娘,今后在王府之中,过一个正常的王妃应该有的生活,只要你能保证这个,这件事不过就是两家之间发生的小插曲,大家都尽快忘了,也就成了。您说呢?”   江之道脸上现出惭愧,看了看烟姐儿,这些年,他的确知道母亲在府里的所作所为,因为烟姐儿的不反抗,看着没心没肺,就让他忽略了这些细节,如今想来,的确是失误,这样骗婚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其他人家,江之道不敢保证那些人家有没有娄家的气量,可如今,薛宸代表的就是娄家,从她的行事风格就能看出来,她在娄家如今已经是做的了主的人,她说不计较,自然就是不计较了。当即保证道:   “大嫂放心,从今往后,我必管好内宅!不会叫烟姐儿受半点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龚姨娘也是个战斗力强悍的!并且浑身是戏的女伦! ☆、第220章   薛宸看了一眼娄映烟,对她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她这么问娄映烟的话,就说明了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的意思了,一来,这件事闹大了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好,而乌氏之所以会这么做,原因在于想借娄家的手惩治龚姨娘,如今没有得逞,就算没有酿成大错吧。二来,江之道这个汝南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搞出这事儿的毕竟是他的母亲,若是上赶着让他处置他母亲,也只是加深两家的仇怨罢了,不利于姻亲团结。   更何况最关键的是,薛宸觉得这两天她在汝南已经搞出了太多事情了,眼前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百倍的事情发生了,淮南王私闯汝南之事压在江之道肩上,他要把这事儿摆平,也要费些功夫呢,在这些后宅小事上,薛宸觉得还是别抓的太紧比较好,更何况,她也知道烟姐儿的意思,只是想把事情问清楚,并不是真的要给乌氏什么教训,若是乌氏今后还敢这样对她的话,娄家有的是机会动手,不必急于这一次。   烟姐儿看了一眼江之道,在他眼中真真切切的看出了悔意,低下头说了一句:   “我没什么想法,一切凭大嫂做主。”   反正她受乌氏的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早就习惯了,更何况,娄映烟相信,经过大嫂这回在江家这番显身手之后,乌氏一定不敢再和她搞这些弯弯绕绕了,毕竟她有个厉害的大嫂在这里呢。   薛宸得到了烟姐儿的回答,便对江之道点点头,说道:“如此,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便打算回去休息一下,毕竟昨晚虽然勉强在夏珠她们房间睡了会儿,可心里总惦记着事情,没法睡的安心,现在可以说是精疲力尽了。   一转过身,却瞧见龚姨娘就这么凑了上来,笑着将她上下打量两遍后,才毫不惧怕的说道:“您是娄家的少夫人吗?”   薛宸不讨厌这个精明中带着点爽直的聪明女人,点点头,说道:“姨娘好,我叫薛宸,你叫我宸姐儿就行了。”   龚姨娘也对这个有手段,有魄力的夫人很欣赏,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拉着自己有些腼腆的儿子,江五郎来到薛宸的面前,并不害羞的直接推荐道:   “少夫人,这就是江家的五公子,今年十七了,一直追随王爷身后做事,人品端正,这一点王爷可以证明,办事牢靠,为人稳重,这个王爷也能证明,相貌嘛,虽不是特别出众,但勉强能入眼,麻烦少夫人将五郎的样貌记着,回去与府内老太君和长公主提一提,不需要刻意美言,我们也知道,于我们而言是高攀了三姑娘,因此不敢心存妄想,只是想让两老知道五郎并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浪荡子,若是有合适的人选,能找个手脚齐全,懂事贤惠的姑娘配他也就够了。”   薛宸真是越来越觉得这个龚姨娘聪明了,会审时度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一点对于后宅女子来说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抬眼瞧了瞧站在母亲身后有些局促,不过却也丝毫没有退缩之意的江五郎,薛宸看着他的脸,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龚姨娘问道:   “不知五郎,叫什么名字?”   龚姨娘没想到学成会问她这个,愣在那里,半晌没能说话,还是江五郎率先反应过来,对薛宸抱拳回道:   “回少夫人,我叫江之鸣,字怀信。”   薛宸脑中彻底想起来了,江怀信,上一世他在十八岁筹关之战中立了大功,单枪匹马,独闯敌营,将敌方主帅的头颅取下,避免了两阵交战,不战而屈人之兵,被皇上单独召见,并封了百户候,在京武官中占有一席之地,也正是这个赵怀信,庶房庶子之身,给他的姨娘挣了一个诰命回来……   当时薛宸根本没想起来,江五郎就是那个江怀信,她原本对这些事也不是很熟悉,对娄家面前知道些,因为毕竟都在京城,而娄家又是那样风口浪尖的府邸,可是对于江家,她并没有多少影响,唯一的一个影响就是这赵怀信,当初他以那样低微的身份入京,委实在京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浪呢。   但是他最后娶得是谁,薛宸就不敢保证了,但是有上辈子的前车之鉴在那里,薛宸便知道,这对母子将来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如今虎落平阳,被乌氏欺负,可是将来,龚姨娘随子入京,谁又能说,她这个姨娘过的没有乌氏这个嫡母好呢?   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薛宸对赵怀信笑了笑,然后说道:“江五公子这般人品,就是龚姨娘不说,我也会回去与老太君和长公主说分明,定不会辱了五郎之名。”   赵怀信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竟然会对他们娘儿俩说话这样客气,当即感激至极,对薛宸拱手作揖而下,龚姨娘如今看薛宸就更加顺眼了些。   薛宸实在是困得不行,由江之道亲自送她们到垂花门前,然后他才回身入内,关起了花厅的门,在里面和乌氏,娄映烟,还有龚姨娘、江五郎一起,解决这件被人家找上门的事件!   对于江之道而言,这件事其实还不仅仅是自己的母亲做出冒写婚书这等糊涂事,还牵扯到她是怎么和淮南王府太妃勾结,怎么把人给放进来,藏在后山中的,虽然他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发展,可是却还是有些细节没有弄明白,而这些事情,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询问自己的母亲,毕竟是一份不小的罪责,自然就是要关起门来问才行。   一整天的功夫,乌氏都被儿子困在花厅之中,哭闹全都用过,可是却不能让儿子消气,只好一点一点的老实交代,她说的越是详细,江之道就对薛宸越是敬畏!同时也心存了侥幸,大呼万幸,若不是薛宸和她的人聪明,真的让薛宸在他的汝南境内发生了那种事情的话,首先娄家就不会放过他,到时候,他就只能投靠二皇子和右相党,从此走上妻离子散,万劫不复的道路。   薛宸这一番举动,不仅仅是帮了她自己,江之道凭良心说,她也帮了自己。   **********   薛宸和韩氏回到了东厢房的客苑之中,韩氏还是有些担心,对薛宸问道:   “淮南王府这件事,难道咱们就不插手了?总要把人带回京城去,交给世子调查一番才行吧。”   夏珠将门推开,让薛宸和韩氏走入,几个人的情绪,除了薛宸明显都很高涨,夏珠和苏苑今天算是又一次见识到了自家少夫人的本事,而韩氏也是如此,从前她只知道庆哥儿媳妇儿是个能干的,可是没想到她竟也是个心狠的,处置起人来老练凶残,又叫人抓不到任何把柄,全都是对方自作自受,这份思虑,非常人能有也。   因此,韩氏此刻对薛宸那是一百个服气的。所以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先问一问薛宸的意思,然后再做思考。   薛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回身对韩氏说道:   “这事儿咱们就不用管了,王爷自然会给咱们娄家一个交代,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更何况,这件事情,由我们插手,不太合适,交给王爷一点点调查,一点点上书才有意思呢。”   韩氏看着薛宸,垂眸想了想,然后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仅要解决,还要让王爷上书启奏?可这事儿……不会闹到咱们身上来吧?毕竟淮南王妃……”   接下来的话,韩氏没有说出口,但她是真的有点担心,毕竟淮南王妃都被那样了,若是真追究起责任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将火引到娄家身上来。   薛宸淡然一笑:“不上书,不启奏,你怎么惩治淮南王府?用这个法子,为的就是将事情闹大了,就算闹到娄家也没什么,老太君说了,有事儿她兜着,是她老人家让我们尽情发挥的,咱们还客气什么,这么做了之后,正好也让那些在暗地里观摩的人知道知道,咱们娄家不是好惹的,给他们提个醒儿,今后要想算计我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这些话薛宸原本是不想说出来的,可是韩氏毕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有这些话给她壮胆,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要不然她这一路可就难熬了。   韩氏听了薛宸的话,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最起码没有先前那样担心了,点点头,说道:   “你说的也对,若不让旁人知道咱们的手段,将来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咱们头上扣、屎、盆子,什么龌龊的事情都敢往咱们娄家身上招呼,就是要让这些狗崽子们看看。”   越说,韩氏越觉得薛宸说得对。   夏珠和苏苑已经替薛宸把床铺给铺好了,此时听韩氏说话,便也凑上去附和道:   “就是的,外边那些敢打咱们少夫人主意的阿猫阿狗,就是要狠狠的教训才行。”   其实昨天连夏珠和苏苑都不知道床上躺的并不是少夫人,她们如寻常那般铺床睡下,半夜里被吹了迷香,一直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就瞧见夫人已经自己起来,将床铺叠整齐了,可是,被子却是不见了……直到后来严护卫他们回来,她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在心里给捏了一大把的冷汗。   她们夫人也太厉害了些,厉害的叫人心里发寒,害怕。不过,两人伺候了少夫人这么长时间,自然明白薛宸的脾性,向来就是恩怨分明,赏罚分明,对她好的人,倾囊相助,对她不好的人,倾巢报复,就是这么爱恨分明。很显然,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叫人十分的安心,只要你不背叛她,她就能永远的将你纳在她的羽翼之下,一丝不苟的将你保护起来,护短偏心在你身上,旁的人就再也没法欺负到你一分一毫,夏珠和苏苑只觉得自己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的感觉,就因为,两人跟着的是薛宸这样的一个少夫人。   薛宸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让两个丫鬟在外间伺候韩氏,陪她说话,自己就晕乎乎的爬上了铺,一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来了!!!宸姐v5!! ☆、第221章   江之道走进房间,先前他已经去审问过一回金三,对他们的部署计划多少已经知道了一些,心中愧疚至极,因为如果这一回,薛宸真的在汝南出事的话,整个汝南王府都要被牵连进去。   从背后抱住了正在收拾东西的娄映烟,从没有一颗感觉到抱着她这样踏实:   “明日你随大嫂一同回京接莫哥儿,不妨在京城多住两天,好好的陪陪公主与国公。”   娄映烟转过身来,看着江之道,美丽的双眸中盛满了不解,江之道抚着她的脸颊,低声说了句:“这些年,辛苦你了。”   娄映烟摇头,心里有些不安,嘴上答道:“不辛苦,夫君说的哪里话。”   两人目光纠缠好一会儿,江之道才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在京城多住些时日,等我和淮南王府的事情全都解决了之后,你再回来,到时候,你随我去筹关住着,咱们夫妻聚少离多,总不是事儿,筹关那里条件虽不如家中,但比从前我爹那时候物资要好的多,除了不能扑鼻成群之外,府里能给的,我那儿现在都能给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筹关住吗?”   见娄映烟不声不响的看着他,江之道不免有些气短的,毕竟娄映烟的国公府的大姑娘,皇上亲封的县主,要他随他一同去战地居住,确实有些为难她,不想叫她为难选择,江之道又补充说了一句:   “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娄映烟猛地截过了他的话头,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和夫君一同前往筹关居住,我,我等了这么些年,就是在等你带我去,可是,可是你从来不提,我以为,我以为你不愿意将我带在身边……”   见她说的情真意切,江之道心中一喜,紧紧将她搂住,说道: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事情办完了,我亲自去接你们娘儿俩回来,可好?”   娄映烟与江之道成亲至今,从来没有和他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过话,一时感动不已,双眸中噙满了泪光,不住点头,生怕自己答应慢了,夫君就会反悔一般。   第二天,江之道亲自送娄映烟和薛宸去了城门,对薛宸说道:   “这一路上,还得劳烦大嫂照顾烟姐儿。”   薛宸点点头,一旁的韩氏瞧着这对小夫妻的感情似乎有了转变,不禁打趣道:   “你就放心吧,咱们指定能把烟姐儿照顾好,你要是真不放心,你就自己送她去。”   江之道受到了打趣,娄映烟也是满面绯红,似嗔似怨的瞪了一眼韩氏,薛宸才笑着说道:“你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不必担心我们。”   “自然不担心的,大嫂的护卫队高手如云,能人辈出,这一路上只盼着没有匪人打扰大嫂你们,否则的话,我可真为那些匪人捏一把汗。”   薛宸笑着没有说话,江之道凑近她旁边,说了一句:   “大嫂,你说就凭淮南王府五百多人,怎么就能轻易的闯出我汝南城?”目光又瞥向了坐在马背上的严洛东等。廖签这些是隐形侍卫,早就不知藏哪里去了,只在关键时刻现身。   薛宸抬眼看了看他,神色淡定,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算是至礼,然后便回身坐上了马车,娄映烟掀开窗口和江之道挥手告别,江之道站在城门前,目送到他们车离开。   娄映烟在车上问薛宸:“大嫂,之道先前和你说了什么?”   薛宸正在倒茶,将手里的一杯递给了她,又递了一杯给韩氏,然后才回道:“没什么,只说让我照顾好你,等他办完了事就去京城接你和莫哥儿。”   娄映烟的脸上又是一阵殷红,薛宸端着茶杯,看向了车窗外头,喝了口茶,江之道是个人才,不过一夜的功夫,就查出了这些事,按照道理说,就算是淮南出五百的兵力,也不可能在城中的巡防营,西山营的队伍没有到来之前,就闯出了汝南城的锁城关口,更别说还要将那辆马车给护送出去了。   不过,若是有人早就在城楼上接应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严洛东和廖签他们,根本不是循着马队追出城的,而是早就在城楼上布防好了,配合他们做出一副闯城成功的戏码来,为的就是马车能在天亮前赶出城去。   淮南王妃死了,但这笔账可还没有算结束呢。薛宸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茶,呼出一口起来……   ***********   薛宸她们在路上赶了十多天的路,终于在月底前赶回了京城。   娄庆云早就收到了消息,在城门口等着她们,看见她们的车马之后,悬了大半个月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一行人回到国公府,薛宸先去给长公主和老太君复命,顺便将汝南王府的情况,稍微的说了一番,但是只是当众说了下江五郎庚帖的事情,老太君和长公主对汝南王太妃乌氏的糊涂表示愤恨,不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薛宸居然对那个江五郎称赞有嘉,直说他是个世间难得的佳男儿,说的一旁的娄庆云都要扑过来和她翻脸了,老太君才明白了薛宸的意思。   “哟,能让庆哥儿媳妇儿觉得好的男子可不多啊,想必定是个好的。改日我叫人去探探。”   薛宸推荐人选成功了,这才放下心来,又和长公主她们说了些一路上的趣事,然后娄庆云才以荀哥儿想见娘的理由,将薛宸从松鹤院拐了出来。   薛宸自然也是想儿子的,可是还没走去沧澜苑,就给娄庆云扯到了一处假山后头,醋气冲天的问道:   “怎么?那个江五郎真有那么好?”   薛宸急着去看儿子,没打算理他这冲天的酸话,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就要走,却被娄庆云执拗的拉着不让她动,抵在假山后头,薛宸也急了:   “哎呀,你发什么疯呀,光天化日的,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娄庆云想来就是个二皮脸,恬不知耻的说道:   “我才不怕,你是我媳妇儿,我们俩怎么亲密说话都是应该的,谁能说我们不对?”   薛宸哭笑不得,娄庆云继续逼问:“说呀,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真的那么好?比我好?你说不说?不说,不说我可要在这里亲你了。”   “啧,你还没完了。我就夸夸他,觉得他人品很好,跟咱家的三姑娘甚是相配,我瞧他的面相,将来定是能建功立业的,你可别想歪了。快让开,我想见荀哥儿。”   娄庆云其实哪里是不知道媳妇儿的心意呀,就是想找个由头和她亲近亲近,待会儿给她见了儿子,她的全副心神肯定都在儿子身上,要轮到他,起码也得是晚上,还不如现在多缠会儿,中能稍微解解相思之苦嘛。   “我不让开。荀哥儿好着呢。索娜女官如今将他调、教的好极了,作息比我都准时,现在应该在睡觉,你去了也没用,还不如陪我说会儿话呢。”   薛宸瞧着他这张桃花脸,眼中全是对她的热情思念,不动心那是假的,可也不想就这么遂了他的愿,故意敛眸不去看他,她这勾人的小模样,看的娄庆云心花怒放的,一手撑着假山壁,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用街面上近乎纨绔的调戏话儿对薛宸说道:   “怎么样?想我没有?”   薛宸横了他一眼,又推了推他,某人却是纹丝不动,干脆她也放弃了抵抗,靠在假山石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娄庆云哪受得了这样的邀请呀,把心一横,就将人给掳进了假山空洞内。   过了好一会儿后,两人才人模人样的走出来,薛宸扶了扶有些松动的发髻,瞪了某人一眼,然后才疾步往前走去,娄庆云跟在后头,这才想起问汝南的事情。   薛宸将淮南王太妃和王妃的计划和结果全都告诉了娄庆云,娄庆云气得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咬牙切齿的说道:“李长旭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老子没动他,他到先动起老子来了。”   薛宸瞧了他一眼,边走边说道:“他是个棋子而已,真正的幕后不是他。”   娄庆云问道:“你知道幕后是谁?”   薛宸颔首。娄庆云继续问道:“告诉我,我去端了他。”   薛宸摇头:“不必,你端不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后,薛宸才转过头去看着娄庆云,说道:“但是我可以。”   不等娄庆云说话,薛宸就跨步走入了沧澜苑,来到荀哥儿的住所,瞧见索娜女官正坐在堂屋里做针线,瞧见薛宸回来,便迎了出来,却是没敢大声问安,指了指内间,小声的说了一句:   “荀哥儿在睡呢。”   薛宸点点头,迫不及待的走入了屋子,越过屏风,瞧见了她朝思暮想的儿子,小脸正睡的红扑扑的,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还带着笑,一抹涎从嘴角溢出,薛宸失笑,赶忙抽出帕子给他掖了掖,荀哥儿似乎有些感觉,嘴角动了动,居然大张手脚翻了个身,然后面朝里床,继续睡了过去。   薛宸只觉得二十多天不见,这小家伙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忍不住俯下身子,在他的那张小苹果般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娄庆云倚靠在屏风旁,看着眼前那缱绻缠绵的架势,不禁吸了吸鼻头,看来他之前那个决定是正确的,还好他暗自拖了三年才让媳妇儿生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出来,这要早生了这个宝贝,他如今在这府里就更加没地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2章     荀哥儿醒来之后,看见薛宸,瞪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眨巴了两下,然后才瘪嘴大哭了起来,薛宸赶忙把他抱起来,不住的‘哦哦’哄着,跟儿子说着道歉的话:   “荀哥儿不哭,是娘错了,娘下次再也不丢下荀哥儿了,好不好?哦哦哦,不哭不哭。”   听到娘亲的安慰声,荀哥儿也就不哭了,原本也就是象征性的嚎一下,现在让娘亲抱了又哄了,他就不那么想哭了,两条小胳膊搂着薛宸的脖子,突然喊了薛宸一句:“纳纳。”   薛宸愣住了,索娜女官从外面走进来,对荀哥儿说道:“不是纳纳,是娘。”转过头来对薛宸说道:“最近在教哥儿说娘,有的时候能说出来,有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个纳纳。”   薛宸抱着荀哥儿,对索娜女官道谢道:“这些天劳烦女官了,哥儿没少闹你吧。”   索娜女官已经换下了宫里的那套衣裳,穿上了普通的常服,她是天竺人,眉眼深邃,穿了常服挽起发髻,看着还有点像是谁家的夫人般,只听她笑着说道:   “奴婢已经不是女官了,如今便在这国公府当差,您离开京城的那天,世子便将我从宫中带了出来,是皇上特赦的,奴婢还要多谢世子和少夫人给奴婢一个安身之处,哥儿才不闹呢,不知道多乖。”   两人说着话,娄庆云就过来把荀哥儿给抱到了外头走廊上去看花。等薛宸说完了话走出来,夫妻俩才带着荀哥儿回了房,如今荀哥儿已经能够吃些米粥和米饭了,牙生了六颗出来,还能咬一些比较容易咬的东西,其实薛宸的奶吃到六个多月的时候,就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这小子吃的太多了,她每天四五顿的加餐都来不及造奶,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渐渐的给他断了薛宸的奶,他不肯吃.乳.母的奶,那就让.乳.母每天挤出来用勺子喂给他吃,再加些普通的饭食,这样混合着喂养,荀哥儿倒不是个讲究的,只要能吃饱,其他的不嫌好坏。   让荀哥儿在里床爬着玩儿,夫妻俩就在一旁陪着说话,薛宸将在汝南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娄庆云又说了一遍,在她回来之前,江之道就已经拍了快马,给娄庆云送了信来,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都主动说了一遍,但他如今听薛宸讲来,却是另有一番惊险的,再问到薛宸猜到的幕后之人时,薛宸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告诉了娄庆云一个名字: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右相身边的一个外室,名叫柳烟。我曾经派严洛东去查过她,可是,她住的宅子周围,围的跟铁桶似的,严洛东都不敢打草惊蛇直接进去,可见右相对她有多重视。”   娄庆云虽然没有听过柳烟这个名字,不过却是知道右相在外面养着外室的,如今听薛宸说了才知道,竟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还把身边很多事情都让她放手去做,真不知道右相是怎么想的。   “这些年,右相捧着二皇子处处与太子作对,他们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右相历经三朝,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就连皇上即便是知道他的想法,也不能贸然与他动干戈,你之前说,我没法端了他们,这我承认,就连皇上和太子都没法的事情,我确实没这个本事,可你又说,你能?”   薛宸点点头,说道:“是,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说能,就是能。”   娄庆云翻了个身,一把将爬到床角正揪帐子玩儿的荀哥儿给拎了过来,放在两人中间,让荀哥儿玩儿他身上的一块玉佩,然后才对薛宸扬眉问道:“愿闻其详。说出来让我涨涨见识?”   薛宸失笑,将荀哥儿塞进嘴里咬的玉佩给拿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口水,然后才又交给荀哥儿,说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前做的那个梦吗?”   娄庆云想起那天午后,两人凑在一起说话的场景,点点头,说道:“记得啊。你说你在梦里过了一辈子,那一辈子中,你嫁给了别人,而我早早就死了……”   薛宸不想听这些,干脆捂了他的嘴,说道:“别说这些了,我再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你只要在旁边听着,看我说的对不对就行了。”   娄庆云哪里肯放过送上门的豆腐,抓着薛宸的手就不肯放了,一家三口,干脆用被褥为枕头,三人靠在一起,薛宸捋了捋思绪,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没有经历过朝堂,所说的这些都是我梦中所见,我知道朝中有两党,娄家和我爹都属于太子这一派的,而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是右相一派的,我说几个人你听听,信国公,镇国公,威远候,宁国候,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我说的对吗?”   娄庆云看着薛宸点点头,说道:“对。可这些不是岳父跟你说的吗?”   薛宸摇头:“我爹才没那闲工夫和我说这些,我再说些他们这些人家后宅之事,并且我知道他们这些后宅之中很多发生了的,或者没有发生的事情,因为是后宅之事,所以,你们男人家不便插手,柳烟既然想用后宅之事擒我,那……我若是不回敬些什么的话,对她也太客气了些。”   娄庆云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薛宸想做的事是什么,蹙眉问道:“你是说,你想利用后宅之事,去对付柳烟?”   “是。据我观察,这个柳烟很大一部分的作用,就是管着这些官员们的后宅之事,所以当初青阳公主在府里暗算了我和母亲之后,当天她不管外孙女的洗三礼,也要前往柳烟处禀报这件事,由此可见,柳烟的定位就是这个。你不要小看后宅的战场,若是后宅安宁,男人才能在外做事业,安心打拼,可若是后宅不宁,纵然男人有天大的抱负,也只有被拖累的下场。”   薛宸说的这一点,娄庆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的,后宅往往能牵动男人的心,的确是控制了内宅,就等于攥住了家里男人的心脏,心脏要是出了问题,那可就随时能引发生死大事。   夫妻俩在房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才大致拟定了一个方向。锁定目标人物,信国公夫人曾氏,曾经替长宁候夫人郁氏上薛家的门跟薛宸提过亲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3章   拜上一世所赐,薛宸对京中的富贵圈中所发生的事情还算熟悉,她虽从商,但是所经营的项目以女人的衣裳饰品为主,多要接触各家夫人,谁家没有点龌龊事,有的只是没有发现,有的是发现了被隐藏起来,但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只要利用得宜,后宅也能给他们制造出厉害的动荡。   信国公夫人曾氏也不例外,她上一世是薛宸的大客户,信国公府薛宸是三天两头能进去的,只不过,是作为下品的商女从旁人进去的,她知道,曾氏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端庄明理,贤惠淑良,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她生性善妒,对于信国公身边的妾侍多有残害,可表面上却又喜欢维持那种贤惠主母的形象,一般只要信国公私下里与哪个女人有了首尾,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将那个女人除掉,然后为了表示自己大度,又会另外送个自己的人给信国公,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却是周而复始的发生,信国公后院的姨娘与通房,就没有能够安然渡过五年的,但是在薛宸的印象中,信国公府后来倒是有一个相当厉害的女子,成功的躲避了曾氏的陷害,成为了信国公身边最受宠爱的姨娘。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曾氏身边的大丫鬟闵柔,后来信国公府中唯一一个能和曾氏分庭抗礼的闵姨娘,因为往年熟知曾氏的手段,因此才能次次化险为夷,到最后,与曾氏形成水火之势,而薛宸的记忆中,闵姨娘应该还有一年就该被抬为姨娘了,而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是曾氏的心腹大丫鬟。   薛宸身边有严洛东,脑子里又有上一世的记忆,只要给严洛东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方向,他就可以替她将要知道的人祖宗八辈都给打听出来。   闵柔是福建人,家乡受了灾之后,就随着哥哥嫂嫂逃难到了京城,后来辗转去了曾家做丫鬟,从八岁就开始摸爬滚打,十五岁就凭着机灵被曾家送去已出嫁的大小姐身边做一等丫鬟,因为曾氏的陪嫁丫鬟们都到了二十五岁,该放出去的年纪,曾氏已经换出去两拨丫鬟,可饶是如此,她依旧只放心娘家的人,闵柔这才有机会于八年前去到曾氏身边,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得知这些情况之后,薛宸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闵柔会在一年后孤注一掷,冒险让信国公抬她做姨娘,将自己放在曾氏的对立面了,因为她再过两年就满二十五岁,到时候,曾氏一定会将她配人或是放出府去,她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出去或是配人,将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所以,干脆就为了自己的将来赌一把,八年以来,她帮着曾氏做了不少害人之事,因此她可不是个一般的软角色。   但是,不管多狠的角色,她都有弱点,闵柔的弱点就是她的哥哥嫂嫂,她嫂嫂两年前因病去世,她哥哥整日沉沦度日,两个侄子就靠她一个人接济养活,如今她哥哥又沾上了赌,家里被他输的家徒四壁,成日借债,最终都会找到闵柔身上来,让她去还。   信国公府后院。   曾氏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捅她一刀的人会是自己的亲信心腹,只见闵柔跪在地上,在年过六十的信国公面前,一字一句的控诉曾氏:   “国公爷,奴婢实在是没法忍受了,如今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向国公爷揭露夫人的恶行,这么多年以来,府中姨娘一个一个的,从府中消失,七年前的马姨娘,是在回乡的途中,被夫人派人前去勒死,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还有五年前那个宴姬,公爷不过宠幸她一夜,就要将她纳入府中做姨娘,可是第二天她就被发现吊死在厢房之中,她哪里是不愿,根本就是被夫人派人谋杀的;还有四年的张娘子,三年前的罗夫人,她们都是苦命的女人,张娘子腹中还怀了国公爷的骨肉,夫人哪里肯她将这骨肉生下来,连夜就派了人去给她灌了滑胎药,张娘子反抗,她就派人将张娘子抛入河中,做成她自尽的假象……公爷,我知道这些事之后,害怕的成夜都睡不着,这些天我尽做梦,梦见张娘子,马姨娘还有宴姬的鬼魂来找我,她们每天都跟我说,她们在下面,过的好惨,冤死鬼是没法投胎的,只能游荡人间,无人供奉啊。”   曾氏面如死灰,跪到了地上,这些天还真是邪了门儿,上个月刚毒死了一个怀孕的外室,第二天,她娘家兄弟就闹上了门,抬着棺木在国公府门前,似乎还都会些拳脚功夫,府里的侍卫赶都赶不走,一直闹到了国公回来,那些人罗列出了很多证据,指证她杀人,国公这些日子都在为那个外室伤神,哪里就能听这些事情?当即就下令彻查,还让那些人把那外室的棺木抬进了国公府中,请了仵作来验尸,验出来那尸体是中了毒,腹中有一个成了型的男胎,这下国公就震怒了!当场就要她说明情况,曾氏一致否认这是她做的,就连她娘家承恩伯府都派了人来给她撑腰,可是,谁又料想这个关键时候,闵柔会突然发难,面对自己最亲近心腹的指责,简直震惊的难以复加,曾氏想否认,可是闵柔将这些事情,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全都说的头头是道,时间地点人物全都吻合,而她说的这些,只不过是没有让她亲自动手的,可就这几个人,也足够让曾氏吃不了兜着走,关键这些人里,还有一个怀了孕的张娘子,更是让国公震怒不已,当场就甩了她一个巴掌,连休妻的话都说了出来。   闵柔在一旁哭的肝肠寸断,二十三岁的她风华正茂,那国公居然当众就去把她扶了起来,拥在怀中一起落泪。   至此,曾氏才彻底看穿了闵柔的伎俩,知道这丫头是想踩着她往上爬,而且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很可能已经爬上了国公的床,曾氏心里恨啊,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人,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居然不自爱到爬上了一个可以做她祖父的男人的床,亏她平日里还觉得她能干,觉得她忠心……曾氏如今恨她恨得简直要咬她的肉,啃她的骨头,拼了命也要对闵柔奋起反扑,可奈何上门闹事的人和国公百般阻拦,而国公又对闵柔深信不疑,闵柔天生会演戏,一个劲的对国公请罪,说自己当初年少无知,又惧怕曾氏的势力,害怕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所以才苟延残喘隐瞒至今,她义愤填膺的对国公说自己要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又或者要让国公杀了她,只求赏她一份全尸的体面,说的是声泪俱下,肝肠寸断,让六十岁的国公亦是心痛不已,将所有的仇恨全都转移到了曾氏身上。   亲自从祠堂取了家法过来,将曾氏绑在院中树上,狠狠的打了好几十藤,打的曾氏喊破了喉咙,打的她奄奄一息,国公犹不解恨,当场就写了休书给她,以七出之名将她架着抛出了信国公府门外,又派人将曾氏的娘家人全都一并打了出去。   给了抚恤金给上个月被毒死的外室一家,遣散了他们出去,没过两天,就把闵柔扶成了姨娘。   ***********   信国公府的事情,从薛宸开始预谋到如今看见成果,不过也就是二个月的时间,薛宸在院子里给莫哥儿和荀哥儿荡秋千,严洛东来了之后,她就让夏珠她们陪着娄映烟和娄映柔和两个孩子玩儿,自己和严洛东去了一边的亭子里,听着严洛东的汇报,薛宸点点头,说道:   “闵柔那条线别断了,咱们今后要做的事还得要她帮忙呢。她兄弟的赌债怎么样了?”   薛宸站在亭子栏杆旁,看着一株已经长出花骨朵的兰花,觉得有些意外,便弯下身子去仔细瞧了瞧,严洛东在她身后说道:   “赌债还不是少夫人一句话就免掉了嘛。反正是咱们自己的赌坊,要他输多少,全都在少夫人口中。”   薛宸没有说话,像是看花看的着迷了,闵柔兄弟好赌,赌是软肋,而他又是闵柔的软肋,想要控制一个人做事情,威逼利诱,一样都不能少,闵柔面前,有他兄弟事情拖着,还有一个国公府姨娘的位置候着,这两样全都是能牵动她的利,再加上时机刚刚好,上个月曾氏正好害了一个外室。   而那找上国公府大门闹事的外室娘家人,自然也是薛宸派出的,数罪并发,再加上早就搭上国公的闵柔,还愁治不了一个曾氏?   “承恩伯府那里怎么说?”   承恩伯府是曾氏的娘家,她也算是曾氏的老长辈了,平日里她作为信国公夫人,给了曾家不少帮衬,如今她落了难,承恩伯府怎么着也得奋起反抗一下的,要不然面子上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严洛东见薛宸直起了身子,目光往旁边瞧了瞧,他就立刻将手边的一把小剪子递给了薛宸,薛宸接过后,继续弯下腰,去将兰草根部一颗生出来的小旁支给剪掉了。   “曾氏是承恩伯的亲姑母,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承恩伯已经在书房写好了明日上奏的折子,说什么也要参一本信国公的,这事儿就算是闹上了朝堂,两家至此交恶!”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4章   薛宸听到这里,才满意的抬起了头,对着那株被她修剪过的兰草点点头,笑了起来,也不知是看着这一株被她亲手打理好的兰草在笑,还是对于严洛东所说的那个结果在笑,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的少夫人现在心情非常好,眉眼都带着浓浓的笑,看着甚是喜人。   只要信国公府和承恩伯府闹起来,不管承恩伯府有多弱,但在短时间之内,信国公也无法将他们根除,既然无法根除,只要承恩伯府不放弃这件事,一直和信国公纠缠,那么薛宸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从亭子走出去,薛宸回到园子里的时候,荀哥儿和莫哥儿已经从秋千上下来了,荀哥儿前些天也学会了走路,一个人可以脱手走好几步呢。   现在又在地上走,索娜女官在旁教他,说不用管他是走还是爬,只要他在动,身旁又没有什么危险的,就随他,好比现在,荀哥儿就在草地上,瞧着莫哥儿编草环,看的目不转睛。可是,等莫哥儿一编好了,还没放手里玩儿几下,居然就被从身旁爬过去的荀哥儿给抢到了手里,三两下就捏坏了,捏坏了也就罢了,可这小混球居然还很嚣张,捏着那坏了的花环对莫哥儿嫌弃道:   “不好,再来。”   莫哥儿这些天可是怕了这个小土匪了,自从前两天和他抢东西,被掀倒在地上之后,他就再不敢惹荀哥儿了,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编好的草环一下子就坏了,还被荀哥儿欺负嫌弃,一时间委屈上心头,瘪嘴哭了起来,‘哇’的一声,让正坐在石桌旁说话的薛宸和娄映烟全都给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过来。   薛宸瞧荀哥儿跟个小肉墩子似的坐在草地上,看着那个一下子就被娄映烟抱入怀里安慰的莫哥儿,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用小胖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小脸,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羞,羞羞。”   娄映烟脸上现出了尴尬,薛宸也有些不好意思,将那小子给提溜起来,也不抱他,就那么让他站着,居高临下的给他眼神警告,说道:“那是哥哥的草环,你不可以弄坏的,快跟哥哥说对不起。”   荀哥儿虽然聪明,会说不少话了,可是对于薛宸这一长串的话还是理解的不是特别清楚,瞪着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对薛宸说道:   “哥哥哭,哥哥说。少爷不哭,少爷不说。”   薛宸哭笑不得,‘少爷’是身旁的一些丫鬟婆子称呼他的,他倒好,现学现用,套用到自己身上来了,但小小的身子挺直站立,一副就他有理的样子。   娄映烟不想叫孩子为难,可是莫哥儿一直哭闹不休,她只好跟薛宸告了别,把莫哥儿给抱走了。等他们走了之后,薛宸才回过头来,睨视着这个小霸王,蹲下身子,和他平视,说道:   “你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跟霸王似的,我看是要让你爹好好管管你了。”   荀哥儿瞧着香香娘亲近在眼前,嘴里说了好些话,不过他的心思可不在薛宸说了什么,也不懂交给爹爹管教是个什么意思,他伸手就去抢薛宸耳朵上的石榴耳坠子,夏珠在旁瞧见了,生怕薛宸的耳朵给扯痛,赶忙制止了荀哥儿,和声说道:   “荀哥儿乖,这可不能扯。”   荀哥儿不买账,听着小胸脯说道:“我要!”   夏珠无奈向薛宸求救,薛宸总感觉儿子这霸王性子若是不好好的管教管教,将来若是成了习惯,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佯作生气般说道:   “要什么要?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你要了就给你的?别动,再动娘亲可打你屁股了啊。”   可是,薛宸难得做一回严母,却让荀哥儿觉得新鲜极了,以为薛宸是在换着花样和他玩耍,越打屁股,他就笑得越厉害,薛宸瞧着他这张漂亮的小脸蛋,顿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这小子完全就是承袭了他爹的无赖嘛。   薛宸也就是手里头做样子打打,哪里舍得真的对宝贝儿子下手呀,想着娄庆云今儿正好休沐在家,薛宸就抱着儿子找他去了,娄庆云正在保养兵器,薛宸在兵器库找到了他,一把将笑个不停的荀哥儿送到他的手上,说道:   “你儿子,你教吧。如今可是了不得了,三天两头的把莫哥儿欺负到哭,这性子要再不管教管教,将来指不定要成什么无赖霸王呢。”   娄庆云一手拿着剑,瞧了一眼不住往薛宸怀里奔的儿子,突然就笑了,让薛宸放一百个心,他一定把儿子给教好云云。说完这些,娄庆云就抱着儿子进了库房,薛宸心想让娄庆云吓吓荀哥儿也好,免得这小子被宠坏了脾气。   交给娄庆云之后,薛宸就又去了娄映烟的院子里,莫哥儿还在烟姐儿的怀里抽泣,薛宸带了他最喜欢吃的果糖他才肯从年亲的怀里爬下来,薛宸和他道了歉,莫哥儿才破涕为笑,薛宸这时候,倒是很庆幸,莫哥儿的性子随了她娘,软和极了,但也不免替江之道担心,女孩儿家生成烟姐儿的脾气倒还没什么,毕竟嫁了人之后那就是人家的媳妇,脾气温和些总是好些,可男孩子要是太软了,将来镇不住也是个问题啊。   不过,现在一切还都不好说,毕竟男孩子的性格总要比女孩子变化快些,也许莫哥儿小时候软和,将来大些,跟着江之道出入几回战场,也就会变得好了。   刚坐下和娄映烟说了几句话,夏珠就跑了进来,神色尴尬,对薛宸说道:   “少夫人您快回去瞧瞧吧,国公要打世子呢。”   薛宸手里的茶还没喝,就听夏珠这么说,不禁放下茶杯就站了起来,烟姐儿也紧张万分,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夏珠瞧了瞧在一旁安静吃糖的莫哥儿,然后才苦笑道:“国公抓到世子正要揍小少爷,怒了。”   “……”   薛宸简直要骂死娄庆云了,他就是要教训儿子,也该避着国公,公主和老太君呀!荀哥儿是薛宸的宝贝,可是,她宝贝的程度犹不及家里的三个护孙狂魔,没想到国公今天也休沐在家……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薛宸只好认命的回到了沧澜苑,她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清净了,里面伺候的人一时间全都不见了,薛宸进去之后,就瞧见娄庆云委屈的跪在院子中央,薛宸走过去,娄庆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可怜兮兮的将手背送到了薛宸眼前,就见手背上一道红痕清晰可见,薛宸蹲下去问道:“这怎么了?”   她让他教儿子,怎么到最后却变成了他老子教儿子呀!   薛宸的话问出来,娄庆云还没开口,就听廊下花荫后头传来一道声音:“别心疼他!这个丧尽天良的混小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居然扬手要打我的荀哥儿!让他跪着!”   娄庆云忍不住回嘴:“我哪里要打他?就是吓吓他,您也太冤枉人了吧。”   “闭嘴!给我当场撞见了,你还敢狡辩!这是我正巧看见了,要是我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你打不打?”娄战抱着正在吃糕饼的荀哥儿走出来,一边体贴的替荀哥儿擦嘴上的碎屑屑,一边竭力对娄庆云进行指责:   “再说了,荀哥儿才多大,你吓他干嘛?要是把他吓出个好歹,我看你也别在京里待着了,去漠北守马场去!辰光啊,你给我看好了他,不跪完两个时辰,别让他起来!荀哥儿我先抱回去,这事儿还不能让你们娘知道,知道了,说不定都要打断这混小子的腿!”   娄战对薛宸放下这番话之后,就头也不回的抱着荀哥儿走出院子,荀哥儿趴在爷爷的肩膀上,小胖手居然还对爹娘招了招,这就是跟爹娘‘再见’的意思,看的娄庆云又是一阵牙痒痒,对着荀哥儿离去的方向和薛宸之间回转好几次,然后才泄气的放下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薛宸知道今儿这事儿算是她惹出来的,赶紧殷勤的给他掸身上的灰尘,然后讨好的笑道:   “别气了,别气了。”   家里那三个护孙狂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娄战看见了娄庆云要打荀哥儿只是让娄庆云跪着,长公主瞧见了一定又是哭的昏天黑地,而老太君知道了,哼哼,对不起了,娄庆云也许就正要被发配到漠北看马场去了,就是这么任性。   也是因为家里三个老人宠儿子,薛宸现在还稍微好些,让她意识到儿子不能太宠了,可是,难得她下定决心,想让娄庆云尽一尽父亲的职责,教教儿子做人的道理,可没想到,他不给力,教训儿子反被老子教训……   娄庆云瞧见薛宸眼中满是不信任,不禁气急了,指着娄战和荀哥儿离去的方向,色厉内荏道:   “那臭小子就是欠教训!你,你等我,我去把他给提溜回来,今儿定要他承认错误不可。”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当老子的人了,虽然儿子如今才不到三岁,但教育什么的,总要从小开始比较好吧。娄庆云突然心中又充满了雄心壮志,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却被薛宸给拉了回来。   “得了吧,我可不想去漠北瞧你。”   娄庆云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轻咳了一声,说道:“咳咳,今儿是偶然,以后我总能找到法子教育那小子的,放心吧。”   薛宸:“……”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可怜的柿子啊!遇到了几个护孙狂魔……   ps:放心吧,荀哥儿的性子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歪的!嘿嘿。 ☆、第225章   曾家和信国公闹得不可开交,两家几乎是势成水火了,曾家觉得自家姑奶奶都跟着信国公过了几十年,信国公居然为了几个妾侍就把姑奶奶给休回家去,用的理由虽然冠冕堂皇,可是这些事情在民间来说,主母不过处置了几个妾侍,根本不至于大费周章。   可信国公不管怎么说,他就是铁了心要和曾家对垒,说什么也不肯退步,每天晚上回家自有闵柔这个心尖子上的宝贝给他出主意,闵柔也是孤注一掷了,说什么也要把曾氏踩实了,让她再不能回到信国公府,因为一旦曾氏回来,闵柔的死期也就到了,被休了女人没有权利管她,可是一旦主母归来,那么主母处置个妾侍,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为了自己的命,闵柔都卯足了劲给信国公灌迷汤,怎么也要抓住这一次的机会,让曾氏永不翻身。   两家闹得如火如荼,信国公腹背受敌,虽有后悔之意,但如今整个朝廷都知道,他和曾家闹得不可开交的事情,若是他退缩,那别人就会以为他是怕了曾家,原本事情还有转机的,可是,被曾家这么一逼,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硬顶,干脆把心一横,抓住了曾氏善妒这一点,怎么也不肯退缩,却也是每天被烦的心力交瘁。   而就在这个时候,镇国公家后院也失了火,镇国公家的小儿子方进在家里后院之中就被一道流箭给射中了膝盖骨,入骨穿透,一条腿就这么毁了,院子里的丫鬟仆人全都吓坏了,引起了一阵恐慌,方进惨叫声响彻云霄,镇国公夫人闻讯赶来,瞧见小儿子身下一片血红,扑过去就哭了起来,管家在方进的腿上发现了一张染血的字条。   “夫人,您看这是……”   镇国公夫人一看字条,当即面色,手一松,纸条就掉在了地上,上头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三日后,再来取命!   镇国公夫人立刻就让人去把镇国公从府衙喊了回来,夫妻俩一阵商量之后,才决定先把方进送出府,送去南郊别院之中,那里有镇国公府所有的护卫看守,必不会出事。镇国公夫人在别院陪着小儿子。   就这样安然渡过了五六天,也没见发生什么事,第七日的时候,镇国公夫人有事回了趟京城,别院中就只有方进,在后院待着有些无聊,他向来都纨绔惯了,成天欺男霸女,仗势欺人,鱼肉乡里,半刻都消停不下来,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家不在少数。他虽然害怕在府里莫名其妙就给射中了一箭,也害怕那个在他膝盖骨上的字条,可是躲到别院之后,别说三天了,六天都熬过来了,估计着已经没什么事了,只要他在这别院里继续躲几天,那幕后之人找不到他估计也就能放弃了,心情一轻松,想的事情也就多了,撑着拐杖,喊来了侍卫长,让他去给他到京城找几个姑娘来唱唱曲儿,侍卫长有些为难,可也知道这位小公子的脾气,干脆就派人下了山去,可方进左等右等,就是没人送来,正在院子里无聊的跟小丫鬟解闷子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琵琶声。   方进轻伤不下火线,凑着墙头就找了声音的来源,确定位置之后,声音就是从他住的那院子隔壁的院墙里传过来的,声音婉转,曲调勾人,多日不近女色的方进哪里能忍得住,幻想着院墙那头是个婀娜多娇的小美人,说什么也要翻墙过去看看才行,不过他也知道,能在这地方的别院出现的姑娘,不是官家小姐,就是富贾千金,要么就是什么人物家的歌姬,当然了,他心里更加期盼,是后者,如果是歌姬的话,他只要派人去告诉一下隔壁的主人,要一个歌姬来,想必人家也会给他这个面子,这么一想,心里就更是瘙、痒难耐了,喊了个侍卫让他骑在头上,然后又让那人爬上了梯子,将他送到墙头之后,果然看见了那个弹琵琶的人,果真是个人比花娇的小美人,旁边坐着个文士般模样的人,被帘子遮着,看不见脸,不过从穿着来看,定然是个年轻的书生。   方进看那姑娘华衣美服,可那男子却是书生穷酸打扮,便猜想这定是那小姐在私会情郎……眼珠子一转,就让侍卫也跟着翻过了墙头,从那姑娘家的院子里接住他,方进拿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从墙边走出了小林子,果然那小姐瞧见林子里有人,脸色都变了,色厉内荏的对方进喊道:   “大胆,你是什么人?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许过来吗?”   方进这下心里就更加确定,这小美人是在偷偷的私会情郎,若是这种情况,他就是把人给当场办了,想必她也不敢声张,越想越来劲儿,越想越觉得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步步逼近,.淫.、笑不断,也不和那小姐分辨什么,直接就朝人扑了过去。   那小姐大惊失色,躲到了旁边书生的背后,方进这才瞧见了人,的确是个白白净净的白面书生,身材高颀,面容清秀,周身都是书卷之气,只是脸上露出些许尴尬和怯懦,这不是一个有身份的公子该有的表情,他的处处退缩,让方进更加肆无忌惮,而这别院之中,因为那小姐的命令,后院里并没有下人守着,就连个通风报信的丫鬟都给那姑娘给撵出去了。   方进步步紧逼,那书生手抖着从桌上拿起了一把削西瓜的果刀,对方进色厉内荏道:“别,别过来,再过来,我,我杀了,杀了你。”   方进被他结结巴巴的语气逗笑了,催了一口唾沫,对他身后的姑娘说道:“小姐,你还是跟我吧,这么个没用的书生跟了干嘛呢?哈哈哈,过来过来,让哥哥好好疼你。”   说着就往那姑娘扑过去,方进不是不怕刀,不是胆子大,而是他身后跟着十来个助纣为虐的护卫,这里只有书生和小姐,他们私会,根本不敢喊护院进来,而看那书生拿着果刀的手都在发抖,方进多少是学过一点点武功的,真心怀疑,那书生在他靠近的时候,那把刀还能不能稳稳的拿在手里……   这么想着,方进就肆无忌惮的往那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扑过去,可突然,他只觉得那书生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急冲冲的就往他的方向冲过来,方进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似乎凉了一下,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果刀没入,只剩刀柄在外,刀身全都刺进了他的心脏。   那书生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生,抓着刀柄的手赶忙就放开了,方进瞪着双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见杀了人,那小姐也终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这府的护院们终于一拥而去,瞧着院子里发生的场景,几乎全都愣住了。   镇国公夫人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就急匆匆的赶回了别院,还带了府里厨子给做的一些吃食,可她让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小儿子的下落,直到隔壁发生了大乱,府里的护卫焦急的跑了进来,对镇国公夫人跪下道:   “夫人,公子死了!”   镇国公夫人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然后才跌坐到了地上。当她反应过来,得知自家的小儿子是被隔壁小姐私会的情郎杀死的时候,整个人就怒了,带着无边的怒火冲了过去,而在看到那小姐的时候,镇国公夫人居然又愣住了,这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威远候家的嫡小姐赵紫馨。   ***********   薛宸在湖边亭子里喂鱼,严洛东就把威远候和镇国公府这些天闹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薛宸。   “镇国公府说什么也要把威远候嫡长女送去官府问罪,而威远候哪里舍得,就把那小姐的相好书生给推了出去,赵小姐虽然舍不得书生,但为了自保,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同意将那书生送入府衙问罪,可镇国公府哪里肯罢休,他们死的可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公子,正两相僵持,在朝廷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薛宸将手里的鱼食抛下了水,看着池子里的锦鲤争相来吃,就对严洛东问道:“孙家那边怎么样了?”   严洛东点头:“已经在半路上了,孙大人在海上待久了,腿脚有些不灵便。”   薛宸嗯了一声:“让他快点,做事情总要趁热打铁,不把事情闹得大些,怎么对得起他们当年闹出来的事情?”   “是,我亲自去接他。”   严洛东下去之后,薛宸才将目光放到了湖面之上,幽幽的呼出一口气。   两年前,方进在宛平当街打死了个人,是宛平府下永宁县知县的儿子,当时镇国公利用职权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永宁知县也被罢免,除去了一身功名,举家逃亡海上,可是镇国公府犹不肯放过,镇国公夫人暗地里派人在半途截杀了孙大人一家,只有孙大人一人受两名忠心手下保护幸免于难,可是他家的二十三口男女老少,尽丧命于那场暗杀之中。   薛宸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上一世孙大人后来集结了一帮江湖志士,助他回京告状,奈何上一世他还是没能斗得过镇国公府。可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发生过的,那阵子民间都在替孙大人喊冤,镇国公府为了将这件事压下去,便又另伪造了一个通敌海贼的罪名,将孙大人押去了午门斩首示众,当时也算是一件滔天的冤屈大案了,所以薛宸是知道这件事的。   而她如今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孙大人一家报仇,她还没那么好心,孙大人死了一家固然可怜,但她也没有必须要帮他的理由,顺便帮他,自然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了。   如今,信国公府后院大乱,和曾家势如水火,接着便是镇国公府和威远候府,威远候嫡小姐有情郎的事情,薛宸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上一世没她的阻挠,赵小姐和那情郎最终还是私奔的,赵家连那情郎是谁都没有弄清楚,可那赵小姐也是命不好,情郎和她私奔之后五年,他居然就高中了状元,高中之后,不仅没有娶赵小姐这个在他寒微之时守在他身边的的女人,而是另外娶了右相左青柳得意门生的女儿,赵小姐无家可归,只好回到赵家,之后就自请削发去了家庙,没多长时间,也就郁郁而终了。   薛宸当时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为赵小姐扼腕了两声,不过,她知道,那些都是赵小姐咎由自取的事情,她只是刚巧得知了赵家和方家在南郊有一座相邻别院,这才派人暗地里动了手脚,让赵小姐和她的情郎,那一天同时出现在那别院之中,而方进在府里受伤不过就是个引子,为的就是让方家把人藏到别院去,让他们来一场历史性的会晤,然后在那书生背后做了手脚,找了机会,让他亲手杀死了方进。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6章   晚上薛宸跟着长公主后面安排好了家宴,娄战下午的时候,就派人传话回来,说今儿心情好,让府里全都聚在一起吃一顿晚饭,长公主自然是不反对的,薛宸也愿意忙活,韩氏带着李梦莹和包氏自然也来帮忙,一家妇人忙活了大半天,四桌像样的小家宴就忙成了。   韩氏对李梦莹很照顾,什么都不让她沾手,李梦莹也是一脸的羞怯,薛宸和韩氏对了一眼,韩氏就掩唇笑了起来,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薛宸总是看的出来的,走到长公主旁边,弯腰说了一句话,长公主的眼睛就亮了,惊喜的看着韩氏和李梦莹,韩氏领着李梦莹到长公主面前行了礼,韩氏说道:   “才两个多月,也是刚发现。”   薛宸和包氏对韩氏她们说了恭喜,李梦莹就红着脸坐到了一边,这里的事情就再不让她动手了,薛宸对韩氏说道:“二婶,我那儿有一套柔术,若是弟妹愿意的话,我让索姑姑去教她一番。”   韩氏是知道薛宸那儿有这好事的,之所以这么早就告诉她们,其实也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听薛宸丝毫不藏私,直接把她的心事说了出来,韩氏虽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是接受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多谢了。”   薛宸和韩氏是有过生死交情的,当初两人一起去了汝南王府,经历过一些事情,情谊自然是有了的,薛宸愿意和睦相处,自然处处不会藏私了。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娄战和娄庆云等就回来了,一路上娄战高声朗笑,看起来心情果真不错,薛宸和长公主对视一眼,也都领着女眷们迎了出去,长公主接过娄战手中的马鞭,交给身后的丫鬟,说道:   “什么事这么高兴呀!说出来叫我们也高兴高兴。”   老太君早就在娄战他们进门的时候,就有人去请了,正好听见儿子高朗的笑声,也不禁觉得好奇,跟着问道:   “就是,这都多少年没见你这么高兴了,快说出来。”   娄战请大伙儿入座,自然而然的就从薛宸手里接过了荀哥儿,将他抱在腿上,亲自给他夹菜剥虾吃,娄远就率先站出来说道:“老太君有所不知,最近真是大快人心啊!信国公府的事,你们知道吗?镇国公府的事你们知道吗?还有威远候……哈哈哈,也难怪大哥高兴啊,最近右边那些人可是忙的不可开交啊。”   娄庆云拉着薛宸坐到小辈那一桌去,不和娄战他们坐一桌,看到莫哥儿,就想把荀哥儿也抱过来,可娄战和长公主不肯,老太君更是不肯了,恨不得将重孙抱到自己身上来,可总不好跟儿子抢,但她抱不到,娄庆云就更加抱不过来了,接过薛宸手里的一杯酒,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头。听到娄远说起那些事来,娄庆云就和薛宸暗地里眨了个眼,薛宸倒是神色如常,像是没瞧见他的表情般,给他布菜,倒酒。   李梦莹和娄兆云坐在一起,瞧见娄庆云和薛宸挤眼,完全就不是外面人印象中那个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大理寺卿娄大人,而薛宸虽然没有回应,可是脸上的温柔和手底的顺从,却是不言而喻的,李梦莹羡慕的看着娄庆云他们,打趣说道:“大哥大嫂感情真好。”   娄庆云和薛宸同时开口,一个说的是:那当然。可另一个说的是:谁说的?   一桌的小辈都在笑他们,薛宸埋怨的瞪了娄庆云,最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便气氛融洽,而主桌那边就更融洽了,娄战一边给孙子喂吃的,手法专业,不输专业带孩子的索娜,娄远的声音有些大,所以,这一桌的小辈们很快就给他的声音和说的事情吸引了过去。   老太君对这些事也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她每天也会见些门阀老夫人等外客,此时娄远说起这些来,她才忍不住说了几句:   “要我说啊,信国公那件事,也不全是曾氏的错,信国公若是能恪守本分的话,曾氏又何必那样嫉妒呢?虽不说她害那么多人命是应该的,但信国公也实在太过无情了些。”   娄海威接着说道:“老太君有所不知,信国公最近也被这件事给烦的都快谢顶了,曾家揪着他不放,别看曾家如今有些没落了,可是手里居然还拿捏着很多年前信国公做错事的证据,如今更是和他打官司呢,信国公骑虎难下,如今彻底惹怒了曾家,只怕他这个国公,今年评级的时候,就得降等咯。”   娄战冷哼一声:“降等算是便宜他了。”   娄远连连点头,说道:“是啊。便宜他了。不过这回镇国公可就没那么便宜了,纵子行凶,强势压人,他是什么东西,又不是吏部之人,凭什么有他一句话,孙海明就给罢免了知县?他以为孙海明一家死绝了,可谁又想到,孙海明居然还活着,在海上做了好几年渔夫,最近被一些江湖志士给救回了京城,告御状呢。哎哟,你们说说这镇国公也是糊涂,说的混蛋些,什么叫斩草不除根,孙海明这活生生的人证物证,就够他喝上一壶的了。吏部尚书也跟着遭了难啊,谁让他从前助纣为虐来着?”   娄战听到这里,突然就笑了起来,荀哥儿正吃着大虾,听见祖父笑了,仰头看了看娄战,把自己手里吃剩下的半个虾尾巴送到了娄战嘴里,娄战非但没有嫌弃,还很开心的吃了荀哥儿送进他嘴里的东西,一个劲的夸荀哥儿懂事,比他老子好云云。   娄庆云:……   薛宸从旁笑着安慰,娄庆云才没站起来和他老子理论去。   “不止这些,还有威远候家,哎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你们说这赵家嫡小姐脑子里想什么呢?跟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书生相看起来,可是如今为了名节,赵家不得不撇清了关系,可这事儿纸包不住火,那书生也是倒霉,居然杀了方进,哎哟,这一环扣一环的,可比那些什么戏文要爽快多了。”   娄海威的情绪也很高,他向来都是跟着娄战做事的,也很清楚自己的本分,知道他是什么位置的人,所以,说话做事皆以娄家为重,处理事情大多会询问娄战的意思,今儿这事,放在娄家人身上,谁都会很高兴,所以,尽管他语调很跳脱,也不会担心娄战听不顺耳。   事实上,娄战听得可开心了,信国公,镇国公,威远候,还有那个吏部尚书……这四个人,可是二皇子党的核心人物,如今居然差不多时候后院失火,这也实在太叫人不敢相信了。可不管他相不相信,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让他不得不信。想着右相这些天鼻子几乎都要气歪的样子,娄战简直高兴的要跳到演武场去狂打一番拳脚。自从右相公然的表明自己是二皇子党的时候,对太子这边就是多加打压,不管是政治上,还是生活上,他的人仿佛毒烟一般,无形的侵入,缓慢的渗透,时不时的就会给太子来一堂生动的教育课,可没想到,最近这些事儿发生的都太巧合了,右相一口咬定是太子给他使的绊子,可是又偏偏找不到任何线索,毕竟都是后宅之事,都是一些他们平日里知道,可是又从来没有在意过,没有觉得这些小事会给他们今后带来麻烦的事情。   可是现实却给他们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是这些他们平日里看不上眼的小事,在关键时刻,居然给他们来了这么一刀明晃晃的刺杀!杀的他们片甲不留,杀的他们溃不成军。   信国公耽于女色,镇国公毁于德行,威远候名声尽毁,这三个人从前肯定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败得这样彻底。   娄庆云一边吃着饭,一边将手伸到桌子底下,抓住了自家媳妇的小手,薛宸掐了他一下,他也不收回,耳朵里听着娄战,娄远的话,心里别提多美了,因为,他们如今说的这些,正是他的亲亲媳妇儿做的事情,果真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后宅之事虽远离朝堂,可是只要她想,照样可以让那些在朝堂中威风赫赫的大官儿们焦头烂额,拖得他们没有精神去做其他的事情。   所以说,古语有云,娶妻娶贤,而不管怎么样,能替夫君分担烦恼的妻子,都是贤妻!如果说妻子的贤惠是财富的话,那么他相信自己就是拥有了整座金山!嘿嘿。而这座金山只属于他一个人。只要一想到这个,娄庆云就忍不住兴高采烈起来。   **********   荀哥儿已经基本能够脱手走路了,只要人在后面跟着就成,会说的话也多了,不过,荀哥儿越长越大,薛宸却发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小子是越来越霸道了,自己要的东西,不管怎么着他都会要到手,先是要,不给就抢,总要抢到了才成。   如今莫哥儿已经是见了他就怕,根本不敢和他待在一个屋里,来见荀哥儿的时候,总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在屋里,生怕带到荀哥儿面前就被他抢走了。   娄映烟觉得侄子的性子就该是这样,在薛宸对她表述了一番自己的担心之后,娄映烟还反过来安慰她说道:“大嫂,你别担心,我听娘说,哥哥小时候也这样,荀哥儿要是不这样才不正常呢,你瞧哥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薛宸:……被这么一安慰,薛宸觉得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总觉得荀哥儿若是再不管教管教的话,今后很可能会出乱子的。可是家里的长辈太宠了,根本就轮不到她和娄庆云这正经父母来管教,夫妻俩多少都有些惆怅的,商量了不少日夜之后,才想出了一个‘对敌’政策,如果他俩再生一个出来的话,这样荀哥儿就不是家里独一无二的了,这样也许就能分散一点老人家的溺爱。   这个政策深得娄庆云的喜欢,而薛宸也早已身经百战,不是昔日那吴下阿蒙,夫妻俩时常酣战到天明,终于在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薛宸如愿的有了反应……   第二天喊了太医过来请脉就给确定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嘿嘿,你们不会以为,蒸一个包子就算了吧,最起码……也得一笼呀!下回生个双胞胎,好不好? ☆、第227章   薛宸再有身孕的事情果然让家里的老人们又兴奋了一把,而薛宸的话,倒是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了。   太医来看过,孩子已经一个多月,这一回薛宸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除了嗜睡之外,其他的倒是很正常,完全没有怀荀哥儿那时想吐的感觉。   不过因为月份太轻,所以太医也不好判断是不是接下来就没有孕吐等反应,让薛宸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索娜已经被薛宸送去了李梦莹那里教她柔术,李梦莹从前学过跳舞,索娜的柔术对她来说适应起来还挺快的,而薛宸因为月份太早,现在还不能练,得把前三个月稳定下去了之后,才能开始慢慢的练起来。   娄庆云这几天都在宫里值勤,像他们这样的勋贵子弟,只要能看大用的,基本上都会被排入宫值勤,娄庆云也不例外,每回都是领的勤政殿的。   皇上和内阁商量事宜,一直拖到了凌晨,娄庆云等也只能相陪在侧,出殿门时,天方鱼肚白了都,和一些同僚打过了招呼,娄庆云正要去班房补觉去,却被太子喊住了。   拉着娄庆云去了东宫,娄庆云也不和他客气,进去之后,有什么吃什么,歪在太子书房里的软榻上,毫无形象可言,他和太子那是从小联络起来的感情,估摸着等太子登基之前,娄庆云都不会逼自己改掉这个随意的毛病,而太子也不喜欢和他生分,端着个茶杯,就坐到了娄庆云的脚边,说道:   “哎,最近那些事儿你听说了吗?”   娄庆云正在吃桂花糕,他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了,皇上和内阁大臣们在内间商量,他和另外几个守卫站在外间,一个班没有站下来,那是不能吃东西的,原本应该到晚上也就散了,可没想到皇上会和阁老们又一起商量了一个晚上,他就只能那么饿着,现在是真不行了。   口齿不清的说道:“什么事儿啊?”   有点噎,看着太子手里那杯茶,太子也不吝啬,干脆就递给了他,自己又去旁边拿了一杯,说道:“就是右边那些事啊。信国公,镇国公,威远候,还有那个吏部尚书……最近可都是风头无两啊。就连父皇都察觉到问题了,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我才不信呢。”   娄庆云吃了些点心,肚子里才稍微好受一些,然后才把点心盘子放下来,酝酿了一会儿后,才说道:   “哦,太子是说……那些事儿啊。”   太子见他神色不对,凭着从小两人一起长大的默契,赶紧凑了过去,勾住了娄庆云的肩,说道:“我就知道和你脱不开干系。怎么样?你干的,还是姑父干的?”   娄庆云双手抱胸,沉默了一会儿后,然后才摇了摇头,说道:“都不是……”   太子纳闷:“都不是?不可能吧。我想来想去会在这个时候帮我一把的,除了你们,其他还真没人有这本事啊。”   娄庆云没有说话,又拿起了一块桂花糕,正要吃,却被太子拦住了,扬眉对着他,说道:“别吃了,跟你说话呢。”   推开了太子的手,将桂花糕送入口中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说道:“反正不是我和我爹……”   “那是谁……”   娄庆云垂眸想了想之后,然后才转头看向了太子,咽下嘴里的东西,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想想,这些事儿的源头,可都是后宅的事啊。”   “后宅?”太子眯着眼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眼前一亮,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将茶杯放到一边,摸着下巴想了又想,然后才说道:“你是说……这些事儿都是……女人干的?可孙奈良那事儿怎么会是后宅的事?他都回京告状了,镇国公府干的那桩案子,可不是深宅妇人能……”   说到这里,太子突然就不说话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之前就有探子回来报告了一些汝南王府和淮南王府的事情,说是淮南王府暗地里派兵潜入汝南城,欲行不轨之事,以太妃左氏和王妃金氏掩护,最终落得个王妃惨死,淮南王府受挫,而那件事究其背后的原因,便是因为淮南王府想要绑架卫国公世子夫人薛宸,被薛宸发现了计划,将计就计,早一步派人把淮南王妃掳到自己房间,让淮南王府的人抓错了人,杀错了自己的王妃……   当时他还在想,这件事一定是娄庆云暗地里做的,因为他知道娄庆云恋妻成狂,上回薛宸只不过是走一趟大兴,他就不管不顾和皇上告了好几天的假,连夜赶去了大兴接应她,而这一回薛宸独自前往汝南,娄庆云又怎么可能放心,做出这一切的,太子心里就认定了是娄庆云,并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其实有可能是薛宸自己做的。   如果那件事是薛宸做的话,那么最近京里发生的这些事……娄庆云一直强调是后宅之事,那是不是就是默认了?   “是……她干的?”   太子发现自己现在的心很乱,有点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个女人了。一直以来,他都只是把薛宸当做是娄庆云喜欢的一个女人那样看待,其实心里并没有对她有所了解,更直接点的说法是,其实太子心里是不怎么待见薛宸的,因为薛宸嫁给娄庆云之前,她不过是个三品官家的丧母嫡女,身份上,远远配不上娄庆云这个卫国公世子,他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但是想着娄庆云孤身这么多年,难得看上一个女人,他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想着娄庆云高兴就好,可是如今知道这些事之后,试问,他又怎么能够轻松的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娄庆云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喝茶,太子捂嘴想了想后,然后才坐到娄庆云身边,低头问了一句:“那个,我再问一句啊……汝南王府和淮南王府那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娄庆云瞪着一双桃花眼,无辜的看着太子,然后爽快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那么快,根本没来得及去。”   “……”   有了娄庆云的这个回答,太子心里就有数了。果然是她!真的是她!   那个女人也太可怕了,淮南王妃说杀就杀,她就不怕惹祸上身吗?还有如今京城里发生的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展示出那个女人的狠辣手段,斜眼看了看一脸自在和与有荣焉的娄庆云,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也许他是该去好好掂量掂量,薛宸这个女人了……   娄庆云见太子脸上露出了异样的表情,也知道这个现实也许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其实如果不是有事相求,娄庆云也不想暴、露妻子的能耐,可是有些事情不暴、露的话还真没法继续说下去,所以只好暗示了太子。   凑过去,对太子说道:   “她做的这些事,太子能给她记功吗?”   太子有些愣,不知道娄庆云说的是什么意思,问道:“嗯?当,当然了!你想现在给她请功吗?现在就算了吧,时机不对,更何况,她不都已经是一品诰命了吗?我手里还能封她做什么呀!不过,她替我做的这些事,我记在心里就是,今后绝少不了你们夫妻俩的好处。放心吧。”   太子虽然心里震惊,但毕竟是太子,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瞬间的发愣也就回神了,对娄庆云这般说道。   谁知道娄庆云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什么好处,只求太子一件事。”   “说。”太子疑惑的看着娄庆云,只见娄庆云走到太子身边,弯下腰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一句:“你给她配一队暗卫,我来调、教,我来养,她如今虽然还没有暴、露,可我担心有一日被人知道了,会伤及她,我手里虽然有大理寺和锦衣卫,但是总不能日夜抽调人去,还是从您这儿出去保险,将来也不会被人诟病我滥用职权。”   太子瞧着娄庆云,突然笑了,说道:   “既明,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至于吗?”   娄庆云认真的点点头:“至于。她的命比我的命重要!您准不准,给我句痛快话。您要不准,我就给她配私兵了,到时候给人抓着参一本,我可不管啊。”   太子失笑,站起了身,说道:“多大事儿啊,瞧你说的。不就是一队暗卫嘛,她这回也算是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这个礼,该送她的。你回去给我带个话儿,就说让她可劲儿折腾,出了事我兜着。”   有了太子这句话,娄庆云就笑了起来,说道:“嘿嘿,可不就是你兜着嘛。”   兄弟俩又凑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娄庆云等太子换了衣裳之后,两兄弟就一同出宫去了,太子成年之前是住在东宫的,成年后,在宫外就建了太子府,离皇城最近。   路上太子和娄庆云说了两个月后,他的大儿子过六岁生辰,让那天娄庆云把他儿子和媳妇儿全都带去太子府热闹热闹,娄庆云答应了下来。   太子的大儿子不是太子妃出的,是侧妃之子,因此算不上是嫡长子,所以他的生辰便不能在宫里办,但到底是太子的第一个儿子,也不想太亏待他,就打算在府里大肆操办一番,到时候请朝中同僚,亲朋好友齐聚太子府也算是热闹一场。   娄庆云想着两个月后,薛宸的肚子正好能过三个月,就算是稳定了,到处走走也没什么,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的,也就答应了下来。 ☆、第228章   柳烟站在半圆西窗前看雨,外头雷声轰隆,夹杂着电闪雷鸣。   范娘子拿了一件金丝绒的披风披在了柳烟身上,略有担忧的说道:“姑娘,进去吧,小心着凉。”说着便又给柳烟递上一杯她刚刚沏好的玫瑰香茶,柳烟喜欢吃玫瑰,不管是做菜还是喝茶,就喜欢这鲜红的一口。   柳烟转过身来接过茶杯,神色有些阴霾,低头将盖碗儿揭开露出内里通红的茶汤,看着茶面上的涟漪,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将杯子猛地摔在了地上,顿时鲜红的茶汤泼洒了一地,杯子瞬间炸裂,吓了范娘子一跳,赶忙跪下来。   柳烟看着那满地的洪塘,咬牙启齿的说道:“废物!全都是废物!”   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或者是想到了什么,柳烟捂着胸口眉头紧蹙,范娘子见状,赶忙就站起身来扶着她,说道:“姑娘您被激动,身子要紧啊。这原本就没有多大是事儿,根本和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全都是那些人惹出来,相爷不是也派人来跟姑娘安慰了嘛,他……”   柳烟冷哼一声:“哼,安慰?要真想安慰我,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不就是埋怨我没有办好事嘛。我多想给他立功,多想让他夸我呀!可是,那帮不成器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范娘子心疼柳烟,但也不敢反驳柳烟的话,可又不能真的顺着她的话说,这姑娘看来对相爷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才对事情成败看的那样重,范娘子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跪着求她不要动怒。可是柳烟像是发了狂似的,在屋子里乱砸乱踢,丝毫不顾自己手脚上会不会受伤。   “姑娘。您这是何必呢。何必呢!奴婢求您了,别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范娘子是真心疼她,身子扑上去就抱住了柳烟,不让她再继续伤害自己。   柳烟被范娘子拉着跪坐在了地上,手心被瓷碎片割坏了,正在出血,范娘子抽出手里的帕子给她包扎手掌,说道:“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若真觉得心里憋闷,便去报复回去,您这样自己伤害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柳烟闭上双眼,叹息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报复回去吗?可是我终究是小瞧了薛宸这个女人!”   范娘子将手里的帕子打了个结之后,才将柳烟搀扶起来,柳烟的情绪似乎好了些,坐在贵妃榻上,目光有些失神,却一点都不空洞,反而有一种不觉的斗志正渐渐的燃起。   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的事情,骗得过别人,可是却骗不过柳烟,她当然知道,这些事情就是薛宸对她的回敬,因为汝南王府那件事情,已经彻底惹怒了薛宸,柳烟当初的确是想试探试探薛宸的本领,就容了淮南王太妃去做那件事,可她的吩咐,只不过是让淮南王太妃绑架薛宸,教训一下她,让卫国公府急一急,这样既能让娄家忌惮,又能给薛宸一个窥探她后宅的教训,可是她竟不知,淮南王太妃那个蠢东西居然做的那样绝,绑架薛宸还不够,还想直接要了薛宸的命,这才将薛宸给彻底惹怒了。   信国公府之事,镇国公府,威远候府,还有吏部尚书,这些人家的后院同时失火,信国公府也就罢了,不过就是些妻妾争宠的小事,只要不涉及朝堂,最多也就是让信国公头疼一段时间,不至于影响其他的,可是镇国公府就不同了,镇国公算是右相的左膀右臂,若是他受损,那可就不是轻描淡写可以揭过去的事情了,更何况,薛宸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居然神通广大到将早已消失在海上的孙奈良找了回来,镇国公府和孙家当年的恩怨,柳烟也算知道一二,镇国公府的小公子当街打死了人,镇国公府不仅没有让小公子伏法,反而做了那一系列的蠢事,做蠢事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却偏偏蠢的还留了活口,孙奈良当年是宛平府的县令,是官身,镇国公就敢下令褫夺官位,暗地刺杀,还给孙奈良留下了当年的证据,这样一来,只要证据成立,由三法司立案,报上朝廷之后,镇国公的位置只怕就是保不住了。   如此大的牵涉,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突然爆发了,柳烟当时还不敢相信,这件事居然是出自薛宸之手,而她也怀疑,之所以她的人能查到这些,也许还是薛宸故意想让她知道的,为的就是警告她,让她明白自己这是得罪了谁。   柳烟十三岁家破人亡之后,当街流浪,被右相救了回去,那之后,她就跟在右相左右,是右相救了她的命,她对他亦师亦友,总想着替他分担,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做的很好,这么多年来,替右相管住了他手下不少人,一直都很顺利,而她手里掌握的事情越来越多,在京城贵圈之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右相对她相当宠爱,只要是右相的门生,谁家的夫人不给她柳烟面子?   可自从招惹上那个薛宸,一切就好像全都变了。如果可以反悔,她现在真的想收回当时的那道命令,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招惹过薛宸这个女人。可是她知道,自从淮南王太妃对薛宸动了杀意开始,她和薛宸之间的局面,就变成了势如水火,再难扑灭这段仇恨,而薛宸一定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教训了一下自己,自己就会学乖,今后不会再对她有所作为。   别说薛宸不相信,就是柳烟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在受到这么多挫折之后,会放过薛宸。就算不知道薛宸的底线和王牌在哪里,但柳烟却已经把她作为一个强劲的对手了。   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姑娘,相爷在翠玉轩等您用膳,请您快些过去。”   柳烟抬眼看了看门外,深吸一口气后,抬眼看了看范娘子,两人目光交流片刻,然后柳烟才收拾了心情,便朗声回道:   “知道了。”   范娘子将柳烟扶了起来,入内替她梳妆,在镜子后头,小声对柳烟问道:“姑娘,相爷让您出去,会不会就是要问您最近发生的事情啊?”   柳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快些吧。”   范娘子无声的叹了口气,手里动作加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替柳烟梳好了妆,撑着伞,冒着雨,开门将她送出了府,坐上相爷派来早就等候的在府外的马车,往翠玉轩走去,直到马车消失在小巷尽头,范娘子才叹了口气回了府内。   **********   薛宸原本正在吹风看雨,可只站了一会会,就被夏珠给拉到了后面,苏苑赶紧去把窗户给关了起来,衾凤捧着一盘子剥好的石榴走进来,红彤彤的石榴籽儿吸引了薛宸,虽然这一次怀孕,似乎是不吐了,但她嗜睡爱吃酸倒是没变,如今的石榴正好吃,酸酸甜甜的,她简直想每天都吃上那么几个。   可惜索姑姑不让她多吃,说石榴性寒,吃多了不好,每天只能吃那么两下小把解解馋,别看衾凤端了那么一大盘子过来,可真正分到薛宸面前的就真的只有两把,吃完了之后,夏珠就给薛宸端来了清水,让她漱口。剩下的石榴籽儿,全都到了突然跑进来,说是要找薛宸玩儿的荀哥儿肚子里。   荀哥儿如今只比桌子矮那么一点点,长得圆润可爱,成天在外头瞎逛,却一点都晒不黑,让女孩儿们都嫉妒的白皙皮肤,再配上他那双和他爹如出一辙的大凤眼,瞧着就像个养尊处优的娇娇少爷,但只有府里的人才知道,这个小东西有多霸道。而他还很聪明的,会在陌生人面前,伪装起他的霸道,让别人都以为,他是个又乖又听话的好宝宝,恭谦有礼。奈何……连薛宸这个做娘的都不禁在心里抹了一把冷汗。   这不,吃完了石榴,荀哥儿用夏珠递来的帕子抹抹嘴,从凳子上滑下来,那可爱的模样,让薛宸不禁将他拉到身边好好的看了看,说道:“这些天你都在祖父祖母那里住着,可还习惯吗?”   荀哥儿蹙了蹙眉头,说道:“嗯,之前习惯的,今天不习惯。”   薛宸一扬眉,说道:“怎么今天就不习惯了?”荀哥儿如今正是喜欢往外跑的时候,总不想待在家里,可是薛宸总管着他,可松鹤院的几个老的却不管他,不过三岁的年纪,居然就懂得挑选,在薛宸想强行待她回沧澜苑的时候,适时的给他的祖父和祖母递去了一抹不舍得的小眼神,可把他的祖父祖母给心疼坏了,直说让荀哥儿在擎苍院住几日。   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薛宸每回要看儿子,都只能自己去找他,可大多时候去,他都在外面玩儿,等到傍晚才回来,但也是乐不思蜀的,娄庆云和娄战提过几回,说是孩子虽然小,可也能启蒙了,娄战和长公主都心疼,说是想让荀哥儿再多玩儿一两年,等到五岁的时候再启蒙也不迟,娄庆云和薛宸拗不过他们,只好作罢。   像今日这般,荀哥儿自己回来的时候,还真是少数的,所以,难怪薛宸觉得稀奇。   薛宸的话刚说完,荀哥儿的眼珠子就转了转,还没说话,就听见外头苏苑过来回话,说是蝉莹求见。薛宸让她进来,只见蝉莹脸上带着尴尬,看了一眼荀哥儿,然后才对薛宸行礼,薛宸瞧见她,笑问道:   “怎么了这是,嘴巴嘟的这样高,都能挂油瓶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不要怀疑,小包子就是个熊孩子,嘿嘿。但每个人都有一个过程不是,谁规定包子就要软萌哒~~~~ ☆、第229章   蝉莹叹了口气,对薛宸说道:“少夫人,奴婢们一时不慎,让小公子将国公最喜欢的玉笔筒打碎了,还有一座玉石屏风,也碎了,是奴婢们不好,差点就伤了小公子,奴婢是跟小公子过来的……”   薛宸看了一眼正要跑出去的荀哥儿,哭笑不得,怪不得这小子今儿会想到回沧澜苑来,原来是在擎苍院惹了祸,让人撵着过来了。东西打碎了,薛宸倒是不担心,如今就算是这个小祖宗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国公也舍不得骂他一句的,只是这小子若再不管教的话,今后可能真就要出问题了。   一个眼神,就让夏珠将荀哥儿堵在门口,一把将他抱起,荀哥儿在夏珠手上不住挣扎:“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是爷,我是你们爷,你放我下来。”   奶声奶气的说这句话,真的令薛宸和屋内的一众仆婢哭笑不得,薛宸简直想扶额,儿子这才三岁啊,就知道说自己是爷,这要长大了,还得了?   走过去,正要对他进行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育,却没想到外头又有丫鬟来报,说门房求见。   薛宸让门房进来院子里回话,只听门房小胡说道:“少夫人,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来找大姑奶奶的,可是大姑奶奶今儿去了白马寺,那人便说要见您,说是大姑奶奶家的姨娘,姓龚,还有五公子。”   薛宸将小胡的话放在脑子里捋了捋,好一会儿才弄明白,竟是江家的龚姨娘吗?而五公子……江怀信?今日娄映烟确实带着莫哥儿去了白马寺,不在府中,可她也不知道龚姨娘回来的事,如今不在府中,龚姨娘只好找薛宸了,便点点头,说道:   “去请龚姨娘进来吧,先带来我这里,等大姑奶奶回来就告诉她,让她也过来一下。”   小胡下去之后,薛宸便从夏珠手里接过了荀哥儿,荀哥儿在夏珠手上还敢乱动,但他知道娘亲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在薛宸手上是不敢乱动的,况且,他也不想乱动,娘亲怀里多舒服呀!双手搂过薛宸的脖子,在薛宸脸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的说道:   “娘。”   这一声下来,饶是薛宸想教训他都下不去手了,只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然后象征性的揉了揉他的小屁股,然后才转过身去对蝉莹说道:   “那两样东西让库房去记在沧澜苑的账上,下午我去给补上缺,这小子既然来了,就在我这儿待会儿,看他晚上愿意睡哪儿吧,你和长公主去说一声,就说小公子闯了祸,不敢去见她。”   蝉莹原本过来就是想让薛宸担待一下荀哥儿打碎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她们这些丫鬟可赔不起,又不能和主子们明要,可若是现在不整理清楚了,到了盘账的时候,手续就繁琐了,所以,蝉莹才会当即就追赶着荀哥儿过来,为的就是让少夫人担待下这事儿的,如今少夫人开了口,她自然就心情放松的退了出去。   薛宸腹中有了孩子,因此也不能抱荀哥儿太长时间,一会儿后,荀哥儿就给苏苑用糖糕骗去了内间。   龚姨娘和江怀信被门房丫鬟带来了院子,薛宸站在门内相迎,这对于龚姨娘而言,已经算是最高的礼遇了,见了薛宸就赶忙迎了上去,两人抓了手,龚姨娘要行礼,却被薛宸拉着,说道:   “龚姨娘不必多礼,请坐,五公子也请坐。”   江怀信落落大方的上前对薛宸行礼:“参见少夫人。”   一番寒暄,坐下之后,薛宸对二人问道:“龚姨娘与五郎怎会来京城?”   娄映烟过段时间也该回汝南去了,这对母子总不会是想来投奔她的,肯定有其他什么事情才对,薛宸脑中灵光一闪,可是这个念头太快,她就暂时没有深想。   龚姨娘叹了口气,说道:“唉,说出来不怕少夫人笑话,我们娘儿啊,是在汝南待不下去了,五郎的哥哥姐姐都成了家,全都是老王爷在时给定下亲事,可五郎年纪小些,没等到老王爷给他做主,老王爷就去了,如今府里太妃当家,您也知道太妃恨我入骨,可她偏偏是嫡母,五郎若没她主婚,在汝南城中也寻不到一个好姑娘,可少夫人也知道,上回我去求了太妃,太妃都对我们做了些什么吧,如今我也不敢再去求她,可五郎如今都这么大了,过了年都十八了,是再也拖不得了,百般无奈之下,我才想着干脆来京城,麻烦一下王妃,看王妃能不能给她这弟弟做个主,寻一户讲理的好人家。”   听了龚姨娘的来意,薛宸基本上算是心知肚明的,这龚姨娘其实哪里是来麻烦娄映烟,根本就是来麻烦她的,娄映烟在京城的时候也只有做姑娘的时候,可做姑娘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什么人家,他们找上门来,想必到最后,娄映烟还是会麻烦到她这个长嫂身上,龚姨娘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找上了她。   龚姨娘一边喝茶,一边观察薛宸的反应,手里的杯子捏的紧紧的,不过,她到底是随老王爷在军中生活了十多年的,有点胆色,还不至于在薛宸沉默的时候,吓破了胆。直觉告诉她,若想给五郎寻个好人家,也非这位少夫人莫属了,当初她在汝南使出的那么一手偷龙转凤,将淮南王妃斩杀于汝南境内,这番胆色与智谋,肯定是一个心思与度量超凡的女人,她随老王爷在军中待久了,自问看人有一套,薛宸就是那种有勇有谋,不会对上门求助之人不闻不问的那种类型。   薛宸自然不知道龚姨娘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心中对自己是如何评判的,她垂眸喝茶,只不过在思量着,江怀信将来会建功立业,封官封爵,如今他只是还没到那个机会,等明年他上了战场,这份能耐也就可以显现出来,如今他们娘儿俩找上了门求助,薛宸自然不会推辞,不管是为了人情,还是为了不得罪这位将来的权贵,她都不会拒绝给江怀信提供这一次的帮助。   但关键就是,怎么帮助?   放下茶杯,薛宸扫过一眼此时还带着少年稚气,斯文俊秀的都有些内向的孩子,还有他那只搭在剑柄之上,略微有些发抖的手,也知道这孩子此刻的不安,这种不安不是对自己能力的怀疑,而是带着些羞怯,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的姨娘母亲行为太过大胆,觉得薛宸会当面拒绝他娘的要求,给他们难堪。可饶是如此,他还是选择和龚姨娘一同来了京城,走入了娄家。   微微一笑,对龚姨娘说道:“这个……倒不是一件难事。不知五郎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龚姨娘大喜过望,江怀信则一脸惊讶的瞧着薛宸,龚姨娘连忙站起来,对薛宸作揖道:“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五郎不挑门第,只想找一个温柔体贴,知书达理的姑娘就可以了。”   薛宸点点头,说道:“温柔体贴,知书达理。就这两个要求吗?”   龚姨娘连连称是:“对对对,就这两个要求,请少夫人替我们做主。我家五郎自小跟随他大哥学文学武,不敢说文武双全,却也绝非莽夫,只可惜投胎到了我这个寄人篱下的姨娘肚子里,身份上差了别人几筹,不过孩子肯定是好的,我这个做娘的可以用向上人头替他保证。”   薛宸笑着将龚姨娘扶着坐下,说道:“行了,龚姨娘不必说了,五郎是什么样的孩子,我能看的出来,将来哪家姑娘嫁给他,他必定不会亏待人家,说不定还能给她挣一份体面回来,龚姨娘也不必自贬身价,我就觉得有您这样的母亲,五郎才能生成这大丈夫般的样貌,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过打听婚事这种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这些日子,还请龚姨娘和五郎在客苑住下,等到……”   不等薛宸说完,就被龚姨娘给打断了,龚姨娘说道:“不不不,腆着脸上门已是不该,怎敢再叨扰府上,其实我们来京城也有二十多天了,在城西租下了一处小宅,虽是粗鄙之地,却也足够容纳我母子二人,另外五郎在京中也有事做,老王爷的几个部下,早年便来了京城,如今也颇有些身份,得知五郎乃老王爷幺子,都愿意给五郎一个机会,让他在京中先找些闲散之事做着,少夫人实在不必与我们这般客气,有什么事,直接派人去传我们便是了。”   薛宸笑了笑,便知道,龚姨娘这回上门可不是心血来潮这么简单了,她有计划,并不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有自己的思量和脑子,是个聪明人,也许正是这样的女人,最终才会养育出江五郎这种儿子,也是她应该要受诰命。   在薛宸的眼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门第之见,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交流,这些人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别人要什么,不会过分讨人嫌,却又能让你甘心替她做事,更别说,这样的一个聪明人,还有着一份难得的执着,为了这份执着,她可以抛下自己身份,哪怕顶着会被人嘲笑的心里压力,也不愿意放弃机会,拼劲一搏。   既然他们自己在京城有了住所,薛宸便不再强留他们,愿意给他们这份自由和尊重,目光又一次落在江五郎身上,若有所思。如果她现在想把柔姐儿说给这个江五郎,却不知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   而先前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如今更是清晰非常了,这个龚姨娘带着江五郎入京,又找了老王爷的旧部给五郎寻差事,不过短短二十几天,她们在京城就有了住所,有了差事,可见这个女人的手腕,凭她的本事,要找个和她们心意的人家肯定不难,可是她偏偏要来找娄映烟,这背后的想法,其实并不难揣测——她对柔姐儿兴许就是动了心思的。   薛宸在心中对这龚姨娘又佩服了几分,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敢想敢做,换位思考的话,她如果是龚姨娘,明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江五郎建功立业之后,也就罢了,可如今她不过是个姨娘,而江五郎更是庶房庶子,是什么样的勇气支撑着她来惦记娄家的嫡姑娘?若是薛宸的话,她自问做不出来这事儿,必定没有这份勇气的。 ☆、第230章   将龚姨娘和江五郎送走之后,娄映烟才回来,直接就拿着求来的平安符去了擎苍院,薛宸便收拾收拾,领着荀哥儿去找她了,荀哥儿虽然在擎苍院犯了错,但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为难他,长公主还一个劲的担心会不会吓坏了他,直到荀哥儿好好的和她说话,她才放下心来。   薛宸将龚姨娘来的事情告诉了娄映烟,长公主有些意外,娄映烟也觉得不舒服,表情有一点恼火,说道:   “这个龚姨娘,到底想干什么呀?汝南那么大,太妃的手再长也不可能完全就控制所有人呀,更何况,按照她说的,自己又不是想要找一个门第多高的媳妇,哪里就找不到了,非要来劳烦咱们?”   薛宸笑了笑,娄映烟会这么想其实也是正常的,毕竟在她的眼中,龚姨娘到底只是个她公爹的姨娘,而五郎是庶子庶弟,她看不见江五郎今后的出路,所以才会这样说,但薛宸又不能直接和她说江五郎今后的人生走向,不过,既然龚姨娘找上门来了,那么薛宸就有必要把她的心思和长公主还有娄映烟分辨清楚,免得到时候她们觉得受到了欺骗,笑着说道:   “龚姨娘是个有胆色的,若是没有胆色,也不会随着汝南老王爷在军营里待了十年之久了,我觉得她这回来京城,其实目的很简单,上回汝南王太妃提出的那个想法,也许她是真的放入了脑子里,这回带着江五郎前来,想必也是动的那个心思。”   长公主正在喂荀哥儿吃糕点,听薛宸这么说,才转过头来问道:“她是什么心思?”   娄映烟却是懂了,眉头更加蹙了起来,说道:“她这是动了三妹的心思了?可,可这也太……她不过是个姨娘,五郎也只是个庶子,她怎么敢……”   长公主一听这句话,也明白过来,将糕点送到荀哥儿手上,抱着他说道:“她是想咱们家柔姐儿不成?这身份上确实有些不对。”   薛宸从旁安慰道:“身份确实有差异,除却这一点的话,那江五郎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那都是拔尖的,我瞧着那孩子印堂发亮,今后必成大器。”   长公主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对薛宸说道:“你呀,什么时候还学会看相了?不过能让你夸奖的男孩子,必定是个好的。其实我也不是在乎门第,关键还是得看人品和柔姐儿的意思,当初寒姐儿嫁人,我就想让她嫁个如意的,她喜欢诗书,那就嫁个文士,如今到了柔姐儿,我还是这个同样的想法,无关门第,只要人品正,柔姐儿喜欢,她是我的小女儿,哥哥姐姐都已经替家里寻了好亲事,到她身上,实在没有什么要求了,只要她喜欢,哪怕找个人回来入赘,我也是没意见的。”   薛宸当然知道长公主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一切都只想让女儿幸福罢了。   烟姐儿却是颇有些意见的,说道:“母亲,我也知道无须介怀门第,但这龚姨娘我总觉得并不太好相与,她在汝南之时,太妃处处打压,可是她依旧能过的风生水起,根本不把太妃放在眼里,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我总觉得……”   娄映烟没有接着说下去,不过她的意思,大家却是都听懂了,长公主一贯的又开始犹豫起来,薛宸紧接着就说道:   “龚姨娘确实厉害,若她不是这样的话,烟姐儿你觉得她能在太妃手中活到今天,能将她的两儿两女都保护的这么大吗?汝南王太妃可不是个讲理的女人,这一点想必你比任何人都要知道吧,我倒是觉得,龚姨娘的人品还不错,如果她真是那种谄媚之人,凭着自己十多年伺候老王爷的情分,怎么说也得混个侧妃吧,到时候太妃也不能随意惩罚她,而她在府中又有了些权利,并且分了太妃的名分,可是她并没有要做侧妃,只是要求出府单独住,可见她并非一个贪慕虚荣,一心往上爬的女人。人只要有底线,有原则,那她就不会是个不讲理的人。有的时候要做一件让大家全都不看好,甚至会注定被人嘲笑的事情,也是一种难得的勇气。”   对于现在的龚姨娘来说,她只要是惦记娄家的嫡女,这心思被人知道之后,必定都是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评价去说她的,而且这件事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娄家是绝对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但她没有介意,没有退缩,依旧顶着巨大的压力来了京城,虽然有点厚脸皮,但毕竟还是勇气可嘉的。   薛宸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这年头这样能够豁出去的聪明人已经不多了。   娄映烟听了薛宸的话,才露出思考的神情,薛宸又接着说道:“好了好了,我不过是分析一下龚姨娘来京城的目的给你们听,就把你给吓到了,其实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龚姨娘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让我们给五郎寻个人家,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若是真有那想法,可不是与我们说了就能成的。”   长公主见这姑嫂俩说话,不禁也跟着笑了,说道:“宸姐儿说得对,要娶咱们家姑娘,也不是她一句话说了就成的,真不知道,咱们在这里考量担心什么。”   烟姐儿想想也是,不禁就又低下了头。   薛宸也是微微一笑,点点头,想着的确就是这个道理,就算她知道江五郎今后的成就,可是他对于柔姐儿到底合适不合适,今后会不会对柔姐儿好呢,这些都是未知数,薛宸不敢保证,而上一世江五郎娶得似乎是个汝南教书先生家的女儿,那女人性子柔软,对江五郎后来的仕途没有任何帮助,而江五郎也没有亏待她,依旧给她挣了个诰命回去,可上一世是因为薛宸没有去过汝南,没有见过龚姨娘,而龚姨娘也没有下决心来京城给江五郎寻亲事,而根据龚姨娘和江五郎这种孤注一掷的表现来看,汝南应该也没有什么姑娘在等着他们,所以说,这一世的感情线已经被薛宸的到来改变了,今后到底会是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样,就像是长公主说的,一切还得看两人的缘分,也不是谁说一两句话就能决定了这件事的。   **********   薛云涛今年年初的时候,他终于从中书侍郎坐上了中书令,所以今年生辰想在府中操办一番,一来算是庆祝,二来也借此联络朝中同僚感情。薛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一门三官,薛云涛又突破三品,成为正式的二品大员,正式跨入权贵之流,若是家风能够传承百年,那么百年之后,薛家便也可算得上是世家名门了,只是如今年份尚浅。   萧氏早早的就来请了薛宸,薛宸是出嫁嫡女,父亲大喜之日,她自然要到场恭贺,原本是想前两天再回去,可是娄庆云从宫里值勤回来,想带薛宸去承德,可今年遇上薛云涛的寿辰,他便干脆带着薛宸回了薛家,两人住回了青雀居中,沧澜苑的仆婢,一并带出伺候薛宸日常。   离寿辰之日还有五天,薛宸在花厅里和萧氏看菜单,做最后的敲定,静姐儿和绣姐儿也回来帮忙了,静姐儿肚子已经七个多月,正是走路都要人扶的时候,她怀孕之初,薛宸去看过她,要教她柔术,可是静姐儿练了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好在她吃的也不算多,不像薛宸那个时候,总是好吃,生怕孩子太大生不下来才学的柔术,后来索姑姑出了宫,薛宸也特地带她去瞧过静姐儿,索姑姑说静姐儿的胎位很正,只要孩子不要超大,那么生产应该没什么问题。   “哎呀,好了好了,终于盘点完了,你们两个真是好命,一个两个都怀上了,全都要保护着,就我一个人跑前跑后的,也没个人心疼我。”   绣姐儿从外头走进来,圆润的身形让她看起来喜庆多了,脸色红润的很,颇有一种丰腴的美貌,关于这一点,薛宸和静姐儿曾经也问过她,绣姐儿神色古怪,最后被逼急了,才和她们说了真相,原来元卿就喜欢这种稍稍胖些的身材,说抱着不铬手,硬是不许她瘦下来,薛宸和静姐儿才不再劝说继续丰满下去的绣姐儿的,毕竟谁会想到,看上去斯文俊美的元大公子,居然是喜欢这种丰满型的女人,怪不得一开始的时候,对绣姐儿不太感兴趣,敢情是绣姐儿太瘦了啊。   薛宸横了她一眼,静姐儿正准备喝茶,见她进来,就起身去迎她,将她拉着坐下,亲自将茶水送到她手上,说道:“谁说没人心疼你呀!我就心疼你,这是红枣茶,可好喝了,我还没喝,就给你喝吧。”   绣姐儿得意的端起红枣茶,看了一眼薛宸,得意的显摆显摆,说道:“还是静姐儿心疼我,不像有些人,就知道让我跑腿。”   静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就被扶着坐到了椅子上,薛宸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拿开了面上一张菜单,云淡风轻的说道:   “唉,你以为呢,静姐儿那是喝不下了,唐飞一天照八顿给她喂,那么多东西,就是猪也吃不下啊,反正是倒了,还不如便宜你了。”   自从绣姐儿和元卿感情好了之后,心态宽和了不少,和薛宸她们说话,就越来越放得开,什么玩笑话都敢说了。   “我才不信呢,静姐儿就是比有些人体贴,婶娘您说是吧?宸姐儿惯会挑拨离间,静姐儿就跟我亲妹妹似的,我才不信呢。”   “……”   屋外蝉鸣艳日,屋内清凉宜人,再加上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仿佛回到了姑娘们出嫁前的旧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1章   正日那天,房门外有了动静,薛宸就想起来,谁知腰间却被一条长臂环住,不让她起来,若是从前的话,娄庆云早就已经覆上来了,可是现在他不敢压着薛宸,只好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让她背靠着自己,在她耳旁斯磨了一会儿后,才沙哑着声音说道:   “再陪我睡会儿。”   薛宸摩挲着他的手臂,说道:“今儿好多事呢。等忙完了,明儿陪你睡晚些。”   娄庆云的手不规矩起来,薛宸生怕他误了事,拍了拍他的手背,将他已经伸入她衣裳里的贼手抓了出来,然后一个翻身,娄庆云就不敢动她了,薛宸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可爱的想叫人一口吞下去,俯下身去,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起身下床去了,娄庆云难得速度没有薛宸快,伸手也没劳住她,这才转过身来,用手撑着脑袋,靠在软枕之上,隔着帐幔,瞧着薛宸自行换衣服的窈窕背影,只觉得生活太美好了,而这一切美好,全都是这个女人给他的,所谓的灵魂契合,说的就是他们,不管她另外嫁谁,他另外娶谁,都不会有他们两人结合要来的匹配,因为从本质上讲,他们俩真的是属于同一种类型的人,有相同的处事手段,有相同的认知观念,都是那种,竭尽全力也要把日子过好的人。   “媳妇儿,你真好。”   薛宸正在系内衫的衣带,突然听娄庆云说了这么一句,感觉莫名其妙,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看见某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单手撑着脑袋,乌黑的发自他指尖流泻,怎么看怎么妖孽,薛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待会儿萧氏就要派人来喊了,对娄庆云招了招手,娄庆云深吸一口气,就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的来到薛宸面前,搂着她亲了一会儿,然后才又猛地放开她,往净房去了。   薛宸擦了擦唇边的口水,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稍加整理一番后,就打开了房门,喊了早就准备好的衾凤和枕鸳进来伺候她换衣服。   和娄庆云换好了衣服之后,便去了主院的饭厅,绣姐儿和元卿,静姐儿和唐飞,还有几个西府的妹妹,他们早就已经在饭厅里等着了,绣姐儿和静姐儿正帮着丫鬟们摆放早餐,看见薛宸和娄庆云进来,两个成了亲的女人对视一眼,静姐儿红着脸低下头,绣姐儿却是泼辣的,打趣他们道:“终于起来啦?我们都等你们老半天了,也不知道在房里磨蹭什么。”   薛宸横了她一眼,从桌上拿起一只花卷塞到她手里,说道:“你要饿了就先吃嘛,谁让你等我们了?”   绣姐儿在薛宸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连薛宸都有些无奈了,娄庆云倒是还好,他老脸皮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正要和绣姐儿辩一辩,却被在内堂下棋的元卿拦住了,元卿如今可是宠着绣姐儿,无法无天的样子,拉着娄庆云就往内间走去,唐飞在旁边喊了一声:大姐夫。三个连襟就去了内间,说是要下棋。   女人们在外面摆放早饭,男人们在里面下棋等候,终于今儿的寿星公来了,薛云涛今年三十七,保养的很不错,看着也不过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嘴角带着笑,瞧着这一屋子的年轻人,心情也是好了很多,萧氏上来就和绣姐儿还有几个西府前来帮忙的姑嫂姑娘们道了谢,然后才招呼了内间下棋的诸位姑爷出来一同吃早饭,吃过早饭之后,就要开始忙碌的一天了。   娄庆云和薛宸坐在薛云涛的右手边,薛云涛对薛宸问道:“荀哥儿今儿什么时候来?”   娄庆云给薛宸拿了个肉包送到面前,对薛云涛回道:“待会儿就该和我娘他们一起来了,来了之后,让他给岳父贺寿。”   提起外孙子,薛云涛也是眉开眼笑的,又问了几句薛宸的身子,知道一切康健后,才收了言语,大家默然用餐。吃过了早饭之后,萧氏也就不和这些小辈们客气了,静姐儿和薛宸都有了身孕,不宜走动,就被安排在青雀居中休息,其他人全都领了任务。   娄庆云和元卿被安排去前院招呼同僚,唐飞则负责随薛柯薛云涛在外迎客,一切安排好之后,也就开始行动了。   薛宸和静姐儿正要回青雀居去,就听见门房来报,说是三小姐和四小姐回来了。   因为这个称呼实在是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薛宸和静姐儿都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三小姐和四小姐,说的就是魏芷兰和魏芷琴,若不是她们来,薛宸真的都忘了这对姐妹了。   还是之前让严洛东去调查宋安堂的时候,稍微听说了一些她们的近况,似乎魏芷琴也做了宋安堂的妾侍,两姐妹共事一夫,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萧氏也愣了愣,到底做不出今儿这个日子把人赶走的事情,便让她们进来了,却是不见她们,让她们在如今还空无一人的迎客院中等候,薛宸看了一眼静姐儿,像是在询问她,静姐儿对她摇了摇头,然后便拉着她回了青雀居。   两人直接去了耳房,昨天静姐儿问了薛宸一些孩子衣裳的事情,两人准备今天趁着凑在一起的时候,再给孩子的衣裳描出几个花样出来,昨天已经做了一些,今天只要接着做就可以了。   “魏家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们俩还好意思来,上回若不是唐飞找了长姐,我还不知道要被她们陷害成什么样呢。”   上回魏芷兰和白氏联手欺骗唐飞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看来唐飞已经告诉了静姐儿所有事情,一来可以让静姐儿彻底断了和魏家的联系,二来也好让她安心的了解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之所以冷战那么长时间,居然是因为那些自己的亲人编织出来的那些谎言,静姐儿真的再也没法接受了,所以,她现在已经彻底将自己是魏家人的想法给忘记了,一个从来不在乎自己,处处压迫自己的家族,凭什么要她一味的原谅和付出呢?   “魏老夫人死的时候,我去送葬了,我对魏家,仁至义尽,魏芷兰和魏芷琴虽说也是我爹的女儿,可是毕竟和她们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她们不在乎我,我也不会去在乎她们,上回魏芷兰还去我的酒楼找我,也被我赶了出去,真不知道她们今日怎么还有脸过来。”   白氏被王氏杀了,王氏自己也疯了,魏家那头似乎就只剩下魏芷兰和魏芷琴两姐妹了,薛宸当然不希望静姐儿和她们再有所牵扯,如今见她自己想通了,那自然是好的,便拍拍她的手,算作安慰,转移了话题:   “对了,那个花色……”   两人商量着画了几张花样图纸出来,隐约能够听见前院喧闹的声音,青雀居中却是一派安静,在这份安静之中,反倒是觉得前院的喧闹犹如海市蜃楼一般,仿佛与这里像是两个空间一般。   魏芷兰和魏芷琴趁乱来到了青雀居,见院门前有人守着,两人便躲到了小径尽头的一棵树后,魏芷琴探了探头,说道:   “姐姐,这里有守卫,咱们怎么进去?”   魏芷兰敛目想了想,说道:“凭如今我们和她们的关系,想要让薛宸见我们怕是不易,我们在这里等等,看那两个守卫会不会离开,我们趁机混进去,到了里面,和薛宸面对面的见了,她总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将我们赶出去吧。”   魏芷琴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上回静姐儿就是毫不留情的将我们赶了出去。”   “那是静姐儿,咱们对她做了那种事,她恨咱们是应该的,但我可不相信她会那样没脸没皮,将那些羞耻的事情告诉薛宸知道,她从前最是怕丑害羞,这些事她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和薛宸说就是了。放心吧,咱们只找薛宸,难得夫君最近看中了我些,既然他说要见薛宸,那咱们说什么也要替他搏一搏才行。”   魏芷琴如今做了宋安堂的妾侍,和魏芷兰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两姐妹在宋家后宅之中,对着宋安堂随意纳回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姐妹两个总是占着优势,配合着将宋家后院给收拾稳妥了。   “可夫君为什么要见薛宸呢?姐姐你知道吗?”   魏芷琴有些不懂,自家夫君的意图。只见魏芷兰冷哼一声,说道:“哼,还能是因为什么,不过就是色心不改,忘不掉薛宸那张脸罢了。”   “那咱们若是帮了夫君,他会对薛宸做什么?薛宸嫁的可是卫国公府啊,咱们宋家可惹不起。”魏芷琴胆子比较小,遇到事情没有魏芷兰有魄力,从来都是听姐姐吩咐行事的。   “哼,惹不起就惹不起!我巴不得宋家被娄家整败了才好呢,这样咱们就不用守着那个肮脏的家,面对郁氏那个恶心的女人了。这件事横竖对咱们两个没坏处,无论是宋家败了,还是娄家蒙羞,都和咱们没关系,我一定要努力说服薛宸去见夫君,最好他们俩真的闹出些什么事来。薛宸这个女人从前运气就好,偏生什么好事都给她一人占尽了,她要是被发现和男人通、奸的话……我最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2章   从前她们是魏家娇宠的女儿,虽说是庶女,可是从小到大过的就比嫡女要强,一路都是那么过来的,可偏偏到了薛家,薛宸这个嫡女处处压过她们,吃穿住行都比她们好,手里的钱也比她们多,在府中的地位比她们高,府里什么事都要先问过大小姐,就连后来嫁的人都是那云端之上的谪仙,而她却因为伸手去抓那谪仙,反被现实一脚踢下了凡尘,然后,等她接受了现实,原以为,薛宸也会和她一样,经历的那些美好都只是表象,娄庆云婚前再好,等到婚后,厌烦了她之后,男人的劣根性就要出来了,同样都会纳妾养外室,到时候,薛宸就和她一样要独守空房,寂寞幽怨,要被其他女人分掉她的宠爱和运气,可她期盼了这么多年,自己的丈夫一个接一个的妾侍纳进府来,最后居然连她的亲妹都不放过,可薛宸那边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娄庆云干净的跟一张白纸似的,专房专宠,这样痴情的一个佳公子,她薛宸凭什么拥有?   薛宸怎么可以一辈子那么好运?所以,魏芷兰在听到了夫君的那个要求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她早已厌恶了宋家的一切,她不想为了那样的家庭和那样的男人守一辈子,残忍的将自己的青春美貌耗尽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女人面前,不想要为宋安堂那样一个处处留情,处处薄情的男人守一辈子。   所以,她根本不管宋安堂的这个要求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在她看来,就算是宋家因此得罪了娄家,被娄家报复,她也无所谓,正好可以趁机脱离,而如果事成之后,薛宸也同样会受到影响,娄庆云不会要一个失了贞洁名声的女人,就算他从前有多么爱她,可真到了那一刻,魏芷兰可不相信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忍得下来。   薛宸倒霉是她喜闻乐见的事情,所以才不管宋安堂存的什么心,只要成功的把薛宸骗出来也就成了。   可是两姐妹在青雀居外等了不少时候,却也没有等到薛宸青雀居门前守卫婆子离开,也不见换班,眼看就中午了,该开席了,魏芷兰才带着魏芷琴不甘心的离开了这院子,打算另想办法。   **********   娄庆云和元卿被安排了在客苑之中给薛柯和薛云涛做陪客,这两人的身份都挺高,只要往那里一坐,就等于是薛家的两尊金字招牌一般,尤其是娄庆云,卫国公府简在帝心,宠信日盛,娄庆云年纪轻轻的就稳坐大理寺卿这位置,替皇上明里暗里办了不少事情,天子宠臣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了,谁要是能和他套上近乎,探听到一丝半点圣意,那将来在朝堂之上必定是有所裨益的,因此,娄庆云和元卿的身边总归围绕这一堆人,而娄庆云也聪明,事事都会牵到薛云涛那里去,给足了他这个寿星岳父面子,让薛云涛和薛柯对这个女婿、孙女婿都十分的满意,每每赞不绝口,而元卿摆脱了新婚时的冷淡,也知道学习娄庆云开始在丈人岳父面前卖乖,讨好,让薛云清和薛林也是面子十足的,客苑之中的气氛融洽不已。   突然有小厮进来在娄庆云耳旁说了几句话,娄庆云便脸色变了变,然后与众点头至礼,出了谈话的书房,在转角处听了几句密报,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只听他挥手叫那两人退下,还吩咐无需将这事儿告诉夫人知晓,那两个探子退下之后,娄庆云站在栏杆前看了一会儿,元卿从内里走出,见他在门口发呆,不禁问道:   “出什么事了?”   娄庆云转过身来,俊美的脸上表情冷峻,眼神锐利,周身皆是被拂了逆鳞的杀气,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对上元卿的眼睛时,才稍稍收回了些冷意,说道:   “没什么,遇到个不开眼的。”   元卿不懂,娄庆云也没打算再说,而是目光深沉的盯着楼下喧闹人群,若有所思。好一会儿后,才对元卿说道:“算了,不过是些小人罢了。今儿岳父寿辰,就不闹事了,改日再说吧。”   说完这话,也不管元卿听懂还是没听懂,就见他利索的转身再次入了书房,元卿瞧着楼下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弄明白娄庆云到底是什么意思,谁得罪他了?看样子是真动气了。   不过,娄庆云的脾气,元卿还是知道一些的,外表看起来绝对的世家子弟,教养良好,温良恭谦,好像跟谁都有说不完的话,一点都没有架子,让人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继而迅速放下心防,可是当你真正和他相交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他身上那种贵公子的疏离,还有和颜悦色下,那份敏锐和狠戾,若他的性情不是如此,当年又怎么可能以那样的年纪,进驻到大理寺中?   当然了,他也不关心谁会倒霉,更加不会去同情,毕竟他和娄庆云是多年的好友,如今他可以成功的追回妻子,娄庆云居功至伟,是他教会了他,怎样去拥有一个幸福和谐的家,这个技能,元卿即便是读了多少年的书,也是没法从书里面明白的。   中午宴客的时候,薛云涛是主场,娄庆云是他的嫡亲女婿,理当跟随他身旁与众宾客敬酒。   宋安堂混在人堆后,静静的看着那个跟在薛云涛身后的男人,这就是薛宸的相公,上一世原本应该早早就死了的人。就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所以才改变了这一世薛宸的命运,原本,如今站在薛云涛身后的,应该是他才对,薛云涛上一世也是二品大员,有一个这样的岳父,总好过他这一世投石无门的乱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到从前,除了身边的女人换了之外,其他好像也没有多少变化,不过,他明白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因为这一世薛宸没有嫁个他,所以围绕着薛宸和娄庆云,的确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娄庆云原本应该客死异乡的人,如今却好端端的活着,宋安堂秘密的打探过好多回,只知道卫国公世子替皇上办了件大案,路途遇险被高人所救,送回了京城,他知道,他和薛宸的命运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发生了错乱,娄庆云喜欢上了薛宸,在他去薛宸家提亲之后的第二天,就以强势的态度,让薛家答应了娄家的提亲,这些事,他问过母亲郁氏,郁氏是这么和他说的,因为娄家突然下聘,薛家当然选择卫国公府,拒绝了长宁候府。   宋安堂回到从前之后,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上一世直到薛宸死之前他过的都很好,可是薛宸死了之后,不过两三年的光景,从前鲜亮的长宁候府居然瞬间倒塌,他这个侯爷做的有名无实,家里的财物皆被他和郁氏那两年之内,挥霍用尽,直到入不敷出,各路债主追上门,他和郁氏才发觉家里出现了多大的问题,原来那么多年的繁荣兴盛,居然全都是薛宸一手支撑下来的,是她维持了侯府的尊荣,让他这个侯爷过的风生水起,宋安堂也恨过,恨自己除了挥霍纨绔,居然什么都不会,薛宸曾经做到的事情,交到他手上,他一头雾水,根本无从下手,最终自暴自弃,把祖宅都给变卖,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破落户,身边的妾侍也只留下一两个美貌的在身边,其余众人全都给他卖去了青楼之中,可是那些妾侍全都卖了,也只将将凑够了三百两银子,带着郁氏和两个妾侍离京,在路途上,一个妾侍被他送给了拦路的劫匪,才让他和郁氏平安脱身,找到一处小镇上定居,住的是三间瓦房,郁氏和那妾侍哪里亲自动手伺候过人,郁氏脾气见坏,最终自己唯一的一个妾侍都给她折磨死了,他终日赌博,在赌场跟人抽起了□□,有钱就赌,赢了钱就抽烟,要是输了的话,他就回去耗着郁氏,耗她的首饰出来接着赌,周而复始,郁氏被他气得吊死在家里,那时候,他正毒瘾犯了,看见亲娘吊死,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替她收尸,而是在屋里翻找她的私钱,拿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首饰,一股脑儿的全都压到了赌桌之上,却总是输,他就想方设法的出千,最后被赌场的人发现,斩断了他的一只手,让他完全丧失了劳动力,终日坐在街面上,有人赏个铜板,他就吃顿人饭,没人赏,他就饿着,行尸走肉般过了五年,最终因为喝醉了酒,掉下护城河死了。   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回到从前,回来的那一刻,宋安堂简直不敢相信,睡惯了蛇虫鼠蚁出没的废墟,突然高床软枕,美婢娇妻,吃的是香喷喷的米饭,菜肴珍馐层出不穷,这样的日子,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他狂吃海喝了大半个月,才让自己缓过了神,相信他真的回到了从前,可上一世那么多年的卑贱环境,早已让他吓破了胆,每天都汲汲营营,战战兢兢,生怕一觉醒来,又让让他回到前世那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一世,他也想让自己有所作为,他想读书,想凭着上一世的记忆,自己做出点名堂来,可是,他上一世斗鸡遛狗,哪里还记得那些考题?状元什么的倒是认得几个。每每坐到书桌前看书,他都头疼欲裂,坚持了几天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不管在哪一世,都不是读书的料子,就放弃了读书这条路,想着若是不能读书,那就赚点钱也好的,他回到从前之后,手上虽不富裕,可多少还有些银子,而且郁氏手上也有钱,他仗着自己知道些事情,就学人家投资做生意,因为他看着上一世薛宸就是做生意的,想着她一个女人都能做,他是男人就更加容易了,可是事实又一次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他用钱盘了两间酒楼,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生意,可是,他哪里懂怎么去经营呀,开了一个月,店里从伙计到师傅,连人带钱,全都给掌柜的带跑了,他血本无归,至此又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就又放弃了。   做了那么多努力,依然不能让自己的生活有改观,他这才想到了薛宸,要是薛宸还在他身边的话,钱根本就不用他自己去赚,完全可以驱使薛宸去啊,可是,他到薛家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一世娄庆云没死,让娄庆云给捷足先登,把薛宸给娶回卫国公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233章   在宋安堂的印象中,上一世的卫国公府在娄庆云还活着的时候,的确很繁荣昌盛,可是自从娄庆云死了,卫国公府断了香火,就被娄家三房给压过了头,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反正娄家大房还是没有再立起来,三房倒是越来越出息。   可现在就因为娄庆云没有死,一些对他来说关键的地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薛宸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就算是嫁给了娄庆云,她依旧自己做着生意,京城里拥有不少铺子,就是上回他偶然间和朋友逛进去的海市街,听说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的手笔,薛宸越是会挣钱,宋安堂就越是不甘,恨娄庆云将他身边的这尊财神爷给夺走了,恨他为什么没有客死异乡,害的他如今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的。   若是手里有钱,再加上他从前的经验,如今在这京城之中谋求个实在职务定是可以的,但无可奈何,他手上没有钱,他这一世的妻子是魏芷兰,一个落魄的不能再落魄的女人,守财奴似的,咬死了她的嫁妆,一点都不肯给他花销,在这一点上来看,薛宸就不知道比她好多少,更别说薛宸还有那容貌,那本事。   娄庆云跟着薛云涛敬酒,终于敬到了边沿桌子,薛云涛原本是想让娄庆云先回去,因为基本上重要的宾客,都已经敬过酒了,剩下的一些,薛云涛觉得只要自己随便敬敬也就够了,但他这么说,但娄庆云也不能这么做,坚持和他一起,薛云涛心中别提多满意了。   宋安堂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半身都躲在身边的人后头,跟着大家一起举杯,这一桌上没有重要的人,薛云涛敬过酒之后,就去了下一桌,宋安堂抬眼看了看,就发现娄庆云的目光正瞧着自己,那目光宛如冰刺般,顿时让他背脊发凉,全身的汗毛都给竖了起来,酝酿良久后,才鼓起勇气,抬起一眼望去,谁料娄庆云早已离开。擦了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宋安堂在心中有些惊疑,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按照道理说,娄庆云也不该对他有敌意才是啊。除非,魏芷兰那儿出了问题……   吃过了饭之后,宋安堂就出了薛家,坐到马车上去等魏芷兰的消息,他今天让魏芷兰偷偷的潜入薛家后院,去帮他把薛宸给骗出来,他实在太想见薛宸了,就算这一世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但宋安堂却不想就这么和她不相往来,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尽管他身边妾侍不断,一年没几次去她房里,但说到底,她都是自己明媒正娶回去的,凭什么就不认识自己了?就算她不认识,他和她说就是了,上一世她既然肯嫁给他,那就说明,他身上还是有些值得她留恋的地方,说不定,这一世她只是没有好好和他聊过,所以才会一时想不开,嫁给了娄庆云,只要他好好的和她说,相信薛宸一定会再次接纳他。   而他只要有了薛宸的钱,不仅可以回到从前那种奢靡的生活,还可以用那本钱去给自己铺一条黄金道路出来,总比他一个人单枪匹马,东西奔走,汲汲营营要来的舒服多了。   魏芷兰和魏芷琴上了马车,宋安堂瞧她们的脸色,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成,当即冷下了脸,魏芷兰见他变脸,心中恨,却也只能凑上去,说道:“薛家的守卫太森严了。薛宸又坏了第二胎,薛家和娄家宠的她跟什么似的,生人根本靠近不了她,我们守在她院子外头等到现在,连饭都还没吃呢。”   宋安堂不想听她们多说,见事情没成,就冷冷的和车夫说道:“回去吧。”   看来用骗这招是不行了,可是他还能用其他什么方法接近薛宸呢?派人去卫国公府打探,可人家连二道门以内的消息都探不出来,更遑论薛宸的行程了。看来要出人头地,他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今晚回去,一定要再好好的回忆从前,到底还有哪些人是将来有作为的,他一定要和那些人搞好关系,今后只要有一个记得他,也就成了。   瞥了一眼魏芷兰,对于现在这个妻子,宋安堂真的是不想要的,可是他对这一世为什么会娶她也是迷迷糊糊的,又不敢问太多,说太多,怕别人知道他不是原装的秘密,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不想要这个对他的事业完全没有帮助的女人,不过,他娘郁氏和他说过,这对姐妹身上藏着魏家的半数家产,就是不肯拿出来,宋安堂才勉强忍着,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她们心甘情愿的把钱拿出来,供他与朋友交往,解决他的燃眉之急,至于今后,等一切稳定下来之后,他再考虑她们的去留问题吧。   魏芷兰和魏芷琴不知道相公现在在想什么,两人对视一眼,魏芷兰对于这个势力眼的丈夫,她真的是受够了,尤其是有了薛宸这个比较之后,她就更加难忍了,薛宸在薛家和娄家被宠的和当朝公主似的,等闲见不了面,可是她却要为了一个丈夫的无理要求奔走,办不成事,还要被甩脸子,并且丝毫不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受委屈,连她有没有吃饭都不管,这种区别待遇之下,魏芷兰只能拼命忍耐。   夫妻二人各怀鬼胎,马车颠簸中,回到了长宁候府。   **********   一场寿宴顺利的完成了,晚上娄庆云带着酒气回到了房间,生怕熏着薛宸,就先去洗漱,完了才进房,薛宸正在歪在贵妃榻上看书,瞧见他进来,就笑了起来,放下书本,张开双臂,居然是‘求抱抱’的姿势,娄庆云赶忙冲了过去,一把叉在薛宸的腋下,把她像孩子似的抱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和她滚到了床铺之上,薛宸知道他今儿忙的很,薛云涛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娄庆云是他的女婿,走哪儿带哪儿,辛苦死了。   “今儿没少喝吧,我听夏珠说,你给我爹挡了好几回酒,其实没必要,他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自个儿能喝着呢。”   薛宸今儿没出席,就在后院待了一天,这些事情还是特意让夏珠去盯着的。   娄庆云醉眼惺忪的看着她,抚着她光滑的侧脸,低喃一句:“我这为的谁呀?还不是为了你……别动,我亲亲。”   薛宸哪里会动,自然是任君施为的,双手环过他的颈项,亲了一会儿后,还是某人主动撤离的,从薛宸身上翻过去,躺在枕头上喘息平复,然后才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薛宸,薛宸被他这小狗似的表情给逗笑了,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娄庆云眼睛都放亮了,却还有些担心:“你行不行?其实,我也……不是很急。”   薛宸一撩手,反手无情道:“哦,那不急就算了,我也是不急的。”   “……”   娄庆云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不过小小的矫情一下,就差点把到嘴的福利给说飞了,搂着薛宸不放手,连连讨好道:“别别别,我急,我急还不行嘛。你悠着点,别那么使劲儿,咱……慢慢来。”   最后一句‘慢慢来’让薛宸的脸终于红了,似嗔似怨的盯了他一眼,然后才转身放下了帐幔,一室春、光之后,娄庆云才四仰八叉满意的平躺着喘气,不等薛宸起身去清理,自己就跳起来了,一番殷勤的服务之后,才将薛宸搂入怀中,说起了夫妻夜话。   他告诉了薛宸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就这样,我怕你担心,就没让人白天告诉你。现在和你说,就是想让你今后千万要小心那对姐妹,至于后续处理,就交给我好了,也不用你费心。”   娄庆云的人白日里就将魏芷兰和魏芷琴姐妹守在青雀居门前,还有她们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全都告诉了娄庆云,他是怕扰了岳父的寿辰,所以才隐瞒着没有说,但不说可不代表他就会姑息,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女人身上,就要做好被他灭了的准备。   薛宸听了这些之后,也终于明白魏家姐妹今日来给父亲贺寿的真正原因,没想到,宋安堂居然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薛宸的神情渐渐的冷了下来。   娄庆云察觉到之后,也知道她这是气愤的,任哪个女人听到这些事情,心里都不会舒服的。遂安慰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   薛宸突然开口,娄庆云愣了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见薛宸从娄庆云的臂弯中起身,坐直了身子,低头看着娄庆云,凝视良久后,才掀唇对娄庆云说了一句:   “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办。”   娄庆云痴痴的看着她,说道:“用不着,你怀着孕呢,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或者说,你想怎么做,直接告诉我,我给你去做就是了,实在不必为了这些人费神,好好养身子最重要。”   薛宸嘴唇微动,她不是不信任娄庆云的办事能力,而是,私心里并不想让娄庆云接触到宋安堂,若是宋安堂没有回来也就罢了,可如今他是回来了,带着和她在一起过的记忆,她是不想让娄庆云接触到这个地方,不想在她和娄庆云之间产生不必要的隔阂与矛盾。   娄庆云似乎看懂了薛宸的意思,沉吟片刻后,才说道:   “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夫妻,没有谁能够撼动我们的关系,只要我们互相信任,互相支持,这世间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薛宸看着娄庆云,实在忍不住红了眼眶,直接往他身上扑了过去,吓得娄庆云赶忙大叫:   “慢,慢,慢点,小心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世界上真的不缺被宠坏的渣男,这几天不是还有新闻报道,说一个男人杀了他的女朋友,就因为这一次女朋友说什么都不肯和他复合吗?然后砍了女朋友好多刀,这种人真的太可怕了。 ☆、第234章   虽说娄庆云说他承包这件事情,但是薛宸也不能容忍自己什么都不做,安心在后宅等待。第二天便叫严洛东去将近一年来长宁候府发生的事□□无巨细全都调查过来。   薛宸听了严洛东的禀报,她可以断定宋安堂回来最多只有一年,这一年中,他曾尝试读书,因为一年前他曾经在时文馆买了不少时文书籍,而据她所知,宋安堂并不是一个会读书的人,也许是想借着重生的劲头,走一走文路,奈何他既没有天分,又没有耐力,坚持了几日之后,就放弃了,然后又想走财路,投资了两间酒楼,被人卷款潜逃,从此歇了经商的心。   宋安堂会这样的表现,薛宸自然是能够想到的,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私自利,奢侈成性,又不思进取,总想不劳而获,倚靠他人过活,薛宸都不用听后面,就知道他会怎么做,在他尝试过短暂的努力之后,必定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接下来,他肯定会不断回忆上一世有过出息的人,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去和他们交往,而严洛东调查出来的事情,也差不多就是薛宸想到的那样,直到严洛东说道:   “上个月他曾经资助了一个书生,名叫何洲,是扬州人,家道中落之后,进京赶考,却名落孙山,这位长宁候去年一年里倒是交了不少这样的书生朋友,可都是颇有文才,最少也是秀才出身的,像这位何书生这般白丁的还是第一个。”   薛宸打断了严洛东的话,蹙眉问道:“叫什么?何洲?”薛宸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少印象,但以宋安堂的性格,他不会和一个没有前途的人交往,所以,这一点引起了薛宸的注意。   严洛东点头,回道:“是,何洲!我也派人去打听了他的情况,发现此子油嘴滑舌,喜好钻营,身为书生却不好好读书,成天在外游荡,还时常出入烟花柳巷,与一些妓子为伍,为人很不正派。”   “……”   这一点可就真奇怪了,薛宸沉吟片刻后,然后才对严洛东吩咐道:“派人盯着这个何洲,看他平日里还与什么人接触。”   严洛东点头称是:“是,我会盯着他的,那长宁候府那边还需要盯着吗?”   “当然。盯着长宁候的每日行踪,有特殊情况就来告诉我。”   严洛东下去之后,薛宸又在西窗前看了一会儿花,然后才端着一盘子的玫瑰花糕去了擎苍院,前几日,荀哥儿说要吃来着。   去到擎苍院之后才知道,荀哥儿被老太君接到松鹤院去了,薛宸不想再去奔走,免得她到了松鹤院再告诉她,荀哥儿又去了别的地方,干脆在擎苍院等着了。   长公主正在抄佛经,薛宸便也坐到她的对面去,在蝉莹捧来的净手盆中洗了手,擦干净后,才接过了长公主手里的笔,自然而然的替她抄写起来,长公主有了帮手,也就歇着了,歪到一边喝茶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唉,三婶娘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啊。”长公主如是说道。   薛宸抬眼看了看她,装傻道:“三婶娘怎么了?我昨儿还见她出去呢,看着没什么事儿啊。”   长公主又叹了口气,说道:“啧,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尽跟我装傻。”   薛宸写了两个工整的字以后,才回头说道:“我可不是装傻,咱们府里不就一个三婶娘吗?外人都出去了,我怎么好再腆着脸喊她婶娘啊?”   “你呀,还说不是装傻。”   长公主看着这个比儿子还精怪的儿媳,心中有些无奈,其实她也不想管那些外头的事情,可是,她总是心软,见不得别人哭诉,这个毛病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改掉。   薛宸不置可否的扬扬眉,问道:“她来找您了?没听门房说起过呀,还是在外头见您了?”   长公主见儿媳还愿意和她说这事儿,想想还是和她说了吧,就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在外头,咱们府上有你守着,她哪儿进的来呀。我上回去和定远候夫人路过你那海市街,就想进去瞧瞧布料,谁知道却遇见了她,唉,她可比从前瘦多了,脸色蜡黄蜡黄的,眼角的皱纹都多了,这一笑起来,跟哭似的……额,当然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见了我就给我跪下了,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弄得我都有些下不来台,直跟我认错,唉,你说她跟我认错有什么用啊,也不是我让她们分家的。”   薛宸一边写字一边回她:“嗯,然后呢?她过的怎么苦了?”   “你听我说呀!”长公主干脆坐直了身子,蝉莹和两个小丫鬟就赶忙上前来替她穿鞋整理裙摆,长公主继续说道:“你三叔……呃,不对,就是娄海威,他不是分家出去了吗?住的也是余氏她娘家的宅子,可是,却依旧偏心的厉害,余氏想要让盛姨娘出去,娄海威非但不肯,还为了盛姨娘打了她,从此再不理会她,她跟娄海威闹也闹过,哭也哭过,可也没什么用,玉哥儿不是娶了三公主吗?哎哟,那也是个不省心的,我从前就和她说过,三公主的脾性我总是了解的嘛,可她偏不信,如今好了,不仅惹火了娄海威,还和三公主这个儿媳处不下来,人家都是儿媳每天去给婆母请安,可她倒好,每天得去给三公主请安,玉哥儿也不敢为了她得罪三公主,就一味的让她忍让,也是可怜啊。”   薛宸听了个大概,拣出了些重要的话听了,说道:“再怎么可怜,这条路也是她自己选的。当初娄海威要分家,她可是极力赞成的,更何况,娘也不用太担心她,她就算过的可怜,那也是咎由自取,您想啊,她爹如今正炙手可热,娄海威总不会不顾及这些和她瞎闹,既然对她动了手,那就肯定说明,余氏做的是太过分了,让寄人篱下的娄海威都忍不住要出手了,再说三公主吧,她是公主,玉哥儿也不是娶得她,她有自己的公主府,自然是能够当家做主的,若是余氏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还期望三公主和您似的好说话,每天去给婆母请安,那就是她异想天开了,您说是不是?”   长公主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听你这么说,好像是这个理儿,我是国公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妻,自然是要孝敬公婆的,而三公主是招的驸马,余氏的确不该用媳妇的标准去要求她,这么一想的话,好像她也不是那么可怜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她就是咎由自取来着?”   见她想通了,薛宸也笑了:“可不就是嘛。您可千万要分清楚好坏,别随意插手人家的家事,今后她要再堵着您哭诉,您就让她直接来找我,若她真有困难,我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薛宸的这句话,让长公主都不禁笑了起来:“找你?她敢?也就是欺负欺负我罢了。”   见长公主还真有自知之明,薛宸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就抄好了一页纸,交给了蝉莹收起来,正要开始第二张的时候,又突然不动声色的对长公主说了一句:   “对了,娘你今后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和定远候夫人远着些。”   长公主喝了口茶,抬头问道:“嗯?怎么了?”   薛宸落笔写下一子,云淡风轻的说道:“您的行踪,咱们府里人是绝对不会泄露的,余氏怎么会知道您在海市街上?还那么凑巧的撞到您的面前?”   “……”长公主愣了愣,然后才放下杯子,震惊的看着薛宸,问道:“你是说,是定远侯夫人……”   “也不确定,只不过是觉得这世上没那么巧的事情罢了,若是她泄露的,您和她远些正好,若不是泄露的,您和她远些也没什么,听说定远候府的二小姐,最近被二皇子纳了做侧妃,您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像这样的人家,能远着些还是远着比较好。”   薛宸倒不是担心长公主和二皇子党的人交往会给娄家惹来麻烦,皇上和太子都知道这位长公主的脾性,哪里会在意这些,薛宸只是担心长公主被人利用罢了,所以才将事情的厉害一针见血的对她说了出来,没有任何遮掩,因为,如果遮掩了,她就不敢保证长公主能不能真的听懂了,对于老实人就要用最老实的方法——直接说。   长公主果真是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定远侯夫人相邀,不好驳人家的面子,想着不过是一同出去一趟,有娄家的护卫跟着,想来也没什么,可如今薛宸给她讲解了一番后,她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个原因,立刻受教,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远着些比较好。最近太子和二皇子又闹了不少不愉快,咱们还是少和那头的人搀和才是正理儿。”   薛宸见她通透了,也就笑了起来,埋头写字,随意问道:“最近闹什么不愉快了?二皇子已经敢和太子当面闹不愉快了吗?”   长公主想了想后,说道:“唉,他们俩的不愉快那是常年都有的,只不过最近激烈了些,你知道忠义公家的嫡长子李达吗?他最近回了京城,他和二皇子是表兄弟,这回和太子的矛盾,就是他惹起来的。”   薛宸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才回头重复了这个名字:“李达?”   李达这个名字她太知道了,忠义公家的嫡长子,母亲是右相的嫡次女,和宫中瑾妃娘娘的亲妹妹,而让薛宸记得李达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后来做的事情。   二皇子之所以后来会起兵造反,完全就是因为这个李达在后头煽风点火造成的,而除了李达之外,二皇子身边似乎还有一个谋士——何元渠,这个何元渠比之李达可是要狠毒变态多了,听说他从前就是个混子,扬州人,家道中落后,就来了京城考功名,可是最后功名没有考到,却让他遇上了李达这个贵人,两人估摸着就是在那些风月场所认识的,最后替二皇子肃清了不少太子这边的人,娄庆云死了之后,李达就做了大理寺卿,然后何元渠在背后诬陷良臣,手段已经可以用残忍来形容了,曾经利用冤案将滁州刺史孙铭一家三十六口皆送上了断头台,至此何元渠酷吏之名响彻京城,有他在二皇子身边助纣为虐,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而如今长公主提起了李达,才让薛宸想起了何元渠此人。家道中落,扬州人……身世居然和宋安堂最近交往上的那个何洲十分相似,难道说…… ☆、第235章   见薛宸表情不对,长公主看着她问道:“是李达,怎么了?”   薛宸回了个扬眉,问道:“我记得他的妻子是文华阁大学士的嫡长女吧?”薛宸只好从这个方面说了,好在长公主并不是个敏感的人,并没有看出薛宸先前的失神,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她。”   “哦,我就说有点耳熟,我记得她那时候不是跟着李达去了关外吗?怎么突然李达就回来了?”   忠义公嫡子被送去关外的事情当年也是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概就是娄庆云去涿州的那两年里发生的事,薛宸一心想着娄庆云,对这些事只是听说过,并没有探听过内情。现在被长公主一提醒才想起来问一问。   长公主回道:“哦,他原本是在关外驻守的,但近来忠义公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年初的时候曾缠绵病榻多时,李达到底是长子嫡孙,总要在身边侍疾,忠义公就替他请了皇命,叫他回来了。”   “原来如此。”薛宸表示了解,长公主又继续说道:“从前李达那孩子成天在京里捣乱,如今在关外待了几年后,倒是稳重不少,听说在关外还有过功勋呢,右相对他也是看重,回来之后,就给他在刑部安了一职。”   薛宸对李达并不是很了解,不过,对他的为人还是颇有印象的,因为娄庆云死了之后,他就做了大理寺卿,那一阵子京城中人心惶惶,就因为他和何元渠一手炮制的各种昭狱,叫朝臣们吓破了胆,不过,薛宸对他的印象,也就仅此而已了。   而李达身边的人是何元渠,如果何元渠就是何洲的话,那就说明他现在还没有能够到二皇子身边去为虎作伥,而宋安堂最近和他接触,为的只怕也是想借何洲的东风吧。若是被他和何洲牵上了线,若是宋安堂再对何洲说出一些发生过的事情来,说不定还真的能颠覆什么,造成不可估量的麻烦。   两人正说着话,荀哥儿被金嬷嬷送了回来,骑在金嬷嬷背上,得意洋洋的吃着香糕,看见薛宸,就对她张开了手,金嬷嬷可不敢将荀哥儿送到薛宸手上,就赶忙蹲下来把荀哥儿给放在了地上,荀哥儿冲到薛宸的怀里,薛宸坐着将他抱在腿上,抽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边的糕点,问道:   “有没有淘气?有没有惹老太君生气呀?”   荀哥儿看了一眼金嬷嬷,人小鬼大的摇头,说道:“没有!老太君喜欢荀哥儿。”   奶声奶气的声音,逗得在场众人一径笑了出来,荀哥儿从薛宸的腿上滑下去,瞪着眼睛在薛宸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打转,良久后才问道:“娘亲,你的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吗?”   薛宸失笑,抚着他肉嘟嘟的面颊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弟弟,说不定是小妹妹呢。”   荀哥儿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果断摇头:“不要小妹妹,要小弟弟,要好多小弟弟。”   长公主把荀哥儿召唤过去,搂着他问道:“荀哥儿要几个小弟弟呀?”   荀哥儿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嗯,反正要好多好多。”   这句话可把长公主给逗笑的前仰后翻的,连连点头,说道:“哎哟,好好好,就听荀哥儿的,让你爹娘啊,给你生好多好多小弟弟出来,好不好?”   “好。”   荀哥儿认真的点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神采奕奕,薛宸哭笑不得,对长公主说道:“娘,您也跟着打趣我。”   长公主笑着对她问道:“对了,上回太医来诊脉的时候怎么说来着?是不是说半个月之后再来诊断?算算时候,这两天就该来了吧?”   金嬷嬷也帮着薛宸算日子呢,凑上来说道:“该是明日来的,老太君都算着日子呢。说最近她总是做梦梦见石榴,这可是个好兆头,命我记着日子呢。”   “……”   几个人围绕着这些女人家的话题,又说了好一会儿,薛宸又跟荀哥儿在院子里荡了一会儿秋千才回到了沧澜苑中。   在书房想了一会儿后,才派人去把严洛东给喊了回来,对他吩咐道:“加派些人手,盯着长宁候跟那个叫何洲的,尤其是何洲,我要知道他最近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严洛东奇怪的看了一眼薛宸,然后才尽职回道:“夫人,这个何洲我之前就已经让顾超去查过了,只是您没有多问,我便没有多说。”   薛宸一听果真问道:“查出什么了?你现在跟我说,务必事无巨细。”   严洛东不知道薛宸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个人感兴趣,只是凭着他做事认真,才会连这种小地方都没有放过,当即说道:   “此人字元渠,之前说过,是扬州人,他是半年前来的京城,挂在东陵书院夫子的名下,但却未交过学费,也没有去书院上过课,成日混迹香粉楼中,大概是一个月前,结交了些纨绔子弟,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长宁候,长宁候在得知他的姓名后,对他很是恭敬,两人很快就凑到了一起,而那些纨绔之中,还有一个名叫杜锋的,他将何洲引荐给了其他人。”   听到这里,薛宸不禁打断严洛东,说道:“引荐给了李达,是不是?”   讶然的看了看薛宸,严洛东点点头,说道:“是。杜锋将他引荐给了忠义公世子李达,李达对何洲的见识颇为赏识,这些天何洲都以门客的身份,住在忠义公府之中,与李达同进同出,不过却也只是做一些跑腿的事情,与小厮无异。”   薛宸敛目想了想,看来这个何洲虽然混到了李达身边,但是却还没有展露过头角,所以,暂时还没有让李达重用他,对严洛东说道:   “还有其他的吗?李达最近去了哪些地方?”   “属下这就去调查,很快就能有结果。”   严洛东帮薛宸做了这么多年事情,手里早就建成了自己的情报网,他的人分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而薛宸也每个月都会拨一笔不小的金额去他的保卫处,专供他拓展人脉,所用的方法,其实和锦衣卫如出一辙,只不过没有锦衣卫那样绝密,那样危险,他们所打探的,更多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情,却也足够专业就是了,因此,只要是薛宸想知道的事情,严洛东都能很快的给出她答案来,倒也不是说的空话。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太阳还没落山之前,他就再次回来复命。   “李达近来偏好去一处私宅,那处私宅就像是之前一回,少夫人叫我去调查的那个女子一般,私宅周围皆有暗卫看守,住在私宅中之人,必为高官,也可能比高官还要高一些。”   薛宸不禁问道:“比高官还要高一些,那是什么?”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薛宸还是希望从严洛东的嘴里听得清楚一些。   “皇家子弟。因为,我在暗中瞧见过一个暗卫腰间系的明黄牌穗,那种穗子只有宫里的侍卫才会使用,而既然能出宫来,那就说明了宅中之人,必定大有来头。但我们的人毕竟只是我后来训练出来的,若是正面对上他们,必然要吃大亏,因此我便没有贸然下令去刺探。”   “既然猜到里面之人的身份,那就不可轻举妄动。”   严洛东的这个推断很在理,薛宸没有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凭着这些情况,薛宸几乎可以断定,宅中之人就是二皇子,而李达如今已经和二皇子搭上,并且在宫外有了接头的据点,他们在这个据点之中谈论了些什么,薛宸不得而知,并且也不想让严洛东他们继续涉险,上回刺探柳烟,差点让严洛东等暴光之后,薛宸就对他们下了命令,下回再遇见这种,能不深入就别深入,一切以能全身而退的大局为重。   严洛东下去之后,薛宸继续在书房中思量,二皇子、李达、何元渠这三个人就是后来挑动内乱的主要祸首,而如今李达刚刚回京,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二皇子对他也还没有那样信任,而何元渠就更加别提了,连李达的信任都还没有达到,遑论是二皇子身边了,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可也是让薛宸担心的地方。   因为李达和何元渠如果要取得二皇子的信任的话,那么他们就势必要在短时间之内做出点什么成绩来才行,到底他们会做什么,才能让二皇子对他二人深信不疑,并且崇信有嘉呢?   娄庆云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薛宸眉头紧锁在书房里书写着什么,走过去一看,就见她伏趴在桌面上画着山水画,自背后圈住薛宸,说道:“在画山水啊?你不是喜好画花鸟虫鱼吗?今儿倒是有兴致。”   薛宸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对娄庆云正色问道:   “你再过几天,是不是要随太子和皇上去西山行宫?”   西山上驻扎着军营,直属皇权,足有三万人之多,因此皇上对这块兵力很是看中,每隔两个月就会亲自去西山检验一番,一般来说,都是要娄庆云陪同的,这就是薛宸想了一个下午的结果,看见娄庆云,便迫不及待的想和他求证。   只见娄庆云瞪着眼睛看着薛宸,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薛宸心中一冷,暗道:果然。   拉着娄庆云走到桌前,指了指桌面上摊开的那张纸,娄庆云不解:“画的什么呀?不是山水?”   薛宸摇头说道:“不是山水,是地形,我照着西山县志上的画的,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山吗?”   娄庆云看了半天,然后才恍然说道:“看得出来。象鼻山,西山别院的必经之路,怎么突然画这个?”   薛宸深吸一口气后,探头看了看外面头没有人在,确定无人后,才凑到娄庆云耳朵旁说了一句:   “如果我告诉你,这座山几天之后会滑坡崩塌,你信不信?”   “……”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嘿嘿。营养液,求~~~~   新文简介:纪家出美人,四姑娘琬琰更是艳绝天下。   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挖空心思辗转三嫁,却最终湮没于后宅,落得个容貌尽毁,德行皆丧的下场,被家族驱逐出京,又遇车夫谋财害命,将她杀死于路途,灵魂出窍,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腐败,终明白再美的躯壳不过是画骨画皮。   可再醒来时,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艳动天下的纪四姑娘,这一世她再不去追求那些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愿嫁那前世替她收尸之良人,从此安分度日,奈何……前夫们却一个个又缠了上来。   额,这位良人,虽然你有纨绔之名,但我不在乎,可你要追就好好追,干嘛总用那种我欠你很多钱的眼神盯着我呢? ☆、第236章   娄庆云转头看着薛宸,对她刚才那一句‘下个月象鼻山会滑坡坍塌’表示……   “呃,这个……”他一向很健谈的人,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薛宸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不信的,敛目想了想后,才让娄庆云在书案后的交椅上坐下,然后对娄庆云正色说道:“我很认真,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很长的梦吗?在梦里,象鼻山就是差不的在这个时候崩塌,而……”薛宸稍微犹豫一下后,才继续说道:“而太子也会在这一场灾难中受重伤。”   就因为太子受了重伤,所以才会使得朝纲不稳,二皇子就是利用这段时间增强了声势,所以才有了后来和太子分庭抗礼的实力,从前薛宸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其实和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上一世她只是一个一心操心全府生计的冢妇商妇,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根本轮不到她去管,而这一世所有朝堂上的事情,全都是娄庆云经历着,而娄庆云也不会将这些事情带回家里来,所以她就一直没有细想,可是如今因为重生后的宋安堂牵扯到了二皇子身边的这些人,所以,她才将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才想通了症结所在。   也许是因为这一世她比较接近朝堂,所以,她可以切身的明白,如今的二皇子想和太子争的话,其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因为朝中保太子的人,应该还是多数,二皇子那边最大的靠山,就是右相和瑾妃,但是右相虽然门生众多,但也未必所有人都愿意跟着他身后去帮二皇子,大多数还是处于观望,中立的态度,以求保身,那么二皇子如果想与太子并驾齐驱的话,要么就是做出高于太子的功绩,要么就是趁虚而入,太子是出名的贤王,各方面都堪当大人,二皇子要想在功德上面超过太子的话,很明显有点困难,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走‘趁虚而入’的路子,所以,想到这里,薛宸就回忆起了当年太子身上确实发生过一件大事,而这个大事,便是象鼻山坍塌,薛宸上一世因为要走商,所以会经过象鼻山,她记得很清楚,那阵子她有一批干莲子要调往西北,就因为象鼻山坍塌了,所以让她不得已走了水路,而因为朝局不稳,水路严查,使得她那批干莲子迟了好几个月,可因为已经上了船,来不得去不得,只能干等,以至于那批货叫她赔了近千两银子呢,所以,她印象很深刻,只是一直没往太子受伤那方面去想过。   如今回忆起来,只要她想想那批莲子要的时间,就能大概推断出来象鼻山坍塌的日子,所以,这件事,并不是她胡诌出来的,而是经过一个下午的反复回忆与思考得出来的大胆结论。   “你相信我,如果这件事不安排好的话,那么让太子在这个时候受伤,那就等于是给了二皇子养精蓄锐的机会啊,这件事牵扯很大,你可以不信我,但是提前布防一下,总没有大碍吧。”   薛宸竭力说服娄庆云相信自己,她也知道这件事有多么难理解,难相信,但是她现在只能和娄庆云说,若是和其他人说,别人肯定会把她当做疯子来看的。   娄庆云沉吟片刻,然后将薛宸画的那张地形图拿起来上下看了看,然后才蹙眉对薛宸问道:   “你是说,你这回的预感,就好像你上回预感我会在涿州出事时那样吗?”   娄庆云的沉默让薛宸都快要绝望了,却突然听他说了这么一句,薛宸抬起头看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眸中满是认真,薛宸回以同样认真的目光,点头说道:   “是。”   得到了薛宸的回答,娄庆云又低下头去,瞧着地形图发呆。   其实一直到今天,娄庆云都对薛宸为什么在那段时间会出现在涿州感到疑惑,他曾经也派人去打探过那段时间薛宸的动向,可是打探出来的结果却叫他瞠目结舌,探子告诉他,薛家大姑娘早在他去涿州之前就已经未雨绸缪,从薛家调了几十个护卫前去驻扎涿州的酒庄,还派了个护卫首领去涿州当地招募侍卫,整整一两年的时间,她每个月都会给涿州送一大笔经费,为的就是让那些护卫好生训练,若是她涿州有很大的生意,或者真如她所说的那般要在那边做大生意也就算了,偏偏她并不让那些人出去做什么,只是每天在酒庄中训练,就和军营似的,不打仗的时候,就在营里训练……就因为她的未雨绸缪,所以,在他身受重伤,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她出现了,随他一同跳下山崖,那一次,他以为两人依旧是活不了的,可是,因为她在涿州养了那么多人,他们才能在第二天就造好了工具,集结起来,到崖下寻人,若不是有她的那些人,他掉下悬崖,等京城里来人寻他的话,他早就尸身腐烂,化作白骨了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又必须承认,薛宸似乎真的有点预知的功夫,她上回成功救了自己,而这回,能不能成功的救下太子呢?可如果要救的话,又该用什么方法救呢?毕竟她虽然知道大概的时间,可是却不能说出完全正确的日子,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拦着太子和皇上回京的路吧。   薛宸见他看的入神,眉头紧锁,知道他在苦恼着,不禁又对他提出了一些建议,说道:   “其实,我觉得很奇怪,象鼻山有矗立百年,似乎并没有发生过山体滑坡之事,而那一带也不属于容易崩塌的地段,如果真的发生崩塌的话,会不会是人为的?”   娄庆云果然眼前一亮,抬头看着薛宸,问道:“你是说,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薛宸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只是觉得若是天意的话,事情就不会有这么多巧合,而你想想,如果太子真的受伤的话,那得益最多的又会是谁呢?”   娄庆云的眉头再也舒展不开来了,将薛宸画的地形图卷起来收好,然后便要出门,对她说了一句:   “今晚我不回来了,有事要做。”   薛宸哪里会在这个时候和他纠缠,自然是希望他去勘察,越早防范越好。   尽管她不是很确定,象鼻山的崩塌是不是二皇子和李达他们所为,但是,直觉告诉她,并不会是天灾,只要不是天灾,那么理论上是可以防止的,既然能够防止这场灾难,那就不能在家里坐以待毙。   而她知道,这件事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一个转折点,李达要在二皇子面前立功,以求今后大用,而若她是何洲的话,必定也会在一件大事上做文章,然后取得李达的信任,最终攀附上二皇子这颗大树,成为今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吏,但如果没有这件大事的撮合,二皇子就没法趁机做大,李达不能成为二皇子的心腹,李达发迹不了的话,何洲何元渠就没有了今后作为酷吏的机会。   严洛东从外头回来求见薛宸,薛宸让他去了小书房,严洛东直接对薛宸禀报道:   “夫人让我盯着何洲,今晚他有异动,在城内荀芳阁里,您知道她见了什么人吗?”   薛宸脱口而出:“二殿下?”   严洛东点头,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忠义公嫡长子李达就是二皇子身边的人,既然何洲和李达走的近,那么就不难想到李达会推荐何洲给二皇子,于是接着说道:   “是,正是二殿下,而我也确定了,之前李达出入的那所宅邸,便是二殿下的宅邸,我认识他身边的暗卫,今晚他们将荀芳阁全都包了下来,暗卫布满周围,看着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不过,因为没法靠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商量什么。”   薛宸点头,理解严洛东,因为他的对手毕竟是二殿下,周围高手如云,只要稍微靠近就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引火烧身,就更加不利于今后刺探了。   严洛东看着薛宸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又对薛宸说道:   “还有一件事,是小超他们跟着长宁候报上来的消息。”   薛宸这个时候并不想多加关注宋安堂,只想着二殿下他们正在商量什么,便只是随口问道:“哦,他怎么了?”   严洛东凑近了薛宸,低声说道:“小超他们这几天都跟着长宁候,发现他近来总是往府里购买很多的烟花爆竹。几乎都收购了半座城了,并且还在继续。”   薛宸心上一紧,抬头蹙眉道:“烟花爆竹?”   脑子里的思绪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打开了一般,薛宸当即就明白过来整件事。不过,如今还不能确定,只好跟严洛东说道:   “你让小超他们继续跟着,看他到底买了多少,一家家的给我把数量全都记录下来,然后他这些天买了这么多东西,肯定不会一直放在家里,给我盯紧了,只要他开始转移,就来跟我禀报。”   严洛东虽然不明白薛宸怎么忽然又让他把重心偏到长宁候身上,中午的时候还和他说要盯紧了何洲,晚上却又变卦了,不过,长宁候这回的举动也确实很令人怀疑,不年不节的,买那么多烟花爆竹干什么呀?肯定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主意。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便领命而去。薛宸一整个晚上都在担心娄庆云,就合衣睡下了,怎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第二天一早才派人去喊娄庆云回家一趟来,她有事要和他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7章   娄庆云匆匆回来之后,穿的还是昨晚离去时的那套,脸上带着些许疲惫,薛宸早就给他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饭,让他一回来洗了脸就有东西吃,不过,现在是关键时刻,薛宸虽然心疼他,但是也知道该做的事情必须要赶紧昨晚才行。   将她最近让严洛东调查的事情全都和娄庆云说了之后,果然娄庆云也和她想到了同一个点上,咬着花卷,问道:“你是说,他们想做火药?”   薛宸看着他,郑重的点头,说道:“你想想看,象鼻山不是那种容易滑坡的泥石山脉,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就滑坡坍塌呢?”   娄庆云喝了一口粥后,才若有所思的点头:“其实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昨天晚上我就派人去盯着李达了,李达是二皇子的表弟,他刚从关外回来,总要做些事情出来的,可是我的人除了查到他和二皇子接触,其他并没有可疑的,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自己动手。”   薛宸接过他喝光的粥碗,又给他盛了半碗米汤,让他就着吃花卷馒头,这一天估计都得在外头奔波了,多吃点馒头能顶饱些,娄庆云一边吃早饭,两人就凑在一起说了好些话,饭厅里就只有他们俩,其他人全都在外头,门窗全都开着,只要声音低一些,倒是不担心会传出谈话内容。   娄庆云吃过了早饭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又出门去了。   薛宸在家里也不觉得安心,只是昨天一夜都没怎么好好睡,现在觉得有些头疼,便去床上躺了一会儿,起来后吃了饭,正好蝉莹过来传话,说是宫里的太医来给薛宸请脉,让长公主直接喊到擎苍院去了,让薛宸现在过去一趟。   这才想起来,太医之前一次请脉后,说半个月后再来给她请一回,梳洗一番后也就去了。   擎苍院中,太医正在和长公主说话,长公主的脸上似乎带着喜色,薛宸进去之后,她竟然亲自迎到门边,将薛宸给扶进了门,荀哥儿正在玩珠子,看见薛宸就从罗汉床上跑下来,就要往薛宸怀里扑,却被长公主给截住了,小声说道:   “荀哥儿乖乖,你娘肚子里有宝宝,你可不能冲撞了,知道吗?”   荀哥儿似懂非懂的被长公主抱了起来,有点委屈的看着薛宸,薛宸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好笑的说道:“荀哥儿乖,待会儿娘和你去荡秋千。”   荀哥儿这才心情好了些。   太医给薛宸请安之后,薛宸便坐了下来,手腕上隔了一层天丝,叫太医诊脉。   太医年过半百,留着胡须,此刻正弯腰恭敬的给薛宸把脉,用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将天丝收回,对薛宸作揖道:   “恭喜世子夫人,您这胎依旧坐落的相当稳健,不过……”   薛宸一听‘不过’两个字,心中一惊,忍不住打断道:“不过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太医见她担心,连忙摇手说道:“不不不,没什么问题,少夫人不必担心,老夫只是想说,您这胎似乎与上一回有些不同,半个月前我来把脉,只是觉得有些倾向,不敢多言,但今日把脉之后,我便又多了些把握,虽不敢说是十拿九稳,但还是想先恭喜少夫人,您怀的很可能是双子之象。”   薛宸有那么一会儿是愣着的。   太医先前应该是将这个可能性告诉过长公主的,所以长公主这个时候听了,并不是那样兴奋,而是很冷静的对太医问道: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大好事,太医你可瞧准了吗?”   长公主要问的这个问题正好也是薛宸想要问的,手掌不自觉的就抚上了自己的腹部,久久都没法回神,只听太医捻须说道:   “这个嘛,依照老夫的经验来看,应该就是了,但把脉这事儿,说是一定,却也有不一定的地方,若是旁人家,老夫可能不会说的这样早,只不过是长公主您问起了,老夫才说的,为的也是给府上提个醒,这一胎需更加保重才是。”   长公主连连点头:“说的不错,说的不错,肯定是要多加保重的,你瞧我这儿媳,都高兴的犯了傻……”   薛宸回过神来,就听见长公主在说她傻,不禁红了脸颊,低下了头,依旧觉得这事儿不像是真的,双生子……这可是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啊,别人生一个,她一下子生两个,这得多大的福气才能有这种好事降临呀。   眼睛里止不住就湿润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怀荀哥儿的时候,第一次把脉确定了情况时那样,怎么都控制不住情绪,原本以为,这第二个孩子她会好些,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个大惊喜等着她。   金嬷嬷搀扶着老太君从外头走进来,先前太医来和长公主说了那番话之后,长公主就派人去了松鹤院告诉老太君,这不,老太君一高兴,也等不及薛宸亲自过去给她报喜,就自己个儿来了,见薛宸这反应,就知道先前那消息是准确的,不过,她到底也是经过事情的,宠辱不惊的在薛宸的背上拍了拍,拿出帕子给她掖了掖眼泪,说道: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该笑才是啊。”   薛宸这才破涕为笑,老太君亲自扶着她坐到了太师椅上,说道:“哎呀,你这怀荀哥儿的时候,我呀就恨不得能代替你身边的丫鬟,就近看着你,伺候着你,原想着怀第二个,我就不用那么操心了,可谁知道,你们也太给我争气了,好,好啊。”   薛宸被老太君逗笑,回道:“老太君怎么能不替我们操心呢,我生一个,生两个,总是要你们多替我操心操心的。”   长公主和老太君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横了薛宸一眼,然后才命人去封了一封大大的封红给太医,完全就是按照两个孩子的份例给的,太医也不推辞,这是报喜的规矩,谢过之后,又给薛宸开了几个温和的安胎方子,然后才道着喜离去。   太医一走,薛宸就又立刻回到了当初怀上荀哥儿时的状态,要不是她竭力推辞的话,老太君都想亲自送她回沧澜苑了,她刚回来没多会儿,长公主和老太君就有这样那样的补品给送了过来,并且全都是蝉莹和金嬷嬷亲自送来的,然后在金嬷嬷的指导之下,沧澜苑众也知道了薛宸腹中不寻常的事情,伺候起来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薛宸回来后就洗漱上了床,为自己昨天一夜没睡而忏悔,虽说自己还不太想睡,但为了将昨晚的疲累给补回来,她还是乖乖的睡了,哪怕没睡着,但闭目养神总是好的。   娄庆云一整天都没回来,倒是严洛东傍晚的时候回来了,求见薛宸,向她禀报事情的发展。   薛宸起身,在院子里见了他,严洛东将今日的情况又对薛宸说了:   “世子的人已经和咱们的人接了头,也查到了那批烟花爆竹藏在哪里。世子让我回来和夫人说一下,说是凭着那么多烟花爆竹,就算将里面的火药全都剔出来,也不足以撼动一座山,所以他觉得这背后定然还有一处大肆藏匿火药的地方,这几天他会在外排查,就不回来了。”   薛宸点点头,对娄庆云的这个决定表示尊重。因为确实这件事情太过紧急了,而她虽然知道一些□□,可是,在告诉了娄庆云之后,要做的事情,就全都要靠娄庆云去做,反正她只能提供情报,真正去做的人,还是他们。   “你这些天就跟着世子身后做事吧,最近可能会发生大事,世子正在试图阻止,若是阻止成了,大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估计咱们都得损兵折将,所以马虎不得,你将府上那些能用得上的人全都派出去协助世子,跟他们说,就说我说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跟着我的话的确没什么前途,但这回是替世子办事,一个个都给我卯足了劲,让世子好好瞧瞧他们的本事,若是世子觉得他们好了,总有人会被他挑去的,这就是他们的机会,而我自然也乐见其成。”   薛宸说这些话之后,严洛东有些讶异的看着薛宸,良久之后,才对薛宸问道:“少夫人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   薛宸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说假话的,你就别想了,我说的是小超那些年轻小伙子,不能总一辈子做我的护院,有机会往上爬的话,自然是要奋起努力些的,只不过,这个机会一半是我给的,一半却是他们自己挣的。”   严洛东沉吟片刻后,才对薛宸作揖,说道:“如此,我便替那帮猴崽子谢谢少夫人提拔。我这便去安排了。”   薛宸让他退下之后,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严洛东就又回来了,并且还来求见她,又和薛宸说了一番娄庆云的指示,说道:   “世子说了,其他人他就收下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那儿可用人手自然越多越好,让我替他谢谢少夫人。至于我的话,世子将我遣回来了,说是少夫人身边总不能没有人保护着。说什么也不要我,所以,我想想,还是回来了。”   薛宸被他给说笑了起来,脑中想象着娄庆云在吩咐这番话时的表情,突然觉得心口暖暖的,这个男人总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给薛宸难以言喻的感动,好像他就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一刻会忘记她似的,总是会替她多考虑一些。   “既然世子吩咐了,那你就回来吧。” ☆、第238章   薛宸这些天都自府中静养,娄庆云这些天都没有回来,派人回来拿了衣裳然后就直接跟着皇上和太子去了西山的别宫。 薛宸知道,娄庆云不能直接阻止皇上和太子去西山别宫,所有的事情只能在暗地里进行。   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严洛东如今也只能探得一些表面上的消息,因为西山别宫那儿他是不可能去刺探的,所以,只能从李达他们这些日子的行为来判定他们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从西山别院阅兵回来的皇帝兴致很高,穿着一身金色软甲,看着威武不凡,太子与二皇子随之入内,太子俊美端正,行走间自有一股君子之风,容貌更肖似皇上,而二皇子容貌阴柔,承袭瑾妃的艳丽,谈吐也是不俗,文质彬彬,恭谦有礼,皇帝对这个两个儿子都很喜欢,太子刚正不阿,乃为君之才,二皇子聪慧谦和,乃辅臣之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想将太子和二皇子培养成一代贤君,一代良臣,只不过,皇帝是这心思,下面的人就不一定都是这个心思了。   “父皇先前那一箭射的极好,儿臣在旁边瞧着受益良多,若是能得父皇指教一二,想必儿臣的箭术也能突飞猛进。”二皇子亲自上前接过了皇帝的马鞭,奉承说道。   皇帝笑了笑,解开了软甲,自有随行宫女上前替他除下,威声说道:   “你呀,少哄骗朕了,先前你和太子都射的不过,看来平日也是下了不少苦功的。”   太子在一旁微笑,没有说话,二皇子来到太子身边,说道:“太子哥哥的箭术我也是敬佩的。”   “二皇弟过谦。”   一派兄友弟恭,和乐融融。皇帝看着满意极了。   二皇子走出营帐之后,便回了自己的营帐,屏退所有人之后,就有一个人从屏风后头钻了出来,二皇子瞧了瞧门口,对李达挥了挥手,让他一同去里间说话。   “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达信手捏了一只梨子,随意啃了一口,说道:“殿下放心,我的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等殿下一声令下,保管将那象鼻山夷为平地。”   二皇子似乎还有些犹豫,只听李达说道:“殿下不必担心,此次绝对是最佳时机,也是老天有眼,助我们一臂之力,让我在这个时候收服两个得力干将,这回的事情,就是长宁候宋安堂献策,文士何元渠计划实施的,只要殿下能将太子引出大营,让他率先回京,我们就能保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钦天监夜观天象,说两日后有暴雨倾盆,我想就暂且将日子定在两日后好了,到时候暴雨声中引爆炸药,总会嫌疑又少了些,务必一定要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让父皇相信那是天灾。”   李达听了二皇子的话,脸色认真了许多,点头说道:“殿下放心。此事事关重大,我必不辱使命。”   李达心里知道,这次的机会不仅仅是二皇子的机会,还是他李家的机会,他虽与二皇子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但是毕竟身份有别,他又阔别京城这么长时间,要尽快的得到二皇子的信任,怎么能够不做出点成绩来?这回算计太子,就是一个很好的敲门砖,只要他做好了这件事,将来在二皇子身边,他便是第一谋臣,李家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所以,当天晚上,李达又去象鼻山上检查了一番,炸药已经埋入了土,只要点燃,那么象鼻山必定会遭受最强烈的冲击,只要是雨天行动,雨水会冲刷一切,是最佳的行动时辰,这一回的炸山行动,想要了太子的命,估计不太现实,太子身边高手如云,就算是遇见天灾,也有能人保他性命,他们要做的,是叫太子受伤,只要太子受了伤,右相就有本事将二皇子的地位推上去,等到太子养好了伤,二皇子早就站在与他比肩之地,再不能轻易除去了。   何元渠已经在这山中潜藏好几天了,李达与他碰面之后,两人再次确定信号,无误后,李达才悄悄的又潜了回去。   何元渠又在山中守了大概两三天之后,傍晚时分,暴雨倾盆而下,雷鸣闪电不绝于耳,他差遣众人去了平底等候,不敢立于树下,身旁的人凑过来对他问道:“何先生,约定的不就是今儿吗?这雨也下了,怎么还不让炸呀!”   “……”何元渠迎着暴雨,像天上看了看,雨已经下了快一个时辰了,兄弟们身上早已湿透,可是却终究没等到送信号来的人,他和李达约定了,只要太子一出大营,经过象鼻山,他们就引爆埋山的炸药,让整座山崩塌。很多弟兄都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做的事情是什么,只知道拿了钱要炸山,如今都有些等不及了。   就在何元渠两边为难的时候,在大营的方向,不偏不倚的亮起了三道烟花,夹杂着雨水,不是很明显,但这对于久盼之人来说,这样的信号就已经足够了。   一个手势下去,几个人就撤走,往源头走去了,炸药早就埋进了山里,只要点燃几个火点,就可以顺利完成这一次的任务了。   何元渠一声令下,他和李达约好的就是看见信号就点火,所以那信号发送的时间就尤其重要了,要算准了人什么时候来,快要到达爆点地的时候,才发出信号,以便不会错过机会。   爆炸声在雷电交加的夜晚显得并不是很突兀,一对骑兵正好到达那山脚下,只觉得地壳一阵爆裂的颤动,山上就开始有乱石滚下,开始只是一些小石子,可是到后来却都是一块一块半人大小的石头,山下的马队乱作一团,只听见粒粒雨石中传出‘保护殿下,保护殿下’的声音。   何元渠潜伏在远处,根本看不清现场情况,不过倒是对这句话听得很分明,勾唇笑了笑,然后便爬起身来,趁着大雨雷声跑入了雨中,走上了他的撤退之路。   这一回只要事成,他就再也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有了二皇子这个靠山,今后他还不是前途似锦,早晚有一天,衣锦还乡。何元渠带着满腹的欢喜,奔走在暴雨倾盆的山路之上,一点都不想去管身后那滑坡的山体,和那些正在挣扎的人们。   ***********   太子正在黄账内对皇帝算一笔江南的开支,今天下午的时候,江南地税送来了一批税折子,其中明显有好几处破绽,宫里皇后传来不舒服的消息,太子原本是想今天晚上就提前回宫去的,谁料这批折子送了过来,皇上派心腹早早的就回宫去看皇后,留着太子和他一同看折子,说是等今晚暴雨过后,明日一早与太子一同回宫。   因为太子身兼户部之职,所以,这些地税的折子交给太子来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太子虽然惦念皇后的身子,不过,在得知皇后只是风寒,并无大碍之后,太子还是决定留下来将这些折子看完了,明天一早再回宫去。   皇帝坐在主位上批奏折,太子坐在下手看地税折子,营帐外雷声大作,雨势庞大,一声声的打在营帐之上,倒是叫人心里变得平静起来,似乎整个世界就只有雨声,其他纷乱繁杂什么都听不见了。   娄庆云在帐外求见,身穿钢甲蓑衣,外头所有值勤的全都这副打扮,他自然也不例外,进来后,便站在门口大声对皇上和太子禀报道:   “启禀皇上,启禀殿下,二殿下在象鼻山遭难,此时生死未卜,还请皇上派兵前往支援。”   这一声禀报让皇上猛地从龙案后头站了起来,拍桌怒道:“你说什么?”   娄庆云处变不惊,喊进来那个逃出来报信的人,只见那人狼狈不堪,跪在地上就给皇帝磕头,语速极快的说道:   “启禀皇上,傍晚时分,二皇子府的管家前来禀报事情,二皇子很急,当即就要赶回京城,属下等拦不住,皇上和太子又在商量大事,不许任何人进出,我等只好追随二皇子一同回京,谁知途经象鼻山一带,暴雨倾盆而下,引发山体滑坡崩塌,我等全力护着二殿下,死伤过半,二殿下的腿被压在一块大山石下,根本推不开山石,还请皇上赶紧派兵前往救援。”   皇帝猛地跌坐到了龙椅上,拼命的捋清思绪,太子竟比他还先做出反应,对娄庆云说道:“你拿着我的兵符赶去大营,调前锋营前往救援,别愣着了,还不带路去。”   娄庆云接过太子手中的兵符,然后便领着那报信之人走出了营帐,太子来到面如死灰的皇帝面前,小声的唤了一句:   “父皇,您别担心,二皇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既明已经去大营调人了。”   皇上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唉,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朕还是去瞧瞧吧。”   “外头暴雨倾盆,父皇就算不去,儿臣也会去的,儿臣这就去替父皇打点车驾,父皇稍待。”   太子说完这话之后,便转身钻入了雨中。   一刻钟的时间后,太子亲自撑伞在门前等候皇帝,一路尽心尽力将伞举过皇帝头顶,自己半身全都在雨中也完全顾不上,直到将皇上亲自送上銮驾之后他才翻身上了马,随意套了套蓑衣就跟着銮驾后头奔走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担心弟弟的仁善兄长模样。   皇帝虽担心二儿子,但是瞧见太子这般体谅兄弟,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有的时候,从一个细节处看人,才是最准确的。突发事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和能力。太子很不错啊。   作者有话要说:238   ☆、第239章   暴雨一直在下,雷声一直未歇,皇帝銮驾的到来给现场将士带来不少鼓舞,娄庆云冒着雨,浑身湿透的过来给皇上行礼,顺便汇报如今的情况。   “皇上,石块太多了,二殿下被困在里面,现在将士们正努力开路,已经快要打通了,只不过从里面传来的消息,二殿下的腿被压在一块大石头下面,暂时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皇帝眉头紧蹙,点点头,对娄庆云挥挥手,说道:“知道了,快去吧,让将士们注意安全。”   娄庆云下去之后,在入口处,就已经搭建起了临时的躲雨黄帐,太子始终在皇帝身后,替他撑着伞,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皇帝于心不忍,原本还想在雨中多等一会儿的,见了太子这样,只好去了黄帐等消息,太子将皇帝送入黄帐之后,也不多说,便撤了伞,对皇帝说了一句:   “父皇,您再此稍加等候,儿臣也去帮忙。”   皇帝点点头:“去吧,多加小心,若是人手不够,及时过来通传,朕再调大营来。”   太子回道:“人手估计是够了,但是从如今现场的情况来看,人再多只怕也容纳不下了,儿臣先去看,请父皇放心,儿臣和既明说什么也会将二皇弟救出来的。”太子言语恳切,眉宇间透着浓浓的担忧,让皇帝看在眼中,很是欣慰,挥挥手,说道:   “你们也多加小心。去吧。”   太子冒雨出去,连伞也不要身边的人打,走到亲身上阵的娄庆云身旁,与他一同用铁锹,翘起了石块。   在众多将士群策群力的努力之下,终于打通了一条可供人爬行的路,娄庆云先让一个个子小些的将士爬了进去,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形,然后出来汇报,根据他所说的那些注意点,将士们继续努力,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之后,暴雨停歇,天方鱼肚白,雨后的晴朗显现出来,阳光也刺破了云层,倾洒而下,空气中流淌着轻微的硫磺味道。   这是夜里他们用少量的炸药,炸一些挡路石块用的火药,因为有些石块太过庞大,人力根本翘不动,所以只能动用少量炸药,因此,空气中有炸药的气味并不奇怪。   二皇子被救出来的时候,早就已经疼的汗流浃背,奄奄一息了。右腿的小腿被血浸泡,骨头碎裂,任谁都知道,二皇子这条腿估计是废掉了,皇帝看了于心不忍,赶忙让他上了銮驾,回大营,营中有太医随行,先治疗起来,等象鼻山的路通了之后,再行回宫去。   皇帝带着二皇子离开,太子在前面开路随行,太子在离开之前,与娄庆云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便又很有默契的收回目光,娄庆云恭敬的送太子和皇帝他们离开,皇帝叮嘱他多加小心之后,便带着二皇子返回大营去了。   娄庆云反身回到现场,副将过来请示:“世子,石块太多了,有些根本搬不动啊。”   娄庆云抬眼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象鼻山,冷冷的说了一句:“炸吧。二皇子的伤可拖不得,一定要尽快开路。”   副将领命下去之后,便叫人从大营中运送了炸药过来,布好之后,便将所有将士全都撤离到了五里之外,然后才叫人前往引燃,爆破,轰隆一声,山体再次发生震动,而震动过后,原本堆积在山路上的石块也全都被炸下了山脚,还剩几块大石,将士们手动将之掀动,很快就清理出一条可供马车行走的道路来。   娄庆云伸手在鼻前挥了挥,挥去了刺鼻的硫磺火药味,看着眼前这经过二次爆炸后,被清理出来的现场,上下纵观一番,确定没啥问题之后,才叫人驻守在这,他自己翻身上马,回了大营。   半个时辰之后,王驾便急急驶出,经过了狼藉一片的象鼻山,火急火燎的赶回了京城。   **********   薛宸一早起来就在书房里见了严洛东,严洛东似乎一夜未睡,身上的衣裳似乎还是湿的,不过情绪还算高涨,从他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来。   “象鼻山炸了,二皇子一条腿给压在了大石块下,估计是废了。世子说这一招是跟夫人学的,偷梁换柱,釜底抽薪,在二皇子下令取消计划之后,截住了他报信的人,按照原计划进行,然后再利用二皇子妃传信,说是府中出事,太子绊住皇上,二皇子没法请辞,只能擅自上路,等他要到象鼻山的时候,世子又派人对山上埋伏的人发出了行动信号,这一手偷梁换柱实在是漂亮,如今二皇子已经被皇上带回宫里医治去了。”   薛宸听到二皇子受伤,就差不多能明白娄庆云和太子耍的什么花样,二皇子策划炸山埋太子,却没想到被太子识破,然后又将计就计做了一个局出来,不得不说,太子也是个人才,只是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绊住了皇上,其实二皇子离开西山别宫只要和皇上说一句,皇上也许就不会让他连夜冒雨离开了,就是因为皇上管不到他,而他府里的事只要够着急,他就势必会回去,娄庆云他们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这一手死棋给盘活了过来。   薛宸有些不放心,问道:“火药呢?他们若是想这么做,就要把现场的火药全都处理掉啊,要不然皇上只要派人调查一番就知道这山并不是天灾,而是人为灾祸,那样的话,就算最后查到二皇子身上,可是也难保太子不被受牵连。”   就算最后皇上查到是二皇子自作自受,想布局炸伤太子,可是若知道是太子将计就计,也同样与二皇子一样不顾手足安危的话,那么这件事做出来就没什么意义了,反而会失了太子在皇上面前敦厚的形象。   严洛东立刻回道:   “这一点世子早就想到了,二皇子被乱石压在下面,不得不用炸药将碎石炸开,二皇子被救出来之后,世子又借着开路之名,重新布炸药将山又了一遍,这样就算有人发现山上有火药,也只会想到是后来炸的。”   薛宸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娄庆云真是个狐狸,这种法子也能想得出来,就不怕欲盖弥彰吗?不过,薛宸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方法的确是个好方法,这样就替二皇子坐实了天灾的说法,让他自己有苦说不出,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既不能声张,又不能调查,只能哑巴吃黄连,咽下这口苦楚。   “那李达和何元渠他们呢?”   严洛东回道:“李达当晚随二皇子一同回京,也被埋在乱石堆中,不过他比二皇子幸运,没有被乱石压到,只受了一点轻伤,不过,还不如受重伤呢。”   薛宸当即就明白过来严洛东这句话的意思,的确李达不受伤还不如受重伤呢。因为今日这件事,在二皇子眼中,就是李达谋划而成的,如今出了问题,自然要在李达身上找原因了,而李达若是受了重伤,那么在二皇子面前,还能推脱一句不知情,可如今二皇子受了重伤,李达平安无事,这叫二皇子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肯定会怀疑这件事,就是李达给他下的一个套,李达失去了二皇子的信任,今后也难再翻出什么大浪来。   笑着点头说道:“说的不错,不还不如受重伤呢。”   这下李达的前程,在二皇子那里应该可以算是到头了,在他们还没有彼此建立起信任之前,就已经彻底瓦解了他们的默契。薛宸又问:   “那何元渠和宋安堂呢?”   若是没有了李达,何元渠也上不了位,而宋安堂做好了抱何元渠大腿的心思,自然也没法达成了。   只听严洛东回道:“何元渠埋伏在象鼻山好几天,世子不让人动他,只暗中监视,昨晚他看见信号,就点燃了炸药,然后带着和他一起的兄弟们离开了,世子也不下令去追捕他们,有心放他们回去,不过跟在后面的人却也没有撤掉,依旧监视着他们。”   薛宸真的要给娄庆云竖起拇指了,到这个时候,她才相信一句话,那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娄庆云真的太像了,无论从想法还是心性,全都是那种蔫儿坏蔫儿坏的,她当然知道娄庆云不为难何元渠的原因了,理由其实和李达是一样的,这回事件,反正说到底,就只有二皇子一个人受了重伤,其他那些替他谋划之人,全都好好的,李达是和他面对面接触的,自然吃不到好果子,而何元渠作为李达的下线,李达吃不到好果子,何元渠就更加吃不到了,所以说,娄庆云根本不必动手收拾何元渠,李达就会派人收拾了他,至于宋安堂的话,何元渠倒了,他就更加没有大腿可以抱了。   对于宋安堂这种没骨气的行为,薛宸已经不想多做什么评价了,这种人就是个寄生虫,就是个吸血的水蛭,从不想自己努力做些什么,反而一天到晚的想要倚靠别人,也不想想,就算他跟着何元渠身后做事了,何元渠也取得了二皇子和李达的信任,可是,他宋安堂若是没有其他用处的话,何元渠又为什么会要他这个一无是处的跟班呢?   这个世道,无论是自己做事,还是跟着被人做事,总要有一样能够拿得出手的本事,宋安堂依旧看不穿这一点,还以为只要能傍上一个人,以后就能高枕无忧的做太上皇,凡事都有人替他撑腰了。   这个想法也太天真可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0章   李达跪在二皇子榻前,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一般害怕与不甘。二皇子脸色极其铁青的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右腿由架子高高的抬起,太医诊断过后,二皇子的右腿就算是废掉了,可是,李达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断了腿的是他,最起码不会被二皇子怀疑他在这件事上的忠诚。   可是如今,伤的是二皇子,就算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明自己的清白,而二皇子自己也必须要找到有人为他那条断腿负责,这个人很显然就是他。而他们都知道,这次的计划完全就是太子的反击,可是他们不敢查,不能查,因为所有的布置全都是他们自己人做的,所有的计划全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实施的,他们能怎么去调查?调查到最后,必定会交到娄庆云手上,而娄庆云会调查出什么来,他们不用想也知道啊。   李达现在只觉得自己腹背受敌,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烤一般,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他进退两难。唯独只剩下用苦肉计求得二皇子的谅解,别无他法。所以自二皇子受伤之后,他一起跟着来到二皇子府,在二皇子没醒来之前,就自己去刑房领了三十鞭子,如今他的后背正血淋淋的一片,却还不能去医治上药,一直跪在二皇子榻前,直到他醒来。   二皇子靠在软垫上,并不想说话,这一回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当然知道都是太子的阴谋,可是却没办法指证任何,这才是最叫人难以忍受的地方,原本就阴柔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的阴鸷,目光落在自己那条被高高架起的腿上,太医说了,就算是养得再好,到最后依旧难逃瘸子的命运,而这一切原本是他想加注在太子身上的,就算不瘸,也该令他受重伤,可是,他试问在太子面前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而李达,虽说这回没有事成,但是二皇子也不觉得李达有胆子背叛他,更何况,他找来做那些事的人,全都不是身边之人,而是一些看起来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就是炸药他也多番隐藏,小心又小心,没有一次性提取太多,而是分别从各地运过来一些,拼凑而成的,按照道理说,他们计划这么周密,根本就不会泄露,可是他在计划要实施的那天,突然收到了府里王妃来报,说是家里收了一封密信,说是官府查抄了长宁候家的烟花爆竹,而长宁候居然咬了他一口,而那个时候,爆炸还没有进行,二皇子生怕长宁候供出其他事来,就让李达派人去知会象鼻山的众人,说行动取消,而他也想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提前制止住长宁候的攀咬行为,可是,他哪里想到,事情居然在那个环节出了错,他原以为取消了的计划,竟然根本没有取消,只不过,他就成了计划的主人公,山体爆炸,山石滚落,那是怎样恐怖的一种经历,二皇子不想再回忆,惨痛的无以复加,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外头有人来传话:“二殿下,太子殿下来瞧您了。”   李达和二皇子对视一眼,李达赶忙跪爬到了一边,伏趴在地,太子从外头走入,俊美端正的脸上满是担忧,进来后,看了看跪地不起的李达,还有他背后那殷红一片的鞭痕,而后才掉过了目光,坐到欲起身行礼的二皇子床前,殷切说道:   “二皇弟别多礼了,还是好好养伤吧。父皇担心你的伤情,却又国事缠身,不能亲自来看你,就让我来瞧瞧,他还给你送来了宫里最好的伤药,叫你别多想,不过是一条腿而已,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及你的性命,唉,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父皇受不了,就是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皇子早就想通了内情,此刻心中更是对太子恨得牙痒痒,可是却又不能发作,紧咬着牙关,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对太子说道:   “多谢兄长惦念,还请兄长回宫后替愚弟向父皇请罪。”   太子点点头,在他伤腿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说道:“二皇弟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替你转达的。”顿了顿之后,才又继续说道:   “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看望你,还有另外一件事要来问问你。象鼻山不是那种泥石山脉,形成山形早已过百年,照理说不会因为一场大雨就崩塌,父皇命我彻查,那我便要好好的查,仔细的查。总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调查个水落石出才好。总不枉给二皇弟一个交代不是。”   二皇子脸色一变,看着太子善良又和气的神态,良久之后才颤抖着唇,说了一句:   “天,天灾之事,如何调查。也是我自己不当心,钦天监明白的说了这些天有暴雨,我还挑在那个时候经过象鼻山,这,这又……这又怪的了谁呢?”   太子看着二皇子这幅样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似乎对他的话还是颇为认同的,说道: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是天灾,只不过父皇让查,咱们就得查不是,而且据锦衣卫处说,当天在象鼻山附近,确实有几个可疑人影出没过,但一下子就逃入了深山,不见踪迹,若真是要查,看来,还得从那些人身上查起,看看能不能查出个蛛丝马迹来。”   二皇子猛地一动,牵扯了腿上的神经,眉头蹙了起来,扶着太子的胳膊,强颜说道:“不,不用了。深山之中,哪里有什么可疑人影,还是不要浪费人力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多加派人手去将各处山脉地质查一查,若是再有这种容易塌方的山体,尽快将人疏通走才是正经事,免得再出现我这样的情况。”   太子将二皇子扶着坐好,一本正经的说道:   “二皇子果然是仁心大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就放心吧。我也来了不少时候了,是该回去跟父皇复命了,你就好好的在府中修养,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一切自有父皇与我替你做主。”   太子起身,拂了拂根本不乱的前襟,回身对二皇子说道:“如此,我便先走了,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派人来取,从前你管一半府库,我管一半府库,如今你受了伤,父皇便让我全权管着了,总能保证自家兄弟用药便是了。”   二皇子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中为太子这挑衅之言愤怒,几乎是强忍着怒火才不至于当面和太子吵闹起来,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多谢兄长。”   太子离去前,目光撇在一直伏趴在地上的李达身上,走了两步后,才指着他说道:“这不是忠义公家的达哥儿吗?怎的背后伤成这样,莫不是昨儿和二皇弟一同受的伤吧,怎么也不去瞧瞧太医?”   李达不敢说话,只闷声说了一句:“劳太子惦念,待会儿就去瞧太医。”这就是坐实了自己是昨天受伤,并非后来被二皇子加注的刑罚,二皇子脸色稍济,对李达挥手说道:“我这刚醒来,也没瞧见你背后的伤,快些去医治吧。”   李达跪地转了个面,对二皇子磕头领命:“是。”   太子瞧着他,又对二皇子点头至礼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二皇子府,二皇子瞧着太子离开时,瞧着李达的神情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似的,怪异的很,心中不免发生一些惊疑。   李达站起身来,正要出去,却又被二皇子给喊了回来,对李达问道:“做这件事的人一个不留,尽数铲除。尤其是那个献策的何元渠,给我活捉回来,详加审讯之后,再行绞杀。”   李达早已料想到那些人的下场,想起何元渠多少是个人才,便替他辩驳了一句,说道:“殿下,那何元渠此人十分聪慧,若是问明情况,大可留下,今后当……”   ‘有大用’这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二皇子冷冷的否决掉了:“留下?我都这副模样了,你还敢让他留下?反正,你和他我只留一人,你要留他,那就你死,你自己看着办。滚吧。”   李达强忍下屈辱,低头走出了二皇子府邸,回到家中,随便在后背上了一番药,吓得忠义公夫人当场就哭了起来,李达安抚了几句母亲,然后便带伤出门去了,带着几个武艺高强的护院,前往市井处去实施二皇子的命令。   他虽惜才,但很明显,何元渠已经难当大用了,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在还没有建立功绩之前,就犯了个弥天大错,也不怪二皇子心狠手辣,若是他在二皇子的位置上,也会如此这般,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更何况,太子如今正要彻查此事,留着何元渠他们,就是一个随时随地会陷他们于死地的祸害,想通了这一点,李达就觉得没那么愧疚了,谁让何元渠他们办错了事,跟错了人呢。就算如今的结果并不是他们造成的,但……总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不是吗?二皇子如今想在他们身上探出一些当日的情况,只要何元渠配合,李达也不介意在他说出来之后,就给他个痛快,不过,一切都要等二皇子亲自审过他之后才行。   翻身上马,往城中他们约好的地方赶去。   而在他们策马离开了忠义公府门前的那条巷子之后,就有另外一队人,自暗巷中展露头角,看准了李达他们离去的方向之后,暗巷中人比这手势,悄悄的在后面随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1章   李达找到了何元渠他们的藏身之地,是一座破旧的土地庙,何元渠原本是文人,若不是有点狠劲,脑子又活,根本找不上李达,两人是在风月场所见过,何元渠读书不行,但是道理却是一套一套的,说的李达很是心服,当即就决定给这个书生机会,然而这个书生也没有令他失望,很快就想到了可以让他尽快成为二皇子心腹的方法,若是他这个方法可以成功的话,可以让李达还有他自己都跨上一个台阶,只可惜,这个方法没有成功,不仅让他失去了二皇子的信任,还让何元渠因此丢了命。   他绝对不怀疑,何元渠被抓去二皇子府,经过一番审讯之后,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死是必然的。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哥们儿,但是李达更加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命,他知道,如果这一次的行动,他不是世家子弟,不是二皇子的表弟的话,那么等待他的结局,肯定是跟何元渠一样的。   胡思乱想间,李达带着人去到了那坐土地庙,只觉得里面静悄悄的,心中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何元渠早就得知了消息,跑了不成?   正要推门而入,却被身后的护卫拦住,只见那护卫对李达摇了摇手,多年的刀口舔血生活让护卫感觉到有点不对,李达身上有伤,自然往后缩了几步,让护卫先推门而入,院子里七零八落的躺着几具尸体,弥漫着血腥,应该死了没有多久。   李达推开护卫,跨进门槛,在那几具尸体前走了几步,然后不意外的就看见了躺倒在一口水缸旁,早已死去的何元渠,李达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何元渠的鼻下探了探,毫无气息,已经死透了。   护卫一番查探后,前来和李达汇报:“世子,死了六个人,无一活口。”   李达咬牙站了起来,环顾了一圈,心里也纳闷是谁杀人的,可也不想再多做停留,挥手叫人撤退:“既然都死了,那就回去复命吧。”   杀人的是谁?会不会是二皇子,他是彻底不相信自己了,所以才另外派人来杀人灭口,不对,不应该是二皇子,他还想将何元渠审问一番的,不会这样轻易的杀了他,那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太子。   所以,太子将何元渠灭了口,是不是就说明了,这件事何元渠也许不是受害者?他其实也是太子那边的人?李达只觉得头脑里乱作一团,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呼出一口气后,才翻身上马,再次赶往了二皇子府,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先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二皇子知道才行。   *********   娄庆云再次回到府里的时候,进了房,连衣裳都没换,直接倒头就睡了。已经累的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了。薛宸替他脱了鞋袜,除了外衣之后,又亲自端了热水进房替他擦了脸和手脚,然后才守着他身旁,看着他沉沉睡过去。   她现在倒是不急着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因为大致的事严洛东早就已经告诉过她了,这次事情的结果已经比她想象中要好出了数十倍,她原本只是不想让太子受伤,伤及太子一派,可没想到娄庆云他们居然能做的那样到位,不仅没伤着太子,还成功遏制住二皇子的阴谋,倒打一耙,让二皇子吃了个哑巴亏。   薛宸知道,这结果必然都是娄庆云连日来奔走达成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薛宸不打算吵他,便取来了花绷子,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垫着软枕悠闲的绣花。   娄庆云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过来,鼻尖嗅着薛宸特有的馨香,还没睁眼睛,嘴角就扬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薛宸的脸就出现在他床边,坐在床沿摸了摸娄庆云的额头,低声温柔说道:   “喝水吗?”   娄庆云点点头,薛宸就转身过去倒水,然后递到娄庆云面前,谁知道这家伙却存心耍无赖,根本懒得自己动手,薛宸被他那副无赖的样子逗笑了,将水送到他嘴边喂他喝,一边说道:“亏你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荀哥儿如今都不要我喂了。”   娄庆云满足的喝了两口水,然后继续躺下,撒娇般看着薛宸,说道:“他那是没媳妇儿,有了媳妇儿肯定也会让媳妇儿喂的。你看不管我多大,我都喜欢媳妇儿喂的东西。”   薛宸横了他一眼,正要起身去放杯子,却被娄庆云搂入了怀中,一番耳鬓厮磨的亲昵,薛宸无奈躲到了里床去,有些懊恼的整理着衣裳,喘息不定的对娄庆云瞪了两眼,颊边的两抹红霞让娄庆云差点把持不住,可想到她如今的状况,只好又忍了下来。   将薛宸又拉到怀中,一手抚上她的小腹,说道:“媳妇儿真能干,一下子来两个。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薛宸靠在他怀中,心满意足,也低头看了看腹部,摇头说道:“没什么特别感觉,要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这两个似乎都很安稳,没有荀哥儿折腾。”   娄庆云将身子缓缓下沉,来到薛宸的腹部听了听,然后才说道:“不折腾好啊,一定是俩女孩儿,我第一个就盼是个闺女,却生了荀哥儿这么个小霸王出来,这一胎说什么也得生俩漂亮闺女,就跟你似的,一回家,三朵小花儿围着我,那才幸福呢。”   薛宸用手指戳了戳娄庆云,说道:“我还是要儿子,若是生俩闺女,荀哥儿还得是家里最受宠的,再这么宠下去可怎么得了。”   娄庆云一扬眉,说道:“就是俩闺女才好呢。你看我宠不宠他了?这小子如今是越来越皮了,连我不放在眼里。”   薛宸对他白了一眼,无奈说道:“根本就不是你宠不宠的问题,荀哥儿都轮不到你宠好不好?我瞧着爹娘和老太君还是喜欢男孩儿的,只要再生个男孩出来,他们就该宠小的了,荀哥儿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了,这样就皆大欢喜,正正好。”   娄庆云对薛宸毫不留情揭穿他在这个家里地位的实话表示很无奈,翻了个身,躺在薛宸的大腿之上,叹了口气,说道:“唉,小子们要是在家里宠着,将来可就是毁了。”   薛宸抚着他的发,给他按摩头部,说道:“你不也是在家里宠着长大的,就你一根独苗儿,老太君可定稀罕你稀罕的紧,你不也没毁嘛。”   娄庆云摇头,抓着薛宸的手说道:“那不一样。我爹那是两面派,在家里表面上对我很好,可是暗地里却是把我四五岁就带去军营的,那时候老太君和我娘虽然舍不得,但架不住我爹强势呀!可如今你瞧咱们荀哥儿,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估计那仨老的都得架梯子,替他爬上去摘,这么下去还得了。”   他说的这个道理,薛宸也不是不明白,叹了口气说道:“唉,那可怎么办才好呀。”   夫妻俩对外可以说是刀枪不入,铜墙铁壁的坚强,可是只有面对这个太过受宠的儿子时,才能让两个聪慧的人束手无策。   最后娄庆云将目光锁定在薛宸的肚子上,疑惑的开口道:“难不成……真得寄托在你肚子上,再生个儿子出来,分担些荀哥儿的宠?”   薛宸点头:“估计只有这办法了。”   在那三个护孙狂魔面前,荀哥儿就是他们的天!若不加以制止的话,将来荀哥儿还不得给养的骄矜霸道,不懂道理呀!所以,怎么想,都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对付一个家里的小祖宗,他们这正经的父母,居然要使出这样的终极手段来……荀哥儿要是将来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虽然是个短小君,但最起码是有了,不是吗?嘿嘿,给我营养液吧。么么哒!   新文简介:纪家出美人,四姑娘琬琰更是艳绝天下。   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挖空心思辗转三嫁,却最终湮没于后宅,落得个容貌尽毁,德行皆丧的下场,被家族驱逐出京,又遇车夫谋财害命,将她杀死于路途,灵魂出窍,眼看着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腐败,终明白再美的躯壳不过是画骨画皮。   可再醒来时,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艳动天下的纪四姑娘,这一世她再不去追求那些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愿嫁那前世替她收尸之良人,从此安分度日,奈何……前夫们却一个个又缠了上来。   额,这位良人,虽然你有纨绔之名,但我不在乎,可你要追就好好追,干嘛总用那种我欠你很多钱的眼神盯着我呢? ☆、第242章   薛宸伺候娄庆云洗过澡后,娄庆云换了一身宽松的常服,披散着头发坐在薛宸的梳妆台前,让薛宸在后头替他擦头发,然后便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薛宸,发觉薛宸并没有很惊讶的时候,然后才笑着说道:   “我知道这些事情严洛东早就告诉你了,但我还是要和你报备一下,严洛东说的是他说的,我说的是我说的,对不对?”   薛宸但笑不语,手里的动作越发细致温柔起来,娄庆云接着说道:“还有啊,我和太子已经有了后续计划,太子猜的不错,二皇子果然让李达去抓何元渠,想在他身上探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太子派人先李达一步,把何元渠杀了,到时候,李达抓不回人,二皇子那儿他就不好交代了。”   娄庆云的话让薛宸稍微停了停手里的动作,看着镜中的娄庆云,疑惑的说道:   “你们是想……”   她声音顿了顿,娄庆云在镜子里对她挤眉弄眼,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薛宸盯着他,缓缓开口说道:   “你们是想除了李达还是收了李达?”   娄庆云微微一笑,将毛巾送还回薛宸手中,说道:“你觉得呢?”   薛宸想了想后,说道:“自然是收服,京城之中,杀几个毛贼,没有人会追究,可是杀一个世子就未必不给人发现了。我觉得,收比杀要好。”   娄庆云在镜中笑着看她,一个翻手就把薛宸给转到了自己怀里,说道:“我就说你是个诸葛先生,但学生还想请问先生,这收,又该如何去收呢?李达是忠义公世子,忠义公和右相是亲家,这可不是个好收服的人家儿啊。”   薛宸被他圈着腰,只好搂着他的脖子,仰首瞧着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娄庆云见她笑了,搂的更紧了,问道:“问你话呢?你笑什么呀?”   “突然感觉我就像是那戏文中所唱那般,是个叫男人做坏事坏女人,不叫你忠孝仁义,反叫你机关算计。”薛宸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娄庆云看着她笑得极其灿烂,看的心里也舒坦,突然胳膊一松,薛宸往后倒去,娄庆云也跟着俯下身去,用胳膊在下面拖着薛宸的后背,两人姿态亲昵的脸贴着脸,咬了下某个惹火小狐狸精的红唇,然后才低哑着声音说道:   “你叫我什么,我便做什么,你是坏女人,那我就是坏男人,反正咱俩是天生一对就对了。”   薛宸搂着他的脖子,被他压在腿上动弹不得,又被迫听了这么一句情话,脸颊早红透了,略微动了动,说道:“别压着孩子,起来。”   娄庆云这才将她拉起来,继续让他靠在怀中,薛宸整理了一番心情后才对他说道:   “其实在我看来,要收服李达并不多困难,李达虽然身为世家子弟,看似不缺金银,不缺身份,可实际上,这样的身份,才最缺金银,最缺身份……哦,与其说是缺身份,不如说是缺靠山,忠义公这几年并没有做出什么杰出的政绩,这回他假借身体不好,将李达给从关外弄了回来,可见忠义公府的形势堪忧啊。而李达之所以会帮二皇子做事,必然也是想将忠义公府撑下去的,这样的人,只要找对了他的软肋,他自然就会主动靠过来了。”   娄庆云点点头,说道:“这个方法的确是好的,但是,我们怎么能保证,主动靠过来的李达忠心能用呢?”   薛宸笑了笑,敛目说道:“要他做事就好了,要他的忠心干什么呢?你们又不是打算真的提拔他的。”   被薛宸揭穿了这一点,娄庆云也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就你知道的多,你怎么知道太子不想提拔他?好歹他也是世家出身,真能忠心对待太子的话,对太子来说,绝不是坏事啊。”   薛宸笑眯眯的看着娄庆云,说道:“忠不忠心是一回事,能不能做事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要是你们啊,就派人去关外查查他之前在关外的行径,如果真的是忠义公身体不好,他才回来,那他怎么不先留在府里侍疾,反而要这般激进的赢取二皇子的信任?居然胆大包天想要算计太子,他也不怕这事儿办不成抄了他的家。而你们就算用他,也不代表全然相信他,用他只是因为……他有用而已。但若要将他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的话,就必须要把他的所有底牌全都调查清楚,不是吗?”   上一世李达能跟着二皇子起兵造反,单凭他忠义公府的势力,如何能再最短的时间内给二皇子找到强劲的后援?薛宸当然不知道李达上一世做了什么,不过,二皇子起兵的时候,可是有半数兵力,都是来自他一个侧妃的故乡——南疆,而薛宸之所以怀疑李达参与其中,因为好死不死,李达驻守的关外,阻挡的外族,就是苗疆和兀术,所以,薛宸有理由相信,李达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想要回京城振兴忠义公府,而是有另外更加高远的目的。不过,如今形势大大的利于太子,因为何元渠死了,也许这一世的何元渠并没有发迹起来,就给扼杀在了摇篮里,但上一世他对于二皇子和李达来说,就是如虎添翼的存在,如今利用这件事情,将何元渠早早的杀死,也是为将来剔除了一个强有力的仇敌。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抢占了先机,才能控制住未来。   上一世太子失去了这个先机,被二皇子压了很多年,又让二皇子养精蓄锐,实力足以与他匹敌,以至于涨了二皇子的士气,让他对太子生出更多的不满来,觉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所有才有了后来的起兵造反之事。而这一世,二皇子遭难,近几年怕是再难爬到太子头上,如今又将他身边的羽翼一一剪除,只希望将来那一场令京城百姓遭殃的起兵,这一世可以不用经历。   薛宸永远也忘不了那一阵京中诡谲的气氛,百姓们不敢上街,街面上的店铺百业待兴,谁也不敢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出头,官府众人草木皆兵,百姓人心惶惶,新帝费了多少代价,才赢了那场叛变,他们从皇城一路杀到街面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多少房屋被叛军烧毁,多少百姓无辜遭殃。如果这一世因为她的到来,京城百姓可以免于那次灾难的话,薛宸一点都不介意替京城百姓将这注定要祸害苍生的二皇子拖下马来。   娄庆云似乎真的将薛宸这些话听进去了,点点头,说道:“我过两天就派人去查。只是如今又该如何让李达主动靠近我们,替我们做事呢?”   薛宸从娄庆云的腿上站起来,拿过了棉布,继续给他擦拭湿发,说道:“你和太子不是都知道怎么做了吗?杀了何元渠,让他在二皇子面前越发抬不起头,然后太子只要私下示好,让二皇子怀疑他,打压他,你还怕他不主动来找你们不成?放眼整个京城,能在二皇子手里救人的,除了太子还有谁啊?”   夫妻俩在镜中眼神交汇,不由自主的就相视而笑起来,不得不说,两个聪明人说话的感觉,就是默契。   **********   静姐儿生下了一个儿子,六斤三两重,小脸儿生下来就红扑扑的,不像荀哥儿生下来皱巴巴的,薛宸还曾偷偷在心里抱怨过孩子丑……   萧氏在静姐儿生的时候就去了唐家,薛宸是第二天去的,约了薛绣,两人便一同去了唐家。   静姐儿躺在产床上,戴着抹额,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却是极好的。看见薛宸和薛绣进来,还能坐起来对她们招手呢,反正招呼客人有唐夫人和萧氏帮忙,她也就是见见平日里亲近的姐妹,萧氏把薛宸她们送进房之后,便又去招呼客人去了。   薛宸如今抱不得孩子,薛绣却是抱得,搂着那粉嫩的孩儿亲了又亲,惹得薛宸打趣她:“你这莽撞性子,可别吓坏了孩子。”   薛绣嘿嘿笑了笑,说道:“吓不着,他这还没睁眼睛呢。”   薛宸和静姐儿对视笑了笑,薛宸对静姐儿问道:“感觉怎么样?”   开始说话了,薛绣也就自动凑过来了,将孩子放到了静姐儿身旁,然后坐在她床沿,对静姐儿问道:“听说昨儿生产的时候,还挺险的?”   静姐儿点点头,说道:“嗯,有点儿出血,不过没什么大事,一开始以为是产后出血,后来才知道是撕裂出血,止住了也就好了。叫你们担心了。”   薛宸听了之后,不禁说道:“你看,我叫你随我一同练练柔术,你偏懒散。”   静姐儿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哎呀,挺着那么大的肚子,每天就走路都觉得累,开始我是练了几日的,不过实在太累了,能坚持下来的,异于常人。”   她这话把薛绣给逗笑了,说道:“这话说的对!咱们宸姐儿可不就是异于常人嘛。快八斤的小子,她就那么顺顺当当的生下来,啥事儿也没有!还生的那泼皮性子,上回去我家,哎哟,我家囡囡都给他欺负哭了。”   薛宸有些不好意思,对薛绣横了一眼,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逮着谁都说一遍,我都让荀哥儿给囡囡赔罪了不是,囡囡也原谅荀哥儿了,就你揪着不放,讨不讨厌。”   几个人相视,突然就很默契的笑了起来,她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不管过去多少年,似乎都能保持小时候那见面斗嘴逗乐的习惯,凑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不是笑笑闹闹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3章   薛宸好不容易等到了三个多月,肚子风平浪静,一点都没有那种想吐的感觉,每天只是比平日里睡得多些,一切如常,这让薛宸又惊又喜,喜的是没有那么难受,不用忍受那种吃不下东西,却偏偏还要继续吃的感觉,惊的是,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以至于她三天两头就让太医来请平安脉。   太子侧妃李氏生下的庶长子,今年太子想在府里给他过个生辰,虽说是庶子,但是太子的庶子,将来也是正经的主子,谁也不敢怠慢就是了。   令薛宸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回太子府不仅仅给卫国公府下了帖子,竟然还有一份来自太子妃亲手写的请柬,是给她的,看着金漆秀美的小楷上写着‘卫国公世子夫人薛氏亲启’这些字样,薛宸就觉得有些神奇,帖子的内容,就是很正式的邀请薛宸当天前往太子府参加宴席。   薛宸晚上将这请柬给娄庆云看了,说道:   “原本我想着在府里多养养,孩子月份还小,贸然去人多的地方,也不知会不会冲撞了什么,可太子妃亲自邀请,倒是不能不去了。”   娄庆云倒是很随意,说道:“这是太子妃想拉拢你了。太子定然和她说了不少你的事吧。你如今也过了三个月,没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了,再说了,去太子府你怕什么?府里有大半都是锦衣卫和禁军处的人,他们只有把你保护的滴水不漏,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混进去害你的。”   薛宸斜斜倚靠在贵妃榻上,有点奇怪:“我又不是怕人害才不想去的,只不过觉得以前也没有单独邀请这说法呀,我是娄家的长媳,太子请娄家不就好了嘛,单独请我倒是新鲜。”   娄庆云坐在一旁,殷勤的给薛宸剥葡萄吃,将剔掉了核的果肉,用竹签挑到薛宸口中,然后又继续手里的活计,说道:“这不是要说明对你的郑重嘛。好事。除了你之外,也就其他皇子的正妃,还有几个公主有此殊荣了。”   薛宸吃下了果肉,合上请柬放到一边,说道:“这个太子妃我从前见过,在别院之中,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太子放着那么多勋贵之女不娶,偏娶了大行台家的嫡小姐,就是太子的另外几个侧妃,出身似乎都比太子妃要高些吧。”   娄庆云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就说太子的这个李侧妃,便是宁郡王的嫡女,不过,娶妻这种事情,尤其是太子妃,身份高低未必是最重要的,关键是看对太子有多大的裨益。我这么说,也许你就懂了……太子妃的父亲是大行台,大行台掌管着全国行政,地位甚至凌驾与吏部之上……”   薛宸其实也不是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又听娄庆云详加解释了一番,这才笑着点点头,又吃了一个葡萄果肉后,才说道:“不管是嫁人还是娶妻,合适才重要,可是有很多人都身不由己,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们很幸福,最起码可以和相爱的人组成家庭,也幸好你娶妻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条件,要不然的话,咱们俩估计也成不了。”   娄庆云听到这里,当即自豪的说道:“可不是嘛。我硬是拖着这么大还不成亲,可不就是为了娶你嘛,咱们俩过的,才叫日子,太子过的……啧啧啧啧啧……哪里叫日子呀!简直就是刑罚!要我每天面对不喜欢的女人,我宁可一辈子不成亲,当和尚去。”   薛宸被他逗笑了,问道:“要不怎么说咱们有默契呢,我也是这么想的,若不是遇见了你,我就去做姑子。”   娄庆云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了几个字:“你就到我出家的庙旁边去做姑子呗,咱俩还得遇上。”   白了他一眼,两人你侬我侬的推推搡搡,娄庆云又给送了个葡萄果肉到她嘴边,薛宸摇摇头:“不想吃了,你吃吧。”   “再吃一个,我这还剥着呢。快吃,我儿子说要吃呢。”   “……”   夫妻俩又在房间腻歪了还一阵子,然后才牵手散步去了,沿路走了一遍松鹤院,然后去的擎苍院,荀哥儿还没睡,又和荀哥儿玩儿了一会儿,两人才回来。   **********   太子府办宴席那天,薛宸是和长公主还有韩氏一起去的,还有荀哥儿也跟着她们一同前往,李梦莹孕吐的厉害,人都消瘦了许多,只好留在家中,太子妃还记得李梦莹,说原本还打算趁此机会见一见的,真是不凑巧云云。   进了太子府之后,长公主和韩氏就被请入了内堂,有很多夫人相陪,荀哥儿就被长公主一同带了进去,而薛宸则由太子妃亲自领着去了一旁的雅间,里面坐的全都是各家年轻一辈的少夫人。   薛绣也在此列,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薛绣还比了个手势,意思就是:等你说完我去找你。薛宸回了一记眼神,然后便随着太子妃坐到了上首,与一众夫人们打过招呼,然后才和太子妃说上话。   太子妃给薛宸上了清水,简单问了问薛宸孩子的事情,言谈举止间,给足了薛宸这个卫国公世子夫人面子,并且还主动提及当年旧事。   “昔日在别院之中,还多亏了少夫人替我解围,一直没有机会与少夫人当面道谢,实在惭愧。”   薛宸连连摆手,说道:“娘娘实在客气了,不过是应当罢了,实不相瞒,当时我听世子提过您的事,不想让您和三公主产生什么嫌隙,这才出言相护,若不是因为娘娘的身份,薛宸自问没有那个胆子,敢与三公主当面锣当面鼓的敲。”   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薛宸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太子妃苏氏还会记得她当初相护的人情,毕竟她若真的感激,这么多年绝不会对薛宸毫无表示,定然心中也是明白薛宸是知道她今后的造化,所以才对她多加保护,说不定心中还觉得薛宸是个爱钻营之人呢,所以,别说是道谢了,就是其他任何示好也是没有的。   所以,薛宸干脆就把话给说明了,也省得这个太子妃心中有疙瘩。   果然太子妃似乎并没有料到薛宸说话会这样直白,面上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敛目笑了笑,说道:   “太子的眼界那般高明,甚少听他夸赞谁,少夫人确有过人之处,能够让太子夸赞两回。今日,我算是服气了。”   太子妃就差说一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不过,薛宸可不在乎她怎么想自己,总归现在她们俩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娄庆云跟着太子,她不管怎么样就一定要跟着太子妃的,这也就是今日薛宸为什么要将事情和毫不隐瞒的对太子妃和盘托出的原因了,毕竟不将太子妃心里的那个结解开,今后也许就不能真正的信任合作,她们两人的恩怨是小,若是坏了太子和娄庆云的大事,那可就不好看了。   所以,薛宸宁愿让太子妃觉得她是个真小人,也不想让太子妃给她打上一个‘伪君子’的标签,毕竟伪君子可比真小人要难相处的多。   太子妃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她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身份嫁给太子的,嫁进来之后,自然遇到过很多非议,这么多年来,她也渐渐的熟悉,渐渐的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太子私底下让她多与卫国公世子夫人相交,说娄家是他背后的坚强后盾,地位甚至超过了她的娘家,而有了太子这句话,太子妃纵然心中并不情愿亲近薛宸,却也知道必须要拉拢她,这是政治相交,避无可避就是了。   有了这份默契,两人的交谈很是顺畅,聊了一会儿后,一些世家夫人小姐便也凑了过来,其中不乏有和薛宸交情不错的,薛宸强撑着精神一一应付了她们,好不容易才和薛绣说上了话,可还没说几句,就见外头跑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跪在太子妃面前就哭诉起来。   “娘娘,您快去瞧瞧吧,卫国公府的小世子把小王爷给打了。”   所谓小王爷,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嫡亲骨肉,是嫡子嫡孙,出生后就被皇上封了郡王,因此府中都称呼他为‘小王爷’。   薛宸听后赶忙站了起来,对太子妃跪下请罪:“竖子无状,冲撞了王爷,还请太子妃息怒。”   太子妃也是一片焦急,拳头捏了放,放了捏,忍了一会儿后,才会薛宸挥挥手,冷冷说了一句:   “起来吧。随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太子妃这语气,动怒是肯定的了,也不说原谅不原谅,只说去看看,那也就是说,如果荀哥儿的情节严重,也不排除太子妃会处罚他了。   薛宸在心中暗自叫苦,这个小子总算是好给她惹出了一件大事来了。他这才多大,竟然一出手就打了个说什么也不能招惹的主儿。这可是太子妃的嫡亲儿子,他可真会选人……   就是打了李侧妃的儿子,估计也没有这么麻烦吧。薛宸苦不堪言的叹了口气。看样子是要回去好好的教训教训了,若再这么霸王下去,将来指不定还得惹出什么乱子来呢。今儿打了小的,明儿他就敢动手打大的,再往上想,薛宸可就不敢再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4章   薛宸和苏氏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控制住了,荀哥儿被长公主搂在怀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个被嬷嬷怀里,粉雕玉琢,似乎也有点受到惊吓的孩子。   苏氏进了门之后,就往儿子那里扑去,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委屈,就将他抱了起来,轻声安慰:“哦哦,天赐不怕了啊,告诉娘亲,是谁打你了?”   萧天赐从苏氏的怀中探出头来,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荀哥儿,此时薛宸也已经来到荀哥儿身旁,和长公主交换了下眼神,然后才看着荀哥儿,荀哥儿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似乎正在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   绣姐儿带着囡囡走进来,囡囡已经是个能说得清事情的小姑娘了,来了之后,就在秀姐儿的示意之下,跪到了苏氏面前,说道:   “娘娘请息怒,这件事儿我瞧见了,是这样的。殿下想和荀哥儿一起玩儿,荀哥儿一开始没有听见,后来殿下就去拉他的手,荀哥儿吓了一跳,就推了殿下一把,殿下跌在地上,还是荀哥儿给扶起来的,然后殿下就被嬷嬷抱走了,荀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不是有意打到殿下的,还请娘娘不要和他计较了。”   薛宸看了一眼薛绣,用眼神问她‘干嘛让囡囡说这些’,这不是更加激怒了太子妃吗?真要说话,果然听见太子妃尖声说道:   “你是谁家的孩子,照你这么说,错的倒是本宫和殿下了?”   囡囡有点无助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娘亲,被太子妃的怒火吓到了,惊恐的看着她,围观的夫人小姐们已经开始聚集了,薛宸叹了口气,将荀哥儿从长公主身上抱下来,然后牵着他去到了太子妃面前,让荀哥儿跪下,自己也跟着跪在她面前,搂着还不太明白的荀哥儿的肩膀,对太子妃低头说道:   “孩子无状,冲撞了殿下,是我管教不周,还请太子妃念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他,若是娘娘想责罚,便有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力承担。”   太子妃原本就不太愿意和薛宸搭理,觉得她功利心强,又精于算计,就连太子都对她刮目相看,在她面前夸赞了好几回,她和太子成亲这么长时间,太子对她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却从未听过太子夸赞她这个妻子一句,反倒是这个女人让太子多番赞美,心里本来就有气,可碍于形势又不得不和她虚与委蛇,可这女人既然心计深沉到敢用孩子来欺负她,若是咽下这口气,什么都不作为的话,那人家还不定怎么嘲笑她这个太子妃呢。   当即一拍手边的茶几,怒道:“薛宸,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   薛宸带着荀哥儿伏身,诚恳说道:“薛宸不敢。”心中暗自期盼这个太子妃不要太过分,她如今被怨愤迷了眼,都看不见她身旁那些侧妃一个个等着看好戏的神情吗?也就是她傻,才会为了这种事情,和她计较。还是不够成熟啊。   “不敢?”太子妃像是要努力证明她的不成熟一般,猛地站起身来,往薛宸母子走去,似乎是要动手,长公主立刻冲出来,拦在薛宸母子身前,说道:“太子妃息怒,都是孩子间的事情,犯不着闹成这样大,荀哥儿和叶哥儿也是表兄弟,在一起玩耍总会有个磕磕碰碰,也是难免,你这样计较就不对了。”   太子妃不敢推搡长公主,不过站在她面前气势却绝不肯输,说道:   “我不对?您是太子的姑母,今日犯错的是您的孙子,您当然向着他了,可叶哥儿是我儿子,我……”   太子妃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出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亲自来了后宅,让后宅女眷们全都吓了一跳,纷纷跪地问安行礼。   娄庆云跟着太子身后走进来,目光落在了跪在太子妃面前的薛宸母子,眉心立刻就蹙了起来,太子也感觉到身后之人的怒意,走上前去,对众挥手:“都起来吧。”   目光落在薛宸身上,只见薛宸拉着荀哥儿一起站了起来,太子满意的点点头,知道薛宸是个聪明人,就算被太子妃欺压了,却也没有借势让太子妃更加难堪,有这份度量,委实不易啊。反倒是他的这个太子妃,气量狭小,咄咄逼人,他其实在出事的时候,就已经从外院赶了进来,一直没进来,就是想看看众人的反应,结果令他很生气,见太子妃和长公主都对上了,怕她一时口快对长公主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就赶忙进来阻止了。   太子落座之后,娄庆云来到薛宸母子身旁,搂着她肩膀,用眼神询问她,薛宸对他摇摇头,小声说了一句:“我们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她瞧着娄庆云这表情就知道他定是心里恨上太子妃了,虽然太子妃有点不成熟,但她到底是太子妃,总还要给太子面子的,说到底她们是下臣,跪以跪太子妃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环顾一圈后,太子冷声问道:“这都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我怎么听见你还要罚人?”   太子妃面对太子的时候,更多的其实是害怕,虽说两人是夫妻,可是太子对她从来都是冷淡的,一切全都按照规矩来,从不越雷池一步,让太子妃不得不从心底里敬畏这个威严的夫君,如今被他这明显带着冷意的话一问,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先前抱着小殿下的嬷嬷是太子妃的奶娘,也是管事嬷嬷,随同太子妃一起来了太子府,替太子妃打理后院诸事,心疼太子妃,便跪下主动替太子妃回答:   “回太子殿下,是卫国公府的小世子冲撞了小殿下,出手打了殿下,娘娘这才动怒的。”   太子冷眼瞥了瞥那嬷嬷,见她规矩到位,伏趴在地,完全就是一副忠仆的形象,朗声说道:   “来人呐,将这奴才拖下去掌嘴五十,而后……杖毙!”   这么一句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料到太子居然会对太子妃身边的管事嬷嬷下这么狠的手,太子妃也被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直到从外头进来几个侍卫,架起了不住哭喊求饶的嬷嬷,太子妃才反应过来,不求太子,反而扑到那嬷嬷身上,撒泼无赖喊道:“谁敢!琅嬷嬷是我奶娘,你们谁敢动她。?”   原以为那些侍卫不敢动她这个太子妃的,可是那侍卫只是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太子,就知道该怎么做,派另外两个人将太子妃给拖了起来,等琅嬷嬷被拖出去之后,侍卫才放开太子妃,太子妃站起来就要追出去,却被太子喊住了:   “命令是我下的,你是要陪她一起去死吗?”   太子妃跨出门槛的一只脚就愣在当场,扶着门框的手捏的指节泛白,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之后,才缓缓地收回了脚,太子不动声色的冷哼一声,然后便收起了戾气,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儿子,对他招了招手,小殿下来到他面前,太子轻声对他问道:   “叶哥儿告诉爹爹,是荀哥儿打你了吗?”   叶哥儿没怎么想,就摇了摇头,清醒的说道:“荀哥儿没有打我,是我在他背后拉他,他没瞧见我才碰着我了的。”   太子满意的对儿子点点头,然后又看向了面上毫无惧色的荀哥儿,对他也招招手,朗声说道:“荀哥儿,到大伯这里来,大伯有话和你说。”   荀哥儿毫无惧色,也不问家里人的意思,径直就往太子走过去,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大伯父好。”   太子见他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版的娄庆云,觉得有趣极了,就捏了捏他的小脸,温声说道:“你不认识哥哥吧,这就是你的哥哥,你们两个是兄弟,今后有什么事都要在一起承担,你愿意吗?”   太子这话又让在场众人皆面面相觑,太子这就是在众人面前再一次奠定了娄家的地位,说到底,荀哥儿不过是世家子弟,和小殿下也不是嫡亲的关系,可太子这般说,就是要他将来跟着小殿下做事了,这对于娄家来说,也能算得上是恩宠了。   薛宸也没有料到太子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有些惊呆的转头看了看娄庆云,只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太子说的话是再普通不过的话般,没有任何异常。   荀哥儿如今还是豆丁大的孩子,不过眼珠子乌溜溜的,仿佛很有主意的样子,叫人看了就觉得聪慧不凡,再加上那长从小就倾倒众生的漂亮小脸蛋儿,很难叫人不喜欢他,只见他想了一会儿后,才郑重的对太子点了点头,说道:   “愿意。荀哥儿愿意和哥哥一起玩儿,将来一起做事,荀哥儿一定会好好保护哥哥,不让哥哥受别人欺负。”   一番话说的很正经,可是配上他那小身板儿,看起来就有点滑稽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太子发出朗声大笑,叶哥儿满脸感动,似乎全场被荀哥儿那番慷慨陈词感动了的,也就只有这对父子了。   叶哥儿当即抓住了荀哥儿的小手,热情的说道:“弟弟去我院子里玩耍吧,那里有好多好多好玩儿的东西。”   荀哥儿一听有东西玩儿,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好。”   荀哥儿走到囡囡身边,也欠了囡囡的手,说道:“姐姐走,我们一起玩儿。”   接下来的场景,就比较和谐了,三个小朋友就手牵着手,走出了大人们的视线,一场闹剧,就此终结,人们心中五味陈杂,各不相同。   作者有话要说:萌娃来袭,嘿嘿。好基友就是这样来的,从小培养。 ☆、第245章   孩子们离开之后,厅中才缓过了气氛,太子妃越发无地自容。   薛宸短短的小半刻中,居然回头看了娄庆云三四回,娄庆云倒是一脸淡定,薛宸被长公主拉到椅子上坐下,说道:“又是跪,又是站的,快坐下。”   可刚坐下片刻,就见太子起身,所有人就又起身相送,只见太子走到太子妃苏氏面前站定,太子妃顿时紧张的低下了头,太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冷眼凝视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清楚地认识到太子此刻的心情,太子妃被太子这么冷冷的盯着,感觉到身边那些对她百般奉承的目光渐渐变了颜色,有些人甚至露出那种讥笑的表情来,太子妃只觉得有些不甘心,怎么说她也是太子妃,太子如今在众人面前,这样不给她面子,实属不该,难得胆大一次,抬头对上了太子,目光中透着些许桀骜。   太子妃紧张的很,因为这是她婚后第一次对太子露出这种不驯的神色来,但她觉得今天应该要这么做,因为这个场合并不是在私下,这是在台面上,众多宾客全都等着看她的反应,若是太过顺从的话,今后大家定会觉得她软弱,就好像贵圈中传遍了的长公主一般,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性子绵软可欺,苏氏不想变成第二个长公主。   面对太子妃这样的神情,太子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而是缓缓的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眸,径直往外走的时候,也低声说了一句:   “每月见一次叶哥儿太多了,改半年吧。”   仅这一句话,就让太子妃的所有坚持瞬间崩溃,下意识要去抓太子的衣袖,却被太子回过头来冷冷的一瞥吓到了,苏氏只觉得浑身陷入了冰窖一般,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娄庆云抓起薛宸的手,便跟着太子往外头走去,薛宸不想和他走,却被他紧紧捏着手往外牵着走去,经过太子妃身边,娄庆云没有做任何停留,点头至礼过后,就跟着太子径直走了出去,薛宸经过苏氏身边,瞧见她的眼眶已经泛红,噙满了泪珠。   先前太子的话她也听在耳中,虽然她知道皇家的孩子向来都是不能近母的,但是没想到,这个规矩居然在太子府中也有,看来太子之前就限定了苏氏每个月见一回小殿下,如今,也许太子是越发觉得苏氏不能教好孩子,而想让她离小殿下更远些。   薛宸自己也是做娘亲的,试问,如果是自己的话,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一个月,甚至半年都不让自己见一回的话,那该是何等锥心之痛,太子对太子妃的这个惩罚看起来不重,可是只有为人母的,能够明白,这个责罚到底有多重。   不禁想回头看一眼太子妃,却被娄庆云搂住肩膀,将她回了一半的头推回了前面,说道:“别看了,她这个太子妃本就是这么个做法。”   薛宸看了看娄庆云,不解的问道:“可是太子不是要仰仗她父亲的吗?”   娄庆云目不斜视的说道:“不是仰仗她父亲,而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太子可以给他苏家世代尊荣,也可以不给,但苏家就必须要世代效忠,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苏大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至于太子妃,你也瞧见了,她的心性和脑子,确实不适合母仪天下。”   薛宸震惊:“你们想把太子妃……”   说了半句,就停住了,因为薛宸知道,下半句着实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娄庆云抚了抚她的乌发,说道:“不是我们想,就她这脾气性格,若是没有太子相互,她能不能等到母仪天下的那一天还是个未知数呢。”   娄庆云的这番话,听得薛宸心中有些沉重,娄庆云知道她虽然聪慧,但是对于这种现实中皇家的残酷之事还不能很轻松的接受,安抚说道:“别想了,天家之事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薛宸点点头:“太复杂,也太叫人寒心了。太子妃半年才能见一次叶哥儿,这惩罚也太重了些,而太子妃其实也没有做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来。”   护犊之事任谁都会做,若是有人说荀哥儿被谁打了,她也会感到心疼和愤怒,而正好她又是太子妃,地位超然,就算是让薛宸和荀哥儿道歉也是应当应分,合乎身份的,没什么大不了。   “不单针对这件事,太子气的是太子妃的处事,若是遇到事情就像今日这般情绪化,那将来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给太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真的不必介怀。皇家之事就是这样残酷的,更何况,太子妃嫁给太子的时候,这些厉害关系,你以为苏家就没告诉过她?她既然选择为了尊荣来做这个太子妃,那她就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每月见一次叶哥儿,她之前不也甘心接受了。别想了,你不生气,我还生气呢。”   薛宸手掌扶着小腹,觉得心里闷闷的,问道:“你生什么气呀?”   “我当然气,你都不知道我进门的时候,瞧见你和荀哥儿跪在她面前,我都差点冲上去揍她。”娄庆云说的煞有其事般,把薛宸给逗笑了,横了他一眼,说道:   “那你怎么没去?”   娄庆云嘿嘿一笑:“这不是给你做人嘛。我出手的话,咱们明明有理,最后也变成没理了,我才没那么傻呢。”   薛宸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了,先前太子已经先回了前院,娄庆云拉着她在湖边说话,两人牵着手,走到湖边上,看着湖面波光粼粼,薛宸叹了口气,说道:   “我今日总算是见识到强权的威力了,一句话,就把人给杖毙了。虽然我也吩咐杀过人,可是都是那些人犯我在前,但那嬷嬷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太子就把人给杀了,想想真是有点害怕。伴君如伴虎,说的情况,也不外乎就是这样的吧。”   所谓世家,无论再怎么尊荣富贵,可说到底,全都是皇家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人活在世,平安最重要,若是没了性命,说什么都是枉然。”薛宸只觉得自己情绪似乎难以控制起来,娄庆云也发现了薛宸的异常,搂着她说道:   “今儿怎么这么感慨。怪不得人家说怀了孕的女人特别感性,咱们就生在这个环境中,没法像普通的老百姓那样过平淡安稳的日子,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过的话,咱们可以去漠北一段时间,但估计去不长,就又会被皇上给喊回来办事。”   薛宸靠在他的怀中,觉得安稳好过了许多,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听他说到那句‘去漠北住一段时间’的时候,她就不禁笑了起来,打趣她道:   “要不你去揍荀哥儿那小子一顿,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被赶去漠北了。”   娄庆云失笑:“那敢情好,我明儿要不就去揍,我看那小子不顺眼很久了。”   薛宸却又立刻变了脸,像是要印证那句怀孕的女人不可理喻的话一般,瞪眼对娄庆云说道:“那是你儿子,你还真想揍他?”   娄庆云瞧着妻子美丽的双眸,硬是憋着那句‘想’没说出来,因为他基本上可以想象的出来,这个字说出来的后果,他还是选择怂下去吧。   只不过,夫妻俩这时都没有想到,他们不过是说了一句戏言,却被接下来发生的那些猝不及防的事情,推动成了事实。   *********   江之道终于来京城接烟姐儿和莫哥儿回汝南去了,汝南和淮南之间的问题到底怎么解决的,薛宸没有问,只是没想到,江之道和烟姐儿离开京城的最后一晚,他们会特地来找了薛宸,江之道亲自给薛宸道谢,谢她这些天对烟姐儿和莫哥儿的照顾,薛宸问他汝南的事情,他只用了一句:已经解决了,就给薛宸敷衍了过去,薛宸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些事情是不方便让她这个妇人知晓的。   送走了江之道一家后,薛宸就安心的在家里待产了,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五个月的时候,居然就已经想簸箩似的覆在小腹上,直到这个时候,薛宸才有些相信太医说的话,肚子里有两个小宝宝,那种感觉真的特别奇妙,而索娜姑姑则让她不必太过紧张,因为两胎的孩子虽说肚子会大些,但论起个头的话,就不会像荀哥儿那样,一胎就七斤八两重,两胎相对会小些,而只要顺利到生产的时候,其实要不一胎大的好生一些。   薛宸还是不放心,每天都尽量练习柔术,并不会因为懒惰而停止,最多有些动作稍稍的控制些力道,做的相对温柔些。   长公主干脆请了几个太医院的太医在卫国公府里常驻,为的就是能够就近替薛宸把脉,确保腹中孩儿康健。而在吃食上面,薛宸倒是不敢再吃多少太补的东西了,以五谷杂粮为主,这些东西没那么好吃,就不会吃撑,而且也易于消化,对孕妇和孩子都好,长公主又从娄家旁支中寻了两个生产过双生子的婶娘入府,让她们跟着薛宸,稍微指导指导这方面的经验,薛宸这才知道,原来娄家旁支中还真有生过双生子的,怪不得她如今也能怀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6章   薛宸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最近府中的头等要事就是柔姐儿的婚事了,自从寒姐儿自己挑选嫁个书香门第如愿,到今天都是琴瑟和鸣,没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令长公主越发坚定了,也要让小女儿自己挑选夫婿的决心,柔姐儿是娄家最小的嫡女,性子虽然脱不开温婉,但是比烟姐儿和寒姐儿明显就要有主意一些,只不过,似乎是太有主意了,一不留神居然回身杀了个长公主措手不及。   “我上回在街上遇险,就是詹事府大公子救的我,若是母亲非要我自己挑选的话,我就想找大公子那般人品的儿郎。”   一句话说出来,让长公主难得失态,喝水喝呛到了,蝉莹给她顺了好一会儿气,长公主才蹙眉问道:“你说谁?什么詹事府大公子?你在街上遇什么险了?”   薛宸在旁听着也放下了抄经的笔,挺着肚子由夏珠给扶下了罗汉床,走过来柔姐儿身旁坐下,从前的小丫头,如今也是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哪个少女不怀春,说起那大公子,柔姐儿的眼底都是情意,显然是动了心的。   只听她说道:“就是詹事府张家的公子,之前张夫人不是来过咱们家几回嘛,母亲竟不记得了?”   柔姐儿这么一说,长公主才看了看薛宸,薛宸回道:“倒的确有这么个人,只不过这位张夫人一直都是随司徒夫人,或者太尉夫人来府的,并未单独递过拜帖,来了也没和母亲说几句话,难怪母亲对她没印象。”   薛宸说完之后,长公主似乎才想□□什么,薛宸转头去看柔姐儿,问道:“柔姐儿,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遇见那张公子的?他又是如何救你的?”   柔姐儿对薛宸这个大嫂很是尊敬的,因此,她问话柔姐儿还是很尽心回答的,说道:“大概一个月前吧,大行台家的六姑娘约我去海市街脂粉铺子游玩,我去了之后六姑娘还没到,我就在楼上雅间里等,可是等了一会儿后,六姑娘的贴身丫鬟就来传话,说六姑娘的马在半途惊了,六姑娘受了伤,只能折回去,不能来赴约,我就下楼逛了逛,准备回家了,可是在路上却遇到了两个登、徒子,拦着我的路不让我走,还要动手掀我的帽子,我当时身边就带了两个丫鬟两个护卫,可那两个坏人身后有四五个大汉跟着,我的护卫敌不过,眼看我就的帷帽都要给他们掀了,张公子适时出现救了我,打跑了那些坏人。”   长公主听到这里,不禁开口说道:   “他打跑了那些坏人,是不是就告诉你他的身份,让你感激他呀?哎呀,现在这些男孩子花样还真不少……”   薛宸看了看长公主,觉得她倒是长进了不少,最起码还能知道这些花样,忍着笑,心里也稍微放下心来,柔姐儿涉世未深,从未尝试过男女之爱,她生长在娄家,一直都是被保护的相当严密,有娄战这个父亲,娄庆云这个哥哥在,谁敢没事儿来惹她,这第一次遇险,就被张公子给救了,也难怪让一直天真的长公主都有些怀疑这位张公子的目的了,不过,柔姐儿到底是大家闺秀,和张公子认识不过一个月,最多就是有些爱慕之心,不会有太多感情投入的。   只见柔姐儿竭力摇手,说道:“不是的,娘你误会张公子了,他从来就没有告诉我他是谁,是,是我派人去打听他的,那天他救了我之后,就走了,怕我在路上还遇到危险,就让他的几个随从在轿子后头跟着保护,直到我安全到家他们才无声无息的走了,才不是要借这件事让我感激他呢。”   这个说法连长公主都有些迟疑,那张公子若真的不想引起柔姐儿的注意,那还特意安排自己的人跟着柔姐儿回来做什么,这就是引得柔姐儿自己去打听他罢了,但似乎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和柔姐儿说,怕伤害了她少女的心思,反而激励她越发看中张公子,看向了薛宸,薛宸低头看了看高高隆起的肚子,笑着说道:   “听起来这位张公子很是不错呢。柔姐儿喜欢他吗?”   其他的都好说,关键是要先弄清楚柔姐儿的心意,看看她到底对这位张公子投入了多少,然后,薛宸才好拟定下面的计划。   柔姐儿满面绯红,蹭的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局促的说道:“大嫂,你,你说什么呀!我,我对张公子,只是,只是感激,觉得他这样的男子稳重可靠,就好像哥哥一样,让我感觉很安全,并不是……喜欢的。”   薛宸瞧着柔姐儿这样,心里也有了些数目,敛目想了想,便笑着挽起了柔姐儿的胳膊,说道:   “好了好了,我就开个玩笑,瞧把你给臊的,快让香染给你去敷敷脸。”   柔姐儿知道自己现在脸上肯定很红,实在是不好意思,就对薛宸和长公主屈膝福了福身子,然后就和贴身丫鬟去了西次间。   她离开之后,长公主问薛宸:“你觉得这事儿怎么样?”   薛宸微微一笑:“什么怎么样?这张公子既然打主意打到咱们娄家三姑娘身上来了,咱们难不成还要对他客气?”   长公主有些担忧;“可是我瞧柔姐儿对他……”   薛宸打断:“依我看,柔姐儿对他没什么感情,不过就是小姑娘的懵懂罢了,以为遇见一个和自己父兄一样厉害的男子,就习惯性的崇拜,只要让她看清了这位张公子的真面目,想来她只会厌弃,不会有其他事的。”   见长公主还有些迟疑,薛宸便又继续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母亲不必担心。”   长公主点点头:“行吧,交给你办我放心,只不过一条,若这张公子真的对咱们柔姐儿有龌蹉心思,绝不可轻饶了他。”   看得出来,张公子私下里接触柔姐儿这件事情,已经彻底触怒了长公主,其实,谁都知道,长公主并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看重高门大户之人,詹事府的公子虽说没什么身份,但只要一颗诚心来求娶的话,也不见得长公主就一竿子打死他,可他偏偏要使用这种手段,这就有点气人了,并且可以想象的出来,这人是个喜好钻营的,英雄救美都不光明正大,还要故作姿态,引得人家姑娘亲自去调查他,然后再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姿态,骗取姑娘的芳心,这种行径虽不是罪无可赦,但也算是小奸小恶了,他若这样对其他人,薛宸不会去管,可怪就怪他,居然把这手段用在了娄家姑娘身上。   娄家是什么人?而柔姐儿的父亲和哥哥又是什么人,薛宸觉得,还是有必要让那个张公子了解一番的。他既然想要引柔姐儿去查他,那就如他所愿,好好的叫人去查一查他好了。   而这件事,薛宸觉得还是交给娄庆云去办比较好,毕竟张公子惦记上的是他的亲妹子不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总要出一份力才行吧。   晚上回来就和娄庆云把这件事给说了,娄庆云听了也是直骂,气愤的说道:   “又是张明清那小子,他倒是会钻营,两个月前还想在我眼皮底下疏通关系,想到大理寺去谋一职,被我拒绝之后,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柔姐儿身上,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薛宸至此才知道,原来那张公子还真是蓄谋已久的,笑着说道:“哟,这张公子对你也算是执着了。”   不能到娄庆云手底下去做事,那就卯足了劲儿做他的妹夫,这如意算盘打的未免也太精了些,又着实傻得可以,他是真不知道娄庆云的脾气,就算是他对柔姐儿得了手,娄庆云不要他还是不要他,哪怕将柔姐儿拘在家里一辈子,也不会要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妹夫的,只可惜,张公子不明白这一点,可劲儿作死呢。   娄庆云心情不好,听了薛宸的打趣,不禁说道:“啧,别说风凉话了。什么叫对我执着呀!不知道我有家室啊。”   “……”   这些轮到薛宸被调侃了,横了他一眼,说道:“唉,有家室也抵不上娄大公子魅力国人呀!居然让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当真是痴心不改啊。”   娄庆云被薛宸说的笑了起来,一下子就将她给抱了起来,看着她的肚子,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最近我火儿没处泄,你别惹我,惹急了我……哼哼,我可不管里面有几个崽儿。”   薛宸挺身咬了咬他的脖子,回敬道:“说什么呢,你才是崽儿呢。你没处泻火,就来欺负我啊。”   娄庆云将人带到了床铺之上,从背后抱住了,说道:“哟,我倒要请问请问,我为什么没处泻火呀!”   薛宸不住扭动,又忍不住发笑:“别闹,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娄庆云把人给翻了个面儿,自己翻到她身上,却又不能压下去,只好悬空着说道:“早晚我会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   薛宸对他递去一抹挑衅的目光,看他撑得怪累的,就将人给推到了一边,让他躺着,自己凑过去说道:“在说柔姐儿的事呢,就你不正经,说吧,你准备怎么做啊?娘也说了,可不能便宜了那张公子,他这事儿做的忒不地道,就连娘那样的都忍不了。”   娄庆云冷哼一声,搂着薛宸,恶狠狠地说道:   “哼,他想要欲擒故纵,那我就把他掀个底朝天出来!让他好知道知道,我大理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7章   娄庆云说办就办,第二天就叫人把詹事府张大人的卷宗给送到了大理寺,一番严查之下,便寻了几个错漏,成日将他喊到大理寺中问询一番,张大人被喊了几次,就草木皆兵,上书在家称病了。   过了几天之后,张明清就主动去了大理寺找娄庆云,娄庆云让他在门外等了两个时辰才见的他,张明清进来对他行过礼之后,才对娄庆云说道:   “世子,不知家父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您,您要这般整治他?”   娄庆云从书案后头抬眼看了看他,云淡风轻的说道:“怎么,站了两个时辰,还没弄明白呢?”   张明清神情一窒,然后便敛下目光,硬着头皮对娄庆云说道:“在下不懂世子的意思。”   “不懂你就回去吧,别浪费我时间了。”   娄庆云一挥手,就要喊侍卫进来轰人,张明清往前一步,对娄庆云又说道:“世子,我知道你是为了令妹之事,你不喜欢我与她多加交往,直接和我说便是了,用不着使那些背地里的手段,你位高权重,权势滔天,我们张家自问斗不过你,可是,你若是继续这样蛮横无理的话,就,就别怪我……”   将手里的卷宗拍在书案上,娄庆云猛地站起身来,气势逼人,吓得张明清往后退了两步,只见娄庆云从书案后头走出,一袭紫袍官服看威严凛然。   来到张明清面前,冷冷截住了话头,问道:“别怪你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一把揪住了张明清的前襟,让他竭力维持的公子形象变得狼狈极了,发冠也在推搡间歪在一边,色厉内荏道:“我,我,我不想怎么样!只是,只是请世子别再对家父紧紧相逼了。”   娄庆云野兽般的怒火喷洒在张明清的脸上,让他不觉心惊胆战,两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的样子,心里却是对娄庆云又恨深了一层,恨他仗势欺人,恨他生来就在这样一个高位上睨视众生,好像谁都低他一等的样子,张明清永远也忘不了一个多月前,自己被他当面奚落的样子。   “不想我逼他,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娄庆云如是问道。   张明清咬紧牙关,咽下了所有的不甘与怒火,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知道了。”   听他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娄庆云才放开了对他的钳制,似笑非笑的替他抹平了皱起的衣襟,然后才叫人将他给拖了出去。   这件事在娄庆云眼中,应该就算是解决了,因为他是用张大人前程威胁的张明清,就算他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用自己父亲和自己的前程来和娄庆云继续玩儿下去的。   果然在娄庆云警告了张明清的第二天,柔姐儿就收到了一封断绝往来的信,言辞激烈,就差直接和柔姐儿说明白了,是娄庆云仗势欺人了。   柔姐儿拿着信来找薛宸,在她怀里哭了半天,一口一个‘哥哥太过分了’,搞得薛宸也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将人哄着回去,晚上等娄庆云回来之后,她才问道:   “你和张公子怎么说的,我看他写给柔姐儿的信里,似乎意难平,不会再作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娄庆云趴在她身前听肚子,随口回道:“他敢作什么幺蛾子,我就敢原样回敬,让他把幺蛾子吃下去!你就别担心了,我办事,你放心!这两小子今儿没闹腾吧?”   薛宸虽说还是觉得娄庆云的手法太过激烈了,不过,想来也是有分寸的,张明清要顾念的东西太多了,不会为了柔姐儿真的挑战娄庆云的权威的,抚着娄庆云的头发,回道:“还好,没有昨儿闹腾的厉害,但我感觉这两个都没有荀哥儿一个闹腾。你说会不会是两个丫头啊?”   娄庆云抬起头来,又不舍的摸了摸肚子才说道:“丫头才好呢。我就要丫头。最好是一个丫头,一个小子,若全是丫头的话,未免更涨了那小子的威风,还不让他更受宠啊。”   薛宸听他称呼儿子为‘那小子’,不免又横了他一眼,低头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心情没由来的又变得奇妙起来。   “莲嫂子和苗婶子生的都是两个小子,我觉得她们的一些状况和我并不一样,她们说,双生子中,两个性别一样的,最常见,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就有点困难了。”   莲嫂子和苗婶子就是娄家旁支里生过双胞胎的两个妇人,长公主特地派人去将她们请来了府里养着,就是为了和薛宸说说她们的经验什么的。   娄庆云听了之后,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说道:“她们这是没生出来,才觉得困难,咱们要生出来了,她们就不会觉得困难了。就这么说定了,就要一男一女,最好是两个闺女,一个荀哥儿就让我头疼死了,再来一个,虽说是缓兵之计,可总也有被宠着的时候,到时候,又是一个荀哥儿可怎么办啊?”   薛宸想了想娄庆云说的这个可能性,不禁笑了起来,对娄庆云说道:   “你说,这世上有咱们这样做父母的吗?不盼着儿子好,居然一天到晚的想着给他找些竞争对手来。”   娄庆云却是十分好意思的,扬眉说道:“不找不行了,他都皮成什么样了!我说偷偷的藏起来管教管教吧,最后被管教的居然都是我!那小子还学会了告状,上回我就捏了他一下脸,他转头就跑去老太君那里告状了,让老太君那么大年纪,提着拐杖就出来寻我替他报仇,我这个爹当的,也真是够窝囊了。”   这件事情,薛宸也是知道的,便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不怕气死娄庆云般说道:“嗯,是挺窝囊的。”   娄庆云果然猛的抬头瞪她,做了一个‘有机会收拾你’的表情,然后才又弯下腰,去和薛宸肚子里的两个娃娃告起状来。   **********   薛宸在院子里练完了柔术,就回了主卧,洗澡换了衣裳,将荀哥儿带回来,坐在庭院中教他识字,香染过来串门子,看见薛宸在院子里赶忙过来行礼,她和苏苑是结拜姐妹,两人时常在一起玩耍,薛宸从来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就让她们玩儿去了,香染走了之后,苏苑来给薛宸上茶,薛宸随口问了一句:   “香染今儿倒有空来找你玩儿。”   苏苑笑着说道:“哦,也不是来找我玩儿的,三姑娘的那个贡缎香包上的丝线破了,她知道咱们这儿有那零散的丝线,就来跟我讨一些回去给三姑娘修补香包用。”   薛宸笑了笑,说道:“那贡缎香包可是三姑娘的心头宝贝,当初得了之后就说要片刻不离的戴在身上,哪怕是坏了,破了……如今真的破了,去把我这儿的那两个贡缎香包给三姑娘送去,哪里有那么珍贵,破了还想着缝补。”   苏苑笑着应声,然后就去内间拿了香包往三姑娘住的院子走去,没多会儿也就回来了。给薛宸来回话:   “三姑娘不在院子里,说是去了佛堂,香染和香萍都在院里做针线呢。”   薛宸正在喂荀哥儿吃葡萄,听了苏苑的话,才抬起头来,蹙眉问道:“三姑娘去佛堂干什么?香染和香萍也太不懂事了,三姑娘一个人在佛堂,总归要人伺候不是,她们倒坐得住。”   苏苑有心替她们辩解,说道:“不是她们不跟,是三姑娘不让她们跟的。说是在佛堂好一会儿了,估摸着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吧。”   薛宸没有说话,蹙起的眉头却是丝毫没有松开,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夏珠就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水盆,让她净手,洗了手之后,薛宸才拖着后腰,走下台阶,对苏苑说道:   “你派人去佛堂看一眼,那里位置偏颇,又不是初一十五,老太君和长公主都走不到那边,别让三姑娘受了冷落。”   苏苑讶然的看了看薛宸,没说什么,就领命赶忙下去办事了。   荀哥儿要睡觉,薛宸便带他去内间睡午觉去,刚把荀哥儿安顿好了,外头苏苑急匆匆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薛宸听见声音,就赶忙从床铺上翻身下去,让夏珠打了帘子,直接披着外衣出了屏风,苏苑正好跑进来,看见薛宸就跪了下来,说道:“夫人不好了,三姑娘不在佛堂,奴婢派人在周围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三姑娘的踪迹,您说,她,她会去哪里呀。”   薛宸只觉得心头发紧,好像是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夏珠瞧她脸色不好,赶紧过来搀扶,安慰道:“夫人别急,也许三姑娘只是去了别处玩耍,反正在咱们府里,不会出事的。”   夏珠这么说,但薛宸却不能真的这么认为,柔姐儿太过天真,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善恶不分,容易受奸人挑唆,她今日不让香染和香萍随行,而佛堂中无人,那就足以说明,她不可能还乖乖的留在府中,苏苑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外面,招呼院里的家丁随她一同去府中其他各处查探问询起来。   薛宸越想越觉得害怕,从柔姐儿一早让香染香萍留守,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这两个时辰足以让她跑出府去,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就这么贸贸然跑出府去,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8章   赶紧让夏珠去喊来了严洛东,对他吩咐下去,火速搜寻三姑娘的下落,严洛东领命出门去了。   薛宸在廊下踱步,想着这件事情要不要去告诉长公主和老太君,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现在先不和她们说了,一切等严洛东查探回来之后,再做定夺,赶忙又派人去大理寺传话给娄庆云知道,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没想到严洛东去而复返,薛宸还没进屋,看见他进来,不禁蹙眉说道:“又回来干什么,快去呀!”   严洛东指了指后面,对薛宸说道:“三姑娘回来了,不用去了。”   薛宸喜出望外的走下了石阶,夏珠和苏苑吓坏了,赶紧到她身旁去护着,薛宸来到严洛东跟前,就打了个照面,然后就经过他,一边问道:“真回来了?没受伤吧,情况怎么样?”   严洛东跟着薛宸身后,尽职回答:“脚崴了,其他没受什么伤,倒像是受了点惊吓,我刚出门就遇见他们,没敢惊动公主和老太君,就先把人带去了花厅里。”   薛宸停住脚步,回身对严洛东问道:“你说什么?他们?”   严洛东点头:“是,是一个年轻小伙子送三姑娘回来的,三姑娘穿着男装,也不算是坏了名声。而那个小伙儿,夫人也见过的。”   薛宸脑中闪过一个麦色的人影,眯眼对严洛东说道:“不会是……江怀信吧?”   严洛东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表示正确,薛宸就再也不能淡定了,加快了脚步往前院花厅赶去,她脚程本来就快,夏珠和苏苑一路小跑跟随,生怕薛宸摔着碰着,薛宸也知道自己应该慢点走,可是却怎么也慢不下来,脑中闪过无数的想法,焦躁的心绪让她沉稳不下来。   赶到花厅院落,就看见江怀信站在门外,刻意与内里保持距离般,看见薛宸他眼前一亮,跑过来对薛宸说道:“少夫人总算来了。”   薛宸狐疑的看着他,将他上下打量两遍,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先进了花厅,瞧了瞧坐在太师椅上,让丫鬟给她揉脚踝的柔姐儿,扶着后腰走过去,问道:“柔姐儿没事吧?”   柔姐儿瞧见薛宸,忍耐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不顾腿伤,抱着薛宸就哭了起来,薛宸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了两句,娄庆云从衙所赶了回来,几乎是策马奔腾回来的,因为薛宸派人传话,说是紧急要事,他以为薛宸怎么了,不敢有任何耽搁,回到府门遇见了在门边等他的顾超,才知道是柔姐儿出了事,便又赶紧来了花厅。   远远就瞧见厅里抱在一起的姑嫂,柔姐儿哭泣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而门外站着一个局促不安的少年,这少年他并没有见过,不过,瞧见他腰间佩戴的是汝南王府的木牌,便猜到这人很可能就是江之道的庶弟,江之道离京之前,还特地嘱咐过娄庆云,对他这个庶弟稍加照拂一番。   江怀信不安间,与娄庆云对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副心虚的样子,娄庆云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对他动手,怎料这小子身手还不错,居然一个转身就避过了娄庆云的攻击,娄庆云有心试试他的武功,两人便在院子里动起手来,过招十几个回合之后,不敢反抗,只是避让的江怀信才给娄庆云抓住,单手反剪到了背后。   江怀信虽然愤怒,可也没有多说什么辩驳之言,而是低下头,忍着痛苦,默不作声。   薛宸从里面走出来,朗声说道:“别打了,今日多亏了江兄弟,人家是帮了咱们,你快放手,快放手啊!”   娄庆云原本也不想打人,只是试试这小子的武功,顺便探探虚实,听薛宸这么说,心里也有了数,放开他之后,就指了指屋内,让他进屋说话,毕竟事关姑娘家的名声问题,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   两人进了屋之后,薛宸便将门关上栓了起来,严洛东镇守门外,苍蝇都被隔绝了。   娄庆云瞧着那个一身男装,哭的梨花带雨的柔姐儿,眉心不免就蹙了起来,柔姐儿本来就怕娄庆云,被他这么一瞪,更加脚软了,娄庆云再一哼,她简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瞧瞧你这什么样子?谁教你穿成这样的?还敢私自跑出府去!”   不用娄庆云多说,柔姐儿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安静的环境中,她膝盖跪地的声音特别明显,听得薛宸都蹙起了眉头,刚要上前搀扶,就被娄庆云瞪了一眼,就只好收了手,坐到一边去。   没想到她刚坐下,江怀信就走过去,倒也不说话,就是取了一块椅子上的软垫,放到了柔姐儿面前,对柔姐儿指了指软垫,柔姐儿才红着脸,低着头,慢慢的将膝盖挪到了那软垫之上,她这细皮嫩肉的,先前那一跪,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如今有了软垫,倒真是好过了许多,心中感激的同时,又不免抬头看了一眼并不善言辞的江怀信,只见后者鼻眼观心,挺直如松柏般站在那里,一点都不解风情,坚硬如铁。   薛宸看着这小子的表现,不禁暗自摇了摇头,真是送上门的交流机会都不懂珍惜……不过,也许他未必喜欢柔姐儿就是了,虽然他娘的确动过撮合他和柔姐儿的心思,只不过,娄家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反应,想必他们也该知道娄家的意思了。   娄庆云瞧着眼前这两人,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迟疑的目光在江怀信身上转了两圈后,然后才看了看薛宸,薛宸扬扬下巴,让他先问话,娄庆云才回过神来,蹙眉沉声对柔姐儿问道:   “你倒是说呀,到底怎么回事?还要我问几遍不成?”   威严的大哥让柔姐儿感到了害怕,缩了缩肩膀,小声嗫嚅道:“我,我昨儿收到张公子的一封求助信,他说他快活不下去了,说今日午时之前若在范阳湖旁见不到我,他就从亭子里跳下去,我,我害怕出事,这才……我去了之后才知道上当了,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江大哥把我救出来的,要是没有他的话,我,我如今只怕……”说到这里,柔姐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江怀信低头瞧了她一眼,只觉得这姑娘也实在太爱哭了,不过,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确实动人就是了,仿佛看见她哭,就恨不得将那些惹她哭泣的人全都绑起来沉河一般,这感觉太奇怪了。   娄庆云呼出一口气,果然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他不过一念之差,居然就差点害了自己的亲妹妹,又是那个张明清!   指了指低头看着柔姐儿哭泣看呆了的江怀信,继续问道:   “那你呢?别告诉我,你是正巧路过?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江怀信被娄庆云这么一问,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娄庆云,呐呐的说了一句大实话:“我,我不是路过,我是特意跟着三姑娘身后的。”   柔姐儿忘记了哭泣,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江怀信,江怀信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摇手,说道:“不不,不是的,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是,是……哎呀,反正,我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三姑娘就是了,我前前后后都已经跟了好几个月了,若我真有歹心的话,早就,早就……”   薛宸到现在,终于是确定了一件事——江怀信不是假沉默,而是真木讷!老实人说老实话,偏偏老实话还都说不好。   娄庆云也察觉到这个少年可能有点傻帽,眯着眼,危险的问道:“你是说,你跟着她身后都好几个月了?”   江怀信虽然知道这个问题这么回答不太合适,但他天生不太会说谎,心一横,就点了点头,说道:   “是。好几个月了。不过我从未对三姑娘有任何伤害之意,我,我就只是跟着,只是跟着而已。”   娄庆云抹了抹下巴,突然觉得有点想笑,想开口斥责江怀信,可在看见薛宸的时候,却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因为旁人不知道,薛宸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当年可不止跟了薛宸几个月啊……从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惦记了……所以,娄庆云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好像自己做的事情,正在被人重复,而别人重复的时候,他却又猛地发觉这事儿似乎有点不对。   良久之后,才憋出了一句:“你,你跟着她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来,屋内的气氛就更加凝滞了,柔姐儿的脸红的像是快要滴下血来似的,江怀信也有些局促,支吾了半天,在所有人都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才木讷的吐出一句:   “我,我娘让我跟着的。”   “……”   薛宸忍不住转过头去呼出一口气,真是个傻小子,加愣小子,多好的表白机会,居然来一句‘我娘让我跟着的’,他就不想想,他娘让他跟着的目的是什么。这要搁在娄庆云身上,早就顺杆儿爬上天了,还和你在这里支支吾吾的吗?   娄庆云对江怀信的这个回答也感到很意外,他脑中想象了很多个答案,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直接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傻!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柔姐儿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中闪过的一丝丝的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9章   “不是……”娄庆云对着这么个傻子,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词穷,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娘让你跟着干嘛,你不知道?”   江怀信终于面上一红,又开始支吾起来,良久之后,才瞥了一眼柔姐儿,欲言又止的说道:“我,我知道,但我不能说。”然后停顿了一下,才低头看了一眼柔姐儿,但也只敢瞥了一下,就继续嗫嚅了一句:“说了怕伤了三姑娘的名声。”   柔姐儿原本失望的眸中顿时又燃起了希望,大着胆子抬头看着他,却被娄庆云的一声咳嗽给吓了回来,赶忙低下头,像是做错事情被抓到的孩子一般,居然紧张的抓起了自己的衣带放在手里摆弄起来。   薛宸也将她的这个反应看在眼中,讶异的和娄庆云交换了个眼神,夫妻俩心有灵犀,一下子就想到一块儿去了。   娄庆云故意板着脸对江怀信说道:“你知道这么做会坏了她的名声,居然还执意跟着,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心怀不轨?先押起来,让你哥哥来一趟京城。”   江怀信这才有些焦急,说道:“世子,这件事和我哥哥没有任何关系,是,是我娘和我痴心妄想,不关我哥哥任何事,我是庶房庶子,德行有亏也不干哥哥的事,请世子不要将这件事怪罪到哥哥身上,你要关我,要打我,要杀我都可以,只求让我一力承担。”   娄庆云竖眉怒道:“混账!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后果!严洛东,把他给我押到柴房去,严加看管起来!”   柔姐儿终于忍不住了,从地上站起来,护在了江怀信身前,难得鼓起勇气,用强硬的态度面对娄庆云,说道:“大哥,你别蛮不讲理,今日若不是江大哥相救,我,我早就被……你别是非不分啊,不能关他!”   柔姐儿小小的身子挡在江怀信面前,看上去有点滑稽,可是却照样给了江怀信不小的冲击,心中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一般,但这个念头太过羞耻,让他只闪了一下,就赶紧收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了。   薛宸过来拉过了柔姐儿,说道:“柔姐儿乖,你哥哥也是怕你再受欺骗,这小子虽然救了你,可是……”薛宸的一双精明的黑眸瞥向了江怀信,微微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说道:“可是谁又能保证,他对你没有其他意图呢。”   柔姐儿似乎铁了心要护着江怀信了,居然想也不想就直接说道:“我,我能证明!江大哥是个十足的君子,范阳湖畔人烟罕至,他若是对我有歹心,早就动手了,要不是我脚崴了,他也不会送我回来,他把我送进厅里之后,自己就站了出去,如此避嫌还不够吗?大嫂,你帮我劝劝哥哥,不要关他好不好?”   这么一番陈词,就是傻子也能明白柔姐儿的心意了。原来这小妮子是关注人家一路了。   薛宸回头看了一眼娄庆云,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薛宸就转过头来说道:“要不先关着,清者自清,等你哥哥查清楚了再把他放出来,若他对你真无歹心,到时候,我让你哥哥摆酒席,亲自替他斟酒道歉道谢,好不好?瞧你这狼狈的样子,先去我那儿梳洗一番,半天不见人影,你也该关关禁闭了,还有闲心替别人操心。”   说完就拉着满脸苦涩哀愁的柔姐儿转身出去,对严洛东使了个眼色,严洛东便点头走到了江怀信身后,也不抓他,只比了个手势,说道:“江公子,柴房在这边,请吧。”   江怀信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却是没有抬脚,而是又回身对着娄庆云说了一句:   “世子要调查便尽管调查,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三姑娘没有任何歹心,但跟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确实不对,世子要如何责罚,我都甘愿领罚,只希望世子不要将我的错,怪罪到我哥哥身上。”   娄庆云冷笑一声:“你倒是兄弟情深。这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错了就是错了,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机会,我之前听说,你也随你哥哥去过战场,战场之上你说一句我错了,敌人该砍向你的刀就会停下来吗?”   江怀信没想到娄庆云会和他打这个比方,顿时语塞,呼出一口气后,才点头说道:“是我无状了,告退。”   就要转身,却被娄庆云喊住,正色对他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家柔姐儿?现在没有旁人在场,我要听你说句实话。”   江怀信目不斜视的与娄庆云对视,从他的双眸中,娄庆云看到了一种难得的真实与无惧,只见他稍稍迟疑过后,便坚定的说了一句:   “我想娶她。”   说完之后,江怀信就跟着严洛东身后走出了花厅。留下娄庆云一人,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这小子还真是够胆,居然真敢说出来!虽然够傻,却也够纯粹。   **********   薛宸将柔姐儿安顿好了之后,回到房里,见荀哥儿还在睡觉,便在床边的摇椅上坐下,刚拿起一本书和蜜饯,娄庆云就回来了。   进了屋之后,就见薛宸靠在椅背上,对娄庆云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床铺,娄庆云就瞧见胖儿子正睡在床上,走过去看了他几眼,替他盖好了肚子上的小毯子,就走到薛宸旁边的摇椅上坐下,这是薛宸怀孕以后养成的习惯,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摇椅上看书,做花样。娄庆云见了,也很眼馋,薛宸就又给他安排了一张,摇椅在东窗下,阳光照射进来,既明亮又暖和,十分惬意。   娄庆云喝了一口薛宸的茶水,压低了声音对薛宸说道:“你看出来了吗?那小子目的不纯。”   薛宸莞尔一笑,用同样的小声说道:“有什么不纯,我觉得他很纯啊。还有点傻气,不过也算是坦率了。就是身份有些不搭配,不过我瞧他印堂发亮,为人磊落坦荡,今后必定有所作为,俗话说,莫欺少年穷,便是这个理儿了。”   娄庆云点点头,也很赞成妻子的说法:“我也觉得这小子绝非池中物。”   薛宸上下瞥了他一眼,戳穿他道:“得了吧,你瞧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居然让张明清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出这般伤人的行为来,今儿若是他真得逞了,你让柔姐儿怎么办?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提起这件事,娄庆云也觉得十分恼火,将杯子重重的放在中间的紫檀茶几上,被薛宸警告了一眼,然后才靠在扶手上,沉声说道:“我上回的警告他居然当做耳旁风,还真敢拿他张家的前程来和我赌气。”   “哪里是赌气啊,分明就是赌博。在他眼里,张家的前程就在柔姐儿身上,说句难听的话,只要他把柔姐儿骗到手,做了娄家的女婿,张家的前程不就有了吗?不管婚前是什么手段,只要成亲了,那娄家怎么着也不会不顾他这个女婿的吧。他是打的这个主意。”只可惜,这个主意很明显打错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娄战和娄庆云的脾气。   果然,就听娄庆云说道:“我呸,他以为我娄家是什么地方?就算他今儿真得手了,我明儿就敢带兵去平了他张家,柔姐儿嫁不出去那就在娄家养着,怎么可能受他威胁?”   薛宸早就猜到他是这个想法的,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张家和张明清的,便不再多言,继续将话题回到了柔姐儿和江怀信身上,说道:   “你真的想把江之道喊来京城处理这事儿?”   娄庆云想了想之后,就又躺回了躺椅,用脚惦着摇晃椅子玩儿,过了会儿,才痞气的转过来对薛宸笑了笑,说道:   “嘿嘿,先让两个孩子急两天,好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人生在世,可不是那么一帆风顺,路路顺遂的。”   薛宸被他说的扑哧笑了出来,点头赞成:“是啊,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人生在世啊,很多时候都会遇见像娄世子这样的拦路坏人。”   娄庆云伸手过来牵着薛宸的,笑道:“你是好人,那你怎么不去救他们?”   “嗯?”薛宸疑惑的看着娄庆云,大大的眼眸中盛满了狡黠,岁月丝毫无损她倾城的容貌,一抹阳光从窗牑中照射经历,落在她的侧脸上,似乎还能看见少女脸颊上细软的绒毛,不施粉黛的她,看起来都这样美好,娄庆云不禁将身子转了个面,侧卧着,好好的欣赏妻子的美丽风情,薛宸躺着的时候,也只能侧躺,两人就那么看着对方,良久后,薛宸才勾唇说了一句: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啊。”   夫妻俩相识而笑,说不出的浓情蜜意,五指交缠,缠绵悱恻,娄庆云坐起身,牵着薛宸的手,让她也起来,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换了个姿势,让她在自己身上坐下,刚品尝了两口美妙,还没来得及深入,就听见屏风内传来一阵煞风景的嘤嘤声。   薛宸听见屏风里孩子的声音,再高的兴致也给打断了,从娄庆云身上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衣裙,替娄庆云擦了擦嘴上的胭脂,而后才急急走入了屏风,去安抚因为睡醒看不见人在身边而耍无赖啼哭的荀哥儿。   娄庆云起身,倚靠在屏风之上,瞧着那个被妻子搂在怀中的儿子,惆怅的叹了口气,原本该躺在薛宸怀中的……应该是他!这个混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0章     柔姐儿不负娄庆云和薛宸的厚望,在江怀信被关的第二天,就忍不住哭着跑到了长公主面前,坦诚了自己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听得长公主又愤怒,又惊讶,得知张家居然敢这样对她的柔姐儿,也终于忍不住写了一封手信送入了宫中,将张家的手段告诉了皇后,让皇后替她主持公道。   而对于女儿话中所说的那位恩人,长公主也是抱着一万个感激的心,当听说恩人被儿子关在柴房,长公主又不免将儿子埋怨了一通,赶紧派人将江怀信给请了出来,然后,又将薛宸给请了过来。   谁知道薛宸来的时候,居然还一同带来了江怀信的母亲龚姨娘,龚姨娘的神色有些忐忑,看见儿子时,想上前却又忍住,给儿子递了个‘稍安勿躁’的表情,然后就静静的跟在薛宸身旁,给长公主请了安。   长公主瞧见薛宸就习惯性过去扶她坐下,还让蝉莹给她背后垫了一块软垫,这才说道:“你说庆哥儿这事儿办的,张家那害人之人他不去抓,不去管,偏偏将柔姐儿的救命恩人关入了柴房,这叫什么事儿啊?”   薛宸看了一眼江怀信,只见他虽然双目通红,一夜没睡的样子,但依旧挺直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就好像一株松柏般,精神的很,柔姐儿虽然站在长公主身后,但是一双眼睛却总是忍不住瞥向挺直而立的某人,脸色有些白,显然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   笑了笑,对长公主回道:“唉,您也知道他那脾气,也是担心柔姐儿来的。我昨儿晚上说他了,他原说今天回来就放人的。”   “他也太霸道了。好赖不分。”   薛宸顺着长公主的话回道:“您别气了,回头我说他。对了,这位是龚姨娘,之前和您提过,是汝南王府老王爷的贵妾,老王爷生前给了她恩典,允许她不住在王府中,几个月前她和江公子便来了京城,这回能够救下柔姐儿也是老天有眼,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他们。”   长公主不是个有门第之见的人,之前也确实听说过这位姨娘,在关外陪了老王爷十多年,也算是有毅力的女人了,而上回假冒婚书之事,薛宸也早就和她解释清楚了,原也不干这位姨娘的事,是汝南王老太妃私心作祟罢了,如今又听了薛宸的话,就对龚姨娘点点头,龚姨娘和江怀信都有些惊讶的看着薛宸,似乎都没有想到,薛宸会出言介绍他们。   龚姨娘惊讶归惊讶,但反应反应还是很快的,赶忙上前给长公主行了个大礼,起身后,便退至一边,长公主看着那松柏一般的少年,也觉得人品很是不错,想起之前薛宸说过的话,便凑近了薛宸,用只有婆媳俩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个就是你之前说的江家那个很不错的少年?”   薛宸点点头:“是啊,就是他。娘您觉得怎么样?”   长公主又将他上下审视一番,说道:“不错。”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就对长公主眨了眨眼睛,用下颚比了比长公主身后柔姐儿,长公主收到示意,就回头去看,只见柔姐儿虽然站在她的身旁,只见她双美丽的黑眸却时不时的往江怀信身上瞥,江怀信似乎也感觉到柔姐儿的目光,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在,泛着红。   长公主哪里还会不明白女儿的意思,轻声咳了一声,让两个人的目光中断,默契的低下了头,不再乱看。龚姨娘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对薛宸十分感激,也看出来三姑娘对自家的傻小子绝对是动了心了,原本她还担心,长公主会不会怪罪她让儿子跟踪三姑娘的事情,如今看来,有这位少夫人在,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两家心里其实都有了点数,长公主做主把江怀信从柴房放了出去,让龚姨娘领他回去。还另外送了好些补品让他们带回去。   龚姨娘母子走后,长公主便让柔姐儿去了西次间,和薛宸商量了半天这件事,薛宸当然竭力支持江怀信的,毕竟在她看来,江怀信其人虽然有些木讷,但是信守诺言,耿直端正的性格还是非常大丈夫的,柔姐儿的性子温柔,不过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天真中带着活泼,江怀信的性格定然能够真心的接纳柔姐儿。   婆媳两个商量好了之后,晚上就趁着吃饭时,和娄战娄庆云提了一番,娄战说还得再让他见一见人,若是真的可以的话,干脆就招入赘好了,毕竟江怀信是庶房庶子,柔姐儿到底是娄家嫡出三姑娘,正经的县主,这身份差异也着实大了些,但若是两个孩子两情相悦,男方的品行又好的话,娄战也不介意招赘回来一个。   娄战的这个提议,薛宸当即就提出了反对意见:“这……是不是有点不妥?”   娄战怀里抱着荀哥儿,让荀哥儿坐在他身上吃饭,就是洒了他满身也不生气,时不时的给荀哥儿夹菜,对薛宸回道:“这有什么不妥的。他那身份也太低了,柔姐儿到底是县主,难不成就这么嫁给一个身无功名的白丁?就算我们同意,皇上皇后那边都未必同意。”   薛宸听到这里,便也就不能开口说什么了,因为她没法反驳娄战的话了,他说的似乎都是事实,而她也不能和他们说,江怀信最多明年,应该就能在战场上建立奇功云云……娄庆云见她有些恍惚,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说道:   “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就是江怀信他自己,也不会觉得真的可以什么都不付出,就娶回娄家的姑娘吧。”   薛宸咬了一口狮子头,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们这个说法。   又过了两天,她把龚姨娘喊来了府中,和她说了一番娄家长辈的意见,薛宸觉得自己就像个媒人般,替他们传递着这种消息。   说到要江怀信入赘的时候,龚姨娘的表情一怔,不过也只是瞬间就被笑容顶替了,说道:   “行,这有什么呀!只要国公点头,别说是入赘了,就是让我们来府中为奴为婢,我也是情愿的。”   薛宸摇摇头,说道:“龚姨娘切不可如此说了,若真的事成,您就是娄家的亲家,这番话断不可再说。”   龚姨娘这才意识到问题,看着薛宸好一会儿,然后才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对薛宸鞠了一躬,薛宸赶忙坐直了身体,要下榻去扶她,夏珠赶在她抬手之后,下地之前,就把龚姨娘扶了起来,薛宸说道:   “龚姨娘这是干嘛,我不过是这么说一句罢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龚姨娘连连摇手,说道:“不不不,我这不是生气,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感谢少夫人的提拔,我知道,若是没有少夫人从中帮衬,凭我们母子的身份,哪里就能攀上娄家这样的亲事,先前是我不稳重,少夫人一语点醒了我,今后不管怎么样,我定会谨言慎行,不会给娄家抹黑。我那儿子生性木讷,也就只听我和他哥哥的话,今儿我就把他托付给少夫人了,入赘的话,我完全没有意见,一切全凭长公主和国公做主了。”   薛宸看着她的双眸,的确是满眼的感动,不像是作假,便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坐下说话。   “有你这句话,我便知道了,今儿世子说,要把江公子喊去大理寺,由世子和江公子说这件事,总得问问他的意思才行。”   薛宸语毕,龚姨娘便说道:“嗐,哪里用得着问他的意思,我是他娘,我能替他做主。”   薛宸笑了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道:“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龚姨娘便不再多说什么,笑着和薛宸又喝了一会儿茶后,便起身告辞了。   晚上娄庆云回来,脸色又有些不太好的样子,连薛宸迎出门去接过他手里的马鞭都没能让他笑起来,屏退了丫鬟之后,薛宸亲自给娄庆云端了杯茶去小书房,问他:“怎么了,这是。”   薛宸一问,娄庆云就跟倒豆子似的跟薛宸抱怨起来:   “你说,这世上还真有那种不识好歹的?你知道那小子说什么吗?哎哟,气死我了。他居然说他不愿意!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无品无级的庶房庶子,他哪儿来的底气?居然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了我。那天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分明的是说自己想娶柔姐儿,怎么这才几天就变卦了?”   薛宸将茶送到他手上,说道:   “他没说为什么吗?”   娄庆云猛地灌了一口水后,才说道:“说了,说是男子汉大丈夫,绝不招赘,说他要凭自己的双手,给她娘和妻子挣一份体面回来!还说什么不想让他母亲死后无祠堂供奉……听听,这叫什么话?”   薛宸想了想后,说道:“我觉得他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啊。男儿当如此。更何况,你是不知道龚姨娘和汝南老太妃的恩怨吧,虽说有老王爷的遗命,让龚姨娘死后入江家的祠堂受供奉,可太妃一定会从中作梗,江怀信这句话说的,也许并不是推辞的话,而是事实,若是他娶妻生子,只要能从江家分家出去,将来有自己的府邸,就能自己做主供奉龚姨娘,可他若是招赘来娄家,今后连他自己都是要供在娄家的,哪里还会有龚姨娘的地方呀!”   娄庆云倒是没想到薛宸说的这一点现实问题,没好气的叹了口气,说道:“我……我也不是说他这想法是错的,只是……没错,男儿当如此,可是他也总要看看对象是谁吧?他一个白丁,凭什么娶一个县主回去?不是我说他,如今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功名更是没有,虽说有点武功,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如今的他凭什么让我相信他能给柔姐儿幸福,没有娄家的帮衬,他到哪里去给妻子母亲挣体面?”   薛宸沉吟片刻,然后才说道:“若我说,我相信他能做到呢?”   娄庆云抬眼看着薛宸:“你相信?我可不信!”   “你还别不信!难不成这天下男儿,除了你娄家的权势,就无一人可成就功勋吗?我觉得你们都太小看他了。他出身虽是庶房庶子,可也是汝南王府的人,将来披甲上阵,功勋之事未必就是没有的。你之前不也说过,此子绝非池中物吗?怎么现在倒不这样觉得了,还是你自己也知道江怀信是个人才,就想用招赘的方法,将他吸纳入娄家来?”   薛宸的话,让娄庆云愣在了当场,久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1章   娄庆云盯着薛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呼出一口气来,点头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现在怎么办?柔姐儿似乎对他上了心,爹又那么说,娘不做主,如今那小子又拒绝了我,怎么办?”   薛宸走到西窗前,俯身看了看那株盛放的花,说道:“唉,好事多磨啊。”   娄庆云走到她身后,抱着她的肚子,将头放在她的肩窝上,磨蹭着她的颈项,薛宸也干脆让自己靠在娄庆云怀里,望了一会儿天后,才说道:“不过,若是能够让他挣到功勋……我看这事儿啊,还得你出面和他去谈。”   娄庆云正在咬薛宸的脖子,闻言抬头:“怎么谈?”   薛宸转过了身,对娄庆云眨了眨眼睛,伸手勾住娄庆云的脖子,将他往下拉了拉,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娄庆云脸上现出了迟疑:“行不行啊?”   薛宸摊手表示:“行不行,就看他自己咯,若是行,咱们柔姐儿嫁他,若是不行,便要他乖乖的入赘,为期一年。”   因为薛宸也不确定,这一世江怀信是不是能够再建立上一世的功勋,所以,才要娄庆云去这么和他赌一把,若是一年之内能有功勋建立起来,那么柔姐儿就风光大嫁,反之,则他入赘,薛宸会这么说,并不是把江怀信的身份和功勋看的重,而是在替他们小两口选择更好的路罢了,因为如果江怀信能自己建立功勋,那么柔姐儿嫁给他,今后也不会受委屈,而如果他不能建立,入赘娄家,对于他这个庶房庶子来说,确实是一条捷径。   娄庆云应承下来之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娄庆云先去和娄战商量这事儿,娄战倒是对江怀信拒绝入赘这件事有些意外,破天荒的夸赞了两句,娄庆云再把薛宸的意思和娄战说了说,娄战也表示同意,第二天,他照旧把江怀信给喊去了大理寺,和他说了这番话之后,江怀信有些犹豫不决,娄庆云便在旁激励,最终迫使江怀信同意了这件事。他点头之后,娄战便叫薛宸做东,请他们母子入府一叙,算是正式提及两个孩子的事情,娄家也不扭捏,虽说是姑娘家,但始终站在主导的位置,龚姨娘自然是再欢喜不过,对于儿子提出不入赘的说法表示震怒,直说儿子不懂事云云,薛宸私下和她说了几句,龚姨娘才没有当即就压着儿子入赘到娄家。   和娄家私下确定了婚事,悄悄的换了庚帖,并无其他人知晓,等到一年之后,再来决定如何嫁娶,又在京城逗留了两天,江怀信和百般担忧的柔姐儿告了辞,然后把龚姨娘留在了京城,便只身回到了汝南,继续投到江之道麾下,此时,这个少年的前景似乎是迷茫的……这一年的成就,直接关乎他今后的家庭与前程,江怀信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   薛宸的肚子七个月就像是要临盆似的,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清楚的意识到,原来她怀的真的是两个,如今柔术也不怎么能练了,每天也就能伸伸腿,弯弯腰,其他时候,最多就是让夏珠或者娄庆云扶着在园子里溜溜弯儿。   李梦莹已经九个月了,两人的肚子不相上下,李梦莹如今已经每天都守在园子里,哪里都不敢去了,可比不上薛宸的精神,也是她自己娇气,薛宸带着夏珠她们绣的新花样小肚兜过来给她,就瞧见她扶着腰靠在软榻上,也不要她起来迎接了,薛宸便走过去说道:   “你这才九个月,一直到生产就不打算出去了?”   李梦莹牵着她的手坐下,说道:“我可不比你的精神,如今他在肚子里也不怎么闹了,可是身子却是越发重了起来,我力气本来就小,这时候用掉了,生他的时候可怎么办呀?”   薛宸笑了笑,说道:“这力气是越歇越小,你现在要不坚持动动,等到生完了,你还得在床上躺着,那时候可长了,难过着呢。”   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李梦莹还是觉得不太想动,她自己懒散,薛宸也不好说什么,两人便凑在一起说起了新花样,李梦莹一直记得她初嫁入娄家的时候,是薛宸一手帮衬着她才不至于出岔子,对薛宸自是信服的,挑好了花色以后,就主动揽下了绣活儿。   “对了,上回太子府里宴客,我害喜的厉害,没能去成,后来太子妃又单独将我喊去了,这事儿你知道的吧。”   薛宸抬头看了看她,点头说道:“知道,你和我说过,怎么,她又邀你了?”太子妃苏氏和李梦莹在做姑娘的是时候,也都算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名媛,走的近些原本就是无可厚非的,薛宸并不觉得奇怪。   李梦莹为难的‘嗯’了一声:“就几天前吧,她又派人送了请柬过来,我这身子实在是重,在自己个儿院子里走动都嫌累得慌,就给推了,没去。”   薛宸听她这么说,不禁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头问道:“你推了太子妃的邀请?”   “嗯。推了!我总觉得太子妃比从前变了很多似的,说话拿腔作势,总是高高在上的显示身份,更何况,她喊我去其实也没有什么事,纯粹就是把我当我陪客,她宴请的人多了,我和她也说不上话,更何况,她们一起说的话我也不爱听,所以,干脆就辞了。我这临近生产,也不怕得罪她了。”李梦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薛宸的表情看,想要从她的表情里判断自己这个做法是对还是错。   不料薛宸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无所谓的点头:“哦,行吧,你不愿意去,谁也逼不了你。”   李梦莹松了口气,说道:“大嫂就是大嫂,好生淡定啊。你就不问问我,她们说了什么,我就不爱听了。”   她的性子算是温顺的了,能够让她都听不下去,可见太子妃她们说的有多过分。   薛宸勾唇一笑,因为怀孕而变得越发白嫩的肌肤仿佛镀上了一层珍珠般的光芒般,笑道:   “无非就是说些长公主和我的闲话呗。”   娄家的闲话,一帮妇人可不敢说,于是她和长公主就变成了娄家的挡箭牌,深宅妇人们聚会,可不就要将话题全都引到她们身上来了?   李梦莹羡慕薛宸的豁达,说道:“既然大嫂知道,那我就不说那些了,显得我多小家子气似的。不过,上回我去太子妃的院里,还见了一些夫人,我之前不知道那些夫人的来历,只以为是寻常的人家,可是后来兆哥儿跟我说了,我才知道,太子妃如今近身接触的妇人,有好些都和那边有关系。”   “那边?”薛宸蹙眉不解。   李梦莹凑近她,说道:“就是……右相那边。如今和太子妃最要好的当属信国公府长媳和威远候府五姑娘……这两人虽说从前和太子妃就有来往,但那也是从前,太子妃如今的身份地位,是不是不该和她们来往了?所以说,太子妃净跟这些人交往,能说咱们娄家什么好话呀。”   薛宸听到这里,便敛下了目光,沉吟片刻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唉,天堂有路不走啊。”   李梦莹没听清,又问道:“大嫂你说什么?”   薛宸摇头,说道:“没什么。我是说太子妃和谁交往咱们也管不着,咱们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娄家的功臣,其他的事情,自有爷们儿去担待不是,朝廷里什么风向,谁和谁走的近了,咱们也做不了主。”   “嗯,我知道了。只是忍不住想给大嫂提个醒儿。”李梦莹的话让薛宸心里一暖,她本就大李梦莹两岁,对她就像是对妹妹一般。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月子里的话,然后薛宸就告辞了,退出院子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兆哥儿,就和兆哥儿到旁边说了两句,无非就是让兆哥儿盯着李梦莹,别让她一天到晚的憋在房里,多拉着她到户外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兆哥儿应承之后,薛宸就回去了。   娄庆云应该是和兆哥儿一同回来的,看见薛宸就过来扶她,一手忍不住摸了摸她肚子,扶着她坐下后,才说道:“你这肚子和之前要生荀哥儿的时候差不多大了,这还有两个月,可怎么熬啊。”   薛宸接过他递来的水,打趣说道:“又不是你熬,是我熬,你操什么心呀。”   “呐呐呐呐,我这关心你,还成我的不是了?”在她旁边坐下,苏苑立刻也给他端了杯水上来,因为薛宸不能喝茶,所以沧澜苑的一切饮品全都变成了水,偶尔加点蜂蜜和干花,今儿这杯就是纯白开了,娄庆云喝着觉得口淡,纠纷放在了旁边,专心伺候起夫人来。   薛宸横了他一眼:“你关心也没用啊,又不能让你生,我瞧着莹姐儿的肚子,估摸着这些天就该生了,她之后,就该到我了,要是一个我还不紧张,可如今多了一个,也不知能不能像生荀哥儿似的顺利。”   娄庆云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有你相公我在,保管顺利!”   薛宸失笑:“你在怎么就保管顺利了?你又不是床头婆婆。”   两人凑在一起说笑几句后,娄庆云对薛宸说道:“哦对了,十天之后南疆的汉察尔大王子要来咱们萧国,宫里下的命令,说三品以上的皆要参加国宴,你这肚子太大,我就替你先告了个假,到时候你就别去了。”   薛宸眉心一突,蹙眉道:“你说什么?南疆的大王子要过来咱们萧国?”   这,这……这事儿来的也太突然了吧。要知道,上一世二皇子起兵造反,身后除了跟着李达,而他最大的兵力支持,就是来自南疆,而当初跟着他攻入京城的南疆王子,似乎就叫什么察尔……   可,可这一世他怎么来的这样快?薛宸不禁在心中迟疑了,可是,这一世有太多的事情失去了控制,让薛宸的记忆开始有些混乱起来。她不敢确定,这个什么大王子到底是真的来送贡品,还是像上一世那样,有其他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   娄庆云见薛宸当场呆住了,不禁凑过来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薛宸惊恐的对他递来一双黑眸,娄庆云想起来,上一次薛宸和他说起象鼻山要崩塌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表情,难道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2章   原本预定要十天之后才来的南疆汉察尔大王子居然提前三天来到了萧国,还带来了他的儿子贲喇和王子妃宁古亚,皇帝在宫中接见了他,只好让所有宴会提前。   娄庆云被安排亲自去城门外迎接,大王子使团一行。   因为提前了三天,就连薛宸这个原本已经请好假的人,都给皇后娘娘派人来请入了宫里当陪客,直接坐着长公主的轿撵,带着荀哥儿一同入了宫,长公主带荀哥儿去了太后那儿请安,薛宸就去了中宫,等候皇后娘娘安排,她到的时候,皇后娘娘还在梳洗装扮,她就被安排在外殿坐着,对面还有几个一品夫人,太子妃坐在最那头,和两个年轻的夫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薛宸进来之后,有些夫人起身和她打招呼,薛宸先对着太子妃屈膝一礼,太子妃却摆在脸上的不欢喜,斜斜的横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想与她冰释前嫌,薛宸也不介意,和几位夫人打过了招呼,说了几句家常和腹中孩子的话,薛宸的身份是卫国公府世子夫人,虽说是一品,但像如今这样的国宴,其实来不来都没什么,只不过,皇后娘娘看中,才将她喊了过来,能够出席这样宴会的夫人,自然都是明白人,哪里会和太子妃一样在这种场合使小性儿,而有些颇为正直的夫人,更是觉得太子妃毫无礼数,反而跟薛宸有说有笑起来,太子妃看着大家全都围着薛宸说话,气得直咬唇,她身后的娘家嫂子王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太子妃,您瞧那家的少夫人多会做人,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她父亲如今是中书令,手里握着实权,背后又有卫国公府撑腰,自己还是一品诰命,父亲让您和她交好,也不是没道理的。先前您那态度,可是不行的。”   太子妃看了一眼嫂子,没怎么搭理,她旁边另一个威远候家的长媳宁氏瞧出了太子妃的不快,也不太喜欢王氏姿态高傲的样子,不由出声反驳道:   “苏大夫人说的不对。那薛宸就算会做人又怎么样,一品诰命又怎么样,就连她爹的官儿,还不都是靠的娄家得来的?她自己有什么本事,一个丧母的嫡女罢了,苏大夫人是太子妃娘娘的娘家嫂子,不帮着太子妃说话,反而责怪咱们太子妃没给她薛宸好脸。她就算身份高些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比太子妃娘娘高去?”   宁氏这些日子是恨死王氏了,从前太子妃身边只有她们这些人,太子妃也很愿意和她们在一起玩儿,可这些天,那苏大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把苏家的长媳派到了太子妃身边,处处规劝着太子妃,还说什么要亲君子,远小人,那些话就差明明白白的指着她们这些夫人鼻子上,说她们是小人了,这口气,宁氏可咽不下去,所以逮着机会就和王氏对冲,反正不能让自己的地位在太子妃面前被压的太死。   王氏还要再说,却被太子妃打断了:“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嫂子,父亲叫你来我身边帮衬,可不是让你处处指点我,帮衬着别人来说我的。下回这种事情,别再让我听见,我知道如今自己是什么身份,也希望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太子妃的这番话可算是让宁氏得意起来了,王氏却是面色一僵,尴尬的要命,要说身份,她不过是苏家的媳妇,是太子妃娘家的嫂子,可公爹让她来帮衬太子妃,为的就是不让她太过树敌,娄家那样的门庭,哪里是苏家得罪的起的,王氏是个明白人,苏大人也是个明白人,只可惜啊,太子妃被一叶障目,自信的太过头了。若是太子妃肯听劝谏,她为了苏家,为了太子妃,一定会竭尽全力帮衬提点,可太子妃如今说了这些话,她要是再留下来的话,就实在太没有骨气了。   站起了身,没说什么话,只是对太子妃行了礼之后,然后就退到了门边去和一些品级稍低的夫人坐在一起。离开时,就听见宁氏继续和太子妃谏言:“娘娘您瞧她,什么态度!”   王氏也不再多言,径直离开了。   薛宸瞧了那边一眼,问了王氏的身份,振国候夫人告诉她那是太子妃娘家的嫂子,说话做事还是很周到的,这么一句,就让薛宸猜到了那处发生的事情,不由的叹气摇了摇头,有些人就算是给捧到了高位,也未必能坐稳就是了。   便不再管她,继续和夫人们闲聊起来。   皇后娘娘穿着正式尊贵的后袍从内宫走出来,众夫人起身拜见,薛宸挺着个肚子在众人间很是显眼,皇后一眼就瞧见了她,对薛宸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的太师椅上去,这份爱护,就连站在最前面的太子妃都是没有的。   皇后牵着薛宸的手,亲切的问道:“原还觉得既明那孩子太宠你,才七个月就不让走动了,如今瞧了你这肚子可不比要生的时候小啊,还撑得住吗?”   薛宸笑答:“撑得住,这才七个月,肚子看着大,到底还是小些的,娘娘有什么事儿,尽管安排我做,可千万别心疼我。”   这话说出来,就把皇后和几个开国将领府邸的夫人们给逗笑了,皇后笑得尤其开怀,拍着薛宸的手背,说道:   “你呀!这么厉害的嘴,怪不得长公主如今是越来越明理了,上回她派人给我递了折子,那还是我做皇后以来,第一次收到长公主的折子呢。这是你的功劳,我和皇上都要谢谢你。”   薛宸想起来上回张明清胆敢冒犯柔姐儿的事情,长公主的确是递了折子入宫给皇后娘娘的,那之后,张家一夜之间就在京城消失了,除了帝后有这手笔,其他人还真没法做出那让一个朝廷命官,一夜间消失的事情来,毕竟张家动的是娄家的嫡女,而这件事又没法放到台面上来审理,就只能用这样强硬的手段来做了。   而张明清也不算冤枉,毕竟娄庆云之前是警告过他的,可他偏偏不信邪,以为娄家会为了柔姐儿而将就他,最终才连累一家人,得到了那样的下场,可见在帝后心中,娄家到底占着一个怎样的地位。   薛宸莞尔一笑,回道:“娘娘不用谢我,长公主素来明理。”   在场知道实情的人又都笑了起来。寒暄完毕之后,皇后娘娘才开始分派任务,喊了太子妃上前,对薛宸说道:   “今日是国宴,来的是南疆大王子一家,这些你们都知道的,宸姐儿你就跟在太子妃身旁,提点她怎么做事,怎么说话,太子妃年轻,不懂事,你多替我担待着些,可要把大王子妃招呼好了。”   太子妃听皇后这样评价她,有些不服,站出去就要说话,却被皇后娘娘比了个阻挡的手势,让她有话也不能说了,薛宸看了看太子妃,便知道皇后娘娘的用意了,一来是为了太子妃好,二来……也许太子已经对太子妃相当不满了……   而这回南疆大王子一家到来,理应就该由太子妃接待大王子妃,可是皇后生怕太子妃说错话,做错事,便只好在她身边放一个能够制得住她的,毕竟国之交往,可不能马虎置气。   薛宸郑重点头,说道:“娘娘放心,太子妃本就聪慧过人,哪里需要我的提点,我会尽一切的协助太子妃招呼好大王子妃的。”   皇后满意的看着薛宸,越看越觉得娄家娶得这个媳妇好,为人周到,办事得力,不骄不躁,沉稳有度,当初娄庆云坚持要娶一个三品官家的丧母嫡女时,她还颇有微词,和皇上抱怨了几回,一再觉得那孩子不懂事,放着那么多高门大户家的姑娘不要,偏要这位,可是如今年代多了,薛云涛在朝中越发如鱼得水,政治交际能力相当厉害,皇上如今对他也颇为倚重,而再说薛宸这个孩子,从太子口中得知了她做的那些事,让皇后都不禁感叹,若是太子妃也有这样的能耐就好了,只可惜,当初为了稳固势力,娶了苏家的这个,也不指望她有多大本事,资质平庸也没什么,只期望她能安分守己一些,别处处拖太子后腿就成。   可如今看来,这太子妃是越来越不成样,皇帝对苏冒旁敲侧击一番,苏冒也有所觉醒,派了苏家的长媳去了太子妃身边提点,原以为会好些,却还是不思悔改,越发骄矜起来,一个人若是被困在局中看不清自己,那旁人就算说再多也是无用。   这天下大势瞬息万变,有人将你捧上这个高位,是要你有所作为,就算无所作为,也该安定无为,就怕有些人自作聪明,拉帮结派,偏听偏信,还以为自己真的位高权重了,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做到高位,没有那本事坐稳,人家一旦过了那利用你的时局,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捧着你呢?   而在这点上,薛宸就是个明白人,丧母嫡女的身份坐到了卫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坐稳这个位置,相比之下,皇后真是太汗颜了。   太子妃也看出了皇后对自己的不满,不敢硬顶着上去说话,就像是对着太子,她始终觉得自己与皇家格格不入,就是因为对这些人手中权利的畏惧,她害怕皇后和太子,因为她知道,他们手中权利太大了,太子一句话,就能将从小伺候她的奶娘杖毙打死,皇后一句话就能罢免她,将她打回原形,所以,她不敢反驳,不敢反抗,因为她太知道权利的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3章   大王子妃宁古亚带着六岁的小王子贲喇穿着南疆特有的服饰,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了殿,太子妃与薛宸迎上前去,将她们迎入了内里。   王子妃会说汉化,贲喇小王子穿着南疆的宫廷正装,看上去有些阴沉,容貌似乎与大王子妃并不相似,一行人行礼寒暄过后,又在一起说了说南疆的风土,太后宫里的嬷嬷领着太子和荀哥儿,还有几个宗室子弟上了殿,荀哥儿生的壮实,站在比他大一岁的叶哥儿身边,也不显得矮小瘦弱,穿着一声小版的金丝直缀,站在盛装打扮的叶哥儿旁边,似乎还真有点像兄弟的意思。   一番介绍之后,叶哥儿就来邀小王子贲喇,颇具地主风范,贲喇请示了母妃之后,便随叶哥儿和荀哥儿他们一同去了花园里玩耍去了。   大王子妃宁古亚瞧着孩子们离去的背影,由衷的夸赞道:“小殿下与小世子果真像是兄弟一般,小小年纪就这般知晓礼数,相比之下,我们贲喇虽然比他们还大一些,却是被宠坏的孩子了。”   女人间的交流,并没有因为国事而显得生疏,聊聊衣服首饰孩子,时间也就过的很快了,大王子妃听说薛宸怀的是双生子,十分的羡慕,还从手腕上脱下一对刻着经文,受过洗照的疆地银镯送给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薛宸谢过,回礼。   殿中气氛十分不错,可就在这时,宫女进来传话,说荀哥儿和小王子贲喇打起来了。   薛宸嘴里的一口茶,差一点没喷出来!感觉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太子妃更加不吝啬她的落井下石,讽刺道:   “哼,小世子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与叶哥儿在一起时,与叶哥儿打,与宾客在一起时,又与宾客打,如此蛮横霸道,我看这回,还有没有敢护着他!”   振国候夫人随薛宸一同起身,安慰道:“先去瞧瞧怎么回事吧。”转身对大王子妃说道:“小孩子家难免有摩擦,这也是孩子真挚情感的交流,我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小世子的错,世子夫人断不会护短。”   大王子妃站起身来,点点头,说道:“我那孩儿自小惯坏了,定是有冲撞小世子的地方,不过是孩子打架,无需太过惊慌了,去调解一番也就是了。”   薛宸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宁古亚也回以点头至礼,殿中夫人皆随之出殿,去了花园之中,只见几个孩子依旧吵吵闹闹,荀哥儿的手背上流血了,而地上掉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匕首,不过荀哥儿一点都不感觉疼,也不怕,继续和五岁半的贲喇扭打在一起,甚至还很勇猛的骑在了贲喇身上,可没过一会儿,就又被贲喇翻过了身,两人像缠麻花似的,缠在一起,谁也不肯相让,叶哥儿和几个孩子在一旁拉他们,可却怎么也不敢分开,而一旁的宫奴们更加不敢去碰这些金尊玉贵的小人儿,所以,直到薛宸她们到来,孩子们依旧没能分开。   “荀哥儿,快放手。”   大王子妃也用南疆话对贲喇厉声说了一句。   可两个孩子却置若罔闻,荀哥儿人小,但力气和胆色都不小,打起架来就像是一头小狮子,贲喇年纪大些,从表情上来看,其实已经有些怕了,可碍于面子又不能就这么撒手。   皇上领着大王子汉察尔,还有太子,娄战,娄庆云等来了御花园,他们也是听到宫人奏报,这才赶了过来,也瞧见两个孩子扭打的身影,娄庆云跟皇上和大王子请了罪之后,就要上前去阻止,却被大王子阻止,说道:   “不用阻止,看他们打到什么时候。世子有个勇敢的好儿子啊。”   “……”   娄庆云有些尴尬,抬眼却看见了太子忍着笑的挪揄目光,无奈的暗叹一口气,皇上对大王子的提议似乎并不反对,说道:   “打就打吧,都是孩子间的事,他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谁也不许阻止!让他们打!等打完了,咱们再去分辨谁对谁错好了。”皇上大袖一挥,居然带着头往园中的凉亭中走去,挥手让对面小径上行礼的妇人们起身。   皇上言语间颇具君主霸气,不过声音似乎带着压抑,娄庆云和太子对视一眼,都知道皇上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打架的事情气恼,而是气恼先前在议事殿中,大王子汉察尔的一番大胆言论。娄战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两个孩子,心中焦急与担忧那是溢于言表的。   而在场众人听到了皇帝的旨意,谁还敢再上前去分开两位小祖宗,只能看着呗。太子妃嘴角露出浓浓的笑,她巴不得两个孩子多打一会儿,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看这回,还有没有谁敢替薛宸说话!有些夫人瞧见太子妃这样,不禁交换了眼神,暗自摇头。而大王子妃宁古亚和薛宸一样,注视着两个孩子。   娄庆云收到对面薛宸递来的目光,暗自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就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了场内,薛宸来到娄庆云身边,暗自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去阻止两个孩子打架,娄庆云无奈摇了摇头。   “……”得,一群大人,围观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打架,还真是有兴致。   夫妻俩和娄战对皇上的这个决定都十分无语,虽然荀哥儿小小年纪,就在‘为国出力’,但敢情那个在打架的不是皇上您的亲孙子,您不心疼啊。薛宸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长公主在场,若是长公主在,她才不会顾及皇上的话,一定会冲上去把两个孩子分开的,可长公主在太后宫中,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皇上不仅在亭子里看热闹,居然还出言点评,对娄战说道:“荀哥儿年纪小,这力气和架势倒是不小啊,颇有乃先祖之风啊。”   娄战心里已经把皇上里里外外的骂了个遍,脸上却还要强颜欢笑,暗中替孙子加油。   只见荀哥儿身子敦实,就是偶尔挨了一下也不哭,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越挫越勇,像个小野兽般撞得贲喇小王子连连后退,而近身搏斗也很灵活,虽没学过武功,但贲喇也没学过,只不过,贲喇学过摔跤,荀哥儿两回给他撩地上,不过第三回,似乎就找到了窍门儿,凭着天生的狠劲,居然反败为胜,将贲喇小王子压在身下,又反剪了他的双手在背后,贲喇小王子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开口说了几句南疆话。   大王子妃这才走上前,对亭中观战的皇上说道:   “贲喇认输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皇上缓缓站起了身来,话中有话的说道:“认输就好啊。”然后朗声说道:“荀哥儿啊,别打啦,到舅公这里来。”   荀哥儿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脸上带着青紫的伤痕,手背上的血早已凝固,全身上下衣裳坏了好几处,那条金玉腰带不知什么时候也打掉了,挺着个肥乎乎的小肚子,模样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而那个被他打趴下的贲喇小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人扶起来之后,居然觉得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站在亭子里的汉察尔大王子冷冷的看着贲喇,不仅一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露出了一抹冷笑,这太不像个父亲该有的样子了。   荀哥儿走上石阶,进了亭子,虽然受了伤,但一点都不惧怕,走到皇上面前,乖乖的喊了一声:“舅公。”   皇上亲自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抓起他那流血的手背,问道:“疼吗?”   荀哥儿摇头:“不疼,这有什么呀!”精灵的眸子忽闪两下,斜眼瞥了瞥一旁笑吟吟看着他的汉察尔大王子,磊落的跪下说道:“荀哥儿一时没忍住打了人,荀哥儿甘愿领罚。不过这事儿是我一人所为,和其他人没有关系,舅公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娄战恨不得上去捂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嘴,走到他身前,低斥一声:“别胡说八道,谁要罚你。”   皇上知道娄战心疼孙子,却不想就此放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叶哥儿和几个宗室子弟也上了前,在亭子下方,叶哥儿带头,领着小子们全都跪了下来,只听叶哥儿朗声说道:   “皇祖父在上,今儿这事不怪荀哥儿,是贲喇小王子想用刀吓唬我,荀哥儿将我推开,被他的刀划伤了,我让贲喇道歉,他听不懂,还要打我,荀哥儿这才为了保护我和他打架的。贲喇是客,咱们的确不该和他动手,但请皇祖父念在荀哥儿一心护我的份上,宽恕他这回吧。”   叶哥儿声音脆生,说话条理分明,让人一听就知道这件事的前后起因,皇上低头看着眼前那个跪着的小不点儿,瞧他虽然受伤,眉宇间却丝毫没有犯怵,天生的胆大,不禁觉得有趣,问道:   “他说的是真的?你怎么就敢对客人动手?”   荀哥儿又瞥了一眼汉察尔,一字不差的朗声说道:“客人有客人的礼数,若客人不懂礼数,冒犯了咱们,不动手,难道还要等着被欺负吗?”   小小的身子有那样执着的爆发力,小小脑袋里有这样是非分明的观念,皇上这回是真的对这个小子刮目相看了,指着他看向娄战,连连点头,不住夸赞:“好!好啊!你真是生了个好孙子!这话说的太对了!做客人就得有做客人的礼数,若是不懂礼数,那咱们就教教他们礼数,别叫旁人忘记了祖宗根源,忘记了前尘旧事!”   皇上这几句话,哪里是要夸荀哥儿啊,这是借着荀哥儿的话,来警告汉察尔大王子不要得寸进尺,因为就在先前,汉察尔大王子居然公然提出了要废除进贡的条件,皇上大为光火,虽然言辞拒绝,但却难消心头之火,觉得被一个小小的南疆挑衅了,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训斥,荀哥儿就给他创造了一个相当好的借口,并且这小子心肝玲珑剔透,似乎天生就知道说什么话一般,那几句话说的皇上心里跟被熨烫了一般平整舒坦,刚好借他的话,给了大王子一个下马威。   大王子紧咬着下颚,不过却没有多余表现,反而依旧能够维持从容的站在皇帝身旁,抱拳俯首,一副恭听之态,完全不顾还在大王子妃怀中哭泣的孩子,仿佛对他打不过一个四岁的孩童很是失望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荀哥儿也是个厉害的!小狮子,小野兽,妥妥的战神啊!!! ☆、第254章   皇上终于开恩,让薛宸来把荀哥儿领过去,薛宸上前叩谢之后,便上了台阶,牵了他手,把他带了下去,娄庆云一把抱起了荀哥儿,没好气的说道:   “回去再跟你算账!”   荀哥儿听亲爹这么说,忽然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薛宸,薛宸看着眼前这挂彩的小子,心中有气,但更多的还是心疼,从娄庆云手里接过了他,瞪了娄庆云一眼,说道:   “你吓他干什么!”   说完就不等娄庆云反应过来,就抱着个对自己吐舌头,做鬼脸的儿子离开了这里。娄庆云有点无奈,真不知道这小子脾气像谁,无法无天,神鬼无惧,谁还能吓到他呀!对儿子比了比他砂锅般大小的拳头,转过身来,就看见娄战对他比了比拳头,娄庆云就只好缩了缩头,收回了自己的拳头,窝囊的叹了口气,脑子里不知道开始盘算起什么来。   ********   晚宴过后,薛宸才被娄庆云提前带回府里休息,那时候大家正坐在皇后的殿中喝茶,娄庆云在外求见的时候,着实让薛宸被大伙儿笑话了,直到皇后也笑着说道:   “我今日算是见到好男人了啊。从前只道咱们家庆哥儿是个寡情之人,没想到如今竟这般样态,去吧去吧,今日忙了一天,你也累坏了。”   薛宸红着脸,与众夫人告别,并与大王子妃约好明日来府游玩之事,然后才托着后腰,走出了殿,娄庆云在殿外对皇后行完礼,然后才牵着妻子的手,出宫回府。   薛宸坐到自家马车上之后,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不得不说,挺着个肚子忙活一天,的确是够累的,亏得她身体好,若是换做旁人,没准都坚持不下来。   娄庆云搂着她的肩膀,体贴的说道:“你靠着我,舒服些。”   薛宸乐得有个肉垫靠,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问道:“你怎么能这么早脱身?”   “我怎么不能,今儿是太子当道,有太子顶着,我自然可以早回了。”娄庆云一边抚摸妻子的黑发,一边云淡风轻的说道。   薛宸觉得有些睡意,干脆闭目养神,又问:“荀哥儿呢?今日回府去吗?”   “他呀,估计今儿被太后留宫里歇了,跟娘一起,没事儿的。”一边回答,一边低头看了看薛宸,见她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如扇,小巧高挺的鼻下一张半开半合,如胭脂般红润的唇,娄庆云只觉得下腹一阵收紧,赶忙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了。   薛宸到下车的时候,果然毫无悬念的睡着了,娄庆云将之抱下了马车,一个大的,两个小的,他抱在怀里,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重,薛宸在他怀中,也是睡的安稳,将脸颊蹭在他的胸膛上后,就继续沉沉睡了过去,什么心思都不用去想,因为她知道,娄庆云会替她处理好一切就是了。   **********   夜深人静的时候,薛宸是被自己的肚子给饿醒的。转了个身,想摸一摸娄庆云,却发现身边是空的,缓缓睁开眼睛,果真原本应该躺着娄庆云的地方空无一人,薛宸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了身,房间里还亮着两支蜡烛,这就说明,娄庆云还没睡下过。   探头从窗牑外看了看明月,估摸着该是子时过后了,这么晚了,娄庆云不在家里会去哪里?   刚要下床,却看见净房的门打开了,娄庆云一身清爽的从里面走出来,头发还有点湿,身上换了宽松的袍子,看见薛宸醒了坐在床上,走过来问道:   “醒了?”   薛宸看见她,也就放心了,身子一下子又软了起来,娄庆云走过来,将她拖起来,说道:“肚子饿了吧?”   薛宸可怜兮兮的嘟嘴点头,娄庆云一时没把持住,就附身亲了一口,弄得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了,然后才果断的放开,指了指梳妆台上,说道:   “我出去给你买了两碗馄饨。”   薛宸一下子就惊喜的坐直了身体,爬到床边探头看了看,果真瞧见梳妆台上放着一只食盒,空气中似乎散发着馄饨的香味,怪不得她睡着睡着都能饿醒,娄庆云弯下腰,替她把鞋子穿上,一边穿一边说道:   “原本你不醒,我待会儿也要把你喊醒的,今儿一天肯定没怎么吃东西吧。”   薛宸扶着他的肩膀,觉得幸福的直想笑,眼睛始终盯着那个食盒,口中答道:“是啊。今天我就吃了平日里一半都没有的东西,本来说回来再吃的,可没想到马车上睡着了。”   穿好了鞋,薛宸就走向了梳妆台,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是两碗闪着油光,飘着葱花的馄饨,娄庆云靠到她梳妆台的一侧,说道:“我带你吃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馄饨,没想到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薛宸端出一碗来,先闻了闻,早就食指大动了,舀了一颗白白胖胖的馄饨,送到娄庆云唇边,让他吃了一个,然后自己才埋头吃了起来。   吃了一碗之后,果然觉得意犹未尽,暗赞娄庆云懂事,开始吃第二碗,这一碗她吃的就没有第一晚那么急了,边吃边对娄庆云问道: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的?”   娄庆云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指了指馄饨,说道:“买馄饨啊。”   薛宸又送了一颗馄饨到娄庆云口中,然后自己也吃了一颗,说道:“你觉得我傻呀!买个馄饨用那么长时间吗?别瞒我了,是不是替太子跑腿去了?”   娄庆云挫败的放下了擦头的棉巾,无奈的摊手道:“媳妇儿,咱能别那么聪明吗?”   薛宸喝了一口汤,满意的摸了摸肚子,只觉得两个小家伙在肚子里也舒服起来,说道:“是不是让你去安排人手到汉察尔大王子的行馆去?”   娄庆云得意一笑,说道:“嘿嘿,这回你猜错了。行馆的人早就安排好了,还等到今天。”   薛宸咽下了美食,不解道:“不是这个,那……你去干嘛了?”   娄庆云弯下腰在薛宸耳边说了几句话,薛宸便放下了勺子看着他,沉声说道:“太子真的在怀疑二皇子?”   “当然了。要不然还是假的不成。李达和二皇子的行动,以为瞒过了所有人,看着好像和大王子入京一事不相干,其实背地里……而李达之前在关外的事情,太子也早就派人调查清楚了,那小子真是作死。”   薛宸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趣,说道:“哦?他在关外有什么事?”   娄庆云见她馄饨送到嘴边,却是没吃,那傻样甚是可爱,便让她先吃完了,他再说。薛宸在馄饨和他之间转了几下后,也决定先吃再听,毕竟娄庆云不会跑了,可馄饨是会凉的,不过,到底吃不下两大碗,第二碗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娄庆云也不介意,坐在薛宸离开的座位上,将剩下的全都吃下了肚。   吃饱喝足后,薛宸便站起来在房里转了两圈,娄庆云吃完了馄饨,夫妻俩一起去净房漱口擦面,然后才躺到软榻之上,薛宸靠在娄庆云怀中,腿上盖着条薄毡,娄庆云拥着她将前阵子太子派人去关外调查的事情告诉了薛宸。   事情和薛宸想的并没什么不同,李达在关外那么多年,居然早早的就和南疆的大王子勾搭上,大王子汉察尔是老可汗的长子,不过,却不是老可汗最喜欢的儿子,这些年老可汗的身体日渐衰弱,似乎有意要立四王子为下任可汗。大王子哪里肯将自己的江山送到弟弟手中,这才辗转找到了李达,让李达帮他,可李达如今虽然在二皇子身边,却并无实质权利,而二皇子殿下因为腿疾,近来更是做不了事,手中原有的权利都在衰弱,自身都难保,哪里就能帮的了大王子,不过,双方却很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只不过,协议是什么,暂时还没有调查出来就是了。   薛宸将这些话听在耳中,上一世二皇子和这个大王子也是达成过协议的,不过,那个协议是,在二皇子起兵造反的时候,大王子给予兵力上的支持,而这份支持的背后,就是在事成后,要二皇子帮助大王子杀回南疆,夺取可汗之位。   可这一世,二皇子已经没有上一世的权利,而皇帝也正值壮年,他应该是不会策划谋反才对,可大王子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京城,并且说出了撤销进贡之言,这明显就是为了惹怒皇帝,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想什么?”娄庆云在薛宸耳旁低声问道。   薛宸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在想,大王子为什么会毫无征兆说出这番请求撤销进贡之言,他明知道皇帝不会同意,可为什么还要执意说出来呢。萧国和南疆井水不犯河水好多年,原因就在于这份进贡之约,他不过是个大王子,连下任可汗都算不上,他凭什么说出这些,用意是什么,真叫人费解。”   娄庆云沉吟片刻,鼻中轻嗅着妻子身上的幽香,大掌覆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说道:“你不妨先来猜猜,这大王子真正的进京目的。”   薛宸靠在他怀中,只觉得舒服极了,似乎又有些困倦,撑着精神说道:“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薛宸迷迷糊糊间脑中一个念头忽闪而过,猛地睁开双眼,坐直身体,转头看向娄庆云,蹙眉说道:   “他的目的是刺杀太子!”   二皇子如今的心腹大患,就是事事压他一头的太子,他此刻不会起兵造反,可是,他能够暗箭伤人,若是太子受伤,于他而言可是一个起复的好时机。越想越觉得对,上一回象鼻山之事,二皇子的目的就是伤害太子,最终作茧自缚,伤了自己,可是他知道,如果太子不退,他这辈子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皇帝眼中只会看重太子,因为他是长,是嫡,又素有贤名,有才干,若是太子不主动退下,那么他这个二皇子就只能是二皇子。   可这一回居然牵扯到了南疆大王子,薛宸相信,只凭如今这无权无势的二皇子,还不足以让南疆大王子带着妻儿潜入敌国冒险,二皇子背后另有其人!薛宸眉头紧锁,震惊的抬头看向了闭目养神的娄庆云,说道:   “这背后之人,不是二皇子,是右相!”   直到薛宸说出这两个字来,娄庆云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对薛宸递去了一抹赞许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5章   薛宸一下子睡意就没有了,盯着娄庆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被娄庆云再次搂入怀中,说道:   “有这么惊讶吗?右相是二皇子的靠山,他筹划这些事很正常的。”   薛宸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说道:“右相纵横朝野这么多年,若是对付二皇子,还有些把握,可是右相的势力,到底根深蒂固些,二皇子做不成的事情,右相总不会做不成吧。”   娄庆云沉默片刻后,才调整了个姿势,让薛宸躺的更舒服些,说道:“那也未必吧。”   薛宸没有说话,仔细回想上一世右相是什么时候倒台的,似乎是太子登基之后,被皇帝的遗诏处置了,所以二皇子才会孤注一掷,干脆谋反起兵,可离太子登基,还有好些年头,如今右相已经决定对太子出手的话,太子真的可以平安无事的躲过这一劫吗?而太子若是有什么差池,娄家自然也会受到牵连,事情只会越变越复杂。   娄庆云感觉怀中的妻子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出声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了,这件事情我和太子已经开始想对策了,右相固然厉害,却也不是攻不可破的,他有软肋,而我在这里也和你偷偷的说一声,他的软肋,我们已经找到了。”   薛宸震惊回头:“什么软肋?”   娄庆云但笑不语,在她挺翘的鼻头刮了刮,说道:“别问了。你专心养胎就是了。他们这回既然想动一次大招,那咱们总要加以回敬的,右相再厉害,他也一把年纪了……”   娄庆云的话让薛宸心里更加没底,看着他眸中迸射而出的冷意,就连她在他怀中都觉得有些发冷,终于意识到,这一回的事情,已经不是后宅妇人们能够插手的了,太子和右相的矛盾,似乎是想借着这一次来交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薛宸完全没了睡意,娄庆云似乎也在思虑着什么,没有说话,夫妻俩各怀心思靠在一起。   上一世右相的权势比这一世还要滔天,太子受伤之后,他就将二皇子一下子捧上了高位,封亲王,涨朝珠,风头俨然压下太子好几分,而皇帝就算属意太子,可也不能压制住二皇子长进不是,再说右相是皇帝的老师,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就连皇帝也没法无缘无故的动他,这一世,有很多不一样的因素在里面,薛宸的重生,娄庆云的命运改变,太子的渡劫,二皇子消弭势力,右相手里没有一个能推上台面有说服力的皇子,这些种种,都说明了这一世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可这个结果到底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最后薛宸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娄庆云怀中睡着了,早上醒来是在床铺上,衣裳换了,发髻散了,娄庆云上朝去了。   在床上蹭了一会儿,薛宸才有些懒懒的起床,因为今天她和大王子妃约好了,要请她来府中做客,早早的长公主和韩氏她们就帮她安排好了府中的接待事宜,薛宸去了花厅,见了布置好的地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和长公主说了之后,长公主就和韩氏一起数落她,说她见外云云。   韩氏得了个孙子,最近心情好的很,虽说忙碌了些,但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精神奕奕的,薛宸和她问了几句孩子的事,知道孩子一切都好,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听门房来报,大王子妃的坐撵已经到了巷口。薛宸和韩氏,包氏就一起去了门外迎接。   大王子妃今日穿的依旧是南疆的宫装,颜色鲜亮的很,看着人多了几分精神,小王子贲喇没有跟她一起来,大王子妃首先送上了礼物,说是要替贲喇对小世子道歉,薛宸顺势收下,然后也命人将准备的礼品送上来给大王子妃,两人这就算替孩子们和好了,这是外交,也是人情来往。   中午,薛宸也留大王子妃在府中用膳,在饭厅之中,各色珍馐摆满了桌子,长公主只是初时来露了个面,中午就只有薛宸和韩氏,包氏作陪,夫人们落座,刚要招待,外头就来了两个大理寺的侍卫,薛宸认得他们,是娄庆云身边的人,只见两人手中拎着个食盒,说道:   “少夫人,世子今儿在得月楼吃饭,看着楼里菜色不错,就命我们送几样回来给少夫人。”   薛宸的脸颊有些红,点点头让他们把食盒交给丫鬟,然后才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韩氏和包氏给她递了个暧、昧的眼神,更加让薛宸难为情起来,大王子妃见状,不禁奇道:   “世子对少夫人真是好,出门用饭都不忘给少夫人送些回来,这府中哪里就缺了吃喝了。”   几人在饭桌上正好没有话题,韩氏就抓住这个话题,接过大王子妃的话说道:“可不是嘛,这放眼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咱们世子对少夫人好呀,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无微不至的。”   大王子妃意外的看着薛宸:“是吗?从前我在南疆就听说汉人的男子体贴妻子,我原本还有些不信,如今瞧见了,果真如此。”   薛宸给大王子妃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说道:“王妃别听婶婶们胡说,她们每天就知道打趣我。”   丫鬟们将食盒里的东西装盘送了过来,桌上又多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小炒,看着十分诱人,大王子妃对薛宸问道:“这些菜看着真不错,我可以尝尝吗?”   薛宸连连点头:“承蒙王妃不嫌弃。”   大王子妃接连吃了好几口,每一样都赞不绝口,说道:“到底是饱含了情义的菜肴,入口就是不一样。世子这样好男人,我们南疆可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男子素来霸道,从来不会管女子如何。”   韩氏和包氏对视一眼,韩氏瞥了瞥薛宸,只见薛宸对她递去一眼,然后便不动声色的给大王子妃夹菜,说道:   “我瞧大王子威武不凡,该是那顶天立地之男儿,男子虽然霸道有脾气,但终究会为了家人收敛,大王子妃切莫谬赞了世子,只是旁人没有瞧见过他执拗的模样,才夸奖于他的。”   大王子妃端起一杯水酒,一饮而尽,韩氏见状,赶忙又给她斟上一杯酒,从旁说道:   “上回我远远的在路上瞧见过贤伉俪夫妇,大王子威猛,王子妃端庄,再相配的一对不过了。”   大王子妃没有说话,而是又饮了一杯,薛宸有孕无法相陪,吃了一半便告辞坐到了一边,韩氏和包氏一唱一和的给大王子妃倒酒,一个陪她说话,包氏虽说是庶房庶媳,可一番问话的手段倒是高明的很,饭吃了一半,大王子妃居然就和她推心置腹起来,倒真问出了不少真心话来。   薛宸在一旁听着,原来这位大王子妃的家世在南疆也是极其显赫的,从小就和大王子指腹为婚,十八岁嫁给了大王子,而大王子原本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后妃之子,因为娶了这位大王子妃,在南疆朝廷中的地位才有所提升,不过,听大王子妃的口气,这位大王子似乎并不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明明是受妻族支撑着起来的,可是如今翅膀硬了些,妻族的势力也有所落败,他就明里暗里的对大王子妃诸多不满,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情,不过,大王子妃毕竟还有些介意,包氏见好就收,问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免得大王子妃酒醒之后,后悔莫及,觉得娄家是借醉骗她的秘密。   大王子妃彻底喝醉之后,一个劲的要和包氏继续喝,南疆女子豪爽,并不介意礼节身份,她觉得和包氏投机,就吵着要跟包氏回去,薛宸对包氏点点头,说了句:好生招待。   包氏领命之后,就把大王子妃带回了她的院子,命人准备好上好的客房,将大王子妃安置了进去。直到傍晚时分,大王子妃的酒才醒了过来,有些惭愧的与薛宸等告辞离去。   晚上娄庆云回来,薛宸正在书房里写字,进去之后,就问薛宸中午那些菜好不好吃,薛宸自然说好,娄庆云一阵得意,薛宸又和他说了一番今日大王子妃在府中赴宴的情况,谁知道娄庆云知道的似乎比她们知道的还要多些,说道:   “那大王子真的不是东西,他虽是大王子,但南疆并不与咱们相同,要立长立嫡,他们主张谁有本事就立谁,大王子母族羸弱,好在娶了这个大王子妃,才让他振作了起来,可是这几年他的势力越发雄厚,就不把大王子妃的母族放在眼里了,南疆人没什么礼数,崇尚强者,大王子妃的母族干脆就和大王子挑明,说若是再这般的话,就让大王子妃改嫁给四王子,四王子是南疆可汗最中意的儿子,大王子收到这个威胁之后,才收敛了对大王子妃母族的打压,所以这对夫妻感情估计是不好的。”   薛宸听到这里都有些震惊了,眯着眼对娄庆云问道:“南疆居然是这样的风气,女子嫁了人还能再被家族送给其他男人吗?”   娄庆云点点头,觉得难得有妻子不知道,而自己知道的,当即给妻子解说起来:“嗯,对啊,他们没什么礼节,父子兄弟易妻是常事,可汗死后,儿子继承的不仅是他的王位,还有他的女人!新鲜吧。”   薛宸听了咋舌不已,娄庆云嘿嘿一笑,难得八卦的说道:“嘿嘿,不仅如此,还有那个小王子贲喇也有问题,据说都不一定是大王子的孩子……”   薛宸听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娄庆云眯起眼,难以置信的说道:   “不,不至于吧,这又是哪儿的话呀!还有,这些事也算是南疆宫廷隐秘了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娄庆云笑得像只狐狸,薛宸收到了惊吓,看来他和太子的确是早就有所提防了,连这种事都被查了出来?太八卦了!   不过,若是娄庆云说的是真的,那么薛宸就可以明白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了,这就能解释,大王子如果真的是来对太子动手的话,为什么带着妻儿一起来,他就不怕行踪暴露,连累妻儿吗?这么看来,他哪里会怕呀,带着妻儿纯粹就是掩人耳目用的,因为谁也不会怀疑他会不顾妻儿的死活,可是知道内情的就明白了。   他要是自己真的出了事,也只要拍拍屁、股直接走了就成,才不管大王子妃的下场呢,回到南疆之后,他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将罪责推在萧国身上,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太恶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6章   娄庆云见薛宸蹙着眉头,安抚性的在她眉角亲了亲,然后说道:“好了,别多想了,你昨儿出席了,今儿又宴请了大王子妃,其他事情,自然不用插手了,我估摸着大战在即,希望在你生孩子前,能把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解决掉。”   薛宸叹了口气,说道:“朝廷之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右相纵横朝野这么多年,绝对不是好对付的就是了,你一定要当心。”   娄庆云郑重说道:“放心吧,为了你和儿子我也会当心。”顿了顿之后,又说道:“其实你也别把事情想的太难了,右相纵横朝野多年是事实,可是他毕竟年纪大了,手里又没有一个足以和太子抗衡的皇子,他手下的官员们自然也会替自己想着出路,右相再厉害,他还能活几年啊,要是右相突然病了,或者是……死了,那那些官员又有多少会愿意为了个死人搭上身家性命呢?右相的主要兵力是东南两营,关外边境皆是效忠皇上的属臣,为了这一战,太子早几年就已经开始准备,如果右相想要叛变的话,就只能靠东南两营的兵力支持,不过今年来,京城周边四大阵营统一扩招,东南两营中也因此多了很多太子的人,右相乃文臣出身,对武将的约束并不彻底,军中更是无甚威望,除了他的几个嫡系子侄之外,其他将领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拼搏,只要他们意识到,右相已经没有能力管他们的时候,哪里还会有人忠心卖命呢。”   薛宸垂眸想了想后,回道:“话是这么说的。能够入朝为官的人,不管文武,个个都是人精,跟着右相身后,也是因为右相能够给他们前程,若是右相不在了,纵然有那么几个忠心的,却绝不会是大势所趋。”   这就是二皇子上回为何要算计太子的原因,因为只有从太子手里分了权,他才能成为右相手中一颗有用的棋子,一颗能够让右相所作所为名正言顺的棋子,可如今太子无事,二皇子腿瘸,就等于是右相空抓了一手好牌,却始终得不到出牌的机会一般,因此,凭右相那般老谋深算,也忍不住要对太子动手了。   “说的不错,所以这一仗咱们未必会输,甚至可以说赢面很大。只要解决了二皇子和右相,咱们就再也无需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薛宸看着娄庆云难得正经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如娄庆云说的,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她一个深宅妇人能够左右的了。她的到来,已经打破了很多固定的格局,最终娄庆云能否辅助太子早些铲平障碍,能否改变大家的艰难命运,就要看造化了。   *********   薛宸便如娄庆云说的那样,这几天都在家里候着了,娄庆云说,最近就该有结果了,而他这几天都是傍晚的时候回来,等彻底入了夜再离开,然后一夜不归,早晨抢在薛宸起来的时候又回到房间,和薛宸一同起床。   薛宸不用问也知道这几天府中定然被人监视着,而娄庆云的护卫不能堂而皇之的跟着他出门,薛宸就让严洛东去跟着他,娄庆云的护卫们就是很正常的作息,傍晚归,早晨出,佯装成一副娄庆云夜里在府里的样子。   这几日,京城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蓄势待发,街面上的巡兵都比平日里多了好几拨,美其名曰加强京城治安,可是这样兵马流动,却无疑给百姓们造成了一种兵荒马乱的错觉,上街的人也少了,毕竟谁也不愿意一上街就遇见一群兵马在街道上驰骋追赶,要是被误伤,那可真是倒霉透了的。   薛宸是知道内情的,并且不能保证,这趟事情最后到底会演变成何种后果,若是兵匪杀上街道,破坏了店铺门面还是小事,若是有人员伤亡,那才是大事呢。所以,她在这个时候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不管其他店铺如何,她先将自己台面下,没有多少人知晓的铺子先关了一部分,留着她台面上的,又等了两日,京中的其他铺子关的差不多的时候,才也顺流关掉。   做好了万全准备之后,到了第七天的时候,果然出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皇帝在宫中摆宴,右相托病未到,大王子汉察尔却一定要见右相,还说若是右相不来,他就去右相府邸亲自请他云云,皇帝虽然厌烦他,可也不会为了此等小事而驳斥,太子见状便主动提出,由他去请右相,皇帝不想面对蛮不讲理的大王子,就准了太子之言,让他去请,就是在这请的路上遇到了问题。   太子受到了伏击,因为是临时出宫,所以,太子身边并没有带很多护卫,只有二三十个,要不是这二三十人拼死相护,太子就死在那条长街也有可能,幸好娄庆云及时赶到,在太子受了伤之后,将那些人打退,因为要护送太子回宫医治,所以便没有对他们多加追捕,不过,其中几个刺客的容貌,已经几个护卫看见。   回宫之后,皇帝陛下龙颜大怒,抛下宴会就直接去了东宫,太子受伤虽没有性命之忧,却足以叫皇上雷霆震怒,当即下令娄庆云封锁全城,就算将京城挨个翻遍了,也要将刺客捉拿归案。娄庆云协同御林军,禁军统领一同侦办。   当天晚上,就找到了刺客的踪迹,娄庆云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一间宅邸前站定,御林军统领与禁军统领面面相觑,禁军统领摸着鼻子提醒道:   “世子,这里是右相府邸,咱们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进去搜捕吧?”   娄庆云铁面无私:“皇上命我们抓到刺客,刺杀太子,罪大恶极,想必右相绝不会与我们计较,若是他知晓了太子受伤,定然比我们更加痛恨刺客。来人呐,随我进去。”   就这样,娄庆云就身负皇命,带着五百铁骑闯入了右相府邸,眼看就要闯入内宅,右相左青柳自内院走出,身后跟随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左青柳面色铁青的看着嚣张跋扈的娄庆云,怒道:   “大胆!本相府邸岂容他人放肆!”   说到底右相是文臣,并不会武功,在气势上那是肯定压不住娄庆云就是了,更何况还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娄庆云。   不由分说擒住了相府的两人,指着他们硬说是刺杀太子的刺客,右相不想与他争辩,只让娄庆云拿出证据来,娄庆云一口咬定他手下赶去救太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两个人,不由分说就要带走他们回大理寺严审,右相府邸的护卫全都震怒了,跟娄庆云的人怒目对视,右相阴冷着面容,对娄庆云说道:   “世子可要三思,娄家立身这么些年,实属不易,本相与你娄家进水不犯,可若今日你咄咄相逼,就别怪本相不留情面了。”   右相对娄庆云说完这些之后,他身后一人一声击掌,一直潜伏在右相府邸中不便露面的暗卫们皆露出头来,提起袖箭,对准着娄庆云等一行人。   娄庆云敛下笑容,冷道:“右相府邸真是惊人,所属卫士居然不亚于皇宫守备,你就不怕皇上那儿没法交代吗?”   右相一挥手,这些暗卫就再次隐入暗中,说道:“什么交代不交代的,我三朝为相,皇上既尊我为师,自然不会眼见着我被人伤害,出于自保,我就是养些卫士在府中,无论如何也是说的过去的,世子无需挑衅老夫。”   娄庆云身后禁卫首领屈身向前,对娄庆云说道:“世子,到底是相爷,不可鲁莽强攻。”   御林军统领也随之附和,让娄庆云不能冲动。   娄庆云和右相凝视相对,突然转眸往旁边看了一眼,假扮成他亲兵的严洛东回以一眼,娄庆云猛地出手,擒住了右相的咽喉,右相身后侍卫要来攻击抢夺,严洛东带着一些穿着软甲的护卫上前相护,娄庆云捏着右相的咽喉,厉声喝道:   “都住手!若敢动手,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右相身后的文士焦急的对娄庆云怒道:“娄庆云,你别欺人太甚了!快把相爷放开,否则,你们也别想走出相府!”   娄庆云冷哼一声,环顾一圈周围剑拔弩张的暗卫,勾唇说道:“我今日进来了,就没打算出去,右相明鉴,刺杀太子之人就是在你府中发现的,你不与我去驾前分辨清楚,这是何道理?府中养着这么多的私兵,总要去驾前说说道理的吧!”   右相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被娄庆云擒着脖子也临危不乱,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日是自己大意了,今日刺杀太子之事,的确是他和南疆大王子谋划而成,不过实施之人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南疆王子,他只需给他一个让太子今晚出城的机会,其余之事,自然都交给南疆王子去做,他的人最多是辅助,太子也确实受了伤,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娄庆云会突然闯进他的府邸,这种霸王行径的确叫人无法忍受,他也不得不出来应对,原以为娄庆云只是想给他设个套儿,让他和刺杀太子一事脱不开干系,可怎么也没想到,娄庆云居然真的敢对他动手,一时不察,被他控制。   不若就算被他控制住,右相也知道,娄庆云不敢真的对他动手,先不说他没有名目,他是一朝之相,满朝文官,半数都是他的门生,尊他为师,东南两营又有自己的子侄驻守,只要他出事,东南两营一起发难攻入京城,也能搅个天翻地覆,他不信娄庆云和太子敢和他赌这么大!不信娄庆云肯送掉他娄家的基业,用命来替太子谋划铺路,若真是那样,娄庆云也太蠢了些。   “本相也没说不去驾前,世子这番举动却是为何?想严刑逼供吗?哼,我左青柳任三朝丞相,这点风浪还是见过的,最后再给世子一句忠告,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做了就是错!这个错可能会牵连家族,永远都没有弥补的机会了。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妻儿,对了,听说你那能干的小妻子如今替你怀了对双生子,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有想过,一旦失败,将让她们落到何种境地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呢!!!世子和太子在打什么主意呢? ☆、第257章   “右相所言句句珠玑,的确叫我有些怕惧,只不过,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即便我现在放手,相爷您的手下也不会放过我,不是吗?”娄庆云拉着右相不住往门边后退。   右相的护卫急了,怒道:“娄庆云,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右相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武涛必屠你满门!”   那武涛是江湖中人,算是右相身边的随护,却不是官,所以他敢说出这种话来,娄庆云不置可否的在右相身后说道:“既要屠我满门,那我还顾及什么?右相你说是不是?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都给我退开!”   说着就将右相颈骨捏出了微响,右相的脸涨的通红,武涛见状,急得跳脚,知道娄庆云不是开玩笑,他今日敢这样对待右相,那就说明他已经想好了退路,并非自己三言两语就能震慑住的,而他不过说了一句话,右相就吃了这么大苦头,若是他真敢动手,虽说也不会让娄庆云逃出这个府邸,但右相的命必定也是保不住的。   娄庆云手中稍微松了松,右相就不住喘气,已经不复先前的淡定,哑着声音说道:   “世子,你当真要用娄家的百年基业来和我赌吗?纵然我死,你娄家今后也断难再有太平日子过!”   娄庆云冷哼一声,说道:“谁说我要你死,我今日不过是奉圣命来缉拿你归案,哪里就是要杀你,再说了,就凭你手下那些人,若是能撼动我娄家分毫,右相又岂会留我们至今?如今还大言不惭,说要撼动我娄家,岂非是痴人说梦!相爷你信不信,我今日就是把你杀了,皇上最多处罚一个我,连填命都算不上!不是我和相爷赌,是相爷在和我赌,相爷在用自己的性命和我赌啊!”   右相此刻才觉得自己太过大意,竟然被娄庆云控制在手中,强忍着怒火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娄庆云也不含糊,直接说道:“我不想怎么样,就想带相爷去驾前把刺杀太子一事说清楚罢了!”   右相转头看着娄庆云,目光中满是阴毒与质疑,因为他在娄庆云眼中看到了狡诈,多疑了半生的他,又怎么可能听信娄庆云的话,乖乖跟他走呢,在右相心中断定的结果是,只要和娄庆云走,脱离了他的这些忠心手下,到时候入了宫,等待他的不就是软禁和杀戮吗?他算计了大半辈子,临了又怎么可能相信娄庆云的话?   娄庆云已经挟持右相出了府,眼看就要把右相带走了,武涛再也忍不住,指挥人动起手来,只不过箭是不敢放的,怕伤及相爷,两方人马在府外不住交手,娄庆云的唇边露出一抹冷笑,突然放开了对右相的钳制,右相震惊的同时,却感觉到自己后脑受了重重一击,顿时耳内齐鸣,眼冒金星,受不了捂着耳朵却也抵不住那发自内心的尖锐鸣声,娄庆云一个手哨吹响,他带来的人便开始有规律的撤退,娄庆云和严洛东早就趁乱飞身了屋檐,看着下方的混乱,还有巡防营的兵正大量往这里逼近,火光照亮了半边,看着所有参与殴斗之人皆被巡防营控制,而垂头丧气的相爷也被武涛扶着入了相府之中,他们俩才快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回到府中。   娄庆云没走正门,是偷偷的钻入沧澜苑的。   薛宸已经睡下,侧着身子,肚子大如簸箩,娄庆云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惊着她,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后,就去了净房,换了身衣裳,见薛宸还在睡,不禁笑了,她怀孕之后,总是嗜睡,连平日里的敏锐都降低了很多,若是以往的话,娄庆云一定会悄悄的爬进内床,把她搂入怀里好好睡一觉。   只不过今夜事发,他这两天是注定不能留在府邸里的,只好俯下身去,将薛宸叫醒。   薛宸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就看见娄庆云站在床边,便自觉地往里床挪去,娄庆云顺势坐在了她原本睡觉的位置,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在她耳边低喃道:   “我接下来要出府去,家里有爹娘和老太君在,不会有人为难你的,你安心等我回来接你,好不好?”   薛宸迷糊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仰头看了看娄庆云问道:   “你要去哪儿?”   娄庆云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薛宸:“我和太子谋划多时,今夜诱得大王子出手,太子负伤,皇上震怒,命我缉拿刺客,我带人闯入了相府,打伤了相爷,相爷定会要皇上对我严惩,我若待在府里,对谁来说都是为难,干脆出府躲一阵子。”   薛宸刚醒,脑子还有些不够用,但也听到了娄庆云说的那句:打伤了相爷。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坐直了身子,正面直对娄庆云,蹙眉道:“你说……可,可你干嘛要闯相府?还打伤了相爷……他,他……”薛宸说话有些发愣,似乎清醒正在恢复中,那可爱的模样让娄庆云不禁笑了,干脆什么也不说,靠在床架上,静静等待,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薛宸深吸一口气后,才缕清了思绪,坚定的对娄庆云说道:   “你都动手了,怎么不干脆杀了他呢?”   “……”   娄庆云没想到妻子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好笑的同时也明白妻子这是完全清醒过来了,她问的的确在理,反正要担罪责,右相受伤了和死了,这可是两个概念,受伤了的话,右相的势力不会减弱,可若是死了,还有多少人会跟着右相做事,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根据最大回报率来算的话,的确是杀了他比较好些。   勾唇一笑,娄庆云说道:   “杀了他,就是彻底让皇上为难了。右相说到底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又是皇上的恩师,我若杀了他,定会引起所有人的公愤,皇上为了安抚群臣,说不定就要拿我开刀,虽不致死,但估计也再难留在京城了,可若只是打伤相爷,那些属臣总不能嚷嚷着让我填命吧。皇上和我爹也就没那么麻烦。”   薛宸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你杀了右相,再难待在京城,那咱们就离开京城,这也没什么,可若只是打伤,相爷今后定会对你多加暗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这样留在京城,倒不如离开的好,最起码还成全了太子,保得娄家万全。你今日没有下杀手,却已打草惊蛇,实非明智之举。”   娄庆云看着薛宸认真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将她搂到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让薛宸顿时就明白了他今夜所为的意图,瞪着眼睛对他问道:   “当真?她……”   娄庆云点点头,说道:“太子早已安排她在相爷身边,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完全掌握了相爷身边的所有人和事,就连相爷身边的属臣,暗地里都尊她为一声夫人,我打伤的是相爷的头,那穴位,那力道,虽不致死,却也足够叫人瘫痪……”   接下来的话,娄庆云没有明说出来,不过薛宸也已经完全弄明白了他和太子打的如意算盘。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直接杀了相爷,而是要制造一个打伤相爷的机会。薛宸怎么也没想到,相爷宠爱多年的外室柳烟,居然是太子的人。薛宸到现在才明白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那就是,从头到尾,也许她的所作所为就在太子和柳烟的算计之中,太子明知柳烟是他的人,却还授意她对薛宸下手,一来就是要试探薛宸的本事,二来也是想借薛宸的手搅弄一些风雨,信国公府,威远候府之事历历在目,因为这些事情,柳烟不方便做,所以就故意激怒了薛宸,用汝南王府一事,让薛宸主动查明幕后,进行反击,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在薛宸反击右相党羽后院的时候,柳烟那里没有任何作为,做出一度好像是被薛宸给打压怕了似的样子,其实,薛宸只是在替他们清扫道路而已。   看了一眼娄庆云,薛宸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来,娄庆云也明白她想通了事情,前些时候,太子告诉他柳烟的身份时,娄庆云也是吓了一跳的,不过因为这些日子有很多事都迫在眉睫,所以才耽误了告诉薛宸的时机,夫妻俩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才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薛宸说道:   “没想到,我们夫妻两个,居然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娄庆云将她搂入怀中,说道:“只要在朝,谁又不是棋子呢。关键是看咱们这步棋子是勤王保驾的好棋,还是能够舍弃的烂棋了。”   薛宸喃喃说道:“好棋还是烂棋,全看是谁下了。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的棋艺,真是高明。”   虽然心里还有些震撼,但薛宸却不得不承认,娄庆云替太子走了这一步棋,明面上看是得罪了相爷党羽,可是暗地里,却也为娄家又挣来了几十年的荣宠功勋,今后只要太子即位,娄家自然也是中流砥柱,而这一切都是娄庆云换来的。   “那相爷那边怎么办?他若未死,就算是瘫在床上,也定然会与你为难。”薛宸问道。   娄庆云挑眉呼气:“所以,我才要出去躲一阵子。”   薛宸又问:“去哪里躲才安全?”   娄庆云想了想后,才沉声说道:“去漠北,那里是娄家的属地,相爷就算再厉害,也没法在千军万马之间,将我如何吧。”   “噗。”薛宸不觉失笑,娄庆云太滑头了。的确,相爷的手纵然伸的再长,也不可能在娄家的军营中,对娄庆云怎么样的,娄家的旧部不允许,娄战不允许,那么只要娄庆云在那里,就没有人能伤害他半分。   娄庆云又抱了抱她,说道:“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可能没法在你身边,你且安心着。我在漠北安顿好一切,等你做完了月子,孩子满月后,我就来接你们去漠北,把三个孩子都带上,咱们去漠北住个一两年,右相估计也就撑不下去了。”   薛宸自然是不舍的,抚着肚子,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待会儿就走。天一亮,右相的人定会来寻我!宫里太子已经安排好了,府里有我爹和娘撑着,别怕,没事的。”娄庆云以为薛宸是害怕,故而出言安慰。   “我不怕,就是担心你,你这一路上怕不会太平的。”右相手里有江湖势力,娄庆云此去漠北,绝不会如他所说的那般轻松。   娄庆云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既然娄庆云都这么说了,薛宸的确再没法说什么了,夫妻俩两相凝望,薛宸才忍着红了的眼眶,低声说了一句:   “为了我们娘儿仨,你也一定要保重,知道吗?”   娄庆云没有说话,而是果断将薛宸搂入了怀中,紧紧的抱了一会儿,然后才松开,蹲下身子,来到薛宸隆起的肚子前,轻抚了片刻后,才贴近肚子轻声说了几句连薛宸都没有听清的话,然后就下了床,忍着不舍,径直走出了屏风。   薛宸坐在床沿之上,抚着肚子,暗自祈祷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要换地图,去关外玩儿几天,不过,很快就会回来哒! ☆、第258章   娄庆云离开之后,薛宸正坐在床上捋思绪,衾凤和夏珠披着衣裳从纱橱走出,从门外带进了一个丫鬟,看见薛宸靠坐在床铺之上,衾凤走过去禀报:   “夫人,蝉莹来请您。”   薛宸抬头看了一眼,果真看见蝉莹在屏风后给她请安,薛宸坐直了身体,将腿放下床沿,夏珠和衾凤就过来替她将绣鞋穿好,然后扶着大腹便便的薛宸站了起来,薛宸问道:“你怎么来了?是娘那边有什么事吗?”   蝉莹点头,说道:“是,长公主起来了,先前国公从外头回来,便让我来请少夫人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后,蝉莹脸上才露出一些担忧来,说道:“似乎是世子那儿出了什么事,不过应该不是大事。”   薛宸心里清楚的很,便点点头,换了身衣裳就随蝉莹去了擎苍院。   长公主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暗自垂泪,国公站在她身旁,似乎在安慰着什么,只不过长公主却怎么也停不住眼泪,看见薛宸进来,才站起身来,将薛宸扶着坐到了椅子上,握着薛宸的手,直说:“是娘对不起你们娘儿仨,庆哥儿闯祸了。他打伤了右相,已经被好些官员联名参奏了,皇上当场就罢免了他的职务,还说要抓他归案……我,我……”   薛宸站起来替长公主顺了顺气,看了一眼国公娄战,娄战看薛宸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知道内情的,交换了‘无事’的眼神后,便对薛宸使了个赶紧安慰长公主的眼色,然后便负手站到了一旁去。   “娘,您别哭了。这事儿也不怪夫君,夫君只不过是去缉拿刺客,谁想会伤了丞相呢,他缉拿刺客之前回来跟我说过这事儿,并不是有意得罪右相的,娘您先别哭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化解这事儿,总不能让皇上真的怪罪夫君嘛,您赶紧想想办法才是正经的。”   薛宸适当的将事情解释清楚了,长公主的哭意果然小了些,当听说娄庆云并不是擅自做主,是中途回来和薛宸商量过一回的之后,就越发放心了些,毕竟儿子糊涂,儿媳总不会也跟着糊涂,必定就如儿媳所言,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她如今哭也不是办法,的确是该先替儿子申辩才是,当即就收了眼泪,决定做一回母亲该做的事情。   国公见薛宸一下子就哄住了长公主,并且还成功激起了长公主护犊的志气,当即觉得自己还没有儿媳有本事,哄了长公主这么些年,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什么话让长公主听话。看了看薛宸,收到她的眼神,娄战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走过来说道:   “是啊,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消除皇上的怒火,至于右相那边,他不过是受了伤,我亲自上门赔罪也就是了,就是皇上那儿,需要公主亲自跑一趟,今儿这事儿,我看宸姐儿说得对,绝对不是既明单方面的错,你也知道右相府和咱们卫国公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右相有太多的理由找既明的茬儿了,也是既明没有成算,居然追刺客追到了相府,他错就错在没有当即避让,混乱之下打伤了右相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待会儿去宫里,什么也别说,就只顾对着皇上哭,可不能让皇上定了既明的罪,我这里再派人去找他。”   长公主擦干了眼泪,只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大了许多,从前她被大家保护的太好,以至于遇到事情就只会哭,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身边的人从来都不让她负担什么,可是这一回不一样,她的儿子被人陷害了,若是她继续软弱下去的话,儿子说不定就要被人害死了,说什么也要救他!   下定决心之后,长公主便收敛了心神,站起来,喊了蝉莹去内间换正式宫装,打算连夜就去宫中喊冤,哪怕是把元阳殿哭塌了,她也不能让皇上定下儿子的罪。   丫鬟们扶着长公主入内之后,薛宸就走到娄战身边问道:“爹,这一路上,有没有多派点人保护夫君,他在京中做了这么大的事,右相一党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娄战点头,回道:“你就放心吧。他身边本来就有近百高手护卫,我另外又派了两百暗卫跟随,还有太子的几百龙廷尉,全都跟他上路,就算是闯龙潭虎穴也不会有事,等到了漠北,自有军营庇护,更是不必担心。你如今也是关键时候,切不可多想,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我保证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娄庆云。”   先前娄庆云和薛宸说的时候,薛宸还有些不相信,心里总觉得那是娄庆云故意说了安慰她的,如今听娄战详细说了一番情况后,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那右相那边呢?他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娄家,爹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薛宸的问题让娄战顿了顿,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原本是不该和后宅妇人说的,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也明白儿媳是个有担当,有想法的,娄庆云定然已经告诉过她事情的首尾,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说道:“右相府如今乱成一团,我先前回来是从东宫回来的,回来前,太子那儿已经收到了密信,你知道右相一直宠爱的那个外室,其实是太子的人吧,她给太子传来信说,既明那一下,恐怕已经会让右相中风,她守在右相身边,伺候药石的同时,也会替太子稳住右相党羽,等明日天亮,我便亲自去右相府邸探病,虽然右相不会见我,但只要做个样子出来也就是了,所以,京里暂时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有了娄战的这番保证,薛宸的心才算是真正放了下来,至此才捋清楚了太子和娄庆云的这个计划。   因为二皇子算计太子失利,自己瘸了之后,让右相一派不淡定了,从前二皇子虽然也没有太子厉害,可毕竟是个齐全的皇子,只要身后的团队做的多些,今后总能找到机会,可二皇子腿瘸之后,手里的权利一日日的减少,所以,右相党都有些坐不住了,便想着刺杀太子,抓住最后的机会奋力一搏,就算杀不了太子,让太子也受点重伤,那样的话,太子和二皇子就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谁也不能占上风了,可是,刺杀太子这是何其慎重的事情,弄不好露了马脚,还会连累自己,而这个时候,南疆的大王子又通过李达,将有意合作的事情告诉了二皇子,二皇子觉得这是个机会,就推荐给了右相,右相觉得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南疆大王子做的,就算他真的杀了太子,丞相也可以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就同意了这件事,南疆大王子出使萧国,薛宸猜想,他之前和皇帝所说的那些取消纳贡之事,应该也不是南疆王的主意,而是他自己故意说的,这应该就是他和二皇子达成的第二个协议,他这么提出来,皇上肯定不会同意,到最后,再由二皇子站出来说服他,南疆大王子假意被二皇子‘说服’,这样,二皇子在皇上面前的印象就肯定会加分,再加上大王子替二皇子刺杀了太子,太子只要受伤,必然要在府中养伤,而这段时间,正是二皇子上位的时候。   只可惜,所有的计划全都被太子知悉,因为太子有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底牌,那就是柳烟。就连薛宸也不知道柳烟居然是太子的人,她只记得上一世右相被杀头之时,柳烟随囚车送行,一路高唱哀歌,还以为她对丞相是真爱,却没想到……   而这回娄庆云所做的事情,应该是太子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看着是鲁莽,打伤了右相,实则是给太子解决了大麻烦。右相中风之后,必定所有事情都会倚靠柳烟去传达,去做,柳烟就像是一个隐形的相爷夫人,是右相亲手将她推向了这个位置,由柳烟出面控制住右相党羽,这样的话,不禁可以给太子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将党羽一一铲除,还可以从右相党羽内部彻底瓦解右相机构。   这一步步的算计,让薛宸清清楚楚的认识到了帝王心术,想想也是的,上一世没有她的存在,没有娄庆云相助,太子以受伤之躯,凭着他一己之力,也顺利登上了王位,并且铲除了右相一党,镇压住了二皇子起兵谋反,虽说时间推迟好多年,虽然付出的代价十分惨烈,但他终究还是做到了,这一世,有她在,太子挡过了象鼻山的劫难,有娄庆云在,太子早了这么多年,就解决了右相,这就是真龙天子啊。   长公主换好了衣裳之后,便从内里走出,神情坚定,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一般,在薛宸和娄战面前站了站,娄战搂了搂她的肩膀,长公主才斗志昂扬的走出了府邸,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薛宸相信,为了儿子长公主一定可以发挥所长,最起码在第一时间压制住皇上的怒气,让皇上不急于给娄庆云定下罪名,不急于给右相一党一个交代。毕竟娄庆云是‘鲁莽’打伤了丞相,还‘毫无担当’的跑路了,在情在理,皇上都该给右相一个交代才是,而长公主如今去宫里的目的,就是要拖住皇上,不让他这么快下定论,只要熬过了这几日,等柳烟完全控制住右相府,情况就会有所缓解,再过些时日,估计也就没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9章   右相府后宅,门窗紧闭,仆婢一应不许踏入,所有汤药食物皆只许交给柳烟身边的范娘子端入。范娘子端了汤药放在内室门外,敲击门扉三下便退下,过一会儿后,便有人从内里开门,将汤药端进去。   柳烟端着药碗去到床铺前,屋内有些昏暗,还焚着安神香,柳烟坐到床铺前,弯下腰轻声说道:“相爷,喝药了,我喂你。”   床铺上躺着个花白散发的老人,形容枯槁,一个月前,他还曾是纵横朝野的一代权相,可如今却也只是个手脚不能动,瘫痪在床的中风老人。   原本是在闭目养神,听见柳烟的话,睁开了眼睛,嘴里想说话,可是嘴一歪却是涎流了出来,柳烟赶忙放下药碗,抽出帕子,替他擦拭了嘴角,然后才扶着他靠坐了起来,见他有话要说,柳烟便靠过去,问道:   “相爷要说什么,慢一些说。”   “见……武……涛……”左青柳废了全身的劲才把这三个字说了出来,柳烟愣了愣,然后便反应过来,对右相说道:“相爷要见武涛,烟儿明白了,您先喝药,喝完了药,烟儿就派人去传他进来。”   右相颤抖着点了点头,柳烟伺候他一口一口喝药,一小半进了嘴里,一大半流了出来,柳烟也不嫌弃,就这么仔细的喂药,右相一双眼睛看着她,老怀安慰,喂好了药,嘴巴才又颤颤抖抖的说了句:“难……为……你……”   柳烟的眼圈顿时就红了起来,扑到右相怀中,说道:“相爷说的什么话,服侍相爷是柳烟应该做的事,相爷您放心,不管您变成什么样,烟儿都会在你身边伺候,替您维持运作,维持尊严,绝不会让别人瞧见您这个模样的。”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让右相也颇为感动,颤抖着手抚上了柳烟的肩头,艰难的点了点头,娄庆云那一下必定是打到了右相的后颈穴位,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累的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来伺候这样的他,右相从前只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温柔解语,颇有手段,原以为她不过是不想乱世飘萍,才安于在他身边,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竟这般动情,在他中风之后,依旧不离不弃的伺候着他,日夜操劳,比贤妻儿女还要周到,左青柳老怀安慰。   想着自己手上有些事情,的确可以交托到她手上。   柳烟伺候右相躺下之后,她便去传唤了武涛进来,武涛是右相的亲卫,有很多事,右相只放心他去做。   武涛进来之后,瞧见了这样的右相,心中五味陈杂,跪在右相榻前,柳烟坐在右相床沿之上,倾身而下,仔细听着右相的话,听完后,才对武涛说道:   “相爷问你娄庆云那贼子可有擒到?”   武涛有些羞愧,犹豫片刻后才说道:“启禀右相,还,还没。虽然知道娄庆云的去向,可是他身边高手林立,我们的人闯了好几回,都没能闯入外围,所以……”   柳烟再次俯下身子,听了之后传言:“暗卫全都派出去了吗?”   武涛点头:“是,都派出去了。”   柳烟等不及去问右相意思,自己就先对武涛说道:“娄庆云将相爷害的如此境地,你手中的人都是吃素的吗?平日里见他们都很厉害,如今却连个人都抓不回来!”   她这番话看着是真的着急了,眼眶顿时就红了,情真意切可见一斑。右相颤抖着手移到了柳烟的手背之上,柳烟赶忙掖了掖眼角,俯下身子听吩咐,听完之后,点点头,然后才坐直身子,对武涛说道:   “右相说了,娄庆云必定是想往漠北跑,定要在路上截杀于他,若是等他到了漠北娄家军营之中,你们就更加没有机会杀他了!去调青帮和其他帮派沿路帮忙,一定要将娄庆云碎尸万段!”   武涛有些焦急,回道:“姑娘别怒,属下这就去办,只不过,凭着娄庆云如今身边的人,就算是调集青帮之人,也未必可以截住他!属下一定尽力就是了。”   柳烟不等右相开口,就直接说道:“不是尽力,一定要做到!那娄庆云将相爷害的如此境地,你不心疼相爷,我却是心疼,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更何况,此次事件,分明就是太子指使娄庆云有意为之,娄庆云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只有杀了他,二皇子才有上位的可能!这些事情相爷从前就仔细吩咐过,难道你不知道吗?”   武涛见柳烟确实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欲言又止,看着右相哆哆嗦嗦的双唇,武涛凑过去,只听右相狠戾的说了一个字:“杀……”   这一个字饱含了愤怒之情,武涛亦是觉得眼眶泛红,昔日权相居然变成如此模样,怪不得柳烟姑娘这般气恼,柳烟见右相情绪激动,浑身似乎都开始抽搐,赶紧俯下身去稳住了右相,然后才对武涛挥挥手,说道:“你快下去吧,相爷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办好,知道吗?”   “是。”   武涛下去之后,右相又哆哆嗦嗦的对柳烟说了几个字:“找……王……国……”   最后一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柳烟却是冰雪聪明的说道:“相爷是想让武涛去找廷威将军王国维帮忙吗?”王国维管着东山大营,相爷对他有过知遇和救命之恩,他手里也颇有精兵,难怪右相会想到他。   右相瞪眼点头,柳烟明白后便说道:“好,那相爷您先躺着,我去喊武涛站住,让他去找廷威将军。”   说完,柳烟便匆匆出了门去,右相看着她焦急的身影,心中十分安慰,幸好在这种时候,还有柳烟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在身边……   柳烟出了院门,范娘子就跟了上来,范娘子腿脚快,追着武涛后,就让他返回后院凉亭,柳烟在里面等他。武涛知道定是相爷有所吩咐,赶忙上前聆听,柳烟对武涛说道:   “相爷说了,让你定要截杀住娄庆云,这回的事情明显就是太子授意,你若是不能将娄庆云截杀,那么二皇子的大业,就会艰难许多,知道吗?”   武涛点点头,说道:“是,姑娘喊我回来,就是说这个吗?”   柳烟摇头,说道:“不,自然是还有吩咐的,你传令下去,让各部恢复运作,相爷虽然病了,但是相爷手里的权利却不能丢,如今相爷只是称病,外面的人不知道相爷病的这般严重,你也绝不可对外人透露半分,否则难免有些人会心生二意,你吩咐下去,所有事情只需一切如常即可,有事情也可像从前一般呈上来,我会一条条念给相爷听,绝不能让手下的人造反,知道吗?”   武涛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大,点头说道:“是,姑娘请放心,我会下去安抚,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相爷这个忧虑是对的,下面已经有人开始打探相爷的伤势,有些流言起来之后,大家的情绪都很不稳定,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定然会如一盘散沙,相爷苦心经营的势力,很快就会削弱,这的确是相爷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只是苦了柳烟姑娘了,内宅之中相爷只相信你一个人,他身边的人和事还需要姑娘多多担待才行,等相爷情况稍微好转之后,咱们的日子也就熬出头了。”   “相爷对我恩同再造,若是没有他,我到今天还在楼中度日,这份恩情我说什么也不会忘记。内宅之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快些去将相爷的命令传达下去,我也要回去伺候相爷了。”   柳烟这般说了之后,便急急的就要离开,却被武涛再一次喊住,武涛有些犹豫,却还是问出了口,说道:   “还有一件事,先前没来得及问相爷,不过姑娘在相爷身边多年,很多事情也都是姑娘决策,如今我便问问姑娘,我记得东山大营的廷威将军王国维,相爷对他有救命之恩,截杀娄庆云一事,若是能得到王将军的帮助,兴许胜算会大一些,昨日王帅还亲自找到了我,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没敢答应,要不……”   柳烟想了想后,便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妥,一来王将军是东山大营的主帅,他若是随你出京,这本身就是大罪,他手中虽有能人,可是却未必能完全受他所制,你们这些行动,一切都是瞒着朝廷法度做的,若是王帅手下有一人投敌叛变,这就等于是给相爷凭添了一份截杀朝臣的罪名证据,万万不可,更何况,有王帅在京城坐镇,相爷多少也会安全一些,娄庆云此去漠北,带的人总归是有限的,你多在各地招募江湖之士与你行动,这样既没有把柄留在太子手里,又可以用车轮战将娄庆云身边的人耗尽,具体如何狙杀我就不说了,因为这是你的强项,我说到底对于如何杀人并不了解,还需你们多加费心。”   听了柳烟的话,武涛也觉得甚有道理,说道:   “多亏姑娘提点,姑娘说的是,这件事的确不能动用东山大营之人,相爷已经如此,咱们不能再给相爷增添麻烦了。杀人的事,就交给我去办,若是杀不了娄庆云,我武涛以死谢罪!”   说完这句话之后,武涛便对柳烟拱手,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凉亭,柳烟一双黑眸盯着武涛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来。 ☆、第260章   太子以身作饵,将南疆大王子汉察尔的阴谋给引了出来,在娄庆云出逃的第二天,就缉拿住了汉察尔的人,指认出当晚刺客,大王子知道功亏一篑,与太子在朝堂之上一番辩驳,铁证之下只好认罪,皇上怒极,命人将其关入囚车,押送南疆,并言明,若南疆王不给萧国一个合理且满意的解释,就不要怪萧国无视和平条约等。   送走大王子一家之后,皇上才有闲心来管一管娄庆云和右相的事情,娄庆云自事发之后就已经离开了京城,就跟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皇上其实倒也不是恼他打伤了右相,只是觉得这小子有些不负责,临阵脱逃,当真以为他会为了右相而真的伤害自己的外甥?最多就是抓回来打一顿,关两天,其他还能咋地?跑什么跑?   右相把持朝政这么多年,皇上对他甚是忌惮,只不过念在右相多年来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国本之事,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南疆大王子供认不讳,说是与二皇子和右相同谋,想要刺杀太子,单就这件事,就足以让皇上心里对右相痛下决心要剪一剪他的羽翼了,可是娄庆云一跑,这事儿还没法立刻进行,想派人通缉他归案,可是他也架不住亲姐姐一天三顿的到他面前来哭诉啊。娄家这是打的什么主意,皇上哪里会不知道,若是旁人来劝说,他一定不会留情,可是,他这个亲姐姐……说她有水淹金山寺的本事也不为过,只要一开声,眼泪就跟决堤的江水一般,让他想给娄庆云一点小小的教训都没法儿。   只好由着那小子去发展,有本事他就一辈子别回京城!   娄家的这场仗,在长公主的竭力‘拼杀’之下,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半个月之后,探子也传回了娄庆云的消息,顺带带回了娄庆云的一封报平安的家书,他已经成功的抵达漠北军营,一路上遭遇了太多伏击,信里就不详说了,不过,倒是把右相在江湖中的势力全都给摸查清楚了,随信夹带着一封密函交给太子,让太子进一步调查。   过了年之后,薛宸在正月里就要生了,这一回不像是荀哥儿那回,晚了好些天,而是提早了十多日,薛宸是在吃完了三大碗元宵之后,夜里感觉肚子有动静的,当即喊了稳婆,府里乱作一团,不过有索娜坐镇,薛宸在产房里也不受罪。   从正月十五的亥时,一直生到了十六的寅时,四个时辰,平平安安的生下了两个孩子。   娄庆云不在府里,娄战外加老太君就替娄庆云守在门外,索娜等生完了两个孩子之后,才出来报信,一男一女,是对双生龙凤胎。   这下可把外面等候的人给乐坏了,老太君当即就拜起了菩萨,长公主从产房里出来,喜笑颜开:“是两个胖娃娃,小子五斤七两,闺女六斤!祖宗保佑,老天保佑,我们娄家终于人丁兴旺起来了。”   说完之后,娄战也是颇为欣慰的点点头,封赏全府上下,又赶忙派人去宫里传信,更不忘写信给远在漠北等消息的儿子知道。   薛宸生了两个孩子,精神倒是没有生荀哥儿的时候好,生完处理了身上的脏污就沉沉睡了过去,不过没睡多会儿,就听见两个孩子的声音,睁开眼睛,索娜抱着孩子凑上前来,问道:   “夫人,您还撑的住吗?哥儿姐儿先前喝了些糖水,现在只怕是真的饿了,.乳.、母们都准备好了,您怎么说?”   薛宸睡了一会儿,力气回来了些,对索娜招招手,说道:“我自己先喂,若是奶水不够了,再让.乳.、母来。”   索娜抱着两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来到薛宸面前,薛宸看了看孩子,心中一阵感动,想到娄庆云,便低头在两个孩子脸上分别亲了一口,然后才说道:“你们爹爹不在府里,你们要乖乖的,若是不听话,让你们爹爹回来打你们屁屁。”   先前声嘶力竭的时候,薛宸只顾着喊娄庆云的名字,虽然明知道他听不到,可是她却忍不住要喊,仿佛那个名字能给她很大的力量一般,直到那个时候,薛宸才明白,娄庆云这个男人,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凭他的名字,就能让她振作起来。   索娜教了薛宸一个方法,可以同时喂两个孩子,薛宸看着两个小娃娃,眼睛都还没睁,居然就知道嘬奶,觉得好玩儿极了。   长公主进来的时候,薛宸正在喂奶,喂饱了一个后,由索娜女官抱着出了帐子,交到了长公主手中,长公主瞧着红色的襁褓,便知道,这个是姐儿,抱了好一会儿后,哥儿才个抱了出来,她又腾出另外一只手抱着哥儿,两个孩子抱在手里,心里别提多踏实了。   又问了问薛宸的情况,知道她精神不错,奶水充足,长公主也就放心了。   孩子洗三的时候,静姐儿和绣姐儿与萧氏一同来看望薛宸,带来了好些礼物,还有绣姐儿送来的一些手工绣活儿,抱着孩子不忘打趣薛宸:   “从小到大就你聪明,别人只能一个一个生,你偏两个一起,倒是省事儿。”   薛宸正在喝促进排恶露的汤汁,苦的不行,含了口蜜饯才反驳道:“你要羡慕回去跟元卿说,谁让他们家没这案例的?”   绣姐儿嘟起嘴,挂起了油壶,说道:“哼,别得意,你如今三个孩儿,我也不差,这第三个早怀在肚子里了,要说就说静姐儿,到今天才生了一个,她也太落后了。”   静姐儿脸上一阵红潮,埋怨的瞪了一眼绣姐儿,说道:“这事儿有什么落后不落后的,你也太会调侃人了。姐姐别理她。”   几个姑娘在一起又是一阵说笑,萧氏替两个孩子换了尿布之后,才来到薛宸身边,对她问道:   “对了,这次我来,老爷也让我来问一问你,姑爷都离京好些时候了,什么时候回来呀?总把你们娘儿留在京里,老不团聚也不是办法呀!”   薛宸想了想后,才回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说是过些时日回来接我们,但时间还没定呢,也不知道成不成。”   绣姐儿插嘴说道:“他回来接你们出去?他不打算回京城了?”   薛宸笑了笑,说道:“不回才好呢,京城里是是非非太多了,只不过,咱们虽然这么想,可未必皇上和太子就这么想,也就是出去闲散两年吧。”   绣姐儿跟着点点头,说道:“皇上和太子还指着世子给他们办事呢。哪里就能轻易的让你们逍遥。说不定啊,世子这次回来,就出不去了。”   薛宸没有说话,心里却也是担心的。   孩子洗三过后,就是满月,无论在什么时候,一对龙凤胎的出现总能引起大家的关注,满月酒在府中办了一次,又过了两天,皇后娘娘又在中宫设宴,又在宫里给这对孩子办了第二次。   娄庆云和右相的矛盾似乎并没有影响帝后对娄家的好感,不过,皇上也在朝中说了,有本事娄世子就一辈子别回来,只要他回来,不由分说,先打五十大板,右相如今被他害的连朝都没法上,有事内阁也是将折子送去相府之中,无形中右相的势力渐渐的被瓜分了不少,不过,右相那儿似乎并没有放弃,虽说生病了,每天也都有新的决策从房里送出来,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没什么,可是时间长了,大家就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了,因为生病之后的右相似乎变了很多,有很多政见居然和太子如出一辙,大家纷纷都在猜想,会不会是右相想对太子示弱一些,毕竟他受伤之后,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力不从心的感觉,右相一党有些奇怪的,便要去探望右相,可是全都被右相的贴身护卫武涛给赶走了,只说右相不见客,久而久之,有些右相手里的势力,就感觉出了不安,暗地里,缓缓的往太子那边靠过去,势力一点点的流失,就像是被蚕食鲸吞一般,越来越弱……   薛宸做好了月子,心焦的在府中等待娄庆云回来接他们娘儿几个,终于孩子满三个月之后,娄庆云终于派人回来了,要接薛宸母子四人一同去漠北,说他在漠北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长公主觉得一下子三个孩子都去有些舍不得,想把两个小的留在家里,可是薛宸都是亲自喂养的,两个孩子离了她不行,可荀哥儿一听说可以去漠北玩儿,哪里还肯留在京城,成天吵吵嚷嚷的要去漠北。   就这样折腾了好几日之后,薛宸才收拾好了行装,坐上了一辆特制的马车,马车外面看起来平凡无奇,只是稍微大了些,不过从车轮到内饰,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奢华舒适的,她带了四个婢女夏珠,苏苑,衾凤,枕鸳,另外还带了四个嬷嬷,索娜自然随行,另外三个嬷嬷都是带孩子的一把好手,八个伺候的人,外加两个.乳.、母,一共四辆马车,浩浩汤汤的就出了京城。   就这样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终于风尘仆仆到了漠北,三月里的漠北天气没那么冷,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远看着王旗飘扬,娄庆云站在营房木栅栏前翘首以盼,看见薛宸的马车之时,就翻身上了马,策马迎接而去。   薛宸掀开车帘子,就看见一个蓄了两撇胡子的娄庆云自远处奔袭而来,他在马背之上英姿勃发,正如他们见面时那样叫人耳目一新,不管一起走过多少时光,这个男人总能给她惊艳,当初选择他的时候,薛宸更多的是一种赌注,而两人相携走过这么多路,经历了种种,这一场赌局,她赢得相当漂亮。   娄庆云迎着朝阳,往他心中的圣地奔去,看见车窗掀起,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他策马扬鞭,像是要惊起所有飞尘鸟雀,奔向了这一辈子给了他无上幸福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1章   看见娄庆云之后,车夫就停下了马车,薛宸早就忘了一路的颠簸,掀开了车帘子,对娄庆云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娄庆云翻身下马,不由分说就把薛宸从车上抱了下来,连续转了好几个圈,把薛宸吓了一跳,尖声叫道:“好了好了,我,我……哎呀!”   娄庆云这才发觉妻子脸上的红的十分不自然,这才停下了动作,搂着她问道:“怎么了?”   薛宸红着脸低头看了看胸前,娄庆云这才发觉,妻子胸前似乎有些湿濡……薛宸为难的说道:“刚要喂奶,涨着呢。”   娄庆云也有些羞赧,一时忘情,居然忘记了妻子刚生产,孩子正是吃奶的时候,赶紧又把人给送上了马车,然后他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副车夫给他行礼过后,就跳下马车,替娄庆云牵了马,车队才继续前行起来。   车厢内,荀哥儿睡在里面,夏珠和索娜各抱着一个孩子,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脸蛋,在家里传来的信中,娄庆云就知道了薛宸又替他生了一子一女,从襁褓就能看出来,哪个是闺女,哪个是小子,长了三个月,眉眼已经和荀哥儿有些相似了,薛宸先把大闺女抱到了软铺之上,拉起帘子,在依依呀呀的声音里开始喂奶,娄庆云就从夏珠手中接过了小儿子,伸手逗了逗小儿子红通通的小脸,小胖子立刻就皱了眉头,娇气的瘪嘴,却是不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瞪着娄庆云这张陌生的脸。   伸手放在他小嘴旁,小家伙立刻就友善起来,过来闻他手指的气味,似乎不太满意,就又转过去了,秀气的打了个哈欠,性格似乎绵软些,一点都不像荀哥儿刚生的时候那般霸道,薛宸喂完了一个,夏珠就过去将孩子接了出来,和娄庆云手里的换了换,请娄庆云坐下,吃饱了奶的闺女精神的很,眼睛乌溜溜的,似乎比儿子大一些,双眼皮也深一些,娄庆云俯下身,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对正在啃手的女儿说道:   “闺女,我是爹爹呀!你们出来的时候,爹爹不在府里,想爹爹吗?”   大闺女像是有意给老爹面子似的,听了娄庆云的问题之后,就也咿呀的回了一句,呀,啊。   就着一句可把娄庆云给乐坏了,抱着她直晃。   马车入了军营,驱使到了娄庆云的住所,是一座军营之中,靠山而建的小宅院,看着像是新建的,薛宸喂好了奶,在马车上换了衣裳,这才端端正正的戴上帷帽,走下马车。看见了这坐宅院的真容,白墙黑瓦,并不十分华美,不过,鼻子周围的营帐可要气派多了。   知道娄庆云为了他们娘儿几个费了心思,薛宸心中甜蜜极了,娄庆云过来牵着她的手入了宅子,有几个士兵在门内站班,看见薛宸自发请安,称呼夫人,娄庆云将薛宸带去了主院,两个小的被抱去睡觉了,大的就一直没醒,自有士兵过来领着他们去旁边的房间里。   薛宸和娄庆云就进了房,娄庆云自然再也忍不住将薛宸高高的抱起,在房内转圈,薛宸搂着他的脖子,看着这个有些黑,有些瘦了的夫君,心中满是不舍,抱着他说道: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没有好好吃饭吗?”   娄庆云将她放下,抱去了床榻,在她耳边回道:“好好吃了,不过你们不在身边,我总觉得不是滋味,如今你们来了,我总能放心了。”   夫妻俩小别胜新婚,其他什么话都可以慢些说,不过,身体上的接触却是再难忍住了,放下了床幔,娄庆云就迫不及待的来了一回。   风平浪静之后,薛宸躺在娄庆云的怀中轻喘,娄庆云一脸餍足,大手搂着薛宸有些圆润的香肩,两人这才说上了正经话。   “你来了漠北之后,皇上开始很生气,不过,在娘的不懈努力之下,皇上最终也没真的定你的罪。不过是说说狠话,说只要你回京,他就先揍你五十大板。”   娄庆云失笑,说道:“他敢打我五十大板,我娘还不得念死他呀!”   薛宸锤了一下他的胸膛,说道:“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不过……”拖长了声音,薛宸自己都忍不住说道:“我也不信皇上敢打你就是了,你是没瞧见他对着咱娘那神情,就像是那种‘求求你闭嘴吧,我把江山给你都成’的样子。”   娄庆云的手伸到被窝里,打了一下薛宸的屁屁,说道:“还说我呢,你自己就能说这些了。”   薛宸觉得不服,说道:“哪里是我说的,这些是皇后娘娘告诉我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又把目光落在娄庆云的两撇小胡子上,不由得伸手在胡子上拔了拔,娄庆云明知故问道:“好不好看?”   薛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相公什么样都好看!”   娄庆云听着媳妇儿这么软软的一句话,整个心都沦陷了,说道:“我也是,媳妇儿你怎么样都好看!”   薛宸横了他一眼,说道:“幼稚。”想了想后,又继续说道:“对了,你走之后,柳烟似乎真的控制住了右相的势力,看来太子和你走这一步棋是走对了呢。”   娄庆云点头,说道:“是,是该这么走的,如此一来,朝中时局就算是彻底稳定下来了,皇上最终有没有处置二皇子殿下?”   “没有明着处置,只对外说是他犯了错,要其闭门思过,不过二皇子府的侍卫却是里外三四层日夜换班的,明眼人都知道,这就跟软禁没什么区别了。瑾妃也因此而降了位分,如今已经不是妃位,只是个婕妤的身份,今后也不知能不能再翻身。”   薛宸的这些话,让娄庆云叹了口气:“唉,若是二皇子没有非分之想,跟着右相后头搅风搅雨,如今又何至于有这样的下场呢。”   对于娄庆云这句话,薛宸没有发表看法,因为她是知道的,上一世的二皇子差一点点,可能就成功了,不过,太子心计沉稳,二皇子一定不会是太子的对手就是了。   “我现在觉得最厉害的,还是那个柳烟,她一个女子居然能起这么大的作用,这段时间你不在京里,右相党看似有条不紊,其实做决策的时候已经是乱作一团了,不过实力也在渐渐削弱,柳烟很懂得如何控制人心,只要她再坚持几年,应该就能彻底瓦解右相的势力了。”shu快電子shu   娄庆云静静的听着妻子分析,等她说完了,才开口回道:“撑不了几年了,最多再撑个半年,对柳烟来说就已经是极限了。如今她能够号令右相的手下,只因为她在房中控制着中风的右相,可是之前太子与我通信时告诉我,右相的情况似乎已经不太妙了,而他手下有些人,也因为最近的一些决策而有点怀疑柳烟了,正想方设法要进内宅去见一见卧病在床的右相,一旦他们看到右相的情况,势必会引起大乱,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决战。”   “可就算那个时候右相党和太子展开正面决战,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拖累,右相党早就溃不成军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娄庆云点点头,说道:“那个时候的右相党已经是苟延残喘了,除非有什么新势力加入,否则应该不会出什么变数的。”   “我之前一直想问,那柳烟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能成功的混到右相身边呢?她又是为什么忠心耿耿的替太子做事?”   娄庆云知道内情,便给妻子解惑道:   “柳烟忠于的不是太子,而是自己心里的仇恨。她的父母,兄弟,一家八口人全都死于右相之手。”   这件事情,薛宸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讶异:“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不是右相亲自动手,不过,确实和右相有着难以脱手的关系。柳烟是京郊平安村的人,当时的吏部尚书苏恒看中了平安村那块地,便派人来买,可平安村世代耕读,那地是祖产,不肯变卖,苏恒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是右相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你知道右相是怎么解决的?”不等薛宸猜测,娄庆云就继续说道:“右相那时正是权利滔天的时候,正好有事情要让苏恒去做,想给他一个甜头,连夜就直接派人屠村,柳烟那时候才五六岁吧。被她娘藏在米缸里逃过一劫,和她另外一个存活下来的同乡去了城里,机缘巧合,被送到了清灵台,训练了好几年之后,她和同乡都被引荐到了太子面前,当时太子还小,不过也已经意识到右相的威胁,然后就安排了几个人混入右相身边,多年下来,那几个人都死了,只有柳烟活了下来,是仇恨支持着她,一做就是这么多年!这个世上,没有谁比她更加恨右相了。”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的薛宸只觉得心头似乎被什么狠狠的打击了一下,她从没想过柳烟那样清雅的外表之下,竟然隐藏了这么一段悲惨的经历,她一个小女孩,居然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成为了扳倒参天老树般的右相的最重要一颗棋子,薛宸不得不说,她对柳烟实在是佩服的厉害,当初她居然把她想的那么狭隘,如今想想真的很对不起她!   “那这件事之后,柳烟还能恢复身份吗?右相那边一旦发现是她在从中作梗,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到时候,她会怎么样?”   娄庆云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轻声说道:   “这个……就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2章   薛宸休息了一晚,喂了两顿奶后,就睡沉了,第二天没人喊她,她居然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要不是孩子的哭声太大,没准儿她还能睡会儿。   掀开帐子喊了夏珠来问:“孩子是不是饿了,快抱进来!”   夏珠说道:“夫人您醒了,唉,世子让、乳、母试着喂小公子和小小姐,却怎么都不肯吃、.乳.、母的奶。”   “哎呀,不吃就不吃吧,快抱进来,我这儿正涨着呢。”薛宸知道,这是娄庆云怕她辛苦,可是她生的孩子,一个个都是这样,吃不惯旁人的奶,所以,她就只好自己带着,幸好这其中的幸福也很多就是了。   衾凤端来了热水,让薛宸清理了一番身上,然后两个孩子就被索娜抱进了内帐,薛宸解开衣襟,让两个孩子吃上了,这才对帐子外头问道:“世子呢?一早去营里了吗?”   衾凤在一旁辅助,回道:“是,世子一早就出去了。把小世子也带去了营里。小世子坐在马上,可高兴了。”   薛宸想着荀哥儿就是为了来漠北骑马玩儿才闹着要和她一同来的,如今可算是如愿了。两个小的只顾埋头吃,倒像是真的饿坏了般,薛宸心疼的抚了抚他们肉嘟嘟的小脸颊,大闺女食量比小的要大些,小的都吃饱了,开始打嗝,她还在那儿猛吃呢。   甚至一个吃完了,居然还吭吭唧唧的,薛宸只好再换到另一边再喂些。   伺候完这两个小的,薛宸才能起身,换了衣裳,梳洗一番后,清清爽爽的走出了房门。开始打量这座宅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说比不上京城的宅邸,但这庭院却也能看出是经过精心修饰的,努力的仿着江南山水的格局建造,园子里种着些好养活的花草,不名贵,却同样能彰显出春天的气息。   把园子逛了一圈之后,娄庆云就从外头回来了,满头大汗的样子,手里还拿着马鞭,薛宸过去接过他的马鞭,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   “咦,荀哥儿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玩儿的不肯回来了?”   娄庆云搂着她进了屋,说道:“是啊,我给他特意养了一匹小马驹,让钱凡和严洛东看着他呢。”   薛宸接过了丫鬟手里的热茶递给了娄庆云,有些担忧,说道:“荀哥儿才五岁,你就让他学骑马,会不会太早了?”   “早什么呀!我四岁就跟我爹在这里了,也是五岁骑的马,没事的,是小马驹,性情温顺的很,颠不着他的。”娄庆云喝了口水,安慰妻子道。   薛宸狐疑的看着娄庆云,终是没多说什么,反正有严洛东在,荀哥儿也不会受伤就是了。可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严洛东抱着荀哥儿满头大汗走了进来。严洛东那可是久经沙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够让他着急的事可不多。   薛宸迎到门外,瞧着脸色有些不对的荀哥儿,赶忙跑过去,关切的问道:“这怎么了?”   严洛东停下脚步,有些愧疚的说道:   “夫人,小世子从马上摔下来,我救的不及时,让他手指被枯枝刮坏了,您快叫大夫替他包扎吧。”   薛宸听说儿子从马上摔下来,当即一颗心就往下沉着了,接过了荀哥儿看他的小手,荀哥儿本来倒还觉得没什么,一路被严洛东抱过来也没什么反应,不过,看见薛宸满脸的担心,他居然起了卖乖的心,可怜兮兮的瘪了瘪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无辜,让薛宸更加心疼,一下子就把儿子接到自己手上,对屋里喊道:   “枕鸳,去把咱们带来的清风膏拿来,小公子受伤了。”   枕鸳应声正要去,却见娄庆云从屋里走出,站在石阶之上,冷脸看着荀哥儿,从薛宸手里强行接了过去,说道:“一点小伤,难道还疼不成?站好了!”   荀哥儿被娄庆云一凶,就想往薛宸怀里钻,这是在京中养成的毛病,虽然他天不怕地不怕,但却也深切的明白会卖乖的孩子有糖吃,家里祖父祖母,□□母和母亲全都娇惯他,唯一一个对自己凶的父亲,也时常因为凶他而被祖父责罚,反正祖父跟他说过,在外头不能娇惯,在家里可以娇惯,所以,荀哥儿才不怕他呢,断定了母亲会护着自己的。   谁料身子刚歪到薛宸那边,小手才抓住薛宸的衣裙,整个人就被娄庆云给扛到肩上,厉声道:“哪儿来的公子习气,改不掉的话,今天你就睡演武场上了!”说完,就扛着荀哥儿走下了石阶,好像真的要往演武场去似的。   荀哥儿哪里被这么欺负过,当即大喊:   “啊!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娘亲救我,娘亲救我!”   他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在这里喊祖父祖母不管用,只有喊娘亲才行,果然薛宸忍不住了,跟着下了石阶,替他求情道:“哎呀,好了好了。他这手受伤了,你就别和他闹了。”   荀哥儿听见母亲的求情声,在娄庆云肩膀上扑腾的越发用力,小身子像条鱼一般,不知道哪里来的韧劲,娄庆云也感觉出儿子是块练武的材料,在京城的时候管不了他,如今到了漠北还管不了这小子,那他这个老子也就别做了。   平生第一次逆了妻子的话,二话不说,埋头就冲出了府邸,薛宸哪里追的上用了轻功的娄庆云啊,眼看着父子俩离她越来越远,薛宸也是急了,在他们背后喊道:   “娄庆云,你把儿子放下!”   留给她的却是一丝丝凉飕飕的空气……   夏珠拿着薄毡子追赶过来,搭在薛宸的肩膀之上,扶着薛宸转身回去,安慰道:“夫人别担心了,世子不会对小世子怎么样的,亲父子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呀!”   薛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话,她倒不是担心娄庆云对荀哥儿有伤害,但娄庆云一贯就看不惯荀哥儿唯我独尊的性儿,在京里的时候想管教好几回,都没找着机会,如今在漠北……荀哥儿只怕要在他老子手上吃大苦头了。   唉,怪不得娄庆云的家书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荀哥儿给带过来,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想着儿子可能会吃的苦,薛宸一整个下午都坐立不安的,半个时辰就派人去演武场打探一下情况,又让严洛东务必紧跟着他们爷儿俩,可跟了一会儿,严洛东就给回来了,对薛宸说,娄庆云把荀哥儿带到山上去了,严令说不许旁人跟着,让他回来传话,说他绝对不会让儿子手上就是了。   薛宸这才知道,娄庆云是铁了心要治治荀哥儿了,平日里别看娄庆云对她千依百顺,可是有的时候,事关他的原则问题时,他是六亲不认的,就好像两人成亲前,薛宸叫他不要去涿州,他却一定要去,而遇到生死危险,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带着名册证据跳下山崖,就为了太子他们寻他尸身的时候,能顺便把名册带回去……   想到这里,薛宸也实在找不到理由和娄庆云对着干了,毕竟她也知道,儿子再这么娇惯下去,也确实不是个办法,他那性子唯我独尊的,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人,若是这脾性小时候不加以抑制和引导,再大一些,叛逆心再重些的时候,可就难以控制了,别看他才五岁,都已经打过两回惊天动地的架了,第一回和太子打,第二回和南疆小王子打,薛宸实在不敢想象,他这第三回要和谁打。   让娄庆云管一管估计也没什么不好的……   薛宸就这么自我安慰着,勉强在屋子里等到了傍晚。   那爷儿俩还不回来,她披了薄毡子去到门外等候,太阳彻底下山之后,她才看见娄庆云的马奔了回来,扬起一阵尘土。薛宸过去,还没说话,就看见娄庆云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手里提溜着荀哥儿,薛宸小跑过去要接过来,谁知道娄庆云一换手,荀哥儿就被他拎到另一只手上,这只手挡住了薛宸,搂住她肩,安抚道:   “他跟个小泥丸子似的,我带他去洗澡,今儿晚上他睡柴房。”   前半句薛宸是没有意见的,可后半句就让她当即蹙起了眉头:“什么?睡,睡哪里?”   娄庆云见薛宸像是要爆发的样子,赶紧撤了手,快步往前走去,荀哥儿灰头土脸的,两颊气鼓鼓的,看见薛宸连求救都不愿意说了,两条小胖手臂,双手抱胸,后腰被娄庆云拎着,他倒是气定神闲的,似乎下定了决心,不再和父母说话。   薛宸快步跟上去,试图拉住娄庆云,说道:“你发什么疯!荀哥儿才多大,你至于这么折腾他吗?快给我放下来。”   娄庆云一扭身,没让薛宸抓到,回头装傻笑了笑,说道:“没折腾他,这是我跟他打的赌,我输了,我晚上睡柴房,他输了,他睡!咱们是有原则,信守诺言的男子汉,说到就要做到!你就别管了!”   说完这些之后,娄庆云便加快了步伐,快速往柴房走去,薛宸跟在身后,焦急的要命,娄庆云高声喊了一句:“钱凡,挡住夫人!”   娄庆云的亲兵护卫追赶上来,拦住了薛宸的去路,任薛宸如何威胁,他就是挡在通往柴房的拱门前,跟坐山似的一动不动。   薛宸着急了,踩上了一块突石,爬到那围墙的雕花石窗前往里喊话:   “娄庆云。你混蛋!”   奈何,再怎么喊叫,都没法阻挡娄庆云把自家儿子丢入柴房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3章   薛宸一边喂奶,一边生闷气,心中更是担心荀哥儿的安危,虽然知道娄庆云有分寸,不会真的伤着儿子,可是荀哥儿在京里那是要天上的月亮都有人给他摘下来的,来到漠北,被娄庆云这么一整治,心理落差太大的话可怎么办呀?   夏珠从外头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薛宸在床帐里看见了,便让她直接进来,夏珠来到帐子外头,低声对薛宸说道:   “夫人请放心,世子已经派人打扫了柴房,也支了软榻,棉被很厚实,小世子没哭,也没闹,似乎在和世子赌气呢。”   小儿子吃完了奶,薛宸将他先放在一边,然后才说道:   “这么说,他是来真的,今晚上果真要让荀哥儿睡柴房吗?”   夏珠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看样子……是。”   薛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等大闺女也吃完了,她才整理了衣襟走出帐子来,踌躇一会儿后,才往外走去:“不行,可不能让他这么胡来,荀哥儿哪里吃过这种苦呀!现在一定心里害怕极了。”   夏珠拦住了薛宸,说道:“夫人,柴房外头有四个护卫守着呢,您进不去,我都是从后面灌木丛匍匐过去,巴在墙角看见的,您怎么去呀!去了也是被世子拦在外面。”   听了夏珠的话,薛宸便知道,娄庆云这回是来真的了,他是真的要给荀哥儿一个下马威了,她可怜的荀哥儿,只怕今晚真的是要遭罪了。   娄庆云知道薛宸在气头上,故意等到亥时才缓缓回了房,是想等薛宸睡着了才进来的,可没想到,房里的灯暗着,可他一进门,薛宸冷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睡柴房去?”   薛宸恼了一晚上,如今正气着呢。娄庆云蹑手蹑脚的动作僵了僵,然后才无奈的走到了烛台前,用火折子点燃了烛火,提着灯罩走到了床边,果真瞧见了薛宸娇媚带怒的模样,先讨好的笑了笑,没话找话道:   “嘿嘿,还,还没睡啊。”   薛宸何止是没睡,就连衣裳都是白日里的那套,从床铺上坐起,就要下床,娄庆云赶忙阻止:“别别别,我自己去洗就成了,你赶紧睡吧,不早了。”   说完这句话,娄庆云就要去净房,却被薛宸寒冷的声音拉了回来:“儿子睡柴房,你还想睡这儿?”   娄庆云舔了舔唇:“嘿嘿,我,我不睡这儿睡哪儿啊!哎呀,你就别担心了,我这不是练练那小子的胆吗?说是柴房,可里头干净着呢,榻是檀香木的,褥子是江南贡缎金羽绒,暖和着呢,比咱们这褥子都暖和,外头还有四五个护卫守着,没事儿的。”   娄庆云不说还好,一说薛宸就觉得难受,豆大的泪珠子就这么不要钱的掉了下来,娄庆云察觉不对了,月光照入房中,正好撒在薛宸身上,别过去的侧脸依旧美的惊人,可娄庆云知道,现在可不是欣赏妻子哭相的时候,赶紧凑过去,将薛宸摆正,手忙脚乱起来。   不管过多少时候,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薛宸的眼泪,只要她一哭,娄庆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哎呀,你别,别哭呀!真的没事儿。那也是我儿子不是,我能真的让他受伤害怕吗?你别看那小子和你们娇气,但实际上不娇气,就是性子太狂妄了,若是不趁早遏制住,今后这性子发展下去,但凡有一点偏差,就能彻底毁了他,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我没和你商量,就是怕你心软,可如今真的不是心软的时候,孩子到了启蒙的年纪,总要让他竖立起正确的观念才行,总是那么唯我独尊,目中无人下去可绝非好事啊。”   娄庆云一股脑儿的就把这些原本不打算告诉薛宸的话全都给说了出来,薛宸听在耳中,心里虽然好受了些,可就是忘不了儿子还在外头的事,眼泪是止住了,但看娄庆云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拍开了他给自己擦眼泪的手,赌气说道:   “儿子睡柴房,你睡地上。”   娄庆云见薛宸不哭了,也就不怕了,爽快的答应说:“成!只要你让我待你身边,睡哪儿我都成。”   “……”   不想理他,薛宸转过身子去,抽出帕子,自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娄庆云从背后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这真的是为他好,我若是降不住他,他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更别说听我的话了,他若是不听我的话,不能练一本好功夫的话,将来可怎么办呀。对不对?”   薛宸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也就不打算浪费力气了,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   “对什么呀!不学功夫又能怎么样呢?”   娄庆云将下巴搭在薛宸的肩窝上,轻声说道:“远的不说吧,说近的,他要不会功夫的话,没准儿连媳妇儿都骗不回来!”   薛宸一时没想明白,还傻傻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娄庆云没有回答她,薛宸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看见娄庆云眼中那狡黠的目光,顿时明白了一切——这位世子爷,当初能三番五次出入她的闺房,可不就是因为会功夫嘛。   实在忍不住回头掐了他一下,薛宸简直想把他的脑袋剥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什么事儿,他都能扯过来说呢,真是服了他!   娄庆云见她顿悟,这才笑了,说道:“你看,这么一来,我现在做的事就重要多了吧。”   “……”薛宸简直对这个滚刀肉,二皮脸,无话可说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夜却还在继续,薛宸一夜辗转,没睡着,脑子里就想着儿子有没有睡好,晚上起来喂了两回奶,都恨不得跑出去看看,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说到底,娄庆云也不是没有分寸,他有自己的一套教孩子的方法,薛宸可以不赞同,但是也不能阻碍他尝试,只好暗地里派人去盯着,每天和她汇报儿子的情况。   荀哥儿每天一早就被娄庆云从被窝里挖出来,扛到军营里去,先打一个时辰的拳,然后再去骑马,中午也不回来吃饭,就在军营里和娄庆云一起吃,下午在娄庆云的帐篷里睡一小会儿,起来再去骑马,到傍晚的时候还要打两套拳,要是完不成,晚上就要睡柴房,就这样京城娄家的宝贝,到了漠北,简直就成了一个可怜的娃,没有祖父祖母□□母的照拂,唯一一个疼他的亲娘似乎也被亲爹给说服了不敢来管他,荀哥儿反抗了几回,却都被无情镇压,日子过的是一天比一天辛苦。   要说娄庆云教孩子,还确实有他的一套功夫,大多采用的对症下药的法子,荀哥儿气性儿高,娄庆云就和他打赌,赌一些他暂时做不到的事情,输了就要睡柴房,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荀哥儿输,可娄庆云也知道张弛有度的意思,有的时候,也会故意输那么一两回,让荀哥儿得意得意,顺便刺激他的自信,培养他的兴趣,荀哥儿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收敛,专注力高的不是一点,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能够稳稳的坐在他的小马驹上,走上一两个来回了,一个月之后,就能牵着马缰跑起来了,一个月里,荀哥儿睡了二十五天柴房,娄庆云睡了五天,每回娄庆云睡柴房的时候,荀哥儿就会得意的跑来薛宸面前炫耀,母子俩凑在一起说一说娄庆云的坏话,那小日子别提多带劲儿了。   薛宸瞧着儿子的变化,心里也觉得有些欣慰,又觉得有些神奇,毕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荀哥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的肥胖,变成了如今的肥壮,吃的多,睡的香,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康多了,眉宇间似乎已经开始有一点小小男子汉的坚定了,说话声音变得更加洪亮,行动更加敏捷,最重要的是,娄庆云似乎把这小子的学习热情给调动起来了,好学的不得了,看见什么都想去学一学,就算不学,也会主动了解了解运作之类。   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就有了这样惊人的变化,薛宸心里哪里是一句佩服就能形容的呀。   娄庆云真的是个好父亲,撇开了一开始荀哥儿对他的厌恶,如今荀哥儿可是走哪儿去,嘴里都放不下‘我爹说,我爹他,我爹……’这些字眼,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薛宸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在让娄庆云睡了一个月的地铺之后,终于开恩,让他回了床铺睡觉。   在漠北的日子过的平静又充实,这里没有京城的波诡云谲,没有勾心斗角,薛宸每天只要带好两个孩子,其他时候,就是悠闲的看看书,写写字,养养花草什么的,日子过的相当闲逸。   和娄庆云破冰之后,两人又一同商量给孩子取了名字,荀哥儿是卫国公府嫡长孙,所以他的名字薛宸和娄庆云决定不了,不过,如今这两个,他们还是有权利决定的。   大闺女取名欣然,小儿子取名长宁,寓意他们一生欣然愉快,长顺安宁。   一家五口在漠北过的那是相当滋润,就这么转眼过了半年,京里终于按捺不住,在一个暑气横生的日子里,太子车驾居然亲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4章   太子这回前来,带来了一个消息,右相已经快要不行了。娄庆云和他在书房里谈了两个时辰,太子居然谈完就要离开,连一顿饭都不留下吃,娄庆云亲自护送他出了验关。   薛宸站在廊下,等待着娄庆云,欣然和长宁都睡下了,荀哥儿在演武场,最近老爱缠着严洛东,让他讲那一些江湖上的事情,荀哥儿这半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唉。”薛宸忽然叹了一口气,身后夏珠不禁问道:“夫人怎么了?”   “太子来了,咱们就该回京了,回去之后,可就没这么太平了……”薛宸说道。   夏珠听后,想了想,对薛宸回道:“夫人这话对,也不对,日子哪里都太平的,只不过,回去之后夫人要多操心些就是了。”   薛宸勾唇笑了笑,指了指演武场的方向,说道:“不说其他的,单就国公和长公主瞧见荀哥儿变成一块小黑炭,还瘦了那么多,肯定得心疼死。”   说到这个,夏珠倒是能够想到那场景的,不由得也跟着薛宸笑了起来,说道:“小世子哪里是瘦了,根本就是结实了,说句逾越的话,奴婢倒觉得小世子如今身体比从前更加康健了,这是好事,在我们乡下,孩子从小就得干活儿,每个孩子一个夏天过来,全都晒得跟什么似的,但越是那样的孩子,就越不容易生病,村里的老人说了,说是太阳晒多了,身体也能好些。”   “行了,你们今儿就开始整理吧,我瞧太子来的这样着急,想必京里有很多事等着世子去做,咱们早些准备,别拖了他的后腿,到时候,世子把咱们都丢在这里,那就没趣了。”   薛宸说完之后,便转身去往屋子里走去,夏珠扶着她跨门槛儿,笑着回道:“哪儿能啊,世子就是把自己丢在这儿,也不能把夫人丢着呀!您可是世子的命!”   横了打趣她的夏珠一眼,薛宸往西次间走去,打算回去前,把荀哥儿的一双鞋给做好,夏珠给她送了一些茶点进去,便喊了苏苑,衾凤和枕鸳去收拾东西去了。   娄庆云送完了太子回来,脸色有些凝重,打听了薛宸的去向,放下马鞭,就去了西次间找薛宸说话,开口第一句就是:   “让她们收拾行装吧,咱们这两天就启程回京去。”   薛宸正在绣鞋面儿,听了这话后,才扭头看了一眼自觉坐到她对面来,吃她的茶点之人,说道:“回京不怕皇上打你屁股?”   娄庆云伸手抹了点糕点屑在薛宸脸上,惹得妻子一阵嗔怒,欣赏完美人似嗔似怨的神情后,才回道:“皇上最近烦的很,我回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上打我呀!”   薛宸擦完了鼻子,放下鞋面和帕子,对娄庆云问道:“右相真的不行了?”   “嗯,看着像是不行,但应该也没那么快就死,只不过,他手底下的势力开始失控了,很多事情都没法掌握在柳烟手里了,是时候回去清理了。”   薛宸还是有些担忧:“那右相的人还继续盯着你怎么办?到底是你把右相弄伤成这样的。”   娄庆云囫囵吞下了糕点,说道:“怕他不成?他健康的时候我都不怕他,何况是现在苟延残喘的时候?他的人如今又要应付内战,还要应付太子的人,自保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费心在刺杀我这上面呢。”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掉以轻心。”薛宸可不会将情况看的太过乐观。   娄庆云瞧她这样,勾唇说道:“是啊,所以我打算,今晚就出发。”   薛宸讶然的看着他:“今晚?会不会太仓促了?咱们还有三个孩子,一路上怕是要准备好些东西呢,这……”   娄庆云笑了笑,说道:“仓促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好吗?”   “可是……”娄庆云截住了薛宸的话,说道:“别可是了,你们只管收拾东西,今天晚上我就整装待发,让咱们‘离开’漠北。”   薛宸瞧着娄庆云的样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晚上子夜时分,回京队伍就整装待发了,浩浩汤汤的走出了军营,前后护卫将士近千人,将几辆马车前后左右全都围着,戒备异常,这样的阵容之下,沿路不管是谁都会惊动,却谁也不敢冲撞了这样一大队人马。   薛宸站在角楼之上,看着那走在官道上的庞大队伍,整个队伍就好像写着‘我不好惹’四个字,娄庆云来了一招偷梁换柱,有这样一个队伍走在官道之上,就算是有敌人,也会追着他们去,而娄庆云则在五日之后,轻车简从的,化妆成商队,带着妻儿从漠北往京城探亲去,一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一段一个月的路程,他们生生走了两三个月才到。   轻车简从自卫国公府侧门进去,府里长辈都没惊动,一家人就先回了沧澜苑中换下了一路风尘仆仆,用来装扮商队的衣裳,荀哥儿最是好动,换了衣裳,拿起他心爱的木剑就往擎苍院跑去了,都不等他爹娘一起。   娄庆云换好了衣裳之后,就从原路出去了,说先去宫里一趟,晚上再回来,薛宸换了衣裳后,也带着两个小的赶忙去了擎苍院,长公主正抱着荀哥儿亲了又亲,见了薛宸,就赶紧招手:   “你说你们,回个家也不知道先派人回来传个话,我这成天的叫人去城门口守着,却还是错开了。”   薛宸给她行了礼,起来后回道:“这不是要掩人耳目嘛。您也知道,咱们家的世子如今可是头号危险分子,就连皇上都要抓他呢。”   “哪儿能,皇上最近都和我说了好几回,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他倒好,一回来也不先来我这儿,就马不停蹄进宫去了。走吧,咱们带着孩子们去给老太君请安磕头,你们去了漠北之后啊,老太君是成天的念叨着你们,尤其是三个小的,哎哟,两个宝贝儿,来祖母抱抱。”   欣然和长宁瞪着两只同样的大眼睛,对长公主看了又看,如今正是挑人的时候,怎么都不肯让长公主抱,荀哥儿在旁见了,拉拉长公主的衣摆,说道:   “祖母,他们不要您抱,我要。”   长公主被荀哥儿给逗笑了,将他抱了起来,掂了掂,说道:“好好好,抱荀哥儿,可是你跟祖母说说,你怎么就皮成这样了?高是高了些,也黑了许多,就是分量怎么不见涨啊。”   荀哥儿搂着长公主的脖子,说道:“荀哥儿每天都晒太阳,自然要黑的。”   薛宸从旁拍了拍他,说道:“快下来,你都多大了,祖母哪里还抱得动你,乖。”   荀哥儿却始终搂着长公主,接连摇头:“哎呀,母亲,我都多久没瞧见祖母了,您就让我多抱她一会儿嘛。”   这句话,说的薛宸哭笑不得,合着累的不是你,还颠倒黑白,说成是自己在抱祖母,真是个小滑头,不过长公主却依然吃他这一套,巴不得孩子和她亲近,抱着荀哥儿就往外走去,对薛宸说道:   “哪里就抱不动了,我孙子多大我都抱得动。走吧,别让老太君等急了。”   说完这些后,一行人才去了松鹤院中,先前长公主已经派人来给老太君传了话,老太君正在厅里候着呢,进了院子之后,荀哥儿就从长公主手上跳下来,飞奔进了厅,扑到老太君身上,甜甜的喊道:   “□□母,我回来了。您想我没有啊?”   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子,可把老太君给惊喜到了,搂着他不放开,笑得牙花儿都展开了,说道:“想,想,哪里能不想呢,你这小没良心的,一去就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回来,可把□□母给想坏了。”   荀哥儿趴在老太君的膝上,抬头天真的抬眼说道:“□□母,您冤枉我,哪里是我不肯回来呀!还不是我爹拘着我,我说回来,他就打我屁股,您可要替我做主。”   薛宸满头黑线,她还以为这小子心眼儿那么大,和他爹冰释前嫌,不计较他爹这段日子的调、教了呢,因为先前在长公主那儿他就没告状,如今看来,这小子真是个人精儿,知道在谁那里告状才能得到最大的效果,果然,老太君听了这话,当即就将他抱了起来,给他承诺:   “是嘛!你爹你太可恶了,等着,等他晚上回来,我打他屁股,好不好?”   荀哥儿这才露出笑容,眼珠子转了转,瞧见了薛宸警告的目光,然后才见好就收道:“也不用打疼他,吓吓他就好了,打疼了,我娘得心疼了。”   薛宸的脸红了一阵,等着荀哥儿,佯作要去抓他,这小子居然打趣到她身上了。不过,薛宸毕竟没有娄庆云有种,在老太君和长公主面前,哪里敢真的动荀哥儿,也就像他说的那样,吓吓罢了。   老太君又让薛宸把两个小的抱给她瞧瞧,薛宸抱过去之后,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又让老太君给高兴了一把,拿着旁边特意准备的软糯点心骗他们笑呢,两个小的也十分给面儿,接过了点心就冲着老太君笑,吃一口,笑一下,把老太君逗得可开心了。   “大的叫欣然,小的叫长宁,如今还不怎么会说话,欣然会叫个爹娘,长宁就只会叫个爹,还得多教着些才成。”   老太君点点头,欣慰的看着他们说道:“你教着,我放心。”   又在老太君这里逗留了一会儿,薛宸才带着孩子们回了沧澜苑,荀哥儿是野惯了,腿脚利索,根本管不住他,在家里转了两圈后,就吵着让人带他出去玩耍,可还没出门,就被问询赶回来的国公娄战给拦住了,祖孙见面,别提多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5章   对于娄庆云一声不响做出那间惊天动地的事情,皇帝陛下表面上也是恨的,虽说后来太子已经私下里和皇帝陛下解释过了,但是,在皇帝眼中,娄庆云还是犯了错的,毕竟他居然什么都不和他报备,就把大理寺卿一职给搁置下了,他离开京城那段时间,大理寺虽不说翻天吧,但乱了一阵总是真的。   娄庆云鼻眼观心跪在元阳殿外的玉阶之上,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尽管皇上已经漠视他半个时辰了,他依旧跪的像一株青松般。   太子殿下已经出来看过好几回了,想带他进去,却被皇上给制止了,太子实在看不过去了,干脆也跪到了娄庆云身边,把一干宫人给急坏了,皇帝陛下走出元阳殿,指着这两个小辈说道:   “你们兄弟倒是齐心啊,怎么就不把朕放在眼里?”   娄庆云刚要请罪,太子却难得对皇帝强势,拉住娄庆云,自己对皇帝说道:“父皇,您这话说的,儿臣们哪里敢不讲您放在眼中,只是既明刚从外头回来,您不说赐坐,却连门都不让他进去,儿臣替既明不服,当年您是君,我们是臣,不敢有违圣命,故儿臣便与既明一同受罚。”   皇帝被太子噎的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娄庆云见太子这样,不禁也抬头看向了皇帝,咧嘴一笑,说道:“舅舅开恩,我知道错了,您就别让太子和我一同跪着了,太子是储君,要是跪出什么好歹来,我可承担不起。”   皇帝给娄庆云这番话给气的笑了,指着他说道:“你倒是得了便宜卖乖啊,太子是我让他跪的?再说了,他既要保你,那两人就一起跪,还全都翻了天不成,看谁心疼!”   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拂袖走入了元阳殿内,玉阶上的太子和娄庆云相互看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笑了,果然没过多会儿,就见内侍大总管亲自跑出了殿外,过来扶着太子,对两人说道: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皇上招二位进去回话呢。”   两人进了殿之后,只见皇帝陛下站立在香炉前头,用竹片挑着香灰,两人又跪到了他身后,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皇帝陛下,原本不想理会他们的,让内侍去喊他们进来,是怕他们跪在外头丢人,可一回头,就看见两人如出一辙的表情,自他们成年之后,还从没有这么一起跪在他面前过呢,让皇帝陛下想到了他们少年时候,太子自不必说,娄庆云小时候也算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因为他亲姐的脾性,所以皇上也不太放心把娄家唯一的儿子交给他的亲姐管教,便让他和太子一起,少年时候,娄庆云在东宫的时候,比在他家还多,要说对这个外甥没有感情,皇帝陛下也是自欺欺人的。   这一回的事情,娄庆云做的的确有不妥的地方,这是他从小到大,做的最不妥的一件事,但这份不妥,又建立在替太子做事的基础之上,很显然,娄庆云对太子的忠诚,那是可以抛弃一切的,这份执着,对皇帝来说,便是他一直以来,希望娄庆云培养出来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让娄庆云跟着太子长大,就是出于将来他可以辅佐太子的这个目的,自然希望儿子身边,有一个这样事事替儿子着想,忠心耿耿,不计较个人得失的臣子在,而娄庆云很明显是做到了,并且做的义无反顾。   这对于他这个天子来说,可能有些不敬的地方,毕竟搞右相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不和他商量,就这么鲁莽的给办了……就连他要对付右相,都左思右想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鼓起勇气实施,可他们倒好,一顿粗暴的手段,就把这一切给办了,而皇帝事后想了想,其实要对付右相,任何纡回政策都是白费的,只有像娄庆云这样不计较自己得失和身家性命的人才能做到,因为右相身边高手如云,寻常人进不去,而有身份能进去右相府的人,又没有几个像娄庆云这样不管不顾的,所以,那么多刺客杀手做不到的事情,让娄庆云做到了。   他也听说,娄庆云虽说这段时间在漠北,可日子也不好过,三天两头遇见刺客,那一路上,太子给他派了几百龙廷尉护送,最后居然折了大半返回京城,可见那一路的凶险。   虽说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过,在皇帝眼中,终究还像是孩子,这些凶险本不该让他们这些孩子去承担,皇帝陛下又不免自责,自责过后,便生气,对事,对人,对自己。   如今想通之后,不免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对两人挥手:“起来吧,这么大个人了,说跪就跪,也不嫌丢人。”   娄庆云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皇帝这样的表现,就是气消了的意思,试探说道:   “臣跪君,天经地义,哪里会丢人啊。只要皇上让臣跪着,臣就是跪到地老天荒也绝无一句怨言。”   太子被他这句肉麻的话给弄得一身鸡皮疙瘩,抖落之后,便拉着娄庆云给站了起来,皇帝用指头在他额头上指了指,然后才没好气的说道:   “你呀,这张嘴,朕早晚把它缝起来,省得一天到晚没个把门儿的。”   娄庆云赶忙捂着嘴,然后才腆着脸对皇帝陛下咧嘴笑了笑,皇上横了他一眼,对二人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他们坐下说话。   “这回的事情,于朕而言,未必是忠诚,但于太子而言,却是难能可贵的,朕这么说不代表朕就赞同你们这回的做法,右相日渐做大,的确已经到了扰乱朝纲的地步,但是他毕竟是三朝丞相,朕虽然最终也会动他,但也会给他相应的体面,你们这举动,实在鲁莽,下手又没有轻重……这段日子丞相一直称病,并不像是假装的,你既然回来了,那明儿就亲自登门负荆请罪吧。好歹让右相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娄庆云站起来说道:“是,臣明日一早就去,不管右相见不见我,我都在门外站足一天,以示我的悔改和诚心。”   皇帝蔑着眼睛瞧了他一眼,哼道:“还不算太笨。一会儿回去就先睡饱了,明儿一早吃饱了饭就去,不妨多跪两天,你的诚意越足,右相那儿就越没有再和你计较的理由。”   娄庆云和太子对视一眼,太子上前问道:   “父皇这是想让既明官复原职啊?”   只有对朝臣们显示出了最大的诚心,让大家知道娄庆云虽然失手打了右相,但是回来之后就有心悔改,右相见不见他,原谅不原谅他那是另说,只要娄庆云有这个道歉的态度就成,明显就是为娄庆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打头阵。   皇帝横了太子一眼,说道:   “官复原职?大理寺不是有个少卿在做嘛,做的我看可以,就别动他了。至于这小子……我看还是进六部吧,刑部尚书前不久刚刚出缺,他不是管过大理寺吗?勉强干的还行吧,刑部尚书一职也算是对口。”   太子惊喜的转头看了看娄庆云,娄庆云还在惊讶,太子就先替他跪下来谢恩了,过了一会儿,娄庆云才反应过来,跟着跪下。   皇帝陛下懒得理这两个小子了,从脚踏上站起,走过了两人身边,不急不缓的丢下了一句:   “所以,明儿吃饱了,别喝水,好好的在右相门前站个两天,等你接了官印,朕就下令让右相回乡修养,颐养天年,也算是成全了他三朝丞相的体面吧。”   说完这话,皇帝陛下便回到了龙案后头,太子和娄庆云站了起来,两人互相撞了撞肩膀,然后就规规矩矩的跟着去皇帝身边伺候去了。   **********   薛宸回到沧澜苑没多会儿,就听门房来报,说是薛家太太来了,薛宸刚回来之后,就派人送了信去给萧氏,没想到这才两颗钟的时间,萧氏就赶了过来。   薛宸在花园里见她,萧氏将她左右看了几遍,才说道:“瘦了些,精神倒还好。”   “也不是瘦,是我离京的时候还没恢复,如今不过是恢复了一些罢了。太太这些日子可还好,府里一切都好?”   萧氏点头:“好,都好!你不在京里这段日子,你爹才是最想你的,前儿还在跟我说,让我写信给你,说你没良心,出去大半年,居然只写了两封家书回来,跟我抱怨了好几次呢。”   听到这里,薛宸不禁笑了,又有些惭愧,说道:   “我们在漠北一切都好,而且又是住在军营里,每天也没什么事儿写,就疏忽了,爹爹什么时候休沐,我回去向他请罪,正好世子在漠北搜了很多风凌石,奇石嶙峋,说是要敬献给爹爹呢。”   “你们有心了,老爷两日后休沐,我先前接到你的信儿,就派人去衙所传话了,你爹没准儿今晚就得来看你们。还有静姐儿,她要知道你回来了,定也坐不住的。你离京太仓促,月子才出就走了,我还总担心你没养好身子,怎么样,没落下什么吧。”   薛宸亲自给萧氏递了杯茶,说道:“没落下什么,虽说是走的急,但一路上也没赶,伺候的人也多,在马车上也不见得多累,再说有索娜在我身边调理,能落下什么病呀!”   萧氏听说了这些才放心下来,萧氏又对她问道:“对了,上回我在夫人们的花会中听说,府上三姑娘是不是许了人家,有些传闻也传的太过了些,说是许了一家庶房庶子,哪里有这回事啊,定是那些夫人们瞎说的吧。”   薛宸讶然柔姐儿和江怀信的亲事最终还是传出了些风声,不过,听说如今汝南那儿不太平,似乎有战事起,江怀信也不知能不能立下战功,与相约的时间,差不多快要到了。   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薛宸也明白,柔姐儿看中的江怀信这个人,和他最后到底能不能立下军功并没有多少关系,最多就是立不下军功,入赘到娄家来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既然萧氏都从外面听说了,那薛宸就更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点头回萧氏说道:   “不是瞎说。是真的。许的是汝南王府的庶子,人品样貌都相当出众,建功立业不过是时间问题,公主和国公也比较满意,这才低调定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265  ☆、第266章   听完薛宸的话,萧氏才了然的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长公主和国公没有门第之见,当真的开明的。”   薛宸笑着回道:“是,公婆都是那种只愿孩子过得好,无关门第,人品最重要。太太您不也是,替静姐儿挑的夫君也是没的说,唐飞今年也该升做百户了吧。”   唐飞的成就轨迹,依旧延续了上一世,入了北镇抚司,做了好些年,没有动用家里的任何人脉关系,就是熬资历,今年也该升为百户长了。   萧氏对这个女婿还算满意:“是,名额已经定好了,只等年后颁旨了。这孩子也是苦,虽说出身世家,可却因不是长子,只能单打独斗,静姐儿也帮不上他什么,幸好他自己长进,我也算少了点心事。对了,世子之前离京之后,大理寺就换了主事,他这次回来也不知会怎么样,要不要老爷去吏部打听打听?”   薛宸摇头:“打听就不必了,若是他回来领不了差事,那就在家歇着好了,横竖也不缺吃喝,若是要领事,不用爹爹打听,公爹自然会回来说的,世子自己应该也有数,您就放心吧。”   与萧氏说了小半天的家常,薛宸留她在娄家用膳,萧氏谢过后,还是回去了。   薛宸带着孩子去房里睡了一会儿,还没起身,娄庆云就回来了,薛宸问他有没有吃饭,他说在宫里吃过了,然后就脱了鞋,也跟着薛宸躺到了床铺之上,薛宸奇怪的看着他:   “难得你清闲,配我们娘儿仨睡一会儿?”   娄庆云侧过去看了看两个睡得正香的宝儿,然后才翻身去了里床,搂着薛宸躺下,说道:“嗯,陪你们睡。”   薛宸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看着他的脸,想在他脸上找出一些情绪的表现啦,谁知道娄庆云却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   “看什么呀?”   薛宸抚了抚不疼的额头,伸手在娄庆云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算是报复,手却被某人给抓住不得动弹了,娄庆云将妻子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才开口说道:   “皇上想让我领刑部尚书的职,大理寺是回不去了。唉,我还挺喜欢大理寺的。”   刑部是正经的六部,没有大理寺和锦衣卫那么自由,虽说职权也大了些,但天□□自由的娄庆云自然是更喜欢大理寺一些。   其实,薛宸不意外娄庆云会领刑部尚书的职务,因为这个职务,皇上其实就是给娄家人留的,只是薛宸心中还有疑问:   “那你打伤右相这件事,皇上就这么算了吗?”   娄庆云叹了口气,说道:“哪里就能算了,我这回虽说是替太子做事,可毕竟没有经过皇上,皇上也就是看在我对太子的忠心上,没有多和我计较,不过,却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薛宸听到‘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句话的时候,就急了,半撑起了身子,对娄庆云说道:“哪里就是你自己愿意的,你和太子谋划的那件事,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若是提前去宫里请示皇上,难保皇上身边的内侍不有所怀疑,右相浸.淫.朝廷这么多年,宫里必然也安排耳目,这事儿若提前商量,就一定是办不成的,皇上怎么能将所有罪责都怪在你身上呢。”   看着妻子焦急,娄庆云将她拉着躺下,连忙安抚说道:“哪里就全都怪我身上呢。你说的也太夸张了,皇上不过是命我明日去右相府请罪,其实右相如今这情况,皇上也知道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不过总要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不能显得咱们娄家没有家教,不能让其他人以为,皇上对我百般纵容吧,是不是?”   这个结果让薛宸惊讶了一会儿,然后才敛下心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捏起拳头在他胸前敲了两下,说道:“好啊,你敢消遣我,害我担心,你可舒服了。”   娄庆云立刻大呼冤枉:“天地可鉴,我哪里敢消遣夫人,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贫嘴。”薛宸瞪了他一眼,说道:“皇上这还不叫对你偏心,不叫百般纵容,那我倒要问问你,这叫什么呀!你打了三朝元老,还临阵脱逃,潜逃漠北大半年,回来后,不禁没有治你个削爵之罪,反而只是叫你轻描淡写的去人家门前道个歉,这事儿不等于就是跟少年人过家家似的嘛。偏袒哪个,谁还看不出?”   更别说,娄庆云道歉之后,就算右相不原谅,可其他想要借此打压弹劾他的官员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吧,因为皇上已经下旨,让娄庆云登门道歉,就是皇上的结案态度,谁要不开眼还敢以此参合娄庆云,到时候,必定会给扣下一顶小肚鸡肠的帽子,就好像家里的孩子犯了错,长辈带着他上门道歉,然后再给苦主一些补偿安慰,事情不就解决了?民间处理家事就是这么处理的,皇上让娄庆云也这么来,就说明,他把娄庆云还当成是家里的小辈儿,小辈儿做错了事,就去道个歉呗,坦坦荡荡的认下了这个错。   而右相当初为了怕手里的权利分散,一直不敢对外宣称自己病的如何,当然了也有柳烟故意隐瞒的功效在里面,所以,如今外头最多也就是传言,并没有谁真正的知道右相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只要娄庆云道了歉,然后皇上再安排右相回乡休养,那么这样僵持的一件事,就算是和平解决了。而右相手底下的人,如今也该能看清楚皇上的态度了,终会知道,跟着右相和二皇子,绝对再不可能有前程就是了,到时候大家醒悟过来,也就不会再和娄庆云为难了。毕竟在真正的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向来就是谁主导,谁就能领导,很显然,今后主导形势的世家,势必是要以娄家为中心了。   那些等着看娄家笑话的人,这回也该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了。娄家之势,虽没有刻意显摆,但在皇上和太子的保驾护航之下,已经越发有势不可挡的雏形了,谁还会真的脑筋不正常,上赶着跑来和娄家为难呀,吃饱了撑的不是。   娄庆云听薛宸说完那些之后,就笑了,将妻子拥的更紧,说道:   “所以说,我现在得睡会儿了,明儿一早做些干货,我吃饱睡足了,就得去右相门前站着去,该给皇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站的越久越好。”   薛宸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夫妻俩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薛宸说道:“睡吧,待会儿孩子醒了,我把他们抱出去。”   娄庆云却不放手:“你陪我睡会儿。”   “……”书 快 電 子书   娄庆云这些日子也是真的累了,没多会儿就睡着了,薛宸不想吵他,就趁着两个孩子没醒之前,就给转移到隔壁屋子里去了。   娄庆云这一觉睡的十分满足,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薛宸就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一桌十分顶饱的早饭,娄庆云连吃了三个大肉包,吃了一盘子扬州炒饭,略微喝了些水,然后就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出府去了。   娄庆云这一站,半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谁都听说了娄家世子去给右相道歉,奈何右相府邸门扉始终紧闭,娄世子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门外,顶着日头干等着。从白天等到了黑夜,有些闻讯赶来的官员都来劝娄庆云回去,但娄庆云只说自己做错了事,怎么也不肯听劝回去,说不管多久,一定要取得右相的谅解才肯离开。   谁来劝都没用,当然了,娄家人是不会来劝的,来劝的无非就是一些依附娄家,或者今后想要依附娄家的人,娄庆云听不听他们的是一回事,他们来不来是另外一回事,一个来了,那第二个就也得来,第二个来了,大家就都来了,谁要是不来,也不合适啊。   所以,娄庆云这一天站的,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可气氛却一点都严肃不起来,迎来送往的,简直比右相身体好的时候,还要忙碌,这让门内右相府人着实又狠狠的气了一把,这个娄庆云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显摆的?不开门,坚决不开门!   娄庆云虽说是军营里长大的,生活上也更多的像是卫国公那样的军旅作风,并不娇惯,不过,这一天站下来,力气倒是够的,就是要喝水比较痛苦,早上没敢多喝水,几个肉包子,一盘炒饭,肚子是不饿了,可嘴里总燥的慌,心里想着若是能下雨该多好啊。   夜里的右相府门前比白日里可冷清多了,除了几个亲兵护卫隐藏在黑暗处,右相府门前也就只有娄庆云一人,突然天空雷声大作,娄庆云惊喜万分,仰头看了看,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期待老天下雨。   而老天爷很快也实现了娄庆云的愿望,豆大的雨点,就这么倾洒下来。   薛宸在府中推开窗户,看着院子里的大雨,花朵树叶全都被风刮得飘零在空中,有些担心娄庆云,回头便喊了夏珠,让她去准备车马,说什么也不能让娄庆云把身子给淋坏了。   卫国公府的马车赶到右相门前的时候,娄庆云身边的亲卫就从暗地里出来,知道车里是夫人,就在雨中行礼,薛宸在车上让他们起身,问了娄庆云的情况,那亲卫也比较着急,说道:   “属下们劝过了,劝了好几回,可世子就是不肯回去,夫人您来的正好,快去劝劝世子爷,再这么淋下去,非得病了不可。”   薛宸掀开车帘子,看了看雨中傲然挺立的娄庆云,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下了马车,夏珠和严洛东跟在她身后,那亲卫就亲自给薛宸打伞,将她送到了娄庆云身旁,娄庆云见她来了,这才说道:   “哎呀,大雨天的,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薛宸接过了亲卫手里的伞,让他退下,自己撑着伞给娄庆云打着,低声在他身旁说道:“你这苦肉计成本也太大了,见好就收吧。”   娄庆云舔了舔唇边的水渍,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不站够三天三夜,如何能显示出我的诚心?最好再病一场,就完美了。”   “……”   薛宸忍着火,蹙眉道:“三天三夜?你疯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7章   薛宸也感觉自己情绪有些激动,赶紧看了看两边,确定没人听见后,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别闹了,站一天意思意思就得了吧。皇上也就要个你的态度,又不是真的想整你,回去吧。”   娄庆云却坚持:“既然做了,当然要做的让别人没话说。放心吧,我在大理寺的时候,三天不吃不睡没什么的,更何况今晚是天赐良机,下雨天让我喝饱了水,还有什么不能坚持的,你才别闹了,快回去吧,瞧肩膀都湿了,别着凉了。”   薛宸就知道,娄庆云决定了的事情,根本就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明白多说无益,夏珠上前替薛宸打伞,薛宸无奈只好转身离开,上了马车。   “夫人,咱们回府吗?”   夏珠这般问道,薛宸想了想之后,便说道:“回去吧。”   “是,那世子……”   薛宸又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叹了口气,说道:“世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咱们回去吧。”   虽然心中十分担心,但是薛宸不可否认娄庆云说的的确是对的就是了,既然要演苦肉计,自然是越苦越好,她之前那么说,不过是不想让娄庆云太受罪罢了,可如今他自己有主意,并且坚定了决心,她也不能多做阻拦,相信娄庆云自己有分寸就是了。   回到家里,欣姐儿和宁哥儿果然都已经开始找娘亲了,看见薛宸回来,两人的小胳膊舞的欢快,直往薛宸怀里奔,如今两人已经不一定要吃薛宸的奶了,偶尔吃那么一回算是过奶瘾,小牙长了四颗,正是流涎最多的时候,薛宸如今也没法两个一起抱了,两个小家伙都已经有一定分量。   和两个孩子玩儿了一会儿,薛宸也就歇下了,可怎么也睡不着,推开西窗,呼吸了一会儿雨后的清新空气,娄庆云学过内功,只要雨停了,他身上的衣服不用怎么捂就会干,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娄庆云这次的苦肉计实施的相当有水平,两天两夜之后,第三天上午差点就‘晕倒’在右相门前,还是被皇上派去劝谏的御史给亲自扶回卫国公府的,御史大人对娄庆云此等有错就改的行为十分佩服,回去之后,就给写了整整两页纸的夸赞之言,他上书之后,各种褒奖娄庆云的帖子跟雨后春笋似的出现在了皇帝陛下的龙案之上,皇帝陛下看着那些御史言官们的奏折,终于露出了满意微笑。   而娄庆云回来之后,自然也是根据常理‘病’了几天,毕竟是站了三天两夜,又是淋雨,又是挨饿受冻,都这样执着的,几乎要把自己性命都给赔上去的道歉实在是太有诚意了,举朝称赞,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世子,在右相门前‘晕倒’,被御史‘扶’回来之后,躲在房里吃了满满一桌的饭菜,舒服的打了个饱嗝,洗澡去了。   感动京城杰出青年——卫国公世子,一站惊天下,等他病好之后,在群臣的‘推举’之下,‘勉为其难’的下了一道旨意——让娄庆云将功补过,出任刑部尚书一职,因为有好几年大理寺的管理经验,所以,这个刑部尚书的职务,对于娄庆云而言,还算是比较合适的,朝中几乎听不到反对的声音。   薛宸听娄庆云回来说起后,也不禁笑了,站在他身前给他整理刑部尚书的官袍,搂过他的蜂腰,替他束上玉石腰带和麒麟佩,说道:   “谁不知道皇上偏心,哪里还会有反对的声音了。”   娄庆云一把搂住了薛宸的腰,比之少女时候相比,薛宸此刻更显丰腴了些,抱在怀中更添妩媚,紧搂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一直在旁边伺候的丫鬟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很识趣的退出去了,娄庆云这才偷了个香,放松了先前绷着的架子,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你相公能坐上这个位置,凭的全都是实力,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刑部尚书?你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刑部尚书?你见过这么能干的刑部尚书?”   薛宸被他说的笑了起来,打趣道:“你今儿才穿这身官服,怎么就敢说自己能干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娄庆云得意的将身子左摆右摆,得意的不得了,引得薛宸看不过眼,追过去和他打闹一番,夫妻俩玩了好久,薛宸才红着脸走出了内间,唤了夏珠和苏苑进来,让她们将官服叠好挂起来,等过两日娄庆云上朝的时候穿。   *********   荀哥儿自从回来京城之后,身上那小小贵公子的习性是真的所剩无几了,虽说在娄战和长公主面前依旧会卖乖,但是自己却是有了追求了,只要娄战去营地里,他就千方百计的缠着去。   这日,吃晚饭的时候,娄战忽然对众人说道:   “皇上有意让咱们荀哥儿去给小殿下伴读,我想着,反正是要启蒙,干脆就送到宫里去,宫里多的是鸿儒巨匠,其他世家子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宫里钻,难得皇上亲自看中了,咱家这个面子得给不是,你们觉得怎么样?”   娄庆云看了看荀哥儿,给他递去一个眼神,自从漠北回来之后,父子俩终于有了点默契,不等桌上人开口,荀哥儿就自己说道:   “去宫里好,能和哥哥一起玩儿。”   娄战摸了摸荀哥儿的头,看向了薛宸,薛宸想了想后,说道:“原本从前就这么想过了,我倒没什么,就怕荀哥儿不懂宫里的规矩,要是没大没小冲撞了人怎么办呀?”   娄战原本还担心儿媳妇舍不得孙子入宫,半个月才能见一次,没想到她还挺舍得,是个识大体的,笑着说道:“这个你就放心吧,咱们荀哥儿的身份,还不至于谁都冲撞不起,只要皇上和太子看的下去,咱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更何况只是进宫,半个月可以回来两天,你要是想他了,自己第帖子入宫也成,拿你娘的令牌入宫也成,用不着太担心。”   这番话,完全就是体贴的宽慰着一个母亲,薛宸点点头,难得长公主也很识大体,说道:   “改明儿我去跟太后也帮你求一块令牌,这样就省得繁琐手续了,想什么时候进宫看荀哥儿都成,反正我估摸着我每天都得去的。”   娄战听长公主这么说,不禁打趣道:“怎么,你还想住回宫里去啊?每天都去,也不怕太后烦你。”   长公主回的理所当然:“我是去看孙子,太后烦我什么呀。若不是每日都能去看,我才舍不得把荀哥儿送去宫里呢。”   一家人欢声笑语吃了一顿饭,荀哥儿就定下了明天春天入宫给小殿下伴读。   ********   薛宸料理好了府上的事情之后,才抽出空,备上礼品,趁着薛云涛休沐的时候,带着三个小的回了薛家,薛云涛对三个孩子那是抱得不肯离手,欣姐儿和宁哥儿还小,会说的话不多,还没法和薛云涛交流,荀哥儿可是能说会道,小小年纪,就学了一身本事,天生就有把家里长辈哄住的本事,薛云涛被他哄得高兴极了,一样一样的东西送出去,就跟不要钱似的,到最后,薛宸都看不下去了,和在一旁直笑的萧氏交换了个眼神,才对薛云涛说道:   “爹,您再这么送下去,您书房里还能看吗?”   薛云涛抱着荀哥儿,让他坐在他腿上骑马,一边抖腿摇马儿,一边说道:“不能看就不能看,只要荀哥儿喜欢,是不是,别听你娘的,喜欢什么就跟外祖父说,要是这里没有,外祖父给你买,好不好?”   荀哥儿也很给面儿,直往薛云涛怀里钻,满嘴抹蜜,说道:“还是外祖父对我好。荀哥儿以后能常来看您吗?”   薛云涛的心都给软化了,哪里会说不好,连连点头:“好好好。荀哥儿天天来才好呢。哎哟,我的小心肝,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外祖父都摘给你。”   薛宸在旁吃橘子,差点呛到了,不禁摇头说道:“好啊,我就看荀哥儿真的要月亮,爹您拿什么给他。”   萧氏将剥好的橘子送到了祖孙俩旁边,薛宸看着她,似乎两鬓已有华发,她当然知道,薛云涛为什么这样溺爱荀哥儿,就因为他和萧氏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他有如今的下场是自己咎由自取,可萧氏,风华正茂的时候嫁给她爹,如果可以的话,这么多年,两人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毕竟萧氏是在薛家过日子,有个自己的儿子,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保障,可是薛云涛却永远没法给她这份保障,想来都是可惜的。   萧氏回来之后,薛宸将自己剥好的橘子递给了她,萧氏回以一笑,对薛宸问道:“听说荀哥儿要进宫做小殿下的伴读了,不知出了荀哥儿还有哪家公子呀?”   薛宸想了想后,自然回道:“还有承恩候家的长孙,凤阳候府的小儿子,振南候的小孙子,其余的暂时还不知道呢。”   听了这些话之后,萧氏变得若有所思起来,薛宸见她这样不禁问道:“太太怎么了?这些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萧氏连忙摇手,说道:“不不不,没有什么问题。”   薛宸见她犹豫不决,看向了薛云涛,薛云涛也听见他们所言,停下和荀哥儿疯玩儿的动作,看了她们这里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唉,北靖王府最近派人来京里了,似乎在找门道,也想把孩子送进宫去,这不,前儿就找到你太太面前来了。”   北靖王府是萧氏的娘家,薛宸又看了看萧氏那为难中带着尴尬的表情,明白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8章   萧氏对于北靖王府的感情肯定是很尴尬的。年少时期的不管不顾,让她嫁给了魏青,若是娘家能稍微帮衬一些,她一个县主也不至于被魏家欺负成那样,直到魏青死后,萧氏向娘家求助无门,还得麻烦她的远房王妃表妹帮她上表皇后,她才获得了改嫁的权利,这样的交往情况,薛宸是真的想不通,萧家怎么还有脸找上她。   见薛宸讶然的看着自己,萧氏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别说这些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他们来找我也没用,这事儿别说是我,就是你也做不了主,你就放心吧,我来应付他们就可以了。”   萧氏的话说的不错,谁进宫伴读的事儿,还真不是她能做主的,萧家就算是直接找到她,她放宽了心胸,不计较他们和萧氏的恩怨,也是帮不了他们什么忙的。这个薛宸还真不担心。   “不知萧家来的是谁?”薛宸对萧氏安慰般笑了笑,然后才问道。   萧氏回道:“哦,来的是我那王妃嫂子,姓刘,你也知道,我的兄长继承了北靖郡王府,他是个没用的人,这些年郡王府的事物几乎全都是攥在我这个嫂子手中的,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帮着打听,你别往心里去。”   薛宸点点头,说道:“不往心里去,原也没什么事,不过,京里想要将孩子送入宫中的不在少数,说句实话,北靖郡王府不在京城,哪里能和京中世家相比呢。”   萧氏垂下眼睑,也算是赞同薛宸的话,回道:“是,是你说的这个道理,不过,我那嫂子也有些身份,将门虎女,她的娘家是镇国将军的三房,镇国将军府中并无合适的孩子,我那嫂嫂擅长钻营,看准了这个机会,便想将自家的孩子送入宫里,将来若是真和殿下一同长大,那么好歹也是镇国将军府的脸面。不过,随她怎么去折腾,走门路,总归这事儿我不沾手就对了,更何况,就是沾手也没法子帮她。”   薛宸看着萧氏,沉吟片刻后,才对萧氏问道:   “这么多年了,太太恨她吗?”   荀哥儿又走过来拿橘子,萧氏正在给他擦嘴,听薛宸这么问,不禁一愣,然后也就明白了薛宸这话的意思,温顺的摇了摇头,说道:“恨她做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命,我也没有替萧家做过什么贡献,自然也没法要她们对我多加庇护,一切都是自然而已。”   薛宸听她这么说,便知她心中确实是不在意的,因为但凡她心中对萧家有任何恨意,都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小殿下如今这年纪,各家也都开始要打那个主意了,也不仅仅是萧家,就连唐家也在想办法呢。前几日静姐儿回来,也和我说了一番。”   薛宸听说静姐儿也回来问,有些惊讶:“啊?唐飞也想把孩子送入宫?没听说啊。”   静姐儿和薛宸那是无话不谈的,如果静姐儿有这个想法的话,不会只是回来和萧氏说,而是会直接去找她,因为薛宸有自信,在静姐儿心里,可能有事和她说,会比和萧氏说有用些。   萧氏摇了摇头,说道:“哪里是唐飞呀!他自己的前程都一直在自己挣,哪里会想这些主意……是静姐儿的大嫂,郁氏。”   薛宸抬眼看了看萧氏,重复她的话:“郁氏?”   这倒新鲜!自从宋安堂搭上李达失败之后,明里暗里早就被二皇子和李达整治透了,听说早就被打断了双腿,如今的长宁候府名存实亡,宋安堂原本的闲差也没有了,就只靠着祖上的荫封,和二皇子不能明面上处置他的原因,才勉强保住了长宁候的爵位,不过宋家自此一蹶不振倒是真的。   郁氏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这个脑子,她还真是天生喜好钻营,可是也不想想,她凭什么呢?   知道不是静姐儿有这心思,薛宸也就放下心了,对萧氏说道:“郁氏这些日子可有为难静姐儿?之前不是说静姐儿和唐飞要单独搬出去吗?准备什么时候搬呀?”   薛宸这些问题问出来,薛云涛就站了起来,抱着荀哥儿要去园子里,回头对薛宸说了一句:   “我带荀哥儿出去荡秋千,你也别一天到晚操心妹子的家事了,她是搬还是不搬,你可不许逞能做主,知道吗?”   薛云涛会说这些,薛宸自然是知道用意的,因为静姐儿成亲的时候,薛家就和唐家闹过一次,原因也是因为这个郁氏,居然财迷心窍,动了静姐儿嫁妆的主意,那时候薛宸插手,让郁氏丢了一次大脸,虽说是替静姐儿出头,可是她毕竟是静姐儿的娘家姐姐,这是唐家没理,不好多说什么,可传出去,总是对薛宸的名声不好听的,知道的说她护着继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插手继妹房里的事呢。   薛云涛带着荀哥儿出去,萧氏就连忙和薛宸打招呼:“你别怪老爷,他也是担心你。怕唐家的事,连累你的名声罢了。”   薛宸瞧他们夫妻和顺的样子,心里很高兴,再说薛云涛不过是提醒,又不是训斥,薛宸哪里会和他生气,不过,对萧氏护着薛云涛的样子还是很满意的。   “我知道的,太太。”说完,给萧氏递去一抹暧昧的眼神,让萧氏横了她一眼,这才对她回道:   “之前说是等唐飞百户的官印下来之后,他们就搬出府去,宅子我也替他们相看了几处,不过还是要等他们自己决定才行。其实他们早该搬出去了,郁氏这些日子虽说也不敢再明面上欺负静姐儿,可总是嘴不是嘴,脸不是脸,任静姐儿再好的脾气,也快要受不了了。”   关于郁氏的刻薄,旁人不知,薛宸还是知道的。静姐儿那样内向的性子,和郁氏说话交锋,肯定是要吃亏的。   “幸好这些年静姐儿用你给她的那个铺子赚了些钱,二房的经济也不至于被那女人控制,唉,这是唐玉还没有袭爵,要是等唐玉袭爵了,还不知道那女人要给多少小鞋静姐儿穿呢。搬出去也好,哪怕院落小些,最起码耳根子清净。”   薛宸听了一些萧氏的抱怨,又和她说了点东府里的闲话,然后才带着几个孩子,往东府跑了一趟,给老太太请安,小坐一会儿后,就回到了卫国公府。   让夏珠她们领着孩子们下车,薛宸还没入内,就听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道:   “少夫人,北靖郡王妃前来拜访您,您不在府中,小的们便去回了长公主,长公主知道是您的客人,便叫我们领去擎苍院,如今正是公主在待客,您看……”   薛宸眉头微微一蹙,北靖郡王妃……刘氏?她居然找上门来了!   “知道了。”门房正要退下,薛宸又把他喊了回来,说道:“下回再遇到这种没有上过门的客人找我,不必进去通报长公主,只说我不在家,让她改日再来,若是我在家,自有我吩咐让不让进,明白了吗?”   门房当然明白薛宸的意思,知道少夫人并不是责怪他们,而是婉转告诉了他们,这种客人就不该进去通传,门房心中透亮,领命后便下去了。   薛宸先回沧澜苑换了一声衣裳,便带着荀哥儿去了擎苍院。   擎苍院花厅内,长公主正在听一个女人说一些北靖的风土人情,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知晓长公主脾性的人都知道,长公主这样的神情,并不一定代表她多感兴趣,只不过是给客人面子罢了。   薛宸进了内院,蝉莹便看见她了,对她行礼过后,就进了屋通传去了,长公主放下茶杯,如释重负般说道:   “哦,宸姐儿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荀哥儿也来了吗?”   蝉莹知道,自家公主其实早就不耐烦了,只不过是待少夫人招呼客人,不能失礼,所以才勉强坐到现在。   北靖郡王妃刘氏听说薛宸回来了,也站了起来,跟着蝉莹她们来到门边,就看见一个倾国美貌的少妇走了进来,薛宸是一品诰命,比郡王妃还高出一级,因此不用行礼,只点头至礼后,便去长公主面前回复。   长公主哪里还愿意留下听那些繁琐的事,拉着荀哥儿就去了西次间,将花厅给薛宸腾了出来,让她招呼客人。   长公主出去之后,薛宸才缓缓的在上位坐下,慢悠悠的整理了一番衣袖,也不着急说话,而是慢慢的等着刘氏开口。   “早就听说姑奶奶改嫁给了薛大人,一直没来恭贺,如今却来叨扰大小姐,还望大小姐不要怪罪。”   刘氏直接称呼薛宸为大小姐,而不是世子夫人,足以表明她想利用的是薛宸本身的关系,毕竟若是以薛家小姐的身份来说,她们之间到底还有那么一丝一缕的关系,可若是称呼世子夫人,关系就无从说起了。   蝉莹给薛宸送了茶进来,看薛宸的那一眼中,饱含了对这位客人的不满,薛宸给她使了个安抚的眼色,蝉莹才领着奉茶丫鬟们出去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回道:“怪罪什么呀!都是亲戚!往来走动也是应该的。”顿了顿,放下杯子,然后才又接着说道:“不过,郡王妃既然是来恭贺我家太太,那为何不去薛家,反而来我这里?”   刘氏似乎猜到薛宸会这样问,因此对答如流:“说出来不怕大小姐笑话,我与那姑奶奶早年关系不是很好,多有冲撞,以至于这些年疏于来往,这不,上回我也去过薛家一回,不过,你家太太似乎并不怎么待见我,我心里想着,大家都是亲戚,若是就这么生分下去也是可惜,但我在京城也别无他人可以请求,想着若是大小姐能替我在你家太太面前美言两句,让她对我稍微改观一些,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薛宸暗道这刘氏不算太笨,知道从小事入手渗透,只要她答应帮她这一回,那么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算了是搭上了,今后就等于是有了交情,到那时再说些其他话,也就不显得突兀了,还可能会有奇效。从这几句言谈就能看出来,这位郡王妃平日里定然处事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她的这个算盘打的也太如意了,薛宸虽无贬低教训她的心,可也不是那种任她放在掌心拿捏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9章   薛宸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郡王妃可真是为难我了。按道理说,我应该帮您说一说的,可是您久不在京城,所以不知道我家太太的脾气,她向来不喜欢旁人左右她,我若是替你说了,没准还要让我家太太恼我,这只怕也不会是郡王妃愿意看到的事情吧。”   既然刘氏以这件事作为突破口,那么薛宸就好好的和她谈论谈论这件事好了。   刘氏面上一僵,没想到这位少夫人会这样抬高萧氏,萧氏是什么样的脾气,她还会不知道,当初萧氏还在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嫁进萧家了,对这个小姑子拿捏的自然相当准确的,虽说有点韧劲,可到底畏缩惯了,不敢折腾什么的。   可这位少夫人将自己说的好像真的是萧氏手底下一个可怜的继女,要靠着萧氏的帮衬,不敢得罪她似的,刘氏虽不常在京城,对于薛家和娄家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位薛家的大小姐,若是真这般简单,又怎么可能将薛家老爷的外室斗倒,又怎么可能将魏家那样的人家除掉呢,若她真是那样绵软,又怎么可能稳坐卫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镇的卫国公世子至今不曾纳妾,只宠她一人呢?   所以,对于薛宸的这番示弱,刘氏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哪可能真受了薛宸的忽悠呢,见招拆招道:   “少夫人说笑了,您可是一品诰命的身份,我家姑奶奶如何会不给你颜面,虽然我久不在京城,可是姑奶奶的脾气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只要少夫人肯替我去说,那她必然会给少夫人面子,到时候,我们北靖郡王府可就欠了少夫人一个人情,今后往来之中,说不得少夫人也有咱们帮忙的时候,不是吗?”   她这话已经说的是相当明白了,意思就是,薛宸你替我说一句话,我就让北靖郡王府承你一个情,她断定,薛宸是个钻营有手腕的女人,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就算她在京中贵圈之中身份高贵,可是就这么简单的获得一个郡王府的人情,对她来说,定然是个不小的诱、惑。   薛宸敛下眉目,样子像是纠结的思考中,刘氏也不催促,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静静的等待薛宸的回答,半晌过后,只听薛宸说道:   “哎呀,我左思右想……”薛宸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抽出帕子,一边擦手一边缓缓的说道:“似乎……北靖郡王府帮不上我们娄家什么吧。”   若是二十几年前,北靖老郡王在世的时候,北靖郡王府还算是个台面上的人物,可是老郡王死后,这位新郡王不过是袭了个爵,手里的兵权也交了,这么多年来,不过是靠着祖辈的荫封过日子,近年来是越发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了。   刘氏果然面色一变,唇边的笑僵了僵,然后才忍着怒气说道:   “话,可不要说的这样绝对,我们北靖郡王府再不济,那也是郡王府邸,还不至于叫人这般轻视。少夫人说话可得三思了。”   哟,这就生气了!果然是应了那句话,人最缺什么,就越是愿意显摆什么,而刘氏的这番话,更加让薛宸明确知道了,北靖郡王府的情况,其实如果他们真的好的话,刘氏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挖空心思想要把儿子挂靠在镇国将军府,来博一番前程呢。毕竟这个可是她的幺子,听萧氏说,也是一直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若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刘氏又怎么舍得呢。   “我也没说什么呀!哪里就让郡王妃觉得我是轻视郡王府邸了?我的意思郡王妃还是没有听明白就是了,我是说,我家太太毕竟是我的嫡母,而您与我非亲非故,我实在犯不着为了你去惹我的嫡母不是。所以,您和我家太太之间的事情啊,还得你们自己解决,我不搀和。”   其实这件事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帮刘氏的,萧氏如今可是正经的二品诰命夫人,夫君手中握有实权,而刘氏不过是一个二十年前风光过,如今已经没落了的郡王府的郡王妃,这么些年不回京城,形势瞬息万变,哪里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郡王府的威名?这也就是,为什么刘氏会急功近利找到她面前的缘故,若是她还有其他法子可想的话,想必也不会冒这个险。   刘氏见薛宸把话说的明白了,知道薛宸这是完全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的意思,心中不忿,可是也知道如今的京城早已不是她做姑娘时的那般,年少时认识的人,如今也大多没了音讯,就是有个别有音讯的,也已经帮不上她什么忙了,思前想后,和她母亲嫂嫂商量过后,才想到了萧氏这条门道。   原本以为,从前她看不上的萧氏见到自己来找她的时候,一定会受宠若惊,毕竟她可是她的嫂子,但凡萧氏对萧家还有一点留恋,那么对于她这个管家嫂子一定会百般奉承,言听计从的,可是,她去了薛家才知道,从前任人拿捏的小姑子如今也变得高贵起来,完全忘记了当年在那知府家受了委屈,回萧家哭诉时的卑微,对她的来意不仅不帮助,反而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让刘氏愤懑回家,刘氏娘家的两个嫂子和她分析了一番,才告诉她,其实萧氏之所以这样,完全就是因为有薛家的大姑娘撑腰,因为薛家大姑娘嫁的是卫国公府世子,而那世子如今又领了正职,年纪轻轻就做了刑部尚书,可见圣上荣宠,说白了,其实薛家之所以能够发迹,也就是因为这位大姑娘嫁了个好人家罢了。   所以,刘氏的两个嫂子就鼓动她来找薛宸,直接越过萧氏,给薛宸撒个烟雾,哄骗几句,那样她就可以踩着萧氏搭上薛宸,凭着薛宸的关系,若是她能去宫里替她说几句话,没准她想让儿子进宫伴读的事儿也就能成一半儿,到时候,再让将军夫人去加把火,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根本没有质疑的。   可她心里的算盘打的很好,却偏偏连展开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被薛宸一下子就给堵了起来,让她说不出来接下来的话,还彻底的拒绝了她。   虽说这些年她少在京城走动,可是她好歹也是个郡王妃,薛宸这样当面锣鼓的拒绝,刘氏怎么样也要拿出点骨气来了。   站起身来,对薛宸居高临下的说道:   “少夫人当真不肯替我说一说吗?”   薛宸从容的将手拢入袖中,微笑着坚定的说道:“我犯不着为了个与我非亲非故的,得罪我的嫡母,您说是不是,所以,真不能说,还请郡王妃见谅!”   刘氏也不再作答,等薛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拂袖离去,连声招呼都没有打,看样子是真的气坏了。   蝉莹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指了指刘氏离开的背影,眼神询问要不要去送,薛宸摇摇头,蝉莹便明白过来,继续回到西次间外守着去了。   薛宸去到西次间,长公主正在教荀哥儿写字,见她进来,就让荀哥儿自己写,自己迎了上来,问道:   “走了吗?哎哟,这是哪儿来的夫人啊,可真能说,我都暗示好几回,说你不在家,让她先回去,她就好像听不懂似的,还一个劲的和我说她们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薛宸笑着走过来给长公主捏捏肩,说道:“辛苦母亲了,我已经把人打发走了。多谢母亲替我待客。”   儿媳懂事,长公主也甚怀安慰,拍拍薛宸的手,说道:“你懂事,我就不辛苦。我原本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直接就给她办了,省得麻烦你,可是她绕半天就是不说,一个劲的说那些可有可无的话,我想帮你也没法帮,说到底,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薛宸在听到长公主说要帮忙的时候,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幸好刘氏从外头回来,对长公主不甚了解,若是她真的和长公主说了那事儿,没准以长公主的脾气,还真的可能因为顾及薛宸娘家,而去替她出头呢,也幸好刘氏的目标是薛宸,不是长公主,这才给了薛宸拒绝的机会。   在这件事上,薛宸也不打算隐瞒长公主,其实她发现,有的时候,只要和长公主说明厉害关系,她反而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她,她凭着自己的想法,说不定还会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所以,在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薛宸就从来没有隐瞒过长公主,有什么事,都是和她当面说清楚,分辨利害关系给她听,所以,她就把今日在薛家听萧氏说的话,还有萧氏当年之事一并说给了长公主听,果然长公主听后,也是愤慨不已,替萧氏说道:   “果真如此吗?那这郡王妃也实在太坏了,不说你那继母从前受过那等苦楚,没有得到娘家的丝毫助力也就罢了,和这种人老死不相往来,就是福气了,可她怎么还敢腆着脸上京找你继母?居然还是刘家的女儿,我与镇国将军老夫人也算是忘年交,却没想到,老夫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居然生了这么个不懂规矩的女儿出来。还想来府里坑骗你我,若不是你警醒着,咱们真的帮了她,你继母说不定还得怪我们多事呢。”   薛宸并不打算替刘氏说话,干脆添油说道:   “可不是吗?若不是因为我今天回了娘家,听我家太太说了这事儿,想必还真的会被她蒙蔽了呢。”   婆媳俩凑在一起,说了刘氏好些坏话,长公主只觉得和儿媳的关系越发亲近了,怪不得有人说,人和人之间要关系亲近,陪做一百件好事,都没有附和着说一些能让彼此产生共鸣的坏话来的有效。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0章 薛宸和静姐儿,绣姐儿约在海市街见面,三个女人难得撇了男人和孩子,在海市街上逛了半天,最后,薛宸做东,到芙蓉园去吃饭。 想着三人当初还做姑娘的时候呢,一时回忆起当初来了。 “想当初,芙蓉园的第一顿还是绣姐儿请的呢。如今居然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三人坐在临窗的雅间中,薛宸一边给她们倒茶,一边看着楼下的风景,对静姐儿说着这一段她并不知道的往事。果然引起了静姐儿的关注,问道: “哦?绣姐姐当初还是个姑娘,竟然还敢请你们来这里?” 静姐儿的问题,让薛宸唇边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看了一眼警觉的绣姐儿,推开了她准备上来捂薛宸嘴的手,薛宸说道: “你知道,绣姐儿第一次请我还有钰姐儿来芙蓉园是为了什么吗?” 绣姐儿将糕点咽下,对薛宸警告道:“你敢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满面绯红的扭捏样,一点都没有她婚后的豁达,看的静姐儿更是兴趣十足,对薛宸问道:“姐姐快说,快说!” “嘿嘿,不就是为了……她心爱的元公子嘛。”薛宸为了防止来自绣姐儿的暴力,说完之后,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果断的避开了绣姐儿的手,看静姐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有薛宸捧腹大笑的样子,绣姐儿终于恼羞成怒,指着薛宸说道: “好哇,你,你敢调侃我,看我今天不抓到你。” 说着就冲上去和薛宸抱在了一起。三个姑娘笑闹一阵后,仿佛回到姑娘时代,轻松欢乐的很,在门外传来敲门上菜声,她们才一个个端庄起来,拿出一派官家夫人的做派,兀自喝茶看景,等菜色都上齐了,芙蓉园的下人们退下去了,才又活跃起来。 绣姐儿看见满桌的美食,这才没和薛宸计较,没有家庭牵绊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快活啊。夹起了一个酱肘子就吃了起来,完全忘记了淑女贵妇的规矩,率性而为。 薛宸喜欢吃辣,静姐儿给她夹了好几块辣豆豉鱼片,然后才自己吃起来。 “也不知道钰姐儿怎么样了。这小妮子去了陕甘,也不知道时常和咱们联系了,上一回收到的家书都是半年前的事了。” 许是有了以前的回忆,绣姐儿边吃边说道。 薛宸也觉得好久都没有见着钰姐儿了,从前那个最开朗活泼的姑娘,因为跟着夫君去陕甘出任,背井离乡好些年,也不知道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钰姐儿和婆婆不和,在外头反而更清净些,没什么好担心的。对了,倒是静姐儿,听说你嫂子最近在活动,她儿子才四岁,就想送进宫里去,会不会小了些,宫里伴读的大多都是大一些的孩子,这样可以照顾些小殿下,荀哥儿年纪虽然小些,可毕竟是和小殿下一起长大的,其他人家的孩子,我倒还没听说有那么小的呢。” 薛宸那回听萧氏提起这件事,便在这里问问静姐儿,只当闲聊了。只见静姐儿提起宋氏,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们都知道她是在异想天开,威哥儿那么小,从小就被她宠的跟个宝贝似的,别说进不了宫,就是进了宫,也是给家里惹祸的,不是我做婶娘的说他不好,可是那孩子真的没有教好,在别人家看见什么好东西都要拿,不给他就砸,砸坏了他也不要了,大伯都跟在他后头收拾了不知多少烂摊子了,偏大嫂还没有自知之明,觉得威哥儿就是天爷,谁都得宠着他,惯着他,上回还找上玉国公家去了,结果可想而知。” “她还真是……”薛宸对这个女人也是无语了。 绣姐儿似乎也知道些八卦,跟着说道:“可不就是异想天开嘛。静姐儿的嫂子我也见过,跟夫人们聚会的时候,总是显摆,可偏又显摆不出来,作的让人想咬她!谁不知道她娘家那些破事儿,袭爵的弟弟在外头喝花酒,与人争风吃醋,被打断了腿,她娘就成天在外面借银子度日,现在谁看见她们宋家的人,不是厌烦的很呀,就她这条件,还敢这么瞎折腾,也是作死的料。” 宋安堂腿自然是那时被李达和二皇子教训所得,因为不能直接说明原因,也不能牵扯台前,所以,可能二皇子就用了市井中的伎俩,一下子就把人给打残了,想着郁氏那性格,薛宸不禁摇摇头。 绣姐儿又吃了些东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放下筷子,让薛宸和静姐儿凑过去,一副要讲大八卦的样子。薛宸和静姐儿才没她那么八婆,绣姐儿见她们不凑过来,干脆自己走到她们中间,将二人拉着靠近自己,说道: “提到宋家,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宋家不是长宁候府嘛,侯夫人是静姐儿的那个异母妹妹吧,这事儿就是和她有关的,你们知道她最近都在干什么吗?” 静姐儿想了想,便知道绣姐儿说的是魏芷兰,犯下筷子,转过头去看着绣姐儿,问道:“她怎么了?” 绣姐儿见两人终于有了兴趣,自己也憋不住了,直接说道:“我是听承恩伯府的小媳妇说的,魏芷兰最近过的不太好,似乎很缺钱的样子,有一次被人看见她收金阳候大公子的东西,金阳候大公子,那可是远近闻名的色胚子,跟他扯上关系的女人,就没几个是清白的。” 也许是绣姐儿这番话的尺度比较大,所以静姐儿和薛宸听了之后,全都愣住了,薛宸蹙眉若有所思,静姐儿想了想后,就又开口说道: “不能吧。兰姐儿手里有魏家的产业,不会缺钱的,就是她收人东西,那也未必是那事儿啊。一定是以讹传讹,不能信的。” 绣姐儿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就只有一个人说吗?就是因为好多人看见,所以才会说的嘛,而且不止是金大公子,还有孙侯爷,张大人,这些人全都是时常流连风月场所之人,都不是正经人,这些人都和魏芷兰扯上关系,你说能不让人怀疑吗?” 静姐儿还是有些不相信,绣姐儿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你们呀,不常参加那些夫人们的聚会,所以这些事情都不知道,我真不是瞎说的。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哪里就有空穴来风的了?若是魏芷兰行得正,坐得直,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说她呢?反正我一直就觉得她人品不怎么好,如今听到这些,竟然也生不出相信她为人的心了。” 绣姐儿这几句话说的静姐儿也不知道如何反驳,虽然她不愿意相信兰姐儿会做那种事情,但却不能否认,兰姐儿的品行的确不太好就是了。 这个话题没怎么能继续下去,因为静姐儿和薛宸明显都不是那种八卦之人,让绣姐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将话题岔开,继续说一些小清新的话,下午又继续去逛了半日,这才各自告辞。 薛宸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门房告诉她,说娄庆云已经回来了,现在应该在擎苍院和国公下棋呢。 去沧澜苑换了衣裳,三个孩子都不在院子里,夏珠说傍晚的时候,娄庆云回来没瞧见您,而欣姐儿和宁哥儿又缠他缠的紧,他没法一人带两个,就把两个全都带去擎苍院照看,知道薛宸晚上不回来吃饭,就在擎苍院将就吃了晚饭,先前派人回来取了那套翠玉棋盘。 薛宸了解了情况,便去了擎苍院,一天没回来,得去把相公和孩子接回来才行。 进去之后,看见欣姐儿和宁哥儿坐在罗汉床上丢沙包,蝉莹她们就在一旁给他们捡沙包,看见薛宸,两个小家伙手舞足蹈,还翻身作势要爬起来的样子,薛宸过去一个个亲了两口,长公主就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个鲜艳的绸布小围兜走出来,薛宸放下孩子给她行礼,长公主首先就问她吃没吃饭,说厨房的灶上还煨着鸡汤呢。 和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薛宸就带着两个小的回去沧澜苑,荀哥儿因为年后要入宫了,所以,现在开始什么都要自己来,自己吃饭,自己穿衣,自己睡觉等等,以便明年入宫后不那么折腾,所以,这些日子他就睡在擎苍院,早上和娄战一同起来,倒是真有一点军旅作风的意思了。 将两个孩子安顿好,就让丫鬟们下去歇着了,薛宸拿着先前从长公主那儿拿来的两只围兜研究起花色来,娄庆云回来,满身的茶香,看样子是灌了不少茶的,和薛宸在灯下斯磨了一会儿,便去洗漱,洗完后,却是不上床,反而爬上了薛宸的软榻,掀开她腿上盖的薄毡子,靠在软垫上,呼出了一口气。 薛宸抬眼看了看他,见他神色有异的看着自己,不禁问道: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儿啊?” 娄庆云却是不说话,干脆又换了个姿势看薛宸,薛宸这才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有点蔫儿蔫儿的样子,薛宸放下手里的围兜,爬过去,抚了抚他的额头,确定他有没有热度,可一碰他,就走不了了,给强行搂入了怀。 “别闹,我那儿花样还没看完呢。” 娄庆云却不撒手,强势道:“不看了,陪我说会儿话。” 薛宸回头看了看他,给自己调整了个好位置,然后才打趣他说道:“怎么了,刑部发生大案啦,你这才上任几天啊,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原本是打趣他的,可没想到娄庆云居然没有反驳,而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是啊。他们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 哟,看来还真有案子。 ☆、第271章 呼出一口气,娄庆云开口说道:“可不就是有案子嘛。从前在大理寺的时候,也有很多案子,不过像这种尴尬的案子,基本上都到不了大理寺,就给刑部截了,如今我到了刑部,这些事儿避无可避,才知道有多头疼。” 薛宸回头看了看他,问道:“什么案子让你头疼,案情扑朔,还是找不到证据啊?” 娄庆云拿起一颗葡萄,想就这么送入口中,却被薛宸给拦住了,坐直了身子,坐在茶几旁,仔细的将葡萄剥皮,送入了娄庆云口中,就见娄庆云一边享受妻子的服务,一边说道: “案情再怎么扑朔迷离,我也有办法调查,可这件事不是什么难办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全,可是却偏偏不好办。” 薛宸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娄庆云嘴里的葡萄籽给接过来,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问道:“是什么官眷犯事了吗?” 娄庆云对薛宸竖起了拇指,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武侯的侄子付远贵打死了礼部尚书赵大人的外甥余庆,两家同一时间找到了刑部,武侯府说余庆是自己跌死的,跟付远贵毫无关系,赵大人那头怎么也不承认这个说法。人证物证都说余庆死被付远贵打死的,可武侯却又让仵作查了余庆的尸体,说余庆本来就在风月场所染上了梅毒,根本不是他那一下打死的,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薛宸听后摇了摇头,说道:“办案的事,我可不懂,不过,就照你说的这些来判断的话,确实不太好说。风月场所的病症,我没见过,也不知道致命不致命,不过,余庆的家人难道不知道他得了这病吗?怎么还让他到处乱走呢?” 叹了口气,说道:“据说是偷跑出来的。这有些男人啊,好色成性,觉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最终却害死了自己的命,又给我落下了这么个难题。”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薛宸又塞了一个葡萄到娄庆云口中,娄庆云一听,眼前一亮,吐了葡萄籽就问道:“怎么,夫人有妙计?” 笑了笑,说道:“梅毒这种病,尴尬的很,余家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孩子的这病,如今不过是仗着付远贵打人被很多人瞧见,有人证物证,这才较真儿了,你把付家提供的仵作证言,稍微向外透露透露,你都不需要再做其他什么,不出三天,余家必定会亲自来找你。” 娄庆云仔细听着薛宸的话,想了又想,连连点头:“不错,余家肯定不想把儿子有这种脏病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到时候哪里还会揪着不放,自然也不会一定要付远贵偿命,付家那里只要儿子不偿命,赔钱入狱倒是没什么问题的。哎呀,不错不错,就这么办!还是夫人聪明,把困扰了我一日的难题一下子就给解决了,真乃贤内助也。” 听着娄庆云的夸赞,薛宸做出一副鸡皮疙瘩掉了满地的样子,夫妻俩相视笑了笑,娄庆云解决了难题,心情好的很,就决定和薛宸再说说八卦什么的。 “对了,听说那余庆和付远贵是为了个女人争风吃醋才打起来的,两人在外头包了同一个女子,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风声,在大街上遇见了,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余庆常年身子亏空,哪里是付远贵的对手,不过两下就给打翻在地,口吐白沫,死了!他得那种病,我都没敢去瞧他,真不懂那些男人怎么想的,有家有室,还要在外面养女人,得了这种病不仅不节制,还嚣张跋扈的,他不死谁死呀。” 吃了颗葡萄,又继续说道:“还有,我告诉你啊,我觉得还是有因果这个说法的,你可能不知道那种病是传染的,余庆既然得了那病,只要他和女人接触,那么女人就一定也会有,而余庆和付远贵共同要了一个女人,这里面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娄庆云对薛宸问道,薛宸摇头,说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付远贵也很可能已经得了这种病了。所以就算他不用赔命,可是也有很大的可能活不了了。你说这是不是叫做现世报?” 薛宸这下听懂了,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尴尬,不过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和娄庆云她也无需顾及太多,开口问道: “那如果放他出去,他不是还会害其他女人吗?” 娄庆云摇头说道:“害不了,虽然余庆有毒在身,可到底是倒在付远贵的拳头下的,最多也就是让付远贵不赔命罢了,可他也出不去了,得在牢里关着,不过付家那边估计会忍不住派大夫进来给他医治什么的,但那就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了。” 薛宸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不禁感慨道:“唉,世道真是太乱了,人若是不洁身自好一些,很可能就会被这些东西给惹上,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是这种病,大多都是男人身上传开的,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虽说身份低微,可我听说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被迫入了那种地方,最后还染上这种病,那才叫可怜呢。” 娄庆云听妻子这么说,也点点头:“嗯,我觉得你说的对,这些病的确都是靠男人传播,幸好我洁身自好,不会去那种地方,怎么样,你相公棒不棒,现在很少有我这种专情的男人了吧。” 薛宸将帕子沾了水擦手,听娄庆云这般说话,又瞧见他一副‘我是好男人,你快来夸奖我’的表情,一时忍俊不住,升起了调侃他的心,不禁横了他一眼,笑道: “男人都好色,那是本性,像你这样寡淡又没见过世面的,的确是少数呢。” 娄庆云习惯性的点头,后来一想不对,转过头来瞧着薛宸,一把搂过她的腰肢,说道:“怎么?我这样儿你还嫌弃了?我很寡淡吗?还说我没见过世面,我要真去见过什么世面的话,估计你就得日日夜夜在房里以泪洗面了,不知好歹的小妖精!我看你是皮痒了是不是?是不是?” 说着,就开始挠薛宸的痒痒,薛宸原本是想逗他一逗的,没想到逗到最后,居然把自己给逗了进去,不禁有些悔不当初,被挠的连笑不已,没骨气的直开口求饶: “不不,不寡淡,不寡淡,是我错了,我说错了,你别挠了。哈哈哈。” “不,你今儿不把话说清楚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把薛宸给压到了身下,继续欺负,薛宸的痒痒被他挠的笑不停止,身子跟鱼似的乱蹦,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好不容易等到娄庆云歇手,薛宸才抓住了他的手,乖乖求饶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 娄庆云一个反手,就把薛宸的手给反抓到了手里,威胁的对她挥舞着五指,说道:“错哪儿了,说说,我来我听听。” 薛宸动了动身子:“好,我说,让我先起来。”这姿势也太暧、昧了。 娄庆云却果断摇头:“不,就这么说,你今儿惹着我了,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就不起来了,咱就这么过吧。” “哎呀,别闹了。求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夫君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一点都不寡淡,我知道错了。” 娄庆云附身瞧着她因为挣扎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粉颊桃腮的可爱极了,干脆又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你还说我没见过世间。” “是,我错了,我没过世面,是我没见过,哎呀,快起来嘛。” 娄庆云见她难得这样乖巧的,就想多逗她一会儿,不管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起来,薛宸也像是来了兴致,很配合娄庆云,似乎真的要和他斗一斗似的,两人你来我往的闹着玩儿,可玩儿着玩儿着,娄庆云就觉得不对了,薛宸也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红了脸,目光转向另一边,说道: “夏珠她们还没歇……” 而且时间也太早,这才刚刚戌时,府里上下都没歇,做什么都不合适。 娄庆云干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乖乖的从薛宸身上下来了,呼出一口气,那憋闷的表情,还有那夹着双腿的滑稽样子,让恢复自由的薛宸又一次笑了出来,娄庆云一手得捂着该捂的地方,一手作势就要去抓薛宸,却被薛宸先一步给跑掉了,站在脚踏下,薛宸毫不客气的盯着某人的某个地方瞧了两眼,然后才说道: “夫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就喜欢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弄得娄庆云在房里喊她:“你回来,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谁没见过世面?你给我回来!” 可等待他的却只有薛宸银铃般的笑声。 夏珠她们正在收拾,听见薛宸的笑声,纷纷走出廊下来看,薛宸转到隔壁的屋子去看欣姐儿和宁哥儿了。 ********** ☆、第272章 薛宸在院子里扶着欣姐儿走路,这些日子,欣姐儿特别有走路的意思,而宁哥儿就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兴趣了。这种兴趣,主要表现在,两个孩子被抱着的时候,欣姐儿被抱着,总是把身子往下坠,不让下来的话,就直接往后仰,逼得你不得不把她给放下来,下来之后,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人扯着她,脚步就径直往前走去,弄得带她的人无一不被整的冷汗直流,薛宸有些不放心,干脆自己弯在那里带她走路。 走了两圈之后,这位大小姐终于是有些累了,薛宸就看着被夏珠抱在手中的宁哥儿,对他张开两只手,说道;“宁哥儿乖,也下来走两圈?” 宁哥儿盯着薛宸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过了头,趴在夏珠肩上耍赖,奶声奶气又十分标准的给她说了一个‘不’字儿,薛宸被他给逗笑了,苏苑端着一些果盘过来,对薛宸说道; “夫人也累了半天了,来吃些水果。” “哎,好。宁哥儿,吃果果,要不要呀?”薛宸故意拿起一颗洗净后晶莹如黑珍珠般的葡萄送到宁哥儿面亲晃了晃,宁哥儿的一双大眼睛就跟着薛宸手里的葡萄转悠起来,还没说话,那嘴里的口水就流了下来,那小模样,把一亭子的人都给逗笑了。 欣姐儿给放到了桌上,大大咧咧的架势,和当初的荀哥儿有点相像,宁哥儿反而倒像个女孩儿般,文文静静,既不闹腾,也不耍赖,任何时候都能维持他贵公子的优雅一般,坐下后,不像欣姐儿直接上手抓了一串,宁哥儿则是指使抱他的夏珠,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葡萄,吐字清晰的说了一句:“吃。” 夏珠忍着笑,给他剥葡萄,嘴里还说道:“是,奴婢这就给小公子剥。” 大家都以为宁哥儿没反应的,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像模像样的对着夏珠说了一个字:“赏。” 这下薛宸可就不淡定了,可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直接打趣道:“哟,你倒是一派大爷做派,就是荀哥儿也没你这么懂的。” 宁哥儿如愿吃了一颗葡萄,幸福的两只大眼睛都给眯了起来,细细嚼了咽下,这才对薛宸说道:“懂。” 整个亭子的女人家都高兴起来了,全都围着宁哥儿七嘴八舌说起话来,欣姐儿才不管这些,抓着那一串葡萄就直接上嘴啃,吃的满身满手满衣服全都是葡萄汁,薛宸怕她吃噎着,皮和籽吐不赶紧,干脆将她从桌上拎下来,抱到自己身上坐下,给她擦干净了手和嘴之后,才亲自动手给她剥了吃,而另一边,宁哥儿嫌弃那么多女人围着他,又从小嘴里蹦出了一个字: “吵。” 亭子里片刻的沉默过后,又是一阵掀翻了天的笑声,无一不对薛宸夸赞,直夸宁哥儿早慧云云,薛宸也跟着笑了起来,荀哥儿和欣姐儿虽然也聪明,可是说话也没这么早的,如今欣姐儿和宁哥儿十一个月还不到,宁哥儿就能听懂那么,并且还能和你对话,这本身就是一件特别叫人新奇的事情。 薛宸决定晚上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娄庆云知道,想着他听后一定是那副‘那是——也不看看谁儿子!’的得意表情,薛宸不禁暗自笑了起来。 正有说有笑的时候,蝉莹从不远处赶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参见少夫人,你们干嘛呢?开茶话会呢?” 苏苑笑着迎过蝉莹,递给她一直橙黄的橘子,问她来做什么,蝉莹转过身对薛宸说道: “长公主让我来请少夫人过去,从前的三夫人回来了,正在长公主那儿哭诉呢。” 从前的三夫人……薛宸想了想后,对蝉莹问道:“余氏来了?怎的门房没先通传我知道,反而去找了长公主?” 蝉莹回道:“唉,不能怪门房,是这个余氏在巷子口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长公主的车驾出门,她是拦的长公主座驾,门房也管不了,这不,拉着长公主没法出门去,只好带着她先回来,没想到前三夫人什么也不说,就只一个劲的哭,公主没办法,就让我来请您过去了。” 薛宸听说余氏哭,心里多少也是有点数的,余氏和娄海威分家出去之后,过的肯定是不好的,虽说娄海威如今住的是她娘家的宅子,可那又怎么样呢?娄海威的身边有千娇百媚的姨娘盛千娇,宠的跟个眼珠子似的,哪里容得下余氏的迫害,自然和余氏过不到一起去,余氏肯定会觉得委屈呀,觉得你吃我的,用我的,却还要用那个女人来恶心我,这叫什么事儿啊。 若是从前,她还能让老太君出面管管娄海威,可是她们三房分家出去,早就和娄家恩断义绝,就连她上门,都有门房刻意拦着,有薛宸挡在中间,她连娄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将欣姐儿交给苏苑抱着喂葡萄,薛宸擦了擦手,然后便站起身来,对蝉莹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别让长公主等急了。” ********** 薛宸和蝉莹才刚刚走到擎苍院门前,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哭天抢地的哭泣声,声嘶力竭,就好像遭遇了什么天大的,惨绝人寰的事情一样。 和蝉莹对视一样,蝉莹也无可奈何,低声说了一句:“从一进门就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把她给怎么了呢。” 薛宸循着声音走入了花厅,余氏正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看见薛宸了,终于知道要点颜面了,缓缓的就收了声势,等到薛宸走到长公主面前的时候,余氏已经成功的把哭意给控制住了。看着薛宸,这一回,并没有失礼,站起身来,对薛宸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薛宸抬手扶她,主动问道: “婶娘这是怎么了?老远就听见婶娘的哭声,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余氏听薛宸这么问,居然又再次红了眼眶,长公主似乎也跟着哭过,红着眼睛对薛宸说道:“唉,你三婶娘可怜啊。生了个不孝子,如今她是越发没有日子过了。” 薛宸心中一奇,她原本以为,余氏是和盛千娇闹了别扭,娄海威不帮她,她觉得委屈了,才找上门来,没想到居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娄玉苏吗? 问道:“不孝子?说的是……玉哥儿吗?他多懂礼的一个人,在府里的时候那般恭谦,如何会不孝了?” 余氏似乎是真的难受,听薛宸一问,豆大的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她出府的时候,还算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儿,可如今看来,竟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般,两鬓华发也生了出来,不复当年美貌,越见枯萎了。 只听余氏沙哑着声音对薛宸说道: “少夫人,您可千万别恼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厚着脸皮来找你,来找长公主,我那府里的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你婶娘我如今过的日子,就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啊。我那儿子,生了等于没有,只知道一味的奉承三公主,居然为了三公主,连我都容不下了。我也这么大年纪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不孝子和三公主怎么对我呀!我不过是说了三公主一句,就被她当众抽了耳光,这样还嫌不够,三公主还让玉哥儿当着她的面,抽了我十个巴掌!少夫人,您也是做母亲的,我这辈子,就只有玉哥儿一个儿子罢了,我为了他能娶三公主,耗费了多少金钱和时间,如今他人是娶到了,可三公主那刁蛮的习性,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又不敢得罪,只好处处忍让,处处迁就,我在他们面前,早就没有什么颜面了,我自问我做的已经够好了,旁的人家媳妇伺候婆母,我是日日伺候在儿媳身侧,做的事情比她那些贴身嬷嬷和宫女都要多,她还不满意,那日我不过就多吃了几块点心,就被她奚落,我一时没忍住和她辩了几句,她当众就甩了我的嘴巴子,晚上玉哥儿回来,她还不放过我,要玉哥儿当着她的面再打我!少夫人,我是玉哥儿的亲娘啊。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她难道不是爹生娘养的吗?” 这番说辞,说的是情真意切,薛宸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而且,像三公主那样的性格,她早有领教,婚前尚且那样嚣张跋扈,婚后有娄玉苏捧着,性格自然变本加厉的坏,那种当众抽婆母巴掌的事情,想想的确像是三公主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余氏说完这些,就又开始了哭泣,哭的肝肠寸断,闻着伤心,听者流泪,长公主也跟着着急,可她素来也没什么血气,只一个劲的安慰余氏。 “你别哭了,再哭他们也看不到,你凭白流了眼泪不是。回头再把眼睛给哭坏了,那可就真的不行了。快别哭了。你要实在没地方呆,就先在府里住两天,不管怎么样,天不是还没塌下来吗?” 听了长公主的这番安慰,余氏的哭声没有减少反而加重起来,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掉,干嚎道: “我当年真是糊涂哇,我糊涂啊!糊涂啊!” 见她这般哭泣,伤心欲绝的样子,薛宸见了心里也不太好受。她对于这个余氏,倒没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恨,而确切的说起来,余氏会有今天的下场,其实也和娄庆云脱不开干系。 当年如不是娄庆云使计,让原本来府里诱、惑他的盛千娇爬上了娄海威的床,余氏和娄海威之间,又怎么会有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姨娘呢?若是余氏身边有娄海威帮衬,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被三公主和儿子欺负成这样了。 ☆、第273章 余氏被长公主留在府里了,这件事,薛宸没有干涉,晚上娄庆云回来薛宸把这件事和他说了一番,娄庆云也没说什么,只说随意,毕竟余氏的情况摆在那里,确实是走投无路了的,如今她被三公主当面这般羞辱了,回去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她到娄家来求救,不夹杂家族之间的利益,只是纯粹的求助,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了。 薛宸替娄庆云把外衣除下,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问道:“那余氏就一直在娄家吗?也不是个办法啊。” 娄庆云自行解下发冠,摇摇头,松了口气,说道:“的确不是个办法,不过,咱们若是见死不救,也说不过去,我毕竟叫过她一声三婶娘的,如今三叔宠妾灭妻,原就是他的不对,就算是分出去了,他也是姓娄的。只要不出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得了。” 薛宸点头:“嗯,我知道怎么做了。” 娄庆云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道:“对了,你知道……算了,没什么。听说我们家小公子近来很不得了?” 薛宸见他话说了一半就没说,岔开了话题,也就没有多问,将他的腰带配饰整齐的放到一旁的矮柜上,回道:“可不是,小嘴儿厉害着呢,什么都懂。欣姐儿好动,宁哥儿好静,不像荀哥儿霸王似的。” 提起荀哥儿,娄庆云呼出一口气,说道:“荀哥儿……那小子实在太顽劣,好在去漠北约束了一阵,回来稍微懂事一些,要不然都在京城长大,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昨天我带他去兵部,他居然爬到兵部大堂的房梁柱子上去,你说吓人不吓人,这幸好没事儿。” 就因为这件事,所以昨天晚上回来,荀哥儿一个人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还是娄庆云拼着自己被罚两个时辰的风险罚的,薛宸自己生的儿子,也不能多说什么,堆着笑说道: “欣姐儿和宁哥儿总不用操那份心的。” 娄庆云回头看了看她,认命的说道:“我还是不抱希望的好。估计孩子都随你,太皮了。” 听夫君这么说,薛宸就不乐意了,当即辩理:“什么呀!怎么就随我了?我小时候可是很乖的。倒是你,娘之前就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夫妻俩在房里蜜里调油的打了一会儿嘴仗,然后娄庆云才去院子里找欣姐儿和宁哥儿玩耍去了。 唉,大儿子管不了,那就管管小儿子,小闺女吧。 ********** 就在余氏待在娄家的第三天,长公主和余氏上白马寺烧香去了,荀哥儿随娄战去了太子府,薛宸正准备带着欣姐儿和宁哥儿回一趟薛家,送几筐上好的肥蟹回去,二老爷娄远的远航货船回京捎带了好些肥蟹,娄庆云原本是要让人送去薛家的,后来薛宸说她正好要回去,就让薛宸给带回去了。 可走到门边,正要上马车,就被人给喊住了,一回头,居然是梳了夫人髻的三公主,脸色雪白,眼下有乌青,脚步虽说有些虚浮,可是身子多少还有些风韵,倒是比薛宸这个成亲多年的女人还更像个少妇。她之所以会来,薛宸没有多少意外。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三公主给刮来了?” 薛宸跟三公主打招呼,见她脸上冷若冰霜,居然连一点场面上的笑容都没有,就知道她来者不善,让夏珠抱着两个孩子先上了马车,苏苑对门房的人使了个眼色,门房便明白过来。 “嫂子这是要出门啊。” 三公主脸色有些不耐的对薛宸说道,没有一上来就问余氏,看来还是有点想和薛宸套近乎的,只不过用的方法实在不对,她这样子不仅没有起到套近乎的目的,反而让人有些反感。 不过薛宸自然不会说什么,点头说道:“是啊,原本是要出门了,不过三公主既然来了,我怎么的也要陪公主进去坐坐才行。” 说着薛宸就对三公主比了个请的手势,可没想到三公主却没有进门的意思,低头整理了一番她袖口的金丝绳结,说道: “算了,我就不进去了,姑母在府里我还得去请安不是。我今日的来意想必嫂子也是知道的。我那不成器的婆母,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天她都没回去,她儿子可是真心疼她了,居然跟我抱怨起来,只说要我将婆母领回去,别让她在外头丢人现眼的。嫂子若是能行个方便,让我领了她回去,改日我再来谢嫂子。” 一番话说的不在情不在理,薛宸简直是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宫里的罗昭仪是如何教这个女儿的,虽说是公主,可是大公主和二公主就比这三公主要会行事说话的多,最起码,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可这三公主嘛…… “哦,今日真是不巧,三婶娘随长公主去白马寺烧香去了,不在府中,若是三公主来之前给递个帖子什么的,兴许今日她们就不出门了,我们也不知三公主与你婆母之间有什么事,不过,你既然来了,不进门总说不过去,快进去坐坐吧,我去派人通传老太君一声,请老太君也……” 薛宸想让她入府里说话,三公主不懂事,她也不能跟着后头不懂事,既然都在门前了,哪里有不去见长者的道理,如果三公主够聪明的话,今日这事儿其实就是一个很好的台阶,她动手打婆母,这本就不对,还让驸马也对自己的母亲动手,这件事无论是谁去告,或者说告到哪里,全都是这位的没理,她肯上门来,想必也是驸马和她说了厉害关系,她才上门的,可是驸马却没有告诉她,上门该有的规矩。 从前她还是公主,待字闺中,一切自有内廷司替她打点好好的,大公主和二公主全都是嫁给了一方诸侯,只有这位三公主嫁给了如今的驸马,娄玉苏没有爵位,只有个闲散官品,他娶三公主,为的就是往上爬,可是却没有想到,在无形间也拉低了三公主的格局,如今更是变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连自己的母亲居然都下得去手,今后若是给他一个往上爬的机会,谁还会质疑他翻脸不认人的品格? 如果真给他得势了,将三公主踹掉的可能性都有。 “行了行了。我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嫂子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我只是来把余氏接回去的,你在这里跟我说那么一大堆家常做什么呀?我又不是来找你说家常的,也真是好笑,既然她不在府里,那我在这里就拜托嫂子了,等她回来就让她赶紧给我回去,今日若是不回,今后就再也不要回了!嫂子把她给我赶出府去,我看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薛宸听了这番话,陷入了沉默之中,看着三公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既然三公主不进门,那我也不好硬拖着你进,我这也赶着出门,你有什么话要说的话,就去跟门房再说一遍,让他们传话好了。我先走了。” 三公主原本是想让薛宸揽下这件事,让她把余氏给赶出娄家,这样余氏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公主府去求她,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嫂子可是个相当明白事理的,一定能听清楚她话里的意思,替她把事情办好,可是没想到,薛宸不仅不应承,居然还敢跟她甩脸子,让她亲自去和门房说,当真是嚣张的很。 “薛宸,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来找你帮忙,你居然对我这样的态度,我问你,是不是余氏在你们面前说了我什么?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不对?想帮着她跟我为难是不是?” 三公主的情绪似乎不对起来,整个人也慢慢的激动了,薛宸瞧她眼底里似乎都有些血丝了,疲累之态不语言表,还不住的吸鼻子,好像鼻子很不舒服的样子。 不想再和她说这些废话,因为这些废话只有越说越多的道理,你若是一味的和这种人讲道理,那么到最后,很有可能会衍生出很多不必要的话来,薛宸觉得还是少说为妙,跟三公主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夏珠抱着孩子,从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对薛宸问道: “少夫人,三公主和您说了什么,我瞧着她先前那脸色可不是很好啊。” 薛宸心里也有些疑惑,可是又想不通哪里不对,总觉得三公主的样子非常奇怪,而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听余氏所言,驸马娄玉苏在府里应该是很听三公主的话的,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功名利禄泡汤,所以对三公主那是言听计从的,而这一回他既然肯为了三公主打余氏的巴掌,可见还是很听三公主的话,那为什么这一回,三公主会为了他来请余氏回去呢?三公主不是应该很高傲的,等着余氏回去哀求她吗? 不住的吸鼻子,双眼透着血丝,脚步虚浮,眼底浮肿乌青,脸白如纸……这些症状到底是些个什么症状呢?薛宸想了一路都没有想出来,决定晚上等娄庆云他们回来,再好好的问问娄庆云三公主府最近的情况,除了余氏所说的那些事之外,她和娄玉苏之间一定还有其他什么才对。 ☆、第274章 年底各家繁忙,准备过年事宜。 淮南那边终于传来了捷报,横行水面多年的崖湾水匪终于被剿灭,历时八个多月,缴获财帛无数,水匪八千尽数收服。淮南王江之道进京领封,带上一应功臣,其中庶弟江怀信居功至伟,以一己之力,深入敌营,斩杀水匪头颅,使得后来水匪群龙无首,溃不成军,我方大获全胜。 皇上对淮南王赞誉有加,说其带兵如神,御下有方,对各个有功将士皆有封赏,但问到功首江怀信时,却不料这个年不过二十的小子居然敢在大殿上说出不要封赏的话来,而是想用此功勋换皇上一道赐婚旨意。他要娶的是娄家的三姑娘娄映柔。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皇上飞快看了一眼娄战,只见娄战鼻眼观心,捻须一笑,那默认的姿态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女婿可不是半路撞上门的,看样子,早就在私下里接触过了,怪不得这一年来,所有去娄家提亲,或者跟娄家提三姑娘婚事的人,全都得到的是统一的拒绝回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娄战抬眼与皇帝交换了个眼神,微微的点了点头,皇上见他这样,不禁觉得好笑,这是早就相中人家了吧,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 一道赐婚圣旨下去,皇上也没忘了封赏这位年轻的功臣,他居功至伟,又与娄家联姻,因此被封为廷威将军,赐三品将军府邸,赐其夫人三品诰命,母亲五品诰命。这份恩旨,再次震惊朝野。也让江怀信又一次清清楚楚的明白了,娄家在朝中的影响,在帝心中的地位,顿时感觉压力好大。 江之道对这个庶弟向来关照,这回江怀信勇闯敌营,斩杀匪首确实功不可没,当初娄家想招庶弟入门,江之道其实也是赞成的,因为不管如何,那样对庶弟来说都是最好的,可是娄家给了庶弟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个机会对于庶弟来说是难得的,所以他才会这般不顾艰险。 擎苍院中,柔姐儿含羞带怯的站在长公主身后,唇瓣微微勾起,说不出的喜气盈盈,薛宸和李梦莹已经在挑选布料了,李梦莹拿着一匹花团锦簇的布料说道: “我瞧着这匹好,颜色喜庆,可以给柔姐儿做一套晚宴上的喜服。” 韩氏附和:“嗯,我瞧着也是不错。还有那一匹海色天丝的,可以做睡袍,做两件一色一样的,那才好呢。” 柔姐儿羞得说不出话来,满面绯红的样子看着更加叫人忍不住笑,薛宸也跟着打趣道:“不错不错,二婶娘说的对极了。” 柔姐儿终于忍不住了,跺着脚对薛宸说道:“大嫂,怎么,怎么连你也笑话我呀……” 随着柔姐儿这一出声,厅里的气氛就更加活跃起来了,就连长公主都忍不住说道:“傻孩子,哪里就是笑话了。” “娘,怎么你也……哎呀,你们都笑话我,我不和你们说了。”柔姐儿是真不好意思了。咬着唇瓣转到一边去。 自从江怀信立功回京城之后,柔姐儿的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既兴奋又期待,可是肚子里却又不禁对即将成为某人的新媳妇有些不安。 包氏也跟着掩唇说道:“就是的,三姑娘嫁了如意郎君,江二郎为了你,做下这样一场功绩来,如今这满京城的小姐,哪个不羡慕咱们三姑娘羡慕的紧啊。” “可不是嘛。江二郎果真是个有骨气,又孝顺的男子,外面现在对这位江二郎的评价可是很高的呢,都说咱们娄家慧眼识珠。”李梦莹如今也已经打入了贵圈之中,不时有聚会,因此她说这番话也不是完全的调、戏柔姐儿。 毕竟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娄家走的这步棋实在是叫人费解的,毕竟是娄家的嫡女,而那个却只是个郡王府的庶子,身份差距实在显著,可是在江怀信不显之时,娄家居然就敢下这么大的赌注,实在令人想不到。 长公主看了一眼但笑不语的薛宸,她可不会忘了,当初可是这个儿媳力荐的江二郎,断言他非池中物,后来才让儿子和国公点头,要不然,仅凭女儿对江二郎那稍稍萌发的念想,还不足以让他们对这桩婚事点头。 ******** 娄映柔和江怀信的婚事定于明年六月里。日子定下来之后,两家也算是放下心了。因为皇上赐官赐宅,江怀信被封廷威将军,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虽说三品官的府邸不大,但容纳下一家子人却还是不成问题的,江之道有心相助庶弟,便主动提出给出了五成江家的产业,让江怀信有资本在京城立足,毕竟江怀信如今已经入了朝局,是皇上眼前出现过的人,又和娄家联姻,和他是兄弟之余还是连襟,帮衬他就等于是扶持了江家,所以这笔账不管怎么算,江之道都该这么做的。 薛宸这些日子,就一直在替柔姐儿张罗婚事,从选器物,做嫁衣,到请宾客,发请柬,她都要方方面面的顾及到,委实是忙活了一阵子的。 而娄庆云最近更是繁忙,从大理寺转到刑部之后,他每日要做的事情又多了许多,从前大理寺不过是复审机构,很多事情都不用他亲自面对,可是刑部却不一样,所有的大案小案全都要经由他之手才能办,而与大理寺相比,刑部要管的事情可就更多更杂了些,而最让娄庆云感觉麻烦的是,京中的官员家属犯案,这里头牵扯的人□□故实在太多,令人焦头烂额。 自从上回礼部尚书的外甥和武侯侄子一事之后,京中又出现了好几起类似的案件,全都是世家子弟,争风吃醋引起的。娄庆云因为这些事情,有的时候好几天都不能回来。 薛宸一直在张罗柔姐儿的婚事,时常也要外出,这日她和李梦莹约好了一家布庄,说是有新款的布料,她们选好之后,李梦莹提出去隔壁的药铺看看,名贵药材也是可以放在箱笼中的物件儿,李梦莹承担的便是这份收拾箱笼的工作,如今她想带着看看,多了解些总是好的,薛宸便没有阻止。 李梦莹如今也能独当一面,进了药铺之后,就主动与掌柜的沟通起来,薛宸在铺子里转了转,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和李梦莹说了几句,说想再去对面看看,李梦莹应声之后,薛宸便要出去,可在药铺门口,却被一个人撞到,夏珠赶忙上前扶住了薛宸,对那莽撞之人说道: “你做什么这样冲撞,没看见这里有人吗?” 那人还没开口,薛宸就已经认出她了,这不是崔素心,崔小姐吗?她的母亲崔夫人,和娄战是故友,因为崔先生死了,临死前写信拜托娄战将她们母女接入京城里来,可那崔夫人一心想要诱惑娄战,最后在知道不可能之后,就主动提出出去了,一直没有什么音讯,薛宸也没有故意去打探。 可这崔小姐从前是一副姑娘打扮,如今却是梳着妇人头,可是在府里这么些年,也没有她听说崔夫人把她嫁人了呀! “你是……崔小姐……”薛宸指着她,话还没说完,那崔小姐就低下了头,神色慌张起来,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认出了薛宸,薛宸没有说话,只是将她上下打量,只见她穿的甚是华丽,不过,衣料的质地可不是太好的,全身上下全都充斥着艳俗之感,青天白日的见着了,令人无甚好感。 那崔小姐见薛宸不在纠缠,便也不再看她,匆匆走到柜台前对拿药的伙计,掌柜的带着李梦莹去内间看药,不在台面上,只听崔小姐说道:“再给我点麻藤,帐还是下回再付。” 那伙计不太愿意的样子,说道:“你回回都说下次付,前后都欠了十几笔帐了,到底什么时候付?” 崔小姐急了,怒道:“你怕什么,问问你们掌柜的,我哪里还亏待他了不成?别废话了,快拿给我!” 那伙计的目光中对她有着浓浓的鄙夷,不过应该是也知道给她药掌柜应该不会说什么,就转过身去,咕哝了一句:“女表子样子,拽什么拽……” 这句话虽然声音低些,可是崔小姐和薛宸自然也听见了,崔小姐想发怒,可眼角余光却瞥见薛宸依旧站在门边,并没有出去,就只好压下怒火,当做没听到,等那伙计包了一包药给她,她拿了药就走,低着头经过薛宸身边,一副不愿多看她一眼的样子。 她这样子,倒真是让薛宸有些费解了,对夏珠使了个眼色,夏珠明白,然后就派着门外的一个小雅黄跟着崔小姐身后,偷偷的尾随而去。回到店铺,苏苑已经扶着薛宸在一旁的客座上坐下,夏珠便去到了柜台前,趁着掌柜还没回来,递给了那伙计一锭二十两的纹银,把那伙计给吓了一跳,先前他看掌柜的态度,就知道上门的这两位夫人是官家太太,哪里敢惹,拒绝银子道: “小的可不敢收,姑娘有什么话直接问便是了。” 夏珠将银子推到那伙计面前,说道:“我们夫人心善,替刚才那女子结了药钱。余下的银钱,你留下便可。”麻藤是很普通的麻药,没经过加工,回去之后,要用沸水煮很长时间才能把药效给煮出来,因此价格不是很贵,一般一两也就几百钱的样子,崔小姐欠了他们十几回,也不回超过五两银子,所以二十两给伙计,他还能赚十五两左右,这可是一笔大金额,难怪伙计震惊了。 伙计这才拿起银子,还是十分疑惑,说道: “给她结账?这……”似乎很为难的样子,眼神不住往正淡定捧着茶杯,却是不喝的薛宸身上扫去。 夏珠瞪了他一眼,那伙计就不敢多看了,低着头有些无措,只听夏珠又问道:“银子也不是白拿,我问你的事,你直说便是。” 那伙计也知道银子绝不是白拿的,官家之事他可不敢多问,既然人家夫人问他,他自然是不会隐瞒的,连连点头: “是是是。姑娘问便是了,小的有一句隐瞒,天打雷劈。” 夏珠看了一眼薛宸,然后才凑近伙计问道:“先前那小姐是谁,你可知道?” ☆、第275章 药铺小二听了夏珠的问话,纳闷的点点头,回道:“知道,烟花街暗堂子里的姐儿,跟我们掌柜老相识。” 夏珠吃惊,因为她是知道崔素心身份的,不解的说:“暗堂子?她,她怎么会是暗堂子里的姐儿?不可能吧。”尽管先前崔素心穿的那身衣裳看着就很可疑,但是夏珠还是不太敢相信就是了。 伙计见她不信,又说的详细了些:“怎么不是。她就是。她还有个娘,听说以前是做的哪个达官贵人的外室,后来染了那种病,被人给扫地出门了,估计时日无多了,以前还来吃点药,现在就完全只靠麻藤止疼了。” 夏珠听了这些,心里有不少触动,低声对伙计叮嘱道:“今儿的事,不许说出去,连你们掌柜也不许说。” 伙计得了银子,自然不会多嘴,更何况他也没说其他什么,只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 夏珠走到薛宸身旁,弯下腰,轻声将先前问的事情告诉了薛宸,薛宸也是震惊不已,崔素心怎么会堕落到这种地步?当初崔夫人离开卫国公府的时候,据说是有个什么相熟的朋友照应,有了后路,原来那后路就是做什么达官贵人的外室吗? “夫人,我觉着这事儿有点不靠谱,崔夫人和崔小姐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呢?若真是有困难的话,凭崔夫人那性子,会不去国公府找公爷帮忙?” 当初崔夫人在府里住了一段时间,所以薛宸身边的丫鬟们也都知道崔夫人对国公娄战是个什么心思,所以这时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薛宸没有说话,而是敛目想了想,又对夏珠说了一句话,夏珠颔首便转身过去问那伙计,两人悄声说了之后,夏珠才过来回了薛宸: “问过了,就是得的那种病,身上据说都已经长疮了,怪不得不敢去找公爷。” 薛宸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才从客座上站了起来,里间李梦莹和掌柜的出来,似乎定下了两种药材,见薛宸还在,李梦莹过来与她一同走出了药铺。 一路上因为崔素心母女的事情,薛宸没怎么说话,李梦莹以为她是逛街累了,所以就没多说什么话,回到府里之后,薛宸就回去了沧澜苑,在院子里左思右想后,才命人去喊了严洛东,可是过来的却是顾超,顾超如今已经拜了严洛东为师,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替薛宸办了好几回事情了。 薛宸意外的看了看他,问道:“你师父呢?” 顾超嘿嘿一笑:“师父有客,命我过来了,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说就是了。” “有客?谁啊?廖签?” 在薛宸的印象中,会上门拜访严洛东的人,似乎出了廖签,就没有其他人了吧,没想到这回她却猜错了,顾超摇摇头,说道:“夫人这回猜错了,是个姑娘,才不是廖千户呢。” 廖签在唐飞升做百户之后,也晋升成为了北镇抚司千户大人。 这下薛宸更加意外了,不是廖签不说,还是个女人来找严洛东……不过,她向来都不干涉严洛东的事情,心里还记挂着崔素心母女,便对顾超吩咐了,让他去查一查崔家母女的近况。 晚上娄庆云回来之后,难得没有先回沧澜苑,而是随便吃了两口点心,就拉着娄战去了书房,想来是又遇到难以解决的人□□务了,若只是论案情的话,娄庆云倒是不会有什么迷茫的地方,可一旦论到了人情方面,他就有点不明白分寸了,但他也是个聪明的,这段日子,在薛宸的‘指导’下,他学会了一个方法——那就是遇到问题找爹去! 娄战在朝这么多年,威望和人脉自然比娄庆云要高很多,有些事情,实在焦头烂额,解决不了的,干脆就递到娄战手上去了。 看来今晚,父子俩又是不到半夜不出书房的节奏啊。薛宸命人去厨房准备了宵夜,只等那对父子商量结束出来吃。 带着三个孩子和长公主一起吃了晚饭,薛宸带着两个小的回了沧澜苑,和他们玩儿了一个多时辰,孩子就该睡下了,她正要回房,娄庆云就出现了。 只见他俊逸的脸上满是笑容,薛宸便知道他事成了。迎上前去说道:“我让厨房准备了宵夜,不去和父亲喝一杯吗?” 娄庆云搂着她进屋,说道:“母亲另外准备了酒菜,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 丫鬟们开始布菜,薛宸就去内间替娄庆云换衣裳,一边对娄庆云问道:“事情解决了?”她都不需要说是什么事情,直接这么问娄庆云就能知道是什么。 娄庆云嘿嘿一笑:“你那法子果然好用,现在就让我爹去头疼吧。那些人一天到晚给我出难题,真以为我娄家没人了吗?”sk 薛宸见他这样,横了他一眼,丫鬟们放好了菜肴,两人坐下,薛宸吃过了,就在一旁陪着,帮他倒倒酒夹夹菜什么的,吃了两口之后,娄庆云才对她说道: “哦对了,这些日子你就别去白马寺附近了,上香也过段时间。” 薛宸给他夹了一块肉,问道:“嗯?为什么呀?马上就是柔姐儿的婚事了,怎么着也得去趟庙里才行啊,不让去是个什么说法呀。” 娄庆云放下筷子,正色说道:“她成亲明年六月,早呢,白马寺最近不太平,前段日子,有好些人去京兆尹报案,说是家中走失妙龄少女,一个月接连好几起,京兆和锦衣卫都出动了,虽说到今天都没有找到那些始终的女孩们,但是,却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些人失踪前,全都去过白马寺,所以,白马寺已经成为了重点怀疑监视对象,你们最近就别去了。” 薛宸被这件事惊着了,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确也发生过这样大宗的少女始终案,不过最后查出来的地方,并不是白马寺,而是千叶庵,距离白马寺只有一炷香的路程。千叶庵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尼姑庵,可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庞大的青、楼组织,类似于民间的暗场。 “除了白马寺,还有那附近的寺庙,庵堂全都是怀疑对象,白马寺周边一共有十六个小寺小庵,只能慢慢的逐一排查,因为数量庞大,所以这段日子你们就别去了,知道吗?” 原本薛宸还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娄庆云千叶庵,如今见他已经锁定了范围,相信不用她多说,应该也能查到千叶庵头上的,点点头,回答道:“好,我明儿和府里众人说一说便是,这些日子咱们就不去庵堂烧香了。” 回想上一世里,千叶庵事件的幕后主使,发现上一世朝廷根本就没有说出那幕后主使是谁,只说查封了千叶庵,想必幕后黑手一定有些来头,使得国法不能清楚地向百姓交代出来。上一世,据说好些始终的姑娘尸体都是从千叶庵里抬出来的,那些姑娘的父母哭断了肝肠,他们的孩子也没能回来,最后由京兆出面发了抚恤银两,这件事才慢慢的平复下去,不过,这样大的案子,在当时也真的可以算是第一大案了,人们茶余饭后就没有不谈论的。 而这一世,因为娄庆云在,所以,这些事情被提早发现出来,他既然锁定了目标,相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一定可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薛宸衷心的希望可以少死几条人命吧。 晚上睡下之后,还没睡沉,房门外居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薛宸睁开眼睛,推了推娄庆云,他才起身掀开帐子,见外头传来火光,碧纱橱里走出的夏珠举着烛火说话: “世子,您的长随在院外求见,说有急事。” “知道了,让他等着。”娄庆云这般回答后,就掀被子就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对薛宸说道:“想必是查到贼窝了,我去看看。你安心睡吧,这几天忙完了,我带你和孩子去承德玩儿一趟。” 薛宸要起来替他穿衣服,却见娄庆云摆摆手,说道:“我自己来,你别下来了。” 薛宸也不和他客气,坐在床上说道:“你就别管我们了,去把事情处理好,那些失踪的女孩儿都要好好找找,全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可别落了谁。” 娄庆云穿好了衣裳,回过头去瞧见薛宸认真的脸色,不禁勾唇笑道:“是,夫人。我一定好好的查,好好的找,一定不落下一个!” 薛宸被他逗笑,娄庆云弯下腰在她的唇瓣上浅啄一口,然后才拍拍她的后脑勺,说道:“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带你们娘儿四个去玩儿。” 这副骗小孩的语气让薛宸觉得有些无语,想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却被他先一步退了过去,夫妻俩眼神交流片刻后,娄庆云才转身去到门边,薛宸隔着屏风看见他开门接过夏珠手里的烛火,走入了漫漫黑夜之中。 夏珠披着衣裳进来,将薛宸安顿好了之后,才想去拿铺盖来,说道:“外头起风了,估摸着风力不小,今晚上还是我陪着夫人睡吧。” 关上房门之后,世界一阵静谧,窗户外的风声果真大了起来,薛宸听了一会儿,也合衣下了床,夏珠赶忙拿了她的外衫给她披在肩上,薛宸走到西窗前,打开了一条拳头大的缝隙,看着外面枝头的树叶被风吹得不住乱颤,看样子应该是一场雷雨,也不知道娄庆云穿没穿蓑衣…… ☆、第276章 娄庆云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回来,不过派了贴身侍卫回来传话,说是刑部发生大事,这些天都要在部里。 薛宸知道这件大事应该就是昨天晚上两人所说的那件事,千叶庵的事只要爆出来那就一定会是震惊朝野的大事,娄庆云别说几天了,估计这个月都没法准时回府了,当即就准备了好些衣裳和吃食,命那贴身侍卫一齐带回刑部给他。 吃过了早饭,薛宸在园子里听荀哥儿背三字经,严洛东就来了。 薛宸让他入亭子,对他问道:“昨日听顾超说你有客人?” 严洛东点点头:“是。有客人。” 薛宸见他没有意思多说几句的样子,便不再多问,严洛东呼出一口气,然后才对薛宸汇报道: “昨日夫人让顾超调查的事情,已经有接过了。崔夫人母女从卫国公府出去之后,的确是做了工部侍郎范一春的外室,不过,范一春有个很厉害的正室夫人,崔夫人跟着他没多久,那正室夫人就找上了门,将崔夫人教训了一顿,并且收回了范大人给她的那所宅子,崔夫人受了伤,没地方去,只好再次求助到帮她介绍给范大人的朋友,谁知道却因此而误入歧途了,染上了烟瘾,不得不做起了皮肉生意,而崔小姐也在她的逼迫之下,走上了这条路。” 严洛东说的这些,薛宸已经是可以想象的,崔夫人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是个十分自私和天真的人,没有自知之明,永远都只想要别人伺候她,迁就她,为了享受奢华,不惜出卖一切,害人害己。 “现今两人就住在猫儿胡同尾的一所民宅里,崔夫人已经病的不行了,估计再怎么样都没法救了。崔小姐为了给她治病,欠了很多的债,日子十分难过。” 等到严洛东说完这些之后,薛宸无奈的叹了口气:“崔夫人得了那种病,救也救不回来了,你让人去把崔小姐的债务全都还了,把她从那种地方赎出来,给她一笔足以安身立明的银子,看她自己想何去何从吧。” 严洛东点点头,问道:“要让她知道是谁帮她的吗?” “不用了。她不会想知道的。一切都暗地里做就可以了。” 得到薛宸的肯定回答,严洛东就要退下,走了两步之后,却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薛宸,薛宸走下亭子,正要让夏珠去喊荀哥儿回来,见严洛东在看她,便对他扬扬眉:“还有事?” 严洛东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薛宸觉得纳闷极了,有话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真是奇怪。 ********** 千叶庵一案告破,不出薛宸所料,果真震惊了朝野。这两日里,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就连长公主都听说了。 “也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居然做出这种事来,还偏偏要挑佛门净地,真是可恶。”长公主对一旁给她脱下蚕丝披风的薛宸说道。 薛宸和韩氏对视一眼,韩氏笑道: “的确可恶,但那些人也许就是想借佛门来掩藏行径吧,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劫了姑娘,会把她们藏在姑子庵里吧。” 长公主还是觉得气愤不已:“真是丧尽天良,幸好被破获了,如若不是,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姑娘遭殃呢。” “可不是。要不是世子破案如神,这种背地里借佛祖之名行的勾当还不知道要闹的多大呢。如今被发现了,就是阿弥陀佛了。” 薛宸将长公主的披风交给了蝉莹,扶着长公主坐下,一边奉茶一边问道: “也不知幕后是何人主使,此等恶事必定要严惩。” 长公主连连赞同:“不错,必须严惩!这种事情不仅仅是天理难容,法理也是难容的,若不严惩,如何平复民怨。” 三人就这件事正说的兴头上,国公娄战便从外面回来了。风尘仆仆,似乎一夜没睡,脸上满是怒火,韩式见状,赶忙行礼告退,等韩氏离开之后,娄战就打翻了一个奉茶的杯子,吓了薛宸和长公主一跳,薛宸赶忙招呼丫鬟来清扫,长公主上前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家里谁惹你了。” 娄战是在气头上,也知道自己没控制住,深吸一口气后,对长公主回道:“家里没人惹我!我是气急了。真是逆子,逆子啊!” 一句逆子让长公主紧张起来:“庆哥儿怎么了?” 娄战看了一眼长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他了。我说的是玉哥儿。” 这下薛宸也觉得奇怪了,怎么说道娄玉苏身上了。重新递了杯茶放到娄战跟前,问道:“他怎么了?您为何这般生气?” 娄战端起茶杯想喝,却又没有心情,揭了杯盖子又放下,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这才对她们说道:“千叶庵一事你们都知道了吧?可你们还不知道主谋是谁吧?” 薛宸和长公主对视一眼,惊讶道:“父亲所言,难不成千叶庵主谋,竟是……他吗?” 娄战没有说话,而是闭起了眼睛靠到椅背之上,长公主过去替他按了按头,说道:“这,怎么会是他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他是三驸马,就算真的想女人,也犯不着做这些呀。” “哼。他是三驸马,可那又怎么样?这么几年都没有得到皇上的重用,他急了,就想着用这样的方法来笼络朝臣,既明带人闯入的时候,他正和那些狐朋狗友吞云吐雾,那画面简直不堪入目!冤孽啊冤孽!我娄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知道长进,不知道廉耻的子孙呢!真是毁了我娄家的百年名声,他,他……唉!” 长公主见他这样,赶紧安慰:“你别气了。谁也不会怪在你身上,虽说都姓娄,可是他们也早就分出去了,若是玉哥儿行为偏颇,也不全是咱们的责任!” 娄战扶着头:“我知道这些,但,但他总归姓娄不是。这么多年的书简直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更何况,三房这回事大了,玉哥儿不仅做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他还,还让三公主染上了毒瘾,以至于三公主就算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对他无可奈何,只言听计从!罗昭仪得知此事第一时间,就跪到了元阳殿外,三房这回只怕是一个都保不住了!这个逆子!逆子啊!” “……” 这件事情还真是让薛宸没有想到就是了,上回三公主来国公府门前不入,趾高气昂的要她交出余氏,那时候薛宸就有些疑心了,怪不得一向跋扈的三公主会听驸马所言来请余氏回去,必定是娄玉苏怕余氏在公府里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来,这才让三公主过来,而三公主有把柄在他手中,尽管心中不愿,却不得不来。 这样她就能够想通了。这些事情,她不知道上一世是不是也是娄玉苏所为,可是可以肯定的是,上一世的幕后主使没有被人曝光出来,那也许是皇上给整个娄家留的脸面了。因为那时候,如果再爆出娄玉苏的这件事情,娄家就算是真真正正的给毁了,毕竟娄庆云已经死了很多年,娄家大房后继无人,三房娶了公主,却不知自爱,只要爆出幕后之人,不仅仅是毁了娄玉苏,也是毁了娄家,所以上一世,人们才不知道到底是谁主使。 而这一世不一样,娄家大房如日中天,娄庆云活的好好的,娄家的名望根本就不需要三房来撑着,所以,薛宸明白,这一世娄玉苏的罪行绝不会被掩盖,更何况,三房早就已经分家出去,就是株连也株连不到娄家大房,皇上如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娄玉苏和三房就是了。 毕竟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草菅人命什么的,他还让皇家颜面蒙羞,让三公主也遭受了灾祸。所以,娄玉苏这回是死定了! 过了两天之后,千叶庵一案在刑部审的如火如荼,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也已经传了出去,娄家三房在劫难逃。 一大早,余氏就得知了消息,扑在擎苍院外连续磕头,求长公主施以援手。长公主糊涂,可薛宸并不糊涂,这件事情,娄玉苏绝对不可能脱身干净,就是余氏把头给磕断了也不可能用她的命赎了娄玉苏的命。所以从余氏来擎苍院磕头开始,薛宸就让长公主去了内间休息,然后命人将余氏给送回了她的院子。 自从她上回被赶出三房之后,就一直住在国公府中,余氏前来哀求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薛宸没有为难她,只是叫人看着她,将她关在院子里罢了,薛宸没在这个时候把她赶出府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将来案子怎么判,薛宸不知道,会不会株连余氏,薛宸也不知道,但只要案子一天没有判,她就不会把余氏赶出去,这算是娄家对三房的最后情义了。 虽说三房分出去,早已和娄家本家毫无关系,可是毕竟是娄家出去的,大案审判在即,薛宸自然要约束了府中之人,这些天绝不可在外有任何不妥行为,言行举止要比平日百倍小心。 终于在十天之后,刑部和大理寺,三司会审之后,对此案做出宣判。主犯娄玉苏午门斩首,所有从犯,涉案官员和娄家三房上下,尽数流放关外苦寒之地,永不回朝录用。三公主行为不端,终身禁足。 即便这样的严厉处置,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是皇上最大的恩赦了。 ☆、第277章 尾声 忙活了一个多月后,娄庆云终于回家了。 因为千叶庵的事情,众所周知,娄家被分出去的三房就这么彻底毁了,在被捕之前,娄海威就成天跪在娄家门前求娄战相救,可是,娄玉苏所犯之事实在太过重大,别说娄战管不了,就是管得了,也没法给他说话的。 皇上下旨将娄家三房尽数流放出京,其余娄家之人不受牵连。可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娄战身为娄家家主,也上书请罪,不过被皇上压下,不予追究。 娄家的声势照旧呈鼎盛之势。 两年后,娄战急流勇退,卸下了卫国公一职,交由长子娄庆云袭爵,把家里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儿子和儿媳,自己则带着长公主出门游历去了。 同年中秋,薛宸准备好了一切祭礼,在娄庆云的带领下,祭祖祭月。 今年没有在屋里准备宴席,而是在院中安排了三桌家宴。娄战和长公主自年前出发之后,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来,每十天倒是寄一封家书归来。 “唉,也不知道长公主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是否也看着明月想咱们呢。” 韩氏的话让正在给娄庆云添酒的薛宸笑了起来:“上回他们来信,说父亲带着母亲去了浙江,那里有山有水,母亲有些乐不思蜀呢。” “真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就把担子彻底的给扔下来了,苦了你们这两个孩子了。”老太君头上多了些华发,不过精神照样还是很好,吃着重孙女送来的月饼,与家人说着话,这日子只觉得越来越有滋味了。 娄庆云靠在椅子上,看罢明月,举杯敬了一杯给老太君,说道: “可不是嘛,等他们回来,祖母可得好好说说他们,这叫什么事儿啊,说出去就出去,我还想撂挑子带辰光出去玩儿呢。倒给抢先了。等他们回来,我还把国公的位置还给他去。” 薛宸给他说的笑起来,在背后掐了他一下,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呀!也不怕老太君笑话。” 娄庆云回头看了一眼薛宸,捻了捻小胡子,样子看起来倒是稳重许多,可是性子却丝毫未变,拉着薛宸过来,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你就不想出去?” 薛宸推了推他,脸上泛出了红,横了他一眼,埋怨他不庄重。 “咦,娘今天怎么脸红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薛宸身后响起。 薛宸回头一看,宁哥儿正歪着脑袋看她,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装老成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她还没回话,就听见旁边又加入一道声音:“小弟你什么呢。娘怎么是今天脸红,明明就是天天脸红的,昨儿我还跟着哥哥偷看过,爹娘昨天在房间……” 不等欣姐儿把话说完,薛宸就冲过去捂住了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丫头那嘴,见桌上众人全都一副‘我们懂了’的表情看着自己,薛宸的脸色就更加红了。调转个目光瞧到了娄庆云身上,用眼神埋怨他‘瞧瞧你的好女儿’。 娄庆云放下杯子,对欣姐儿招招手,欣姐儿就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往娄庆云那边跑过去,一下子就给娄庆云抱了个满怀,将她放在腿上,拿了个月饼给她,竟丝毫不数落她先前说的话。 薛宸领着宁哥儿过去,抽帕子给宁哥儿擦了擦脸上的豆沙,横了那小祸头一眼,对娄庆云说道: “你就宠吧。迟早给你宠坏了。” 娄庆云对儿子十分严格,可是对闺女那可是相当宠爱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简直就是要把这闺女给捧上天的节奏。 娄庆云笑了笑,说道:“我闺女,我当然得宠。”拍了拍欣姐儿的后脑,说道:“丫头,你娘生气了,你该怎么着啊?” 欣姐儿人小鬼大的说道:“嘿嘿,我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娘,要不然爹也不宠我了。娘,您别生我起了,给你吃月饼,好不好?” 薛宸瞧着送到面前的月饼,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接过月饼,伸手指在欣姐儿的头上戳了戳:“你呀!再这么下去,我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宁哥儿原本在旁边吃东西的,可是突然听见薛宸说这句话,就停下了动作,眼神似乎很受伤般,蹙眉说道: “姐姐不要嫁出去!姐姐要嫁给我!” 女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儿子也不遑多让,薛宸简直要捂他嘴都来不及了,只有娄庆云听了大笑起来,然后是老太君,这两人笑了,桌上的其他人自然也就敢大声笑出来了。 宁哥儿见大家都笑了,瘪了瘪嘴,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要姐姐嫁人!姐姐要嫁给我!哇……” 这个小祖宗一哭,院子里就乱了起来。 就在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一个霸王似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妹妹要嫁谁啊?站出来,看我不打死他!” 荀哥儿从宫里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头的闹腾,听了一句就断章取义冲进来,要说这家里除了娄庆云疼欣姐儿,那就是荀哥儿这个兄长了,荀哥儿如今都快十岁了,该懂得也都差不多要懂了,但还不那么懂,懵懵懂懂的,反正就只知道谁要娶他妹子,他就不答应! 荀哥儿冲到宁哥儿面前,瞧着这个哭包,嫌弃的撇撇嘴:“就你还想娶我妹妹?洗洗睡吧。” 宁哥儿嘴瘪的更厉害了,哇一声就扑入了薛宸的怀抱,一副不哭的昏天黑地绝不抽身的架势。 薛宸哭笑不得,越过人群给娄庆云递去一抹求助的眼神,娄庆云却是毫不介意,竟然还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仰天望月呼出一口气来。 家人的喧闹,即便是吵嚷都让人觉得那样安心。回首见妻子还在盯着自己,娄庆云勾唇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口型对薛宸说了一句话,薛宸就再也瞪不出来了。 这位仁兄还真是不怕添乱。不过,从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似乎就是这个性格。想起过去的种种,薛宸也不禁安静下来。周遭的喧闹似乎也渐渐平静了。 她如今脑中只回想着一句话: 想看星星吗? 这个无赖,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记着这个。要不是他那晚闯入她的厢房,强行带她上屋顶看了一回星星,只怕两人也不会开始了。 这一世有太多的美好,薛宸也从一开始的不主动,到如今的倾心相付,终其一生,亦不后悔。这样不离不弃的感情,是多少人希望得到的。 生活中,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回的机会,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合适的就拼命坚持,不合适的也不要强求,过好眼前的每一天,就算没有重生,我们也要过上最美好的生活。 正文完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