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久久不醒)为您整理制作 ============== 《敛财娘子》 作者:我心素简 ============== 正文 三闺女 因时节已处于深冬,看天色已然到了辰时初刻,可太阳就是迟迟没有升起来,天空中灰暗得紧,再过五天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赶上这种天气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南街街尾处,一个穿棉麻旧衣的妇人轻手轻脚的打开一扇院门,一丝冷风立即钻了进去,冷得她连忙缩紧了脖子,她蹙着眉向大街上扫了两眼,一双翦水秋瞳波光盈盈的霎是美丽,可此时却布满了茫然,半响终于叹息一声,又将门从里面关了起来。 她悄声儿的沿着房廊往东面走,特别是在走过南厢房的时候显得越发小心翼翼,生怕弄出点声响来,吵醒了屋中正在熟睡的孩子们。 “娘?是你吗?”睡得极浅的江月夜还是被她娘的脚步声给惊醒了,迷糊中喊了一句。 “诶,是娘。”妇人慌忙停下脚步,不敢再继续往前走,但是也没推门进屋,隔着一块儿薄薄的木板轻声回应:“夜儿?无事,你再睡会儿。” 江月夜听着她娘的声音,神智有了几分清醒,惺忪的视线从墙根下的窟窿里看出去,忍不住问:“娘这是要去叫爹和哥哥们起床了么?” 妇人一顿,叹着气道:“是啊,外面天色不太好,可若是你爹他们今日不出去干活,那明日咱们就连米粥都没得喝了……” “怎么?米缸里又没米了吗,不是才借了不少?”江月夜摸索着下了床,将散成块状并且还透着一股子烧焦味的棉被全部盖在小妹江月诗的身上,恨不得将她整个裹住,衣服都不需穿,她径直向外走,边走边说:“既然天不好,就还是不要出去了吧,爹和哥哥们是在码头上干事,不比在别处,容易出事。” “娘也晓得这个。”妇人回过身来,望着屋子里江月夜的影子低语:“可若是不出去,这日子要怎么办?眼见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恐怕就是码头也该歇了,总不能让一家人饿着过年吧?大人还好,娘可真是担心你们,年纪这么小就跟着我们受苦,娘这个心呐,真真是揪得慌!” “娘你说什么呢!”江月夜一把拉开挡在门洞上的木板,脸上满是嗔怪,接着便搂住她娘的肩膀,微微笑了笑:“这不能怪娘,更不能怪爹,要怪也怪这老天公,谁家不烧偏烧咱家,害的咱们连顿饱饭都吃不起了!” “嘘,别瞎说!”妇人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忙捂住女儿的手对着天空祈语:“童言无忌,小女得罪了,望莫怪罪。” 江月夜无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暗道这古代女人就是封建,不就是骂了老天爷一句嘛,至于害怕成这样么? 没错,江月夜压根就不是什么古代人,她是穿来的。 一个从高等学府毕业的设计系研究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终于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第一间服装设计工作室,不料却在加班的时候遭遇停电,为了赶制客户的紧急订单,她只能挑蜡烛夜战,哪晓得婚纱没做成,反而把自己烧来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所以说这人要是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 要问这里什么朝代?抱歉,据她多番明里暗里的打探,这里什么朝代都不是,她活生生的被现实给架空鸟。 巧就巧在,江月夜在现代遭遇了大火,而她穿来的这个江家也同样被大火烧得只剩下房架子,好在火势及时控制住了,才没有连带着将东南西的厢房都烧光,唯有俩夫妻的主屋受损最为严重,几乎化为灰烬,可也正因为这样,所有值钱的家当都在主屋里,于是乎这个家就更穷了。 吱呀一声,东边的厢房门和西边的厢房门同时被拉开。 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他身上的衣襟已经特别旧了,可是却没有一点褶皱,五官端正,充满着浓厚的书卷气息,他停在屋檐下,望着江月夜的方向喊道:“娘,三妹,怎的起得这样早?” “睡不住了,便醒来早了些。” 妇人看见自家的丈夫也站在了门前,便松了拉住江月夜的手,规规矩矩的走过去,抬手帮丈夫系起了扣子,同时嘴边还体贴的询问:“昨晚睡得可还好?” 男人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眉目长得很秀气,只是那眉宇现下却阴郁着一片黑气,语气也有些急促:“还行,先别弄这个了,还是赶紧去上工要紧。” 他抬手挥开了妻子的手,转身便看向他大儿,意思是走得了,再墨迹下去今天又什么都做不成啦。 什么都做不成,家里就没有钱进账,没有钱进账,米缸里就无法添粮,难不成还等着被饿死? 适才出现的那个少年便是江家的大儿,名换江月华,平时酷爱诗书,就算家中没那个条件让他去私塾上学,可他依旧舍不掉对念书的向往,没事就捡些别人不用了的旧书来看,因他爹江照年也懂些文墨,所以他从小便是识字的,这么多年过去,倒也不负他的坚持,诗文才情都养得不错,真要比起来竟也不比那些个自持才子的小秀才们差。 江月华看懂了他爹的意思,回身就往屋子里走,脚步在炕边上停下,噙着不大不小的声音喊:“月白?醒醒,该出门了,你要再不起床,爹可就要着棍子打进来了!” “嗯?”名叫江月白的小少年在被子里嗯唧一声,翻了个身又立刻睡了过去,江月华无奈,只得伸手拉他的胳膊,一面拉一面劝:“你就醒醒吧,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昨日我们三个人扛米才挣得二十四文钱,今天你要不去,估计连半斗大米我们都买不回来了!” 在这个架空的朝代里,有些风俗是和中国古代差不多的,但是也有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并不是完全一样,就比如市价的问题,在这里一斤粗米是三文钱,而一斗大米为十斤,十斗为一石,也就是一百斤。肉类的话,一斤猪肉十五文,羊肉三十文,牛肉就要三十五文了。 江月夜自从来了这里,说实话还没开过荤,所以肉的价格的话她也只是听来的,没有实际去证实过。 江月华说得不错,他父兄三人昨日挣得的二十四文钱,除了买得半斗大米,外加一点蔬菜瓜果外,就已经一分不剩。家里统共加起来有七口人,就是再怎么省着吃,一天也是要吃好几斤米粮的,更何况上上下下四个大老爷门儿,他与月白又正是年轻气壮的时候,自然吃的多。饭桌上经常难见荤腥,光吃米饭的话又要增加一些,所以才在几天内吃光了借来的米粮,唯有靠几双手出去挣来才能度日。 没办法,现在这世道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却极少。那日发生火灾后,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一个朋友家借来点米粮,这也还得多亏了月白的人际圈子广,平时他那些狐朋狗友看起来都挺吊儿郎当的,没曾想关键时候还有点义气。只是哪家的情况都不好,又正好赶在了年前,各家都省着穿省着吃的等过年,开春以后才能播种有收成。 江月白模模糊糊中听见他大哥在絮叨,吵得他睡觉都睡不踏实,他烦得当下就皱紧了眉头,抱着脑袋嘟囔:“干什么呀,大清早的又叫我起床!昨天同你们出去,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了,今天还去?是想把我累死你们才甘心吧!”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江月华听他这么说就有点来气,都十几岁的人了也不小了,竟然还这么不懂事,家里现在这样困难,不苦一点哪能度过难关,心里这样想着他就一把扯掉了江月白身上的棉被,斥责道:“二弟!不是大哥要说你,你也该懂点轻重了,平时家里有收入的时候你在外面怎么玩儿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下家中有了困难,你不跟着支撑一下谁来顶着?难不成还要让四弟,三妹甚至小妹和母亲来顶么?” 其实确切点说江月白才十四岁,在现代的话还在上初中,哪能这么早就让他承担这些?可是没办法,谁让他生在古代呢,就连江家大儿江月华其实也才十六岁,但他如此早慧就是因为生在了这样的家庭里,每天要为吃饭穿衣发愁,就算在江家情况好的时候,也只是吃饭不用担心而已。所以,世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的确确是这么回事不假。 江月白被他大哥一通好骂,身上又少了取暖的棉被,登时瞌睡就醒了,抬起脸不满的瞪着他大哥,哭着腔嚷嚷:“你就会骂我,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三妹困在火里的时候你说是我没照看好她,四弟摔跤了你又说我只顾着玩儿,连父亲去找隔壁邻居借钱借不到你也说是我太顽劣惹得人家不耐,现在你又说我不懂事,不知道体贴家里的困境,我哪里像你说的那样,我这几天也在苦苦思索着该怎么改善家里的情况呀?你不想想,前几日也是我好说歹说才让哥们儿借了点粮食来接济咱家,我今天是真的累,全身都痛,你就让我歇息一天不行么?”说着,一框眼泪就忍不住要掉下来,他赶忙昂起头,生生将那些泪水全都逼回去。 江月华被江月白从头到尾的数落了一遍,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倒也不是因为他二弟骂他,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用,除了照顾弟妹帮扶父母,外加读一点圣贤书,他就没了别的本事,至少在这紧要关头他竟然不能保证一家人的温饱,实在愧为这家的大儿郎。 可这番话不仅江月华听见了,因为声音偏大,所以就连站了老远的江月夜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话听在江月华耳里都使他难过,更别说一家之主的江照年了,他适才本想也进屋去叫二儿的,但是这下却怎么都挪不动步子,面色一红脚下一拐,眼看竟是要独自出门去的样子。 江月夜十分眼尖的捕捉到了江照年的动作,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鬼话,几步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小手臂,半撒着娇的问:“爹爹,你这是要去哪里?大哥二哥都还没出来呢,不等他们了么?” 江月夜心里打鼓,这要是让他就这么出去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别看大老爷们的好像胸襟宽,但同时自尊也强的很咧,万一一个想不通出去烧杀抢夺什么的,可就糟了! 她才穿过来,可不想一天好日子没过就变成了单亲,虽然这个爹看起来蛮坑爹的,但是也总比没有的好,宋氏就更别说了,典型的古代女人封建思想,要是丈夫死了,估计不是上吊就是跳井的要跟着去,这个家已经够凄惨的了,还是别再出啥幺蛾子啦。 唉,真是头疼!江月夜哀怨的叹息一声,可一双眸子里却依旧清明,看起来天真可爱至极。 正文 抱头痛哭 江照年乍然被人拉扯住,迈出去的步子便硬生生顿下来,侧脸一瞧原来竟是三闺女,心头的着恼顿时降下不少,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些,他伸手摸了摸江月夜的脑袋,声色难堪的道:“不了,留大哥二哥在家照看你们,爹爹独自一人去就够了,旁的不说,不能委屈了你们,爹爹一个人也能让你们吃饱穿暖。” 江月夜听后瘪了瘪嘴。 看吧!就说这大老爷们的心气高,这不已经较真上了?不过,没看出来呀,这平常一不吭声二不喘气的老爹还挺有自信,说大话那可是要闪舌头的哦! 江月夜眨着眼睛,继续装天真:“那爹爹你到底是要去哪儿?一定能借回银钱买吃的么?” “这……”江照年听了三闺女明显带着浓浓期待的问话后,眼神儿便下意识的往妻子那方看了一眼,宋氏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巴掌大的瓜子脸蜡黄蜡黄的,唯有那一双眼睛还残存着生气,她抬眼便望见丈夫递过来的眼神,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摇了脑袋,江照年心下长叹一口气,泄气道:“爹爹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借回银钱来,但是终归还是要去试试的,小夜乖,放开爹爹可行?” 江月夜狐疑的看看他爹又瞄瞄她娘,眼神儿转了几转,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有猫腻! 不过这会儿也没那闲工夫打探这些。 江月夜始终拉着江照年的衣袖不松手,直到看见他大哥与二哥出屋的身影,才撒欢似的冲上去,用一口儿童音说:“大哥,你快劝劝爹爹,他硬是要一人出去谋活路,我跟娘怎么劝都没用。” 其实在这当中宋氏一句话也没说,江月夜之所以把她顺带稍进来,主要还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不过大概只要是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那妇人眼底深深的担忧。 江月华一弯腰牵住江月夜的手,偏下头轻声儿的答:“大哥知晓的,三妹不用着急。” 说完他便径直牵着江月夜往他爹那边走,江照年定在位置上等自家的大儿过来,顺便也朝着表情悻悻的二儿笑笑,示意他不用介怀,他二儿说的话一句不假,更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任性小儿,他这个一家之主是该有个当家人的样子,不能平白招人笑话。 江月华带着三妹走到他爹近前,江月夜为了不影响他们谈话,特意松开了自己的小手,乖巧的站到宋氏跟前去。 此时江月白也正好跟上来同她们站在一处,江月夜瞥了一眼她的便宜二哥,犹记得她刚穿来的时候,四周都是浓烟和火苗,但他却不顾自身安危,冲进火海里找她,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哭泣,那样子滑稽得不得了。 江月夜偷笑了一下,忍不住喊他:“二哥?” “干啥?”江月白回过头,一口莹白的牙齿程亮程亮的,大手掌猛的罩在江月夜的脑门上,笑道:“鬼丫头,就你心眼最多!” 江月夜今年十二岁,在古代来说已经不算小了,古代的女子十五岁及笄,代表可以成婚,环境好的家庭甚至在十二岁左右的时候就给自家闺女找好了结婚对象,以免大了耽误婚期。而且几乎所有的家庭都存在同一种观念,那就是到了十五岁还没有人问津的姑娘一定就是有问题的,因为如果是香饽饽,哪能没人上门? 对于女子是这样,对于男子其实也差不多,像江月华这样十六岁了还未订婚的男子,已经算得上是耽误了,只是江家的情况实在太差,谁会愿意把自家好好的闺女家过来受苦? 江月华这一立住,身量竟然比他爹还要高半个头,按说江照年的身形已经很伟岸了,江月夜用眼睛大约量了量,约莫就是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这么看来江月华起码也有一米八。 只见他略微低了低头,注视着他爹道:“爹,你刚才对三妹说的话我跟月白在屋子里全都听见了,想必刚才月白发的闹骚你也听得一字不落,我知道爹你一心为我们考虑,不希望我们受苦,可是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是一家人就不该说两家话,我们兄弟虽然还不能撑起这个家,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可以的,不能因为害怕吃苦,就让爹你一个人操劳,儿子不敢不孝!” 说到这最后一句,江月华便腰一挺头一昂,屈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儿,你这是做什么!”江照年被江月华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弯腰去扶儿子,眼角忍不住有些湿润:“都是爹没用,这么多年不能给你们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就罢了,这下更是连你们的嘴巴都糊不起了……” “爹,您别这么说……”江月白像是被他大哥传染了一样,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婆娑的膝行到他爹跟前,抹着泪水哭喊:“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说那一番话,家中有难,就算让我立刻去死又有什么,我竟然还嫌累贪睡,我该死我没用,我……” 后面那句毒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宋氏已经一个踉跄冲了上去,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巴,就怕他再说什么死啊死的混话,这个家破败成什么样都成,就是一个人都不能有事,否者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江月夜猛的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明白眼前这是什么状况。 靠!能不能不要这样,如果抱在一起哭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枉死的人了! 院子里凄厉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抽泣声一下盖过一下,最后甚至将南厢房与东厢房中的江月诗以及江月诚都给闹醒了,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一睁眼便看见父母兄长哭作一堆,不问三七二十一就飚开泪水加入了战局。 江月夜无语问苍天,简直想就这么撞墙死了一了百了,可待她抬眼一看,尼玛哪里还有墙?江家的房子全是木头盖的,年限长了不说,被大火一通扫之后更是摇摇欲坠,遮个风挡个雨都勉勉强强了,她还真怕被她一撞就全都散了架。 许久,哭声才渐渐止住,江月夜也懒得劝,更是不屑于同他们一样窝囊,虽然说这仅仅才是他们遭难以来第一次的情绪大爆发,但是和她却是没什么关系的,不过是一场意外,她就来到了这里,成为了江家的三女儿。 今天是江月夜穿过来的第三天,第一天她昏睡了一整天,第二天她又迷茫了过去,好不容易今天找到了一点感觉,慢慢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可又被眼前的一家子人弄得无言以对。 唉,算了,靠天靠地都是没用的,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趁着江家所有人都在缅怀伤感的时候,江月夜四下转了转,希望能找到点有利用价值的东西。 江家未出事之前是个小商之家,一直靠买布为生,宋氏的针线活儿也做的不错,能裁剪几套像样的衣服,所以江照年便一边卖布一边顺带销售点成衣,二十来年了一直这么过着,说来条件虽然清苦,但他也算养大了几个孩子,可是没想到一场大火将他故意囤来当年货卖的布匹全部一洗而光,银子钱财大多都投在了里面,剩下的零零角角也葬身了火海,以至于到了现在连饭都吃不起的境地。 江月夜绕着院子走了一圈,遗憾的是她什么也没找到,除了满地的残垣断壁,就只剩下灰烬残渣。 咦,那是什么? 在江月夜重绕第二遍的时候,忽然在烧毁的房屋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那团东西有一床叠起来的棉被那么厚那么宽,被一个金属质地黑漆漆的大架子压在底下,江月夜绕着那黑架子看了一圈,才艰难的认出来那是她娘宋氏的梳妆台,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早就滚到了一边,被火烧得只剩下半块儿,而首饰盒里面的簪子耳坠什么的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江月夜无心去找,想着就算找到了又怎样,还不是被火烧毁了的,就算没被烧毁,以这个家的情况来看,宋氏的首饰能值几个钱儿? 视线再次集中到那团东西上,从表面看它浑身都黑漆漆的,不注意都会把它看成是一团烧焦的布料,但是江月夜却敏锐的发现,在它被罩住的那一截上,有几丝白色的丝线冒出来,也许是被坍塌下来的梳妆台压出来的,也有可能是热胀冷缩后炸丝儿造成的,但是不管真相怎样,这团东西的内部,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没被烧毁。 江月夜走上前去挨得更近些,尝试用手想把烧毁的梳妆台推到一边去,无奈人小力气也小,吭哧吭哧推了半天那架子还是纹丝不动。 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般的向外喊:“爹爹,大哥二哥,快来看,这压在下面的是什么东西?” 正文 废墟中的宝贝 正在抱头痛哭的江家爷们儿和宋氏冷不丁听见三闺女的一声喊叫,下意识的以为出了大事,连忙牵起衣袖把眼泪擦了擦。 江月华与江月白率先从两旁站了起来,手边顺带扶起弟弟妹妹,而江照年也是伸手将自己的媳妇宋氏拉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催促道:“先别哭了,三闺女这么大声喊咱们,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诶,不哭了不哭了,赶紧看看去。”宋氏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江月华与江月白牵着弟妹侧身让出一条道,让他们的爹娘走在前面,随后也迈着步子跟上,没一会儿一家老少便走到了北面的厢房前。 古代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寻常百姓对宅院的风水都看得极重,讲究坐北朝南,所以这北面的厢房一直是做主屋的,除开一个招待客人的小厅还有江氏两夫妻的卧室,这场大火从主屋开始蔓延,因此受损最严重的也是这间厢房。 江月夜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便暂时丢开那一团辨不出本来样貌的黑呼呼的东西,起身往门边走去。 待人走到门前站住了,才拉着她爹的衣袖说:“爹爹,我看见娘被烧坏的梳妆台下面有一捆东西,看起来好像没被完全烧毁的样子,那是什么?” “东西?”江老爹歪头想了想,表情有些疑惑,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便转头去问边上的妻子:“音娘,你记得我们家何时有三闺女形容的东西么?” 宋氏本名宋芊音,她与江照年成婚已经十几年了,江照年习惯了叫她音娘。 宋氏低头想了想却也不记得是什么,正要摇头,却被江月白一句话打断了动作,“与其在这儿想,还不如直接进去看看来的快。三妹,走吧,你带二哥看看去,能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啊,翻来覆去也就那么点东西。” 江月白这个人的性子就是急躁些,江照年夫妇一共养育得有五个孩子,最小的两个是一对龙凤胎,但是俗话说龙生九子九子不同,江照年当然不是什么龙,可他生的五个孩子也一样各异。 老大沉稳内敛,老二豪爽不羁,江月夜就不多说了,原身已经不知道上哪个极乐享福去啦,至于这最小的两个,目前看来女孩儿要愚钝些,男孩儿的话就比较活泼机灵了。 江月夜的耐心也是有限,不等他爹娘想出一个所以然,便任由她二哥拉住向屋里走去。 隔了这么多天,被大火一扫而空的屋子依然有股重重的烟熏味,出事的时候大家首先想到的都是人员有没有伤亡,所以这间屋子就一时没来得及收拾,着火的那晚上又下过大雨,弄得这里更是又脏又潮,江月白尽力的避过脚下的脏污,回过头问妹子:“东西在哪儿?” 江月夜绕上前去,指了指躺在地上黑色的那坨东西。 江月白跟随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看了一眼就不屑道:“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一坨乌漆墨黑比垃圾还不如的东西,三妹你惊叫个什么劲儿!” 江月夜翻着白眼瞄了瞄她这不识货的二哥,也懒得此刻跟他解释那些有的没的,直接把他当大力士使用:“不翻出来看看你怎么知道没东西!二哥你别在这儿干说废话了,赶紧把上面的架子推开点,好弄出下面的那捆玩意儿来瞅瞅,许还有值钱的东西呢?” 江月白看了眼江月夜,表情明显写着不乐意,但江月夜哪管他乐意不乐意的,一眼就瞪了过去,神色非常坚定。 这东西我非看不可! 江月白无奈,却不想违逆他这个妹子的意思,前两天他三妹因为在火场里吓坏了,昏睡了一天一夜呢,这好不容易醒来了,可不能再刺激她。 江月白想着不就搭把手的事情嘛,算他命苦好了,不是被他大哥呼来喝去的就是被他这三妹指使着做这做那。 他走上前一步,体贴的嘱咐:“妹儿,你过去点,当心一会儿不小心伤着你。” 江月夜听话的向后退一步,这个时候江月华从她身边绕了上去,嘴边喊着:“二弟等等我,让我和你一块儿搬。” 就眨眼的功夫,压在上头的金属架便被江家两兄弟移到了别处。 江照年夫妇趁着这个时候也上了前,盯着那团东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半响,依旧摇头:“音娘,我不记得咱家何时有这包东西呀,你能想起来么?” “等等,你让我仔细想想……”宋氏说着便垂下眼睛细细思索起来,忽然,一道头绪从她脑海里急速闪过,她像是抓住了一点,忙睁大了眼说:“夫君,你说该不会是上前年咱们卖剩下的那些头巾吧?” 宋氏见自家丈夫还是一脸迷茫,便仔细回忆道:“我记得当时你从西方的县城里弄来了上千条这种样式的头巾,本想赚一大笔的,但是却没想到各大商户都进了这种头巾一起售卖,他们的货源又比咱们的上乘,各种各样的头巾铺满了各家的商铺,虽然这头巾在市场上卖得火热,可咱们位置偏,隔壁也有好些家进了这头巾来卖,最后咱们根本就没挣什么钱,你一气之下就把这些卖剩下的头巾给打包封存了起来。” 淮安八年,紫曦国的农商市场上突然流行起一种商品,那就是来自西方琉璃国的印花头巾。 这种头巾不同于紫曦国本国所产,手感特别细腻而且花样繁多,最主要的是价钱便宜,所以一时之间风靡了全国。 尤其是在平民百姓之中,向往美丽而又贫穷的妇女把这种物美价廉的头巾当作是生活必备品,几乎每个女人都要买上一条两条,若是吝啬不买的还会被笑话。 从前的紫曦国,上至皇室下到百姓,所用的布制品但凡有花样儿的都是用绣花针绣上去的,但是琉璃国的头巾不一样,那些牡丹翠竹的花样儿,一眼看去虽然跟绣上去的差不多,但是只需轻轻用指腹一省,就能知道它的不同,一点没有丝线的凹凸感,十分细滑。 有人因此还特别的比较过,用两种花样儿的头巾进行寿命实验,看哪种质地的布料使用得更久。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琉璃国这种状似染上去的花样儿,竟然比本国的绣花还要禁得住磨损,绣娘花十天半月才绣上去的花样儿,最多仅能坚持一年便会出现断丝,抽丝等现象,但是琉璃国的印花不同,三五年也不会变色变形。 因此,那段时间里几乎各个商家都争着抢着上这种货品,当时身为小商户的江照年也把这当成一个契机,当成一个发家致富的好机会,却没想到他不远千里跑去距离琉璃国最近的一个县城,辛辛苦苦才揽了一些回来卖,本以为会赚大钱的,最后却不慎血本无归。 想也知道,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之家,哪里比得过那些财力雄厚的商业世家? 这琉璃国也是,头巾不过是他们打入紫曦国的一个小物件,真正的好货根本就不是这个,自从头巾火了之后琉璃国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稀宝之国,源源不断的往各国输送布匹,首饰,宝石等商品,也许最初给头巾定的价格确实便宜,但是后来再运送过来的那些高档布料,精品蚕丝,价格就飞上了天,可谓天价难买,除了皇室和显贵之家,谁用得起? 所以自然而然的,琉璃国良莠不齐的商品因为稀有和罕见从此成为了贡品中最常见的物品,琉璃国也因此赚得盆满体钵,完全称得上是所有国家之中最富有的一国。 再说回江家来,江老爹被妻子这么一提醒,猛的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双手一拍说道:“是啊,我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当时几乎每个商铺都在卖这种头巾,我们家铺子生意差,压根卖不出去这才积压了下来,我一生气就将它用锡纸包了塞进了床底下,没想到这一把火却把它烧了出来。” 其实还有些隐情江老爹没说出来,他当时跑去进货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儿,对当地的情形根本不了解,不懂商务贸易内情的他一个不小心就被人骗了,那些人卖给他的根本不是琉璃国出产的真品,而是边境的盗版货,因此他才才会亏得比别人多。 不然就算卖不出去也能低价转手,何至于这么惨? 江月夜这个时候也不懂他们到底说的是啥,她觉得自己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管好卖与否,至少这头巾是有市场价值的,所以她有些兴奋的追问道:“既然这东西这么受欢迎,那我们赶紧拆开看看,也许还剩得有好的也说不定啊?” “是嘞,月华你快打开给爹瞅瞅!”被三女儿这么一问,江照年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希望,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又暗淡了下来,闷闷的道:“可是……自从前年以后,这种头巾就变得不稀奇了,商户们一下子进得太多,许多商户现在都还有存货呢。不说远的,咱们家隔壁的庄家就剩许多呢,而且我看他们也压根卖不出去多少,就算我们找到完好的又怎么样,还不是卖不出去,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他自己就先叹起了气,一大半是因为对现下的困境感到无奈,也有那么一部分是对当初的无知感到羞愧,如若不是他蠢笨,这个家也不至于到今天这地步。 本来手上还有好些银钱的,就是那一次亏太多,后来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因为他爹的犹豫,江月华的动作就迟疑了下来,看得江月夜那叫一个忧心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玩神秘!赶紧打开了让看看呀,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 她还就不信了,凭他二十一世纪的一个高材生,还是服装设计专业的,还不定搞定几块儿头巾?不是她吹牛,只要是与布有关系的,她都有自信能处理,至少润个料上个色那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就算是死马也能给你医成活马! 当下,她就急不可耐的冲她大哥喊道:“大哥啊,你就别听爹在哪儿伤春悲秋了,赶紧想办法打开给咱们看看呀?现在都还不能确定有没有没受损的呢,担心什么卖不出去呀,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夜儿,怎么说话呢!”宋氏听到江月夜的话后板起脸,不悦的呵斥:“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哪能这样说话,娘平时是这样教你的么?” 江月夜一呆,脑门上瞬间浮现出了无数个感叹号。 尼玛都什么时候了,娘亲你还有心情关注这些? 正文 熊孩子! 这厢江月华已经着手剥解了起来,他费力的撕扯着外面被烧焦的部分,每剥下一层,众人的心就跟着凉一分,就连江月夜也忍不住心跳加速,就怕白开心一场,甚至连平时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江月诗,都一脸紧张的拉着她娘的衣角问:“娘,大哥在翻什么,里面是不是有好吃的?” 大概,这世界上除了吃和睡,再也没有江月诗关心的事了吧? 然而她问的话虽然傻,却直白的道出了这家的现状。现下这一家子的希望可都牵在了江月华手下的那捆头巾上,如果里面的东西还残留着好的,那他们一家人就还有点活路。 可如果里面一样不剩,全被大火烧烂了,那他们就要饿着肚子,再想方设法找别的路子谋生。当然,就算头巾还有得剩,也还能勉勉强强卖得出几个钱,可那也成不了这个家的依靠,不管怎样,还是得找别的更靠谱的出路才行。 江月夜虽也看着,也期待着,但是内心却有了另外一番计较,这个路子成的话当然好,但是不管成不成,她都应该重新思索出一条更好的路子才行,总不能让这个家一直垮下去,甚至全都饿死街头。 她不是圣母,不会想着拯救天下人,但是她也不是冷心无情之人,不能看着这一家人饿死街头而不管不问。更何况,她现在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这个家一旦毁灭,她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时间去了好一会儿,江月华手下的包裹已经被他扒掉了三分之一,扒下来的全都是被烧焦了的布料,宋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上面,紧张得都忘了回她小闺女的话,眼见江月华又从上面剥出一层黑皮来,隐约还能辨出布料的形状,头巾上的印花偶尔也能辨识出一点来,就是巾子依旧是黑的。 江照年看这情形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张脸写满了失望,半响终于叹息出声:“唉,我看是没啥指望了,都刨去了那么多,下面就算剩点也只是九头一毛,这头巾本就不值几个钱儿,根本顶不了什么用的。”一边说他又抬眼瞧了瞧天色,末了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接着说:“月华月白,趁时辰还早,我们还是出门去看看有没有活干吧?爹现在也不与你们客气了,咱三爷们儿一起去,好歹饭钱能挣回一些,目前这个家,也就只能靠我们了……” 事实上,除了江月夜还想坚持之外,江家的其他人都已经差不多放弃了。 这不,江月华听他爹一提议,也觉得出门做活比在这里做白日梦碰运气来得强,心里这么一想手下的动作便慢了下来,江月夜见他这般眼皮不由的跳了跳,口气也不好起来:“算了!你们要出去就出去罢,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啥关系,总之我会坚持到底的,就算扒得一丝不剩,我也要扒开来看看,要不然我不会死心的。” 话音一落,她就凑了上去,一双小手死命的拉扯着,才十二岁的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有些瘦小,两只小胳膊青黄青黄的,几乎只剩皮包骨头。 江月诚和江月诗不太能听懂大人间的对话,但是看他三姐这样卖力,也跟着上前去,口中喊着‘三姐,我来帮你’就跟着一起扯了起来,江月夜看看他俩,嘴角勉强露出一点微笑,实际上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花。 是啊,谁不明不白的穿来这个鬼地方心情会好?尤其还饱一顿饿一顿的,江月夜穿来的这几天,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在体会饥寒交迫的感受,她自己也就算了,眼前这家人又穷有苦,孩子顿顿喝稀粥,虽然人都是好人,但是目光这样短浅以后要怎么办? 她不仅担心自己,更担心这家人,这么一想眼泪就忍不住泛滥了起来,刚才还在笑话人家只会哭泣,没想到现在她也开始变得软弱…… 因江月夜低着头,也没哭出声儿来,所以江照年只是为她的倔强摇了摇头,便不再管她,这边他忙着嘱咐妻子:“音娘,委屈你们了,你在家照看好三闺女还有两个小的,我带着大儿二儿出去找点事做,若是饿了你先到隔壁借点来吃,就说晚上回来就还上。” 江月夜已经懒得再听他们说什么了,反正她也是出不去门的,再说这大冬天的她出去也是无计可施,还不如在家里倒腾点有用的。 “去罢。”宋氏朝着院门外挥了挥手,兀自抹着泪叮嘱:“千万当心着些,别太拼命。” 她一个只会洗衣做饭的妇人,做不了老爷们儿的主,她知她拦不住,所以只能挥泪让他们去。哪怕她心里千万个担忧,万万个不愿。 “别弄了罢?”宋氏又折回了被烧毁的主屋,低着声儿劝三闺女:“听娘的劝行不,别再弄下去了,你看你这小手,都流血了!” 宋氏一把扯过江月夜被划伤的手,只见上面密密斜斜的小伤口满手都是,心下疼得不得了,急忙用袖子给她擦拭,但江月夜拧得很,死命的往外拽,她想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娘,我饿了!”就在俩母女僵持不下的时候,江月诗一把抱住了她娘的大腿,嗲嗲的唤:“娘,我想吃饭。” “诗儿乖,等娘劝好了你三姐,立马就上隔壁去给你找吃的行不?” 这个时候江月诚也跑了过来,抱住了宋氏的另外一只大腿,跟着不依不饶:“娘,我也饿。” 但是他撒娇的时候眼睛却不是看着宋氏,而是调皮的冲着江月夜眨了眨眼睛又伸了伸舌头,江月夜被他鬼精灵的样子弄得有些啼笑皆非,郁闷的心情也稍稍得到了缓解,她抽出手来,用让人放心的口吻说:“娘,你先去给小妹和小弟借吃的罢,我听你的,不弄了就是。” “真的?”宋氏皱着的眉稍松动的一下,低下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儿小女,复又抬起头道:“那你带小弟小妹在家等着,我去去就来。” “嗯。”江月夜干脆的应了声。 等宋氏出了院子,拐个弯看不见人影之后,江月夜这才噙了满脸的贼意,一把揪住江月诚的脸颊,粉嫩的手感让她心下一爽,笑道:“你这小坏蛋,谁让你欺骗娘亲的啊?” “唔,三姐你轻点儿!”江月诚故作疼痛的往旁边躲着,但是心中却无多少害怕,他三姐笑得这样好看,一点也不是凶的样子,他嘟了嘟嘴,眨巴着眼嘟囔:“三姐你别顾着骂我了,还是快点儿做事吧,要不待会儿娘亲回来了,又得念叨你。” 江月诚要明年开春才满六岁,但是人却机灵得很,脑子要比别人转得快些,至少比他那同胞的小妹妹要灵活得多,但也不是说江月诗傻,就是醒事得比较晚,现在还处于懵懂的阶段而已。 江月夜这下也再不敢耽搁了,宋氏别的功夫不行,这念叨人的本事江家还真无人可出其右,好不容易给她打发走了,可得趁着她回来之前将想办的事情都办了,要不然又要没完没了的。 当下,江月夜便手脚麻利的行动起来,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被扒得只剩下芯儿的包裹终于露出了雪白的料子,她几乎欣喜若狂,连忙扯了几块儿递到眼前细看,这一看脸上的表情就忽好忽坏的,一会儿是乐得想老鼠,一会又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她将所有还完好的头巾都清了出来,这才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江月诚摸不准他三姐在搞什么,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太失望,小心翼翼的靠过去,挨着她的手臂看着那些头巾问:“怎么了,三姐?是不是都没用了,卖不出去?” 按道理来说,这种话江月诚是不应该问他三姐的,因为江月夜本身也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哪里会懂这些个内行知识?但是此刻家中没有大人,又加上江月夜好歹也是他三姐,最主要的一点是,从她三姐的表现来看她似乎真的恨懂很认真,所以就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啊?”江月夜正在苦苦思索良策,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发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江月诚是在同她说话,但他说了什么她却是真没听清,所以才啊了一声,再一次问道:“月诚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问三姐这些东西是否还能卖?”江月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生怕他三姐听不清楚,眼神儿胡乱一晃竟看见江月诗蹲在地上,几乎将所有的头巾都抱在了怀里,他赶忙推了推他三姐的肩膀,惊呼一声:“三姐,快点,小妹要做坏事了!” “啥?”江月夜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说,小姑娘喜欢颜色鲜艳好看的东西很正常,干嘛紧张成这样?正这样想着呢,眼角余光就看见江月诗抱了满满一怀头巾,起身便从门槛上跨了出去,那摸样好像很兴奋似的。 江月夜这番还没反应过来小丫头到底要干啥,然而江月诚却已经像一阵风那样从她身边飞了出去。 紧接着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他的吼叫:“小妹!都跟你说了别把什么都往井里丢,井水是用来喝的,不是给你玩儿的!” 正文 捣蛋的妹子 咔嚓咔嚓,江月夜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咕噜一下翻身就从地上爬起来,一口气冲到院子里的水井前,盯着里面深不见底的一汪井水兀自心疼:“嗷嗷嗷,我好不容易才淘出来的宝贝啊,还没捂热呢就打水漂了!” “三……三姐?”江月诚盯着她三姐鬼哭狼嚎的样子一脸莫名其妙,明明小妹抱出来的头巾都被他抢下来放在了一边,她没看见么?再说,那水井里除了水啥也没有,难不成几张布还能沉到水底去?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她这三姐其实挺呆的,于是就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咯咯咯咯……” “干啥?”江月夜一副‘姐心情不好最好离我远点’的哀怨表情,两只手狠狠的扣在水井沿上,几乎恨不得纵身跳下去把她的宝贝给捞起来。 “喏……”江月诚努着嘴,抬手指了指堆在地面上杂乱无章的头巾,一张小脸儿紧绷着,嘴角隐隐在抽动,明显一副极力忍耐不笑出来的模样。 江月夜眼睛一斜,不耐烦的虚瞄一眼,却在下一秒像只猫一样窜了起来,连滚带爬的扑到那一小堆头巾面前,捧着就往怀里塞,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喃喃念到:“喔,还好还好,还以为没了呢!虽然不是啥好货吧,但起码也能卖几个铜钱买包子吃。” “包子?”江月诗一听见好吃的就来了劲儿,人也不傻了,挣脱他四哥的手转身就扑到了江月夜的怀里,一脸垂涎的问:“三姐,哪里有包子吃?月诗好久都没吃过肉包子了,月诗想吃……” 江月夜低头看着这个突然冲进她怀里的小女孩,一双眼睛咕噜噜的凝视着她,好像她就是那香喷喷的包子似的,被这样盯着她的脸色顿时就有点不自在了起来,赶忙扶起这个名义上的小妹,随口安抚道:“嗯,等娘亲回来了,月诗就会吃到肉包子的。” 谁晓得她这句话才落下,院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江月诗对江月夜的话深信不疑,反应迅速的飞跑到院门边上站住,抬头便问她娘:“娘,你有带回包子来给月诗吃么?” 两手空空的宋氏一愣,眼眶立即便红了,搓着冰冷的手不好意思的答:“月诗乖,恐怕要等爹爹们回来才能给月诗带包子了……” 眼睛在宋氏的身上转了一圈,江月夜心里顿时就明了了七八分,看来宋氏这一趟出门不仅没有借到吃食,反而被奚落了一顿吧? 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江月诗听她娘这么一说,又见她娘的面色不好看,便噤了声不再多话。 说来也是一个极其乖巧的女孩儿,不像有些人家的小孩那般,用哭闹来赢得关注,用无理取闹来获取喜爱的玩具。 江月诗不哭不闹的由她娘牵住往里走,待看见她三姐朝她微笑的时候便也轻轻笑了笑,抬起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儿,与她娘献宝:“娘亲,三姐说那些漂亮的头巾可以换包子吃,我们这就去换包子好不好?我不想等爹爹了,月诗的肚子好饿!”说着她就小跑了几步到江月夜这边来,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儿头巾复又回了宋氏身边,她努力的举高手肘将手上的东西递到她娘眼前,跟着便用一双晶亮亮的眼睛期许的等着。 宋氏乍见眼前的物品,一双眸子就犀利的望在了江月夜的脸上,看得出来她很是生气。 江月夜心里微微发毛,不待她出声就赶忙迎了上去,一脸讨好:“娘,别生气啊,我不过也是想为家里出份力嘛,又不是什么重活 ,我承受的住。” 江月夜一边说还一边将她的双手竖在宋氏眼前,让她看清上面并无太多伤痕,宋氏盯着看了两秒这才脸色好些,但是语气还是不太妙:“女子最宝贵的就是这一手一脸,你若是伤了手还好,万一磕碰了脸怎么办?到时候嫁不出去,可别怪当娘的没照顾好你!” 江月夜最怕的就是宋氏的传统和封建,啰嗦起人来简直要人命,她这还没当她闺女儿几天呢,就这般受不了,也不知道以前的江月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宋氏伸出手将小女儿手上的头巾接到手中,摩挲了几下上面的海棠花,半响才无奈的道:“没用了,都硬成这般了,不可能有人会买的。” 要说这头巾,其实是发饰里面最简单最普遍的一种,寻常人家的妇人小姐没太多金银可做首饰,但是又追求美感,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用头巾来做装饰,也可取到固定发型的作用,廉价又美观。 从火场上幸存下来的头巾大致有一百多条,江月夜想了想,还是问了句:“娘,这头巾若是新的,能卖多少钱?” “咱们家这种质地的话,以前值二文。”宋氏出门一趟,腿脚有些酸累,便一面说一面走到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招了招手将最小的闺女抱在怀里,才继续讲:“只是现在发硬成这样,恐怕一文都不值了。” 宋氏之所以要故意提到咱们家三个字,说到底是因为她们家的头巾与其他家不一样,别人家的质地要更好些,每一条能卖到五文钱,但是她们家这些残次品,也就值二文而已,而且因着隔壁两家都在出售上等货的原因,压得她家一条也卖不出去,所以才积压了那么多,最后成了一堆废品,白白浪费了那些进货银子。 江月夜在宋氏没回来之前心里就有了些想法,对于发硬的这个问题如果运气好的话是可以解决的,她现在关心的是,如果恢复了这批头巾的质地,在这快要过年的时间段是否能销售得出去? 这么想着,她便向她娘打听:“娘,都要过年了,还有人买这种头巾么?爹说隔壁两家也有卖的,这两年还没卖光?” “卖光?这怎么可能!虽然琉璃国为了赚大钱而封锁了这些廉价品的出货渠道,但是天下没有不钻空子的商贩,这平民百姓啊,看那些达官显贵都稀罕琉璃国的东西,也就对这头巾推崇得不得了,典型的吃不到葡萄也要捡点葡萄皮来尝尝的心理。”宋氏说道最后,不免一阵唏嘘。 江月夜从她娘的话里听出了两个意思: 第一,甭管是不是过年,这头巾都受欢迎,或许过年这段时间会更受欢迎些,因为百姓们家家都要采办年货,出来逛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第二,琉璃国的东西很牛逼,只有达官显贵才用得起。 这两个概念在她脑海里扎了根,她摸着下巴沉思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要怎么办,这往后的日子能不能有改善,可就要看她这一发成不成了。 傍晚,出去务活的江家爷们儿们回来了,虽然一身脏得臭得就像从茅坑里刚爬出来的一样,但好在人都是完好无损的,个个脸色疲惫却又兴高采烈,就因为他们今天遇到了一个好工头,说快要过年了,给每个人都多发了两文钱,江家干活的有三个人,于是统共就得了三十文。 三十文能干嘛? 买米买菜买日用品,反正江月夜是一个角角也没摸到,这钱就又没了! 江月诗看爹爹们回来了,还吵着要吃肉包子,却被她爹一个眼神瞪过来,呵斥道:“吃什么肉包子!肉包子要三文钱一个,三十文钱只够买十个的,可那包子个儿那么小,怕是还不够两个人吃的份!都这么大的人了,该懂得节省知道么?你哥哥们跟着我干活一整天,就吃了一个大面馒头,你还好意思再这里吵嚷着要吃肉包子?” 也难怪江照年火大,他带着俩儿子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挣钱,一回家没有点好话也就罢了,小女儿还这般娇气,这要是换成以往他可能也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两天他受的气,吃的苦,加起来比他这一辈子都多,饶是他一个谦谦君子,也抵不住这样的折磨,这才生了气吼了人。 最后,晚上这顿饭还不是一碗白粥,两个素菜敷衍了就过去了? 穷人家本就没有什么可讲究的,这大冷天的能有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喝就算不错的喽! 古人夜里通常是没什么消遣的,更别说现下临近年关,几乎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吃完饭了就往床上一趟,睡得着就睡,睡不着大冷天的要去院子里看星星也没人拦着你。当然,冷感冒了得病了什么的也只能算自找的。 江月夜脑袋还算正常,没抽风,所以就算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为头巾的事情想破了头,但她也还是乖乖的躺住了,迷迷糊糊中她的脑子里就跳出了夜间一家人吃饭时的场景,心里便有些酸痛。 饭桌上江月华和江月白简直犹如恶鬼投胎一样,一碗白粥也能喝得啧啧响,而江月诗因为被她爹吼了,一张脸蛋就哀戚得很,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倒是江月诚,没一会都会偷偷的看她一眼,看完了又撅着嘴傻乐,江月夜当时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开了花儿? 她这般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感叹似的长出一口气。 若是不想这个家有一天会垮掉,那她就要多费点心思挣钱了,那么良善友爱的一家人,她不想他们因为钱这东西而伤累。 照着她的想法,成功与否在此一举。 正文 极品邻居 洛城里,延绵了数日的阴雨天气终于在年前第三天放了晴,以至于天还没放亮,城里的大小商贩就已经热闹了起来,各家各户的铺子都开得大大的,从头到脚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不管掌柜的还是伙计精神头都十足十,似乎就等着赚一大笔然后过个安逸年。 而洛城靠南的一条不起眼的街道里,三三两两的商户也开门做起了生意,江家原本就没什么正规的铺子,往常就是在家门口搭一个棚子混生活,但自从被大火侵袭过后,便连这简陋的棚子也不翼而飞了。 可今日,这已经消失了好几天的棚子却又突然冒了出来。 虽说看起来和以前一样简陋,也就能遮挡点寒风雨雪什么的,但是邻里乡亲们的总觉得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哎哟,你们看,这江家的棚子怎么又搭起来了?还以为这一把火一烧啊,他们家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咧。” 这不,隔壁的张氏一眼就瞧见了江家的棚子,吆喝着嗓子对邻居嚷嚷。 “这做生意吧,可不是搭个棚子就能财源滚滚的,还得看这做生意之人有没有生意头脑,若是没有啊,就算是活路也能给做成死路噢!” 言下之意就是说江家当家的没有生意头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这个穷光蛋,连儿子上学堂都供不起的人,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做下去? 再说,不是才被烧得一干二净么,现下风风火火的操持这些干什么,省着点银钱才是正道吧! 被张氏的大嗓门这么一吆喝,附近的几家人便都探出头来看热闹了。 住在张氏隔壁的刘氏本来正在打扫屋子,听见张氏的声音她急忙拧着扫帚就出了门,站在自家门前附和道:“对啊对啊,张家嫂子说的真对,这不同的生意有不同的生意经,一般人可是念不来的。” 虽同样是奚落,不过这刘氏的嘴皮子就没那么损了,但是让人听了心里照样不好受。 江月华与江月白这时正好从家中搬了桌椅板凳出来,两个妇人的对话恰巧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们的耳朵里,这江月华还好,是个能沉住气的,也就是眉毛皱了皱但是没多说什么,装作看不见听不见的就往自家棚子里走去。 可江家二郎江月白向来就是个暴脾气,登时就将手上的旧木椅往地上一搁,气冲冲的向俩儿嘴碎的妇人冷哼了声,吼道:“哼!我说,我家做什么干你们什么事啊!大清早的吃饱了没事干就会搬弄别人家的是非,当心死了以后被阎王割舌头!” 刘氏下意识的便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的舌头有个什么闪失,这江家二郎说话也忒毒了些,上来就咒人死无全尸,这安的什么心? 比起刘氏的胆小,张氏就显得嚣张多了,由于生气一张脸涨得通红,肥硕的脸孔活像是被吹胀的气球。 她故意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跟着骂道:“你个混犊子,长辈的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儿!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凭什么在这里对我们大呼小叫,这让老天爷听见了,定是要一个闷雷把你给劈死!就算一个雷劈不死你,也会将你那张不留德的嘴巴给劈成喇叭花儿!” 张氏插着腰,样子好不得意。 在这条街上,她可是公认的嘴巴利索心思快,谁能骂架骂得过她? 这毛还没长全的江家二郎,有什么资格和她吵架啊,哼,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分量,不自量力! 江月白被那泼妇的一番话气得不轻。 他最讨厌的就是人家骂他败家子,一股怒火由胸腔窜上他的脑门儿,他朝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就要往站在门前趾高气昂的张氏掷过去,千钧一发之际,身旁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吧他死死攥住。 “谁?别拉我!看我不砸烂她那张臭嘴!”江月白气冲冲的转过身,却在看见宋氏的时候气焰一下子就焉了下来:“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月白,别冲动。”宋氏低垂着眼,一张脸面无表情压根不把张氏放在心上,只是语气柔和的劝着她二儿:“那种人我们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否则不就让人觉得我们同她一样粗俗?” 宋氏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却字字清晰。 张氏被她这一句不疼不痒的辱骂气得瞬间炸了毛,浓眉倒竖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大象腿一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拍着地哭嚎道:“哎哟喂,乡亲们快来评评理啊,这江家母子欺负人啊,说什么咱们都是粗俗的人哟!这街坊领居这么多年了,人家原来一直瞧不上咱们哟,头前他家出事,咱们还帮扶过来着,没曾想都是些白眼狼啊,喂都喂不熟的主啊……” 张氏那哀怨欲绝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受了多大委屈。 这不,张氏这才嚎了一嗓子,平时与她交好的王氏便跟着搀和了进来,煽风点火道:“可不就是?天哪!感情我们大伙儿都被他们一家子耍得团团转啊,既然人家都瞧不上咱们了,咱们还需要顾啥情面哦!不如拆了他们这个破棚子,把这一家良心被狗吃了的赶出这条街完事,正好干净干净咱们的耳根子!” 王氏这提议一冒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一大伙人人便犹如蚂蚱一样炸开了锅,纷纷低下头去交头接耳,商讨着这般做可行不可行,细想如果这么做了有那些好处和坏处。 王氏见这状况心下尤为得意,不着痕迹的与张氏对视一眼,眼尾眉梢都是精明的算计。 张氏看时机差不多了,抹着泪添了最后一把柴:“相亲们啊,不是我们绝情啊,实在是这家人欺人太甚啊!我这早晨才一起来,就被他们指着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江家二郎更是口口声声的咒我死啊,还想一棍子砸死我这个老婆子咧,天可怜见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大家若不信大可自己睁大眼看看,那比碗口还粗的棒子还握在江家二郎的手上咧,可怜我老婆子没个人帮忙,眼见就要被坏人给残害了啊!!!” 聚在一起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听到这话立马就竖着眼去看,这一看还真就发现江月白手上正握着的一根大粗棍子,下意识的便对张氏的话信了几分。 江月白被这些大婶大爷这么一瞪,手脚便微微有了些慌乱,“哐当”一声,他手中的棍子便因脱力而掉在了地上,木棍撞击地面发出的铿锵声惊醒了那些本来只打算看好戏的人们,一瞬间指责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这其中也有少数人是知晓真相的,比如刘氏和王氏,她们最清楚这状况是如何发生的,明明就是张氏言语伤人在先,怎么能怪江月白‘狗急跳墙’呢? 但是,别说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没人敢为江家开口辩解一句,就算有人敢,可刘氏和王氏也绝不是那好心之人,张氏又是这条街出了名的蛮横,只要招惹到就她就绝没好事,被疯狗咬到难不成你还期待不得疯狗病? 据说前段时间张氏还逼得陈老头她媳妇儿上吊自尽了,所以说就算是为了家中安宁,也不会有人顺便招惹张氏这个恶婆娘的。 当然也还有些个心善的妇人忍不住为江家的倒霉叹一口气。 唉,怎么就惹到了张氏这尊瘟神啊?要怪就怪你家祖坟风水不好啊,才刚着了大火,这又被张氏这个恶婆娘给盯上了,这可不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 这要是被赶出这条街了,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寒冬腊月的,不被饿死也是要被冷死的呀,可怜了一家老小,孩子都还这么小嘞,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一时间,凶神恶煞者有之,唉声叹气者有之,无动于衷者有之,场面那叫一个精彩,存心看热闹的人们都恨不得举起手来拍手叫好。 “嗷哟,我说大伙儿就别犹豫啦!”王氏眼见情形大好,急不可耐的就吆喝了起来:“咱们就该团结起来一起上啊,拆了这碍眼的棚子,将这没心没肺的一家人赶紧赶出去,免得被他们家的晦气沾染了,到时候可是年都过不顺心呐!” 王氏旁边的一个浓眉粗目的汉子,已经跃跃欲试着准备拆了江家好不容易才搭建起来的铺子。 被王氏这么一提醒,有心的人立即便想到了前些天那场来的蹊跷的大火。 按理说这大冬天的天气最是干燥,应该是不容易起火的呀?可江家怎就这么倒霉挨上了呢?于是他们转念一想,该不会是江家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吧? 这么一想大伙儿顿时便觉得王氏说的话有道理,这家人肯定是招惹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才会这么背时! 这眼见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希望在春节里逢个好兆头,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田地丰收财源滚滚来。 一想到这些,那些之前还不怎么赞同的人便噤了声,任由着家里的汉子们上了前,七手八脚的就要将江家的棚子拆成碎片。 这时候,在家中听见吵闹声的江照年跑了出来,正预备看个究竟的他一眼便看见为首的几个撸着袖子表情凶悍的汉子正朝他们家的棚子走来。 江照年登时两只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跌跌撞撞的冲了上去,手一伸脚一跨就呈一个大字形挡在自家铺子面前,恨声儿道:“是谁!是谁要拆了我们家的铺子!我今天就站在这里不动了,谁要上前就从我身上踏过去罢,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欺我江家没有爷们儿是不是?月华月白月诚,全都给我过来,我看谁敢动手!” 一向温文尔雅的江老爹这下彻底爆发了。 江月夜站在宋氏旁边一直冷眼看着这些迂腐又无知的乡邻,心里冷颤一个接着一个打,暗叹这世道已经够凉薄无情的了,却还有这样迷信为了贪小便宜就置人命于不顾的庸人,这可真让她大大的开了一回眼界。 不过这样也好,早一步看清早一步清醒,免得以后吃亏。 其实张氏闹这一场的缘由再简单不过,以前她就曾多次为了抢生意和江家起争执,两家人都是做布匹生意的,又临街挨着那能没有一点磕磕碰碰? 就这一点就足够让她这心眼比针还小的恶妇计较的了,可这半路搬来的江家,其妇人宋氏居然还做的一手漂亮的针线活,更是脾气温和气质高雅,比她这农村来的粗妇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以至于她就这样怀恨在心了起来。 后来宋氏更是接连为江家产下五个孩子,其中有三个便是男娃,这让她一个中年妇女却只生了一个闺女儿的人怎么能不嫉妒? 所以这怀恨在心便又上升了一个阶别,她几乎将宋氏看做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一朝除了这心中刺。 前几儿江家糟了火灾,她躲在被窝里不知道笑了多少天,接连好几天做梦都是笑醒的。可她还是有遗憾,心想这把火怎么没把宋氏这个矫情的女人给烧死! 不烧死毁了她那张脸也好呀,好让她男人休了她然后再找个厉害的填房虐待死她那些小贱种,这样才能让她的心里好过一些。 不过,这件事她也就是想想,还不至于敢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让大家知晓。 本以为江家人遭逢大难从此就会这么破败下去,一个个逃不开冷死饿死的命,可今儿一早起来却看见江家又搭起了棚子,看样子竟然是缓了过来,你说,这不是存心让她不好过么? 所以她心思一转,就没事找事了起来,再联合平日素来与她心气相通的王氏,趁火打劫的想借此机会把江家一家人赶走,这以后便没有人在她跟前给她添堵了,就算丈夫知晓了,为了多挣点银钱也还会夸她聪明咧。 按说这张氏还有利可图,但这王氏脑袋是被驴踢了么,没事儿帮着张氏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对她有什么好处? 要说啊,还是这贪小便宜惹的! 王氏早就看中了宋氏手上的那只翡翠镯子,她们那些妇人圈里都传那是宋氏娘家在她嫁人时候给的陪嫁,通身碧绿的翡翠一看就是上等货,可让她眼馋了十几年了。 这十几年她也没少想方设法的要图那镯子,但是宋氏爱惜那镯子比爱惜自己的命还要多,平时也不见她拿出来显摆,一家人快要饿死的时候也不曾见她当掉它来度难,所以她就一直没能得手,王氏这心子痒啊,难耐啊,几乎要把她折磨疯了。 尽管她们也曾怀疑过,若是宋氏娘家这般有钱,那为何江家还能穷成这样? 但是多年来江家都一直没什么变化,照旧是那么穷,孩子多了以后就更是饭都揭不开锅的样子,这样一来大家也就放下了怀疑,暗叹也许是宋氏运气好而已。 张氏就曾多次在王氏面前提过,要是她能帮她除掉宋氏这个小蹄子,她就将那个镯子拱手让给她,绝不贪恋半分。所以,当王氏早晨见到这情形时,就知道她的时机来了,她梦寐以求的手镯终于要到她手中了,于是就与张氏联手上演了一出好戏。 但是,愚蠢的王氏又哪里知道,张氏对那手镯也心爱得要命,别说宋氏没了她不会让给她,就算最后要将她也弄死才能得到那手镯,张氏也是绝不会手软的。 所以,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谁又知道谁才是这最后的赢家? 正文 出头 江老爹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叫,使得江家三位儿郎心魂皆震。 江月华江月白江月诚三人挺胸抬头面色肃穆的朝着阿爹走了过去,其姿势最为滑稽的当属江月白,那雄纠纠气昂昂的步伐让人看了还以为他这是要保家卫国奔赴战场呢。 那傲娇的模样儿,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如果不是气氛不允许,江月夜恐怕第一个就要笑出声来。 说来,江月白平常其实也不是这么二的,至少不会傻到要在一群白痴面前大秀气场,但是江老爹今日太不寻常了,往常遇见这种事他最多也就是冷个脸,大多时候为了息事宁人还会低声下气的跟人家讲和,可今天他实在给力,不仅没有妥协,还毫不畏惧的站了出来,给他的儿子们做了一个好榜样。 不畏强权,勇于争取,男子汉宁可流血流泪也绝不做缩头乌龟! 江月夜心下暗赞一声。 好样儿的! 江月夜寻思着,这江照年恐怕已经躲在屋子里听了好一会儿墙角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冲出来就这么拼命,直接叫上自己的三个儿子跟人家硬杠硬,连年幼的江月诚都不放过,可见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的心肠,大概也是被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给锻炼硬了。 经历过一场火灾的劫难后,他终于看清了这些人欺软怕硬的性质,知道一个劲儿赔礼道歉或者服软说好话都是无济于事的。 只有你腰背挺直了,声音洪亮了,人家才不敢轻易拿捏你。 眼下,江家四个爷们儿就立在棚子前面,从左到右依次站着江月诚,江月白,江月华,江照年立在最右边,脸上布满着愤恨,眼底的怒意犹如烈火熊熊燃烧。 江照年咬牙切齿的一哼,强撑着说:“行了!这下江家的爷郎都站出来了,你们谁还想动手的,就各自上来吧!但是我江照年丑话说在前头,待会要是拉扯起来,这拳头可不长眼,到时候断胳膊断腿都是正常的,运气不好一命呜呼了,那就自个儿自认倒霉!我也不是吓唬你们,万一我江家的人敌不过死在了这里,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几张草席罢了,这点钱我们还是拿得出的,我江某人再不济也还有贱内和闺女儿替我收尸,我怕谁!” 江老爹的这番话,不可谓不狠。反正意思是摆明了的,今天就算死也绝不会让你们欺负了去! 若是有人想上赶着触这个霉头,他江照年也不拦着,但是出了什么事,也别怪他就是! 一番混话充满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任谁听了都免不了忌讳三分,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人要是豁出命去办事,定然是无人敢拦的。 江月夜内心那叫一个爽啊,忍不住在心里为江老爹鼓掌叫绝,连着几日的憋屈全都烟消云散。 她抬眼扫过去,看见不管是江月华还是江月白脸上都暗爽得很,唯独江月诚年纪太小听不太懂他爹的话里有话,但是那一双眸子,就好比恶狼一样盯着那些个蠢蠢欲动的人,似乎就等着他们上前,然后好一口一口全部咬死。 冲在最前面的王氏的男人赵阿强被江家这气势骇住了,脚下不由退后了两步,脖子瑟缩一下回过头,大概是想看看有没有路可以退,不料却发现有几十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他顿感一阵尴尬,又不好就这么算了折自己面子,于是干咳了两声,狐假虎威的喝道:“江,江老爹!你别摆出这副样子吓唬我,我赵阿强可不是被吓大的,这街坊领居都亲耳听到你媳妇儿骂人了,又亲眼看到你儿子打人了,你再怎么推诿那也是事实,而且又不是我赵阿强一个人要拆你的铺子,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说着他更是左右招呼了起来:“大家伙来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是啊是啊……” 人群里立马就有人跟着附和了。 赵阿强听了这些附和声立马觉得他是占理儿的那方,嚣张的气焰便立即膨胀起来,比起之前的样子更加张狂了几分,奸笑着便呼吁起了大伙儿:“那我们还等什么!决不能和这种不讲道理还嚣张跋扈的人住在同一条条街上!我们不过是拆了他的摊子,让他们滚出这片地儿而已,又不是杀人犯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对!阿强说的是,我们怕什么!”王氏见自己丈夫这般能说会道,心里十分骄傲,扭着水桶腰就凑了上来,一脸鄙夷的看着江家人:“我们可不屑于和这样的人家住一起,触霉头就不说了,像他们这种不要脸的人家,家教这么差,万一教坏了我们的孩儿,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喽!” 王氏再一次强调了“倒霉”这个词,更是将左邻右舍都当宝一样的下一代牵扯了进来,无非就是想提醒大家,江家这户人家有蹊跷,可千万别跟他们有牵扯,到时候霉运转移到自己儿孙身上,可就不妙了! 于是乎,众人看江家人的表情就又变了。 也许刚才还有人面露同情,此刻却是冰冷异常,冷淡的看着这一切,反正也跟自己无关,无须出这个毫无好处的头。 江月夜冷眼看到这里,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都理清之后,也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当下就踏出一步,指着王氏笑道:“哎哟,我说王婶子,既然和我们家挨上就得倒血霉,那你还走那么近做什么?不怕你自己生不出儿子么,不怕你儿子生不出带把儿的么,不怕你孙子是个断袖么……” 江月夜一边说一边朝王氏步步逼近,等一番话说完,脚步便正好停在了王氏跟前,眼睛几乎瞪上她的脸。 她连着说几个不怕,连起来其实是诅咒她王氏无后,换句话说也就是赵家断子绝孙。 王氏愣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说起话来会这么缺德,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抡起巴掌想扇江月夜一个耳光,却没想江月夜比她想象要灵活得多,不仅躲过了她这一耳光,更是狠狠的跺了她脚背一脚。 “啊!!!”王氏面红耳赤,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咋呼了起来,抬起被踩的那只脚单脚站立着,吼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哎哟喂,我的脚啊,小贱人,你别让我抓住你,要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反应比王氏慢半拍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瞅了一眼王氏抬得高高的脚,均不可置信的向闪到一旁的江月夜看去。 江月夜面无表情的将这些视线通通收下,不等他们发表什么“这姑娘怎么这样说话!这样没教养!这样没口德!”的话,便已经率先出了声:“咳咳,既然王婶子都说了,谁沾上我们家谁倒霉,那我今儿也在这说明白了,凡是碰到我们家物品的人,来年一年必定断手断脚,若是碰了我们兄妹以及爹娘一下,那就……” 呃!江月夜说到这里的时候打了一个顿,心里有关诅咒的词好像被她用光了,于是有点词穷,却不想被一时唬住的人立马异口同声的问:“会怎样?” 呵!还带这样儿的? 江月夜脑补了一句,然后看着这些白痴笑呵呵的答道:“那就……死无葬身之地好了!” 她用‘今天晚上吃白菜好了’这种语气说着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话,未免也太……违和了。 众人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犹如被人在脑海里仍了一个炮仗,将他们所有的正常意识全部炸得粉碎。 当下便有人恼羞成怒,指着江月夜全身抖成了筛子,连声音都是颤的:“你你你,你这恶毒的小女娃,说话怎么这样不留口德,你爹娘就是这样教育你的?简直是混账!” 出声之人是住在江家对门的秦老头,以前是个教书先生,人是出了名的迂腐,但是大家伙看在他曾经教书育人的面上,对他还算尊敬。 秦老头这也是刚出门遛弯儿回来,本想回家睡个回笼觉的他却一走近院门就听见了江月夜的话,于是下意识的出言教育了起来。 大伙儿看见秦老先生也被惊动了,便忍着气给他让出一条道,好让他能直接与江家这位毫无教养的姑娘对话,好替他们出口恶气。 不过倒也因为秦老头的这一句骂,看似不客气,却为江月夜挡去了无数更为难听的辱骂,毕竟一向文雅的秦先生都发话了,被揪住小辫子的那些人也不好再扯着嗓子与一个小姑娘动粗,只能将怒气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马上就有好事者上前将今日发生的事一股脑的说给了秦老头听,途中免不了添油加醋将江家的错处放大,更是把江月夜说得跟母夜叉似的。 说什么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就敢说生不出儿子啊,断袖啊这些话,实在是社会风气败坏啊败坏! 秦老头越听脸越黑,一把花白胡子在嘴唇上上下蠕动,显然是气得很了。 张氏见状眼神儿一转,便一下子跪在了秦老头面前,哭嚎道:“秦先生啊,你可得我我们大伙儿做主啊,这平白无故就被诅咒死无葬身之地啊,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任凭这小丫头片子在这里口无遮拦,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啊!” 还别说,这张氏也不是个蠢的,至少嘴巴里还能蹦出几个成语来,听起来也好像让人多信服她几分。 尤其是对秦老头这种吃了十几年墨水的文人来说,心里头肯定是喜欢雅人多过于俗人的,张氏的这一番话显然就是对着他口味来的。 果不其然,秦老头气得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了,这读书人本就爱管闲事,更别说这年过半百闲来无事的糟老头了。 只见他脚一跺白眼一翻,循声呵斥:“你这恶毒的丫头,还不快跪下认错!” 江月夜心里冷笑了一声,暗想这古代奇葩也忒多了吧! 这糟老头既不是她亲戚更不是她爷爷,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 这随便走出一个人就敢指着她的鼻子骂,真把她江月夜当病猫打整? 江月夜想到这里的时候笑了,那笑极浅极淡却阴测测的,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正文 反抗 “嗤!”江月夜从牙缝里轻蔑的嗤了一声,抬眼凝视着那位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冷冷道:“我说这位老大爷啊,我刚才确实说过那些话没错,但是也不是成心要诅咒人来的!您怎么不先问问,青天白日的我为什么要说这种恶毒的话?不仅有损我的闺誉而且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难道是吃饱了没事干故意折腾我自个儿么?” “夜儿!不可对秦老先生这般无理!” 江老爹年轻时也是读过书的,自然更尊师重道一些,况这秦老先生在这条街上名声不错,实在不好得罪,他当下便绷起脸轻斥了江月夜一声,只是表情转换得仓促,倒像是才从震惊当中回过神儿来。 也难怪,江月夜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岂止是看热闹的人被吓到了,她的亲生爹娘以及兄长弟妹照样被她骇得神智紊乱,呆愣了好久才找回意识。 “爹,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么?”江月夜扭过头看着他爹,眼神虽带着质问但更多的却是安抚。 爹啊,您先别出声行不,这件事就交给女儿来处理罢。 江老爹大略看懂了女儿的心思,尽管觉得不太合适,但是却没再出声阻止。 眼前这群人明显是欺他江家人丁少,又都是白丁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看这情形如果江家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与他们斡旋,他们就想使用强硬手段欺压于江家,这个时候江家人如何还能软弱? 三闺女虽是女子,但是从她刚才那番话里大致能听出她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那样说的,就算事后会被人说道那又如何? 命都快没了还管这些虚礼作甚! 也许是江月夜的表情过于镇定,既不哭也不闹更没有一点儿做错事的心虚,秦老头按着江月夜的话琢磨了一会儿,方才问及缘由:“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口出恶言?” “老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您听我慢慢与您道来。” 江月夜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当下便改了称呼,语气也客气了不少,果然见到那秦老头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眉目间露出些许赞色。 于是她越发诚恳的叙述起来:“老先生如此热心,想必已经知晓了江家前几日不慎糟了火灾的事情,我们家中稍微值钱点儿的财物都被大火洗劫得一干二净,几乎连吃饭都成了难题。” 演戏要演全套,江月夜立即面露哀色,凄婉笑道:“这不,昨天我爹爹和哥哥们才刚挣了点汗水钱来家,大家就想着要不先把生意棚子给搭起来,也好弄点小物件来卖以便暂时糊糊口,江家在出事之前就是做这个的,现下遇到困难想以此维持生活也属正常。但是谁曾想,今儿一早隔壁的张婶子一见我们家的棚子就出言奚落了起来,一说我爹不会做生意也养不活家中人是个废物,二又说我二哥江月白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败家子,这也就罢了,我爹和二哥两个大老爷们不予她一个妇人计较就是,但她说着说着又将矛头指向了我娘,那话语难听得,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实在是学不出来。” 江月夜言到此处骤然停住,以手掩面一副极度害臊的样子,干咳两声正待继续,却被一声惊呼给生生打断。 “你胡诌什么?”张氏还跪在地上,脸上挂着几颗粗泪,本以为秦老头是铁定会为她做主的,却没想越听越不对头,江月夜这小贱人口舌太厉害,一上来就往她头上扣屎盆子,终于沉不住气插了嘴,撕心裂肺的喊:“秦老先生啊……您可千万别信这小蹄子说的话呀,我张二妹岂是这样落井下石的人哇,我是真冤枉啊!我根本没说过她讲的那些话,都是她编出来硬扣给我的,我大清早没事奚落他们家干啥,我做我的生意还来不及哇……” 要论这睁眼说瞎话,江月夜恐怕还真不敢和这位铁杆级的比。 秦老头将信将疑的瞥了一眼张氏,然而张氏长了一张大饼脸本来就不是很好看,现在更是被泪水鼻涕糊了满脸,一戳黑发湿漉漉油腻腻的粘在额头上,那样子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倒胃口。 秦老头嘴角一抽,有些嫌恶的转开了视线,这一转便正好将视线定在了江月夜身上,她身姿挺拔的站在不远处,嘴角含笑眸光清亮,张氏和她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不由自主的,秦老头就要多信江月夜的话几分,半点不理会脚边张氏杀猪一样的嚎叫,淡淡道:“丫头你继续说,老头我听着呢,到底谁对谁错,自会为你公断。” 江月夜心里其实很不乐意。 你一个糟老头儿耍哪门子的腔调呢?弄得跟官老爷似的还公断呢,公你个毛线! 但是面上却一点不动声色,将一个晚辈的谦卑恭敬演绎得恰到好处,徐徐开口:“本来一点小小的口舌之争,江家没人想理会,毕竟爹娘都不是小心眼之人,这点容人的气度还是拿得出来的。但是张婶子却手下不饶人,更是与王婶子明里暗里的打马虎眼儿,王婶子得了信号更是三番四次的煽动各位叔伯乡邻,她一口一句江家邪门儿,江家倒霉、晦气等话,又说这霉运搞不好会传给乡亲们,一定要把我们一家人赶出这条街才能罢休。老先生,您说,她们这样做有没有道理?本来我们一家人就够难的了,吃不饱穿不暖,要是再没了这遮风挡雨的屋子,可不就得冻死饿死么?您说,她们这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是不是非得我们一家人冻死街头才算了事?” “唉,原来事情的原委这样的啊……这张氏和王氏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啊!” “呸!他娘的!这张二妹怎么还是这副德行,也太缺心眼儿了吧!” “我就说嘛,这江家一直都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蛮横起来了呢!” 江月夜一番言辞恳切、有理有据的话一出来,在场的几乎人人色变,大伙儿刚才还因为江家而气怒愤懑着,这下矛头就全都转了弯,一致性的指向了张刘两人,看江家的眼神也从冰冷换成了同情,叽叽喳喳的一人一句表达着感慨。 江月夜说完之后便开始装模作样的抹起了眼泪,虽然眼眶里干干的什么也没有,但是擦眼泪的姿势却很标准,再配上那哀怨的表情,悲泣的神色,简直可怜到了极点,也让人心疼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抽出一个空子,江月夜还故意朝着张氏和刘氏挑衅的眨眨眼,直到看到那两个女人气得牙齿打颤却什么都说不出,这才觉得解气多了。 秦老头年纪一大把了却没成过亲,更别说有孩子了,也正因为膝下无子所以每当看见幼孩儿的时候都满是爱怜之情,江月夜这一哭正好撩动了他这根琴弦,再说话时声音也柔和了,表情也和蔼了,典型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丫头啊,你的苦衷老头都懂了,但是这也不能成为你诅咒别人的借口啊,这街坊领居之间和睦相处才是最重要的,你今天这么一闹,可不就让人笑话你么?” “嗯,老先生说的对,这是夜儿的不是,是夜儿没有考虑周全。”江月夜敛了敛眼睫,几滴泪水被迫驱赶而出,凄凄婉婉的回着话:“可夜儿也是没办法了呀,一时情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可是,如果叔伯婶婶们不来拆我们家的棚子,也不与我们家的人有肢体接触,那我所说的断手断脚、死无葬身之地的话也就没有应验的时候了呀?所以,夜儿还请叔伯婶婶们高台贵手,别赶我们一家人出去,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我一个小丫头计较了可好?” 这话骤然一听便会觉得江月夜乖巧得很,又是道歉又是认错的,模样娇弱声音诚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但是脑袋瓜转得快的人却会发现,她这番话不仅没有认错道歉的意思,反而再次强调了那个恶毒的诅咒,如果不动手便不会应验,那若是还动手呢? 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可就算有人听懂了,这个时候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互相之间唯有用干瞪眼来表示无奈,因为他们从打算动手的那分钟开始,就已经不占理儿了,而且明显的,秦老先生已经站在了江家丫头那边,他们何苦再去触这个霉头?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张刘两人耍的手段,他们更是差点就被两人当做了枪杆子使,他们没怪这两人心思龌龊就不错了,还会傻到继续蹚这摊浑水? 呵呵,别搞笑了,谁会这么白痴啊! 一时之间,场面鸦雀无声,没人指责江月夜的胆大妄为,也没人应承她的话,四下安静异常。 江月夜早就料到会是这一种情形,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团结,其实内心再冷漠不过了,有便宜可占的时候他们就愿意上来插一脚,见到有麻烦了便会缩回壳里当缩头乌龟,真是鄙视一百遍都不足以消除她对这些人的厌恶。 “既然这丫头都这样说了,我看大家就大度点别与她计较了,好了好了,就这样散了吧,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大过年的守在人家门口像什么样子?” 秦老头像个领导者一样发了话,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便也就散去了,唯有张氏刘氏以及他们的男人还杵在一旁,眼里藏着千万把冰刀,恨不得一下子扎死眼前这碍眼的小贱人。 江月夜冲她们挑挑眉,若无其事的走到秦老头身边,乖乖巧巧的道谢:“夜儿谢谢秦老先生的解围,定当铭记此恩,日后必定回报。” 虽然不喜欢这老头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但是用来当挡箭牌还是不错的。 秦老头虽然心软,但是却没能完全忘记刚才江月夜的狠厉,当下眼皮便跳了跳,心虚的挥着手,婉言推拒:“夜丫头就甭跟老头子客气了,刚才老头子还差点好心办坏事了呢,说起来也真是惭愧,嘿嘿。好啦,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老头我也该走啦,这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喽,一点没有过年的气氛啊!” 说着,秦老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瞒珊的脚步临到自家门前的时候还微微顿了一小会儿,这才开门进屋。 江月夜盯着那糟老头儿的背影直到视线被门板隔绝,回头的时候猛一下撞见江月华脸上既激动又落魄的表情。 她疑惑的瞧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顿悟到什么,心下顿感好笑,但是又不能真笑出来,憋笑的感觉着实忧伤。 江月夜可没忘了旁边还有张刘等几尊煞神在盯着她呢,鼻腔里用力的“哼”出一口气。 她走上前去搀住了宋氏的胳膊,顺手将江月诗从宋氏身后逮出来,唬着脸与她说:“小妹啊,胆子可不能这样小哦,你越是胆小人家就越是爱欺负你,有的人甚至还想骑到你头上拉屎来着,你说恶不恶心?” 江月诗懵懂的转动着大眼珠,呆呆的看着她三姐,似乎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却有人替她作了回应:“就是就是!岂止是恶心啊,这些人还又丑又胖,比那癞□□还不如。” 江月诚蹦蹦跳跳的窜到几个人眼前,抚掌笑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张氏狠狠嘀咕了这一句,四个始作俑者便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江月夜懒得再与他们纠缠,也就当没听见领着她娘进了院子去。 一家人还未完全进屋,宋氏便道了句:“夜儿,你变了!” 江月夜心里咯噔一声,暗想不会被发现了吧? 正在琢磨应该怎么回她娘的话,她二哥江月白便兴冲冲的挤了上来,兴奋的附和:“娘!你也发现啦,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三妹变厉害了呢!呵呵,变了好,就是要这样才是我三妹嘛,好样儿的!” 江月夜扼腕,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说她这二哥才好。 江月夜小心的打量了几眼宋氏的表情,才惊觉她并不是怀疑了什么,只是为她现在的样子发愁,心里肯定是在担心,这样一个厉害的姑娘,哪个人家敢要? “音娘,三闺女虽然嘴巴厉害了点,但是心眼儿却是好的,你别乱想。”江照年与妻子心有灵犀自然知晓她的心思,他起初也不敢置信自己的闺女儿竟然变得这般嘴厉,但在过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其实也觉得这样的三闺女更好些,于是便劝了起了宋氏。 说实在的,江月夜真没想过江老爹会是这样开明的人,心下忽然有些感动。 幸好她没有穿到一个是非不分的家庭里,否者她会痛苦死的! 眼神儿滴溜一转,江月夜的视线猛然与江月华撞在了一起,只见他拧着眉毛,一脸深思又狐疑的盯着她看。 那样子,就像在研究一个神秘物品似的,江月夜忍不住窃笑着低下了头。 这位大哥,这较真儿的劲儿,还真是适合读书啊! 正文 各怀鬼胎 时间一晃便到了辰时末,这个点儿正是各家各户出门采买的黄金时段,一眼望去,就算是江家所在的这个有些萧条的街道,其街头巷尾也已经聚集了不少男女老幼,他们在摊位和店铺里挑来选去的,显然是在采办过年所需的物品。 早间的一场闹架来得凶去得也快,但江月夜的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的,尤其是对隔壁那个粗鄙泼辣的女人,张氏经此一事之后直接被江月夜拉入了黑名单,她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她懂得什么叫“痛的领悟”。 “老庄布铺”门前,张氏胖得压根看不出眉眼的脸儿皱了皱,表情狐疑的盯着江月夜看了又看,半响才惊呼一声问道:“什么?你要帮我们家卖头巾?” 哟呵,她没听错吧,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这个小贱人刚才才摆了她一道,这会又眉开眼笑的找上门来,她的话能信? “没错。”江月夜脸上挂着任谁都挑不出毛病的微笑,话语十分诚挚,听起来没有半分虚假与不愿。 她站在庄家门前与张氏商量:“张婶子您头前儿也是看见了的,我家的棚子又重新搭了起来,可是我们手上没有能卖的东西,进的那些布匹全都被大火烧了一个精光,而这年关生意最是红火,爹娘想着反正摊位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帮着您卖卖,若是赚的银子多,张婶子您又是个好心的,到时候肯分我们几文钱的辛苦费我们就赚了。这样一来您也赚了银子,我们也不算荒废了自家的铺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江月夜几乎使尽浑身解数,其目的就是想让张氏批点儿头巾给她,至于赚钱啥的,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哟呵,我还以为你们一家人突然就转性子了呢,感情是想从我这里赚工钱呀?” 张氏唾弃着一张脸,不要命似的大声吆喝起来,扯着她那杀猪似的大嗓门朝来来往往的街坊叫嚷:“你们倒是打的好主意,但是我们庄家可没那些个闲钱,养不起你们一家子娇贵的主。” 话里话外还是一股酸气,旁人听了倒只认为她还在因早晨的事情怄气,但是明白人就晓得张氏是心尖眼利,既爱眼红又爱嫉妒,做惯了捧高踩低的事情,这番损人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拐着弯儿说江家人是废物,眼下不就穷到了向她伸手的境地? 切,也真是好意思! 张氏早上才被江月夜指名道姓的整治了一回,她再没脑子也不会因为江月夜说了几句软话,然后就断定江月夜来这一趟是带了好心还是恶意,只不过她一向轻视江家尤其是江宋氏,所以听江月夜这么一说便更将江家一家当成了杂碎看待,从头到脚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很轻蔑。 她肯定不知道,她这样的反应恰恰给了江月夜钻空子的机会,一个利欲熏心、喜形于色的女人还不至于让江月夜感到棘手。 江月夜假装听不懂张氏一番明褒暗贬的话,面上一直淡淡的,没有发火也没有出言顶撞。 她缓步上前拉了拉张氏的衣袖,等张氏离她近了点,才覆在她耳边轻声的说:“张婶子先不要口头上给说死了,也不要因为早间的事情恼火,爹娘让我来与张婶子说这事,其实也是仔细斟酌过的,大家都是街坊领居,有个吵闹争执实属正常,但婶子家是讲道理上得了台面的大商户,哪能因为这个就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张婶子,您说是也不是?” 经过早上的事情,江月夜对这张二妹的性子不说了解十分,但是起码也清楚了七八分,对于这种虚荣心强盛的女人来说,你只要多说她的好话故意抬高她,她就会被迷惑得晕头转向,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会简单得多。 张氏一听,面上虽然未马上显出什么来,但是心里却忍不住窃喜。 这小贱人嘴巴倒是甜得像蜜儿一样,难道江家人真的是这么看她们家的? 江月夜挑眉看着庄张氏,直到她的表情有所松动,这才继续劝道:“张婶子您若是非要拒绝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也可以去找别家,这条街上少说也有四五家买布的店铺,手上有这种头巾的人家也不少,何况我们只是打算借铺子空余之便赚点儿小钱,卖什么倒是无所谓的,只是您这头巾……” 江月夜一面说一面伸出头去朝张氏身后打量,就在张氏身后不远处堆着小山一般多的头巾,看那灰扑扑的色泽就知道已经挤压了许久。 江月夜看了看也不再多言,只是回视张氏的目光中少不了带着几丝……忧伤? 亲呐,您就别清高啦,赶紧拿来我帮你处理处理吧,卖一条少一条,除非您老还想把这些残羹剩货留着给您女儿做嫁妆…… 张氏绷了几秒钟终于没绷住,咧开嘴笑了起来:“夜丫头就是会说话,哄得婶子一愣一愣的,让我不借你头巾卖都不行喽?而且夜丫头有一句话婶子最是爱听,我庄家本就是大户人家,自然胸襟宽、气量大,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事情就置气。” 切,要不是你丫头提醒了我,这些旧货早一天处理早一天省心,我才不会白白便宜你们家嘞! 如果当初我没有对丈夫死求赖求,头脑一热进了这么多货,也不至于今天还有这般多,白白给你们捡了个大便宜! 张氏绝不是个眼界高的女人,遇到点蝇头小利都不会放过,所以才被江月夜三两句话给改变了初衷。 “可不是!”江月夜胃里一阵翻涌,这张二妹的脸皮绝不是一般的厚,面上却更加认真的评说起来:“街坊都道婶子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庄家能攀上这门亲是庄家八百年修来的福气,这些年庄家一步步发达起来,靠得可不就是婶子的精明么!” 别说,这里面还真有张二妹的功劳,不过是坑蒙拐骗胡搅蛮缠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而已。 “哎哟,大家真这么说?”张氏捂着嘴,嘴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一脸的眉飞色舞:“这话可算是句良心话,想我张二妹嫁过来以后每天劳前劳后的,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么?再说我这聪明的脑子啊,还真是不虚的,这条街上,算起埋在地底下的,也没有一个女人能比过我张二妹的哟!”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把死了的那些女人算上,也没有一个有她聪明。 江月夜觉得自己快吐出来了,深呼吸一口极力的压制住想喷她一脸唾沫的冲动,继续捡那些张氏爱听的话说,刚才她夸张氏聪慧又说她持家有方,让张氏涨了不少面子,只要忍耐着再说上几句,她今天的目的就一定能达成。 张氏这边,确实心花怒放得紧,从她嫁过来开始,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夸过,却不想今天能从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嘴里听到这样舒心的话,是在难得得很,尽管她隐约也觉得这事有蹊跷,但是虚荣心让她将这份怀疑抛到了脑后,只是一个劲的享受着。 张氏想着这些话若是被丈夫听见了才好,知道大伙儿都是怎么夸她的,看那死家伙还老拿生不出儿子说事! 正想着,她又听见江月夜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仿佛早间还觉得难听刺耳的音色这下竟悦耳起来:“所以私底下里我其实也打心眼儿里佩服婶子,这才想借着卖东西的由头上门来和婶子说两句真心话,至于婶子愿不愿意让我们帮忙,那都无所谓,反正我们也没想赚婶子多少钱,只是呆在家无事可做,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张氏心里一动,暗想你早上要是不出现才是帮我的大忙咧! 不过这会儿说这个也晚了,只见她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一会儿,然后便两眼放光的看着江月夜问:“你说真的,不收一分工钱?” “绝对不收!”江月夜也是双眸璀璨,斩钉截铁的道:“婶子只需要将头巾的数目点给我,每天天黑了集市一散,我便将剩下的头巾和卖得的银钱一块儿送来,不需要婶子多费一分心。” “真是这样?”张氏眨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换了谁也不会相信这天上会掉馅饼儿,留了一个心眼的她追问道:“那若是这银钱和少了的头巾数目对不上呢,这损失要怎么算?” 她虽然没有明说江月夜一家要趁机克扣她家的银子,但是话里面的意思很明显,要是你们卖了二十条,最后却只给我十五条的钱,按一条五文钱那么算,可就足足二十五文了呀,到时候你们再推脱说不见了被小偷扒了什么的,我张二妹要怎么与你们算? 就算数目不那么多,一条两条啥的她张二妹也绝不肯吃哑巴亏,别以为上门来说几句好听话,就能让她晕头转向什么都不顾了。 其实,张氏多嘴问这一句可不只是这一个意思,她还有心眼儿埋在肚子里呢,就等着江月夜上当。 “我想着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吧?”江月夜慢慢吞吞的说着,目光在张氏脸上游走,张氏的脸色有几分欣喜,但这欣喜里又包含着一些期待和着急,听见她这么一顿,张氏就有些急了,生怕江月夜这时候说出一个“算了”这样的话,连忙要进行劝说,但江月夜已经忍受不了再与她这么掰扯下去,直接封了她的话道:“唉,若是江家这般倒霉,我们也认栽!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是银钱和数目对不上,我们愿意照价赔偿,绝不会推脱一个字。” 张氏一听江月夜这般干脆,心下就是一喜,连忙朝后院喊道:“当家的,快来哟,有好事了咧!”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男人从后门走了过来,虎背熊腰的看起来十分猥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从来不会笑一样刻板。 他皱着眉不耐道:“你又咋呼什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快招呼客人又在这儿闲闹个啥?” 张氏对着江月夜赔笑一下,拉着自家丈夫进了铺子里面,叽里呱啦将江月夜的来意一说,期间还不时的发出几声奸笑。 江月夜依旧笑着就当看不见也听不见,心想你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用听我也一清二楚。 最后,庄富财被自己娘子劝服了,一言不发的又进了院子里,显然是将这件事全权交由张氏来打理,反正她那些个歪心思,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只要能有钱进账,他也不管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张氏扭着水桶腰,迈着八字步到了江月夜的面前,以一种施舍者的口吻说道:“好吧,我家当家的同意了你们的请求,先支五百条与你们卖着,婶子也不是个狠心的,若是能卖得了一百条,我就赏你们十个铜板,也好让你们赚点辛苦费。” 话说得好听,这平常一年也不见得能卖出去的数目,让江月夜一天就达到? 这辛苦费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江月夜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手舞足蹈的道:“那我就先谢谢婶子了,婶子真是个好心人!” 哼,好你个娘的好,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八辈子也不会乐意跟这个娘们儿说一句话! 张氏心下同样是一声冷哼,暗自嘲笑江家的落魄,不过十文钱钱而已就高兴成这样,眼巴巴的凑到她眼前说好话,还敢打包票说有了损失江家一力承担,哼,不过是想赚点打赏钱而已,到时候让你们赔得倾家荡产,看宋氏还不把镯子拿出来抵债! 张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直乐,仿佛宋氏的手镯下一秒就会送到她手里一样,笑眯眯的将五百条头巾数给了江月夜。 江月夜也不废话,手脚麻利的招呼着自家大哥二哥将东西径直搬回了家,因为事先江月夜与他们透露过一点,江月白等人就没多问,拿了东西便回了家,只是江月白是个直性子,因为对张氏心有芥蒂所以脸色一直不好看。 江月白黑着一张俏脸,直到走到家门前了,才数落道:“三妹!不是二哥要说你,你平白无故的和那种人打什么交道?早上的时候你还没看出来么,那肥女人就是看咱家好欺负,所以才硬是要把咱家一家人赶出去,平日里也就她家跟咱家抢生意抢得最凶,我才不相信她会安什么好心让我们赚银子嘞!” 在江月白看来,这十文钱不仅没必要赚,更是吃多了撑的上门找罪受。 虽说卖东西比在码头搬货来得轻巧,但是张氏是个斤斤计较的,怎么可能让她三妹有钱可挣? 到时别银钱没挣到,还惹来一身骚! 正文 挖坑埋逗比 江月夜在此之前也没细说过她的打算,只是往家里知会了一声,告诉宋氏她要去找点能挣钱的活来做。 宋氏一想也觉得应该,能不能找到先不说,出去试试终归是好的。而且重开铺子的事也是江月夜提出来的,本来一家人一时半会还顾不着这个,但是他们最后却都被她的口舌如簧给劝了下来,用了家里面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二十文钱买了一张篷布,连夜将棚子给搭了起来,之所以要在夜间行动,就是怕乡邻之间人多口杂,倒时候惹出什么非议就不好了。 因此,这才出现了早上的一幕,这祸端到底还是没能避免。 宋氏会答应江月夜的请求,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亲眼见证了自家闺女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一夜之间江月夜不仅将已经败色发硬的头巾恢复如初,更是将色泽增艳了一倍,那批从火场里剩下来几乎被全家都看成是废料的东西,竟然在她手下变成了宝贝。 不过这件事除了宋氏之外,江家的爷儿们是不知道的,江月夜瞒着这件事的初衷是不想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后来头巾被成功复原,江月夜打算和盘托出的时候又发生了早晨那场闹剧,这话头便搁了下来。 江月夜自己虽然也知道那些被润色后的头巾能挣不少钱,如果一条卖五文,按那些数量大致也有五百文了,但是昨晚上她都还一直在思考,怎么样才能最大化这批头巾带来的利益? 本来只是想到要采用对比销售的策略的,这条策略只需要她们去别家借几条没被润色过的头巾,再和自家这些改良后的产品一起售卖,两厢对比之下客户自然愿意花一样的钱而买更好的东西,可在发生了早上的不快后,江月夜心里就滋生了一个更好的点子,这送上门来的逗比,不吭她一脸血她不知道锅儿是铁造的! 于是乎,江月夜又故意多卖了会儿关子,没有急着与江月白解释,而是领了他径直往灶房走去,歪头贼笑道:“大哥二哥跟我来,等你们看了一些东西以后就会明白了!” 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灶房。 古时候的男人轻易是进不得灶房的,以免沾染了油烟俗气,而宋氏又是个封建的女人,自然将灶房划拉到了自己的地界,压根不让江家的男人踏及一步。 江月夜则不管这些,直接指着灶房上方悬挂着的一条条头巾,努嘴道:“喏,看见没?这样的话你们还认为我拿这些头巾回来没有用么?” 江月华与江月白下意识的随着江月夜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便都傻了眼,两个人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便都是伸手去抚摸那些脱胎换路的头巾,江月华还好些,除了眼底暗藏着深深的惊异,便没有过多的表情,可江月白就不一样了,从灶房头窜到灶房尾,手指在头顶上的方巾上摸来摸去,惊诧一声问道:“这怎么回事?三妹,你是怎么做到的?” “还记得前些天我们在火场里发现的那个包裹吧?里面果然还剩下不少这样的头巾,但是都败了色布料也发硬得厉害,是我和娘找了法子将它们复原成这样的。”江月夜故意把她娘也抬了出来,以免他俩怀疑什么。 伸手扯了一条头巾握在手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海棠花,转而叹息道:“虽然这批头巾被处理过以后变得上乘了许多,但是如果就这么拿出去卖,我想就算全都卖出去了,也不过五百文钱左右,不可能再多了……” 江月夜随口便吐出这么大一笔钱,还是以一种遗憾和不满足的口吻说出来的,这下不仅江月白惊讶,就连江月华也忍不住睁大了眼,惊疑一声:“五百文?竟然能有这么多?” 江月白这下不解了:“三妹,那你为何还叹气?” 在他看来,这笔钱已经超出他的预算很多了,这些头巾远远不值这个数,因为是劣质货,以前也才一条两文钱,现在色泽亮度什么的提升了一些,但也就最多一条五文钱而已,那些上乘些的头巾就比如他们才从庄家扛过来的那些就是这个价。 江月白听他大哥这么问,就晓得他还没转过弯来,于是又解释道:“大哥,我叹气不是嫌弃钱少。而是因为这批头巾如果卖完了,五百文钱乍一看很多,但是却不够咱们一家人吃饭度日几天,到时候手上的货卖光了,摊子上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卖,到那时候咱们要怎么办?” 江月夜微顿了一下,又说:“大哥你抬眼看看咱家的院子,到处都被火烧得黑乎乎的,你和二哥住在一起,我跟小妹同居一屋也就算了,四弟没有地方住还跟爹娘挤在一处,难道我们要这样一直下去么?不管怎么说,我都想多赚点儿钱,等来年要么修葺一下房子要么就买一处新的小院儿……” “唉,三妹比大哥会打算……”江月华轻叹一声,暗暗觉得她三妹想法实在,说得也在理,于是便犹豫一问:“可你去张氏那里弄来这批货,到时候也是要还银子的,根本……” 江月华本想说根本没钱可挣,但是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话头便转了一个弯,他一双细长的眸子盯着江月夜,眼底全是汹涌的喜意,豁然开朗道:“三妹!难不成你想将这批货也改进一番然后卖了,好从中赚差价?” 江月夜听着江月华的分析,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抬眼望去见俩哥弟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是在等待她的定断。 江月夜抬手将手中的头巾继续挂回绳索上,望着那些被风吹得飘来荡去的头巾缓缓出声:“大哥说的也没错,但是就算是改进后的头巾,价位也不会太高,这批货张氏要求我们每条卖五文钱,真算起来我们也没什么钱可挣,到时候累死累活还是别人的,不划算!” “那要怎么办?”江月白刚才听了他大哥的话,还以为这生意八成是赚的,但是这下又被他三妹三两句话给否定了,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只得再次骂咧起来:“这该死的张氏,可不是坑人么,一条五文钱,咱们全家白帮他干活呀,想得倒美!三妹你也是的,就这样你还能答应,脑子秀逗了么?” 江月夜翻了个白眼,心想江月白你才秀逗呢,你全家都秀逗! 回头一想,嗳,不对,这不是将自己也骂了进去? “二弟,别乱嚷嚷,听三妹跟我们解释,我现在可不相信三妹会平白无故吃亏!” 不得不说,还是江月华看人更准一点。 江月夜看江月白终于老实了,也不再卖关子,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了出来,既然已经注定是一家人了,就应该坦诚相待:“灶房里的这些货,一条五文钱是绝对能卖得了的,而且我还能保证,不出三天我就能将这些货全销出去,到时候手上便有了五百文左右的银钱,足够我们一家人年前年后的花销了,这样一来,大哥二哥还有爹爹也就不用在去找活做了,在家帮忙着卖东西就好。” “至于我从张氏那儿弄来的这五百条,肯定也是要进行改进的,但是不是现在,等我们家的一百多条头巾卖完以后再着手做不迟。其次,前两件事儿都不是目前最重要的,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去找秦先生做个见证,请他给咱们草拟一份协议,将我们和张氏商榷好的内容,以及从庄家所转手过来的头巾数目,每条什么价格都写清楚了,双方再进行画押签字,免得有些居心不良的人到时候狮子大开口,让我们一条出个十来文啥的,实在有理说不清。要是遇到那不要脸的,更是空口套白狼,说咱家拿了她上千条头巾啥的,可不就好心没好报,成了个冤大头!” 江月夜的话不无道理,而深谙张氏为人的江家两兄弟更是心有体会,当下便点频频点头:“对,三妹这方法好,看谁能赖账!” 说是这么说,但是两兄弟其实还是有点不明白,要借货卖找谁都行,干嘛非要找那个黑心肠的张氏? 明显是给自己招麻烦,他们三妹不像这样糊涂的人呐? 正文 老情少意 江月夜与两位大哥商量好了第一阶段的对策,便马不停蹄的去了秦老头的住处。 从早先的风波里能看出来,这秦先生虽然迂腐了点但还算是个热心的人,应该会帮这个忙。一点小买卖而已,又不是写什么人命官司的状词,不至于那般吝啬。 虽然这份协议不管是江月夜还是江月华甚至江老爹都能写出来,但是却不如秦老头写的有重量。秦老头的威望越高,这份协议的执行度就越可靠。 若换成江家自己人来写,说不定张氏就不认账。 万一在合作的当中出了什么差池,就算张氏不服,且混蛮不讲理的找来街坊领居闹事,也还能找秦老头作个证,怎么着乡邻们也得看看他老人家的面子。 再说了,这秦老头亲手写下的白纸黑字,到时候就算闹到对簿公堂也只是张氏吃亏的命! 上了衙门,哭闹什么的可是一点用都没有,讲究证据更讲究人脉和财力,张氏和江月夜一样是寻常老百姓,身份上差不多,但是张氏的家底比江家厚实,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这个协议就显得极其必要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最好别发展到那个地步,否者于江月夜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秦老头开门见是江家三兄妹顿时便面露惊讶。 他搬来这条街的时间不长,才两年多一点,平常也不怎么和街坊往来,只不过大家都知道有一个京都来的教书先生在这里养老罢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京都来的’,所以街坊们就格外敬重他一些,可也应着这份敬重,他和哪家都熟络不起来,反倒觉得清冷。 他一个老头子住久了,寻常根本没什么人来串门,更别说年轻一辈的了,此时见到江家三兄妹一起登门,欣然之下立即就让开了身子,笑道:“哟,稀客呀,今儿什么风把你家三兄妹吹过来了?” “老先生有礼。”江月华弯身鞠了一躬。 作为家中的长子,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摆在兄长的位置,凡事由他先出面。 于是便恭敬着回道:“家中有一事想麻烦麻烦秦老先生,不知秦老先生可应允?” 秦老头对这个礼节周到的晚生印象不错,至少比对江月夜的印象要好很多,见他请求,便慷慨应了:“进来吧,杵在门外干什么,老头子我可不敢让你家三妹当门神。” 最后那句,显然是揶揄江月夜来的。 江月夜心下也觉得好笑,暗想这老头子不仅爱记仇,还怪幽默的。 “先生这是哪里话,丫头我可没招你惹你!” 江月夜娇嗔一声,抬脚便进了院门,留那三个老少在后面慢慢寒暄。 这古代啥都好,就是做礼节太多,繁琐得要命! 江月夜一行人进了屋,废话不多说便将此行的来意仔细说了,当中不乏卖个萌装个可怜啥的博取老年人的同情。 秦老头听后二话没说,着了江月白先去将对街将庄财富叫了过来,然后提起笔唰唰唰的白纸黑字写了一大篇,等念完与庄财富听后,便直入主题:“财富,既然你们私底下协商过的,我就不多说啥了,今儿江家找我做个见证,我亲手写了这份协议,以后你家便应该按照这协议上的做,不得有违可知?” 庄财富就是张氏的丈夫,也是‘老庄布铺’的掌柜。 秦老头不可能纡尊降贵找一个妇人来谈事,所以就把庄财富给喊过来做决定。 “秦老先生,这……”庄财富听见是秦老先生有请,不敢拖延急忙赶了过来。 他虽然知道张氏把头巾放到江家借卖,但是却没听说有什么协议,这会儿他媳妇儿张氏也不在,他面色顿了顿,十分犹豫到底该不该签字画押。 于是便推诿了几句:“我实话与秦老先生说吧,这事儿是我媳妇儿做的主,我这也不清楚是些啥款项,这字是不是喊我媳妇儿过来签呀?” “噼啪”一声,秦老头忽然将笔墨摔在了桌子上。 瞪着眼儿怒吼:“你还是不是男人了,就这点事还要你媳妇儿做主?庄家到底是你当家还是你媳妇儿当家?简直乱套!” 大伙儿都知道,这秦老头最见不得的便是那种毫无主心骨儿的男人,而庄财富俨然又是一个软耳朵,怪不得一出口就被秦老头喷了一个狗血淋头。 江家三人见这状况,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笑,但都埋下头忍俊不禁。 江月夜暗自绯腹:这秦老头可真是个活宝,迂腐到一定境界也还是够“可爱”的! 最后,庄财富还是没能顶住秦老头的一顿炮轰,认命般的胡乱画了个鸭。 至于这纸上到底写了啥,怒火攻心的他也不在乎了,一门心的想冲回家去扇他那自作主张的肥妇两个耳刮子,以解他被当众羞辱的气。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江月夜也还没那个能力敢在秦老头面前动什么手脚,这咬文嚼字的功夫她一个现代穿来的半吊子可比不上这古代的活词典,所以协议还是按照一早她与张氏商讨的签的。 只不过那句“照价赔偿”,可就模糊不清了,到底是照卖价赔偿呢?还是进货价赔? 协议一共三份,江家一份,庄家一份,另外在秦老头这边留了一份底,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又该说不清了! 临走的时候,江月夜还特地问了秦老头一句:“秦老先生,若是这批货真的不幸被我们给弄丢弄坏了,我们是不是要按每条五文钱赔偿给庄家呀?老先生您也是知道的,我们江家时运不济,才被大火洗劫过一回,手上更是一点银钱也无,这回我们兄妹与庄家合作,也不过是想帮衬着家里赚些小钱儿罢了,若是到时候真的好心办了坏事,可咋办呀?爹娘还不得气死了!这么多银子江家肯定是赔不起的,要说只是赔点儿本钱的话,兴许……兴许还能东拼西凑出来!” 江月夜一番话说得极其诚恳,就算最后那句带了些意有所指。 秦老头的一门心早就被江月夜梨花带雨的脸给吸引住了,哪还有心思去思考那些,再说他一个教书先生,腹中是绝没有商人奸猾的本质的。 秦老头喜欢孩子,江月夜这么一哭他便觉得有些坐不住,赶忙劝慰道:“丫头你这是白糟心个什么劲儿啊!别没事就诅咒自己,这事儿好好的怎么又会成了你说的那样?甭说不会,就算到时候真成了那样,老头我给你做主,赔庄家点儿本钱就是,反正这协议上也没写该照什么价赔,这庄家总不能只一心惦记着得好处而不顾着坏处吧,没事的啊,别哭了!” 江月夜从秦老头嘴巴里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立刻便破涕为笑,拉着秦老头的手亲昵的撒娇:“那感情好,就知道秦爷爷人最好了,以后我一定常提醒大哥过来串门儿,正好你们都爱读书习字,也能说到一块儿去。若我要是得空了呀,也跟着你们学学,争取做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这一句话的功夫,称呼就变了,那句“爷爷”喊得秦老头心里一阵宽慰。 于是乎,秦老头就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拉着江月夜的手两眼放光,可惜这激动的神情并不是为江月夜而绽放的,而是径直射向了江月华,嘴边却连声儿的夸着:“好好好,还是夜丫头懂事!” 江月夜白眼一翻,怎么可能不懂事? 您老看着我大哥简直就跟老鼠看到了大米一样,眼睛晶亮晶亮的,白内障都挡不住你那点心事儿。 要不是看在我家大哥也对你有意的份上,我才不做这个“媒”咧。 正文 一对儿极品 江月夜这厢倒是称心如意了,可张氏那厢就不那么乐观了。 庄财富气鼓气涨的从秦老头那边回了家,步子才踏进家门,一眼便瞅见张二妹那肥硕的身躯撅成了一团,不知道正是柜台下捞什么。 他本就对她这身肥膘极其厌恶,现下更是心中鄙夷,便也不管张二妹是不是在做正事,或者说身旁有无外人,直接两个箭步冲了上去,抡起袖子便照着张二妹的右脸扇了两耳光。 庄财富自己则是气得狠了,鼻翼一张一合,像极了一条被激怒了的野狗。 张氏被稀里糊涂扇了几个耳刮子,一时半会竟没反应过来,楞了足足五秒钟之后才摸着自己的脸,细缝眼儿挣得跟铜铃一般,眼神既是震惊又是恼怒,脸颊处也是一片紫红。 没过一会,她眼底的血色便渐渐蔓延得仿若一个女鬼,“啊”的惊叫一声,脚下退后的两步,指着庄财富声嘶力竭的喊:“庄财富!你被鬼魇着了是不是!好好的你凭什么一上来就打我!” 那副凶神恶煞的劲儿,估计鬼见了都要避让三分。 “走走走,换别家!”本打算买布匹两个妇女赶忙逃似的从老庄布铺窜了出来。 都走到门口了,心尖都还有些颤,心想这女人可真够凶悍的,怪不得她丈夫不待见她。 “你还好意思问!”庄财富生起气来也不是盖的,但好在动了一次手后怒气消散了不少,没再对张氏抡拳头,而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冲冲的问:“你给我好好说说,早上江家人过来到底是啥事,为啥我还被秦先生叫去签字画押?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跟我商量一下,感情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张氏一听他提什么签字画押,心下便是一跳,直觉是出了不好的事,要不然庄富财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当下便也顾不得发飙,试探性的朝着庄财富走近两步,见他没有要再动手的意思,胆子就大了些,望上他的脑门说:“这早上的事我不都跟你商量过的么,你也同意我支给江家五百条头巾卖啊,他们家的摊位反正是空着,我们用来赚点儿钱也是应该的!再说,这事儿还是江家人自己找上门来的,又不是我贴着赶着要往他们家塞东西,头巾我是数给他们了,但是我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到时候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吃哑巴亏!” “我问你这个了?”庄财富冷着脸儿不咸不淡的哼出一句话来,眼睛里满是不虞。 “那,那你是问啥?” 张氏被他的目光看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脚下便又退后两步,小心翼翼的问道。 “哼!”这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庄财富就避不开要去回想,这一回想起秦老头骂他的那些话吧,他的脸色便又骤降了三度,恨声儿的道:“小便宜随便谁都贪得,但是这白纸黑字的协议是随便能签的么?” 张氏一听,傻了! 下意识的便问:“协议?什么协议?” 庄财富斜眼剜一眼张氏,抬手在胸口间扯巴几下,掏出一张几乎被揉成团状的白纸,一甩手仍在了张氏的脸上,吼道:“你自己看吧,免得说我冤枉了你!” 张氏蹲下身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因为哭过,所以脸上全是泪水,胭脂什么的全被糊成一团,配上她那张肥得分不清眼睛鼻子嘴巴的脸,实在是丑到了极致。 她一边抽泣一边小心翼翼的将纸团打开,可这凑近了一看吧,又傻眼了! 张氏犹豫了一会,跟着又踟蹰了一会,最后终于忍不住低声喊:“财富?” “又怎么了!”庄财富白了张氏一眼,没好气的道。 “我,我不识字呀!”张氏心中惶惶的,硬着头皮要求道:“你,你能不能念一遍我听听?就一遍,我保证!” 说着便竖起右手的四根指头,朝天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庄财富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作为一个生意人,有时候就免不了要闯南走北的勘察市场,总会耳濡目染一些。外加他小时候又上过几年学,经过这么多年的潜移默化,倒是认得了不少字,在这个底层阶级里也还勉强算得上一个文化人。 听到张氏用这样恳求的语气求他,庄财富的虚荣心顿时就得到了满足,面上也因此好看了一些,语气缓和的轻骂道:“无知妇孺,拿来!” 这股子装腔作势的腔调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大官人呢! 看庄财富这般反应,张氏的心中便是一松,窃喜的想还好她拿捏得住自家丈夫的习性,要不然还指不定被怎么收拾呢。 庄财富磕磕巴巴的终于将那一纸协议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出来。 张氏听后反应倒不大,因为协议上的内容与她和江月夜商定的并无太大出入,所以她只是呆愣了一会儿,便问道:“就这些,没有了?” “呵!要不然你还想怎样,还想将我们庄家的家当全部都送出去才甘心?”庄财富在心里冷笑,无知妇孺就是无知妇孺,哪能知道这白纸黑字的厉害? “呵呵!”张氏干笑一声,挑拣着好话继续讨好道:“瞧你说的,我哪能啊!就算我无知,但丈夫你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精细,又识字有懂做生意,谁还能唬弄得了你?这协议啥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当然不如你懂,但是听来也是和我的想法差不多的,不就是五百条头巾,一条五文钱嘛。江家卖得完就乖乖的把钱送到我们手上,我们随便打赏她几个辛苦费便完事,这要是卖不完,咱们也不会亏,说来说去都是咱家赚了不是?” “你想得倒轻巧!”庄财富被张氏这么一夸,脾气就好了不少,只是仍有些不爽快的责问张氏:“万一要是这批货出了问题,江家又没钱赔那可怎么办?你没见他们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么,到时候别钱没赚来还连本儿都找不回来了!” 张氏听丈夫的语气已经松动了,便伸出手一边帮丈夫按摩肩膀一边再接再厉:“嘿嘿,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到了!实话跟你说吧,我早就发现宋氏哪里有个成色极好的手镯了,他们家要是交的出钱来自然好,要是交不出啊,这手镯就一定是咱们的了,我看那成色,少则也得当个五两银子咧!” “你确定?”庄财富这一听,惊讶了一瞬便眉开眼笑了起来。 殊不知张氏就算得了这手镯,也绝不会当了贴补家用的,她是打着自己把玩几年,然后再陪给女儿当嫁妆的。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眼见再过两年就要谈婚论嫁了,就想靠着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嫁妆为女儿择个好人家的。 好笑的是,庄财富心里盼的想的比张氏还龌龊几分。 他回想着上回去迎春阁的时候,不小心瞥见的那个花魁明珠,那摸样可真是俏丽啊。 他当时只不过看到了一个侧面,却差点心都碎了!这要是有了值钱的玩意儿,也许就能见上一面呢? 嘿嘿,要是能与明珠姑娘**一度,那他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值了! 呵呵,庄张这对夫妻,简直堪称是同床异梦的典型! 江月夜在临走之前又顺便向秦老头求了几个大字。 江家目前连吃饭都是个大问题,更遑论什么笔墨纸砚的玩意儿了,所以为了省时省力省银子,江月夜也只有厚着脸皮在秦老头那里哄他一哄,然后不费一分一毛便弄来了促销头巾时要用到的宣传语。 两张大白纸,一张写着五文一条,另一张则是十五文两条,兼带买二赠一。 三兄妹回了自个儿家之后,顾不得吃早饭便各自忙碌了起来,搬货物的搬货物,钉牌子的钉牌子,而江月夜本人,则是镇守在摊位前,免得又有居心不良的人过来捣乱。 宋氏和江老爹本也想跟着帮忙,但被江月夜制止了,这卖东西又不是打老虎,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再说,宋氏平常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难道叫她出来招揽客人?到时候她再弄个脸红心跳什么的,人家还以为江家搞什么不正当的勾当呢! 家中又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妹需要人照看,所以江月夜就把这最轻省的活分给了两个老的,虽然他俩其实才三十岁左右而已,但是谁让古代三十岁的人已经可以做爷爷奶奶了呢? 这话可不是胡说的,若不是因为江月华的亲事出了差错,那江家两老恐怕真的早就抱上了孙儿了吧? 说起这江月华的婚事吧,其实在早两年江家铺子生意好的时候,也是有人上门来问询的。 宋氏虽然挑剔但考虑到自家情况之后也凑合着定下了一家人,那家人是在隔壁街开茶馆的,他家的女儿比江月华小一岁,闺名唤作余巧巧,听说人长得颇为秀丽,按说余家与江家倒真是门当户对,这门亲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妥。 可惜江家从前年开始便一直走滑坡路,这余家见苗头不对,怕闺女嫁过来受苦,便不顾道义与江家退了亲。不过余巧巧的名声也因此被影响了,家世好的看不起她,家世不好的又害怕步江家的后尘,这一来二去,婚事也同样被耽搁了。 江月华自己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但从不主动提起,压根像没这回事一样。而宋氏心疼自己儿子,不愿揭他伤疤,一家人便谁也都不在这事上发表言论。 江月夜也是好不容易才从江月白嘴巴里撬出来的。她听说后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哎呀呀,那位余巧巧小姐该不会是在等她大哥吧? 许久之后,江月夜才发现她当时的想法是多么天真。 正文 赚点小钱 待三兄妹一通忙活过后,江家的铺子才总算显出了点样子。 货物齐备,人手充裕,整个铺面均被各方色泽或艳丽或素净的头巾铺得满满当当。四壁上、顶板间皆拉着绳索,红的黄的白的头巾悬挂其上,一眼望去好不绚丽。 “嗯,不错不错。”江月夜露出满意的神色,点头如小鸡啄米。 窃笑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头向自家二哥央求道:“二哥啊,你能不能举着咱们家的宣传牌站到铺面侧前方去啊?如果能照着牌子上写的大声吆喝几句那就更好了。” “啊哈?”江月白显然没料到他三妹会让他一个大男人干这种事,当下便有点难为情,磨磨唧唧的开口问:“不是吧?让我去吆喝,三妹你怎么不让大哥去?” 江月夜转眼看了看明显有点木头木脑的江月华,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这样的性子读书还行,吆喝生意估计会要了他的命! 世人都说读书人清高,这话在古代更是至理名言,江月华没有清高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已经谢天谢地了,让他抛头露面的在大街上喊叫,还不如叫他去死! “大哥有更重要的事做,你不去难不成让我去?”江月夜唬着脸瞪了江月白一眼,嗤笑一声道:“还男子汉大丈夫呢,就这么点小事也推三阻四的,你去不去?不去当心我跟爹娘告你的状,看你以后还有机会出去玩儿!” 嘿嘿,抓住二哥小辫子的感觉棒棒哒。 这边俩兄妹正较着劲儿,正前方却已经有两个妇人打扮的女人相携着向这里走了过来,依稀还能听见她们在小声谈论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十分愉悦,见这间铺子的布置这样别致又漂亮,便过来看上一眼。 江月夜见状便知有生意上了门,现下已经巳时,赶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街上的行人一串一串的像水流一样。 江月夜顾不得再和江月白掰扯,直接向他挥了挥手,诱哄道:“二哥,今儿若是赚得的银钱多,三妹一定说服爹娘让你出去玩两天如何?不仅让你去玩儿,过年的时候还给你发几十文压岁钱怎么样?” “当真?”听到可以出去玩儿,并且还有压岁钱可拿,江月白的表情顿时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带着那么多银钱出门的人,一下子简直难以相信,脸色既欣喜又惶惑,可他猛一想,这话又不是爹娘亲口说的,这可信度明显有待考量嘛。 于是问道:“三妹你又不是爹娘,我怎知道你说话是否算得了准?” “这钱是你三妹我想办法挣的吧?”江月夜如此反问。 江月白想了想点了点头。 江月夜这才继续说:“既然是我挣的,依照爹娘的脾气会限制我动用这钱么?你也是了解爹娘的,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我当然有决定权,我说能给你就是能给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信我信谁?再说了,今天你要是不做这事,明儿家中没银子了,你还得跟着大哥和爹去帮人搬东西,你自己比较一下这两件事哪个更容易些?” 先以利诱之,再说明利害关系,害怕你小子不上当? 这下江月白不说话了,他感觉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说不过他三妹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三妹变得这样能说会道了,就连一向被爹娘当做顶梁柱的大哥都说不过她,真是奇怪得很! 江月白这般想不奇怪,可却连江月华也跟着有些纳闷,他不记得他三妹何时学过书本啊。 怎么说起话来如此有条理,而且时不时的还能蹦出几个成语来,当真是无师自通? 两个身姿妖娆脸色红润的妇人越走越近,远处也有好几个女子被江家的店铺吸引了,正翘首望着打算饶过人群过来看看。 江月夜不再废话,用眼神指示了江月白一下便朝前迎了上去,微笑着询问:“请问两位漂亮的姐姐,是要买头巾么?” 一句姐姐,顿时叫得两人心花怒放。 按照习俗只要是结过婚的女子,都应该叫婶婶的,可女人谁不希望自己年轻? 所以当下其中一个俏妇便笑了起来,问道:“小妹妹你家的头巾怎么卖呀?” 另外一个小娇妇看清了店铺里的东西以后,便有些兴致缺缺起来。 不过是摆得漂亮了些,货却不是新鲜货了,看样子还是以前流行的货样,她家里都有许多条了,是不打算再买的。 江月夜将两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底,虽然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确定自己的办法是否行得通,但是为了赚钱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 于是甜甜一笑应道:“两位姐姐请稍等片刻。” 转身,她麻利的从桌面上抽出一条花样别致并被润色过的头巾出来,展开放到两人面前,方介绍道:“这是我们这里新来的款式,因着数量不多,所以没大面积的铺开来,两位姐姐看看可合心意?” 之所以不将润色加工后的头巾挂出来,一是数量少,二则是营销策略的问题。 人人都喜欢稀罕的东西,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她要是把所有的货物都一下子拿了出来,数量一多就显得不那么珍贵了,价格自然也就会掉下一截去。 所以,整个铺子明处上只有江月华面前的桌面上放了十几条被加工过的头巾,其余的货物都藏在了桌底,等桌面上的卖的差不多了再少量少量的拿出来。 木桌上铺着一张金黄色的桌布,那些艳丽璀璨的头巾被那么一村,倒显得华贵了不少。 “咦,这条倒是亮眼许多。”起先兴致不大的小娇妇忍不住惊咦出声,似乎被勾起了一点兴趣,试问道:“这新款,一条多少钱?” 若是太贵,她们也是买不起的,更何况这款式虽新颖,但也不是多高档,贵了也是不值当的。 当家才知油米贵,她们这也是成了亲才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不管做什么处处都是精打细算着的,一是怕被婆婆和乡邻说手散,二也怕丈夫嫌弃自个儿不会当家。 江月夜对于两人的犹豫心下了然,也不啰嗦,直接喊了江月白上前来,接过他手上的宣传牌往两人身前一放,让她们自己细看去,嘴边也顺便解释了一句:“这附赠的一条,我们只能答应送这旧款,不知两位姐姐觉得如何?” 两个妇人盯着牌子看了半响,等抬起眼来的时候都是满眼的惊讶,她们哪里想过会有这样的好事? 一条十文钱都已经够便宜的了,居然还买二赠一? 虽说赠送的只是旧款吧,但这旧款少说也得五文钱呐,这家铺子果真如此大方? “十五文当真买二赠一?”年龄看起来稍大一些的俏妇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妹妹,你该不是唬弄我们的吧?”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呢。 这么卖东西不亏得倾家荡产那才叫稀奇。 “这位姐姐,我们是明码标价的,绝对童叟无欺!” 江月夜十分坚定的说,面色诚挚语气诚恳。 “那好,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我要两条了。”俏妇人不待思索便要了两件。 她是家里的长熄,过年少不了要打发些东西给二房三房的,这头巾又好又便宜,得了面子还能省下不少银钱,实在是合她的意得很。跟着她又转脸对身旁的闺蜜问了句:“你要么?我看是这东西值当,不管是自己戴还是送人都倍儿有面子!” “这……”小娇妇起初没打算买,被好友这么一劝又有点动摇了起来。 她抬手咬了咬指甲,样子十分纠结,最后终于一咬牙,说道:“好吧,既然连你都这样觉得,那我也要两条吧,我婆婆甚是喜欢这类东西,买回去哄一哄她老人家也好。” 心里却嘀咕着,给婆婆买了喜欢的东西,到时候她应该就不会胡乱批评自己不会花钱了吧? “这样的话,两位姐姐坐下挑一挑花样呗?” 江月夜眼见第一笔生意就这样做成了,心里十分开怀,心想这开张生意开得不错,于是便陪着两个妇人各自挑了中意的花样儿,就连赠送的两条也是精挑细选的,为的就是客人一个满意。 江月白在旁看了半响,发现她三妹的点子确实好用,钱赚得也轻松,便压下不快扯开嗓子吆喝了起来。起初还有点磕巴和害羞,后来便越喊越顺口,见着自家的货品一件一件的被人买走,银钱一把一把的往抽屉里装,心里那叫一个乐啊,仿佛光明就要来临了一样。 江月夜心里也很开心,虽然这种情况本就在她意料之中的,但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也忍不住嘴角越翘越大。 人生来就是爱贪小便宜的,人家卖菜的时不时还会送颗葱呢,可见这搭配销售的方式,从古至今都很受人们青睐。 江家店铺里卖出去的全都是加工过的那批头巾,而从张氏那边拿过来的全当成了赠品,待到了下午,那一百条二十条润色加工过的头巾就全都卖光了。 江月夜合计了一下手上的银钱,不多不少正好九百文,而从庄家拿过来的头巾数目,也从五百条变成了四百四十条,整整送出去的六十条,不过她可一点都不心疼,反正又不要钱。 就这么,江月夜的初步目标算是达成了。 有了这九百文,她们家总算能过个安稳年了。虽说不上好,但米总是能买得起了吧。 正文 捉弄 暮色四合,天还没完全黑透,但街边铺子里已经有零星的灯火被一盏盏点亮。 “大哥,账目对得上么?”江月夜站在自家铺子里的木桌旁,晃一眼发暗的天色然后看向一边正在认真对着账的江月华,撅着嘴巴淘气似的问道。 她一面说话一面抓起一把铜钱放在手中,一下一下的掂着。 这握着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起先江月白问起为什么不让江月华去吆喝生意,而她怒斥她二哥说大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并不是顺口胡诌的。 生意之家最要紧的莫过于找一个头脑清晰、算数精湛的账房先生。虽然她们家现下的账目还很简单,基本上属于一目了然的状态,但是做生意讲究的就是门门清,这一笔一笔的支出进账都要分门别类的记好记清楚才不容易出乱子,往后查账算账的时候也能事半功倍。 江月夜自认自己能力有限,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的特异功能,所以她绝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的,要找人替她分担一些才是,而江月华又正好有这个能力,人也是谨慎细心的性子,当个会计再合适不过。 “啊?”江月华反应迟了一瞬,其实这账面上的数据再明了不过,他盯着记账薄看并不是因为弄不清楚,而是还未回味过来,总觉得一下子就挣了那么多钱,像做梦一样。 半响,才顿悟着道:“嗯嗯,对得上对得上。整整的九百文,一分不差。” 事先只有江月夜最清楚那批旧货的数目,所以江月华报出来的数据确实是他自己一项一项加得的,而银钱的总额是江月夜和江月白一块儿数的,这下各项数据都合得上,也就没了什么差池。 江月夜偏了偏脑袋欲喊她二哥去通知爹娘这个好消息,虽然今儿一整天江氏两老也曾出来瞧过几次,但他们三兄妹一直忙着招呼客人也就没顾得上向两老报备,所以他们虽知道这笔生意赚了钱但到底赚多少却是不清楚的,这会儿要是知晓他们家一天就挣了这么多钱,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然江月夜的话才到嘴边,隔壁的张氏便高声喊了过来:“偶哟!这可挣了不少钱了吧?废话不多说,银钱如数交上!” 张氏抖着一身的肥肉,恬不知耻的摊开她的猪蹄子,要钱的语气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许是发现了江月夜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手段,她心中闷得慌,临到这会了才控制不住要上门来。 若不然凭她那颐指气使的性子,还不在家里坐等着江月夜乖乖送上门去? 江月夜因为挣了钱心情本来极好的,却在看到张氏的时候扫了兴。 她想着这一整天从早上到下午她忙得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忙着的时候不觉得什么,这会儿一闲下来外加有个碍眼的家伙来闹事,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唤起来,口干舌燥胃里空空实在是难受。 于是她也不忙着搭理张氏,胡乱从抽屉里抓了两把铜钱塞到江月白的手里,嘱咐说:“二哥,大家忙了一整天都饿得够呛,你去买十个馒头外加六个包子回来,算是为今天的小有收获庆祝庆祝吧。” “嗯,这就去。” 江月白一脸欣喜的应了,拿着钱便往街头卖包子馒头的小店跑去,心头还念叨着他家三妹不仅会挣钱,还大方得紧呢,若是爹娘,也不舍得拿这钱买包子吃吧? 六个包子和十个馒头,统共就要二十八文呢,都可以买一斗米了。而一斗米可够一家人吃两天的呢,这买了包子馒头,可就只能应付一顿的。 也许江月夜的想法江月白是一时半会理解不了的,现代人的思维让江月夜深知及时行乐的重要性,既然赚了钱,该省的地方要省,但是却不能一味的将就,万贯家财是挣出来的,可不是省出来的。 “呀,这不是张婶子么?有何贵干?” 江月夜等张氏走到自己面前了,才装作刚发现她似的,挂着笑脸与她打招呼。 “哟呵,才赚了几个钱就长翅膀了?” 张氏一脸鄙夷的扫了江月夜一眼,哼着声儿提醒:“有何贵干?你婶子我当然是来拿货款的,喏,二两半银子,拿来!” 五百条头巾,一条五文钱,一共两千五百文,兑换成银子正好二两半。 “呀,张婶子您是不是记错了呀?早晨我们可是说好的卖多少给多少,怎么您老一下子就要全款?” 虽然张氏一出口就阴阳怪气的,但是江月夜这会儿却没心思和她掐,她本就防着有人狮子大开口呢,怎么可能张氏要多少她给多少? 她又不是傻的,当即便掏出了荷包里的协议书,一本正经的在张氏面前摊开,指着上面的一句话道:“张婶子您看,这上面明明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的,难不成您想违反协议么?您若是真这么做了,那您和那些霸王硬上弓的莽汉有何区别?” 江月夜十分无耻的偷换了一个概念,一句荤话将张氏说得老脸涨红。 臊得张氏指着她的鼻子便是一顿破口大骂:“哎哟喂!瞧瞧!都来瞧瞧!这谁家的闺女这般说话,还要不要脸了!” 江月夜冷哼一声,笑道:“嗳,婶子!您说清楚了!我怎么不要脸了?您老倚老卖老上门来抢银子都没有觉得不要脸,我说您强要别人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不要脸?要不咱们叫乡亲们来评评理,或者直接上官府理论,看到底是我不要脸还是您不要脸?” 江月夜这回是打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的,于是便懒得和张氏啰嗦,而是采用了釜底抽薪的办法,直接将官府给抬了出来。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老百姓最怕的便是沾染上官司债,所以张氏咋见江月夜这样强硬,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没敢发作,只是强笑道:“夜丫头,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一开口就官府长官府短的,咱们这些小商小户可招惹不起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手上的协议婶子看过,也记得有这么一条,但是婶子不是见你白天生意好么,这才厚着脸皮来要货款呀,这也没违反协议不是?咱们既然街坊一场,婶子就多照顾你们些,本应该是二两半银子的,你给二两零四百五十文好啦,剩下的五十文当做你们兄妹的辛苦费,你看如何?” 二两零四百五十文,正好是扣了每一百条给十文钱打赏后的数。 江月夜心想你个老妖婆,话倒是说得好听,如意算盘也打得响,但是姐能让你如意么? 门儿都没有! 而且张氏这人的心思一向不正,这回难得这样好说话,倒让人不得不怀疑点什么了。 “张婶子,不是我不拿钱给您,实在是我手上没那么多钱呀!”江月夜苦着一张小脸儿,委委屈屈的道着。 她这回倒不是在忽悠谁,而是确实没那么多钱,虽然就算有她也不会给吧,可惜关于这点张氏是绝难知晓的,否者还不蹦上三尺高? 江月夜继续无力的指着那些还没来得及卸下来的头巾哭诉:“婶子您看,从您家拿过来的头巾还剩这许多呢,我怎么可能有银钱给您?要不您点点,少了多少条,我将这卖得的银钱先算给您就是。” 有句话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张氏听后心里那叫一个憋怒,明明知道江月夜卖出去的不止那些数,但是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当下其一张丑脸便忽的又胀了起来。 可适才江月夜满口官司**/威又让她心有余悸,这会儿便不敢太过嚣张,只得生着闷气,双手皆气得捏成了拳头。半响,才忍住气问:“怎么可能?婶子可是见你这儿客似云来的,不至于才卖那么一点儿吧!” 言下之意就是江月夜有意赖账,想拖欠着货款不给。 江月夜冷笑一声,刚要呛张氏一句便瞅见江月白兜着包子馒头回来了,她饿得头昏眼花一看见包子口水都忍不住泛滥,更别说手软脚软恨不得粘着床再不动弹了。 她这一门心惦记着吃便把张氏像甩抹布一样晾在了一边,管她是不是会气得吐血还是得脑血栓啥的。 江月夜迫不及待的伸手接过江月白手中被粽叶包裹着的包子馒头,七手八脚的撕扯开来便抓起一个不顾形象的往嘴里送,刚出锅的包子还烫呼呼的,烫得江夜月嘴皮上一阵烧疼,但是她实在是太饿了,也太多时候没有闻到过肉的香味了,所以也不管这点小疼小烫的,大口大口的就嚼咽了起来。 “三妹你慢着点儿。”江月华见她三妹那活像八辈子没吃过包子的猴急样儿,就忍不住叮嘱了一声:“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嗯嗯。”江月夜边嚼边吹气,连着咽了好几口才说:“二哥,你留下一半的馒头和两个包子,其余的给爹娘和弟妹送去吧,记得快去快回。这儿有虎狼盯着咱们呢,就想趁着咱家人少,好上门来抢东西!” 江月夜鬼精灵似的对着江月白眨了眨眼睛,那副被热包子烫得呲牙咧嘴的模样着实可爱极了。 正文 甜枣 “扑哧……”江月华被他三妹乖张的表情给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张木头脸也顿时有了些生色,高挺鼻梁上的那双细长眼睛熠熠生辉,竟也有些摄人心魂的味道。 江月白皱皱鼻子表示他还没找准状况,摸着后脑勺看看他三妹又看看他大哥,眼尾一瞟但见张氏站在一旁呼呼喘气,鼻孔都要冒烟了,便也明白了七八分。 登时便呼啦起嗓子大声附和:“好嘞!我这就去,等我吃饱了喝足了,看谁还敢动我们家东西!不怕死的都来试试,老子打断她的狗腿!” 这读过书和没读过书,真是一张嘴就知有没有。 这话还好是从江月白嘴里冒出来的,要是江月华哪天想不通也吼出一句“老子怎么怎么样”的话来,估计连江月夜这个自认“见过世面”的都得被吓傻。 江月白撒着丫子进了家门,江月华便也不客气的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无人理睬张氏。 江月夜囫囵吞枣般的解决了大半个包子,等缓了前一阵的饿劲儿,现下也就不那么狼吞虎咽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活像是故意气张氏似的。 事实上,这古代的包子可不比现代,那个头足足可以一个顶两,要是吃快了来不及咽下,可是会噎死人的。 这会儿她们又没有水跟着下咽,还是慢点吃为好,要不然就这么被一个肉包子给噎死了,岂不悲催? 张氏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也没见江月夜打算搭理她的样子。 手上的包子吃完了,她就换成馒头继续吃,那优哉游哉的样子,简直能把人急死! 张氏等了一会耐心已经被完全磨光,臭着一张脸脚下如踩风火轮一般几步冲到江月夜眼前,找存在感似的猛然咋呼:“死丫头,别以为有协议在手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今儿你要是不把钱给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江月夜咂嘴,看吧,凶残本性露出来的吧? 都说最毒妇人心,看来此言不虚,古人诚不欺我! 也难怪张氏火急火燎,她这一趟出门来要钱,一方面是想拿到钱挽回自己在丈夫面前的威信,另一方面更是不得不为之。 因为庄财富发话说她要是收不到钱回家那她自己也就别回去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还骂骂咧咧的数落她别进了庄家的门儿,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会败庄家的家产! 所以张氏这才一个人急匆匆的上门来,不仅没来得及找一个帮手,甚至连个撑场子的都没叫上。 上次她好声好气的与庄财富解释,说是为了图谋宋氏的镯子这才答应借货给江家卖的,张财富脑回路简单倒也信了,但同时也不客气的撂下了话:“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但是今儿我必须见到东西,钱也好镯子也罢,没有东西你休想进家门儿!哼!” 看来上次他被秦老头教训的事情,心中始终耿耿于怀。 “婶子,别发火,先消消气。”江月夜对张氏的气急败坏显得一点也不在意,一笑过之。 软绵绵的将手上吃剩下的半个馒头递到张氏面前,张氏手一颤还真抬起手来准备接,江月夜掐准时机在张氏摸到馒头前又收回了手,一脸抱歉的吆喝:“哎哟,婶子对不住,我不该把我吃过的馒头递给您的。来来,大哥,给婶子拿一个热乎的来。” 江月夜朝他大哥默默的递了个“暗度陈仓”的眼神儿。 江月华无奈的咧了咧嘴角就准备要伸手,而这时候江月白恰好送好了吃食从院门里踏脚出来,听见江月夜的叫唤声眉毛拧成了大/麻花,三步并两步的冲到了搁着包子馒头的桌子前,也不管嘴巴里装不装得下得便一个劲的把包子馒头全都塞进了嘴里,最后还剩下一个馒头实在塞不进去了,他这又左右望了望,一伸手忽的塞进了江月华的嘴中,自己却包口包嘴含糊不清的摊手:“喏,没了!” 江月夜嘴角忍不住抽动几下,就知道这种事还是他二哥最拿手,要他大哥牺牲形象来整治张氏,显然有点不切实际。 江月夜故作无奈的摇头晃脑,稚声稚气的解释:“那个……婶子对不住了,我二哥他太饿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个臭小子一般见识。” 张氏的脸哗啦一下变成了猪肝色,口鼻间只见出气不见进气。 江月夜深知这个时候不宜和张氏彻底翻脸,戏耍够了还是得给她一点面子的,要不然她若是一生气卷走了所有的货物,那就该她自己哭瞎了。 江月夜板着脸忒了一眼像饿死鬼投胎来的江月白,可眼底却毫无责怪之意,只是给张氏做个样子罢了:“婶子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二哥你也是知道的,脾气拗得很,谁说都不管用,几个馒头而已,婶子恐怕早都是吃腻了的,哪还能巴望着这些个下等杂食啊?对吧?” 张氏心肝骤疼。 心想你个死丫头,吹牛你也先打个草稿啊,明明就是不乐意给她吃才故意全含进嘴里的,装模作样给谁看? 不过这个时候张氏也顾不上再和江月白置气了,因为她的丈夫正在家等着她去交差呢。 她恨恨的咬了咬牙,维护着面子上仅剩的和气,摆摆手道:“无事,闹腾的孩子婶子见多了,要是遇见谁都要生气一番自己岂不是要气死?所以还是算了吧!夜丫头,婶子也不跟你腻歪那些个没用的废话,若是你不愿意交银子,那婶子马上就把货物全拿走,但是那缺了的数你怎么也得给补回来,否者孩子他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者,协议书上也白纸黑字写着的,搁哪儿你都得还钱,上天入地你也跑不了!” 她本意是想借此由头敲诈张家一回的,好趁机得到那个日思夜想的翡翠玉镯子,但被丈夫一逼,她的野心就淡了。 这事,恐怕还要从长计议一番才行。 江月夜事先就料到张氏心术不正,所以才利用秦老头施压,让庄富财签了那个所谓的代卖协议,张氏这才没有办法继续琢磨那些个歪脑筋。 但是货品她肯定是不会还回去的,江家还得靠着这些货物活命呢,所以她便软了语气,好意与张氏商量起来:“婶子我看这样吧,您也是一心想替家中赚银钱,你家的货呢在我家的铺面上卖得也还不错,今日就卖了六十条之多呢,我先预付这六十条的钱给婶子您,您看如何?日后我每日都预付六十条的银钱给您,直到付完为止,这样用不了多少时日婶子就可收回全款了,岂不迅速?” 江月夜思索了一下,觉得六十这个数应该还是蛮有诱惑力的,因为照今日的情形来看,庄家的铺子最多也就能售出同样的头巾二十条,她这里可足足有她的三倍,如果这样她都还不知足,那就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六十条?三百文?”张氏掐着手指算了算,一本新账立马在她心里活络起来,这可比她自己卖翻了好几倍,自家的丈夫应该也会乐意的。 于是便笑了一笑,问道:“说好的卖一百条才有十文钱辛苦费,你这每天只给六十条的钱,这辛苦费我可不能再给了!” 卧槽!天底下还有这种奇葩女人? 人家辛辛苦苦给她打工,她竟然还有脸说不给工钱,这要放现代绝对是黑心包工头哇!该诛! 江月夜这番腹诽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她还犯不着为了十文钱而生气,她的眼界还不至于这样狭隘,更犯不上和张氏这样小肚鸡肠的人纠缠。 于是干干脆脆的应了:“行,婶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靠着婶子的货物活络一下铺子也不错。” 张氏也许已经知道了江家还有存货的事情,但是一来她不甚在意,二来也觉得江家翻不出什么浪来,所以一心只想着银钱这道道,甚至没有打听一下江月夜售卖的方法,何至于自己卖不出去而她却能大赚? 江月夜果断的从抽屉里数了三百文给张氏,张氏用围兜捧着一堆铜板兴高采烈地打转,心想今天终于逃脱了露宿街头的命运。 她抬脚刚想回家,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顿住步子回头问江月夜:“夜丫头,婶子看你也是喜欢这些头巾,更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要不然你求你娘把她的翡翠镯子拿出来抵账呗,这样你也就能有个好的开始了,俗话说万本买卖空手起,镯子放着也只是个物件,能拿出来养活一家人也是件好事你说呢?” 江月夜心中一凛,原来张氏一直惦记着的是宋氏的镯子啊,歪心思这就又活络起来了?欺她一个小女娃不知道轻重么? 宋氏若能出手,何至于等到现在还纹丝不动,这件事显然不是那么简单啊! “镯子?什么镯子?”江月夜又一次发挥了自己装傻充愣的技能,一脸懵懂的反问张氏:“我娘亲有镯子么,我怎么不知道?大哥二哥你们知道么?” 江月华与江月白停住手边的动作齐齐摇头。 张氏看这情况又琢磨了起来,心想不会这些死孩子真不知道吧? 宋氏竟然瞒得这样严? 可是不可能啊,她们都能窥见的东西不至于生活十几年的家里人还不知道吧? 唉,可惜不管怎样,她的这招亲情牌又失败了,这件事果然还是要从长计议。 张氏不以为杵,兜着钱乐颠乐颠的回了家。 江月夜嘿嘿冷笑一声,老妖婆,你就好好偷着乐吧,到时候有你哭的! 正文 趁热打铁 当天边最后一抹光线隐没而月亮悄无声息爬上树梢时,江家两老终于按捺不住一人牵起一个孩子往自家店铺里寻了去。 江月白送进屋的包子馒头还热在灶上,江家小妹江月诗的眼睛几乎快把包子看穿一个洞,可宋氏却硬是没让她伸出去的小手得逞。 江月诚的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叫,可是他却不像他小妹那般满脸幽怨,只是一个劲的勒紧裤腰带以缓解腹饿。 江老爹和宋氏牵着人才走到院门处,迎面就碰到了刚收摊回家的江月夜三人。 江月华将肩膀上扛着的桌子往上耸了耸,看着他爹问:“爹,你和娘这是要牵着四弟小妹去哪儿?” 江月诗虽排行老五,但家中人却喜欢称呼她小妹,看起来极为随意的一个称谓,却隐含着一家人对她的宠爱。 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大概就是这个理。 “还好意思问,这不就是去找你们么?”宋氏拉过小闺女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脸上带着微不可见的埋怨,细声细语的道:“天都黑这半天了,怎么不早些回家,一定要让爹娘来寻才肯回?” “娘,您先别动气啊!”江月夜知她娘定是又担心了,连忙凑身上去解释:“我和两位哥哥一心想早回家来着,外面那么冻谁愿意呆着啊?可是铺子里生意太好了,我们走不开这才耽误到现在,娘亲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我们的气啊?” 大概也只有宋氏这种人才会对金钱财物不紧不慢,却把孩子的健康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 “音娘,先别说了,让孩子们进屋先暖暖。”江老爹松开拉着江月诚的那只手,帮着江月华把肩膀上的桌子抬放在地上,伸手又想去接江月白手上的大包裹。 江月白没让他爹够着,直接扛着包裹进了两老的大屋,里面烧着火炕,他甩手将货物丢在炕上,跳着脚取暖,顺嘴问道:“爹,你们怎么还没吃,热着这些包子馒头做啥?” “你爹是等你们呢。”宋氏最后走进屋来,望着江月夜同样讶异的眼神道:“想着你们可能还没吃上,所以便多等了会儿,小妹想吃都狠心没让的。” 江月夜听完宋氏的解释,眼睛顿时就酸了。 家中今早就断了米粮,一家人几乎都没怎么吃饭,自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可是江老爹和宋氏却始终顾着她们,不仅如此还约束着四弟小妹不让他们先动。 她二哥送吃食进屋的时候肯定是嘱咐他们先用不用等的,可是他们依旧挨饿等着,这实在是让人心中不感动都难。 “爹娘,你们怎么这样傻?”江月夜呜咽一声,沙哑着喉咙埋怨:“我和哥哥们都吃过了的,这些全都是买给你们的,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知道么?我们这么大了会照顾自己,不仅会照顾自己,也会替爹娘分忧的,所以爹娘在家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妹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关爱了。” “诶,诶……”江老爹一个劲的点头。 宋氏却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江月夜有点受不了这种哀伤的氛围,使劲儿的活络气氛:“哟,小妹?是你想吃包子吧?来来来,三姐给你一个最大的。” 江月诗兴高采烈的伸手来接了,笑出来的小酒窝十分可爱:“谢谢三姐,月诗可饿了,恐怕要吃一百个包子才能饱咧。” 江月夜打趣:“瞧你,难不成我们小妹上辈子是猪么?哈哈。” 这晚,江家老小七口人就就着六个包子十个馒头进了一顿饱饭,因着馒头和包子的个头都很大,每个人吃上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也就差不多饱了,不过考虑到江月华和江月白正是年轻力壮长身体的时候,江月夜便硬是从宋氏围裙里抢了剩下的馒头给他俩添量。 另外江月诗那个小吃货也真是能吃,足足又吃了一个大馒头才心满意足的不再闹腾。 饭后江老爹听说三兄妹一天就挣了六百个铜板,高兴得连嘴都合不拢了,还得意洋洋的说她们定是遗传了他善于经商的天赋。 江老爹说这话的时候样子别提多骄傲了,骄傲得全家人都不忍心打击他。 不过江月诗那个小蹄子却很是不以为然,她轻忽轻忽的看了她爹一眼,最后却一脸儒慕的抱着她三姐的手臂,懦懦开口:“唔……爹爹才没有三姐厉害呢,三姐能给月诗买包子吃,爹爹可从来没买过。以后月诗要跟三姐在一起,天天有包子吃,嘻嘻。” 江月夜就差没有站起来猛拍胸脯,然后豪云壮志的说一句:八嘎,跟着老娘混,包你吃香喝辣! “你就知道吃。”宋氏用食指戳着江月诗的脑袋,打趣道:“等以后你三姐嫁人了,看你还怎么跟。” 江月诗这下迷茫了,大眼睛扑扇扑扇:“娘,嫁人是什么?三姐嫁了人就不能给月诗买包子了么?” 或许是因为吃了鲜肉包子,又或许是因为挣了钱,总之今夜一家人是前所未有的开心,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透露着一种轻松自在。 江月夜和宋氏商量了一番,决定把赚得的六百文钱分成三份。 一半留给宋氏当家用,后儿就是除夕,破房子现在是没钱休整了,但是吃的用的总得置办一些回来,要不这个年过得也忒寒碜了! 另外她自己留下了二百文,从张氏哪里借来的头巾还有四百四十条,如果要卖个好价钱,就得再花费些精力和本钱打磨一下,这样一来材料费就必不可少。 最后剩下一百文,江月夜也与宋氏摊了牌,说她白天已经答应了二哥要给发压岁钱的,宋氏也不是个抠门的,只不过稍作犹豫便准许了。只是现下没有红纸,红包也就没能包成。 江月夜乘热打铁,连夜又改良了一批头巾出来,不过这次她特意挑了一些精品留下,试试能不能待价而沽。 庄家的这批货无论是材质还是染料都比江家之前的那批要好一些,所以在用过白醋、蜡油和染料等处理剂侵染之后,其颜色较之前更是鲜亮许多,对比起昨日卖出去的那些就不用说了,实为上品。 江月夜略一思索,便下了决心提价,不再采用买二赠一的策略,一律每条十文钱。 因为是连夜赶的,四百多条头巾竟只来得及处理好二百来条,其中又被挑出去了七八十条优等品,最后能摆出来卖的倒没剩多少。 江月夜一踌躇,索性把那些没处理过的一起放到了铺面上,只不过这一次与上一次恰恰相反,好的那部分被挂了起来,而成色稍差的那些被胡乱堆在桌面上,看起来就像被遗弃一般。 左面墙上的头巾挂成一个“褔”字,右面则是“喜”字。 所谓迎新,便都想福喜双全,冲着这个寓意,大伙儿也都愿意来看上一眼,江月夜凭的便是这个心思。 至于后墙面,江月夜倒没再费心去装饰,只是天花板上的头巾挂得高高低低,各色头巾层叠交错,仔细一看竟是个尾翼斑斓的七彩孔雀,头部用清一色的白色或浅色头巾妆岚,而尾部则极近研华,那迎风开屏的红雀因此栩栩如生。 为了装扮这些,江月夜和两个哥哥几乎一夜没合眼,中间为了不让爹娘担忧和阻拦,三兄妹更是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一切行动悄无声息。 天将亮时,三兄妹这才关了铺子,猫回房间假作熟睡刚起身。 只是宋氏是多精明的妇人,哪里就会被她们这些小动作蒙骗住? 宋氏瞧了几眼挂着黑眼圈的三女儿,再看看直达哈欠的江月白,口中的训斥不知怎么忽然就说不出口了,怔愣着任由江月夜推搡着去街上置办年货。 柴米油盐,蔬菜瓜果,生活用品无论哪一样她们家都缺得很,宋氏拧不过,也只得拿了银钱出了门。 江月夜本着帮宋氏找个免费劳动力的心思,把江老爹也硬支上了街,顺便还带上了月诚月诗这对龙凤胎。 江家自从发生了火灾之后,江老爹的心情就没放松过,一直紧绷着,所以江月夜便趁机让他带着妻子儿女出去散散心。 快要过年了,外面家家户户都喜庆得很,让他去沾染沾染更好,免得闷出病来。 江老爹带着妻子和小儿小女出了门,江月夜和两个哥哥便各司其职的忙碌起来,铺子才一打开就引来不少贪新鲜的女子少妇,还有很多老人也被吸引上门,看热闹的看热闹,瞅新奇的瞅新奇。 但是无论如何,江月夜想要夺人眼球的目的到底是做到了,而且还很成功。 “呀,这铺子卖的什么啊,怎的摆得这样好看?”一个眯着眼的中年妇人兀自追问。 尖尖眼小圆脸的女子翘首:“大婶儿你眼神儿不好么,这些都是头巾啊,那中间铺成的竟是孔雀咧,当真美艳。” “有这么好看的头巾?”肤白貌美的小美妇拈着下巴沉思,最后一拍小手,不顾人群便挥舞起手臂,大声喊:“掌柜的,你们家这头巾怎么卖啊?”一边喊一遍使劲朝前挤,恨不得把挡住她的人都拍趴下。 江月夜不着痕迹的笑了一阵儿,最后走上前去拉住那美人的手把她从人群里给捞了出来。 可是人群中兴致高昂的人却越来越多,几乎要把铺子给挤垮了,江月夜赶忙爬到椅子上站住,居高临下的大喊:“大家别挤,别挤,我们家卖的都是普通不过的头巾,只不过是琉璃国新出的款式而已,摆得稍微别致了些但并不是什么宝物,大家一个一个慢慢看,不要拥挤不要着急!” 奈何江月夜人小声弱,拥簇的人潮只是间歇了一下下便又重新拥挤起来。 江月夜无法,只得拜托江月白使出吃奶的力气维护秩序,否者自家的店铺非得被踩成碎片不可。 哎哟,看来太火爆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氏与丈夫去了一整天,而江月夜与两位哥哥也一点没闲着,大战了一天傍晚歇下来时江月夜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江月白更是夸张,累趴在桌子上直接不起来了,嘴里不停的喊着:“呜呜,好渴好饿好累我要死了。” 连忍耐力惊人的江月华都忍不住一脸疲态,手掌握成小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肩膀,偶尔也舒展一下酸软的五指。 这都是握笔写字太久造成了,可想而知今儿江月华是写了多少字。 最后算账的时候,成绩果然大好,一共卖了一两半银子,比昨天还多了六百文。 只是奇了怪了,今天张氏怎么没有守株待兔上门要钱,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三兄妹收了摊,各自休息没一会儿江老爹就带着媳妇儿女回来了。 几个人出门的时候两手空空,现下却是满满当当,看样子收获颇丰。 江月白忍不住心里的激动,还没等几个人放下手中的物什,就咧着大嘴巴凑到了他爹身前,挺胸自豪道:“爹爹,你猜我们兄妹三个今日又挣了多少钱?” 江月夜无力的翻了翻白眼,江月华纵容轻笑,唯有江老爹和宋氏一脸迷茫,江月诗睁眼瞧着宋氏手边的猪肉口水泛滥。 江老爹疑惑的看了看大儿子以及三闺女,最后笑着猜道:“看你们这样开心,估摸着是赚了不少,我猜猜……五百文?” 昨日赚了六百文,今日应该也差不多,如若是多了,应该会更高兴的。可是江老爹见几个孩子脸上虽然高兴,但是却不是太过,所以有此一猜。 可惜的是他猜错了,他们不兴奋不是因为钱赚得不多,而是实在累得连笑都是负累。 “哈哈,爹爹你猜错了!”江月白抚掌而笑,眼睛一亮,献宝似的说出答案:“是一千五百文啊爹爹,一两半银子呢。” 不过若是还了庄家三百文,剩下的就没那么多了。 但是今儿统共拿出去的头巾数目与昨天差不多,钱却多了三分之二,这让江月白可佩服他三姐了,认为她脑子特别的灵光,心思更巧。 娘亲做过一回的事情,她竟然一下就学会了,而且做得一分不差。 也难怪他如是想,这全是因为江月夜把她所会的这些说成了是宋氏教给她的。 事实上宋氏确实也懂一些,但是没有江月夜细致,而且江月夜的技术是从现代偷用过来的,比起古代的作用强了许多,自然成效就好。 至于这事以后会不会穿帮,江月夜此下也顾不得顾忌了,再藏拙下去,她自己都要饿死街头啦,更遑论起什么恻隐之心。 江月夜希望她这些并不算是惊世骇俗的举动,江家人看着看着也就慢慢适应了,这样于她以后施展起手脚来更加方便,也无须畏首畏尾。 “哈哈……”江老爹听后开怀的笑了起来。 高兴之余,很是激动的夸奖了江月夜一番,连带着江月华与江月白也被他拍了拍肩膀,赞誉了句:“男儿当自强!好样儿的!” 意思是说,他们虽然心思没他们三妹那么灵巧,但是努力自强的心性还是好的,以后兄妹间互相照顾,必能有所成就。 江月夜点点头,心中却想难不成江老爹这趟出门遇贵人了? 怎么心态转变得这样快,这也太让人应接不暇了吧? 正文 逛街 江月夜猜测得没错。 江照年这次出门确实遇见了些不同平常的东西,但却不是什么贵人,而是茶馆里的一个戏说。 说书的先生煞有介事的讲: “……要说这勋贵江氏一族,早五十年时还是京都炙手可热的一门望族咧,当时江氏的族长是那位已经殁了的太/祖爷江怀豫,这位太/祖爷不仅学识渊博,难得的是品行十分高洁,太上皇看重他的才学欣赏他的德行,所以四十岁不到就已经官拜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不可谓不高。江怀豫总理庶政又直接授命于天子,任何言论都可直达天听,所以不只是百官就连先皇都要礼让他三分,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唉,到底这荣耀没能支撑太久,在这位太/祖爷因病过世以后,其嫡子江天暮不仅没能保住丞相之位,今皇登基之后他更是屡屡犯错,最终被皇上官降三级降为太仆,专管宫廷仪驾。这再后来……江氏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偌大的家族因为不得圣心又人才凋敝,从此开始走下坡路,到了嫡孙江继光这一代,竟只任了一个大厩。” “要问这大厩是干嘛的?”说出先生略一挑眉,嘘叹道:“其实就是一个管马的而已。不过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氏主族虽然渐渐败落了,但是旁支却有一个厉害的,九卿之首太常的得力下属江继明正是江继光的堂弟,听说此人颇受当今天子欣赏,如果不出意外,约莫会是下一任的太常。只是朝堂之上瞬息万变,江氏一族又命途多舛,至于这以后的命运会通往何处,我们便不得而知了。若是能再站起来那当然皆大欢喜,可这些年来没落的贵族不在少数,有些甚至已经被人们遗忘了,想起来都让人不限唏嘘啊……” 说书先生一口气说到这里,不免也觉得遗憾和感慨。 在此之前,他本是在八卦一件发生在京都的荒唐事,但却因为其主人公与江家有关,所以就又多扯了这些辛秘。 逛街逛得累了的江老爹以及妻儿正好在这家茶馆歇脚,于是便正好听了一段。 说来也怪,江老爹正是因为听了这一段豪门辛秘这才态度大变,往日的阴霾一扫而光,对于家毁之事也不再钻牛角尖,整个人都因此豪爽明朗了起来。 想想也正常,江老爹大致是觉得人家一个世家大族尚且犹如浮萍一般飘零不能自主,他一个寒门商人无官无职,甚至连钱都少得可怜,这样的家室,又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 回了家,他见到因为挣了钱而兴高采烈的儿女,因为孩子们快乐而喜笑颜开的妻子,江老爹才突然意识到他压根不需要这么失意和颓废。 他们不过是一个七口小家,没有家族庶务要负累没有长辈宗主要迁就,儿女聪明坚毅,妻子贤惠温婉,他还有什么不欣慰的? 再者,如果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有办法保证家人不被冻死饿死。 只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太难过,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去尝试。 由于宋氏和丈夫采购了好些吃食以及零嘴回来,而江老爹的兴致又格外的好,所以这一夜的时光便打发得轻松些,气氛也很是欢快。 不过一向斤斤计较的张氏破天荒的没有上门要钱,江月夜临睡了还觉得怪异。 不免又多想了一想,她甚至怀疑这张氏是不是又在弄什么歪门邪道? 年三十凌晨,天还没亮各家各户的院里就已经有了动静。 古代建筑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隔壁张氏那边又不停的开门关门进进出出,江月夜被这窸窸窣窣的声响弄得十分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等天边泛起鱼肚白,她这才不甘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心里还把张氏咒骂了好几句。 三十这天寻常百姓家大抵从晨间就要开始准备年夜饭,各类果蔬肉类更是早几天就从市集上采买好放入地窖的,妇人们今日需做出一大桌的菜品佳肴来,而一家之主的男人或老人就要带着孩子们贴对联挂灯笼,以及向供奉着的祖先牌位烧香祭拜。 若是大户人家就要更讲究了,除了要安排年夜宴还得举行祭祖等祭祀礼,下人们的打赏孩子们的红包一样都不能少,临到夜间所有的孩子还要进行守岁,一整夜都不能合眼。 上上下下足足要忙到十七八去,这个年才叫过完。 就因为这样,今日的大街格外的安静,街上行人稀疏几近于无。 江月夜晃荡一圈回来果断打消了今日摆摊的想法,依这种人流量,能卖得出去东西才有鬼咧。 宋氏早就已经起了,可是在灶房里拾掇了一会儿之后却发现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家中银钱不富裕,卖东西都是精打细算的,就算是过年也奢侈不起来,年夜饭的菜色也只有那么几个,一个时辰做都是足够的。 江月夜抬眼看见宋氏神色萎靡的从灶房里出来,半旧的衣裙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了洞的鞋袜,又想起两位哥哥平日里总是衣衫单薄,便起了心思要去逛逛街给一家人一人买件新衣裳。 总归是过年,花点钱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她们昨日才挣了不少,拿出一点来买衣服也没什么大问题。 江月夜叫上哥哥弟妹,给爹娘打了招呼,又和宋氏知会了银钱的事,这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这是江月夜穿越以后第一次逛街,因为要过年各家各户的门前都挂着两个红灯笼,院门左右也贴了吉利的对联,有些人家的商铺是连着后院儿的,反正是要走进走出便也开着铺子,有钱挣就挣一点,没钱赚也没关系。 江月夜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个朝代的衣服饰物与古汉朝有些像。 妇女大多着群,襦裙曲裙袄裙等,而男子大多身穿长衫,也有少数为了方便而穿棉袄短打的。 江家五姊妹出了家门一直往南边走,因为他们居住的是洛城偏北的位置,而洛城繁华的地段大多都在在南面,可江月夜逛着逛着还是没了兴致,因为这个朝代的街道太长了,商户又零散,没什么让她眼前一亮的东西,那些头花发饰什么的她又不钟爱,自然有些没精打采。 忽然,江月诚兴奋的喊了一声:“三姐,你看那家铺子的衣服好漂亮!” “是么?”江月夜没什么力气的应着,随意的抬眼看去,眼前却骤然一亮,她笑道:“嗯,还是四弟眼光好,走,咱们去看看。” 江月诚因为得了她三姐的夸奖,心里十分得意,昂着脸挑着眉觑着他二哥和大哥,那表情明显是说。 你看,三姐夸我呢,你们全都比不上我,哼哼。 大概是这些天江月夜都一直和大哥二哥在一起,没怎么跟他玩儿,他心里有些吃味儿,所以才会这样乱刷成就感。 江月白无视自家四弟射来的目光,心想我才懒得和你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而江月华则笑咪咪的抚了一下江月诚的脑袋,弯着嘴角说:“还不快走,担心一会儿没你的份了。” 江月诚眉毛一皱,赶紧撒开步子率先跑进了铺子,习惯性牵着的小妹也被他丢给了身后的大哥二哥,生怕新衣服就这样飞了。 他心里愤愤:都不记得有几年没买过一身像样的衣服了,可不带这么忽悠人的! 江月夜走进了店铺里,挨件挨件的打量,不只看款式也看布料和做工。 眼前这家铺子的衣服一共分为两个层次,靠门边的是细棉布做的棉衣和短裙,做工一般布料一般,犹如现代的纯棉衣物。而往里一看,就有了绸缎的衣裳,并且越往里面质地越好,从低等绸缎到高级蚕丝,竟是无一不有。 江月夜低眉思索,看来这紫曦国国力不错,要不然平民百姓那里穿得起绸缎?更别说蚕丝真丝这些高档货了。 纯棉的衣物柔软舒适,棉麻的话要偏粗糙些,但是却是最透气的。 至于这真丝绸等面料,除了光滑细润颜色更是精美,配上各种繁花锦簇的刺绣图案,显得光彩夺目又精致雍容,是世家贵妇们的不二之选。 “姑娘,有中意的么?如果看中哪件可以上试衣间试试无妨。”由于过年店中的雇员都回了家,所以当老板的也只有纡尊降贵的来招呼起了客人,一个面相忠厚的中年人看江月夜看得认真,便走上前来问了一句。 江月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指着一件质量下乘的绸缎男衫问道:“这件,要多少钱?” “姑娘,你说的是这件么?”店铺老板牵起长衫的一角,见江月夜点了点脑袋,于是答道:“这件宝蓝色的长衫要一两银子。”说着他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在江月夜身上绕了一圈,最后指着门边的一件棉质长衫说:“如果是那一件的话,只要一贯钱。” 一贯,就是一百文。 店铺老板显然是看出了江月夜的狼狈,但是却没表现得太过势利眼,只是好心的推荐着,看样子不是什么渣人。 当然,江月夜最近遇到的渣人够多的了,也不希望逛个街都要受气。 如果那样子她还真不敢保证会不会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如此憋屈还不如再死一回。 饶是这样,江月夜也微微有些心惊,这个朝代的衣物卖得可真贵,自己辛辛苦苦的挣的一两银子竟然只够买一件下等绸缎做的衣服? 不公平呀不公平,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穿上蜀锦华服呀! “大哥二哥四弟五妹,咱们买不起贵的,只能在靠外的棉衣里挑几件厚实点的驱驱寒,你们自己挑吧,看上哪件就拿下来试试,待会儿我一起付钱。” 江月夜心里酸涩,但还是让家人先挑衣服,想想身上的一两银子买七套棉服应该还是够的,宋氏哪里还留着五百文,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棉花填充的棉服只要过了一冬就不怎么保暖了,自己身上这件也不知穿了几年了,其余人的也差不多,所以就算想将就也是实在将就不下去啦,索性全都换一身新的吧。 她吩咐哥哥们自己去挑衣服,自己却转身和老板砍起了价:“好大叔,您看我们家人多,银钱又不够花,给我们算便宜点呗?” “姑娘,我这也是小本买卖,挣不了你几个钱,你就别为难大叔了。”店铺老板苦着脸,看起来竟然比江月夜还要可怜点。 江月夜暗笑,没想到你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大叔,做起买卖来也一样奸猾。 那棉布值几个钱儿? 你这一身衣服不赚个百八十文的我连江都不行好吧。 “大叔,大家都是同行人,这里面的利润我都清楚着呢,您就别跟我哭穷啦!我们是过年才有钱买件新衣服穿的,您就行个方便吧,丫头我提前祝你来年生意大好,红红火火,万事大吉。” “行了行了,别再贺下去了。” 江月夜张口就出的一串吉祥话把店家给逗乐了,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妥协道:“看你这么懂事乖巧的份上,一套算八十文好了,你们自个儿慢慢挑,不着急。” “什么?八十文?”江月夜不乐意的重复了一遍,最后用手指比了一个六,坚持道:“六十文!” “七十文,不能再少了!” 江月夜心里一乐,学着店家的语气继续坚持:“六十文,不能再多了!” 店铺老板被江月夜磨得有些哭笑不得,又看她小模小样却十分老成的和他砍价,心中一欢喜便做了最后的让步,摇头叹气的答应了下来。 反正也是年前最后一桩生意了,赚不赚钱在其次,得个彩头倒是不错的。 最后,江月夜挑了一件大红色带碎花的小棉袄,下身配的是没到脚踝的姜黄色长裙,过年嘛总该喜庆点明年才会有好运降临。 江家三个男丁选的都是清一色的长衫配棉裤,江月华挑的是月白色的比较素雅,江月白选的是天青色的相对来说更活泼,至于江月诚,不知道他什么眼光,竟然拿了一件枣红色的,江月夜嫌其太过成熟硬是给换成了橘红色的,穿起来连皮肤都村得亮了不少。 谁知道她们这边挑得火热,江月诗却硬是拉着一件水红色的襦裙死都不放手,那襦裙是抹胸系带陪长袖短衫的,看起来可爱又亮丽,也怪不得江月诗死活看不上其它的了。 江月夜拿她没办法,就算那裙子比别的贵了一倍不止也还是一咬牙买了给她,然后又替江家二老选了两套合适的棉服,最后手上便只剩下了不到五百文,万一她们回去张氏又寻上门来要账,那这笔钱就所剩无几了。 唉,当家才知油米贵呐,江月夜不得不这样感叹了一回。 在现代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啊。 现代的时候江月夜是独生子女家境也还殷实,出学校以后工作顺利工资优厚,所以从来没这么深切的体会过没钱的烦恼,穿越这一回倒让她不得不经历这种困境,果然是天妒英才不假。 正文 作死 江家五姊妹买好了衣服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多逗留了一会儿,将每个人的鞋袜等物都买齐了,才慢慢吞吞的往回走。 路过一家针线铺子时,江月夜嘱咐哥哥们在外面等着,自己却是走了进去。 要了几枚绣花针以及各色丝线,付钱的时候又瞅见店铺里有卖零散珠翠的,便又多挑了几样用木匣子装起来预备一块儿买走。 眼看该置办的东西都已经买得差不多,几人才蓦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就会误了年夜庆,于是大伙儿便左领着包裹右拿着木盒急急匆匆往家赶。 饶是脚下匆忙,但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是喜气洋洋的,一点没有赶路的疲态。 江月夜前脚才跨进院门,一个尖锐的女音就刺耳而入:“哼!我说江家媳妇儿,别不识好歹!你以为你说孩子们不在我就会善罢甘休?赶紧的,趁我心情好你把货款给我结了,你要是不结,我今儿就赖在你家不走了!” 张氏肥脸一颤,骄横着一屁股就坐在的门槛上,大有“你若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死赖着不走了跟你家过年”的气势。 宋氏充耳不闻,低垂着眼自顾自的摘着菜,没理会身旁唧唧歪歪乱叫一气的女人。 不是她不给,而是她身上真是没钱。 前天她三闺女给的三百文上街一趟就用了个精光,虽然昨天又塞给她五百文但是也说了那是过年这段时间的家用,她不敢随意就拿出来,所以她也没辙得很。 再说,她相信孩子们在这件事上自有主张,也就不想瞎搀和,免得打乱了孩子们的计划。 不仅宋氏装聋作哑,就连江老爹也默不作声。 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妻子的纤纤细手,只见几根白皙的手指在嫩绿的菜叶中掐掐捡捡,本来有些躁动的心绪也奇迹般的被抚平。 按理说以江照年那憨直有余而威严略欠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这样的。无论张氏多么蛮横,这次是他家欠人家银子,怎么说也该好言好语的招待着,而不是这样置之不理。 可张氏自打上门开始,嘴里及没停过谩骂,期间还好几次想要对自家媳妇儿动粗,这让他简直忍无可忍,无奈他没办法和一个妇人计较,所以也就只能护着媳妇儿不被欺负,其他的她爱怎么叨怎么叨吧。 江月夜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张氏一个人唱独角戏唱很久了。 要不然江家二老也不会这般无视她的存在。 张氏见江家两夫妇就跟聋子一样对她不理不睬,不接她的话也不拿出银子来打发她走,心血管都快气爆了! 她烦躁的搓着自己长满厚茧的手,心里恨恨:这两个人软硬不吃,该怎么办? 抢?她倒是想,但是她一个外人,哪里知道江家的钱财藏在何处? 何况现下家家户户都在过年,本是大好的节气,若是她闹得动静太大引起别家的反感,岂不是自找麻烦? 万一有人管起闲事来报了官,说她擅入民宅强抢别人财物,依法可是要吃板子的。 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呀! 眼尾一挑,张氏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簸箕眼冒绿光,只见那盆口一般大的簸箕里装着一块儿约莫有两三斤重的猪肉,肉质新鲜看样子才买不久。 这下张氏心中更加愤愤,凭什么江家有钱买肉却不把货款给她?当她软柿子好拿捏么? 哼! 张氏冷哼一声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她一个箭步跨到装着肉的簸箕面前,伸手便将一整块肉扯进了围兜里,嘿嘿颠笑:“嘿嘿,不给我钱是不是?那今儿你们也别想有肉吃!正好昨儿我闺女病了,这肉拿给她补身体正合适呢!啧啧啧,这肉肥瘦这样均匀,值不少钱吧?连我们家都没舍得大鱼大肉的吃,你们凭什么比我们还享福?哼!还不是利用我们家的货赚了钱,这会儿竟然还敢不给我货款,简直是不要脸!” 张氏说完还不忘对着地面“呸!”了一声,眼底全是对江氏夫妇的嘲讽和藐视。 江月夜阴沉着脸,不声不响的走了进去。 张氏所骂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同她一起进家门的其于人听后脸色不免更是难看。 江月白尤其气不过,扒开江月夜就要上前去和张氏对吼,江月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小手臂,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大过年的,以多欺少是要被雷劈的好嘛。 要不,我们换个柔和点的方式? “哟,不要脸骂谁呢?”江月夜笑着出了声。 张氏一回头便看见江月夜站在门边,一脸的巧笑倩兮好不愉悦。 不见她还好,一见她这样张氏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两天因为赊账的事情她可没少被丈夫甩脸色。 于是气急败坏的骂道:“不要脸骂你!骂你们全家!” “呵呵!”江月夜怪笑一声,哀叹道:“原来有一个不要脸在骂我啊,被你这样的不要脸骂了,我还真是觉得很没脸呢!” “扑哧……”江月诚率先反应过来,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 张氏被江月夜绕口令一样的话给饶了进去,呆愣了好一会儿,还是看见一旁的江月诚在捂住嘴笑她,才募地反应过来,指着江月夜的鼻子冲口而出:“你你你,你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张氏恼羞成怒的窜上前,伸手就朝江月夜的脸颊掐去,江月夜人小身瘦不知比肥胖的张氏要灵活多少倍,她一个侧身冲得太急的张氏差点摔了一个大马趴。 “哈哈……” 江家众人看见张氏吃瘪,肥头大耳狗啃泥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江月白也斜着眼嗤笑着,瞥一眼张氏,心里别提多解气。 然后转头对江月夜冒出星星眼:唔,还是她三妹厉害,三言两语就能让这个又肥又丑的老女人气得跳脚,他也好像拥有这个技能。 “二哥!快把咱家的肉给抢回来。”江月夜看见自家的肉在张氏的围兜里摇摇欲坠,心情十分不爽,冲着江月白大喊了一声。 至于为什么叫他而不叫其他人,她估摸着这件事江月白会更乐意做一点,喊完她就抬脚往边上的南厢房走去,径直进了她和小妹的屋子。 放下手上新买的衣物等东西,江月夜重新拎起了一个麻袋,转身又出了屋子。 这时张氏正被身材高大的江月白用手擒住,她死命的护住肚皮前的猪肉,倒让江月白一个男人不好随意乱摸。 “张婶子!”江月夜拔高音量猛的叫了一声,令张氏忽然一惊,江月白趁着这个空档“唰”的一下扯回了猪肉,猪肉被他高举在手上。 他得意的笑道:“哈哈,你以为你抱住我就拿不到了,蠢婆娘!” “啊啊啊,我不活了!!!”张氏乍然被抢了肉,又被一个毛头小孩骂作蠢婆娘,气怒之下撒起了泼,滚球似的往地上一坐,嚎得声嘶力竭:“啊啊啊,你们江家一堆泼皮无赖,借了东西不给还,还纵容着小孩打长辈,我不活啦……今儿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院子里,看你们还怎么过年!你们让我没有好日子过,我也让你们全家都不安生!” 满大院儿的就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鬼吼鬼叫的刺耳得紧,而且还光打雷不下雨,一边嚷着要死要活却又不付诸行动。 江月夜看不过去,直接把手上的麻袋“轰”的一下砸在了她肥硕的身上,冷笑道:“拿去!要钱没有,货就剩这些!成天就要死要活的,有本事你真的死啊!你面前不远处就有一口井,今儿你要是敢跳下去我江月夜不说别的,银子十倍奉上!” “咕噜……”张氏吞了吞口水,喊叫声瞬间停息了下来,她缩了缩脖子没敢接江月夜的话。 江月夜冷着脸笑了笑:切,就晓得张氏没这个胆量,用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也想骗她,当她三岁小儿啊! “你好好点点,之前从你家拿来的五百条头巾,昨儿付了你六十条的钱,应该还剩下四百四十条,全在这儿了。反正钱我们家是没有,不乐意你就把这些货全拿回去就是,我还懒得帮你卖呢!”江月夜不屑的觑了一眼张氏,语气冰冷的说着。 其实哪儿还有四百四十条头巾? 张氏手下的麻袋里,顶多不过三百条。 不过江月夜就是笃定张氏不会数,而且这批货也不可能出得了她们江家的院子,所以才理直气壮的忽悠起了张氏。 今儿个逛街,手上的一两银子去了大半,她是不可能在这个关头拿出钱去安抚张氏的。 何况如今也没有了安抚的必要,那一纸协议也到了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正文 逼你就范 “什么!你让我拿回去?” 张氏慌慌张张扯开手上的麻袋瞄了一眼,见真的是从她家拿过来的那批头巾,顿时惊叫一声,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让我拿回去!明明说好了的卖了给钱,你怎么能过河拆桥!” “哈,张婶子你这话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江月夜嗤笑一声,走上前去附身看着张氏:“我承诺过卖了给钱没错,但是谁说了一定要卖完?我现在不想帮你卖了,你又有什么权利让我一定要卖?再说了,协议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双方各凭自愿,你可没什么资格能强迫我!” 张氏听后大惊失色,眯眯眼愣是撑成了胖黄豆。 她完全没料到江月夜会这样放得开手,说还就还一点都不含糊。按说她这几天也凭着这些头巾吃着了不少甜头啊,怎么就一点都不贪呢? 最可恶的还是江家夫妇,竟然任由她这般胡作非为,不管不骂甚至连说都不说上一句,简直就是一对儿混账父母啊! 张氏心里咯噔一声,她觉得她这次真的要玩完了! 她家大妞昨儿着了风寒,本以为喝点开水再盖着被子捂捂就能好的,谁想大半夜的却发起了高烧,她心慌心乱连夜敲开了顾大夫家的门,顾大夫又是号脉又是扎针的好不容易才把高温降下来,整整忙了一夜,天亮才背着药箱离开。 顾大夫的出诊费本来就不少,熬了一个通宵更是翻了好几倍,她被丈夫冰冷的目光瞧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庄财富一直嫌弃庄大妞是个没把的女孩儿,生病了不管不问不说,连个大夫都不愿意给请,更是吐槽说:“一个赔钱货病了也就病了,花那些个劳什子钱干啥!” 然而张氏心疼闺女,不惜为了女儿对丈夫百般哀求,就差跪在地上对他三跪九叩,最终在张氏信誓旦旦一定会“归还”这笔钱的保证后,张大妞才有幸得到顾大夫的诊治,要不然病情还不定怎样恶化呢。 在这个没有紧急退烧药的年代,因为高烧不退烧坏脑子的孩子可不少! 庄财富因为协议的事情对张氏已经格外不满了,这次庄大妞生病花钱就更是火上浇油,张氏一心想着收回江家这笔钱去讨好丈夫,可江月夜却说她不卖了,她要退货,这让张氏怎么接受得了?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拿着这些卖不出去的陈年旧货回去,庄富财因此横眉怒目狰狞的面相,就禁不住直打哆嗦,手边更是下意识的将装着头巾的麻袋丢出老远,好像装着头巾的包袱会会烫手一样。 江月夜观察着张氏的动作,又把早晨庄家大门几开几合以及张氏闺女生病的事情联系起来,大致也就明白了张氏目前的窘迫。 庄财富是个十分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很牢固,他不喜自己又肥又丑的妻子,更是不待见没把的女儿。由此便能窥见张氏的生活过得多么凄惨,但是江月夜却对她同情不起来。 张氏对待丈夫时小心翼翼,卑微得连一点儿自我都没了,可在外人面前却蛮横毒辣,经常用阴招折腾人,这就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月夜略一思量就将张氏在庄家的地位猜得七七八八。 这边张氏这番反应又过于古怪,她也就顺水推舟刺激起来:“唉……张婶子!不是我要诉苦,这头巾是真的不好卖啊!要不是我二哥想方设法在朋友那儿弄来了一些新款,我恐怕连一条都是卖不出去的。罢了罢了!你还是拿回去吧,反正我也没能赚你的钱,不过就是我家新货少,这才用你家的搭配着卖而已。现在我手上的新货也卖得差不多了,这些旧货也就用不上啦。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我们还你就是,可别再哭哭啼啼说我们不讲信用了。” 江月夜边说边观察着张氏的反应。 张氏听到她说不挣钱的时候气的牙齿紧咬,可这种表情只持续了一会会儿,便又变成了慌张和惊恐。 估计是害怕这批货拿回家就会变成一批废物,她没有银钱填补给丈夫,不知道抠门的丈夫会怎么对待她。 辱骂?踢打?还是直接打包送回娘家? 张氏想到这里,吓得脸都白了。 江月夜并不管张氏如何心惊,为了达到目的只能再一步敲打:“我们江家虽然别的没有,但却是最守信的人家,协议上怎么说的我们就怎么做。协议上指明如果货物‘完好无损’的归还,我们是一分钱都不需要‘赔偿’的,所以你还是赶紧拿着这些货回去吧!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你又该赖在我们江家头上了,我们可不是冤大头!” 赔偿??? 张氏心中颤抖着、惊惧着,江月夜说了一大堆什么玩意儿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却在她最后提到赔偿的时候猛的抓住了这个词。 只见她眼中精光乍现,内心更是“咚咚”乱撞,四处飘忽的目光透着一股子奸/邪。 张氏眼角瞅见宋氏脚边有一个洗菜的大木盆,里面装着满当当的水,更重要的是这水已经用过了,浑荡荡的还飘着不少烂菜叶子。 张氏脑中念头急闪,鬼使神差的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呼啦”一下将脚边的麻袋掷进了木盆里,盆里的脏水被这力道一砸,顿时飞溅起来,扑得到处都是。 宋氏离这盆水挨得最近,可怜她被溅起来的水弄得浑身湿漉漉的,衣角还挂着几片烂菜叶子,样子十分狼狈。 而站在不远处的江月诗,直被这些飞溅的水花吓的惊叫连连,环手惊恐般的护住了怀中的小包袱。 呜呜,这里面是她三姐今儿才给她新买的衣裙,可漂亮可漂亮了,绝不能弄脏了。 “娘,你先去换身衣服。”江月夜好似对这个突发事件一点都不吃惊,挑了挑眉便支了宋氏去换衣。 大冷天的穿着湿衣服肯定要着凉的,慢行一步她挪到江月诗面前,捏了捏她受了惊吓的脸颊,歪头道:“小妹,你跟娘一块儿去,让娘试试咱们给她买的衣服合不合身?” “嗯。”江月诗点头如捣蒜,连忙闪离张氏五米远,牵着她娘的手便往西厢房走,嘴边还碎碎念道:“正好我也想再试试我的裙子呢,娘,我的裙子可漂亮了,待会儿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好。”宋氏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江月夜面色无恙,一家子爷们儿的情绪也都尚可,便回过头无奈的嘲弄一句:“月诗就知道臭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江月诗听后吐了吐舌头,很是不以为然,难道长大了就不能吃好吃的穿美美的衣服了么? 那……还是不要长大了吧。 宋氏走后,江老爹黑着脸就朝张氏逼了过去。 哼!大过年的欺上门来,真当他性格儒软好拿捏么! 他虽然以君子自诩且从不对女人动手,但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这张氏这般欺人太甚,简直气煞老夫也! 江家三兄弟月华、月白、月城见他老爹怒气冲天的朝张氏逼靠过去,三人也气呼呼的跟着抬脚上前,一时间四个人对张氏步步紧逼,前后左右圈成了一个人形牢笼,张氏俨然成了牢笼中的困兽。 张氏做了如此大胆的事本就心惊担颤,这下更是手软脚软。 她戒备的盯着向她走来的江家人,心里既忐忑又慌乱,说话也开始语无论次:“你你你……你们,要要要干什么!不不不……不要过来,我我我丈夫不……不会放过你们的!” 奈何江家四爷俩都对她的威胁视而不见,这样不疼不痒的胁迫他们遇到过太多次了,尤其这段时间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不仅江老爹,就是江月华也觉得看透彻了,这世上欺软怕硬之辈太多,这种人你越是忍让他就越是猖狂。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能像他三妹那样,稍微得理不饶人一些呢? 张氏见自己的威胁没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之所以敢大过年的跑到江家来撒野,一是认为自己有理,二又觉得江家人都是软性子,好欺负。 可是,谁来告诉她一下,眼前这都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江家人通通都活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她还没开始表演呢,就不知怎么惹火了这一家子。 这架势竟是想把她架起来活生生烤了,谁借他们的胆子? 正文 照“价”赔偿 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张氏就已经被江老爹们围在了中央。 任她满脸惊惶喊爹喊娘,江家爷儿们也毫不动容,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江月夜觉得张氏已经被凌迟了几万遍。 不过饶是这样,男人们也始终有顾忌,不能因为生气就随便朝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抡拳头,哪怕这个女人名声比牛粪都臭,传出去了也还是要被人讥嘲死的,更别说眼前这种以多欺少的局面了,说不定还会被谴责得头都抬不起来。 江月夜心里清楚江老爹是肯定不会动手的,而江月华就更不会了,这种有违他君子道德规范的事情,他才不屑于干。 这么一分析好像就只剩江月白和江月诚了? 江月诚的年龄摆在那里,张氏又是出了名的壮实,他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儿。 唯有江月白,习惯了黑吃黑,估摸着要是实在忍不住了,也说不定真会好好招呼招呼。 江月夜依照形势思考着这会儿溜出去拉救兵的可能性,最后她认为不过就是一会会儿时间,张氏应该不至于能耐到让江月白忍无可忍,所以她还是可以去找秦老头的,就算江月白硬是被张氏气急了性子,也还有江老爹江月华等头脑理智的担待着,绝不会出什么大事。 “爹,我出去一趟,你们暂时先请张婶子在咱们家喝喝茶!”江月夜朝着江老爹高喊一声,一溜烟便出了院子,直直往对面秦老头的住处跑去。 “三姐你干嘛去啊?”江月诚侧头看了一眼江月夜跑出去的方向。 “三妹?”江月白也觉得迷糊,不过他听懂了他三妹的暗示,当下便贼贼笑道:“你放心,我们会好好招呼张婶子的,她跑不了!” “嘁!老娘为什么要跑?”张氏到这时候还嘴硬,颠倒黑白道:“你们江家毁坏了我庄家的货物,没赔银子之前我凭什么走?今儿你们要是不把银子还上,哼!这年我就在你们家过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张氏的没皮没脸显然已经到了一定境界,明明是她自己把头巾丢进脏水里的,这下硬是把罪名安在了江家头上,目的就是讹一笔赔款。 江月白不干了,朝张氏嘶吼:“死婆娘!你说谁弄坏了你家货物,明明是你自己发疯了扔水里的,你别张着一张臭嘴血口喷人!” 张氏如意算盘打得好,她觉得只要自己认定东西是在江家损毁的,外人又没亲眼看见是什么情况,当然就得江家来赔银子啦,协议上写的是照价赔偿,按照卖价的话可不就跟一条一条卖出去了一样? 亏她之前还只想到赖些数量啥的,后来被迫签了协议之后不得不作罢,之后她又想以黑吃黑,不管头巾销得出去还是销不出去,她都会以江家夫妇指使孩子行骗之名敲诈宋氏的镯子,顺便再使个手段把货物拿回去,可是没想到江家居然弄到了新款,头巾卖了出去,还给了她一笔银钱,她当时不好再纠缠,丈夫又催得紧,只能先拿了银子安丈夫的心。 昨儿个本来是该上门来继续闹的,但是她唯一的闺女儿又生了病,所以又耽搁了一天,这因为出诊费和药钱被丈夫嫌恶,张氏实在受不了丈夫对自己那种嫌弃的嘴脸,这才火急火燎的到江家来收银子。 这回她是真没什么歪招了,本不想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的,只想拿了钱回去哄丈夫开心。 可是…… 既然江家口口声声说没钱,那她就索性毁了这一批货品,依照协议上写的,江家就算想抵赖也不行了,货物毁在他们家他们就必须赔银子出来,所以不管是银子还是镯子她总要拿一样回去才作数,这件事才能和平解决。 否则,哼哼,江家就别再想跟这条街上混了,坐吃等死都不行! 张氏这么一想,便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她奸笑了一声便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看着江家众人一脸神气,笑道:“嘿嘿,就算今儿有天王老子在,你们也甭想摆脱我,乖乖把钱拿出来,否则别怪我张二妹心狠。这次就算我砸了你们家房子,也没人管得着了,谁让你们欠我钱呢,哈哈哈……” “你这妇人,怎的这样颠倒黑白?”江月华皱着眉,没忍住怒气嚷了出来:“明明是你自己把东西扔到水里的,凭什么让我们家赔钱,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 “就是!死婆娘,我劝你赶紧从我们家滚出去,要不然等我三妹回来了要你好看!”江月白怒火中烧,直接下了逐客令:“我们全家人亲眼看见你仍的东西,别不要脸的往我们家头上扣,赶紧滚蛋,越快快好!” 他已经气得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了,一心只想赶紧摆脱张氏这种烂牛皮糖。 “滚蛋,滚蛋!”江月诚人小,骂人的话还没学会,便跟着江月白的话重复了三遍,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嗳,二哥?不对啊,三姐不是让我们‘好好招待’她么?我们这样吼她,要是她太害怕,就这样滚了我们家岂不是不好对三姐交代?” 被江月诚这么一暗指,张氏忽然觉得心里猛的跳了一下。 这江月夜意有所指的一番话,不会真的有什么阴招在等着她吧? 这这这,她莫不是中了什么圈套了吧? 可是转眼一想,张氏又觉得自己的心思滴水不漏。江月夜那个小蹄子绝不可能攻破她的阵计的,她压根就不需要害怕。 江月诚这个毛娃子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想让她知难而退,哼,做梦! 于是乎,张氏的神情越发肆无忌惮了,眉眼一横,癞皮狗似的赖在了地上,看样子不达目的是绝不会起来的了。 “别闹,等小夜回来再说!” 江老爹叹了一口气,觉得现下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于是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三闺女身上,希望她能有法子打发这个不要脸的张二妹,为了不激怒这个混蛮不讲理的女人,他这才发了话。 话音才落,院门外便传来几声“哒哒哒”的脚步声,除此之外还有拄拐杖的“咚咚咚”声。 院门吱呀一下被推开,江月夜扶着秦老头一同出现在了院门外,秦老头的手上还捏着那份用来做备份的协议书。 于是乎,张氏满心欢喜的以为事情一定会朝着自己想的那样发展,但是秦老头却毫不留情的斩钉截铁的断言那句照价赔偿照的是进货价,所以就算江家损毁了货品,也不过是赔偿进货价的那部分银子罢了,根本不可能赔给她卖价的总数。 就这样,张氏彻底傻眼了,呆愣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怎么会是这样? 张氏觉得自己要疯了。 开玩笑,进货价才多少? 满打满算四百四十条最多也就八百文钱,这根二两多银子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若是她敢拿着几百文钱回去,一定会被丈夫打死的。 大妞的医药费花了足足三两银子,几百文连零头都抵不了! 最让张氏晕眩的还不止这样,因为江家一家都是见证人,都亲眼看见她自己把头巾仍进了水里,众口铄金她百辞莫辩,秦老头无力偏帮谁,一切评判都很公正。 只见他拈着胡须思索了一会儿,最终拍板道:“行了!多大点事非要劳烦我这个糟老头不可,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省,都给我闭嘴!” 秦老头发了飙,张氏只能停止哭闹,江家众人也紧闭双唇静待最后的结果。 “既然如此,我宣布……”秦老头有模有样的宣示着,感情扮演官老爷让他扮得十分过瘾。 眼见吊胃口吊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慢吞吞的宣布:“江家只需再赔偿庄家五百文铜钱足以。” “哇哈哈哈……”江月诚当即便大笑了起来,他现在对银钱还没多大概念,只知道自己家争赢了,便已经十分开心。 可是,江月夜却又开始为这五百文钱发起了愁,这钱是不多,可是她身上的钱不够了呀? 就算勉勉强强拿了出来,这大过年的以后不可能一文钱都不花吧,况且她还有好多事情都需要用钱呢,怎么办? 一不小心她瞅见了秦老头腰带上鼓囊囊的荷包,于是贼心四起,左一句秦爷爷右一声秦泰斗把秦老头哄得晕头转向,最后一招杀手锏盛情挽留秦老头在她们家吃年夜饭,于是这五百文便轻轻松松的弄到了手。 张氏哭叫不休,最后还是秦老头撂下话将庄财富喊了过来,庄富财黑着脸带着婆娘滚蛋,于是这一件事就算彻底翻了页。 暮色四合,喷香可口的年夜饭上了桌,江家一家七口连带着秦老头都忍不住口水泛滥。 正文 拜师 饭桌上,江老爹带头举了杯,粗瓷的杯盏已经没什么光亮,透着些许黯淡。 “有幸得秦老先生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为表谦恭,江照年还特意站起了身,低头行礼。 秦老头眯着眼笑,瓷杯轻碰过后,他摆了摆手:“哪里,贤侄你太客气了,只管坐着吃饭便是,我这里没那么多虚礼。” 江老爹一口喝完杯中清酒,依言坐下,不过语气还是没变,一样的恭敬有礼:“这次真要多谢秦老先生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张氏那妇人要闹成什么样儿呢。我们家……唉,也是时运不济,倒让老先生您看笑话了。” “贤侄严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而已,没什么可谢的。”秦老头扫了眼正襟危坐的江家人,见孩子们都定睛看着他,被这么几双清澈的眼眸看着,他不禁喟叹:“时运财富什么的皆是虚妄,你家中人丁兴旺,这才是福源。” “蒙老先生吉言。”江老爹觉得秦老头所言甚对,但是思及他一个人孤苦无依,便换了个话题活跃气氛:“不过这大过年的,咱们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来来来,尝尝内人做的扣肉。”说着便夹了一片放到秦老头碗中。 秦老头被江老爹的热情弄得讶然失笑,五个孩子更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见他还不动筷子,那最小的女娃口水都牵起了线。 不过这礼节倒是好的。 有客来访,又是长辈,让客人先行动筷是以示对客人尊重。 秦老头捻起胡须点了点头,终于一伸筷子夹起了碗中的扣肉,往常不喜肥腻的他这次却一口将肉含进了嘴中,咀嚼得津津有味。 江家小妹看了,滋滋的咽着口水,一指碟子:“娘,我也要肉肉。” 宋氏羞赧的看了一眼自家丈夫,得到丈夫示意这才夹了一片放进江月诗的碗中,赧然笑道:“小女不懂事,让老先生笑话了。” “无事无事,老夫不介意。”秦老头随和一笑,看着江月夜道:“你家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夜丫头更是有胆有识,老夫挺喜欢。” 江月夜这阵子天天吃素,乍一看桌子上有荤菜,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几个大人的寒暄,自顾自就吃开了。 这会儿被秦老头突然提到名字,免不得又抬起脸来笑了一笑,表示她被夸奖了也觉得很欢喜呢。 不过,那鼓鼓囊囊的嘴巴可就漏了底。 “秦老先生,依您的年纪应该多吃些清淡点的,尝尝我娘做的这个蒜茸青菜。”江月华这个闷葫芦倒是第一次这么殷勤,竟然亲自给秦老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搁进碗中。 江月夜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倾慕的东西,于是打趣道:“哎哟喂,大哥你就记得先生了,怎么不给三妹也夹一筷子,当真偏心。” 江月华被他三妹毫不客气的戳穿心思,当下就闹了一个大红脸,别别扭扭的从饭桌上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放到江月夜的碗里,顺便赏赐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气氛如此欢愉,秦老头的脸上也忍不住堆满了笑容,一双浑浊却充满智慧的眸子笑咪咪的,吃一口菜笑言道:“贤侄啊,你们家这些孩子养得不错,性子如此天真烂漫,难得的是兄友弟恭。感情这般要好,让老头子我好生羡慕。” “老先生谬赞了。”江老爹受宠若惊,摆出不敢受赞的样子:“那是他们淘气,老先生不嫌弃我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可能嫌弃?”秦老头嗔怪一声,一脸艳羡:“老头子我倒是巴不得多有几个这样的孩子来烦我呢。可怜我命苦,这一生也许指望不上了,唉……”说着便长长的叹了一个气,好似惋惜但却又有几分别有所指。 江月夜见状,忍不住曲起手肘捅了捅江月华,用眼神暗示他赶紧说两句。 不管他到底是想干啥,现在都是最好的时机。 每次这家伙一见秦老头都双眼放光,而秦老头也好像很喜欢他大哥,都这样了还不表示表示,难道还要等天荒地老再表明心意么? 江月华最开始还不明白,等又听了几句秦老头和他爹的对话,眼底忽然放了光。 他激灵着举起酒杯站起来,对着秦老头就是一拜,清明的目光望在秦老头脸上:“秦老先生,可否收下弟子做学生?” 说完也不等秦老头回话,仰头便将酒水先干为敬,倒是把一桌子人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江月夜摇摇头,替江月华解释着:“秦爷爷,我家大哥一直都十分钦佩您,老在我们面前赞扬您学识渊博呢,早就有心想拜您为师。如果秦爷爷也觉得我大哥是个好苗子,就趁着今儿这个好日子收了他呗?他苦心学习多年,可因为没有好的老师,四书五经学起来都很费力,当妹妹的看着都心疼呢。” 江月夜神色落寞的说着,完全没把她自己当成是江月华的妹妹,反而多了几分当姐姐的势头。 不过也是,她的真实年纪本来就比江月华大很多,就算怎么掩饰也不可能天衣无缝。 好在古代的女子早熟很常见,所以秦老头也就是略微意外了一下,便撸着胡须沉吟道:“原来竟是这样?但老头我孤身一人回乡,就是为了享几年清福,至于收学生……” 秦老头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当然,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别怪他矫情,他本身就不轻易收学生,更不想让江月华认为当他的学生这般容易。 江月华脸上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半响才迟疑道:“我知道我资质不好,但是我是真心想拜先生为师,还望先生成全。” 说着便又弓着身子一鞠到底。 秦老头这下有点动心了。 江月白的心性他一早就是属意的,这番不过是为了考验一下他的耐心。见他面上虽失望,但一举一动并不轻浮,眼底也并无生气和恼怒,是个平和敦厚的孩子。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这次回乡,一方面是想躲清静,另一方面也是迫于无奈。 所以在收学生这件事上,他绝不会随随便便,坚决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 不过,这次他倒是诚心想收下江月华了,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合心合意的孩子啦。 秦老头声势做足了,这才稍微松了一下口:“既是这样,那我就收下你吧。但是,今后你对待学业必须要严谨认真,不然我随时可以收回这句话。” 江月华没料到转机来得这样快,当下高兴得都呆了。 江月夜翻了翻白眼又捅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大声道:“尊师拜上,请受学生三拜。”话音一落,便又俯下身去磕头去了,那样子别提多虔诚。 若说秦老头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那此刻却是真被江月华的诚恳给感动了,脸上挂着满意的笑,神情也多了几分郑重,心里更是将这个后生多看重了两分,连忙起身扶他,道:“好孩子快快请起,老头我当不得这样的大礼。” “谁说当不得?当得当得。”江老爹赶忙说道。 他也终于明白过来他大儿的想法,家中经济困难,连送他去私塾都送不起,又怎么可能拿得出银子单独请先生来教他? 他怕是属意秦老先生已经许久了,可又不敢贸贸然上门叨扰,尤其在这之前他们家与秦老先生素无往来,就算是有心想要拜师进学也不太可能。这次好不容易留了秦先生吃饭,他言语中也不乏对没有子嗣的遗憾,所以他大儿才会借由这个机会拜先生为师,以后学问上的事情就有了询问的对象,他这个做爹的当然也为他高兴。 于是便爽朗道:“秦老先生若是不嫌弃我这儿子愚钝,以后他便是您半个孙子,您想怎么教导就怎么教导,不用顾虑我和内人的感受,我们感激不尽。” 江老爹说着也拱起手拘了一礼,言语十分真诚,倒让秦老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吃顿饭就捡了一个便宜孙子兼乖学生回家,他倒是运气颇佳嘛! “你这个后生小子老夫收下了,快起来。”秦老头摸着脑门,深感欣慰,也用郑重的语气道:“我老头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一定对你尽心辅导,不管你以后是要走科举之路,还是从商经商,老头我肚子里的墨水儿,定当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不是他秦相如说大话,他这一生教育过无数后生,可谓学子遍天下,哪一个不是他看着长大成人的?又哪一个不是他悉心教导出来的? 他从来不会在学生面前留一手,他巴不得能在死之前能把自己肚子里的文识都传出去,可惜每个人的慧根不同,他愿意教不见得所有人都能领悟, 他这么说就是想江月华能鼓起斗志,以勤补拙,就算他启蒙得晚,多努力一点也不会比别人差。不过,以他多年来看人的经验来讲,他觉得这江家大儿也不是凡夫俗子就是。 试问,你见过那个资质愚钝的人能自学成才的? 像他这样没有启蒙老师,却把学识和礼仪都学得头头是道的孩子,这世上怕是不多了。这也是他愿意收下他另一个原因。 “多谢先生。”江月华被秦老头从地上拉了起来,但是还是高兴得又再次鞠了一躬,才继续坐下来吃饭。 他看了看江月夜,神色间不由对她赞了赞,还是他三妹聪慧,懂得见机行事。 江月夜狡黠的冲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不用谢。 你家三妹我不为你着想还能为谁着想? 可这下旁边的江月白就看不过眼了,不乐意的咕哝道:“切,不就拜了个老师么,至于高兴成这样嘛?读书真有那么好?哼,我就不见得,反而觉得多结交些朋友才是正道,没听说过‘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么?” “靠谁都是假话,靠自己才是硬道理!”江月夜瞧了一眼秦老头和他爹,见两人聊得正欢压根没注意这边,于是拍了拍江月白的脑门儿,故意逗他:“成天嘴里就朋友朋友的,你从你朋友哪儿借的东西还没还吧?” “啊?”江月白猛然间想起了这茬,惊呼道:“三妹不说我还真忘了,糟糕糟糕,过两天一定要还了去才行。倒不是怕他们认为我没有信义,只不过过年嘛,家家都需要购置吃的用的,若是我能拿一点儿去,他们就不用捉襟见肘了。” 江月夜听了江月白的话忍不住望天。 二哥喂,你倒是心好,还担心起了人家钱不够用,可是咱们家也穷啊,你怎么不担忧担忧? 但是绯腹归绯腹,江月夜自己也认为应该趁着过年还了去,就当是为了还人情也该去串串门儿,拿点东西拜个年啥的也花不了几个钱,最重要的是不能落了江月白的面子,否者他以后在朋友圈免不了被说道,这让他这个视朋友如命的二哥怎么能好过? 这边三兄妹兴致正好,那厢乖乖坐在宋氏边上的江月诚忍不住多扒拉了几口饭菜。 多吃点饭才能赶快长大,这样哥哥姐姐就不会当他不存在了。 江月诗一个劲儿的猛吃,嘴巴都塞不下了还是眼睁睁的盯着那盘油锃锃的红烧肉眼睛都不眨。 宋氏掏出手帕为她揩了揩嘴巴,轻责道:“慢点吃,开年来就六岁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不懂礼。瞧你这胡吃海喝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八辈子没吃过肉了呢!” 江月诗眨眨眼,天真的问:“娘,八辈子是多久?” “呀,八辈子么……”宋氏想了想,解释道:“就是从小到老又从小到老,一直重复八次就么久。” “哦。”江月诗顿了一下头,然后又夹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煞有介事的回了一句:“那我已经半辈子没吃过肉了。” 合着,江月诗觉得她活了六岁就已经是半辈子了。 宋氏哭笑不得,只能又多往小女儿的碗里夹了一些肉,既心疼又心酸的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她倒是对这个小女儿多娇惯了一点。 想当初养育三闺女时,不管是走路还是坐姿,都是一板一眼的教的。她希望她的女儿能懂礼识俗,所以一点也不敢含糊,不强求她能达到知书达理的高度,但该有的仪态和风范却是不能随意糊弄的。 然而等她再面对自己最小的女儿时,却怎么也狠不下心了。 大概是这最后一胎生得尤为艰险,所以心态就有了些不同吧。 她这一生只愿她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平平安安的长大,有兄长姐姐们照拂着,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快乐就够了。 正文 诗经 秦老头在江家吃罢年夜饭,又白捡得一个学生,到了深夜才满心欢喜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心情好睡眠也好,在床上躺了不一会就梦周公去了。 不过江家一家子却没这么早睡,五个孩子被江家两老勒令守岁,说什么都要睁着眼撑到天亮。 江月夜在现代也曾听过这样的习俗,但是却从没真正履行过。 谁大晚上的不睡觉坐着发呆呀? 在二十一世纪有电脑有电视机有各种先进电子产品的福利下,她都不曾守过夜,为毛到了这个连扑克牌都没有的古代却还要眼巴巴的熬通宵? 江月夜一声长叹,最终还是在宋氏赤/裸裸的目光下化为了虚无,认命似的软趴趴的低下头去继续摆弄手上的针线活。 她前世是一个服装设计师,所以在裁剪和针线方面还是个行家呢。 原来的江月夜也被宋氏□□过女红,咋见女儿飞针走线倒不显得多么惊讶,只是微微有点困惑而已。 毕竟,一个学了女红七八年的女儿,技艺忽然精湛了起来,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这阵子她三闺女的性情变化也不是一点两点了,习惯了以后也不觉得怎么,全仗老天眷顾吧。 又一颗七彩琉璃珠被穿在了印着红霞牡丹的头巾上,加上这一颗,江月夜手下的头巾上已经穿了十几颗大小不一的珠子,而她右手边的木匣子里还有很多各色各样的珠翠。 这些珠翠有的是玉石打磨的,有些是天然水晶磨制的,更有琉璃玛瑙珊瑚猫眼石等,虽然材质都属于下乘,看样子便知是加工大件首饰时剩下的边角料,但是美就美在这些珠翠颜色绚丽,手感温润造型多样,如果放到阳光下定是闪亮璀璨,十分吸引眼球。 这一匣子珠翠都是江月夜白天买针线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本来她只是想到用五彩丝线在头巾上绣点诗词绝句什么的,以此来提高头巾的市场价值,但是意外之下她发现了这些可以穿串的小珠子,便顺便买了回来,用手工一颗一颗串在头巾上,这一弄倒显得别致亮眼很多。 “三姐,好漂亮。”江月诗本来已经耸拉下来的眼皮在看到她三姐手上的成品后忽然撑了起来,扑扇着眼睛凑到江月夜眼前,问道:“三姐为什么要将这些漂亮的珠子串在头巾上?” “因为漂亮呀,小妹刚才不还说美么?”江月夜咬断一根丝线,把加工好的头巾举在眼前细细看了看,见自己绣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飘逸娟秀,而穿在牡丹花中的珠翠更是流光溢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宋氏:“娘,你看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宋氏坐在床沿边上,听到问话后伸手接过床头女儿手中的头巾翻看了几眼,脸上浮现淡淡的惊叹之色,但是却不夸张:“是好看了不少,也好像华贵了一些,这又是你新想的主意?” 江月夜点头承认,转头望了一眼坐在院子里赏月的大男人小男人,有些惆怅的道:“是呢,希望这样能多赚些钱。大哥喜欢书本,不去读书太可惜啦;二哥善于交际,但朋友都是钱砸出来的,所以也需要银钱;至于小弟小妹,因为年纪小更该读书识字才是,再不进学堂就耽误啦。还有咱们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都需要花钱,处处都离不开银子,所以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那你呢?”宋氏掀了掀眼皮,手下不自觉的捏紧了那方头巾。 她这三闺女自从出了事以后变得太懂事了,一心只想着一家人的需求,但是她自己呢,难道就没有什么念想? “我?”江月夜一愣。 是啊,除了赚钱她还想做什么呢? 说没有是不可能的,她还没有圣母到只为别人考虑而不顾自己的地步。 可她现在一心只想挣钱,是因为只有等有了足够的钱之后她才能做她想做的事情,尽管目前她还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 这样一来,出口的话就显得有些苍白。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呀。如果一定要有,那应该就是赚钱了吧,能赚更多更多钱就是我想做也需要做的。” “傻孩子。”宋氏听了三闺女的话后不免觉得心里一阵心酸。 这本来应该是她这个做父母的应该考虑的事情,却不知何时成了一个十二岁女孩子的负担。 她忍不住摸了摸江月夜的脸蛋,抿了抿嘴唇道:“女孩子家哪能这么功利,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你有爹娘,这些事让爹娘来处理就好,知道么?” “当然知道。”江月夜翻了翻堆在床上的一叠头巾,轻轻抽出一条,手指灵活的又开始穿针引线,嘴边淡淡道:“但是这些年爹娘操心操得太多了,我已经长大再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能承担多少我便承担多少,不会去逞强也不愿意躲在你们身后,不止我是这样,哥哥们也是。” 这些天江月夜想尽各种办法张罗生意,而江月华与江月白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慢慢在改变着。 他们跟江月夜一样,从不认为自力更生有什么错,他们一样会因为靠自己挣了钱而觉得开心和满足。也许有过痛有过苦,但是却没人喊累喊苦,这就是责任不是吗? 为什么江月华急着拜先生,为什么江月白成天向往外跑? 他们的心境在一天天成长着,他们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方式帮助这个家,所以才不会认为江月夜抛头露面挣钱有任何不对。 努力的方式虽然不同,但他们每个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要让这个家一点一点好起来。 当然,江月夜的情况比他们复杂,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不想当文盲,不想苦哈哈的过日子所以才这么拼命的。 宋氏听了江月夜的话心里很触动,刚想说点什么外面却传来了震天的噼啪声。 子时正,新年到。 挨家挨户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炸个不停,吵得人耳根子发疼,但是内心却并不厌恶,反而觉得很开心。 江月夜放下手上的活儿,一翻身跳下床,跑到院子里捂着耳朵大声问:“爹爹,我们家是不是也应该出去放鞭炮啦?” “什么?”江老爹赏月赏着赏着瞌睡就来了,才眯了眯眼便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给吵了起来,只见他的眉头皱得死紧,几乎要拧成一截麻花儿,他大声喊:“三闺女你说什么呢!外面太吵了我听不见!” “哎哟喂!” 江月夜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也不问了,直接冲进宋氏和老爹睡的东厢房里,抱起鞭炮便冲了出来。 她朝着院子里的人举了举手上的鞭炮,径直走到院门前卸下门栓。 门由内而外打开,顿时铺天盖地的火药味充斥进鼻间。 江月夜皱着鼻子挥了挥眼前的烟雾,又往前多走了几步,站在街道中央摆好鞭炮,一溜烟回了家。 “二哥,鞭炮摆好了,你去放罢,要当心点别被炸着了哦。” 江月白听后拿了火折子便出去了,没一会果然有一串鞭炮声更清晰的传入耳中,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江月夜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对她爹大声道:“爹爹,已经放完鞭炮啦,明年我们家一定会一帆风顺,红红火火的。” 江老爹这回总算听清了闺女的话,脸上也泛起了期待的笑容。 他仰头看一眼天空中饱满的银月,心里忽然感慨万千。 这世道果然是有幸就有不幸,他江家不幸的是家道中落,而幸的确是人丁兴旺,并且各个懂事。 往后一家人再勤恳努力些,约莫也是不错的。 跨年的鞭炮声足足响了有一刻钟才渐渐停歇。 江月夜凑完热闹便又回了自己的屋子,哪料宋氏不知何时已经接了她的针线继续做了起来,她学着江月夜的方法往头巾上缝起了小珠子。宋氏的手很灵活针线也做的娴熟,不一会就缝好了一块,抬着眼打量了一番,觉得满意才又拿起另外一块开始缝起来。 江月夜站在门边看她娘一脸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模样,顿时觉得无比的温暖。 没有人把她当成是妖怪,只要是她想做的而江家人也觉得合适的,便会放开手脚让她去施展。 宋氏更是一个贴心的母亲,不会问那些有的没的,从来都是闷声不响的就帮着她做这做那,上一次她初次尝试改良的时候是这样,这一次又是这样,或许他们都从她大胆的尝试里看到了无限商机? 不管如何,有了宋氏的帮忙,江月夜除了偶尔指点一下珠子的搭配和摆放的巧妙之处,便一心绣起了她的名言绝句。因为这一批头巾她预计是要往女人堆里销的,所以在选择名言佳句的时候便偏向温香软玉的句子,比如说‘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等等。 由于以前的江月夜也是识得大字的,所以当她解释说这些句子都是她从一本书上沓下来的时候,家中竟没有一个人怀疑。除了江月华经常对着这些诗句露出疑惑的神色,其他人都很如常。 江月华是相信她三妹有这个能力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对文字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还让他私底下艳羡不已,但是羡慕归羡慕,他这次是真想看看三妹口中‘无意间捡到的书’。 尽管三妹沓出来的句子大多都是描绘儿女情长的,像‘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种更是含了些恬不知耻的意味,但是不得不说这些句子对仗十分工整,情感也很鲜活,每读一句都会给人不一样的体会,如果从这种角度来看何尝不是妙句呢? “三妹?”江月华想着想着便看见他三妹从屋子里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如厕,他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便叫住了她,又一次要求道:“三妹,你就把你珍藏的书借我看一眼行不?大不了我拿我的《论语》和你换?” 他手上的《论语》还是前些年从一个大户人家不要的垃圾里捡来的,现在他拜了秦老先生做老师,老师那边有关论语的书籍很多,所以他才舍得拿出来做交换。 江月夜一听又是这个要求,心里那叫一个无奈。 换?换个毛啊,她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换呀! 她也很奇怪这个时代明明有《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这四书,但五经却是残缺不全的,尤其是这《诗经》。 她在秦老头那里也曾见过一本名叫诗经的书,但是内容却不全,难道是流传的时候出了纰漏,所以残缺了? 正文 打算 江月夜叹了一口气,实在拿他大哥没辙。 只得实话实说:“我也不蒙你了大哥,我是很久以前见过这书的,因为对这几个句子记忆犹新所以才背了出来,但是书却是没有的。若你真对这个感兴趣,倒不妨去问问秦老先生,我见过他哪里一本名叫《诗经》的书,倒是与我从前见过的差不多。” 江月夜也不知道她这么说她大哥会不会信,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是真的没书,也不可能只凭借记忆就复制出全本的《诗经》来,她可还没神通广大到那个地步。 江月华只听了前半句脸色就已经暗淡下来,待把江月夜的一席话全部听完,却忽然转忧为喜,迫不及待的就往秦老头的住处跑去,边跑边说:“谢谢三妹,三妹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江月夜扶额,大哥你见过很多女子么? 数来数去不就是她娘宋氏还有她和小妹?或者隔壁的张二妹李大妈黄老太? 呃,把她和这些人比然后评出她是最聪明的那个,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秦老头家。 秦老头一脸无语的看着不知道从何处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学生江月华。 进门之后他一句话没说便在他的书架上一通翻找,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书籍但是又一脸没有找到很纠结的样子。 他看了半响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月华呀,你到底是想找什么?这清早的?哇……呜。” 秦老头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明显是还没睡醒的状态。 “啊?老师您刚起么?” 江月华瞥见尊师一脸困顿的摸样,搔了搔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我听三妹说老师您这里有一本名叫《诗经》的书,我想找来看看。是我没想周全,打扰到老师了。” “无妨。” 秦老头一听自家学生是来找书的,便高兴的点了点头,哪里还会介意他的叨扰。这样好学的学生他求之不得呢。 于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老脸,慢吞吞的走到书架旁,从最高一层格子里抽出一本薄薄的书来,伸手递给江月华:“喏,应该是这个。你忽然间找这书作甚?” “是这样的。” 江月华一边翻开《诗经》看里面的内容,一边向他的老师解释,顺便把江月夜绣在头巾上的那些诗句也照搬给秦老头听。 秦老头听前两句倒也没多大反应,只是越往后听,就越是吃惊,最后他一把拉住江月华的手臂,惊声问:“书在哪里?夜丫头说的那本书可还在?” 江月华一愣,不明所以的回过头来:“书?哦,老师您是问我三妹捡到的书是否还在是么?我早就问过三妹啦,可是她说没了,这才让我来老师这里找这本《诗经》的。不过这上面还真是有不少好诗呢,而且有几句还与三妹记得的相同。” “唉,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秦老头一听江月华说没了,精神头就耷拉了下来,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句,然后坐在书案边的椅子上,回首道:“也许你三妹见过的正是《诗经》的完整版,我这里这本只不过是残缺版而已。老师年轻时还遍寻这本著作的踪迹,可是每一次都是以失望告终,老师我大概到死都不能完成这个遗憾了吧。” 江月华一脸认真的听着,最后终于是懂了,原来这本《诗经》是一本很有价值意义的书,但不知为何遗失了一部分,现在流传下来的都只是残缺版本,而老师也曾多次寻找过完整版的想收藏起来,却没有如愿。 今儿听他说他三妹捡到过一本相似的书,而且还有好多句子是残缺版诗经上所没有的,所以就大为激动以为能够一偿所愿,却不想又成了泡影。 “老师不必泄气,等我回去自会仔细问问,也许能寻到也不一定。” 江月华知道自家三妹不会对他说谎,所以只能这么安慰老师,有一丝希望也是希望,总比毫无期待来得好。 秦老头的眼睛猛的亮了一亮,但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他摆了摆手说道:“老师知道你是个有心的,但是这事哪是这么容易的?你三妹说没有那一定就是没有,这天大地大的要找一本书简直犹如大海捞针,最后还不是徒劳无功?罢了罢了,这种事还是讲究机缘,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不强求了,你且把书借去看罢,等过了十五元宵佳节,便到我这里开始正式上课,这本《诗经》原本也是要学习的内容,你先看看也好。” “是,老师。”江月华行了一个学生礼然后从秦老头的书房退了出来。 心里头却暗怪自己今日的冒失,大清早的就上门叨扰老师当真失礼。 所以尽管秦老头说了不勉强,但是他还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多打听打听,也算他为老师尽的一份心。 江月华惦念着元宵节之后便能大大方方的和秦老先生学习知识,心里别提多欣喜了,走起路来衣袍都是飘的,就连一夜没合眼他都毫无困意。 此时天空已经亮了起来,各家各户的门面铺子也都打开了,作为新年第一天,大多数家庭都是想讨个吉利的。 “咦?”江月华看见自家的铺子并没有开,心里忍不住讶异,等回到家他便找了他三妹来问:“三妹,怎么今日不做生意么?” “今儿是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忙着呢,窝在家中玩乐的玩乐,出门窜亲戚的窜亲戚,带小辈拜年的拜年,想来街上也没有多少人,我们便也偷懒一天。喏,这是我之前答应给的压岁钱,大哥拿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呗?” 江月夜把手上红纸包着的三十文钱放在他大哥江月华的手心里,脸上浅浅的笑着,一个小酒窝在左颊边若隐若现。 她二哥四弟还有小妹的那部分她已经给了,这不,只剩下江月华一个了。 “这怎么行!”江月华面色僵硬,肃然道:“我是你大哥,做大哥的哪还有让妹妹给压岁钱的道理,不行不行,这钱你收回去做家用,大哥不能要!” “你哪儿来的这么废话?”江月夜故意板起脸,将江月华推过来的手又推了回去,笑道:“你以为这是我给的呀?这都是爹娘做主给发的,你三妹我也是有一份的呢,再说你拜了秦老先生做老师,这一大早又去扰先生清梦了吧?虽然束脩我们家暂时还交不起,但是你总得表一个心意,哪怕是买一张纸一支笔上门去给先生拜年也是好的呀,所以这钱你必须拿着,要不你好意思?” “这……”江月华被他三妹这么一说便有些迟疑起来,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本想着等赚钱了再补上束脩的。 可是他三妹说得也对,没有钱不代表就不能表示点啥,所谓‘礼轻人意重’,大概先生也是不会介意的,这么一想他也就收回了手,赧然一笑道:“那好吧,这钱我先拿着,等以后我有钱了……” “得了得了。”江月夜懒得听她大哥的客气话,直接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大家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说这些见外话干啥?” 因为那些什么还不还,报答不报答的话对她来说毫无必要。 这钱又不是她一个人赚来的,她不过是想让爹娘轻松点,但却从未想过要挑大梁。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妹妹,她只是稍微懂事了点而已,但是却不是女强人好吧? 江月诚与江月诗还小,得了压岁钱虽然也开心,但是却没什么用处,只是用荷包揣了挂在腰带上,想着哪天出门兴许能买一两样自己喜欢的小玩物。 江月夜见他们这般宝贝自己的压岁钱,心里也不由的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收压岁钱那种兴高采烈的心情,顿时有点伤感。 她穿是穿了,也不知道家里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为她的死感到伤心欲绝? 两天后,江月夜起床准备洗漱。 “夜儿,快来。” 江月夜正要打水漱口,厢房中的宋氏却忽然喊了她,她这边只能先放下水杯,应道:“诶,来了,娘你找我何事?” “夜儿,你看!”宋氏开心的指了指床上堆成小山状的头巾,这些头巾都是被娘俩手工加工好的,绣了诗句串了珠翠,看起来十分精美。 宋氏面上**着掩饰不住的成就感:“都这么多了,应该能赚很多钱是不是?夜儿你准备一条卖多少钱?二十文?三十文?” “一两银子。”江月夜眼睛都不眨的给出了答案。 “啊?”宋氏张大了嘴,俨然被江月夜说出的数字吓到了。 一两银子几乎相当于一个寻常家庭一个月的家用了,这一条小小的头巾真的能卖这么多? 宋氏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了口:“一两银子这么多?你确定会有人舍得出钱买?” 江月夜对宋氏的想法表示理解,事实上如果让她出这么多钱买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她也是不愿意的,但是她不愿意不代表别人就不愿意,尤其是那些钱多了没有花处而且贪新鲜的人。 她想要仰仗的就是这种人。 现代的时候也有好多人不惜用一个月两个月的工资去买一条名牌丝巾,一瓶名牌香水,虽然她现在的东西远远称不上名牌,但就胜在标新立异啊? 而且…… 嘿嘿,她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东西可以吸引人,她要去“那种”地方,自然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娘,二哥呢?”江月夜心里有盘算,但是这个想法却暂时不能告诉给宋氏知道,为了不露出马脚,她赶紧换了一个话题,不着痕迹的将宋氏的注意力转移开去:“我怎么没看见他,你们让他出去做事了?” “你二哥?”宋氏果然不再提卖头巾的事情,而是向外张望了一眼,然后不在意的说:“刚才好像听他跟你爹说要去朋友家拜年,想来是去还上次借的物什去了吧。怎么,你找你二哥有急事?” “没有没有。”江月夜赶紧否认。 心中却嘀咕着,好你个江月白,前天才发给你一点压岁钱,你就迫不及待给人家送上门去了? 不过…… 小样儿,姐姐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耿直讲信誉的性子呢。 正文 谈生意 大年初五,气温又往下降了一个度。 江月夜背着包袱一个人走在街上,冷冽的寒风“扑哧扑哧”往她的衣襟里灌,冻得她不得不捏紧了衣襟。 象牙白交领中衣,外罩一件橘红色棉长袍,袍子微微有些短,露出了白色的棉裤。 为了行事方便,江月夜特意诳了江月诚的衣服来穿,江家的男儿身量都偏高,比自己小四岁的小弟弟却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江月夜急行了一会儿,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停在了一栋小型雕镂前。 阁楼前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迎春阁。 呃!江月夜普一见这名字,就很是恶寒了一会儿。 都说古代的青楼百分之九十是叫迎春阁,百分之八十叫怡红院,还有杂七杂八的什么风满楼,如意馆等等,总之一听就会让人往那啥啥啥的方面联想,从这个程度上来说其实还蛮成功的? 因为是白天又是早晨,所以迎春阁门前揽客的人并不多,零零星星两三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没精打采的倚着门框打瞌睡。 看见江月夜在门口停留,那摸样还算清秀的女孩儿连忙娇笑着迎了上来:“嗳,小公子生得好生俊俏?怎么,是想进来玩么?” 江月夜身穿男装,长发高束,不仔细看还真会看走眼,把她当做一个貌美的小男孩。 为了不露馅,江月夜只得故作高冷:“嗯,麻烦带我上雅间,顺便叫你们妈妈桑过来。” 清秀的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听了江月夜的话脸色有些讶异,难道小公子经常逛青楼么?不然怎么好像很熟门熟路的样子? 而江月夜心里打着鼓,不停的给自己鼓劲。 切,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不就是逛青楼嘛,前辈们个个都去来着,她怕什么? 旁边另外一个身穿桃红色襦裙的女人听到声音掀开眼帘瞅了瞅江月夜,这一看便神色精神了,俨然将江月夜看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她琢磨着江月夜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是廉价,但是气度却很雅致,便大胆猜想这小公子定是偷跑出来的,想必是对风月场所好奇,所以瞒着家人悄悄跑来探个究竟。为了逃过家人的眼睛,连衣服也穿的下人的吧? 当下,她脸上的笑容就深了几分,走上前去对着江月夜褔了一福,软着声音问:“小公子可是要吃喝?美酒美食我们这里都有,可若是美酒佳酿怎能没有美女作陪呢,不如让我陪小公子抚琴饮酒如何?” 风月场上的女人,眼睛尤其尖辣。 她一眼就看穿江月夜不似那些专来泄/欲的俗人,所以便极力将自己装扮成一个不落俗套的小娘子,希望以此得到小公子的青睐。 唉…… 也是她命不好,没有有钱人看上她,要不然她哪还需要在这里站门啊? 江月夜看多了电视剧中各种闺秀的言行举止,只一眼便看出眼前这个女人的矫情,举止投足不伦不类不说,表情更是滑稽,于是也似笑非笑的回她:“好呀,有佳人自愿作陪,本公子哪有不允的道理?” 那女人面上一喜,眉开眼笑道:“小公子请随我来。” 江月夜抬脚进了门,晃眼一看顿时咂舌。 迎春阁虽小,但五脏俱全,大厅后院,厨房楼阁,无一不是富丽堂皇。枣红色的墙面刻绣着繁复的花纹,水晶吊灯上的红烛粗过手臂,虽然是白天,但这些蜡烛也都点着,整个大厅被照得明亮无比。 可惜厅中冷清,餐桌上人影更是寥寥无几。 看来这时候确实不是吃饭的点儿,就算是,来这种地方的人也不是冲着吃饭喝酒来的吧? “小公子?”那女人见江月夜停了下来,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江月夜心里虽然惊讶于这青楼的大手笔,但是面上却很淡然,从现代来的眼皮子不至于浅显成这样。 见面前的女人催促,便冷着脸儿道:“走吧。” 那女人见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是啊,她哪来的权利催促客人? 来迎春阁的人不是富家子弟就是达官显贵,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她一个下层妓/女能得罪的。 她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只能小心再小心的领着江月夜往楼上的雅间走,不管江月夜再怎么磨蹭,她都不敢再出声扰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等着。 江月夜无意为难谁,但是耳边终于清静了,面上就忍不住露出惬意的神色。 没一会儿,两个人便爬上了三楼,叫莲儿的妓/女推开一间名叫“紫薇轩”的门,请了江月夜进去。 江月夜也不客气,大喇喇的便往贵妃榻上一坐,笑问:“莲儿,不知道你们妈妈桑何时才来?” “哟,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急,一来就点我妈妈桑的名儿?” 江月夜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妖媚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很快门前便闪进一个人,一袭大红色牡丹宽袖襦裙村得身姿妖娆,风姿绰绰的往屋子里一走,媚笑着问:“这位小公子,可是看上了我们迎春阁那位姑娘?你只要说一个名儿,妈妈桑这就帮你叫来。” 话虽说得漂亮,面上也十分客气,但是陈秋霜心里却不乐意得很。 她一看江月夜的穿着就认定她身家一般,别说她阁里有名儿的清官了,就是站门的下作女子他恐怕都消费不起。 哼!还要什么雅室,又急慌慌的把她叫来,这是装哪门子的阔绰哦。 待会你要是付不出钱来,看我不扒掉你一层皮。 江月夜抬眼间将这妈妈桑眼底的轻视和算计看得一清二楚,面上却淡淡的,貌似随意的从包袱里掏出一方头巾,伸手递给那个叫做莲儿的妓/女,温和的道:“送你的,收下罢。” 莲儿只觉眼前一亮,下意识的就认为是珠宝金银一类的东西,等拿到手后一看却有些失望,原来不过是一个别致的头巾而已。 但是好在这个头巾做工精致,设计也十分巧妙,若是“玲珑斋”的货品,恐怕价值也不菲了,好说也得十几两银子吧? 莲儿这么一想,憋下去的嘴角便又弯了起来,盈盈一笑道:“谢谢公子,我先退下了。” 一边说还恋恋不舍的给江月夜抛了一个媚眼,敢情是想江月夜叫她留下。 江月夜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转头看见那妈妈桑一脸讶异的看着她,她便也浅浅笑道:“妈妈桑,看出来我是女扮男装了么?” 陈秋霜一愣,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冷冷问:“不知姑娘到访有何贵干,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请姑娘走吧,我们这里不招待女客。而且姑娘的家人若是发现姑娘来了我们这种地方,恐怕姑娘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妈妈先别怒啊!”江月夜站起身来,嘴边咧开一个算得上娇美的笑容,缓缓说道:“我今天来是给妈妈桑赚大钱来的,难道妈妈桑不想听听?” “呵!”陈秋霜不屑的冷哼一声,压根不把江月夜的话放在心上。 她一屁股坐在贵妃榻旁边的杌凳上,冷然一笑:“姑娘可真会说笑,这青楼要说挣钱,我陈秋霜可比你精通多了,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陈秋霜一边无所谓的问着,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些期待。 能够冒着被家人责骂,被世人指摘的危险潜进迎春阁的女人,也许真不寻常?何况这个不顾声誉的丫头还只是个小女孩。 “陈妈妈这话就不对了。”江月夜也不着急,继续不缓不慢的说着:“这一个人的机智总是有限的,不可能什么都面面俱到吧?更可况我今日乔装而来,也不过是想和陈妈妈做一笔生意而已,这生意能成自然是好,但如若成不了,陈妈妈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所以陈妈妈为何不听我说上一说,不过是占用点空闲时间而已,如何?” “姑娘,你想说的生意莫不是与刚才送出去的那方头巾有关罢?”陈秋霜斜了斜眼,用笃定的口气道。 江月夜一笑,有些佩服陈秋霜的精明,不过也并不惊讶,反而不可置否道:“陈妈妈猜对了一半。” “哦?”陈秋霜哦了一声,这回倒是被勾起了一点兴趣。 若这小丫头是存心来卖头巾的,那她倒不一定会答应这笔买卖。她阁里的姑娘是多,也需要这种东西,但是姑娘们买首饰衣裳什么的跟她可没多大关系,她只负责管教她们和收钱,其他的事情不会插手。不过她刚才也瞄了一眼,小丫头带来的头巾确实独特,设计也不俗,但是也不算什么新奇的东西,还不值得她为之动心。 江月夜观察着陈秋霜的脸色,从她不停转动着的眼球里看见了一丝兴致,便厚着脸皮继续买了个关子:“陈妈妈,不知可否借我一套衣裙?” 陈秋霜柳眉微皱,但又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半响才道:“借衣裙是可以,但是若有损坏,姑娘你必须照价赔偿。” 江月夜微笑,点了点头。 她来之前是特意打听过的,哪家青楼生意最好,哪家青楼的妈妈桑最好说话,多番打探最后才挑中了这家名气和盈利都不是第一的迎春阁。除了想用发展空间做诱引,更因为这里的妈妈桑脾气端厚,不会过于势力和看不起人。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刀子嘴豆腐心。 江月夜不是傻子,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既然没那个魄力咱还是少和危险分子为伍。 陈秋霜对着一个丫鬟吩咐了几句,不一会那丫鬟便拿了一套长身宽袖的衣裙进了门。 江月夜站起身接过,也不管那衣服是不是过于艳俗,开口道:“妈妈桑耐心等一会儿,等我换上衣裙我们再聊。” 江月夜的身体还没完全长开,这身衣服大概是某位妓/女的,她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穿了起来,但是脚踝和袖口的地方都很大,大到江月夜觉得自己是穿了一身戏服。 不过大也有大的好处,也许还能歪打正着也说不定。 “妈妈桑可会抚琴?”江月夜提着裙子,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直接看门见山的问。 跟着又娇笑道:“我可是多此一问了?还请妈妈桑随意弹奏一首曲子,好让我能跟着曲子一舞,如此妈妈桑便能知道我的打算。” 陈秋霜一脸狐疑。 她能猜到江月夜想做什么,但是却猜不透她的心思。明明是为了卖头巾而来,这会儿怎么又跳上舞了? 但陈秋霜转念一想,不过一支舞蹈而已嘛,难道这丫头还能跳出什么惊人的舞姿让她刮目相看?她陈秋霜在做妈妈桑之前也曾是名噪一时的花魁,舞技堪称绝俗,她还不信这小丫头小小年纪能拿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舞技让她吃惊! 陈秋霜左思右想,心里莫名奇痒难耐,她向来是欣赏才女的,要不然也不会任由这丫头这般放肆。 她对江月夜小小年纪竟然敢胆大到上青楼来谈生意这点还是颇为欣赏的,所以在想了一会后她终是忍不住好奇,走上前去坐落在古琴架前的椅凳上。 指尖一动,一首婉转的曲子便流泻而出。 江月夜顾不上感慨古人的多才多艺,踮起脚尖,身躯一动便跟着舞了起来,这是她在现代时唯一称得上特长的技艺。 惊鸿舞。 正文 第一桶金 惊鸿舞原是梅妃所创,曾在唐代盛极一时。在小说《甄嬛传》之中也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此舞作为女主角甄嬛的私藏绝技,一度成为其获宠晋升的砝码。 江月夜读高中时就对《甄嬛传》十分痴迷,后来小说被拍成了电视剧,江月夜不仅一口气看完了整部剧,更是买了精装套书回家珍藏,来来回回的看了无数遍,其程度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后来,她趁着读大学时的空闲时间去报了培训班,其它的舞蹈都学得一般,唯有这惊鸿舞练得炉火纯青。所以她这会儿才选了这舞来跳,希望陈秋霜能慧眼识珠,开出一个让她满意的价钱,那她就能把这舞卖给她们青楼,以此赚上一大笔。 若只是靠着那点儿破头巾兢兢业业,这日子不定多苦逼呢。 陈秋霜张着一双痴痴的眼,抬头一眼不眨的看着江月夜甩袖、回旋,但手下却一刻不停,流畅的琴声犹如瀑布一般铺面而来。 江月夜透过琴声将她的惊喜、激动一览无余,于是更加卖力的跳动着。 陈秋霜起先看到如此翩跹的舞蹈只是惊讶,后来越看越吃惊,手上的琴弦也不知不觉拨弄得快了些,原本缓慢的曲调瞬间变得急促,映村着她“咚咚咚”的心跳声。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江月夜的舞动频率随着急促的曲调骤然升华,舞步叠起,一套宛若流水般顺畅的旋转倾泻而出,舞姿优美轻盈,其一颦一笑都极致研美。 陈秋霜被这样散发着动人光芒的江月夜迷住了,心里禁不住胡思乱想。 若是此女能被她收入囊中,恐怕这洛城的花魁就要换人了,而她的迎春阁也能因此跃上第一的宝座。 不过,看这丫头的性子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陈秋霜见江月夜已经缓缓收了舞步,便也配合着将曲调奏入尾声,待江月夜最后一个美人掩面跳完,整支舞就完全展现完毕。 江月夜自信一笑,向着几乎临近痴呆的陈秋霜问道:“陈妈妈,此舞如何?入得了妈妈的眼么?” 陈秋霜脸上几乎是瞬间就堆起了笑,连忙从琴架后方绕出来,眼眸中满是热情,与刚才的不冷不热形成鲜明的对比:“姑娘,你难道是想委身我们迎春阁么?若是这样,妈妈我保证不要卖身契,接客什么的也随你意,绝不……” 她也不是那种喜爱逼良为娼的恶人,阁里的姑娘也不是每一个都有卖身契,凡是良家女子走投无路来找她的,她都给予最好的待遇,坚持能卖艺便不卖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以出卖**来挣钱。 “等等等等!”江月夜听陈秋霜的意思就知道她想岔了,为了避免误会连忙打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良家女子,不可能入这种地方的。” 就算她不是良家女子,也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挣钱啊。 穿越女混成这样不是打广大同胞的脸么,不行不行。 “那姑娘这是?”陈秋霜这下不懂了,既然不是来卖艺的,那在她面前跳什么舞,还跳得这样美? “陈妈妈,您看能不能这样?”江月夜转身在贵妃榻上坐下来,许久没练舞了,跳这一回简直像要老命一样:“我想把这支舞卖给您,只要您愿意支付相应的酬金,我便每天过来教你阁里的姑娘跳舞,直到学会为止。至于您会派那些姑娘来学,这我管不着也不会管,您自己看着安排便是。你觉得这样可还行?” “什么?”陈秋霜这次是彻底的惊讶了,一般来说姑娘家的绝技都是不外传的,尤其是生长在青楼里的姑娘,有一个傍身的绝技比什么都吃香,自己也不至于沦落为下作的肉/妓,只能靠着卖皮肉为生。 眼前这小姑娘虽然不是风月场所出来的,但一出口就是买卖技艺,而且还不在乎多少人学,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她为她的想法不由惊了一惊,道:“姑娘说的是真的?这样好的舞,你真的舍得卖了?” 听说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个什么惊天才艺也都是藏着掖着的,生怕被人偷学了然后被比下去。这小姑娘,看其容貌端其气质都是不俗,可思想怎么就这般与众不同呢? 陈秋霜越想越纳闷,越是打量江月夜就越觉得她像一个谜,让人捉摸不透。 江月夜面色疑惑十分不解,不就是卖个舞嘛,现代满大街都是舞蹈培训班,人家都卖得她怎么就不能教了? 于是肯定道:“我当然是认真的,学不会不收钱。陈妈妈若觉得此舞有商机,便遣姑娘们来好好学习一番。惊鸿舞只接受一次性出售,且我只负责教导五位姑娘,至于陈妈妈以后还想让我教别的姑娘,恐怕得另付辛苦费。” “姑娘一颗七窍玲珑心,妈妈我倒是第一次见。”陈秋霜虚赞了江月夜一把,最后好奇道:“不知这舞姑娘打算卖多少钱?” 江月夜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五的数字。 “五十两?”陈秋霜睁大眼问道,心里却稍稍松了一口气,倒不算太贵。 江月夜笑了笑,摇了摇头:“五百两。” 五十两?想得倒美,她又不是傻子。 这青楼凭借这支舞还不知道能从那些花客哪里赚多少呢,运气好一个客人出的钱就能比她要的多得多了,她手软个啥? 陈秋霜眼皮一抖,站了起来,惊呼道:“姑娘你好大口气!五百两是个什么概念,我这青楼三个月都不定能挣这么多钱呢,你一支舞就想卖这么多钱,简直是痴人说梦!” 江月夜见她恼怒,伸手从怀里又掏出几条头巾来,轻轻放到面前的矮凳上。 笑道:“陈妈妈息怒,请听我给您分析分析。陈妈妈开的这间迎春阁生意一直没有凤仪阁好,最大的原因就是姑娘的资质一般,没有几个能撑大台面的,而凤仪阁美女成群,又是好几十年的老招牌了,自然生意红火赚钱如流水。陈妈妈试想一下,如果迎春阁的姑娘都能学会我今日所跳的舞,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不敢说从此以后客似云来,但这舞我确实是有信心的,想必刚才陈妈妈看过以后也觉得不俗吧?如果客人都被惊鸿舞所倾倒,到时候陈妈妈还愁没有银钱入账么?而且,如果陈妈妈愿意支付我五百两,我就可以许诺长期为迎春阁提供这些特制的衣物和饰品,像我手中这种头巾手绢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不管是质量和款式都绝不会比任何一家知名的成衣店差。” 江月夜为了说动陈秋霜,拿出了浑身解数:“嗯……还有舞衣,刚才我穿的那套衣服显然是不能完全展示出“惊鸿舞”的唯美之处的,所以这特制舞衣,我也能免费为陈妈妈设计出来,保证让人惊鸿一瞥之下就沉醉其中。” 江月夜口若悬河的介绍着自己的业务,尽量把条件说得诱人些,至于衣服手绢什么的,她倒也不是说大话,她的老本行就是这个,也正想靠着这门手艺在古代站稳脚跟,所以便提前向陈秋霜提了出来。 只是,希望她的眼光不要那么差,要不然自己就白跑一趟了,还白白费了这么多口水,实在不划算。 陈秋霜听了江月夜的建议,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她顺手拿起矮凳上的头巾看了又看,只见那些琳琅满目的珠子光彩夺目,甚为美丽,而那绣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诗句的一隅,也不知怎么就触动了她的心弦,让她情不自禁的抚摸上去。 缓缓的,轻轻的,指尖忽的滚烫起来,陈秋霜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大概是想起什么揪心的往事了吧? 红颜多薄命,青楼女子更是命运多舛,不管你如何出色,如何巾帼不让须眉,最终都逃不过悲惨结局,委实让人嗟叹。 江月夜一看陈秋霜的反应便知这笔生意有戏,便趁着陈秋霜心思恍惚,貌似陷进了回忆里不可自拔的样子,索性清唱起一曲《红尘》: 袖风染雨花台下酒共饮 青丝风凌三千愁肠谁系 把酒东篱谁见形单只影 曾忆与谁共约亭台西 烽烟铁骑金戈铿锵风里 春秋几季何人把离人忆 醉别烟雨回首云淡风轻 愿与与君共月归故里 一夜难诉尽几番浓情 晓风未起看云卷君向何兮 可曾共沧桑几许 谁侧畔轻呢不如归去 良夜却似曾与君共饮 残月未尽 枕畔可曾留君情 盈袖处兰香已尽 拂身过红尘意 之所以选这首曲子,是因为它的曲调悲惋,而且颇有一种想爱不能爱的无奈,这何尝不是这些青楼女子的写照? 红尘潇潇,歌不尽的相思意;天下之大,托不了的终身情。 这样一首歌曲,想来应该最能让她们产生共鸣。 果不其然,陈秋霜一开始还有些怔愣,听到后来既是感慨又是欣喜,恨不得赶紧抚琴附和好将自己心中的哀愁全部抒发出来。 待听完江月夜包含深情的一首歌,她几乎激动得不能言语,最后才磕磕巴巴的问:“姑娘,这首曲子是何人所做?可否也将这首曲子一并卖给我?” 她说一并?那不就是……成了? 江月夜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挥了挥手道:“陈妈妈说什么见外话,如果陈妈妈肯出五百两与我买那支‘惊鸿舞’,那这首曲子我便一起送给陈妈妈好了,权当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吧。而且我这里可不只这一首曲子,与‘惊鸿舞’相对应的也有一首,陈妈妈可要听上一听?” “听,当然听。”陈秋霜没想到江月夜这般大方,而且手中的东西都绝非凡品,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犹豫不决,但这下却是下了决定要买这些歌舞了。 一想到这些歌舞出世能引起的轰动,她就忍不住热血沸腾,这简直是老天特意送给她的一个大馅饼儿,到时候只要笼络到几个达官显贵,何愁赚不回五百两? 江月夜依言又将惊鸿舞的插曲唱给了陈秋霜听,陈秋霜也算一个小有才气的女人,自然听得出歌是好歌,词也是好词,当下便拍手道:“成交,这笔生意我做了!” “那感情好。”江月夜心里也很开心,终于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了。 这钱看起来容易赚事实上花费了她不少心血啊,于是她让陈秋霜叫来谱曲之人先将曲子誊去,随后又说:“陈妈妈,两首曲子我已经给了你,至于这十几方头巾我也免费赠送与你,您就当是给我打个广告,分送给手底下的姑娘吧。由于时间问题,我今日必须得先回家了,这之前你得先付给我一半的定金,从明日开始我会每天上门来教姑娘跳惊鸿舞,直到教会你再付我剩下的酬金。您看可行?” 陈秋霜心中大乐,二话没说就将二百五十两银票先支付给了江月夜,后又细细问了有关舞衣的事情。 江月夜答应三天之内做出一件样品给她,于是这笔买卖便这么做成了,两方都皆大欢喜。 当然陈秋霜也有留心眼,仔细记了江月夜的住处,并且还暗暗派人跟踪了江月夜回家,以防被骗。 江月夜回家时走着走着觉察到不对劲,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见跟踪她的人没什么坏心眼也就任由她去了,反正她行的正坐得直,怕什么呢? 也许以后还有很多生意要与陈秋霜打交道呢,这些小节就不用太在意了。 彼此之间多点信任,也好进行洽谈不是? 正文 谎言 江月夜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气虽然寒冷,但还有着一点点阳光,温热的暖阳将人整个身体包裹住,说不出的温暖舒畅。 手中的二百五十两银票算是江月夜穿过来后接触过的最大款项,为了便于拆分和使用,江月夜还特意让陈秋霜给她兑换成了每五十两一张的面额,捏着钱的她连进家门儿了都还在哼着歌儿。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噜,噜啦噜啦噜啦噜……”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江月诚看她三姐蹦蹦跳跳的走进门,连忙起身跑过去,笑问道:“三姐,发生了什么好事吗?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开心咧。” “嘿嘿。”江月夜哂笑一声,伸出手摸了摸江月诚的脑袋。 江月诚一头青葱似的头发长得极好,摸起来又滑又软,江月夜忍不住多摸了几把,唇边的笑容也跟着**开来,乐道:“那是当然啊,不仅是好事,而且还是天大的好事咧。三姐赚了很多钱,咱们再也不需要住在这个狭小破烂的院子里了,等过几天看好了房子,咱们就搬新家喽!” “真的么?”江月诚清澈的凤眼瞬间便闪亮起来。 江月夜见他可爱于是便郑重的点了点头。 江月诚得到了他三姐的应承,兴高采烈的就跑进了宋氏和江老爹的屋子,欢声喊道:“娘亲,爹爹,三姐说我们要搬新家了,我们有新房子住喽!” 宋氏这时并不在卧室之中,而是在灶房里烧火煮饭,而江老爹正窝在床头上看书,两个大人一听自家小儿的喊话,便一齐走了出来。 看见江月夜一身风霜的站在院子里,宋氏没先问话,而是直接走过去拉了江月夜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这才转身问小儿:“月诚,你刚才喊什么呢?” “搬家啊!”江月诚天真无邪的道:“三姐刚回来就跟月诚说,她挣了大钱,我们家有钱买新的房子了,所以大概过不了几天就能搬新家啦。” 江月夜出门的时候与宋氏知会过,说是去街上逛一逛,希望能找到合适做的生意。因为有了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宋氏也看出来自家闺女是个有头脑的,这本生意经估计比她爹还不遑多让,所以见她穿了男装,各方面的打扮也都适宜,也就没怎么阻拦。 这下听了小儿的话,她却有些迷惑了,不禁出声问道:“夜儿,怎么回事?” 江月夜见自家老爹也向她投过来疑问的视线,便轻起唇齿,一点点解释起来:“嗯,我带着那些改良过的头巾去寻找买家,跑了一上午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个大老板看中了我们家的货,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我寻思着这买卖不错,所以就答应了下来,人家老板豪爽,连钱都付给我了呢。” “嘶……”江老爹乍一听这么大的数目,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既惊疑又惶恐,颤着声音问:“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是啊,”宋氏的面上也不见喜色,反而满是忧虑的附和道:“我说闺女儿啊,咱们家不管怎么穷,这钱如果不是正当来的,我们也是绝不会收的。这做生意归做生意,要做就正大光明的做,可不能做那些昧良心的事情,如果这钱的来源不清不楚,你还是还回去的好。” 被两老这么一说,江月夜还真有点心虚,但是也只是有一点儿罢了。 她心虚是因为自己去了青楼那样的地方,但是却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给两老知道,因为如果他们知道了,以两人的性格一定不赞成她这样做的,女孩子家抛头露面已是极致,若是还跟青楼沾上了边儿,她这辈子的婚事恐怕是玩完了。 但是江月夜自己却是不怕的,她正大光明的挣钱,没偷没抢她为什么要躲藏? “爹,娘,夜儿懂得你们的担忧,但是这钱绝不是什么来路不明,你们放心好了!” 好一番思索之后,江月夜还是按照自己在路上预想好的编了一个故事: “我今儿一早带了头巾挨家挨户的推销,希望人家能买我们的货品,最开始生意也不好,偶尔才有一两个人买,但是后来我走到一个巷子里的时候,从高门大院中走出来一个阔气的大婶子,她叫住我看了我要卖的东西后,笑笑说她很喜欢,所以决定全都买下来。” “喔,那大婶还告诉我她手底下有很多的娘子工,那些小娘子也算有几个钱儿,她便又带了我去她的工厂里,那些小娘子们果然也喜欢那些头巾,这才给了我五十两的定金,我收下了这笔钱,明天还得给人家送货呢,所以这钱是女儿我凭能力挣来的,你们这下可该放心了?” 江月夜故意把二百五十两的巨款说成了五十两,就是害怕两个老人多想,就这五十两她都得想方设法的找出一个合适的解释,要是实话实说,那还不得翻了天呀? 江月夜这番一解释,好歹在商场里滚爬过的江老爹便瞬间顿悟了,敢情她女儿是遇上截货的了? 大概是看女儿手上的货物新奇又有卖头,于是哄骗她转手了手上的货品,好挂上她们自己的招牌高价再卖出去。 那个什么阔气的女老板应该是从事手工行业的,说不定还是哪个有名店家的小作坊呢,可惜女儿经验还浅,不懂得这里面的行道,这才轻易的上了当。她估计还以为她捡到了大便宜,所以开开心心的回了家,拿着五十两银子高兴坏了都。 江月夜的解释很笼统,故意将一些关键部分换了表达方式。 她是遇见了大老板没错,但是这个大老板却是青楼的妈妈桑,大老板手下确实有很多娘子工也没错,可惜这一堆女子全是妓/女。她明天也确实要再去一趟,不仅明天,恐怕接下来的好几天都得往迎春阁那边跑了,但是这个不急,她只要把前面这些慌撒圆了,以后再提起来就简单得多了,随便扯一个那女老板希望她教授手工技术什么的便能蒙混过关,一点难度也无。 两厢各有各的想法。 江月夜看着她爹娘,一丝儿心虚也没有,反而理所应当得很。 江老爹叹了叹气,不忍心戳穿这里面的奸猾,便好言道:“原来是这样,那明天让爹陪你去送货怎么样?我也想看看这阔绰的女老板长什么样呢,顺便感谢感谢他这么照顾我们家生意,我女儿也是好样的,我这个当爹的都没你能干呢。” 江老爹以为江月夜被夸奖了应该会很开心,哪晓得三闺女却突然间皱了皱眉,跟着说:“就这么点小事,女儿处理得来,爹爹不必费心。再不济,我让大哥二哥被我去便好,何至于劳烦爹爹呢?爹爹身体本就虚弱,还是在家里将养着比较好,而且女儿和哥哥们都是大人了,不能再被爹爹宠溺着了,哥哥们总有一天要娶妻生子,现下若不多锻炼一下,以后恐怕难以撑起整个家的。” 这一番话说得尤其诚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江老爹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便没有再坚持,而是答应让江月华江月白陪着女儿去送货。 江月夜心里这才松下一口气来,若是江老爹硬是要跟着去,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这下换成江月华和江月白,至少好打发得多,再者她其实根本没有想打发他们。 江月夜认为这种事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她一个人不可能瞒着家里面一辈子,有两个人做内应总比一个人苦苦支撑要好得多吧? 更可况,她的两位哥哥绝不是那般迂腐之人,只要她稍微用心解释一下,应该都是能接受这种状况的。 要不然,一家人继续等着饿死么? 这个世道,一味的守着规矩可不行,高冷的结局只能是越来越悲惨。 傍晚时分,外出学习以及出门玩耍的江月华和江月白回了家,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 江老爹便趁机把白天江月夜所遇到的情况以及明儿需要做的事说了出来,两兄弟起初也惊讶了好一阵儿,后来他们回想起自家妹子做买卖时的精明劲儿,也就不那么讶异了,只是忽然之间还接受不了自己家忽然变有钱了的事实。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一批被大伙儿都看做是可有可无的头巾,为什么在他们三妹手里就能变成价值不菲的商品? 如果他们以前也能有这些好主意和路子,是不是一家人就不会遭受之前那些难处,或许一家人早就过上了富庶的生活也不一定吧? 不过想是这样想,但这事哪里又这样简单呢? 在他们三妹没变得聪明以前,可没有一个人有她那样的头脑的,所以没赚到钱,没能富裕起来也很正常。他们要做的是一心一意的帮忙,而不是去缅怀以前。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所以这一顿饭众人都吃的若有所思,除了江月诗还是一贯的贪吃之外,其余人都好像心事重重一般。 能力差的被江月夜刺激了,能力好的也被江月夜吓到了。 这一家子的主心骨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易了主,江月夜身上仿佛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让人忍不住信任她,知道按着她的路走下去,一家人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等宋氏和江老爹都睡了,江月夜这才蹑手蹑脚的跑去两位哥哥的房间,她伸手敲了敲门板,轻轻问一声:“大哥二哥,已经睡下了么?” “三妹?”江月华正在洗脚,连忙擦了擦水渍然后将门打开,抬了水顺便去倒掉:“这么晚了有事么?是不是为了明天的事情发愁?” 江月夜左右看了一眼,见家中人都已经睡熟了,这才踮起脚进了两位哥哥的房间。 她一眼便瞅见江月白像只死鱼一眼摊在床上,忽然便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拧着他的耳朵将他拽起来,虎着脸沉着声儿道:“二哥,有美女给你抛媚眼儿呢!” “谁,在哪儿?”江月白悠的睁开了眼睛,眼色迷蒙却一脸兴奋的样子。 江月夜这下没忍住笑了一声,可是却又不敢大笑,只能强忍住胸腔之中的快意,一巴掌拍在江月白的脸蛋上,嗤笑他:“赶紧醒醒吧,想美女想疯了你!” 江月华倒了洗脚水,回来看到便是这副场景。 他看到江月白被三妹作弄和修理,却一点不敢还手的样子,面上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觉得他这个三妹真是个宝贝,一般人哪里能让他二弟如此忍让? 正文 兄妹 窗外,银月如钩。 屋内,两个嬉戏中的人看见江月华拧着木盆走了进来,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江月夜悻悻的咧笑一下,直入正题:“大哥二哥,我这么晚来找你们,是有重要之事相告。” “三妹请说。”江月华搁下手上的洗脚盆,正了正脸色在椅子上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摸样。 而江月白也去了脸上的嬉笑,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本来朦胧的双眼也恢复了神采。 江月夜组织了一下语言,娓娓说道:“今日爹娘说的情况想必你们也听明白了,我用那些加工过的头巾赚了一些钱,但是却不是五十两而是五百两。” “三妹,你说什么?五百两?”江月白第一时间便跳了起来,不可置疑的轻嘲:“呵呵!不可能!你一定是开玩笑的!” 江月夜被他洪钟般的声音惊得身体一颤,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江月白这才没有嚷嚷开来,要不然吵醒了江家二老,事情还不定要发展成什么样呢。宋氏这要是知道了江月夜去哪里挣回来的钱,一气之下打断她的手脚也是有可能的。 “别吵,听三妹慢慢说。”江月华忒了一眼自家二弟,心中对他这副毛躁躁的性子十分不快。 三妹一个女子都能如此镇定,二弟年纪还要长三妹两岁,怎的这样轻浮? 而实际上,江月华自己也是在强装平静,从出生以来连五两银子都没多见几回的他,在听到五百两这个天文数字的时候又怎么能真的淡定视之? 江月夜对江月华这样的反应很是满意,不管他心里是不是惊涛骇浪,但是表面上却是一点看不出来他有不对的,这样的城府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官对他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江月夜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之所以能赚那么多钱,并不只是那些头巾的功劳,你们三妹我还答应了人家从明天开始要去当教习老师,主要是教姑娘们跳舞,所以这五百两里面一大半都是卖舞蹈挣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卖头巾获得的利益。最重要的是,与我做这笔生意的并不是什么好人家,而是西南街上的迎春阁。” “迎春阁?”江月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惊呼道:“那不是妓院么?” “对,就是妓院。” 江月夜截了江月白的话,不让他继续大呼小叫,斩钉截铁的说:“三妹我确实是去了妓院,而且也和妓院的妈妈桑谈成了生意,一半的定金也已经收了,但是三妹我绝没有做那些自降身份的事,你们若不信,只需明日同我去瞧上一瞧便是。” 江月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硬,就怕两位哥哥误解,万一他们想歪了,以为她是去卖身养家什么的那不就乌龙了? “可是。”江月华忍住心里的十二万分震惊,疑惑着开口:“三妹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跳舞的?为什么那妓……妓院的老板会给你这么多钱卖一支舞,这舞就这么值钱?” 江月华是个书呆子,平常也不怎么出门,若不是他二弟点出这迎春阁是间妓院,他恐怕还要闹出大笑话来。 只是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支舞蹈而已,竟然能让妓院的老板开出这般的天价?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 江月白见他大哥懵懂,便毛遂自荐的为他解惑,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的‘博闻强识’:“嗯……妓院这种地方赚钱可狠了,上次我一个哥们不过是进去喝了一杯清酒,连姑娘的手都没摸到,就花了一两银子咧。” 江月白大言不惭的卖弄着他的见闻。 而真相却是:这人压根不是他的什么哥们,而是他们一堆男人无聊找出来逗闷子的话题,当时他听到的时候也不禁感叹妓院的暗黑,不就一杯酒水么,别的地方几个铜板就能买到的,那地方竟然要一两银子!简直就是抢人! 江月白见江月华果然露出了惊吓的表情,于是兴致上来,便开始凯凯而谈道:“三妹的舞蹈既然能被妓院的老鸨看中,想必也是很精美的舞乐,不然那老鸨是不会出这样的高价的。相对的,她既然愿意出这钱,就证明她能用这支舞蹈赚比五百两多得多的银子。至于能赚多少我不是内行不好估价,有可能是五千两,也有可能五万两……” 江月白猛然听到一笔巨款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震得连吞好几口唾沫,这才继续说下去:“不管怎么说,妓院的老鸨一定能挣钱就是。你们想想,迎春阁里吃一杯酒就要花一两银子,估摸着那仅算是最低消费而已,那若是看一支舞吃一顿饭呢?再或者找个姑娘作陪,听上两首曲子,再来个**共……” “二弟,注意说话!” 江月白的话说一半忽然被江月华给打住,他听他二弟越说越不像话,就拿眼睛斜眯着他,示意他说话注意点分寸。 虽然他们家三妹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但是做哥哥的当着妹妹谈论什么‘**一刻两刻’的话题,到底是不合适啊! “大哥,你别插话,让我说完!”江月白正说到兴头上,哪里会理会他大哥的眉目传情,挥了挥手臂继续分析:“我觉得反正随随便便只要进去的人都得被扒掉一层皮出来,动辄几十两,多得话上千两都有,那老鸨一定是见三妹的舞姿不俗,所以想让她手下的姑娘学会了用来吸引客人,到时候还愁没钱进账么?所以她才如此爽快的支付给三妹定金,而且一点也不吝惜这五百两银子。” 江月白已经满十四岁,再过半年就十五岁了,所以这些事对他来说也算不得是禁忌。 如果家中富庶,他有可能都已经成亲生子了,再夸张一点可能连小妾都纳了好几个啦,所以说起这些常人会脸红心跳的事情,他倒是自然得很。 果断爱玩爱疯的孩子脸皮都比较厚。 江月夜觉得难得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江月白惊人的分析能力,他不过是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件小事而已,却能见微知著,动一动脑子就把青楼里获得暴利的原因给找了出来,并且将妈妈桑买舞乐的本质分析得丝毫不差,实在是从商的天才。 “听你这么一说,难道五百两还是少的?” 江月华反应了几秒钟,对这些生意上的弯弯绕感到惊诧不已,一心向学的他顿时觉得有点惭愧。 两个比自己小的兄妹都懂得的道理,他却一头雾水,若不是今天敞开来说,他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弄懂。 “少倒是不少,至少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算是天大的一笔钱了。” 江月夜为了不让话题被越扯越远,终于接了话应道: “但是我想表达的重点不是这个,我把这件事和你们坦白,主要是希望我们三兄妹能够齐心协力。小弟小妹都还小,不适宜让他们知道这些,而爹娘的性子你们也是知晓的,他们一旦知道这钱是从青楼赚来的,恐怕根本不会接受。然而我们家目前的情况使得我们必须接受这笔钱,我也希望大哥二哥不要觉得接受这笔钱有什么负担,我们正大光明的赚钱,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对不起谁,所以这钱我们可以心安理得的用,懂么?” 江月华和江月白听了这话思虑了好一会,才募然顿悟。 原来爹娘与他们说的情况只不过是三妹编的谎,而真相却是三妹如今口口声声说的这个。 怪不得觉得哪里怪怪的,爹娘说小作坊,三妹却说是青楼,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两个地方,这事情也真够迷离的。 “三妹通达,我们当哥哥的自然能理解。”江月华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内心当然觉得去青楼挣钱不好,但是那却是站在她妹妹的角度来看的。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与那种地方有交集,说出去总是不好听,但这却并不代表他看不起他妹妹,反而有些佩服她,为了家业和生活,她付出了许多。 不说别的,就说这事情如果让他去办,他恐怕不能办得这样轻松,甚至不敢有她那样高洁清明的想法。 所以,都到这地步了,他还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呢? 不过在隐瞒父母这件事上,江月华还是有些迟疑:“我知道三妹不告诉父母,其一是不想被清高所累,其二却是为了爹娘考虑,可这件事现下来看是没什么破绽,但谁又知道某一天是否会被好事之人捅出来?我的建议是不能一直瞒着,等到适合的机会就跟爹娘说清楚,我相信爹娘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要我们好言相商,这件事就能得到解决,三妹你说对么?” 江月夜是注视着江月华说出这番话的,所以没人能比她更清楚他大哥的诚恳,作为妹妹,她更是高兴于她能有这样一个开明的哥哥。如若她遇见的不是这个睿智的人,现在的情形就不会这样明朗,有那种迂腐到极点的,情愿饿死也不会接受来自于肮脏地带的钱,如若是那般,她就算有天大的才能也不可能有机会发挥。 这么一想江月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瞒着爹娘行事本来就是暂时的事情,纸包住火,她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几乎不需要任何的缓冲,江月夜就满足的笑了起来:“我真没想到大哥能这样回答我,我还以为会被你们骂呢,嘿嘿。” “小傻瓜!”江月华也跟着笑了起来,佯作生气的敲了敲江月夜的脑门,无奈道:“哥哥们怎么可能会骂你,你做这些全都是为了这个家着想,你这般付出,哥哥们除了感动还能说什么?我们都为了有这样一个巾帼不让须的妹妹而骄傲呢,月白你说呢?” 江月白对上他大哥寻过来的视线,双手一摊,朗声一笑:“那必须呀,谁家的姑娘有我三妹这种气魄?那些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别说谈生意喽,就是上个街都得一层一层的掩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丑得无法见人咧。” “哈哈……” 江月白这话当然是玩笑话,但是江月华与江月夜都十分配合的大笑起来,说了这么多沉重的话题,总该换点轻松的才是。 接下来江月夜又嘱咐了两位哥哥几句,将有关于如何隐瞒真相的对策商量了一下,最后这场深夜卧谈便以欢喜收场,三兄妹分别洗洗睡上了床。 三个人虽然在想法上达成了一致,但是各人的心思却不尽相同。 正文 思春 上回从恶婆娘张氏手上坑过来的五百条头巾,东卖西送的便只余下二百多条,其中有六七十条是要送去迎春阁的精品。 临出门前江月夜就把这些头巾打好了包。 从表面看,她这么做好像挺傻的,白白把自己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好东西给了他人。但实际上迎春阁却免费的为她们家做了宣传,以后若是谁想再买,便都得到她这里了。 所以,她家的商铺还没开起来,但却已经有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了。 再者,江月夜已经想好了,她手上的二百五十两银子,现下最紧急的应该是买一处既能住人又能做生意的院落,包含后院厢房以及铺面的那种。 江家原来的房子被大火一烧,现在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了,之所以一直将就住着,就是因为手中没钱,这下她们有钱了,就没必要这么憋屈的住下去。 只是,这件事必须要抓紧办,要不然到时候又要装修又要搬家的,时间就浪费得太多了。 说来说去,买房子最大的理由不是因为住旧房子不舒服,而是江月夜需要另外一个人流量多的铺面来经营生意。 做生意不怕投资,怕的是没有眼光和魄力。 二百五十两银子,看起来是蛮多的,但是除了买房子,还得进些做衣服用的布匹,此外还有一些与服饰搭配的周边产品,例如手绢、荷包、腰带以及绢花这些,为了做好捆绑销售,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恰恰是赚钱的关键。 顶着花光钱可能一无所获的压力,江月夜还是不得不这么决定。 与其坐吃山空,不如拼尽所有博一场,大不了就是重头在来,没什么可怕的。 “三妹,迎春阁要到了没?”江月白背着包裹,一路上东瞅瞅西看看。 他之前说起来头头是道但其实根本不知道妓院长啥样儿,等正真跟着江月夜要朝迎春阁去了,人就忽然紧张起来,这番更是急切的问出了声。 江月夜指着不远处一栋漆着枣红色油漆的三层回形楼,一脸嘲笑的道:“那不就是?怎么,二哥迫不及待想看美人儿了么?” “哼,你个鬼丫头,就知道打趣你二哥!” 江月白俊脸一红,不客气的赏了江月夜一个爆栗,一张脸胀起来好似受气包一样。 “呃,三妹?” 江月华眼见传说当中的青楼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他从书上看来的有关于青楼的描写都是很香艳的那种,顿时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江月夜嘲笑完自家二哥,回头便听见大哥叫了她一声,下意识的便疑惑出声:“嗯,怎么了?” “那个……”江月华觉得向自己妹妹问有关青楼的事情有点难为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楼里的姑娘应该穿得都正常吧?该不会我们待会儿一进去她们就一窝蜂的拥上来,然后像牛皮糖一样粘在我们身上怎么推都推不开吧?若是那样我看我还是在外面等你们好了!” 江月华说着一张脸泄了气,萎靡得比漏气的皮球还不如。 江月夜看他大哥一副避苍蝇般的表情,当下便觉得好笑。 她一个女人都没觉得有啥,怎么两个大男人反而不自在了? 难道说书上写‘男人本色’是骗人的? 唔,她可不信。 为了验证一下这话的真实性,江月夜义正言辞的反驳道:“谁告诉你是那样的?才不是咧!” 她憋着笑,凑近两个哥哥的耳根:“这样,三妹我悄悄告诉你们一条秘诀,等会儿你们就跟在我身后,往里走的时候要面带微笑,但眼睛却一定不能笑,这样的话那些姑娘就知道你们不喜欢太热情的,也就不会往你们身上粘了。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看不懂脸色的,她们往你们身上贴的时候你们也别反应太大,你越是扭捏她们就越把你们当成老实人欺负,看出你们这是第一次来,然后牟足劲的作弄你们。你不知道,上次我就是反应过于激烈了,差点儿没让她们给吃喽,到现在想起来我都还觉得后怕咧!” 真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是死人脸,而不是笑面郎。 “呃,不至于吧!”江月白一听他三妹说差点被吃掉,心里就一阵慌,难道女人真的会吃人的母老虎? 可这也不对呀,他娘亲三妹小妹都挺温柔的呀。 哼!三妹肯定又在诳人! “别这种反应,我可不是在吓你!”江月夜万分严肃的点点头,一句话就把江月白脑中的侥幸给打消了干净,继而又听她继续忽悠:“所以说你们待会儿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要不然我可来不及也不敢冲上去救你们,等你们被扒光了衣服再糊上满身的口水,到时候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 江月华与江月白偷偷在心里想象了一下他们三妹所说的扒光衣服然后被一堆女人围着“啃”的场景。 两兄弟非常一致的打了一个冷颤,然后甩了甩脑袋将那可怕的画面丢出脑海去。 江月夜看他们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眼底乐开了花。 这么大了还清纯巴拉的,比现代的那些各种懂的小孩可爱多啦。 三人前前后后走进门。 江月夜为了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又想把哥哥们的窘态一览无余,便率先走在了第一个。 待会儿要是现场稍微有个混乱,她就赶紧逃之夭夭。 江月夜今天还是以男装出来的,所以迎春阁的姑娘乍见三个俊俏的公子哥走进门,便都扭着小蛮腰迎上前来,那个叫莲儿的也在当中,因为昨儿江月夜送了她礼物,所以她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不顾姐妹们的白眼三两下就挤到了江月夜面前,蹲身浅笑:“公子好……” 江月夜记性虽然不咋地,但是这个叫莲儿的也算貌美,主要是心思不浅,所以也把她认了出来,微笑着在她耳边说:“莲儿,去跟你们妈妈桑通报一声,说我过来了,让她出来一见。” “这……”莲儿一双眼不停的往江月夜身后瞅,听见江月夜一开口就是要见妈妈桑,面色有些为难。 虽说昨儿这小公子和妈妈桑相谈甚欢,但是今儿突然带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出现,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没事当然最好,若是有什么事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妈妈桑平时虽然温和,但处置起人来也不是吃素的。 这么一想,莲儿就不敢自作主张了。 江月夜不明白莲儿在迟疑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视线往身后看,这一看便是笑弯了眼。 只见十几个涂脂抹粉的女人把她大哥二哥围了个水泄不通,间或有些大胆的竟然伸手去摸他们的手臂和腰际,江月华与江月白感觉到被吃了豆腐,登时大惊失色,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愣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 “都给我滚开!啊……”一声尖叫撕破长空。 江月华闭着眼睛貌似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是江月白却炸了毛,尖叫了一声,然后一举蹦了八丈高,撸/着粗话骂道:“滚开!都给小爷我滚远一点,谁敢再摸一下我宰了她的手!” 他这一声吼叫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其声音太过雄浑,一下子把所有女人都震慑住了,然后她们的各种小动作都僵硬在了空中,其中甚至还有那么几只小手停留在了江月白的胸膛上。 “哈哈哈哈……”江月夜一个没忍住,嘻嘻哈哈笑喷了,然后在所有人惊惶的注视下,她捂住了嘴。为了掩饰尴尬,她急忙掏出一条头巾,递给莲儿,又吩咐一遍:“去叫你们妈妈桑,再不去别怪小爷我告你状哦?” 热闹看够了,该做正事啦。 莲儿仓皇着一张小脸儿小跑着通报去了,而江月白这才忽然惊醒过来。 原来他三妹就是故意捉弄他们的! 了解真相以后的江月白这下哪还能客气,几把推开身上的不明手掌,然后又十分粗鲁的挡开几个想要贴过来的庸脂俗粉,直接走到江月夜面前,埋怨道:“三妹!你怎么能这样!” “我?我怎么了?” 江月夜半笑着,津津有味的欣赏她大哥又被揩了油水,而面皮比饺子皮儿还薄的江月华显然没有江月白那种不顾一切的魄力,一张脸比猴屁股还要红,一边往她们这边慢慢靠拢,一边抵挡各种欲要向他伸出的手,看起来万分艰苦但又欲拒还迎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江月夜没心没肺的看着好戏,歪过头与江月白咬耳朵:“月白,你看你看,大哥害羞了,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嗯?”江月白一愣,她三妹不叫他二哥竟然叫他月白? 虽然也很好听但是为什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江月白被这陌生的称谓叫得一愣,连控诉都忘了。 他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往他大哥那边看去,一眼便瞅见他那泛滥到了耳根子的潮红,顿时既好气又好笑,气他三妹的任性和顽劣,又禁不住觉得自家大哥太过内敛,于是替他打气:“大哥,你别管她们,你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是欺负你,赶紧走过来就是了。” 跟着江月白又冷着脸儿大声对众人道:“嗳,我说你们这些女人,别一副没见过男人的样子行不行?我大哥是读圣贤书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你们再欺负他,可别怪我不客气啦!” “哟呵呵!”其中一个女人面露讥讽:“这位小公子,你大哥没见过这种场面,难不成你经常见不成?你倒是想怎样对我们不客气呢,是打算扒了我们的衣服还是咬烂我们的嘴巴?” 江月白哪里见过这种放/浪的女人,登时脸色就一阵青一阵白的。 而江月华在一堆女人之中穿梭,听了这话他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都绞下来,这都什么地方啊,实在是不堪入目不堪入耳各种不堪啊! 江月夜正想出言为两位哥哥解围,身后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都住手,别瞎闹的些!” 陈秋霜听了莲儿的通报便第一时间下了楼,却让她恰巧碰见了这场小闹剧。 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与江月夜是什么关系,但是看她并不是成心要玩弄他们,只是小姑娘任性的捉弄而已,便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出言训道:“思春,退下!你不要脸儿,妈妈桑我还要脸呢,还不回去?” “噗!”江月夜这下是真的喷了。 居然还有叫“思春”这种名儿的? 也难怪说话这般露骨! 正文 忽悠 “是,妈妈!” 思春不敢公然违背主子的意思,只好不甘不愿的退了下去。 看起来这几位公子都是妈妈桑的重要客人,她哪敢造次? 江月夜见这思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杏仁眼樱桃口,长得也算漂亮。 事实上,能在迎春阁这种勾栏里存活下来的,哪一个不是稍有姿色? 可惜,人粗糙了点。如此轻易就与人口角,是个没心机的。 转眼间江月华终于带着‘上刀山下油锅’的表情与江月夜江月白并肩站在了一处。 陈秋霜挥挥手遣散了聚在一起的姑娘,这才对江月夜笑道:“江小姐小小年纪却是重诺之人,倒让秋霜惭愧了。” 她这话意有所指,大致是指派人跟踪江月夜的事罢。不过她不知道,江月夜其实早就发现了,而且并不在意。 “陈妈妈哪里话。若是不介意,丫头我以后就称您一声秋霜姐如何?”江月夜笑问一句。 陈秋霜看起来大致二十几岁,为了不让‘陈妈妈’这个称呼一视于人前就露出马脚,任谁听了都能第一时间反应出‘呀,原来这女人是青楼的老鸨’这样显眼。 “这是秋霜的荣幸。”陈秋霜一脸笑意的答应下来,不过内心还是深感意外的。 这位江小姐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迫不得已来到她的迎春阁谈生意,但是她却不似一般人那样对这个地方充满不屑和厌恶。对她也好对楼里的其他姑娘也好,并无厌弃之色。 这下更是口口声声要叫她姐姐,着实让她惊讶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好感。 就算她知道这些都可能只是客套话,但是也不免为这位江小姐的心性感到震撼。 于是也懒得推却,笑着应了,侧身引着路:“三位请随我来,我们屋里说话。” 江月夜转头,本意是想看看两位哥哥对此作何反应,可是却冷不丁看见江月华一副‘不是吧,还打算把我们关起来折磨么?’的表情。 而江月白更是俊脸一横,笑得十分阴邪,颇有一种‘若是你敢对我怎么样,我就咬死你’的野性。 江月夜忍不住又抽了抽嘴角,低声与他们说:“别这样嘛,哪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有三妹我在,尽管跟着来就是,别担心。” 江月白苦着一张脸,忍不住腹诽。 就是因为有你在,我们才更担心的好吧? 江月华也一样哭笑不得,伸手扯了扯刚才被拉皱的衣襟,勉强跟在她们后面往楼上行去。不时的还会回过头看一眼厅中的女人,这一看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快了,好似有鬼在追他一样,差点就撞上了江月白的脊背。 紫薇轩。 江月夜进了门才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本来应该等在这里学舞的姑娘一个也不见人影。 她觉得十分疑惑,于是询问道:“秋霜姐,不是说从今儿开始教授舞蹈的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江小姐,这事说起来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陈秋霜唉声叹气的道,并且没有像江月夜叫她姐姐那般也称呼她为妹妹。 她想,江月夜给她脸面叫她一声秋霜姐,可不代表她就能直呼江月夜为妹子。 她混迹青楼这么多年,对这种客套谙熟得很,哪家正正经经的姑娘愿意和青楼里的女人姐妹相称啊? 所以,她自然不会做那种不合身份的事情。 虽然迎春阁里上百个姑娘都称呼陈秋霜一声妈妈,但是她的真正地位却十分凄惨,好不容易混到不用以色侍人的时候,却已经年老色衰,想从良也没有人家愿意接手,想来真是痛心。 她现在在这圈子里还有点脸面,不过是仗着在这行干得久,有些个熟人看得起她罢了! 陈秋霜轻叹一口气,这才解释道:“昨儿你走后,我便吩咐了阁里根骨好的姑娘做准备,说是有高人要教她们舞乐。但是你不知道,我阁里的五个丫头被我宠坏了,心性太高。尤其是明珠,她在我阁里当了好几年的花魁,自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不愿意降低身份来学习,而其它的姑娘见她都嫌弃,便也一口回绝了。” “哦?”江月夜挑了挑眉:“这样秋霜姐就随她们去了?丫头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秋霜姐这厢出了纰漏,我可是不会退钱的哦!” “江小姐先别慌,听我说完。”陈秋霜坐正了身子,心想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五百两银子呢,又不是五百两大白菜,怎么可能让阁里的姑娘牵着她的鼻子走? 陈秋霜当时心念一转,连忙叫人抄录了五份江月夜留下的惊鸿舞配曲,一人一份的送到了姑娘们的房里。 站在走廊上的她只听到一阵琴弦音响起,然后便是五个丫头一齐来到她的屋前,盛情挽回:“我们这就准备,妈妈可别让那高人走了!” 江月夜淡笑不语,看不出来这陈秋霜还挺有急智啊。不愧是做这行当的,揣摩别人的心思揣摩得这样准。 不是她吹牛,惊鸿舞这支舞就算在二十一世纪都是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尽管姑娘们只是弹奏了它的插曲,但是那种飘尘出逸、引人入胜的美妙却是丝毫不减的,所以姑娘们当然就一下子放下了芥蒂,恨不得赶紧学会才是。 “听秋霜姐如此说,那她们应该对这舞很期待才是呀,为何又没人前来?” 江月白站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忍不住疑问道。 “这是?”陈秋霜面露疑惑。 “哦,忘了跟秋霜姐介绍,这是我家二哥。” 江月夜说完又指了指一旁听得认真的江月华,笑道:“这位稳重些的是我家大哥,家中父母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便支了他们陪我一起过来,倒是我与秋霜姐谈得兴起,忘记先介绍你们认识了,是我疏忽。” “江小姐多虑了,是秋霜没有眼力才是,竟然才注意到两位公子,秋霜惭愧。”陈秋霜谦和的点着头。 这厢陈秋霜和江月夜互相打起了太极,江月白本就是没有耐心的人,这会儿简直恨不得打断两人的客套。正耐不住要出声,却忽然被他大哥瞪了一眼,于是他又只能强忍住焦躁继续往下听。 江月夜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没意思,便不再拐弯抹角,问了和江月白一样的话:“那是不是后来又出了事端,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事端?呵呵。” 陈秋霜见江月夜一脸忧色,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倒也没出什么大的幺蛾子,就是姑娘们互相争斗呗。这个不想要那个学,那个又认为另一个没有资格,吵来吵去还不就是私心重,只想要自己一个人学会这个舞蹈,好作为自己独一无二的技艺。这种状况也不是现在才有的,倒是让小姐看笑话了。” “没有的事。”江月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但是这事演变成这样,她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难不成就让她们内斗,自己干脆当个旁观者? 反正她只是负责教舞蹈而已,又没责任料理她们的家务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确实不该插手。 但是她一想到她们一天没有争出个高低来,她就得一直陷在这里,这对她来说损失可是不小,想了想她还是提出了一条建议:“秋霜姐,我看让她们这么争执下去也不好,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 江月夜不急不慢的道:“你安排她们明刀明抢的比试一回,不管是琴技也好舞技也罢,谁能最后胜出谁就来学这舞。但是有一点要说清楚,这舞绝不是某一个人的专属,先学的那个人可以私藏一个月,然后又亲自教给比试中获得第二的姑娘,再由第二的姑娘往下传,间隔的时间依次递减。半个月、十天、五天等等。这样一来,愿赌服输,姑娘们自然就要服气一些,免得她们在学习的时候互相使绊子,我这里也不好专心教学。” 江月夜见陈秋霜眼睛里闪着光,估摸着也认为这方法可行。 她思索了一会儿,尽量详细的说了起来:“其次,这样做的好处还不止这些,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若是秋霜姐这里的姑娘都一下子学会了这种舞蹈,大概确实能火一段时间,但是等过了这段新鲜期之后,客人们看腻了,也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与其这样还不如循序渐进的来,每个人对舞乐的领会能力都是不同的,自然也能展现出不同的风采。客人们看上一个姑娘跳的看厌了,下一姑娘却又接了上来,本着探究比较的心理,大概许多客人都还会捧场,这样一来,秋霜姐想不赚钱都难!” “啪啪啪。” 江月夜话才说完,就看见陈秋霜兴奋的拍了拍手,连声儿的道:“妙!秒啊!这方法确实妙,小姐不去经商,倒是可惜了!” 江月夜淡笑着,不预备接下这话。 不说女子经商,就是男人从商都会被说成是满身铜臭之人。 哪怕是稍微有点官职的人都瞧不起商人,古代商人的地位还不如农民来的高尚,她难道要说她的志向就是赚钱么? 呵呵,还是别闹笑话的好,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管它别人怎么评价怎么去说呢。 “秋霜姐谬赞了,丫头我不过是多了点心眼而已。” 江月夜见这事已经得到解决,而比试什么的一两天估计也完不成,这几天兴许都不用过来迎春阁了,便站起身准备告辞,不过在告辞之前还有一事要办:“二哥,把我们带的诚意拿过来。” 江月白似乎还沉浸在他三妹的连环计里,他讶异于他三妹随口便能说出这样环环相扣的计策来。 这还是他以前的三妹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猛然听见江月夜叫了他一声,他连忙递出手上的包袱。 江月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他急的慌忙低下头,害怕被她看见他的窘迫。 江月夜淡笑着将包袱递给陈秋霜,莞尔一笑道:“秋霜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她看着陈秋霜伸出手接了过去,这才接着说:“我估摸着这几天你们要忙于比试的事宜,所以大胆向你请三天假,还请秋霜姐务必答应我。我家中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忙,三天之后我会拿着舞衣的样品上门,当然我也很期待三天之后会是谁与我学舞,呵呵。这五十条头巾,虽不能说精致绝伦,但就图一个新鲜,这些是我免费赠送给秋霜姐的,任由秋霜姐支配,除了兑现我的承诺最重要的还是秋霜姐你喜欢。” 当初卖舞蹈的时候江月夜承诺过,会免费送几条头巾的,只不过几条变成了几十条而已。 “江小姐有心了。”陈秋霜大致瞄了几眼,虽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但是被人这样尊重她心里十分熨帖,于是便也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微笑着与江月夜话别:“既然如此,江小姐就先去忙家中的事罢,我相信小姐不会食言而肥,也期待这场合作能达到的效果。至于这两位公子,我也就不多送了,小姐公子慢走。” 出了迎春阁,江月华终于不再继续装深沉,而是若有所思的问江月夜:“三妹,你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么?” 江月夜斜眼看他:“你以为你三妹我神机妙算啊!不过是随口绉的,我是想腾出点时间去看房子,所以才那么忽悠那老鸨的。” 江月白惊愕,这么也行? 正文 紫曦 紫曦国地处西南,占地面积宽广,邻国众多,这种地理位置造就了它的商贸昌盛,国富民强。 但是却也经常发生战事,边境稍有一个不慎,就会引发两国之战。 好在国内这几年国运昌隆,朝中虽有派系倾轧,但争权夺利还在统治者的控制之中,所以倒也不如何混乱。 当今天子于八年前登基,改国号为“淮安”,如今正是淮安八年,江月夜穿过来之后恰逢年节,所以这年一过完,便真正来到了淮安九年的时代。 洛城是坐落于西南部的一个小城,与处在正西方的琉璃国仅有几个城市的距离。 紫曦国各大世族虽然看不起商户人士,但不得不说其国内的商业发达程度让人咂舌。 江月夜与两位哥哥此刻正行走在洛城的繁华地段上。 按说现下尚在年中,商户们都应该关门闭户才是,可是眼前的“景泰街”,道路两旁全是营业中的商铺,这些商铺与江家街道上的那些可谓天差地别,几乎每一家都是二到四层的小楼,装潢得富丽大气。 酒楼、书斋、饰品店,成衣铺、古董店,家具店,当铺,医馆……应有尽有。 所以就算今天是大年初六,也已经有了不少的路人和百姓簇拥在景泰街上,兴致勃勃的挑选着商品。 江月夜人才到景泰街的入口,就仿佛被这种繁华的景象给突袭了。 难道这就是新闻里常说的贫富差距么?呃,要不要这么直接鲜明啊? “三妹,你确定你打算在这条街上买房子?” 江月白也同样被这种从没见过的景象震呆了,用‘这和我们是一个世界吗’的表情问道:“这里的房子应该很贵吧?” “嗯,大概是贵得很。”江月夜自己也忍不住点点头。 可是她都下定决心要买新房子的,总不能临时变卦吧? 不是她不切实际,而是现在就需要一个处于黄金位置的铺位,要不然她所有的打算都会变成泡沫,到时候不仅事业发展不起来,恐怕就是迎春阁这笔都要报废。 江月夜一想到自己的生活才好了点,竟然又要被逼回原形,她心里如何能甘愿。 瞥眼瞅见他大哥正看着远处若有所思,便问他:“大哥,你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江月华愣了愣神,偏过头来答道。 江月华的心思远没有江月夜那么复杂,他只是觉得他从前读书破万卷,可是在这行万里路上却几近于无,连自家门前这点地儿他都不清不楚,实在有愧于才子这个称谓。 秦老先生和他说过,遇到事情要善于思考,要反复地去推敲引起这事的缘由,通过观摩别人做事的方式和手段,来学习一些书本上学习不到的学问。 所以别看他不声不响的,其实他正是在学习多看多听,他希望他能快点成长起来,这样这个家也不用让三妹一个人撑着。 江月夜心里着慌,所以也看不出她大哥有什么不对。 她习惯性的捏了捏下巴,一边往前走一边思考着应该怎么办。 没一会儿她回过头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江月白:“二哥,你不是有很多朋友么?有没有那种很厉害的,比如说房屋中介啥的,如果有这种朋友那我们买房子不就可以轻松很多?”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江月夜烦恼的还不只是房子贵的问题,她记得看小说的时候书里就提到过,说这些繁华路段的商铺其背后都是渗透着各种势力的,就像她眼前的这家“罄竹斋”,掌柜的气质温文尔雅,实在不像是一般商人,说不定就是某个大族或者官家旗下的产业。 “三妹。”江月白哭丧着脸,有点羞愧的道:“我就算有这方面的朋友,他们的能力也绝没有这样强大呀。最多不过是买些二流商铺,像景泰街这里的铺子,除非有权有势,要不然凭你有再多钱也是买不到的啊!” “喔,这倒也是。”江月夜耸拉下脑袋,看起来十分颓靡。 操蛋!买个房子怎么这么难! “为什么这么说?” 江月华这厢又思索了一番自家二弟的话,但是却不是很明白,于是问道:“怎么就有钱也买不到了?” 江月白摸了摸鼻子,得意一笑,原来他大哥也有向他问询的时候? 这情况实在难得,江月白立马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解释起来: “是这样……我朋友之中有一个叫‘萧霖’的,他是洛城郡守萧玉平的侄儿,其同胞兄弟萧玉帆的庶子。按说他有一门这样的亲戚,家中应该显贵才是,但是他爹和他叔父不睦,这直接导致他家的地位和财富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其中那些缘由我也就不多做说了,反正萧霖家目前情况不咋地,比我们家好不了多少,而他又是庶子,不被主母待见,日子自然不好过。于是便常常和我们一起厮混,嘿嘿,好多上层圈子的辛秘都是他告诉我的。” 江月夜被江月白一堆兄弟侄儿加庶子绕得晕乎乎的,好在她小说看得多,要不然还真没法理清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江月白这番话勾起了江月夜的好奇心,她很想亲自证实一下真正的古代辛秘是不是和小说中写的一样,于是便也竖耳细听起来。 “他告诉我,几乎每一个世家和大族,手上都有无数的田产、房产和商铺,他们之中也许有亲人在朝中为官,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要凭借那点微薄的俸禄过日子,相反的,为官所得的俸禄比起土地商铺赚的银子只是冰山一角。试想一下,如果每个当官的都只有靠着俸禄吃饭,那他们养那么多丫鬟仆人,吃穿用度也十分铺张,那些钱怎么可能够用?所以我才说,这景泰街上的铺面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幕后的关系太复杂,我们根本找不着头脑,去了也只会碰壁。” “嗯嗯。”江月夜尽管无奈,但也赞同与他二哥的说法。 想不到这出去鬼混也是有好处的呀,至少不会成为井底之蛙。 看江月华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江月夜叹道:“二哥说的没错,可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吧,说什么也要试一试才行啊!” “三妹,你先别着急,让我想想。”江月白本身也是个急性子,可面对江月夜的说风就是雨还是有点招架不住,连忙安抚一句。 他沉着脸仔细的在脑海里把认识的听过的人物都过了一遍,最后还是选定了他,慢吞吞的与江月夜说:“或许他可以帮忙。” “谁?”江月夜与江月华异口同声的问。 萧府大门外。 江月白上前与看门的门童细语了几声,那门童认得江月白,知道他与自家三少爷相熟,便跑着小碎步前去通传去了。 萧氏一族人丁不算兴旺,到这一辈只有郡守萧玉平和其兄萧玉帆两个男丁。萧家两老又都过了世,两兄弟既然处不到一块儿去,索性就分了家,自己过自己的。 分家的时候萧家的老宅分给了作为兄长的萧玉帆,而他的弟弟萧玉平携家眷全都住进了郡守府衙里。两家在地理位置上虽然相隔不远,但是却不常往来。 萧玉帆没有官职在身,一家人只靠着田地和一些三流铺面养活,所以经济上并不宽裕,这才会有庶子不顾门楣结交寒门子弟的情况出现。 没一会,穿着竹青色长袍的萧霖朝大门处走了过来。 大概是家庭真不富裕,所以萧家的下人不多,规矩也没有那么大,江月白这才敢大大咧咧的上门来找人。 若是换了郡守府,那可打死他他都不敢这么去的。 江月白神神叨叨的对江月夜和江月白说,要找那个能帮忙的人,就一定要先来找他的朋友萧霖,让他当个中间人。 这里面的缘由不难猜测,萧霖既是郡守的侄儿,又有一些八面玲珑的心思,让江月白这样的小人物都对他夸赞不已,自然有他精明能干的一面,只是希望这趟路不要白跑就是。 江月夜看见那少年风度翩翩,竹青色的长衫村得他面如冠玉,长发利落的冠于脑后,眉眼细长鼻子高挺,俨然一个风华公子的形象。 心里顿时对这个名叫萧霖的小弟弟有些些许好感,不说他心思玲珑剔透,就是这俊美的面皮也让人面前一亮哇。 唔,是个养眼的小正太。 江月白一见自己好友出现,便嬉笑着迎了上去。 他没有进门只是等在门边,待萧霖走到他面前,才迅速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萧兄,多日不见你的踪迹,近来可好?” “也就那样吧!”萧霖苦笑了一下。 他与江月白站成一排,有些困惑的问:“月白兄大过年的找我有事?咦,那两个是谁?” “那是我大哥和三……弟。”江月白顿了一顿,才像咬似的说出这个“弟”字。 本来他习惯性的要说三妹的,可是转眼又看见他三妹穿着男装,这句三妹也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而且作为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十岁以上的女子,不顾礼仪穿着男装跑出家门确实不像样。 江月白个人当然不会这么看自己妹妹,但是难免别的人会有意见,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便这般介绍道。 末了才笑着说:“大过年的上门来叨扰萧兄,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喽。萧兄可愿意换个地方说话?” 正文 估错行情 萧府临街而建,地理位置还算不错。 四人没走多远,便进了一家名为“飘香楼”的酒肆。 萧霖前脚才跨进门,店小二就热情的迎了上来,二话不说便带着他们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显然是熟客。 等店小二掩上门退出去,萧霖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月白兄及两位兄弟有何事,这下是否可以如实相告了?” “呵呵。” 江月白自然看得出来,萧霖今儿似乎有些心绪不佳,往常的他可不是这样的。 虽然也极力的表现出友好的样子,但是眉目间总有一种被愁绪困扰着的厌魇。 他心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过年这几天应该很忙,所以便加快了语速开门见山道:“我特意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路子能弄到一间景泰街上的店铺。我三弟有意想在景泰街上买个铺面,经营点家中生意。” 这三弟喊得,还是十分不顺口。 江月夜见那萧霖的视线朝自己看过来,又听她二哥提到了买铺子的事情,便也朝他点了点头。 萧霖不看还好,这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禁不住有些讶异。 他和江月白相交大概有一年多了,他知道江家二老不喜欢江月白成天在外面鬼混,所以自然没见过江月白的家人,但是却听过他大哥江月华的名儿,因为江月白老是在他面前说他大哥才华横溢,这一见果然是文质彬彬气质不俗。 但是他这位三弟是怎么回事? 萧霖在脑袋里努力的搜索着形容词,但最后还是将江月夜囊括在了“唇红齿白,皎若秋月”的行列里。 江月白在外不常说家中情况,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江家的人口问题,倒是模糊的记得他有几个弟妹,可若要细致到这排行老三的是弟还是妹他就不甚清晰了。 这下听江月白介绍为三弟,眼前的江家兄弟又身着男装,他便也不作多想,可心里又觉得那里怪怪的。 猛然一听江月白说要买铺子的事情是他三弟提出来的,心下就更是惊讶。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们是疯了还是傻了,想在景泰街上买铺子?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江月夜一看萧霖这副反应心里就有点不太服气。 虽说她这个想法是有点不切实际吧,但是至于这么受惊么? 一副‘你们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的表情是为那般? 又不是要你出钱,何必夸张成这样! 她轻瘪嘴巴,语速轻慢:“我们才不需要谁给勇气,勇气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萧大哥若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困难,大可以拒绝了,我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问上一问而已。” 萧霖没想到江月夜说话这样堵人。 江月白与他向来都是君子之交,从来说话都不会动气的,可这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小兄弟一出口就这样生硬,实在让他这个游刃于朋友界的人有些讶然。 他尴尬一笑,向旁边的江月白调侃:“月白兄,你这个三弟可真率真,与你倒是很像嘛!” 江月夜一扭头撇开脸,没打算接话。 哼!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谁理你啊! 江月白见状只得打着哈哈道:“是呢,被家中人宠坏了,还望萧兄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萧霖摆摆手,看着江月夜说:“小兄弟,不是我要打击你,这景泰街上的店铺,没有个几万两是拿不下来的,而且就算你们有这么多钱,也还得有熟人搭桥才行。这方面的熟人我倒是有一两个,但是我得先问问,你们有钱么?” “呃,这个……”江月夜一愣。 她完全没想到买一个店铺要花这么多银子。 她才穿来这里没几天,接触的又都是张氏和王氏那样的人,而江家的那个破宅院恐怕几十两就能买到,所以才会在预计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她顿时觉得一阵尴尬,低着头小声说:“没有。不止几万两没有,就连几千两都拿不出来。” 萧霖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面上也不生气,只是更为耐心的与江月夜解释道:“小兄弟……” “我叫江月夜。”他话才开了一个头,就被江月夜打断了。 “呃,月夜兄?” 萧霖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毛,又接着说:“我不知道你是打着什么心思要买这铺子的,但是我与月白兄相交不浅,知道你们家的家境并不十分殷实,你这般打算家里人知道么?你手上有足够的银子可以支配么?若是没有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大哥二哥待你好才这么惯着你,可你却不能这么自私,在买铺子的事上一意孤行。” 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样明显,江月夜若是还听不懂还不如直接撞墙死了干脆! 啥?这毛还没长全的小孩在教育她? 说她花钱大手大脚没有计划就知道拖累家人?说她任性自私不顾家人感受? 萧玉帆这一支虽说已经没落,仅靠着祖上传下来的田地和商铺苟延残喘,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比起远亲紧邻还是要优厚很多。 萧霖虽然只是庶子,但早年的时候在生活环境上受过良好熏陶,其眼界和思维要比江月华甚至江月白宽一些。 从江月白问他那句话开始,他就觉得这几兄弟是不自量力。 以他对江月白的了解,笃定他不是那种不知深浅的,最后他只能把这罪责归根到年纪小看起来懵懂无知的江月夜身上,所以说起话来便不怎么客气,他内心主要是不想自己的好兄弟被家人拖累了。 “萧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月白一听就知道萧霖是想岔了,于是赶紧出言缓和:“并不是我三弟一意孤行,我们来找你也只是探探虚实,实在不行那就算了,做兄弟的也不会为难你。” “就是!”江月夜没好气的道:“我就知道你们有钱人家都看不起我们这样的穷人,连买个房子都要看你们脸色。我们是没有那么多钱怎么了?没有那么多钱还不能问问么,谁晓得那巴掌大的地方要几万两银子啊!所谓‘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家!” “咦?” 萧霖微不可闻的轻咦了一声,对江月夜能出口成章显得有些讶异。 而且听她说话似乎也不像任意妄为之人,便拉下脸问一句:“可以向我透露一下你们打算买铺子做什么营生么?也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景泰街上的铺子实在是贵得很,若是别处的铺子,我还能帮助一二。” “真的?”江月夜一听还有戏,尽管不是景泰街上的,但是能买个二流铺子也不错啊。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连忙道:“二流的铺子也行的,有么有么?大概要多少钱?” 介于之前在预算上吃了大亏,江月夜这次直接先问了价钱,免得一会儿钱不够又遭尴尬。 像景泰街上这种繁华段的铺位称为一流店铺,那二流铺子就是比景泰街上的稍微冷清一点的店铺,权利纠缠没有那么复杂,大多是有钱的商户和世代从商的大家族落户的地方。 “二流铺面的话,大概一千两银子左右吧。” 萧霖无奈的笑了笑,对于江月夜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领感到无语。 不过为了不再次得罪这个‘小气鬼’,他只能装作认真的问:“月夜兄能否与我说说买这铺子的谋划?我没有别的意思,世人都知道经商要冒的风险很大,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做这种冒风险的事情罢了。若是你的想法我觉得可行,再为你打听这铺子的事也不迟啊?” 江月夜嘟了嘟嘴。 虽然心里对这个有些自以为是的萧霖感到不爽,但是人家怎么说也是一片好心,所以她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耐着性子的与他解释: “我是这样想的……”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江月夜这才算是把想说的话说了个清楚。 从她进青楼卖头巾开始说起,然后说到与陈秋霜的合作,以及那差不多到手的五百两银子,还有买了店铺之后的打算,主营的商品种类和店铺的运营方式等等,一通话她除了说的口干舌燥之外,竟无任何停顿的地方,并且逻辑十分清晰。 几乎每一个要点都说得头头是到,直把萧霖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少年说得两眼放光。 至于跳舞那段,江月夜含糊其辞的带过了。只说有技艺可以传授给青楼的姑娘们。 萧霖是好艺之人,听她这么一讲还以为是琴棋书画等方面的,也就没再往别处想。 最后萧霖只能悻悻的丢下一句赞叹:“月夜兄一颗七窍玲珑心,适才是我有眼无珠了!” “嗳嗳,别这么说。”江月夜笑着摆了摆手:“那我都说完了,一丝儿都没有隐瞒,这下你可以帮我们打听铺子的事情了吧?” “那是当然。” 萧霖被江月夜一通冲击,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也抛在了脑后。 他只觉得连江家这帮孩子都能有的自我坚持,他为什么不能有? 而且这个江月夜看起来任性不懂事,但是却有一种大刀阔斧的气势,就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这种气势也让他感到震撼。 所以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随后又道:“等我打听好了,便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到时候我们再见一次面,商讨确切的购买事宜。” 江月夜眼眸一亮,这么说,就是肯定能办成喽! “嗯。那你可要尽快!”她咧着嘴笑道。 萧霖只觉眼前一晃。 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进他心尖。 正文 做主 北街街尾,江家小院儿。 “爹,娘,我们回来了。” 一想到买铺子的事情有了着落,江月夜的心就控制不住的欢欣雀跃。 都二十好几的魂龄了,还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委实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氏站在门洞里,听见自家闺女这毫无淑女风范的喊叫声就忍不住揪起了眉头,摇摇脑袋没好气的道:“咋咋呼呼的干什么,不能先进门再说话?” 从语气来听倒不是真凶,就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江月夜晓得她娘又要拿“站有站姿坐有坐姿笑不露齿”这一套来教育她了,连忙上前一步挽住她娘的手臂,浅笑着讨好:“娘,饭做好了没有?出去了一整天,肚子好饿!” 宋氏的表情在听到这话后果然缓和了一点,嗔怪似的看了看江月夜,皱着眉问:“饿了不会在外面买点吃的垫垫?这都酉时了,你们大清早就出的门,难不成一直饿倒现在?” 宋氏盯着江月夜的男装不停审视,眉头越皱越深,好在最后没有发作出来,而是拿眼睛去瞅江月华。 江月夜脑子都不用动,就知道她娘是怪他大哥了。 身为一家之长出门就应该照顾着弟弟妹妹的嘛,怎么能让妹妹身穿男装不男不女的? 唉,穿男装就穿男装吧,怎么还能不买东西给弟弟妹妹吃呢,饿出个好歹怎么办? “娘。” 江月夜深知是她拖累了江月华,便使出杀手锏对宋氏一通撒娇,干笑几声:“呵呵,夜儿骗你的啦,我们在外面当然有吃东西,只不过那些酒楼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还是娘烧的饭菜最香最可口。大哥你说是吧?” 江月华自然的接过自家三妹的话头,嘴角轻勾:“嗯,那是当然,娘亲的厨艺那是左邻右舍都夸好的,就算很随便的材料也能做出香溢美味的佳肴呢。” 被两个孩子这样夸赞,宋氏深沉的面色也挂不住了,破涕为笑道:“两个鬼精灵,还不快进门洗手吃饭?” “嘁,娘亲你偏心!”江月白不甘寂寞也来插一脚,故意扳着脸作生气状:“大哥三妹夸你厨艺好你就叫他们,我没说话你就当我是隐形人?” “你这孩子!”宋氏觑了二儿子一眼。 一巴掌拍在他背部,哭笑不得的道:“都快十五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你再这样当心我叫你爹收拾你。” “就是!”江月夜起哄:“等你娶了美丽的新娘子,看你还和我们争娘亲!” 江月白乍听娶妻,脸顿时就红了。 平时若是别人这么说他,他也能面不改色心不乱的嘲笑回去。可这话忽然从他三妹的嘴里说了出来,他不知怎么就难堪了起来。 江月夜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让宋氏本来扬起的嘴角又塌下去了。 眼见二儿也到了成婚的年龄,可是别说二儿了,就连她大儿的婚事都没有一点眉头,让她这个当娘的既惭愧又心急。 可心急有什么用,不是她不尽力,而是…… “娘,我现在好不容易拜了秦老先生做老师,自是一心向学的,您就别操心那些旁的了。” 江月华哪有不懂她娘心思的,恐怕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见她又沉了脸,便出言安慰:“至于月白的婚事,现下我们家情形也好了些,等再过一段日子,咱们家各方面都稳定了,你倒是可以找人相看相看,别因为我把月白的婚事也耽搁了。” “那怎么行?”宋氏张大了眼很是震惊:“哪有弟弟先娶妻而哥哥不成婚的道理?不行不行,甭说你爹了,就是我也绝不会允的!” “对!” 江月白乍听他大哥胡乱提议,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睁园了眼眸就差上前揍他大哥一顿了。 成婚?成什么婚? 他可一点都不想找一个成天只会絮叨的女人对他管这管那的。 见他娘也强烈反对,江月白这才将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附和着道:“别说那些大户人家了,就连咱这隔壁邻居家的,可都没有越过长子次子先成婚的道理。大哥你就别异想天开了,就算咱们家不在乎这些规矩,人家姑娘家可不一定就乐意。说不定还会嫌弃咱们家门第小,不重礼数呢!” 江月白一句话直戳宋氏的软肋。 他恨不得让她娘赶紧打消这种念头,虽然她刚才也断言过不许,但是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一抽风就答应了呢? 反正他先把这条路给堵死,免得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女人都是麻烦精,他才不要娶。 宋氏听了江月白的分析果然脸色大变,虽然儿子娶不到媳妇她挺忧心的,但是比起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家“家德有损”来,她再迟钝也知道孰轻孰重。 更何况这年头所有人都把家风看得极重,若是家风坏了,一大家子人的品格都将受到质疑,到时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宋氏想到这里,连忙打消了她大儿所提的建议。 本来她也是不赞成的,这下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道:“对对,月白说的对,我们是绝不可能那样做的。看样子,还是得先物色月华你的对象。以后这样的话你提都别提,免得招人诟病。” 宋氏看着自己的大儿,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她何尝不想先给大儿找个媳妇,但是这婚事已经足足耽误了两年之久,现在说起来谈何容易? “月华明白。”江月华面无表情的应道。 可要是他二弟真因他不能早些娶妻生子,他想想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月白不是女子,男子不比女子,成婚晚一点也没什么。 何况现下家中经济又不稳定,这种情形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他也不想两老在这时候随便找一个抓包。别的不说,他自己就深受其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最后还丢人丢面子,实在难堪。 等过了十五他正式跟着秦老先生学习,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参加朝廷举办的科考。先从乡试考起,再一步步往上爬,希望通过这样能为后面的弟弟妹妹做个福音吧。 江月夜蹙着眉听他们左一句结婚右一句娶妻的,心头别提多懊恼了。 她是脑子坏了才会忽然说那么一句,好好的弄来了这么多揪心事。 她看江月华也不愿意在这事上过多纠缠,便拉了她娘转移话题问道:“娘,小弟小妹呢?” “大哥二哥三姐,你们回来了?” 江月夜话音刚落,便被一个不明物体直接撞进了怀里。 低头一看正是自家四弟江月诚,忙弯了腰摸着他的脑袋问:“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迎接三姐?屋子里有什么好玩儿的么?” “没有。”江月诚鼓囔着嘴,怏怏道:“娘亲说要等你们回来才能吃饭,可是小妹她不规矩,我正看着她呢。现在爹爹在看着,我才得空出来。” “呵呵。” 江月夜听他这般解释已经觉得好笑了,再一看他的表情当下便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月诚好委屈呢,连三姐都忍不住同情你!” 唔,还是自称为三姐比较爽,三妹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三姐?给月诗买糖葫芦了么?” 江月夜才一进厢房的门,便被江月诗娇滴滴的声音抓了个现行。 她面上一愣,困惑道:“是谁说三姐要买糖葫芦的?” 不对啊,她没说过今儿要买糖葫芦啊?这小丫头又在想什么呢? 这家人就属她最嘴馋了,成天就知道惦记好吃的,天塌下来她都不会眨一下眼。 “是四哥说的。” 江月诗盯着餐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头也不回的道:“他不让我先吃饭,说等三姐回来才能吃,要不然三姐就不给我糖葫芦了,我这才忍了这许久。” “啊哈?” 江月夜傻眼,没想到江月诚这破小孩还挺会骗人。 为了不拂他的面子及信用,江月夜上前捏了一把江月诗的脸,解释道:“嗯,本来三姐也打算买糖葫芦来着,但是回来的时候太匆忙又给忘了。不然这样,三姐明天给月诗买两串好不好?” “真的?”江月诗终于将视线从饭菜上移开了些,开心道:“那我明天还等着三姐和哥哥们,就算肉肉再怎么香,也绝不动筷子!” 饭桌上,一家人终于坐了下来,围着饭桌吃得津津有味。 江月夜没有说假话,她们确实在‘飘香楼’吃过饭了,为了感谢萧霖的帮忙,这顿饭还是她付的帐呢。 几个清水小菜,一盘脆皮鸡就花了她五两银子,可把她心疼得。 花钱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没吃饱啊。 那个萧霖吃饭细嚼慢咽的,弄得她和大哥二哥也不能敞开肚皮吃,点的菜也是看起来好看,可是吃起来却不怎么香,吃得饱才怪。 江月夜扒着碗里的饭粒,神游太虚的规划着如果铺子真的买到了应该先做什么。 冷不丁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江月华抬起头顿了顿,道:“爹娘,我有一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你是这家的长子,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江老爹咽了一口饭,对江月华点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三妹这段时间的作为想必爹娘也看在眼里。三妹人虽然小,但是脑筋灵活,做事滴水不漏,在生意上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和大家有商有量,我个人认为三妹会是一个头脑精明的主事者,爹你认为呢?” 江月华的神情无比的认真,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面色凝重。 江月华见状,又缓缓补充道:“爹,娘,我说这话绝没有嫌弃爹爹的意思。爹爹这些年起早贪黑,他的用心良苦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我才想如果三妹能替代爹爹,我们俩哥弟再帮衬着些,爹爹就能提早腾出手享享清福。” 江照年眼眸一弯,笑了笑,把筷子搁在碗沿边上,轻声说:“月华,你的心思爹明白,不会怪你。” 顿了顿说:“依你的意思,是想让你妹妹全权做主家里的营生是不?作为长子,你能有这种谦虚的想法爹很欣慰,但作为兄长,你就有点贪轻避重的嫌疑了,把担子都推给妹妹,你三妹哪里接得住?”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月华脸色微微有些红,直视着江照年道:“我不仅不会把担子推给三妹,还会无怨无悔的当她的左右手。其一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兄妹,互相帮衬是理所当然;其二是三妹心有沟壑,我虽为大哥,但是很多事情上三妹的见解却总让我耳目一新,而且不管说话办事,三妹自有她的一套风格,这让我打心眼里佩服。” “既是如此,那就按你的想法办吧。” 江照年知道他大儿主意已定,便没有想要阻拦的意思。 这个家,他经营这么多年也有些累了,能看着孩子们自立成长,便比什么虚名都来得有安慰。 可江月夜听到这里,才猛然觉得不对头。 下意识便说:“爹,大哥,我不行的,你们别给硬给我戴高帽了。没有你们在上头撑着,我是什么都不敢做的。” 细想一下还真是这样。 她之所以能豁得出去,就是有江家一竿人在后面顶着,就算失败,也能有个家当避风港。 尽管这个避风港颠簸飘摇,但也总比独自面对来的不那么恐惧。 照这么看来,江月夜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救世主。 她和江家众人相辅相成,既不能说是她救了他们,也不能说是他们救了她。 失去其中任何一方,这个家都会瘫倒崩塌,不复存在。 “闺女,你先别推辞,听爹把话说完。” 江照年劝完儿子又开始劝女儿,真是史上最苦/逼的爹:“你大哥说得没错。你有经商的潜质,爹这些年勤勤恳恳,也不过糊口度日,可你才开始做生意没几天,就能收获丰盈。再者,你不像爹,一味的逡巡守旧,你有长远的投资打算,眼光精准人又聪慧。在商业这条路上,爹相信你会走得比我长远。” “可是……” 江月夜史无前例的开始犹豫了,不知道遇到这么一家子理念开明的亲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闺女,没有什么可是的。”江照年急得用筷子敲了一下碗沿:“你只管昂着脑袋往前走,爹和娘都会在你身后,还有你哥哥弟妹们,都会一心一意的帮助你。我们一家人一条心,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江月白一样敲碗附和:“对啊,爹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三妹你放心,我们都支持你。” “嗯嗯,三姐我们都支持你。”江月诗破天荒的和大家达成一线。 “那……既然这样,我就答应了哦?” 江月夜吐舌:“哎哟,这么煽情做什么,其实我老早就好兴奋了呢。来来来,开干开干,预祝我们生意兴隆,万事如意。” 江月夜一说完话,便以风一般的速度夹了一块儿回锅肉放进江老爹的饭碗里,顺便报以感激的一笑。 江老爹乐呵呵的受了,满室都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 宋氏一直静静聆听,不发一言。 直到最后,才欣慰般的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一家子孩子丈夫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正文 挑衅 “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又美又滑的头巾哟。一条只要十文钱!各位大娘大婶大姐们,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来瞧一眼,瞧瞧不要钱,不瞧白不瞧。” 江月白站在自家铺子面前兴奋的吆喝着,跟打了鸡血一样。 原因是他三妹得了主事的权利,却跟他说她以后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有意想要把外面应酬这部分的事交给他来办。 所以,往常要叫他哄他诱惑他才肯做得事情,现在都不用。 一个人干得十分起劲。 迎春阁那边请了三天的假,而买铺子的事情萧霖又还没送来消息,无事可做的情况下江月夜也只有把江家的摊位继续摆起来。 正好手上还有二百来条头巾,这些头巾中成色好的都被她送去了迎春阁,剩下的这些要么是花样俗气,要么是瑕疵品,想来当初张氏那么爽快就答应借货给她卖,必定十分清楚这些头巾价值甚微。 江月夜费心费力的将这批头巾润色两遍之后都只敢开价每条十文钱,可想而知这些头巾原来的质地是有多差。 “二哥,你这么一直喊不累么?” 江月夜与江月华并排坐在木桌后,身后的铺墙被五光十色的头巾层层密叠着,两个人犹如徜徉在花海中一般,越发衬得面红如霞。 她听着自家二哥越来越跑偏的吆喝,忍不住出言打断:“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都喊了一个上午了,你不累我跟大哥听着都累了。” 江月夜抬手一指:“而且,那里明明有宣传栏,你完全不用这么费劲啊!” 江家铺子的右下角,摆着一个用树枝撑起来的薄木板,木板上铺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 琉璃国新款头巾,每条十文,比旧款漂亮,比旧款质感,买一赠一,买二赠三! “不嘛!” 江月白从陈旧的四角椅上跳下来,腆着脸凑到俩人身边,一脸正色道:“三妹如此信任我,力荐我学习经商事宜,我怎么能辜负三妹的好意而去偷懒呢?” 呃!江月夜对此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江月白在这个家一直被当做玩物丧志的存在,猛一下被人正正经经的重视了,倒显得有些不太适应,所以才会曲解了她的本意。 江月夜在江老爹面前力挺江月白走从商之路,是认为不该辜负他在这方面的天赋。 他又不爱读书,不像江月华那样一心谋仕途,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发挥他的长处,经管家中生意。 但是你丫的卖力卖得不对地方啊! 明明是要他做一个风流倜傥的有钱公子哥儿来着,怎么这家伙硬是要上赶着去干小伙计干的活儿? 思及此,江月夜这又不得不又苦口婆心的劝解一番:“二哥啊,你也知道你的职责是管理生意吧?这管理管理可不是让你降低身份去做伙计应该做的事,你可见过哪家的掌柜或者账房扯着嗓子在街上吆喝的?” 江月白低头,黯然道:“没有。” “那不就得了?” 江月夜从板凳上站起身,看了一眼江月华面前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今天的支出明细,除了第一条标明是出项之外,其它全都是进项。一个接一个的十文或者二十文的数据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她大哥的一手小篆写得颇为隽秀,清新感扑面而来。 江月夜对此不无感叹:“二哥你有空去做那些没有营养的事情,还不如学大哥多练练字呢。要不然你以后与那些商贾交涉,人家要你签字啥的,你那鬼画符一般的字体你好意思拿出来?” 唉,要不是她的字体早就定型了,还真想研究研究一下书法呢。 江月白被自家二妹轻飘飘的语气给嘲得耳根泛红。 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的定在江月华的字迹上,恨不得立马就备齐文房四宝开始操练。 哼!他三妹竟然嫌弃他写字难看,还评价为鬼画符,这都什么跟什么? 一定要像大哥那样写得正正规规的才叫好看么?嘁,他这不是没认真学么,不就是几个字嘛,能有多难? 江月夜注视着江月白愤愤不平的脸,正待说几句鼓励的话安抚一下他弱小的心灵,眼角却瞟见肥硕如猪的张氏正一脸讨好的拉着一个青衣官差窃窃私语。 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往她这边瞅。 江月夜眼眸一深,嘴边的话便换了个样儿:“大哥二哥,那两个穿青衣的是什么人?” 她伸出青葱的手指,指了指那黑脸方额的中年大叔。 江月白心中有怨气,只木讷着一张脸对江月夜的提问表茫茫然。 江月华对此弯了弯嘴角,薄唇亲启:“那是这条街上专管商贩的监市。本该每天都来视察的,但是他们均嫌弃这条街清冷,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便经常偷奸耍滑,一周能来一次就不错了。” 江月华对此倒还算清楚,在他帮助他爹经营铺子时和这些人接触过,所以能为她三妹解说一二。 哦,原来是城管啊,理解理解。 江月夜点点头表示明白。 在现代的时候可没有少听城管的各种新闻,可惜大多都是打人或者滥用职权这样的不堪事迹,因此她一直对城管这个组织没什么好感,又见那青衣的监市被张氏哄得**/笑连连,不一会就惦着手上的几两碎银子大摇大摆的朝这边走过来。 只见那中年大叔身后还跟着一个狗腿小白脸儿。 是真的白,也是真的瘦,跟得了白化病的竹节虫似的。 江月夜直觉这两个监市身上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气息,当下也顾不得再和江月白嬉闹,只凝目望着那两个青衣监市。 江月华看她三妹面部紧绷着,又看看那两个贼眉鼠眼走一步就望一眼他们这方的监市,忙拉了拉江月白的手臂,附在他耳边轻声提醒:“别发呆了,注意着点儿!” 江月白一愣,也顺着两人的视线瞧去,这一瞧便变了脸色。 哼!这两个混蛋监市,每一次来都要坑他们家一笔银子,这次又想干嘛? 中年监市名叫吴大桂。 只见他迈着外八字步子,嘴里叼着一根竹签儿,手中掂着张氏送给他的见面礼不住的四下寻望,每走到一个摊位前,遇到能把玩的物件他就随手把玩一下,若是有水果糕点什么的他便毫不客气的拿了往嘴里塞。 如果那摊主贩卖的货品既不能玩儿又不能吃,便会招来他一记白眼,嘴里还鄙夷一声:“臭穷酸样儿!” 小白脸马良亦步亦趋的跟在吴大桂身后,弯着腰极尽讨好之能事,嘴边更是谄媚着“大哥大哥”的喊。 两个人所形成的画风太过清奇,江月夜忍不住抽了抽嘴边的肌肉。 这时贼眉鼠眼的吴大桂恰好把目光迎了过来,顿时鼠眼便闪亮了一下。 哟呵,好个眉眼娇俏的小娘子! 这小娘子这般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瞧,莫不是看上他了吧? 江月夜只觉不远处传来一道猥琐的视线,心下一阵恶寒。 而那吴大桂抬脚正打算往江家铺子这边来,转身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姑娘在卖花儿。吴大桂的脑海里“轰”一下出现江月夜清艳的脸,他邪念一起,忽然就往小女孩儿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丫头,把你的花儿都给我!”吴大桂伸出手,用命令的口吻对那个小姑娘道。 面黄肌瘦,手伸出来全是皮包骨头的小姑娘面上一喜,便真拿了篮子里所有的鲜花儿递给吴大桂,轻声儿笑道:“大叔,给您。” 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头发散乱着,脸蛋脏污一片。 小姑娘也实在单纯,竟然错把吴大桂当好人,笑嘻嘻的把跨篮里的花给他。 吴大桂伸手一把夺过,手劲大得几乎将小姑娘拉摔在地上。 小姑娘因为惊怕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却被吴大桂劈头就骂:“叫什么叫,滚边儿去!”说着便一挥手将那姑娘拂到了地上。 小姑娘摔倒在地,手心的疼痛让她“啊”的疼呼出声,然而等她回过神来时吴大桂已经走到了街对面,小姑娘不顾自身疼痛,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上前拦住了吴大桂,拉住他裤管哀声求道:“大叔,您还没给钱儿呢。这些花是我好不容易从山上摘来的,我弟弟病了,我得赚钱给他治病,您就行行好给我点钱儿吧?” “什么?你跟我要钱?”吴大桂脚下猛的一顿,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嗤笑道:“大爷我拿你几朵花还得给钱?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吴大桂的名声儿。这条街上谁不是巴巴的给我送东西来着?今儿大爷心情好,拿你几朵花儿把玩把玩,你不磕头跪谢还敢跟我谈钱儿,你活腻了是不是?” 小姑娘被吴大桂疾言厉色的样子骇得不轻,急忙摆手辩解:“我没有,我……” “马良!”吴大桂完全不给小姑娘一点儿辩解的机会,歪头便叫了身后的马良一句。 马良连忙狗腿应喏:“小的在!” “这丫头胆儿也忒大了,你帮我教训教训她。”吴大桂一脸神气的吩咐道:“注意别打死了,今儿哥我心情好,教训一顿赏给你暖床就是。” 比起马良,他自己其实更期待能有个暖床的小娘子。 如果是平时他也就霸占了这小姑娘,但是今儿他遇见了更好的,所以就便宜了马良那小子。 可怜人家小姑娘年纪那么小,就被这两个畜生当街玷污了名声。 “谢谢大哥,谢谢。” 马良感恩戴德的给吴大桂鞠了好几个躬,颠颠儿的就往那小女孩走了过去。 小女孩被吓的大惊失色,撑着地面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但是她人太小,身体又好像很虚脱的样子,速度根本抵不上马良的三分之一,不一会就被马良给抓住了。 马良**/笑一声,抬手就要往那小姑娘脸上挥下去。 江月夜本不愿多管闲事,但是这事就这般赤/裸裸的发生在她眼前,她实在有点看不下去。 吴大桂站的位置甚至离她家的摊位不到两米远,她忍无可忍,终是高喊出声:“住手!” 正文 引火烧身 江月夜之所以不愿意出头,倒不是铁石心肠,而是不想贸贸然激怒中年监市反而害了那小姑娘。 再说那恶棍监市一开始就好像冲着江家而来,小姑娘不过是一个意外的插曲。 江月夜插手不顾也是想那家伙“敬业”一点,好歹记得“正事”把小姑娘抛去脑后。 哪晓得那小姑娘太执着,为了银子竟然连命都不顾,抱住恶棍监市的大腿就是不让人家走。 恶棍监市怒火一起,这才吩咐手下去耀武扬威一番以便在所有人面前撑场面。还有那什么暖床,也是为了**/荡而**/荡,人家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子,除非有恋/童癖,否者谁会往那上面想。 不过江月夜活了两辈子,最憎恨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欺街霸市,蛮横无理,手上半大点权利就耀武扬威,简直把自己当皇帝老子一样。 “小娘子?” 吴大桂见江月夜终于跳出来英雄救美了,心里得意非凡,觉得自己十分足智多谋。 其实他对小孩子没啥兴趣,倒是跟班马良想女人想疯了,他想着无所谓也就好心做做成人之美的美事,给马良安排一个童养媳其实也蛮好。 吴大桂嬉笑着朝江月夜走近几步,借花献佛地把手中的鲜花儿递了上去:“送给你的,小娘子。怎么?是对我把那小姑娘送给马良有意见么,有意见可以跟我说哦。” 比起那姑娘,眼前的小娘子可有韵味多了。 没看见她一双眼睛充满着智慧的曙光么,这一点真是让他欲/罢不能。 “马良,先别动手。”吴大桂转身制止道。 马良悻悻然的住了手,手掌顿在空中好一会儿才勉强自然的收回去。 他小跑几步上前附在吴大桂耳边咬耳朵:“大哥,刚才那个肥女人还叫你收拾这家人来着,人家还给了钱。” 马良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大桂“啪”一巴掌掴在了脸上,本就高耸的额骨这下更突出了。 “蠢货!”吴大桂怒斥:“人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孝敬大爷一点钱是应该的。难不成还想把爷我当枪使?当老子是什么呢,鬼才听她的。大爷我乐意干啥就干啥,你小子也放聪明点,别给老子我惹麻烦。” 马良心中苦涩,可面上却不敢显出来,只得干笑着连连点头。 他娘/的,还嫌我给你惹麻烦? 你这些年惹得祸都有好几马车了! 要不是你家妹子在郡守府当姨娘,你以为你能这么威风? “那个……” 江月夜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两个内斗的监市,一时之间竟然插不上嘴。 半响才郁郁问道:“既然大叔你这样说了,那能不能把那小姑娘扶起来,就当是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大……叔?” 吴大桂顿时结巴了,好半天才忍住忧伤,哀怨的吩咐马良:“快点,把人扶起来。” 马良心中恼怒,说教训的是他现在要示好的也是他,什么跟什么嘛! “嗯嗯……”小姑娘见马良又要来拉她,嘤咛着硬是不让他近身。 江月华恻隐之心顿起,走上前去拉起来小姑娘,顺便对着江月夜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这两个人不是省油的灯,让她小心一点。 江月夜微不可见的对她大哥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会量力而行。 “嗯,小娘子,这下满意了?” 吴大桂右手还举着野花儿,那小姑娘估摸着也不知道花的品种,随便在山上扯了几朵出来卖。江月夜被这一束参差不齐的野花弄得十分无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可是瞬间她又想起适才吴大桂对小姑娘的无礼,脸色这就暗了几分,让开身子笑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接大叔您的花儿,还望海涵。” 送花这在现代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可是在古代就显得有些轻浮了。 吴大桂这样的人当然不懂何为轻浮,但是江月夜却不能不懂,内心更是不愿意和这个欺横霸市的恶棍监市有什么交集,所以拒绝的话便没留余地。 尽管她晓得张氏在这两个人面前嚼过耳根子,他一不留神可能就会惹怒这两个人,到时候也许吃不了兜着走,可谁让她性子倔呢。 “你当真不收?”吴大桂眯了眯眼,一张方块扑克脸顿时露出了点点狰狞。 “是的。”江月夜不卑不亢:“不是我不收,而是任何一个良家女子都不会收下来路不明的礼物。” “是么?”吴大桂浓眉一挑,抬手便要硬来。 他想直接拉住江月夜的手然后把鲜花儿塞进她的手心。 “你干嘛!” 江月白一直紧紧盯着自家三妹,看吴大桂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性子暴躁的他哪里忍得住,一把挥开吴大桂的糙手,警告道:“麻烦监市大人放尊重一点,我妹妹还未出阁,若坏了名声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自从吴大桂出现在视线里,江月华就提高了警惕,这会儿这火还真就烧到了自己家人身上,他连忙扶了小姑娘到铺子里坐下,然后告罪几句便朝着自家妹妹那边去了。 如果打起架来,他好歹能帮上一点。 “呵!呵呵!” 吴大桂环顾四周,见有人伸长了脖子正看热闹,好面子的他这下彻底不好了,冷笑几声就甩出了下马威:“好啊,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吴大桂狞笑着丢掉手中的花儿,娇艳欲滴的鲜红色花瓣在他脚下被碾成泥。 随后他伸出手,肃然道:“这个月摊位费一两银子,麻烦这就交上来吧!” 张氏看热闹看到这里,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奸笑。 哼哼!和我斗,坑我钱,老娘我让你大出血出到死! “摊位费?”江月夜茫然的朝江月华看去。 呃!现代的时候租门面要租金,乱摆地摊要被城管追,不想一天被追来追去最好就是给城管塞红包,以至于后来那些小商小贩只要给了摊位费就能肆无忌惮的站道经营,大街小巷,天桥车站,到处都是板车和箩筐。 可是,古代也有摊位费一说么? 江月华接收到自家三妹递过来的询问,低声在她耳边解释起来:“律法上没有这个规定的,主要是监市们为了捞油水然后强征的。一般有铺面的商户交得少,但是像我们家这种搭棚子或者无证经营的交得多,虽然律法没有强制规定,可这一条早就成了潜规则,小商贩们大多都交的。” 哦?那这条潜规则不是和现代差不多? 江月夜咬牙:“那……我们家以前也交的?” “嗯。”江月华点头。 那就怪不得了! 挣的钱两个手指头都数的清了,还要被这些所谓的城市管理者压榨,这样一来百姓不穷谁穷?江家不倒谁倒? “那个……”江月夜咬着指头,语气无辜的道:“我们没钱。别说一两银子,一个铜板都没有。要不监市大人你把这些头巾收走吧,我不卖了,这棚子我也不搭了,你拆了就是。” 场中几天前参与过拆迁风波的人一听,顿时就唏嘘了。 天!江家果然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么? 交不起摊位费也就算了,上次还拼命以死要挟不准别人拆的棚子,如今已经破罐子破摔,一句话的功夫就放弃了? 一时之间,他们也看不懂这江家的孩子们在搞些什么鬼,刚才救小姑娘的时候还意气风发着呢,怎么现在就没劲气了? 江月夜对这些怀疑的、惊讶的、失望的表情均是不可置否。 她手上不是没钱,只是不愿意拿出来给混蛋监市而已,而且也没有必要。等她买到了地段好的铺子,这个冷地段的破铺子还留着干嘛?留着让张氏好算计么? 江家的老宅院江家两老若舍不得,倒是可以留下,倒时候生意做好了,拿来做个小作坊其实也不错。 “什么?”吴大桂这下有点傻眼。 不愿意交摊位费而被拆铺子的人不少,但是从没见过这样口气轻松的,这随随便便的语气让他一时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毕竟他们这也不是正规收费,闹大了对自己没好处。 所以他又确认了一遍:“小娘子你确定要这么做?这棚子要是真拆了想再搭起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冲动是魔鬼,小娘子你还是莫要冲动的好。麻烦请你家大人出来和我商量。” 废话!要是这棚子拆了,以后再想借机调戏小娘子就难喽! 要是她能柔柔和和的求求他,说不定他还会宽限几天。 “不用叫大人,我们就能做主。” 江月华也舍不得自家的铺子,但是这些年来没少受这个监市的气,加上他相信他三妹是个有主意的,便出来做主道:“我三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没有钱,监市大人你看着办。要拆就拆了,不拆就别处去,别挡着我家做生意。” 江月白瞪着吴大桂:“对头!你到底拆还是不拆?不拆一边儿呆着去!” 事情发展成这样,本来只想让江家破财的张氏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只见她筛糠一样,连忙跑过来靠在吴大桂耳畔游说:“监市大人,既然他们家要拆你就拆了吧。这样,大不了你没要到的一两银子从我这里收就是,顺便我还送大人您一身好衣裳。您看可行?” 正文 苦果 交摊位费这事吧,如果据理力争想要逃脱还是可以的,毕竟他们这是违规收费。不管潜规则潜到什么地步,只要上面的人肯管,什么都不是问题。 可问题就是,谁知道上面想不想管呢?也许是官官相护呢?也许是同流合污呢? 所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还是别乱挣扎了。这是国家管理的缺陷,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撼动的,尤其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 张氏说了一大箩筐好话,又许了不少的好处,吴大桂的脸色有了动容,眼中也起了贪婪。 只是他一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转头再看张氏长得肥头大耳的,眼里便又多了几分厌烦,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的小娘子更可爱。 他也不是一定要赶尽杀绝的,能每天和小娘子花前月下比那些什么衣裳美食都有意义啊。 可是小娘子好像是真的不愿意呢! 吴大桂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表情悲愤。他迟疑着望了望江月夜,可是却被那淡然的面色和清冷的目光刺激到了,连最后一丝犹豫都抹杀得一干二净。 他恶意的想:等我拆了你家店铺,等你被你父母兄弟怪责,看你还能这么无所谓不! 于是,他一声令下:“马良,拆了!” 江月夜听到这句,面上不仅不怒,反而笑了笑。 她站上椅子对一大票看热闹的乡亲高呼:“乡亲们,眼见我们家这铺子就要被拆了,这一拆起来里面的头巾肯定就不能幸免了!不然这样,我就做主将这些头巾送给大家了,大家谁抢到就是谁的,拿回家擦桌子也好当洗碗布也罢,总是有点用的!” 众人听到江月夜这一声高呼,内里那点贪便宜的火全被引燃,脚下竟然比马良快了好几倍,一窝蜂的就冲到了江家铺子里,七手八脚的开始疯抢起来。 张氏虽然对这些头巾并不感冒,但是想着不要白不要,能抢回家一点是一点。 而且这批头巾本就是从她家铲过来的,干嘛要拱手让给别人? 张氏这么一想,便觉得江家铺子的里的所有东西都应该自己占有才是。她立刻便用一整个身子挡住了铺子的半拉,拼命的阻止别人进去,若是有人抢到了头巾出来,她就一把给别人抢走,理直气壮的大吼大叫:“干什么哪你们!这都是我庄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抢啊,赶紧都给我放下东西滚出去,再不出去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张氏一直霸道惯了,柿子捡软的捏,人也挑软的欺负,满身心的以为这世道谁都怕了她,这番作态更是无理猖狂之极,可嫁入市井之家的妇人那个又是吃素的,见她这样刁蛮,硬是想霸占所有的东西不让别人染指,个个都气得面红耳赤,那气恼极了的甚至于直接往她头上吐口水,辱骂道:“我呸!你以为你张二妹算老几啊?平时耀武扬威也就算了,今天敢跟我们抢东西,也不看看我屠大娘是干什么的!” 屠大娘家是这街上有名的屠户,她自己更是一个人能扛起一头猪,平时挥舞起斧头大刀来有模有样,霍霍风声隔着几米远都能听到。 屠大娘懊恼于张氏拦住了她的去路,当下便伸手一推张氏的肩膀,饶是张氏自个儿力气已经够大,但还是被推倒在了地上。 其他不满张氏行径的人见状,也跟着抬手抬脚往张氏身上招呼。 很显然,张氏这番已经引起了公愤,各种拳脚全都朝着她砸去,只见她抱头鼠窜着,那样子好不狼狈。 江月夜满意的欣赏着眼前的一幕,觉得就算失去了这批货也值了。反正也赚不了几个钱,损失个把两银子能让张氏受教训,这实在让人觉得爽翻了。 吴大桂咋见事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心里就开始暗道倒霉! 出来一趟油水没捞到多少,竟然还面临着被群殴的风险,这种状况他再留在这里简直就是找死,他暗暗瞅了瞅逃跑的路线,身体也一边悄悄的往后退,准备溜之大吉。 “监市大人你往哪儿走呢?”江月夜叫住迈腿往后走的吴大桂,笑嘻嘻的提醒:“您不是还要拆我们家的棚子么?劳烦您再等等哈,等乡亲们都拿了喜欢的物件,您再进行拆迁,这也帮你省了不少功夫呢,你得谢谢乡亲们才是。” 正在追着张氏打骂的妇女群听见动静竖起了耳朵,江月夜的话一字不落的落进她们耳朵里,那些本来已经愤愤不平的人心理越发喷张。 人群中有一个妇女忽然叫嚷出声:“瞧,都是那个畜生惹的,成天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江家这几个孩子都被他欺负得要倾家荡产,我们也别光顾着拿东西,就该给那个混蛋一点颜色瞧瞧才是,否则以后不定谁家又会遭这种殃呢!” “娘?娘?你在哪里?” 张氏的女儿庄大妞这几天病已经好了许多,在后院呆着无聊便到铺子里寻她娘,哪晓得铺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父亲又一大早就出来门,她先是听见江家门口这里吵吵嚷嚷,跟着又看见这里聚集着一大波人,似乎是要教训谁来着,便一边叫着娘亲一边走了过来。 妇女们得了好处,却也被勾起了熊熊怒火,十几二十个人撇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张氏不管,凶狠的朝着吴大桂和马良走去,吴大桂还好,马良却早已经害怕得缩到了吴大桂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角瑟瑟发抖。 吴大桂恨铁不成钢的吼他:“你个没用的东西!平时就跟着老子耀武扬威,现在遇到麻烦你就只会躲在老子身后,给老子滚开!”说着便狠狠的把马良摔到在地,马良羸弱,被这么一摔,鼻血立□□了出来。 庄大妞前脚才踏进人群里,就被马良冲口而出的血水喷了满身,她惊恐的“啊”了一声,音阶才拔高上去却又猛的戛然而止。 江月夜看过去,原来是吴大桂把她扯进了怀中。 手掌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巴,硬是把她的恐惧捂在了喉咙里,庄大妞挣着无比惊慌的眼,呜呜咽咽的闷哼着。 吴大桂挟持了人质,顿时便觉得有了依仗,瞅着大伙儿嘶吼道:“都别过来,谁再过来一步,我撕了她的衣服!” 庄大妞五官生得像张氏,不过没有张氏胖,远看还挺清秀的。 她听见吴大桂这么说,顿时摇头晃脑的反抗起来,吴大桂被弄得心中烦躁,二话不说便扯开了庄大妞的领口,威胁道:“再敢乱动,信不信我真扒了你的衣服?” 庄大妞流着眼泪,不敢再动。 眼前的姑娘虽然是张氏的女儿,但毕竟是个黄花闺女,妇女们心有不忍,便没再上前,而是怒瞪着吴大桂,好像眼睛可以杀人似的。 张氏昏昏沉沉的,觉得好像她的大妞在喊她,便硬撑着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等看到庄大妞被吴大桂“抱”在怀里,眼睛猛的睁得老大,犹如母狮子一样的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 “畜生!放开我家大妞,否则我跟你拼命!” 吴大桂被张氏雷鸣般的声音喊得心中一抖,手下不由松了两分。 庄大妞趁这这时拼命的往她娘那边跑,可惜脚下才跑了一步,便听见“撕拉”一声脆响,庄大妞的襦裙瞬间被撕成了两半。 原来,吴大桂的臭脚踩住了庄大妞的裙摆。 江月夜扶着额,替张氏哀叹:自作孽不可活! …… “啊啊啊……娘,我怎么办?乡亲们都看见了,我不活了,我怎么办啊娘!” 庄财富推开家门的时候,听见的就是庄大妞杀猪般的哭腔。 他本来极好的心情,一瞬间被侵扰得一丝不剩,脸上的笑容僵下来,板着脸吼女儿:“大白天就鬼吼鬼叫的要死啊!” “嗝……”庄大妞被他爹凶狠的声音吼得打了一个哭嗝,下意识的闭住了嘴。 张氏看着女儿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个不停,眼中既是害怕又是惊恐,十分心疼。 她含着泪上前,拉着庄财富的衣袖问:“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娘俩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放手!我什么时候回来关你什么事!”庄财富不买张氏的账,斜着眼看女儿:“又怎么了?” 看着父亲眉间的厌恶之色,庄大妞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张氏偷偷抹了一把眼泪,鼓起勇气把白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庄财富,满心期待的等着庄财富大发雷霆,然后去江家给她娘俩报仇。 然而庄富财听后,生气归生气,半响却道:“我今天累了,这事改天再说吧!不就是扯坏了一件衣服么,中衣总还穿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氏听后瞪起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叫只是扯坏一件衣服而已!大妞是你的亲生闺女啊,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撕烂了衣服,你要她以后怎么嫁人?” 庄财富脸上的困顿之色越来越重,没好气的瞥了张氏一眼,便起身往屋子走去,不轻不重的说:“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看着办,谁让你没事儿总去招惹别人,活该!” 他今天在迎春阁“累”了一天,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张氏这个丑妇什么都不懂,比起那些温香软玉的妓/女差远了,他每次去迎春阁都快活死了,要不是因为钱不够,他压根就不想回来。 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明珠姑娘,到时候他一定要问问,多少钱才肯陪他一宿。他一定竭尽所能筹银子,现在么,只能在梦里和心爱的明珠姑娘相会了。 庄财富意/**着打起了呼噜,而身后的张氏满脸愤恨,那恨意很浓很深,遥遥望着庄财富的背影,口中牙咬切齿的道:“江月夜,老娘绝对不会放过你!” 正文 救人 “哥哥姐姐,前面就快到了。” 被张氏和庄大妞一通搅合,又有妇女群恶狠狠的瞪着吴大桂和马良,他俩再不敢放肆,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 还真是应了江月夜的那句玩笑话,吴大桂彻底把卖花的小姑娘忘去了脑后。 等江家三兄妹回过神来时,小姑娘正缩在墙角流眼泪,手里捧着那些被踩碎的花瓣,泪滴一颗颗掉在地上,实在可怜。 江月夜于心不忍,这才跑去和小姑娘搭讪。 小姑娘拉着吴大桂裤管的时候好像提过,是为了给弟弟治病所以才跑出来卖花,只可惜她那些千辛万苦才摘来的野花儿,这下全都变成了泥土。 没费什么功夫,江月夜就知道了小姑娘的名字。 玉琼。 名字是个好名字,就是命不太好,家中父亲早亡,只剩她、弟弟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苦,连弟弟病了都没钱请大夫。 江月夜无法,已经管了一半不能半途而废,所以带着两位哥哥准备和玉琼一道回去看看,顺便给她弟弟玉璞请了个大夫。 适才就是玉琼给她们指路来着,没一会儿大家便走到了门前。 玉琼的手还没抬起来,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跑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妇人,拉着玉琼上下打量,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玉琼你去哪儿了?娘,娘都快着急死了!找遍了周围也没找到你,你弟弟病得人事不省,我想去山上看看,可是又不敢放他一人在家。你,你出去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玉琼跟着她娘一起哭:“呜呜……娘,你先别哭啊,我就是在山脚采了些花儿,想去赚点钱给弟弟看病,可是遇到了坏人,花就被抢走了。” 玉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妇人一下子打断了,伸出手在玉琼身上一通乱摸:“坏人?什么坏人?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欺负?” “咳咳。”江月夜掩唇咳嗽一声。 再这么下去,问到太阳落山估计也不会发现她们,还是先自动亮个相比较好。 妇人转过脸,这才发现门边站着三个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不禁面露疑惑:“你们几个是?” 江月夜正要回答,却没玉琼嘴快:“娘,她们是好人。玉琼差点就被坏人欺负,是这几个哥哥姐姐救了我,还给弟弟请了大夫,喏……就是后面那个。” 妇人面露欣喜,口中却不好意思起来:“感谢你们救了我家玉琼,但是这大夫……怎么好意思再让你们破费。” 江月夜上前一步,摸了摸玉琼圆润的脑袋,笑道:“婶子不必客气,我们也是可怜玉琼卖花儿卖得辛苦。这大冷天的,外面冻得很,没准儿没挣到钱还把自己熬病了。听玉琼说弟弟生了病,我们带个大夫来看看也不怎么费事,婶子这先别顾着不好意思,还是先让大夫给弟弟看病要紧。” “是啊,娘,弟弟烧得连我们都不认识了,还是先让大夫看看吧。”玉琼一脸的焦急,弯弯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妇人思虑了片刻,又望了一眼屋内,扭头谢道:“那婶子就先谢谢各位小姐公子了,大夫快请跟我这边来。” 大家一起进了院子。 眼前的小院很小,只有两三间房屋,大夫跟着妇人快步跨进屋内,搁下药箱就去看床上躺着的孩子。 江月夜和两个哥哥也跟了进来,一眼便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脸色通红的小男孩。两撇好看的浓眉紧紧皱着,鼻子小巧而挺拔,红得快要滴血,嘴唇也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斑,放在身侧的小手紧紧的握成了拳,看样子就很痛苦。 大夫先是翻开玉璞的眼睛看了看,又埋下脑袋听了听胸腔的声音,手下号脉号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这孩子高烧不退,恐怕有生命危险。” 妇人一听,惊得差点摔倒在地,堪堪扶住床梁便泪眼汪汪的看着大夫:“大夫,你是大夫啊,你得救救我的孩子啊,不管用什么方法,也一定要将我们家玉璞救过来啊!” 大夫面露难色,病情太棘手他也是没办法。 江月夜见状忽的跑上前去,摸了摸玉璞的脑门,然后问道:“婶子,家中有没有度数高的清酒?有的话赶紧拿过来,对玉璞会有帮助。” 然后一刻不停的掀开玉璞身上盖着的重重棉被,也不看大夫,径直说道:“郝大夫,你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大夫了,如果你都放弃这孩子肯定就没救了。你再想想办法,不管用什么药,只要能把这孩子医好,我都付你双倍的银钱。” 妇人听了江月夜的话急急忙忙去取东西,回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江月夜对大夫这么说,心中便是一顿。 但是当下她也顾不得感激,连忙把装了酒的瓶子递给江月夜,迟疑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把玉璞盖着的棉被全都掀开了,还有这酒,要拿来干什么?” 郝大夫被江月夜说得心中一动,加上他自己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只不过这孩子的病确实难治,硬是要想办法的话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 郝大夫一咬牙,说:“办法也不是没有,但是开的药肯定会凶险一些,若是出了什么事……” 意思就是让想清楚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不能负责。最重要的是家人要能接受,否者还是算了,这么拖着也许还能拖几天也不一定。 玉琼听着大人你一句我一句,母亲和好心的姐姐忙成一团,可是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妇人听了原委,本来迟疑的面色忽然变了,决绝道:“大夫只管开方子,死活都是命。”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泪却掉了不停。 “婶子,别愣着,快跟我一起把烈酒抹在玉璞的身上,这样能帮助他降温。”江月夜一边脱玉璞的衣服一边擦酒精,弄得手忙脚乱,耳边郝大夫的话断断续续的传进耳朵里,她也顾不得太多,只能尽力而为。 妇人看了自己孩子一眼,眼泪不由自主掉下来,手上却不敢耽搁,和江月夜一起擦起了酒精。 玉璞被江月夜扒了一个精光,酒精的味道挥发出来,满屋子都浓烈的酒香。 江月华和江月白站在一旁看着,帮不上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再者,自家三妹在一个一丝不/挂的男子身上摸来摸去,这简直更让他们心慌意乱起来。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 江月夜低头用脸颊去试玉璞的额头,觉得好像温度稍稍降下去了一些,连忙叫郝大夫来看:“郝大夫,你快来看看,这温度是不是降下去了一些?” 在江月夜忙着给玉璞降温的时候,郝大夫已经开好了药方,并且毫不客气的喊了江月白去跑腿,买来几味他药箱里没有的猛药,其中有一味便是□□,听起来就怪吓人的。 郝大夫现下正煎着药,听见江月夜喊他,连忙起身去床边,捏捏碰碰的又看了好一会,终于松口道:“嗯,不错,是有点降温了,姑娘的法子见效真快。不过,还是得继续降,不让孩子烧得久了,脑子会被烧坏的,这也是老夫最怕的结果之一。” 言下之意,他的猛药吃了,一个不慎也可能会伤了脑子。 妇人啼哭起来:“这可怎么是好?璞哥儿很聪明的,也喜欢读书,若是脑子坏了,那要怎么办。” 江月夜轻声安慰:“婶子先别慌,一定会没事的,只要我们继续给他降温。小孩子发点烧没什么,我娘亲还跟我说,发烧能让人长高呢。玉璞将来肯定会长得高高大大的,看他浓眉大眼的样子就知道是聪明的孩子,脑子一定比常人都坚韧。” 妇人这才渐渐止住哭声。 紧接着屋里又是一顿忙活,等郝大夫的药灌进玉璞的胃里,众人都等得开始打起了瞌睡,终于在天麻麻亮的时候听到床上传来一阵呻/吟,大家才被惊醒。 江月夜戳郝大夫起来看人,郝大夫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才扶着胡须笑道:“没想到啊,还真给救回来了,这孩子求生的意念很强,阎王爷都扭不过他。” 玉璞他娘这才破涕为笑:“谢谢,谢谢郝大夫,谢谢江小姐江公子,要是没有你们,我们家玉璞恐怕……奴家无以为报,请大夫小姐公子受我一拜。” 玉琼本来靠在她娘怀中打盹,见她娘下跪,也跟着往地上屈腿儿。 江月夜和郝大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这边一人扶起一个,江月夜赶忙道:“婶子千万别这样,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绝受不起婶子这样的大礼。” 郝大夫也抹着额上的冷汗附和:“是啊是啊,是江小姐良善,我不过做分内之事,不当谢不当谢。” 玉璞的高烧退了,哼哼几声终于睁开了眼睛,在他睁眼的刹那,江月夜才知道什么叫做璞玉无暇。 那孩子的眼睛,太澄澈了,简直比山沟里的溪水还要清澈,而且那清澈之中,还隐藏着让人为之一惊的清华。 可惜玉璞睁开眼只叫了几声娘亲便又昏厥过去,吓得众人脸色苍白,好在郝大夫看了以后只说是疲累过度,要将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大家这才把心吞回肚子里去。 玉璞有惊无险,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玉璞的娘亲,拉着江月夜的手谢个没完,几句话来去,江月夜这才知道玉琼玉璞的母亲姓赵。 赵氏亲昵的拉着江月夜的手,笑着说:“江小姐为了我们玉璞熬了个通宵,今儿说什么也要吃了午饭再走,尝尝婶子的手艺。”转头又看向郝大夫,一样的眉开眼笑:“郝大夫也是,务必留下吃顿饭让我安心些。还有江少爷,也陪着妹妹留下来。” 玉琼一张脸儿笑成了花儿:“江姐姐,娘亲说让你留下,我也想让你留下呢,姐姐就答应吧。” 江月夜看一眼江月华,江月华沉着眼睛点了点头。 本来是三个人一起来的,昨儿傍晚的时候江月夜叫江月白先回去了,既要给江家二老一个信,也怕萧霖中途有什么口信她们收不到。 赵氏见江月夜答应了,脸上的笑就又深了些。 不过郝大夫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歉意的道:“赵家娘子不好意思了,我还要回去坐镇医馆,就不能留下吃饭了。” 江月夜递给她大哥一个眼神儿,江月华连忙从袖袋里摸出五两银子,塞进郝大夫的手里,谢道:“郝大夫医术精湛,这五两银子您收下,是您昨儿和今儿的诊费。” 郝大夫愣了楞,忐忑道:“哪里要得了这么多?” 江月夜扶了扶有些松的发鬓,笑着看郝大夫:“要得了要得了,郝大夫年纪不小了,熬了一个通宵说不定还得累出病来,这银子也不是好挣的,郝大夫就别推辞了。” 随后,江月华送郝大夫出门。 赵氏忽然拿出一枚白玉簪子递在江月夜的眼前,有些不舍的道:“江小姐,咱们素不相识,你能好心救我家璞哥儿一命,我怎好让你再破费。这簪子……你拿去吧,是上好的白玉做的,应该能当不少银钱,就当是我谢谢小姐。” 玉琼咋见她娘拿出白玉簪子,一下子就惊讶出声:“娘,你不是说这个簪子是父亲留给你的,以后还要让弟弟认祖归宗吗?” 赵氏听了女儿的话一惊,呵斥道:“玉琼你说什么胡话呢,娘亲哪里说过那些话,你别乱说话让江家姐姐笑话你。” 江月夜没听明白这里头什么道道,但是光看赵氏的表情就知道这簪子很重要,所以她摆摆手拒绝道:“婶子你别这样,我帮玉琼玉璞不是望着您能谢我,而是喜欢她们。这簪子对您来说一定意义重大,我是怎么也不会收的。” 赵氏本想再劝几句,但是江月夜拒得坚决,她便收起簪子,一心一意的去厨房做饭去了。 没多久香喷喷的饭菜便端上了桌子。 大家说了几句客套话正要动筷,江月白却忽然跑了进来,拉着江月夜喜滋滋的道:“三妹,快,那边有消息来了,让我们赶紧过去。” 江月白说的那边,除了萧霖还能有谁。 正文 洽谈 飘香楼。 二层的雅间装修得古色古香,陈品和壁画都是精致的手笔,由此就能看出主家的品味不俗。 萧霖派人去给江家送信,自己却优哉游哉的坐在飘香楼里喝茶,上等的君山银叶,浅酌一口就满齿清香。 屋中央的红漆圆木桌上摆放着几碟精美的糕点,桂花糕、芙蓉酥、冰糖酥酪,都是楼里声名在外的茶点。 萧霖对面的男子轻呷一口茶,明朗的面上全是笑意:“堂弟,几个穷孩子而已,值得你这般费心?” 萧知乐也是好奇。 他这个庶出的堂弟从小就和他合得来,那时候两房还没有分家,他不喜欢伯父家的嫡子萧煜反而更爱和这个小堂弟玩,父亲母亲也觉得萧霖品行端正,可堪为友。 不过自从分家之后,父亲和伯父之间再无往来,他们兄弟也就避嫌疏远起来。让他万没想到的是堂弟会为了几个穷孩子找上他,所以有此一问。 萧霖弯了弯嘴角,露出些小孩子的稚嫩:“等堂兄见过江家的兄弟,就不会这么问了。”也只有在堂兄面前,他才会松懈一些。 他的家庭不比堂兄,叔父在任上当郡守,人前人后风光无限。家中人丁又简单,虽然有个庶女但是却只有堂兄一个嫡子,叔父把堂兄捧在手心里疼。 不像他,家中大哥和四弟都是正室生的,他这个姨娘养的经常连父亲的面都见不上。 见堂弟如此反应,萧知乐就不再追问,不过心中对江家子弟又多了几丝期待。 这边,江月夜和大哥连饭也顾不上吃,和赵氏告罪一声就赶回家换衣服。 江月白托了回家报信和等消息的福,不仅得了一个好觉睡,也全没有江月夜和江月华的狼狈。 两个人硬生生熬了一个晚上,发鬓也散了,衣裳也皱了。 古代不比现代,若江月夜还在二十一世纪,随便扎个马尾也就能出门,但古代计较多,发鬓各式各样梳起来更是让人手忙脚乱,她只好回家求助她娘。 除了这个,江月华也是个犟脾气,说什么也不会穿着有褶皱的衣服出门见客。 忙碌了一通,江月夜和两位哥哥才匆匆赶往飘香楼。 三个人被店小二带着上了雅间,店小二敲了敲门,里面便立刻唤一声:“进来。” 门打开的瞬间,江月夜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萧霖,而是坐在他上首那个神色疏朗的男子。 萧霖见着人立刻起身,亲近的与江月白套近乎:“月白兄,别来无恙。” 江月白也上前与他寒暄:“一直等你的消息,这下终于等到了。” 江月夜踏进屋内,没有直接落座,而是看向对面的陌生男子,转头问萧霖:“萧公子,这位是?” 萧霖忙转过身来介绍:“这是我叔父家的堂兄萧知乐。” 说着又指了指江月白等人:“堂兄,这三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江家兄弟,江月华江月白以及,江月夜。” 他若有似无的停顿,让萧知乐的视线在江月夜的面上多停顿了片刻。 江月夜今天当然还是男扮女装出的门,她娘给她梳妆的时候没少念叨她。 江月华江月白率先拱手:“知乐兄有礼。” 江月夜呆了一瞬,依旧不习惯古代人没完没了的酸腐:“萧……知乐兄好啊。” 差点就叫了萧知乐的全名,来一句“萧知乐你好”的官方见面语。 萧知乐年龄比他们都长,说话也就随意起来:“几位客气了,坐下来大家再聊吧。” 屋子里坐了五个人。 萧知乐带的小厮上前给大家倒茶,几个人一边品茶一边聊了几句有关茶叶的见闻,这才终于扯到了主题上。 萧知乐淡笑着不说话,萧霖面色郑重的问江月夜:“月夜兄,既然买铺子的事情是你的提议,那我问问你,如果有一个二等铺面和一个下等铺面供你选择,你要买哪个?” 江月夜看了眼两位哥哥,两个人都对她代表发言没有异议,她才思虑着问道:“麻烦萧公子说一说两个铺面的位置,以及价钱,毕竟……” 后面那句没再多说,相信萧霖是明白的。 她们手里,没有多少钱。 萧霖了然一笑,细细说起来:“那个二等铺面就在景泰街上,虽然位置比较偏,但是景泰街繁华,再偏都是有赚头的。而且那是个三层的套楼,楼后面还有一个三进的小院,很适合你们一家人居住。至于另外那个,就是个单层的小店铺,也有院落,不过只有三四间房间,位置在景和街上。价钱嘛,前面那个是后面这个的十倍。” 景和街就在景泰街隔壁,是一个胡同小巷,因为挨着景泰街,所以人流量也很不错,不过和主街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江月夜神色一动,试探道:“那后面这个……多少钱?” 萧霖偷偷的看了堂兄一眼,笑得不可捉摸:“二百两。” 他还没去堂兄哪儿打听消息之前,手上就已经有了景和街那间铺子要卖的风声,等去找了堂兄之后,却得到了景泰街偏角的那间更好的。但是他根本没打算把堂兄的这个消息告知给江家,因为江家买不起,说了也是白说。可堂兄却说,江家兄弟既然这么有思量,想必也想做大买卖,他们说不说是一回事,人家买不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既然答应了帮忙就要诚心诚意,不能故意欺瞒。 可江月夜还是问了后面那个,所以他才对堂兄露出了“你看吧”的表情。 江月白理解萧霖的意思,两个铺子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江家若是想靠买卖发迹自然应该选第一个,多好的机会,别人想买还也不一定能买。 可是家中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哪里有那么多钱,再看江月夜瞬间黯淡下来的神色,只好硬着头皮多问一句:“没有更适合点的了么?” 好歹有个大点的后院,他们一家人也能住得宽敞点。 萧霖无奈的摇了摇头。 江月白和大哥对视一眼,江月华也出声劝江月夜:“三弟,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 “大哥,别慌。”那下半句话硬生生被江月夜拦在口中。 她当然清楚江月华的打算,先买那个小的经营着,等有了足够的银子在图谋大的。但是机会难得,她不想放弃,所以将视线定定望在了萧霖的堂兄脸上,小声却清晰的问:“知乐兄,你们是不是也打算买铺子,而且已经看上了那个地段好的?” 就算江月白和萧霖有些交情,但也没有一出口人家就赴汤蹈火办事的道理,他们这么殷勤的打听,恐怕不只是帮忙那么简单。 拿出这个铺子,大概也认定了他们会知难而退。 萧知乐没想到江月夜一下子就问到了他身上,觉得有些惊讶,挑着眉问:“何以见得?” 江月夜淡淡一笑,那轻缓的笑容里带些许自信:“这么好的铺位,怕是要买的人都快抢破头了。我家二哥托了萧公子的关系去打听,却是知乐兄你出面,这铺子的消息就应该是你得来的,既然你有这动向,想必就是有买铺子的打算,我猜得对是不对?” 若是不关心的事,哪会这么巧就刚好知道呢? “哈哈。”萧知乐轻笑一声,弯弯的眼睛注视着江月夜:“江家妹子心思果然玲珑,我堂弟没有看走眼。” 他这句一出,不仅萧霖,就是江月华江月白也是面上一僵,不知作何反应。 江月夜大大方方站起身,对着萧知乐欠了欠身:“让萧公子看出来了,真是抱歉。”跟着又转头对萧霖行礼,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啊,出门在外不太方便,这才扮做男装,并不是有意骗萧公子的。” 两个萧公子萧来萧去的,分辨起来真麻烦。 江月夜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萧霖就更加震惊了,一张脸犹如被雷击了般僵硬,看着江月夜定定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怀疑过,可是哪家的女子会抛头露面的出来做生意啊,而且还去了迎春阁那样的地方。 萧霖顿时觉得他浑身都不好了。 萧知乐却浑不在意,接着刚才的话题说:“的确像江小姐说的那样,我也打算买铺子。但是堂弟问上门来,我没办法只好给他个面子,那个铺子位置还行,面积也大,江小姐问这个又是什么打算呢?” 他寻思经商之事又不是一两天了,脱口给萧霖的这个不过是几个铺子里其中的一间,之前也不知道萧霖是给别人打听的,后来知道了也懒得说,主要还是好奇萧霖口中的江家兄弟是何许人。 再者,恐怕堂弟也不只是帮人这么简单。 方才还不想把那个铺子的事情告诉给江家人。其一当然是觉得没必要,其二的话大概也是动了心。 毕竟堂弟在家中的地位尴尬,比他更想找个能依仗的行当。做买卖这事,别的好处没有,就是能挣钱,有了钱很多东西就都不用愁了。 江月夜想了想,既然都要买铺子,无非就是做买卖,但买卖和谁做不是一样呢,所以她道:“可能我这人有点心大,我不想要那个小的,想要大的。但是我没钱,买不起那么贵的铺子,不过如果两位萧公子要买,我们不妨可以试着合作呀。” “合作?”两位萧公子异口同声。 “是的。”江月夜点点头,眼眸晶亮:“你们都是家中养尊处优的少爷,就算买了铺子也是假手于人,既然都是要找人来经营,为何就不能考虑与我合作呢?你们出买铺子的钱,我负责经营,利润各家一半如何?” “呵呵。” 萧知乐笑了,那笑说不出的风流:“江小姐恐怕想茬了。你既然知道我们能找人经营铺子,定然也就明白利益兼收的道理,我们为何放着大好的收益不拿,而来和你平分利润呢?”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会觉得无比的可笑,可是看着江月夜自信满满的神情,却下意识的觉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也许真的有什么办法让人放弃独自经营的利益而和她合作也不一定。 江月夜漠然,随后婉转一笑:“那萧公子准备做什么生意呢?首饰铺?成衣铺?还是和飘香楼一样的酒楼茶肆?” 三层的楼房,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了。 萧知乐不答反问:“莫非江小姐有什么特别的建议?” 他是想开酒楼来着,利润大又能有助于视听,何乐而不为? 江月夜见萧知乐好像感兴趣,就故意不明说,而是卖起了关子:“萧公子可否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反正你要开铺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给我一个献丑的机会也无伤大雅吧?” 萧知乐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是看见江月夜明眸皓齿侃侃而谈的样子,嘴边的话就变成了:“那好,三日后咱们不见不散。” 等萧知乐和江月夜都差不多谈妥了,萧霖才募地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忍不住的在江月夜身上打转,心中兀自不信她是个女子。 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子啊,怎么能这般气定神闲才思敏捷? 怪不得上次见她样貌就觉得怪怪的,原来真是个女子,灵秀通透的女子。 只是瞬间,萧霖就觉得江月夜的笑在他脑海里又深了几分。 正文 有趣 迎春阁。 江月夜如约上门,坐在紫薇轩里等陈秋霜将人领过来。 为了能和她学跳舞,迎春阁上下忙活了三天,也不知道结果到底是谁获胜。 不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江月夜起身开门。 陈秋霜穿着一袭荷叶撒花裙对她款款笑着走来,身后跟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薄荷色束腰百褶裙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曳,长发及腰,身姿翩翩。 江月夜笑着问:“秋霜姐,这位应该就是明珠姑娘吧?” 陈秋霜半笑着,也不答话,给身旁的女子递去一个颜色。 那女子便盈盈一拜,声音犹如珠落玉盘:“江小姐有礼,在下正是明珠。” 江月夜开颜,夸赞道:“明珠姑娘不愧是蝉联几届的花魁,果真是肤如凝脂,美丽无双。” 明珠徐徐一笑,一双眼睛隐隐浮现孤傲之色,不过并不傲慢:“江小姐就别取笑我了,在江小姐面前,明珠哪敢班门弄斧。” “呵呵。”江月夜对这位明珠姑娘顿时多了些好感。 有才之人恃才傲物很正常,但是像明珠这样亲和知礼的却不多,于是和婉的递出手上的包袱,微笑着说:“为了方便,以后我们就以名字相称好了,你叫我月夜,我叫你明珠。快去,换上我带来的这件衣裙看看。” 明珠浅行一礼,退进内室换衣裳去了。 陈秋霜灼热的视线落在江月夜脸上,有些好奇:“江小姐怎么知道获胜的是明珠呢?” 江月夜摆弄着茶具:“看来秋霜姐把我当百晓生了,我哪里知晓这么多,随便乱猜的而已。” 两人没絮叨几句,明珠就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一袭玫红色丝绦燕尾裙包裹着明珠娇好的身材,尾形裙摆沿着大腿长驱而下,腰身用丝绦束得很高,村托着呼之欲出的胸脯,让人忍不住呼吸一窒。宽大摇曳的袖摆呈渐变的红,由肩膀懒懒撑起,裙身上下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珠花,臂弯松松挎着一条浅色水波肩帛,当真是慢束罗裙半露胸。 从没穿过这种裙子的明珠脸上也不禁浮现几丝红霞,眼睛平视着不敢与江月夜对视。 陈秋霜已经看得呆了,好半响才惊叹出声:“美,真是太美了!比起我们阁里的舞裙,可不知是好看了多少倍。” 陈秋霜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明珠穿着这身美艳的衣裙翩翩起舞的摸样,恐怕不知又要有多少公子文人拜倒在明珠的石榴裙下。 江月夜沿着明珠的身子绕了一个圈儿。 尽管她自己在家已经试过这裙子,可明珠这一穿,也忍不住让她喷喷称奇:“虽说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是这一样的衣裳,不一样的人穿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嘛。我自己也试过这裙子,万没有明珠穿起来好看呢。” 明珠以手遮胸,不好意思的道:“江小姐诚心取笑我。这衣服是小姐设计的,当然小姐穿起来才是最好看的。” “谁说的?”江月夜鼓起腮帮:“并不是每个设计师都是天生的衣架子,要不然还要模特儿来干什么?” “模特儿?”明珠疑惑。 拢烟般眉眼就这么轻轻蹙起,看得江月夜鼻翼痒痒的。 再这么看下去,非得流鼻血不可。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就不纠结着裙子了,秋霜姐还是找个宽敞的地方供我们练舞吧。” 明珠朱唇亲启,建议道:“江小姐如果不介意,就去平时我们练舞的翠微堂吧。那里宽敞,怎么跳都可以。” 江月夜点点头,示意明珠在前带路。 下了扶梯再拐个弯儿,就来到明珠所说的翠微堂。一进门果然是宽敞明亮,四周的衣柜里还挂着不少衣裙,看来这就是姑娘们平时的练舞室,只可惜少了点什么。 因为是教舞,江月夜自己也准备了合身的裙子,换上以后就准备开始,却不知怎么门口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江月夜移步过去,一把拉开门手,顿时滚进来几个粉衣罗裙的女子。 江月夜蹙眉轻问:“你们是谁?不知道我的课堂不可乱闯么?陈妈妈没告诫你们?” 其中一个眉目若画的女子朝江月夜看过来:“在下御香。只是因为对江小姐的舞好奇,所以想躲在门外偷偷看一眼,谁知道……” 谁知道不止她一个人抱着这种心思。 江月夜了然的点点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秋霜。 陈秋霜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众女子,站出来当和事老:“江小姐,她们这也是学艺心切,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你教你的,我这就把她们打发走。” 转头训诫剩下的三个头牌:“说好了愿赌服输,你们既然输给了明珠,就要拿出骨气来,别打扰江小姐授课。等明珠早些学会了,也好手把手的传授给你们。” 非烟耸拉着脖子,有点不甘:“妈妈……那还要等一个月啊。” 非烟这么一说,御香和青尘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陈秋霜,希望她能通融通融,就算不学,站在旁边看看也是好的。光是目睹了明珠穿着的裙子一眼,她们就已经被迷得花了眼,怎么也不想放手了。 陈秋霜面露难色,如丝媚眼盯着江月夜不放。 江月夜讪讪一笑,铁面无私道:“不行,说了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如果我松口,那明珠岂不是白辛苦了一场?” 转而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对着其余人安抚:“别灰心,下次如果想要拔得头筹,就要加倍努力才是。” 青尘惊呼:“江小姐还有别的舞蹈要教给我们么?” 江月夜故弄玄虚:“这个,现下尚不知晓,还得看秋霜姐的。”说着露出狡黠的笑容。 陈秋霜捏了捏手心,埋怨江月夜:“江小姐就是爱卖关子,若是头天来就带着明珠穿的舞衣,我也不至于犹豫那么久。这会儿也是,定是还有什么拿手的技艺没有献出来,等着待价而沽?” 江月夜面容缓和:“秋霜姐该知道,无商不奸。我们也是彼此彼此。” 等陈秋霜带着人走远,江月夜这才真正开始教明珠惊鸿舞的动作。 不止是扭腰旋腿、回眸轻踮,还有各种面部表情,做到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不惊不怒的神色才是惊鸿舞最关键的精髓。 大概一个时辰后。江月夜和明珠都大汗淋漓。 明珠呼哧呼哧喘着气,但是还不忘讨好老师:“江小姐,你的舞跳得真好。明珠学了这么多年得舞技,在您面前简直不堪一提。” 江月夜双腿直打颤,不敢坐下来休息生怕长肌肉,绕着翠微堂不停的打转:“你可千万别夸奖我,我也就这么一个舞能拿出手的,别的都是半吊子,可不能跟你们这些练家子比。” 明珠眼球在打转:“江小姐这是谦虚。小姐不仅舞蹈绝俗,连音乐上的造诣也远非我们这些人可比。你那几首曲子,妈妈都舍不得拿出来与我们瞻仰呢。” “呵呵。” 江月夜心虚的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问:“明珠啊,你应该已经学会弹奏惊鸿舞的曲子了吧?” 前次来的时候是留下了两首流行曲的曲谱。不过也就惊鸿舞的插曲能难一点,如果明珠能弹奏这曲,那其他的对她来说就都不是难事。 果不其然,江月夜的话音刚落,明珠的坐到了琴架前。 十指微动,熟悉的旋律便轻轻泄出。 江月夜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动人的乐曲,仿佛置身在幽幽山谷之中,现代的音响技术再好,似乎也没有纯天然的古琴来的质朴无华。 陈秋霜侧耳倾听着明珠的奏乐,碧波般的眼眸望着对面的男子,薄唇浅浅开合:“沈大少,您觉得如何?” 男子坚毅的五官透出几丝静谧,眯着眼感受了一会儿,才不轻不重的道:“是不错,明珠的技艺又精进了几分。” 陈秋霜敛目:“之前还没有如此,大概是跟着江小姐跳了会儿舞,所以更加理解了曲子里的意境,这才有了进步。” 沈千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这个江小姐,似乎是个有趣的人。” …… 明珠的悟性很好,身体素质也是一等一的绝佳。 江月夜又教了一个时辰,就觉得已经有点黔驴技穷起来,好在她学舞不是三天两天,否者真的要下不来台了。 和陈秋霜打完招呼,江月夜就打算结束今日的舞蹈课程。 她答应了萧知乐三天以后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卷,所以便马不停蹄的又赶去了市集上。 这次要采买的东西有些多,两位哥哥又都不在身边,看来要自己想办法了。 挨家挨户的把能逛的店铺都逛了个遍,江月夜手中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布匹针线,笔墨纸砚,剪裁用的剪刀,测量用的木尺,每一样对她来说都是累赘,可是又不得不拿着。 等江月夜从景泰街最大的那家布铺走出来的时候,店小二殷勤的举着手上五六匹上好的锦缎,手弯处还挂着一大包袱的鹅绒棉。 江月夜看着这一顿东西真是欲哭无泪。 喂,前面的那个马车,能不能让我打个的啊! 哐哒哐哒,马车从江月夜眼前张扬而过。 该死的老马还不要脸的对着她打了个巨大的响鼻,喷了江月夜满脸的稻草沫子。 江月夜无奈,抽出手打算说服个把个路人把她送回家,大不了就是给点跑路费的事。 哪知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人来,忽然叫了江月夜一声:“江家妹子?” 正文 玩偶 江月夜转身,赫然望见不远处萧知乐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 萧知乐淡笑着朝江月夜一步一步走来。 江月夜微微顿了顿,这才起身去迎。哪晓得手上拿的东西太多,这一动便窸窸窣窣的掉了大半,滚圆的珍珠散落一地。 萧知乐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些,回头吩咐下人:“给江小姐把东西捡起来,放到我们的马车上。” “是。”下人恭敬的回应。 江月夜面露疑惑:“那个……你怎么在这儿?” 萧知乐瞥了“锦绣庄”的小二一眼,那小二忙退了下去,走进店铺里了也不住的望这边张望。 郡守家的公子,素来在落城响有名声,没想到刚才进来买锦缎的姑娘和他这么熟。 怪不得出手这般大方,十几两银子一匹的雪花缎,只不过皱了皱眉头便买了下来。 萧知乐彬彬有礼的笑,看着江月夜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好巧。” “哈?”这下轮到江月夜发愣了。 萧知乐却觉得异常困惑。 他今天有个应酬恰好去了花街,灯红酒绿的地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江小姐,着人去打听才知道江小姐是迎春阁的上宾,约莫是去教授技艺。这个他不好奇,他好奇的是江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遮不避的去那样的地方,真的就一点都不害怕? 或者说,为了钱财江小姐什么都豁得出去,连名声也不要了? 江月夜看见萧家的下人把货物往马车里装,犹豫了一下便道:“萧公子若是不嫌麻烦,能不能顺带捎带我一程?” 萧知乐颔首:“这样也好,能送江小姐回家是我的荣幸。” 江月夜本以为萧知乐应该只是让下人驾车把她送回去而已,但没成想等她爬上车以后,萧知乐却径直掀开长袍跨上车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江月夜有点别扭:“萧公子……你也要去?” 萧知乐理了理袖子:“那是当然,让其他人送江小姐回去,我不放心。” 江月夜顿时愕然。 萧知乐寡淡的视线像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让她有点无处遁形。 两人就这么沉默下来,直到马车停在江家门外。 江月夜起身,起得急了一下子撞在车梁上,捂着脑袋“哎呀”一声痛呼。 见江月夜这般冒失,萧知乐不禁乐了。 清朗的笑声在车厢里回荡了好半天。 …… 三日后。 江月夜带着两位哥哥如约去飘香楼赴约。 三个人并排这在街上走着,江白月手上抱着一个软绵绵的玩偶,惹得路人忍不住顿足观看。 江月白脸颊微红,尽力的要把手上的东**起来,可是那玩意儿太惹眼,怎么藏都藏不住。 他向江月夜求助:“三妹,能不能不让我抱着这个啊?大家都在看我,你看那几个孩子冒星星的眼睛,若不是有大人管着,恐怕都上前来抢了!” 江月夜失笑:“二哥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小孩子不成?” “我才不是怕。”江月白耸拉着脑袋:“主要是这么多人看着我,我很不习惯啊,好像我脸上长了花儿一样。” 江月华面无表情:“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些人看你,是因为三妹做的玩偶有趣,你还当自己魅力了得啊?” 兄妹三人没一会儿就到了飘香楼。 走到楼底下正要进门的时候,一个妇人打扮的婆子忽然追了上来,迟疑的叫一声:“前面的少爷小姐,能不能先停一下。” 江月白转身过去,看着那婆子:“请问夫人有什么事吗?我们赶着去会客,恐怕不好耽误。” 那婆子望了远处的马车一眼,这才道:“我家小姐看公子手里的玩偶有趣,想让我给公子买下来。” 江月白看向江月夜,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不是说这是做来送给萧公子的么,竟然有人来买,那到底卖不卖呢? 江月夜瞄了眼对街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心下了然,估计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上了她的手艺。 只是瞬间嘴边就荡起温婉的笑,她客客气气的回道:“这位夫人,不好意思。这个玩偶是我做来送给友人的,没有萧公子的允许,我不好随意送给别人。” 那婆子一愣,她说萧公子,莫不是郡守家的儿子? 萧姓不是大姓,整个洛城姓萧的人家屈指可数。 转眼再看那憨态可掬的玩偶几眼,眉眼可不就和萧公子有些相像么? 只不过更憨厚了些,身子短绵又软糯,胖胖的可比萧公子平易近人多了。 江月夜观察着那婆子的神情,断定她是识得萧知乐的。 郡守家的儿子,洛城哪个人家不想巴结? 看见可爱的玩偶就要遣人来买,马车里应该是个女孩子,而且家教不错,没有让下人呼呼喝喝,仗势欺人。 萧知乐年岁已经不小,又有这么好的家室,婚事肯定就成了香饽饽,怕是家中只要有稍微合适的女眷,就会找门路打听。 楼上的萧知乐和萧霖听见动静,打开窗子观望。 视线看过来正好听见江月夜说:“这位夫人,虽然这个玩偶我不能卖给夫人,但是不久以后我会在城里开店,到时候你可以派下人来买。” “当真?”那夫人有些欣喜,笑着与江月夜告辞:“那我就等着小姐的店铺开张,到时定会上门叨扰。” 萧知乐关上窗子,波澜不惊的眸子深谙起来。 他端起茶杯,目光悠远的道:“堂弟你说得不错,这个江小姐确实有些手段。不仅照着我的样貌做了玩偶,还光明正大的拿着在街上晃悠,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她和我关系密切了。有感兴趣的人上前来讨要,她竟然也不怕得罪人张口就拒绝,再把我拿出来压在那里,这样就不怕有人莽撞了。最后更是不卑不亢的告诉大家,她要开店了,店里会卖这样的玩偶,喜欢的话可以来看看。” 有他萧知乐做活招牌,谁都会好奇的不是? 市斤里恐怕很快就会吵嚷开来。 哎哟,你们知道吗,有人送了郡守家的公子一个玩偶,听说那玩偶做得和他本人一模一样,这可真是稀奇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手艺这么巧,连萧公子都喜欢的东西,咱们也该买来瞅瞅才是。 江月夜推开房门,漫步走了进去。 江月白递上手中的玩偶,浅笑着与萧知乐客套:“萧大哥,这是我妹妹做来送给你的玩偶,希望你喜欢。” “噗嗤……” 萧霖率先笑出了声,一是想到自家堂兄被江小姐无声无息的算计了,二么就是堂兄的同人玩偶也太可爱了点。 浓浓的眉毛上挑着,大大的眼睛神采奕奕,耳朵做得格外大,小猪耳朵似的;绵黑的头发精短的覆在脑袋上,小手小脚却都胖胖的,看起来格外绵软。 江月夜浅笑着看了看萧知乐本人,又看了看动漫版萧知乐,不知不觉笑容泛滥起来。 唔,除了脸和神情与萧知乐如出一辙,其他的倒像是古代版灰太狼。 萧知乐伸出手去接,奕奕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月夜:“江小姐不仅生了一双巧手,性子更是顽劣。” 江月夜不为所动,拿出怀里的一叠画纸,神采飞扬的道:“萧公子,想必刚才的那场小风波你也瞧见了,不出意外的话我这种玩偶会名噪洛城。不过我不止会做这些,画纸上还有很多小创意可以做出来卖,萧公子有兴趣看看么?” 萧知乐嘴角浮现轻快的笑容,若有所指的说:“江小姐会的东西确实多。” 他指的是青楼教舞那节。 修长的手指接过江月夜手中的画纸,慢吞吞坐下来翻看。 瞥眼望见身侧那个狼身玩偶定定的望着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掐了一把它的脸颊,这才把视线转移到画作上。 江月夜不急不缓的喝着茶,显然对自己的手艺信心满满。 在二十一世纪,她可是设计系的研究生啊。 虽然平时大多做得是服装设计,但是这些小东西对她来说更是信手拈来,尤其是那一手精湛的画画水平,萧知乐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果不其然,萧知乐看着画纸的眼眸越来越亮。 半响终于抬起眼睛,第一句话却是:“堂弟,我后悔了怎么办。你还是把和江小姐合作的机会让给我吧?” 萧霖不理他,拿起萧知乐放下的画纸一页页的翻看起来,嘴边噙着挑衅的笑:“跟你说过不要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嘛,这下可别想和我抢。景泰街那家店铺也是我的,想合作就再放一间铺子出来。” 萧知乐无奈,只得向江月夜莞尔:“江小姐,在下和堂弟打赌输了,所以那间铺子也成了他的。合作的事宜你还是和他谈吧,我就不掺和了。” 萧霖这时也抬起晶亮的眼睛:“江小姐,我相信你这些小玩物一定能大红大紫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铺子开起来了。” 江月夜开心的笑起来:“那就好,我也认为越快越好。” 不过,这两兄弟打了什么赌?难道和她有关? 萧知乐突然退出去不参与了,怕不只是打赌输了那么简单。 一定是瞧不上她这些过于女儿态的创意,觉得登不上大雅之堂。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女性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 正文 搬家 转眼,江月夜教明珠跳舞已经五天了。 明珠天姿独厚,想必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全掌握惊鸿舞的诀窍,倒时候跳出来一定比她还要美艳几分。 萧霖带过江家兄妹去看房子,那房子既是萧知乐腾给萧霖的,房契和官印上就不会有问题,这一点让江月夜很放心。 在陌生的地界买房子,最怕的就是遇到坑蒙拐骗的那些人,损失钱财不说,万一闹上官司,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房子有了着落,剩下的就是准备货物了。 除了这个,江月夜在观摩了一圈那房子的装潢后,主动和萧霖说起要重新装修的事。那铺子之前是开茶馆的,装修古朴大气,但是却不适合她们将要做的买卖。 萧霖是个直爽的人,既然江月夜有好的想法,他也不阻拦。让江月夜全权做主铺子里面的事宜,包括取名字、换装修、请人工等,他自己则潇洒的做起了甩手掌柜。 对江月夜来说这些事都不难,难的是她手上的钱太少。表面上萧霖好像没投入什么,铺子是萧知乐卖的人情,管理是她的一手承办,但是人家有人情可利用,她就只能拼命的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 眼见明珠的舞蹈越来越熟稔,江月夜也就有了和陈秋霜谈判的资本。 “秋霜姐,明珠的舞蹈也学得差不多了,你能不能先把余下的一半银子付给我?”江月夜坐在罗汉椅上,笑眯眯的说。 陈秋霜本来在沏茶,听到江月夜的话抬起妩媚的眸子,笑道:“付钱给你可以,不过你可要再给我谱几首好曲子。” 前段时间江月夜附送给陈秋霜的两支歌儿,陈秋霜为了笼络几个头牌的就先把《红尘》那只拿了出来,三个没能学成舞蹈的姑娘利用这之歌也没少赚银子,陈秋霜的荷包也因此鼓涨了不少。 这尝到了甜头就再也停不下来,所以伸手向江月夜要曲子了。 江月夜也干脆,开口就说:“没问题,五十两一首。” “呵呵。”陈秋霜笑不可支:“江小姐满脑子都是生意经,我是怎么都精不过你。” 江月夜摆手:“哪里,以后我的精品店还需要秋霜姐多多照顾。” 因为是专门卖小玩意的店铺,江月夜就给取了个简单易懂的名字,是现代很流行的叫法。 陈秋霜笑意不变,精致的五官风韵犹存:“好说,再过几天就要开张了吧?” “还没有那么快。” 装修铺面要时间,做那些成衣、玩偶和小玩意也要时间,想到这里江月夜说:“怎么也要到月底了。” “那也没几天了。”陈秋霜从怀里摸出银票,递给江月夜:“这是五百两你拿着,除了尾款,余下的是买曲子的钱,待会再给我谱五支歌儿出来。” 江月夜谱完曲子,出门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也不知家里搬家搬得如何了。 铺子一开张就要上大批的货,江月夜只有一只手根本做不过来,就算加上宋氏也只是杯水车新,所以她便提议先把家搬了,然后请一批针线不错的婆子媳妇过来,再把江家原来的住处改成小作坊,这样速度能加快很多。 比如玩偶这样的东西,只要江月夜把图纸拿出来,懂针线的人就能根据图纸做出成品,不需要她一个一个的亲自动手。 因为最近总是街上家里四处跑,江月夜便雇了一辆马车,从迎春阁出来便吩咐马车直接去景泰街。 马车在精品店门口停下。江月夜下了车走进门去。 装修的工人正在按照她的吩咐装修店面,后院里江老爹和哥哥们又在窜来窜去的搬东西,敲敲打打和磕磕碰碰的声音不停传来,气氛十分热闹。 江月夜走进楼里,装修师傅们便开口跟她打招呼:“江小姐回来了。” 江月夜点了点头就径直去了后院,看到江老爹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劝说:“爹,你让大哥二哥搬就好了,你跟娘就坐着休息吧。” 江老爹满头大汗,但脸上的笑容很开怀:“没事,不过就是搬点小物件,不费什么力,我坐着看你哥哥们搬也是着急。你娘在灶房里做饭,我们这边弄得差不多了,你去找你娘吧。” 这么说,是不想她跟着忙碌的意思。 江月夜没在院子里看到江月诚和江月诗,猜测是宋氏带在了身边,便也不跟着掺和,直接去了灶房。 也许那边还能帮着宋氏摘菜做饭什么的。 新家的灶房比以前那个大了一倍不止,江月夜走过去便看见宋氏在炒菜,而江月诚和江月诗竟然在挽起袖子洗菜叶。 江月夜蹲下身去拉起弟弟妹妹,悄悄地道:“一边玩儿去吧,三姐替你们洗。” 宋氏耳朵灵,江月夜过来的时候她就听出来了,转过身嗔了她一眼:“弟弟妹妹都这么大了,你还惯着他们,以后没你这个姐姐在,怕是饭都没得吃了。” “呵呵。”江月夜笑起来,理所当然的道:“那就让他们一直跟着我好了,我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儿,这样也就不会饿着啦。你说是吧,小妹?” “嗯嗯。” 江月诗甩着手上的水滴,清亮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我以后都要跟着三姐,跟着三姐有肉吃有新房子住,还能拿钱买冰糖葫芦,还有可爱的玩偶可以陪我睡觉,好幸福。” 江月夜做玩偶,怎么能少了弟弟妹妹的。 江月诗得了以后就不离身,连睡觉都抱着,不过江月诚好像就不是很喜欢了,大概是男孩子所以不爱这种软糯的玩具。 宋氏和江月夜听了江月诗的话,都忍不住笑起来。 小孩子就是容易满足,这样就能说成是幸福了,殊不知这离幸福还很远很远。 一家人吃过了饭,宋氏和孩子们继续收拾家里,刚搬过来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 江月夜趁她们忙碌顾不上自己,偷偷溜去了隔壁的小屋里做衣服。 二进的院子有好多间屋子,除开一家人的卧室都还剩下几间空着,江月夜就专挑了一间出来当裁衣室。江家人知道这是江月夜专门做衣服的地方,一般不会过来打扰她。 好在是这样,要不然江月夜还不知道她那些内衣内裤要怎么才能做出来。 起初她只是想做两套给自己穿穿就好,成天穿肚兜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但是后来她想到,既然如此还不如多做一点,摆在店铺里卖好了。 三层的铺子,最下层买玩偶和一些小东西,中间层是女装,第三层就拿来买些比较隐秘的玩意儿,比如女性内衣内裤什么的。 江月夜这么一考量,就觉得可行度很高,所以在赶制成衣的同时也会不时的做几套出来,这一次也是,一进去就是好几个时辰。 宋氏怕女儿太过劳累伤身子,敲门提醒道:“夜儿,出来休息一会儿,当心把眼睛熬坏了。” 通常情况下,都是江月夜把衣服剪裁好,做出大致的样子,然后宋氏给她善后,那些领子上的暗纹,袖口上的花边,都是宋氏来完成的。 针线好的婆子和妇人她们都已经找得差不多了,大多是隔壁邻居或曾经在成衣铺里干过的老手,不过为了不让她们有机会拿图纸去牟利,江月夜坚定要等搬家以后把小作坊办起来再把人请到一起做,到时候江月白会守在那边,每天送过去的图纸都要原封不动的收回来。 虽然这样也不能避免盗窃行为,但是能防一点是一点。 等铺子的经营上了轨道以后,势必要和这些人签订长期劳动合同。雇佣的时间会限制起来,越长的工钱越高,不过相应的违约赔款也会更多,最短不能少于三年。 江月夜把能想到的都考虑得差不多了,听见宋氏喊她,便拉开门走出来,腻歪在宋氏肩膀上:“娘,现下正是忙的时候,我还想多做一会儿。” 宋氏不依,板起脸来:“休息一会儿又不碍什么事,去,你大哥叫你好像有事。” “哦。” 江月夜妥协的朝江月华的房间走。 搬家之后江月华和江月白不用在挤在一个房间里,就连小妹也和她各自有了单独的卧室。江月城跟着江家两老住习惯了,得了自己的房间后还高兴了好久,赖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这么想着江月夜的脚步就已经踏进了江月华的屋子。 江月华特意没关门,就是在等江月夜,看见自家三妹走进来,便给她搬了一个椅子,道:“三妹快坐下。” 江月夜下意识的坐在椅子上,看向江月华:“大哥,娘说你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江月华有点犹豫,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我……我今天看见余小姐了。” “余小姐?”江月夜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和你订过亲的余巧儿?” 江月华眸子暗淡了一下:“嗯。” “你怎么看见她了,长得漂亮么?” 江月华没想到这时候了,她三妹还能关心这些问题,不由有些哀怨:“我没注意,只是她走到我面前报了她的名字,然后我转身就走了。” “啊?人家来找你你这么不给面子?”江月夜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这家伙也太高傲了点,虽说余家悔婚是他们不地道,但是也许人家小姐并没有这个意思呢,那不是冤枉人家了。 江月夜想着把自己的想法和江月华说了。 江月华听后思忖片刻,却终究决绝的道:“既然婚事已经作罢,那就还是不要往来的好。” 正文 元宵节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迎春阁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明珠的惊鸿舞经过这段时间的雕琢,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秋霜安排在今天让这舞粉墨登场,其目的不言而喻,过节的时候贪欢的人多,自然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明珠穿着江月夜精心设计的舞衣等在后台,心里有些许的紧张。 不是因为怯场而紧张,而是她怕不能将江小姐的舞跳好。万一观众反应不好,那不是砸了江小姐的招牌。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明珠就要站在迎春阁的舞台上翩翩起舞。 陈秋霜和沈千辰两人此时就在紫薇轩里,对这场热闹翘首以盼。 沈大少支着下巴看大厅里人头攒动,不经意的问道:“今天明珠登场,那位江小姐竟然不来看看?” 陈秋霜粉面含春,轻轻笑道:“江小姐说要陪家人逛夜市,就不过来了。她这个人,除了对银子感兴趣,其他的好像都不甚在意。” “哦?” 沈千辰扬起眉毛,手指敲打着桌面:“自己一心一意教出来的徒弟,竟然都毫不关心?可惜了那些好词好曲,留在她肚子里真是可惜。” “沈大少可别这么说。”陈秋霜微蹙眉毛:“那是人家的本事,我们还能抢来不成?再说,你这话要让明珠听见了,她可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沈千辰听到这个,立马露出委屈的表情,噘着嘴道:“好妈妈,你可别跟明珠告状。我不过是替她惋惜而已,明明是阁里千娇玉媚的花魁,却总被那个江小姐耍得团团转,往常的傲气都哪儿去了!” 陈秋霜忍俊不禁:“沈大少还嫌我们明珠不够傲气啊?下次被冷在门外的时候可别找我解围。” 提到这个,沈千辰面上的表情又苦了几分。 就是因为他这么捧着护着明珠,才越发不待见江月夜。 凭什么一个没钱没势的小丫头,竟然能让明珠侧目,而他这么做牛做马这么几年,也没见明珠对他这么好,想想就心痛。 呃……好吧。 虽然他也觉得那位江小姐有那么一丢丢的才气。 这么想着,楼下就传来空灵的丝竹之声,有箫声有琴音,几种乐器配合得天衣无缝。 跟着,明珠柔媚的娇躯飘上舞台,火红的长袖甩出一串唯美的曲线。 随着明珠脚下的舞步开始旋起,她的口中也渐渐唱起音符: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明珠的声线细腻而婉约,悠扬的嗓音唱起这首哀怨缠绵的曲调。 配上她绝世无双的舞技,整个大厅立马没了声音,只看见她一个人在舞台中央缓缓绽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 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细细听去,不止有明珠一人的声音,还有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天外玄音与她遥相呼应。 两个人美妙的声线一起一落,仿佛天边望不见尽头的彩霞,既给人无线美好的视觉享受又有那神秘不可侵犯的美好。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缓缓的,轻盈的,明珠的声音静默下来。 同时手中的□□猛的飞扬起来,缠/绵,柔情,吸引着无数的目光随之回旋,飘动。 此情此景,实在是妙不可言,美不胜收。 沈千辰隔着绞纱的屏风也不禁看得痴了,嘴边无意识的呢喃:“妈妈这场布置甚好,甚好……” 陈秋霜眸子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轻嘲一声:“哪里是我布置的,这是江小姐安排的。起初另外三个丫头还不愿意,试了一次之后立马言听计从了。再这么下去,我这个妈妈都不如江小姐有威信啦。” 半响,沈千辰忽然转过头来,惊讶道:“你说这些都是江小姐的主意?” …… 江老爹携着妻儿在街上看灯,一家七口浩浩荡荡的在街上游玩。 朝廷特意于元宵节开放市集,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卖花灯和河灯的商贩,更有不少卖小吃零嘴的。 江月诗看到什么都睁圆了大大的眼睛去瞧,江月夜就笑着一一给她买。 此刻江月诗的手上已经拿不下了。 “咯吱咯吱。” 江月诗吃着吵蚕豆,在人群里跳来跳去:“哥哥姐姐,你们看那边好多人。” “小妹,快回来,人太多了,当心伤到你。”江月白呼喊着自家小妹。 江月华悠的一下蹿出去,一把将江月诗扯了回来,蹲在她身边说:“小妹,上街要乖乖听话知道吗?爹娘都在后面慢慢走呢,你要是跑太快他们会跟不上。” “哦。”江月诗点着脑门,不再乱跑。 饶是这样,大街上人山人海的,空气本就不是很流通。宋氏没转多久就觉得心慌气短,江老爹也是满头大汗。 江月夜见这样子,便扶着宋氏去了街边人稍微少的地方:“爹,娘,你们要觉得不适应,还是先回家吧?或者去湖边放两个河灯许愿也可以,我跟哥哥们带着小弟小妹去玩儿就可以了。一家人在一起虽然好,但是万一被人流冲散了也就更不好找。” 江老爹看看妻子发白的面色,有点犹豫:“这样行吗?就你们几个孩子,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丢不了。”江月白忙上前表态:“有我和大哥在,还照顾不好四弟小妹吗?再说,小妹四弟都是很听话的,爹你看,大哥让小妹别乱跑,她这不就乖乖听话不跑了么?” 主要是他还没玩够啊! 平时就没什么机会出门,好不容易过个节可以来市集上玩耍,哪里能这么早就回家去。 江月夜见自己被默认为“大人”行列,不由站在一旁偷笑起来。 “这……可以么?”宋氏转头问江老爹。 江老爹望了望大儿笃定的样子,又看了看三女儿神色自若的模样,还有小女儿小儿子期盼的目光,便捏着宋氏的手臂劝慰:“没事的,让他们去吧。平常就在家里拘着,这个时候是该多玩一玩。” 跟着又缓缓摇头:“唉,人老了不中用啦,上个街都玩不了多久。罢了罢了,你们去玩儿吧,宵禁之前回家就是。” 五姊妹得了准许,兴高采烈的往人群中走去。 江老爹和宋氏坐了一会儿,便携伴去了护城河的方向,大致是去放河灯许愿了吧。 紫曦国不只百姓们信这个,就连好多达官贵人也是信奉的,所以湖上才会有那么多的游船,都是用来欣赏沿路的河灯和花灯用的。 五兄妹沿途逛了一会儿,江月诗眼睛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特别热闹的摊子,硬是要挤进去瞧个究竟。 江月夜和江月华都拗不过她,只得抱着她往前凑,但愿她能过了新鲜劲儿就走。 江月白也护着江月诚,也往人堆里挤。 等大家都挤进去了,才发现这是个斗诗的场子。彩头定得很大,除了有各色各样的花灯,若是赢了挑摊子的才子,还能得到五百两的奖赏。 那些什么荷花灯,八宝琉璃灯的江月夜没兴趣,只是那五百两,顿时让她觉得有些手痒痒。 场上不时的有人上前去挑战,不过没对上几句就下了阵来,获得几盏别致的花灯也眉开眼笑的很是安慰。 江月诗忽然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娇呼一声抱住了江月夜的脖子,软软的呼吸喷洒在上面:“三姐,那边那个灯好漂亮,我想要。” “哪个?”江月夜偏头问她。 江月诗兴高采烈的指过去,江月夜立马倒抽一口冷气。 这丫的每次眼光都不俗,看种的竟然是人家的头彩——百花齐放流苏宫灯。 别问江月夜是怎么认识的,宫灯的小签上写着。 江月夜无奈,只好拿眼睛去看身边的江月华。 江月华侧耳听了几轮诗斗,敛下眼睛道:“那我试试。不过不能保证一定获胜,对方有几分实力。” 江月夜嘴角弯弯:“那是当然。不过大哥你可要尽力哦,当是为小妹一搏。嘿嘿。” 听到江月夜最后那声干笑,江月华不禁沉下眼睛:“说谎都不会!” 呃…… 一不小心被江月华看出她的企图了,好没脸。 场上这会正好空缺下来,主办的管事大声吆喝:“还有没有人?还有没有人?” 江月华上前一步,沉静的嗓音犹如一口老井:“庄家请出题。”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主办方先开口。 这是诗句接龙。 江月华很快吟出下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主办方又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江月华波澜不惊:“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 跟着又接了好几轮,旁边看热闹的都忍不住多看了江月华几眼。 台上的人见这个难不住江月华,便出题要求作诗,看谁的诗句更应景。 翻来覆去,覆来翻去,也就是那些什么咏梅啦,贺岁啦,描写春夏秋冬啦,精忠报国什么的,江月华一首一首的吟来,都略胜一筹。 渐渐的,江月华每作出一首诗,台下的观众就会给他雷鸣般的掌声。 江月白感受着这种激昂的气氛,也忍不住为他大哥感到骄傲,当然也有几分自惭形秽。 当江月华最后一首诗吟出来,台上一直老神在在坐着的青年才子也忍不住站起了身,望着江月华的眸子满是辉光:“在下方旭之,敢问阁下是谁?” 江月华眉目平和:“在下江月华。” “月华兄好才情。” 那方旭之也不是扭捏之人,当下便跳下台子,和江月华称兄道弟:“今天搭这个小擂台,就是想结识像月华兄这样胸有大才的人,没想到还真让我遇到了。” 江月华不着痕迹让开方旭之的手,淡然一笑道:“旭之兄谬赞了,月华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今天贸然出面也只是想为小妹赢得那个头彩的花灯,不知我能否有幸夺得?” 方旭之一愣,心中不禁认为江月华有些不解风情。 当下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不过言语还是很自来熟:“月华兄这么见外做什么。若是你小妹想要那个花灯,我就送与你又有何妨?来人,把花灯取来送给月华公子。” 话里话外,一个字也没透露出自己输了的意思。 江月华之所以不和他热络,也是因为瞧见了他热情表象下的一抹淡淡的讥讽,这样表里不一的人,他又为何要与他诚心。 江月夜这时走上前去,站在江月华身边,轻声漫语带着一丝轻笑:“这位公子既然愿意把花灯给我大哥,就是承认我大哥赢了吧?那么,那五百两的彩头是否也可以给我们呢?” 愿赌服输,既然摆了擂台,就应该大大方方的。 愿意出钱打发人并不代表输得起,眼前的这位方公子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方旭之只觉得一个清婉的声音**在耳边,跟着看见江月夜清丽的容颜,眼前亮了亮,问:“这位小姐是?” 江月夜潋滟一笑:“小女子一枚,不足挂齿。” 没打算告诉你名字。 方旭之被弄了一个没脸,抬眼望去就觉得围观的都在暗暗嗤笑他,心中恼火,便冷声道:“谁说你们赢了?我们的比试并没有完呢。我这里还有一个绝对,若是你大哥能对得出来,那我就心甘情愿认输,并且双手奉上今日的彩头,如何?” 江月夜明白他这是在赖账,幡布上明明写了是斗诗,这下怎么又出了对子? 显然是想用花招让江月华知难而退,这样他就不用众目睽睽之下认输了,果然狡诈。 可是江月华还没应声,围观的群主却已经吼了起来:“答应他,答应他……” 答应个毛啊,你们以为这是求婚啊? 江月夜深感头痛。 江月华和江月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甘,于是江月华掀唇道:“请方公子出题。” 方旭之邪魅一笑,不禁露出几分傲然来。 他这个句子可是千年绝对,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对出来呢。 哼哼,看你们逞能,倒时候还不是要乖乖在我面前认输。 于是乎他扬起下巴缓缓道出上句:“赛诗才,赛诗台,赛诗台上赛诗才,诗才绝世,诗台绝世。” 在他念出对子的那分钟,江月夜真的有偷笑的冲动。 这句诗,怎么这么耳熟? 江月夜想着是不是该给江月华一点思考的时间,不过江月华只沉思了几秒钟便看向了她,目光中是无能为力的挫败。 江月夜对他展颜笑笑,小小的身子忽然踏出一步,口齿清晰的道:“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好!好啊!” 群众里忽然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不停的呼喊着“好”字。 方旭之脸色一白,完全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对出这个句子。 这个绝对是出了名的难,就连他的先生也都对不出好的下句来,面前的小丫头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对出这样工整的下句? 琢磨了一瞬,方旭之耍起了赖皮:“不算不算。这只是你碰巧凑上的而已,你必须再对一句,我方能算你赢。” 他的话一出,便连围观的人都开始不耻起来。 人家斗诗赢了这叫方旭之的推三阻四,现在对对子赢了他又开始扯皮,简直不是君子所为。而且对方还是个小姑娘,他这番作为不是丢男人的脸是什么。 灯海之下,两个满身清辉的男子静静站在人群里,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场里的动静。 为首的男子面貌清雅,一派尊贵。 而站在他斜后方的男子身材修长,淡淡的眼睛无波无尘。人看第一眼的时候没什么印象,可等到再回想起来,就会猛然发现那张淡然无波的面颊下是怎样谪仙般的俊丽。 仿佛那人站在那里,这周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唯有他才是那不染纤尘的仙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大概形容的就是他那般的男子吧。 方旭之虽然无赖,但是却真是把江月夜难住了。 她只是无意中听过下句,能完整的背出来就已经不错了。这下还要再来一句,短时间的让她上哪儿找去啊? 江月华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三妹时不时的惊天动地一下,惊讶之后看着三妹为难的样子,又看向方旭之:“方公子,君子言而有信。你老是这般出尔反尔,大家都会瞧不起你。” 顿了顿,他没让方旭之有反驳的机会,而是朗声吟出另一个下句:“长江水,长江堤,长江堤上长江水,江堤百世,江水百世。” 这个句子,算是江月夜那个的仿句。 虽然对得也还行,但是在首词上略有问题,该是动宾短语的,他这句恰恰缺了动词。 方旭之听出这一点,丝毫不给面子的就戳破:“月华兄,你的下句可不如你妹妹对的好呢,要不再想想?” 江月夜这下实在忍不下去了,刚要说话,却有一个琴瑟般动听的声音响起来。 “映月影,映月台,映月台上映月影,月台千年,月影千年。” 方旭之傻了眼,这是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 江月夜和江月华同时循着声音看去,傅云清清清淡淡的眸子也望过来。 江月夜向他微笑示意,他却眼皮都没有动一下,静默得宛如一尊玉雕。 还是他身前的公子率先打破沉默:“两位公子小姐才情绝佳,实属难得。不如我们做个朋友?” 说着便“刷”一声抖开他的扇子,朝江月夜他们走了过来。 若不是江月夜听出两个人声音中的差别,恐怕都会以为刚才那下句是眼前的公子吟出来的。 旁边那个木雕一样的男人,难道患有面瘫? 正文 太子殿下 两个丰神如玉的公子身后还带着一大批的随从。 方旭之大概也感觉到自己的气场和对方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灰溜溜的就不说话了,退到一边当起了缩头乌龟。 他这么一退缩,主办方的管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立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方旭之是他们请来压阵的才子,在洛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名人,没想到却被几个不入流的后生给比了下去。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御玄风此时已经站在了江月夜和江月华面前,手中的折扇“呼哧呼哧”扇着冷风,看起来风流潇洒,实际上冷得掉渣。 他眼眸轻轻一瞥,跟在身边的随从就已经飞去了诗台上,取下那个流苏宫灯放到他手中。 御玄风借花献佛,把灯推到江月夜眼前,微笑道:“江公子江小姐,此灯是你们的了。” 江月华支起眼皮,没有伸手去接。 江月夜看了眼他身后的男人,垂下眼睛说:“最后一句是那位公子对出来的,并不算我们赢。” 傅云清还是眼睫毛都没动一下,不过好歹从口中飘出一句话来:“我不要。” 江月夜学着他的语气,表情淡得看不出来:“还有那五百两。” 傅云清眼皮微动,还想说句“我也不要”,御玄风先笑了起来:“哈哈,江小姐性子直爽。羽墨,拿钱来。” 羽墨是御玄风的贴身侍卫。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从台上取来了五百里,其中有五个十两的银锭子,剩下的是银票。 御玄风一点架子也没有,手心里捧着那些钱缓缓递到江月夜眼前。 都这时候了,江月夜也懒得客气,伸手把银子抱在怀里。 她歪过头小声的和江月华说:“大哥,把灯也吧收下。我们对了两句,那位公子才对了一句,他又说他不要了,我们也不算贪心。” 末了看了眼御玄风,淡漠的脸上露出几丝笑容:“谢谢两位公子,至于做朋友还是算了。” 她故意扫了眼他们的穿着和阵仗,唏嘘道:“不管怎么看,我们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所以还是不要搅合在一起为好。 江月夜说着便高高兴兴的拎了宫灯转身找江月诗。 但不知怎么的,心中却莫名生出一丝怪异来。平时这个时候,江月诗应该早就扑腾上来了呀,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一转眼,哪里还有江月诗的身影。除了围观的百姓,就只剩下江月白怀中护着的江月诚。 江月夜失声:“小妹呢?” 江月白一愣,也傻眼了:“刚才还在这里呢,怎么不见了?” 江月华神情悠的紧绷起来,道:“不会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吧?” 往年节庆里丢孩子的情况也不少。 不只是平头百姓,就连大富大贵的人家,稍有疏忽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些人贩子手段高明,经常能不声不响的就把小孩子掳走。 江月夜听到这个一下子慌了:“不会吧?大哥,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几个人顿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边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全都交头接耳起来。 江月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眉间的沉重泄露了他的担忧。 江月夜也拼命让自己冷静一分钟,想了想问江月白:“二哥,你大概多久没听到小妹声音了?” 江月诗是个活泼爱说话的,她和大哥在场上比试没注意到台下,江月白应该能注意多一些。 哪晓得江月白却支吾起来:“我……我也没注意啊。怎么办,我以为小妹一直在旁边看着你们,我听你们背诗听得晃了神,只记得把四弟照看住就没注意到小妹的动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月白的语速越说越快,显然也是陷入了惊恐之中。 江月夜摆了摆手,把江月白慌张的声音隔绝在外。 视线从四周移到脚下,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各位叔伯婶婶,能不能暂时请你们回忆一下,刚才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人没有?我们家小妹不见了,看样子可能是被人贩子偷偷掳走了!人贩子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挟走,定然会有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大家只要仔细回忆回忆,一定能帮我们找到蛛丝马迹。我们兄妹几个在此谢谢大家了!”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支撑着,江月夜觉得自己恐怕快要哭出声来。 江月华咬着牙走上前,扭过江月夜的脑袋,坚定道:“三妹别慌,我们还是先报官吧!” 江月白立马牵着江月诚跑过来,不停的点着脑袋:“对啊对啊。三妹,我们报官,报官一定能找到!” 江月夜眼睛红起来,泪水不停的在里面打转:“嗯,嗯嗯。二哥你去报官,我和大哥在这边搜寻一下痕迹,等官差来了也好回报情况。” 江月白丢下江月城,飞快的往衙门的方向跑去。 江月华拉着江月诚的手,这下说什么也不会松开了。 刚才都是因为他们贪玩,这才把小妹忽略了,要不然怎么会连人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江月华只要一想到江月诗灵动的眼睛,就忍不住喉头哽咽。 万一找不回来,他要怎么面对父母,怎么面对小妹那双清澈的眼眸? 围观的群众听到江月夜的请求,朴素的百姓心眼向来不错,便挠头搔耳的帮着江月夜寻找奇异之处。 更多的人则窃窃私语的互相问询,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被忽略了。 江月夜蹲下身,脑海里将江月诗今日所穿的衣物想了一遍,忽然想起江月诗鞋底的纹路比较特别,便在地上寻找脚印和痕迹。 正当她发现了一丝丝线索的时候,群众里有个妇女忽然叫嚷一声:“啊!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位公子过来的时候,有个男人扯着什么人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被扯住的人行动很慢,我晃了一眼好像是个穿粉衣的小女孩。我还只当是那孩子想看热闹,但是大人不让看所以拉着她往回家去了。” 江月夜脑海有光骤然劈了进来,直起身呼喝:“大家别动,麻烦将我前面这条道空出来。我怀疑我小妹就是从这里被带出去的!” 位置刚好和那妇女站的地方呈一条直线。 妇人提到的公子,正是御玄风。 人贩子一定是趁着御玄风一行人吸引了大部分视线的时候,趁机下手把江月诗药迷了,然后从人群中带了出去。 御玄风站在一旁当了许久的电杆,等江月夜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才走出来,轻声问:“需不需要帮忙?” 江月夜没时间看御玄风什么表情,也不想去思索为什么他这么半天才上来问这句话。 到底是想看笑话还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她跟着江月诗的脚印往外走,没走多远,就看到脚下躺着一颗颗炒蚕豆,可不正是江月诗手上的零嘴! 江月夜捡起一颗蚕豆,望了眼蚕豆洒落的轨迹,回头不客气道:“公子既然要帮忙,那我就借你几个手下。能否让你武功最好的手下沿着这些蚕豆的方向去寻人?我小妹穿的是玫红淡花的襦裙,个头只到我腰部。” 御玄风只是一个眼神示意,羽墨一行人就已经飞了出去。 江月夜抬起眼来对他莞尔一笑,眼眸中带着感激:“谢谢公子热心相助。” 御玄风凤眸闪动,轻轻一笑:“江小姐不必担忧,我的手下一定能将你小妹找回来!” 这么坚定的口气,这么自信的神情,江月夜忽然怀疑这丫的是不是一早就察觉了。 只不过没打算多管闲事而已。 只不过,这下又为什么突然插手进来? 江月夜才想到这儿,御玄凤身后的男人就走上前来,低声道:“公子,有官差往这边来了。” 御玄风好整以暇:“来得正巧,我正好问问他这个洛城郡守是怎么当的。治安乱成这样,连个小女孩都保护不了?” 嘲讽的话才落下,他便附身在江月夜耳边说:“要记住,我叫御玄风。” 然后指了指身边的男人:“傅云清。” 江月夜被御玄风清婉的笑眼看得微微失神,等抬起眼的时候,傅云清已经不见了。 只听不远处那个清淡的口音徐徐传来:“萧郡守,我家公子等你好久了!” 萧玉平俯首上前,一掀衣袍朝着御玄风屈膝跪下。 “洛城郡守萧玉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远到洛城,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几秒钟的功夫,整个场子里除了江家几兄妹,所有不相干人员全都被隔离在了包围圈外。 江月夜脑袋轰的一下炸开,这是穿越必见贵族的节奏么? 她还奇怪为什么只是丢了一个孩子,就大动干戈到要出动洛城郡守的程度。 原来洛城郡守并不是来抓人贩子的,而是来接驾的。 这么看来,她家小妹一定能安全无忧吧? 御玄风不止在试探她的临场反应能力,还是要给洛城郡守一个下马威。 不一会儿羽墨就抱着一个小女孩进了圈内。 微醺着眼睛一副无比享受神态的不是江月诗又是谁? 江月诚挣脱江月华的怀抱,跑上前去拉着羽墨问:“哥哥,你是怎么找回我小妹的?你飞来飞去的样子很好看,你是神仙么?” 羽墨忍俊不禁:“不是。” 然后把江月诗放在了地上。 江月华走过去牵起弟弟妹妹,低声和江月夜说话:“三妹,走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江月夜抬头,恰好在江月华的眼中看到了疏离的意思。 她不解,摇了摇头道:“大哥,这其实是个好机会。” 想要走科举之路,得到皇家的赏识比什么都来得珍贵。 江月华却哂笑了一下,看着被官差挡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江月白道:“平常心。” 正文 开张 郡守衙门。 萧玉平惶恐的垂手立着,弓着身的样子很是谦逊,埋着眼睛不敢去看厅座上的太子。 御玄风慢慢的喝着御前龙井,淡淡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心思。 “萧郡守,这件事你作何解释?” 萧玉平扑通一声跪倒,并不哭喊,只是颤着声音认错:“下官该死!竟然在下官管辖的区域发生当街掳人的恶行。下官督办无力,还请殿下责罚。” 傅云清垂目坐在一旁,对两人的话恍若未闻。 御玄风嘴角轻轻勾起,慑人的目光望在萧玉平的脸上。 萧玉平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头不自觉的又低了几分,便听太子道:“父皇还说你每年的考绩都是优,让我这次微服出巡定要来洛城长长见识。不想我才来便遇到这事,你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清淡平和的话语中,隐藏着丝丝讥讽,萧玉平不禁颤抖起来。 御玄风乃是皇后嫡出,血统尊贵。出生后又受皇帝喜爱,自然而然的便被立为太子。 不过大概是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这位太子表面上虽然性子醇和,却没人能看透他的心思。俊逸的面目背后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 就在萧玉平冷汗直冒准备俯首认罪的时候,太子殿下却松了口。 “罢了。好在人追了回来,我倒也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迁怒于你。但是你手下监管治安的贼曹,是不是该换了?” 萧玉平心中惶惶,连忙应诺:“是,下官这就去办。” “慢着。” 御玄风突然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的问:“听说你儿子和那位被掳了妹子的江小姐是挚友?” …… 又过了两日,江月夜和萧霖合伙的精品店正式开张。 小作坊里日以继夜的赶工,终于赶制出了不少的商品,勉强将三层的店铺充盈起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响,江家众人便乐呵呵的拉开门头上的红绸。 清新雅致的字体书着“江氏精品店”五个大字,左上角还雕着一个小小帆船。 江月白指着那个线条简单的小帆船问江月夜:“三妹,为什么要刻那个?” 江月夜神秘的笑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先不说。” 因着开张之前江月夜让人一直用红布遮挡着铺面,路过的人皆看不清里面的内容,可大伙越是看不清就越好奇。 附近的店家听见鞭炮声响起便都迈出门来想看个究竟。 江月夜又是选在街道人流最多的时候开的张,不一会儿门前就聚拢了一大堆的男女老少。 江老爹清了清嗓子,一挥手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江氏精品店于壬申年一月十七日巳时开张,专卖成衣和小赠品,还望大家多多光临。” 他本是不想出面的。 孩子们不声不响就买下了铺子,又考虑好了要卖什么,请人做成衣和布偶等小商品也是孩子们着手办好的,算来算去他除了在家监督一下装修,就没做什么事。 但是儿子和女儿一通劝他,说是害怕外人看见江氏只有几个孩子打头,不肯进门光临,要他出面压压阵。 所以他才揽下这个任务,希望孩子们的生意能越做越好。 他这个当爹的,没能为孩子们遮风挡雨,还要孩子们自己费心谋求前程,真是惭愧的很。 等江老爹这个一家之长发了话,江月白便迫不及待的让自家的小弟小妹亮相。 江月诚和江月诗身子短小,穿着绵绵的玩偶衣服。 一个是长耳朵的兔子,一个是憨态可掬,一点也看不出凶样的大灰狼。 小孩子们看了惊喜不已,一个个抢着上前观看,有几个胆大的,还撑着身子去拉两个人头上的长耳朵。 江月夜看到孩子们惊艳的表情笑起来,趁机向大家做宣传:“各位婶婶叔伯,这是我们店里精心制作的玩偶服。虽然不是真毛皮,但是外面的绒全都是上好的鸭绒,小孩子穿起来既暖和又舒适。大冬天的穿上这么一件,不仅孩子们欢喜,就连大人看了也会忍不住开心起来呢。” 有个大婶抱着孩子站在前面,那孩子大概四五岁,不停的撑起身子要来扯江月诗头上软白的兔耳朵。 江月夜见缝插针,问那大婶:“婶子,您看您小闺女这样喜欢,要不也给她买一件穿穿吧?” 那婶子身着光鲜,看起来家中应该还算宽裕。 小姑娘听到江月夜的话,也抬起眼睛期盼的道:“娘亲,那个像小白兔一样的是衣服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娘亲给我也买一件好不好?” 妇人看着女儿眼中的渴望,迟疑道:“那……这衣服要多少钱一件?” 江月夜让了让身体,让沿街的路人看清店铺的全貌。 笑得回答:“婶子,您要是喜欢就进店铺看看吧,里面还有很多的样式。今天我们精品店第一天营业,可以在原价的基础上让两成,像我妹妹身上的这件白兔装,折合下来也就一两银子左右。” 在景泰街,一两银子一套的衣服已经算是便宜的了。 妇人神色一松,抱着女儿道:“那带我们进去看看吧。毛茸茸的看起来就很暖和,才一两银子我也不是太贵。” 人群中的小孩子见这状况,也忍不住拉住大人的手,哀求道:“爹爹,娘亲,我们也想要。” 这么一来,本来持观望态度的大多数人都禁不住移动了步子。 特别是那些家中有孩子的,被玩偶服这么萌的衣服冲击了视觉,总觉得不买下来都可惜。 哪晓得进了铺子,却让他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铺子里花花绿绿的摆满了商品,玩偶服大概就有几十上百套,除了衣服还有绒绒的小袜子,带指头的小手套,玩偶小背包和十二生肖的玩偶娃娃,每一样都做得很精细。 本来丑陋的让人胆寒的小动物,瞬间就变得绵软可爱起来,那娇憨可人的面部表情,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 孩子们瞬间欢腾起来,抓住一件就不放手,贪心的更是抱了一个又一个,看的江家众人心中激动不已。 要是都卖出去了,这要挣多少钱? 江月夜和两个哥哥示意,准备三个人分头合作,争取拿下最多的订单。 “婶子,你如果要买玩偶服的话,最好再给孩子带一双绵手套和小袜子。我们店里的袜子和别处的不一样,你看。” 江月夜说着便示意给那个大婶看,袜子是现代常见的袜子,唯一的卖点就是有松紧带,不像古代的袜子宽宽大大的,穿在脚上并不服帖。 江月夜把小袜子套在大婶手上。 大婶惊讶了一下发现了袜子的奇特之处,然后问江月夜:“姑娘,这个袜子这么紧绷绷的,穿在脚上不会勒得慌么?” 江月夜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问,便叫了句:“小妹,过来。” 江月诗乖巧的挤了过来,脑袋上的长耳朵一动一动的,别提多么可爱了。 江月夜让她坐在店里的歇息塌上,脱下她脚上的小短靴,露出里面白色的袜子给那大神看:“婶子,你看看,我小妹一点也没觉得勒,不仅不勒还会觉得很舒服。袜子紧紧帖在脚上,不但穿鞋子方便,还不会灌风。” 看着江月夜翻开袜子的翻边,粉嫩的皮肤上并没有出现她所以为的勒痕,大神这才有些动心,就问江月夜:“那我可以让孩子试试吗?毕竟孩子们的脚不一样,不知道穿起来是否合适。” 大神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么点小物件按道理是不能试的。 江月夜却点点头,笑着招呼:“没事的,我们店里所有的东西大婶都可以试,试着满意才买。” 很轻松的,江月夜就说服了那大神买了一堆东西,小姑娘更是蹦蹦跳跳的抱着她的玩偶服不撒手。江月夜和婶子相视一笑,然后将人送出门外。 除了玩偶服,小袜子小手套什么的也卖得很好。 就是玩偶的价钱定得稍微贵了些,好多人只是看看就放弃了。 整个店铺里,确实就那些玩偶的价位是最贵的了,好的十几两银子都是有的。 是这样。 江月夜觉得,衣服什么的容易推陈出新,而且根据季节的不同流行的元素也不同。但是玩偶不一样,客户是固定的,只要是孩子都会喜欢绒绒的玩偶。 而且古代针对孩子的玩具并不多,所以她就想把这个发展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既然要做到垄断,价钱就要对得起这个江氏这个招牌才对。 并且她又不是只卖孩子们喜欢的类型。 上次给萧知乐做得那个q版玩偶就是推给稍微大些的孩子玩的,只不过想要火起来还是欠些气候。 就在店铺里生意如火如荼的时候,一个婆子的声音响起:“请问,这里卖玩偶吗?” 江月白忙过去招呼;“嗳,我认得你,你是上次在酒楼外拦住我们的人。” 那婆子笑笑,面色十分和蔼:“小兄弟记性好,老婆子就是那天上前询问玩偶的人。无意中得知你们家的店铺今日开张,小姐便嘱咐我前来买上几个,可否带我去看看?” 江月白笑着露出程亮的白牙:“好的好的,大娘你跟我来。我们早就给你预留了好几个呢。” “真的?”那婆子惊讶起来:“没想到我那么一说,你们还真放在了心上。怎么就笃定我会来买呢?” 江月夜听到这话上前,微微笑道:“也不确定大娘一定会来,只是想着如果您过来买,我们准备好的话能让您少费点心。” 事实上当萧知乐这个活招牌打出去的时候,江月夜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把玩偶这个商机炒火了! 正文 又遇故人 太子这一趟出门,是皇帝有意让他历练历练,开开眼界来的。 虽然也有一些小任务,但并不耽误他游山玩水,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特意来了父皇赞美过的洛城。 江南水乡,物产丰饶。民风淳朴,是个不错的游玩之地。 而文人骚客,少年公卿们,少不了要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 今日御玄风一行人便来到了洛城著名的花街柳巷。 本来打算去怡红院的,可是随从打探后却说:“爷儿,听说迎春阁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青楼名馆。” 御玄风摇着玉坠小扇:“那我们就去迎春阁。” 傅云清走在御玄风的侧后方,御玄风瞥见他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不禁嘲弄一声:“太傅,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就别总板着一张脸。咱们待会是要去寻乐子的,你这幅样子恐怕没哪个姑娘敢靠近。” 别看傅云清大不了太子几岁,却是太子的老师,官拜太子太傅。 如果他日太子真的登了大典,他就能名正言顺成为太尉,在朝堂上和丞相并驾齐驱。 傅云清像是没听出太子的嘲弄似的,目光直视前方:“殿下,皇上的意思是要你学会体察民情,你这般……” “停!”御玄风笑着啪嗒一声合上折扇,无奈的道:“当我什么都没说,你还是当你的木头好了。” 片刻之后,一行人就来到了迎春阁门外。 揽客的姑娘热情的将他们引进去,许是一行人衣着太过华贵,姑娘们问都没问一声就把人带到了二楼的雅间。 御玄凤和傅云清进了紫薇轩隔壁的流萤轩。 几个随从守在门外,而羽墨和往常一样随身伺候。 御玄风隔着屏风探头往下看。 阁里的歌舞还未开始,大厅里却已经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许多人口中还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仔细听来是叫明珠。 御玄风踱步回了榻上,吩咐道:“羽墨,去查查那个叫明珠的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受欢迎。” 羽墨领命出了屋子,不一会便回来汇报情况,把迎春阁最近的风光事迹通通说了,末了也把明珠的身家明细报备给太子知晓。 御玄风眼中浮上好奇之色,转头对傅云清道:“太傅,这下你该有点兴趣了吧?光是惊鸿舞的词曲,就够华丽烁彩的了。也不知道那舞是多么的美艳,竟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傅云清眸色依然淡淡:“殿下,当心玩物丧志。” 御玄风嘴里的茶水差点吐出来,瞪着傅云清的眼睛:“不懂情趣!” 大致等了有一刻钟,御玄风以为歌舞就快开始了,不巧这个时候隔壁房间传来一阵争吵:“好明珠,无论如何今天的歌舞你一定要上场!” 泉水般清冽的声音拒绝道:“不行,哪天都可以就是今天不行。江小姐的铺子今日开张,我必须得过去捧场。” 有人跟着附和:“是啊,妈妈。江小姐对我们这么照顾,明珠又一向是知恩图报的性子,您就通融通融让她去吧。” “去什么去?” 陈秋霜面色不虞:“明珠去了楼下的场子要怎么办?客人都是冲着她和惊鸿舞的名声来的,她要走了我找谁撑场子?” 又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音:“明珠,不是我说你,这种时候你怎么好走呢?陈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好不容易才树立起的名声,这种时候不仅不能走,反而应该趁势再添一把柴才是。日后等你成了洛城首屈一指的花魁,再去感谢江小姐也不迟。至于她的铺子开张,大不了我以你的名义送去一些贺礼就是。” 说话的正是沈千辰。 洛城首富沈豪的嫡子,家中富庶就是不一样,说话都透着一股子财大气粗。 雅间的隔音效果显然也不是太好,一番吵闹把御玄风听得云里雾里。 他皱了皱眉,羽墨见状已经走了出去,看样子是探究竟去了。 羽墨敲开紫薇轩的门扉,正争辩得火热的人们惊愕了一下,试探着将门打开。 羽墨摆出公式化的笑容:“几位,我家公子在隔壁等待要观赏歌舞,却不巧听见了你们的争吵,隐约中听明珠姑娘说今日不会登场,便让我过来问问。” 说着细长的眼睛望在明珠脸上,眼前如花似玉的美貌没让他有半分动容。 他只是口气平常的说着该说的话:“想必这位就是明珠姑娘吧,还请明珠姑娘亲自与我家公子解释一下。” 他研习过一种特技,能够通过一个人的声音辨识出那个人的样貌,所以能认出明珠并不是因为明珠美艳动人的外表。 明珠愣了下,问道:“请问你家公子名讳是?” 洛城各大家族的姓氏她都铭记于心。 哪家有几个公子年纪大概几何阁里也是登记在册的,如果对方是洛城本地人,那只要报出名讳就能窥探一二。 然而面前的男子却不接话,只是道:“还请姑娘移驾。” 陈秋霜和另外三位头牌面面相觑。 然而沈千辰已经耐不住性子,起身到门前问羽墨:“你家公子架子够大的啊?明珠是我的心中宝掌中肉,你喊一声就要随你去么?” 羽墨想说什么,明珠却推开了沈千辰,对着他浅行一礼,歉意的道:“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沈公子是我朋友,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既然你家公子要见我,那你就引我过去吧。” 不愿意透露身份,这种人反而不好得罪。 几步路的距离,跟着一起去的除了明珠还有陈秋霜。 御香,非烟,青尘和沈千辰都被陈秋霜喝止在了紫薇轩里,不让他们跟着掺和。 特别是沈千辰,这位少爷的逆鳞尤其多,万一双方不和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她和这个青楼。 明珠看到御玄风和傅云清以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很快就低眉敛目的道:“两位公子,明珠今日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没法登台跳舞。还请两位公子谅解,改日明珠定当拜谢。” 傅云清表情不变,淡淡的眸子映不出任何色彩。 御玄风扫了眼明珠,眸子亮了亮,眼前的女子腰身盈盈可握,果真是善舞的身段。 他笑问:“现下于姑娘来说正是好时候,难道还有什么比前程更重要?” 明明是青楼卖艺不卖身的名妓,放着大好的时机不要,是要做什么? 明珠再行一礼,欠身回答:“公子有所不知,惊鸿一舞并非我所创。正因为这舞给我带来了名利,所以今日我才非走不可。滴水之恩还要涌泉相报,江小姐对我的再造之恩,我不能忘怀。” “江小姐?”御玄风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不自觉的问:“哪位江小姐?” 不会是那位在诗台上大放异彩,丢了妹子还能镇定自若,心思敏捷的江小姐吧? 当他问萧郡守其儿子是否和江小姐相熟的时候,萧郡守是怎么回答来着? “微臣不知!” 等他叫来萧郡守的儿子萧知乐,萧知乐又怎么说? “殿下英明,与女子为伍纵然难登大雅之堂,但这位江小姐睿智多谋,实乃一位奇女子,臣下并不以此为耻。” 那么,就是以此为荣了? 现在连青楼的花魁也句句不离江小姐,若是两人说的都是同一个人,那这位江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能俘获如此多人的好感。 明珠说惊鸿舞并非她所创,又强调什么再造之恩,言下之意是什么。 御玄风想到这里,挥了挥手:“罢了!许是我没有眼福,下次再看吧。不过,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你干嘛非要赶着出门。” 明珠据实作答:“江小姐在景泰街上开了家铺子,今日正好开张,我赶着去捧场。” 御玄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也随你去看看好了,反正舞蹈也欣赏不成,倒不如去看看这位江小姐是何方神圣。” 御玄风才说完这句,就觉得江月夜倔强又傲然的面貌出现在他眼前。 到底从第一眼开始,他就认为她不是个寻常女子吧? 假意试探她,在她面前故意暴露身份,她却不像一般人那样上前巴结他,反而消无声息的就消失了。 让他微微挂念着却又觉得没必要去寻找,这种感觉十分奇异。 还有她那位才情智满的哥哥,似乎也是个脾气倔强的人。这一家人,还真是不同寻常,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究竟。 …… 精品店内,江月夜领着王大娘去看二楼的成衣。 王大娘很快就给自家小姐挑好了玩偶,准备要走的时候店家却想给她推荐成衣。 她想着自家小姐爱做衣服,却总又觉得玲珑斋的服饰不和心意,便顺便留下来看上几眼。 木制的扶梯清爽而娴静。 王大娘随着江月夜往上走,伸眼便看见楼下生意兴隆,不禁赞叹出声:“想不到江小姐年纪这样小,却有着这么多精明的想法,我可没看过哪家新店一开门就有这种人气的。” 江月夜推开橱门,门下有滑轮,往两边一推就滑开来,王娘子眼底的惊讶又多了一分。 江月夜谦虚道:“大娘你就别夸奖我了,不过是些小脑筋,上不了什么台面的。不像你们家的小姐,过着锦衣玉食又富贵闲逸的生活,我这也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王大娘叹口气,道:“也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哪家女子愿意出来抛头露面。” 话音才落,王大娘便看到挂了满室的一件件成衣。 有襦裙,曲裙,小袄,褙子,对襟小褂等等,每一件都精致典雅,无论是配色还是纽扣,都是恰到好处。一看就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针线非常漂亮。 王大娘了解自家小姐的喜好,惊喜之下就挑了好几件鲜亮的包了起来,末了还不忘夸赞江月夜的手巧心细。 江月夜笑着受了,默默把一个小匣子递入王大娘手中,笑着说:“大娘,您一次买了这么多东西,这个是我专门送给你家小姐的礼物。” 小匣子里装着一套内衣,一本小画书还有内衣的穿戴说明书,是江月夜为了引诱内阁小姐而准备的。 如果成功,不出多久她就能得偿所愿,不仅玩偶会火起来,就连这个小店也能名噪洛城。 王大娘忙摆手:“这怎么行?” 江月夜微微一笑:“大娘果断拿去就是,你家小姐应当会喜欢的。” 王大娘略微迟疑了一下,后道:“那好吧,江小姐倒是懂得经营。” 一笔买卖就这样做成,江月夜送王大娘下楼。 扶梯还没走完,楼下就传来一阵悦耳的话音:“江公子,请问江小姐在吗?” 江月夜抬眼望去,明珠穿着从她这儿买的红枫坠叶高腰百褶裙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位高大的男子。 一个风华无双,一个淡漠清冷,可不正是她元宵节见过的两位尊驾? 正文 礼物 江月华扭头看到明珠,平静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一抹亮色。 铺子交给江月白,江月华和江月夜将几位贵客迎进后院,狭小的待客厅一下子拥挤起来。 江月诚规矩的站在江老爹身边,江月诗却是扭捏的靠在宋氏怀中。 一样的年纪,性格却是决然不同。 江老爹一脸喜色,笑嘻嘻的问:“月华,你这几位朋友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衣着光鲜,气质绝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 他当然很乐意自己的儿子闺女和这些人交好,所以表现得也格外热情些,但是也不会让人觉得浮夸。 江月华站起身想要介绍,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 这些人他倒是都有印象,可是却说不出他们家从何处,连姓名也不清不楚。 江月夜稍微好点,可惜也是个半吊子,所以两个人非常和谐的把视线转到了御玄风身上。 御玄风堂堂太子断没有向普通百姓作揖的道理,所以傅云清这才勉强站了起来,拱手道:“伯父,我们是从京城出来游玩的。”然后指了指御玄风,介绍说:“这位是我家公子,姓御,晚辈姓傅,叨扰了实在不好意思。” 为了避免露出身份让人惶恐,所以才处处回避。 江老爹听说姓御,下意识的就是一个激灵。 再看首座上的御公子仪态翩翩,骨子里还透着一种精贵之气,差点就要惊呼出声,毕竟紫曦国内姓御的人家屈指可数。 江老爹顿时明白了里头的意味,连忙站起身来,惶恐的道:“竟然是御家公子。庶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江月诚便也跟着他爹恭恭敬敬的给御玄风行了一个大礼。 御玄风摆摆手,对此见怪不怪:“不必客气。不过,你知道我是谁?” 难不成面前的中年人能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江老爹垂下头,语气略显慌张:“御姓不常见,公子又是从京都出来的,定是世家子。是庶民愚钝,这半天才想起来。” 御玄风悬起的这才心落下来。 原来不过是把他认成是某旁支的少爷,就说嘛,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认出来。 不过眼前的中年人眼界也够开阔的,一般人可想不到这么多。 不一会儿,江老爹的额上已经隐隐冒汗。 御玄风不再摆谱,随和的道:“我只是想和你家几个孩子说说话,没你什么事,你下去吧。” 江老爹松口气,带着妻子和小儿小女避去了卧房。 宋氏略带疑惑:“老爷,你怎么这样慌张?” 江老爹脸上不见喜色,反而越发忧愁:“你不知道,刚才那位公子和御家有关。也不知道是哪个支族的,可不管是那支,咱们家都得罪不起。几个孩子怎么就和他认识了呢?应该是八竿子也打不到的关系啊。” 宋氏先是茫然,而后一惊:“你说御家?” 忽然也跟着慌了起来:“那现在要怎么办?万一孩子们不懂事,开罪了那公子,以我们家现在的样子只能是任人摆布的命啊。” 江老爹急得不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生怕江月华和江月夜不能将人招待周到,就连他应对起那公子来都是战战兢兢的,也不知道儿子和女儿会如何。 然而…… 只能说江老爹的担忧十分多余。 一盏茶的时间了,江月华木头一样的杵着,江月夜左看右看就是不把视线放在御玄风身上,反而和明珠亲近的说起了悄悄话:“明珠,怎么样?最近迎春阁的生意有没有好起来?” 明珠露齿一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自从我登台之后,这几天的人潮都快把楼阁给掀了。今天我是好说歹说,又有两位公子关照,这才能来看你的。” “啊?” 江月夜就算料到是这样,亲耳听见也难免有些惊讶:“那你不登台,那些前去观赏舞乐的客人不是要气死?” 明珠眨了眨眼睛:“不会的。我让御香替了我,蒙着面的话没人能看出来。” 江月夜和明珠性子相投,而且她对妓/女也没有根深蒂固的歧视,因此两个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御香在上次的比试中取了第二,舞蹈功底不必明珠差多少。就算明珠还没有正式教她,她光看明珠跳也把惊鸿舞学会了七八分,若不是陈秋霜坚定江月夜的建议,不让三个丫头此时登台,恐怕早就各秀千秋了。 短时间扮演一下明珠,对御香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咳咳。”有人咳嗽了一声。 江月夜装作没听见,继续和明珠说话:“那你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这次完了就会赎身?” 明珠的打算是趁此机会大赚一笔,然后赎身做良家女子。 江月夜胆子大可以无视御玄风的提醒,明珠却有些胆寒,尤其是御玄风冷漠的眸子朝她看了两眼。 她赶忙皱起眉头:“江小姐,御公子似乎有话想和你说。” 江月夜漠然抬起眼,看了眼御玄风和傅云清,嘴角弯起来:“两位公子不会真是有什么话要和小女子说吧?民女地位低下,姿态粗俗,恐怕玷污了两位公子的眼见和视听。” 只见端坐着的傅云清嘴角抑制不住的抖了抖。 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憋笑憋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让他有反应,江月夜就已经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御玄风露出好笑的表情,掀唇道:“江小姐,你不会还在记仇吧?” 江月夜耸耸肩,说:“是吗?御公子从哪里看出来我在记仇了?” 伸手捅了捅江月华:“大哥,你说,咱们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江月华支起眼皮:“不是。” 如果要拿傅云清和江月华比淡定,后者肯定是比不了的,但是如果俩人比木纳,江月华就一定不会输。 江月华那才不是故意冷,而是天生的脸就长那样。 御玄风被江家两兄妹甩了脸子,但他却不是那种喜欢拿身份压人的人,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挽救,只是另辟蹊径道:“江小姐既然开了店铺,应该对上门的客人都很欢迎吧?” 江月夜挑眉:“怎么?御公子要买东西吗?” 果然,一提到赚钱这位江小姐就有了兴致,他似笑非笑道:“有何不可?” 江月夜反问:“那你要买什么?我家铺子里除了小孩子穿的衣服就只有女子的成衣,难不成你要买一套女人穿的衣服?” 趁机讽刺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女子来的磊落。 御玄风丝毫不见生气,温和的表情泛出一丝调戏的意味:“哦?那我从萧公子那里看到的玩偶,难道不是江小姐这里卖出去的?” 不着痕迹的反讽回来,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上赶着送男子礼物,好像有点不知羞耻。 最后,江月夜还是败下阵来,被御玄风胁迫着做一个他的q版玩偶送给他。 注意,是送! 可把江月夜肉疼得,q版玩偶的衣服全都是上好的绸缎做的,很贵的好不好。 …… 没过几日,王大娘口中的小姐就光临了江氏精品店。 珠圆玉润的娇娇小姐,是洛城知名学者夏博士家中的千金,名唤夏子萱。 夏子萱长得秀丽可爱,圆圆的眼睛闪动着一股子灵气,身材较为圆润,不同于明珠的弱柳扶风,是那种微微丰腴的身段,让人觉得很柔美。这就怪不得她会爱上江月夜店里的玩偶,因为她和那些玩偶差不多,绵绵软软的娇柔可人。 夏子萱才到店里,就被店里各种新款的玩偶吸引了视线。 这几日玩偶卖出去的数量不是很多,寻常人家都嫌价钱贵了,但是江月夜死活不肯让价,等着钓大鱼。 今天大鱼终于来了。 撇开御玄风那个不着调的大鲨鱼,这也勉强算条小肥鲤。 江月华这几天正式开始到秦老头那里读书,江月白又出门和另外的商家商谈代卖的事宜,如今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样,倒是方便了夏子萱来来回回的转悠,眼珠子都要看掉在玩偶上面了。 江月夜走上前去,轻声问:“夏小姐,请问是否有合心意的?如果没有,我们这里还可以按照小姐的喜好定做。” 夏子萱抬起惊喜的眼睛,眉眼弯起来:“真的么?” 说着拿出袖子里的小画书,还是江月夜当成礼物送给她的那本,是樱桃小丸子的第一卷。 她迫不及待的问:“能做出来小丸子的玩偶吗?” “当然可以。” 江月夜浅笑着点头,伸手去接夏子萱手上的小画书,她缩了缩手有些舍不得,江月夜道:“我只是想和夏小姐说,这樱桃小丸子的小画书还有下集。” “啊?” 夏子萱大大的眼睛看着江月夜,豁然反应道:“对了,这还是你们送给我的,你说有下集?在哪里,可不可以送给我?” 江月夜点头:“送给你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用你的名义送几本小画书给你那些手帕交,顺便提一句是江氏精品店出售的。” “为何?”夏子萱的眸中泛起困惑。 “只是为了做生意而已。”江月夜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一叠殷桃小丸子的小画书,足足有七/八本,诱惑着夏子萱:“如果你答应我,这些就都是你的。可不只只有一本哦,小丸子的小画书统共有十三卷,虽然目前我只画出来一半,但是也可以让你先睹为快。” “真的?”夏子萱惊喜不已,脑子也好像灵光了不少:“这些只是送给我一个人的对不对?你是准备要卖这些话本吧?” 江月夜颔首:“是的。夏小姐你只需要以你的名义送给你的朋友第一卷,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 卖小画书赚钱固然是个不错的注意,但是江月夜的眼界却不止于此。 既然都费力画出了小画书,怎么也该物尽其用才是,小画书风靡以后,它的周边产品才是赚钱的最好渠道。 正文 劳工协议 江家搬去景泰街以后,从前的院子就拿来开了一个小作坊。 在洛城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的江家,和邻居相处得不咸不淡的江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搬走了。 讽刺的是,张氏竟然是第一个发现江家搬迁的人。 张氏对此非常不爽,女儿的仇还没报呢! 这日,江月夜一大早就去了小作坊视察,看看伙计们有没有偷奸耍滑。 江氏小作坊是按商品件数来付劳工费的,做一件给一文钱,流水线生产。 活计分散到每个人手里已经很少,基本上也就是缝缝补补什么的,会针线的都可以做,而女员工们对这样的工作方式也很乐意。 所以江月夜就想着,先和她们提一提签劳动合同的事,等具体的合同条款定下来,就可以进行签字画押。 像制定合同这种咬文嚼字的事情,自然是交给江月华去办,她只负责提出合理化建议。 就是不知道,古代人对签劳动合同有没有概念,实施起来会不会很困难。 按说应该也不会太过纠结的。 毕竟古代也是有相应的雇佣协议的,卖身契什么的也算是是其中的一种。 呃,比较霸道的一种。 江氏小作坊里大概有三十来个针线工,全都是女人。 一进一出的小院刚好有四个单间,拨出一间当库房,其他的全都安排给员工们做加工间。 江月夜一进门,大家就热情的和她打招呼:“东家好。” “嗯嗯。” 江月夜点头,伸头看了看她们手上的伙计,慰问道:“大家都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众女工摇头。 江月夜很满意大家脸上怡然自得的神情,仿佛为她做事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于是,她就很自然的召开起员工大会。 “那个,大家先把手上的活停一停,顺便把另外两间屋子的人也叫过来,我今天有话要跟大家谈谈。” 年纪较大,性格稳重的曹大娘积极的出去喊人去了。 女工们被分成了黄白蓝三组,每组有一个组长,协助东家一起进行人员管理。 曹大娘就是白组的组长,另外蓝组的组长是秦大娘,黄组的组长是秋大姐。 不一会儿,人就聚齐了。 一双双眼睛齐齐的望在江月夜的脸上,弄得她还有些微微的紧张。 江月夜清了清嗓子,扬起声音说:“不知不觉,大家在这里干活也快一个月了。工钱前两天也发给了大家,大家觉得还满意吗?” 算下来,只要是手脚稍微麻利点的,每天差不多可以做百来个商品。 虽然像袜子等小件就不能按一件一文钱算,但总体折合下来每个人每天也差不多有四五十文。而一个月下来竟然就有将近二两银子,实在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目。 要知道,一般的店铺是不愿意给这么多工钱的。 所以她们怎么能不满意呢,一个月的工钱都相当于有钱人家一等丫鬟的例钱了。 性子活泛的秦大娘笑嘻嘻的逗趣:“满意满意。东家的工钱给得高,我们在这里做活都觉得很有力气。” 秋大姐比较内向,但也忍不住站出来说两句:“我们在这里做一个月相当于在别处做三个月,而且东家规定的干活时间不长,流水线的方式也新鲜,我们干着一点都不觉得累。” 刚开始她们听到以件数记工钱的时候都很不愿意,想着一天也裁不出几件衣裳,更是缝不好几个玩偶。 但是在江月夜示范了流水线作业之后,大家就高兴疯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拿到一文钱。 有些家中困难的,连下班都不愿意,恨不得白天夜晚的赶工,就希望牺牲睡眠多挣一些钱。 员工的积极性被撩拨得这样高,短时间内倒还没发现有盗窃设计的事情出现。 江月夜听她们这么说也很高兴,便提出了签订劳动合同的建议。 “我今天来,除了想看看大家,其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从目前看来,我们的雇佣关系并不牢固,我想着大家是不是和我签个协议比较好?” 看大家露出不解的神情,江月夜进一步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江氏的劳工协议和你们在别处签过的有些不同,时下的很多作坊都喜欢和工人签订终身的劳工协议,但我们不强求。最短三年,最长十年,大家可以选择合适的年份进行签订。” 一个面黄肌瘦的妇女战战兢兢的问:“为什么要签那玩意儿?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 江月夜看到除了那些曾经在别处干过活后被辞退的女工稍微理解点劳工协议的概念外,剩下的人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大概都是没正式帮过佣的。 她便简明扼要的解释起来:“我之所以说我们现在的雇佣关系不牢固,是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我们是雇主与工人的关系。正常情况下倒是没什么,但是一旦出了事情,这就是个巨大的弊端。” 江月夜看着那个妇女,诚恳的道:“就比如说,如果嫂子你在工作时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当然,我不是诅咒嫂子,只是打个比方。比如嫂子的手被裁衣服的剪刀划伤了,那这医药费谁来出?” 女工们一下子叽叽喳喳探讨起来。 大多数人认为应该东家出,也有人认为应该自己承担,因为干活受伤是自己不小心,东家不应该为此负责。 江月夜抬起手臂,示意她们先安静下来。 等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这才说道:“只要是有争论的,就是我们应该协商的部分,因此才有必要提出劳工协议的概念。” 江月夜顿了顿,尽量让她们消化她的话。 接着才说:“劳工协议上会明白的注明,如果员工在做工的期间受伤,那所有的医药费都应该东家给付。不仅这样,只要是我们江氏的工人,每到节假日时都会有相应假期,而放假期间的工钱是照发的,不会抵扣。而且,节假日江氏会给每个员工准备小礼物,比如说中秋节发月饼,春节送腊肉什么的。各种各样的福利都是对大家有好处没坏处的,这样,大家还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大伙一听是这么个情况,别提多高兴了。 有人甚至当下就决定要签。 江月夜却不着急,耐心的继续解说:“大家先别急。虽然说劳工协议里基本上的条款都是对大家有好处没坏处的,但是却也有相应的限制。” “第一,大家必须遵守劳工协议中规定的纪律。上工不准迟到,不能早退,否则会处以相应的罚款。 第二,劳工协议有效期间,一旦有人辞工,就需要支付相应的违约金。违约金的金额视情况而定,签订时时间越长的,违约金金额就越高。最高的一种情况是该工人不在江氏继续上工,却跑到别家作坊去干活,并且把江氏的核心技术偷了过去,没有与江氏商榷就偷偷使用此技术。这属于技术型违约,需要支付大量的赔款,严重者还可能会吃官司。” “啊?”一听到吃官司就立马有人惊呼起来:“那……能不能不签啊,听起来好可怕。” 江月夜笑得温和:“不签也是可以的。不过这样得话就只能被当做临时工对待,临时工不能享有江氏的任何福利。忘了说,江氏的合同根据签订年限不同,会有不同的保底工钱。拿五年来说,签订五年劳工协议的工人,除了可以领取每月的计件工钱,江氏还会再按月付给他一两银子的保底工钱。该工钱不会因为请假、生病或者其他合理原因而无法按时上工的情况被克扣,而是可以无条件领取。像曹大娘,秦大娘,秋大姐这样的组长干部,每月还能多支付一两银子的干部费。这是我们江氏特定的工钱制度,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 听到这里,房间里顿时响起各种倒抽冷气的声音。 实在是被江月夜说出的好处吓到了。 秦大娘这个见过世面的也禁不住咂舌:“江小姐,依你的意思,如果我签了协议,是不是每个月能有三两左右的工钱?” 江月夜点头:“不能保证一定有三两。但是秦大娘你是小组干部,所以至少有二两。” “嗳,真的吗?”年纪较小的女工兴奋起来:“小鱼你掐掐我,我不是做梦吧,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另外一个取笑道:“笨蛋,这是东家亲口说的,难道还能有假?” “天哪,我一直以为每月能赚二两银子都是天上掉馅饼了,却没想到还能有这样好的福利。” 瞬间,女工们就炸开了锅。 显然对江月夜提出的建议十分受用。 江月夜最后再问了一遍:“那大家愿意签吗?” “大概五天之后具体的协议就能制定出来,除了我以上说的那些,还有很多细节。我现在没法一一和大家说清楚,到时候会有专人和大家解说。大家以为怎么样?” 秦大娘率先拍板:“那还等什么,必须签啊!” “为什么不签?整个洛城就没有比我们东家更慷慨的雇主了。我豁出去我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在东家这里干一辈子!” 有了秦大娘的带头,大多数人就都站出来表明决心。 江月夜开的条件这样好,一下子就笼络住了所有人。 江月夜心满意足的和大家唠嗑了一会儿,然后告辞回家。 刚走到门口,张氏刺耳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嗳嗳,你谁啊?江家搬家了,不住这儿啦,你找谁呢?” 正文 扩大产业 赵氏温润的嗓音显得不紧不慢。 “这位嫂子,你知道江家搬到哪儿去了吗?我们找江小姐有点事。” 张氏细小的眼睛张开:“我怎么知道!我们跟他们家可不熟!” 说着又怪笑一声,神情轻蔑:“江小姐?就破大个家,也只有你们这样落魄的人家才会称她叫小姐!” 不声不响就搬走了,害她心中的那口恶气都还没来得及除。 玉琼觉得眼前这个大婶好奇怪,不就问个话嘛,她怎么脾气这么坏。 于是撅着嘴说:“大婶,我们是来找江家姐姐和哥哥的。你要是知道,能不能告诉我们?” 张氏跺脚:“都跟你说了我不知道,死丫头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赵氏见对方口气不好,便扯了下玉琼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多话。 玉璞被赵氏另一只手牵着,澄净的眼眸滴溜溜的打转。 江月夜抬脚走出门来。 张氏正一手撑着扫帚一手插着腰,猛一下看见江月夜的身影,差点没吓掉下巴。 玉琼眼睛灵光,已经惊喜的叫了声:“江姐姐。” 然后跑了过去,依偎在江月夜身旁:“那个大婶说江姐姐搬家了,我还以为见不到江姐姐了。” 江月夜牵着玉璞下了台阶,朝着赵氏喊:“赵婶子。” “江小姐。” 赵氏也牵着玉璞迎上来,眼角露出几丝欣喜:“没想到这么巧,还以为来得不是时候。” 江月夜看了看张氏,别开眼睛说:“赵婶子怎么不敲门?虽然是搬家了,但是里面也还是有人在的。” 张氏对着江月夜的后背呸了一口口水。 赵氏温婉的笑笑,只说:“还没来得及。” 事实上已经在门外转悠半天了,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 江月夜点点头,小声的道:“别管那边那个婶子,她一直和我们家不对盘的。” “嗯。” 赵氏应了声,跟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给江月夜。 笑着说:“还请江小姐收下这十两银子,是答谢你帮玉璞找大夫,还有见义勇为救了我家玉琼的。” 玉琼玉璞也睁大了眼睛,真诚的看着江月夜傻笑。 江月夜推开不肯收:“赵婶子凑到这些银子肯定不容易。我现下还不缺钱,所以赵婶子还是收回去吧,出了事还能拿来应应急。” 玉琼扬起小脸蛋:“我娘把簪子当了才凑来的钱,江姐姐你还是收下吧。” “竟然是这样?” 江月夜没想到是这么回事,赶忙催促赵氏:“那簪子对赵婶子来说肯定很重要,哪能就为了这点钱当了呢?赶紧的,我们现在去赎回来还来得及。” 赵氏不动,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瞅着江月夜。 江月夜顿时无奈,扶着额道:“这样吧,我刚好有一件事要请赵婶子帮忙,婶子就拿这个作为回报好啦。” “真的?” 赵氏疑惑的问:“是什么事?我真的可以帮上忙?” “一定可以。” 江月夜看着玉璞娇滴滴的脸颊,忍不住捏了捏:“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去把婶子的簪子赎回来,免得晚了就被别人买走了。” 玉璞被捏了脸颊,反而笑起来,纯澈的目光看得江月夜忍不住心悸。 …… 赵氏带着江月夜去赎了簪子。 她顺手就把簪子转送给了玉璞,赵氏很无奈但是没有拒绝。 江月夜把人带回了家,顺便还在街上买了些土豆和玉米。 她们没从后门进江家后院,而是从前面的铺子穿行。 玉琼玉璞进了店门看到精品店里精致的玩偶服还有玩偶,都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 江月夜便又送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套,顺带给了两个布娃娃。 玉琼和江月诗一样喜欢小白兔,玉璞则看中了一个小老虎。 几人进了后院,宋氏就笑着迎了上来:“夜儿,这位是?” “这是上次跟娘提过的赵婶子,还有玉琼玉璞两兄妹。”江月夜笑意盈盈的介绍。 宋氏对孩子们带来的各种客人已经见怪不怪,反而热络的和赵氏攀谈:“赵家娘子,我是孩子她娘,你们快请屋里坐。” “诶。”赵氏笑应着:“真是叨扰了。” “哪里的话。” 宋氏亲昵的挽着赵氏的手:“都是隔壁邻居的,不用这么见外。” 很快,赵氏就和宋氏聊到了一起。 而玉琼玉璞也和江月诗江月诚打成了一片,好像很相见恨晚似的,互相交换着玩具玩耍。 江月夜在屋子里寻了一遍,才拉着宋氏问:“娘,大哥还没回来吗?” 江月华要读书,店铺就是江月夜和江月白轮换着照看,如果两个人同时有事,就让江老爹代为看顾。 宋氏站起身看了看天色:“你大哥读书还没回呢。不过这个时辰也快回来了吧?” 说着便拿起了围裙,笑着和赵氏道:“赵家妹子,你陪着孩子们耍耍,我这就去做饭。今天晚上你可得在我们家吃了饭再走。” 难得宋氏这么热情。 江月夜却觉得有些好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赵婶子可能家中还有事呢?” 赵氏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我帮着嫂子一起做饭去。” 回头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月夜好几眼,意思是到底要她帮什么忙? 江月夜架不住赵氏认真的攻势,跟着两人一起去了灶房,拿出自己刚买的土豆和玉米,笑嘻嘻的道:“娘,赵婶子,我想做两个小点心吃,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出来,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宋氏嗔一眼江月夜:“怎么偏是这个时候?你等你赵婶子吃了饭再折腾不行?” 江月夜笑道:“就是趁着大家都在,才集思广益嘛。我这还不是怕娘亲手艺不过关,做不出我想要的吃食怎么办?” 宋氏点了下江月夜的脑袋,笑着和赵氏抱怨:“你看你看,这就是我养出来的闺女,还嫌弃起她老娘了?” 赵氏眼睛弯起来:“我倒是羡慕嫂子,有这么个能干的闺女。” 和宋氏聊天的时候,她知道了江月夜带着哥哥弟弟们开店的事,还有买房子搬家谈生意等等,所以就越发觉得江月夜能干起来。 能干不算什么,心眼还这么好,真是个难得的孩子。 江月夜把土豆去皮,然后请赵氏帮忙摘下玉米粒放到盘子里。 又和宋氏一起把土豆切成了薄片,这便开始做起了薯片和爆米花。 期间她有意细致的和赵氏说这两种小吃的做法。 “赵婶子,做薯片的话土豆一定要切得很薄很薄。锅里的油也要尽可能的多放一些,这样炸出来的土豆片才能又香又脆。” “另外,做爆米花的时候,玉米粒一定要先裹一层奶酪。这样炸出来的爆米花才能带有奶香味,脆甜脆甜的会非常好吃。” 赵氏眼眸里闪着奇异的光,最后只忍不住说:“这孩子,不是说要让我帮忙的吗?这下倒成了你特意教婶子做吃的。” 江月夜浅笑着不说话。 等锅里的薯片炸得差不多了,才勺起来放到盘子里,笑嘻嘻的端在赵氏面前。 “婶子你尝尝,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好吃。” “嗯。” 赵氏眼热了一下,这才用筷子夹了一片放到嘴里。 宋氏这时候也端着爆米花凑了过来,笑道:“来来,我这边也炸好了,我们一起尝尝味道怎么样。” 江月夜伸手就捏了一颗炸成花状的爆米花扔进嘴巴里。 宋氏见了还伸筷子打了她的手背,不过江月夜一点也没感觉到疼,反而是嘴里浓香四溢的玉米味泛滥开来,让她忽然找到了久违的家乡味道。 赵氏也忍不住夸赞:“嗯嗯,这土豆片好吃。又酥又脆,嚼碎了就满口留香。” 宋氏吃了爆米花,却眯着眼不说话。 江月夜着急起来:“娘,怎么样?不会是这个味道你不喜欢吧?” 万一古代人不爱吃,那她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宋氏却忽然笑起来,打趣江月夜:“骗你的,娘觉得挺好吃,孩子们应该会喜欢。” 江月夜迫不及待的端起盘子,去找试吃的小白鼠。 “娘,我拿去给弟弟妹妹们尝尝。你和赵婶子再炸一些出来,免得一会儿不够。” “去吧去吧。” 宋氏慈爱的看着江月夜的身影:“慢着点,当心摔着。” 赵氏拿出手绢擦了擦手指,面露艳羡:“你家三闺女真是个宝贝。” 宋氏微笑着说:“可不是嘛。这个家差不多都是靠她撑着。不过有他哥哥们帮扶着,兄妹各有各的思量,倒真是越来越好了。” …… 江月夜端出去两碟零食,孩子们正好玩累了,一窝蜂就扑了过来,没一会就给抢了干净。 最后还拉着江月夜的手问还有没有。 江月夜笑容满面:“好吃吗?你们说好吃我才会再给。” “好吃好吃。”江月诗反应尤其快。 “很香。”玉琼眨眼。 江月诚一向低调,不肯多说话,只是不停的吞咽口水。 倒是玉璞拉着江月夜的手问:“我娘亲会做吗?” 话音才落,赵氏就从侧面走了过来,低头和玉璞说:“这是江家姐姐做的,娘亲不是很会。” “那……江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娘亲?” 一张小脸写满了期待。 “当然可以。” 江月夜看向赵氏:“赵婶子学会这个,以后就不用担忧生计问题了。随便摆个小摊子炸这些小零嘴卖,也勉强能养家糊口。” 赵氏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这怎么行?这是江小姐的手艺,我不能随便拿去赚钱。” 江月夜倒表现得很不在意:“没关系的。我们家现在一心做服装生意,腾不出手来卖这个。倒不如送给婶子来做,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东西,只不过是两个特别点的零嘴。而且婶子是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完全不用不好意思。” “这……”赵氏还是犹豫。 江月夜无奈,只得下杀手锏:“那这样吧,婶子刻招牌的时候,把江氏的图徽打上。这样别人就会知道这是江氏的产业,婶子也能心安理得。” 至于江氏的图徽,其实就是那个小帆船。 上次江月白还缠着江月夜问来着。 正文 赴宴 被江月夜耽误了不少时间,宋氏的饭就熟得晚了些。 天色也暗了下来。 江月华回到店中发现江月白正准备打烊,便帮着弟弟把铺子收拾好,门窗都关好了这才回到后院去。 江月诗见到江月华江月白,连忙献宝似的端出两碟薯片和爆米花。 一手端着一盘凑到两位哥哥身边,乐呵呵的说:“大哥二哥,你们看,有好吃的。” 眼睛笑起来跟月牙儿似的,嘴唇润得能滴出水来。 江月白宠溺般的揉了揉江月诗的脑袋,不客气的拿手抓了几个爆米花。 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谁做得啊?看起来不像是常见的小吃。” 江月诚咧开嘴道:“是三姐做的,准备拿出去卖。” 江月白慢慢咀嚼着口中的吃食,又盯着那些零嘴看了好一会儿,像是要从中看出什么商机一样。 江月华心事重重,听到这话把视线转到江月夜身上。 江月夜正在和玉琼玉璞玩翻花绳。 他走过去,戳了下江月夜:“三妹,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江月夜看了眼堂屋,然后微笑着抬起头。 “吃了晚饭再说吧。赵婶子来我们家做客,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吃完饭把赵婶子一家送回去我们再慢慢谈。” 江月华这才发现家中有客,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 一屋子人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 尤其是四个孩子还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以至于这顿饭吃得尤其香甜。 唯有江月华一个人心不在焉。 这几日去上课,秦老先生多次提到科考的事情,并且让他赶紧准备。 但是他自己却有点信心不足,尤其听了老师讲了为官之道之后,总觉得他不适合做哪些虚以委蛇的事。 一来二去,他都不禁怀疑他的梦想真的能实现吗? 所以他想找三妹商讨一下。 他三妹看待事情总是会有不一样的见解。 晚饭过后,赵氏又和宋氏躲在房间里说了些悄悄话才走。 害得江老爹也被赶了出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赵氏和两个孩子回家的时候,江月白被派去当护花使者,护送他们回家。 江月夜则去了江月华的房间,随手翻来书架上的一本《孝经》来看,边看边问:“大哥刚才有什么事要谈来着?” 江月华在屋子中央踱步:“最近老师在给我恶补,我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早出晚归。店里的事情就不能帮太多忙了。” “这是为何?”江月夜讶异:“读书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口也吃不成大胖子啊。” 江月华转过身来,眼神格外认真:“老师让我准备二月参加县试。” “真的?” 江月夜不明白这么好的消息江月华怎么显得不太高兴。 “这是好事啊?说明秦老头,啊不,秦老先生觉得大哥的学识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可以去挑战一下了。” 江月华耸拉着脸:“但……我觉得不是很有信心。” 想了想还是把秦老先生给他讲的情况说了出来。 “老师说,科举虽然重在选拔人才,也不排斥寒门学子报考,但是最好还是要有一个好的举荐人,这样成功的几率能大很多。” 江月夜咬着手指:“这样的话,是不是没有举荐人考上的可能性不大?” “也不能这么说。” 江月华侧目:“秦老先生说这个不用操心。他已经给我写好了举荐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举荐上。” “哦。”江月夜对这个也没辙。 照江月华这么说,这会儿的科举制度好像还没完善,大致和汉朝后期差不多。 正在从察举制向科举制转变的过程当中。 既要考试又要有官员推荐,是不太好办。 江月夜问道:“那……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江月华沉思了一下,才答:“前三场县试、府试和乡试难度都不大,秦老先生说以我的基础应该能通过。困难的主要还是后面,我……我有点没信心。” 江月夜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范进中举”,为了考科举连胡须都考白了,真是可悲。 但是这个时候她又不能打击江月华,只能轻声鼓励。 “没事的。秦老先生不都说大哥能行嘛,大哥也不要担忧太过。而且每一场考试间隔的时间都挺长,大哥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只要大哥努力和秦老先生学习,把书本上的东西学透彻,一定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从县试到殿试,期间有一年多的过度,比起高考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月华顿觉好笑:“怎么好像是三妹要去考一样?” “我才不去!” 江月夜一下子想到高考前夕的那种痛苦,皱着脸说不出的排斥:“你三妹我不过是小女子而已,那些惊涛伟略的我可不懂!” 江月华扯走江月夜手上的书:“不懂还看得津津有味?” 江月夜嘿嘿笑起来:“这是孝经啊。女子也要学习孝顺父母,恭敬长辈嘛。这跟考科举有什么关系?” “说不过你。” 江月华很快就败下阵来,换了话题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能按照我们商量的那样继续管账了。你打算怎么办?” 江月夜眨眨眼:“没事,让二哥学管账好了。有我在旁边看着,应该能很快上手。” “这也是个办法。” 江月华负手而立:“但是三妹还是尽快请个账房先生吧,最近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光靠月白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 “也对,不过……” “大哥还是专心读书吧。”江月夜站起身来拉开门:“我不请账房不是害怕花钱,是想让二哥早日学会独当一面。” …… 不多日,夏子萱就派人送来请帖。 说是要在府上宴请各家千金小姐,希望江月夜也能去凑凑热闹。 江月夜收到请帖就知道是自己那几本樱桃小丸子的小画书起了作用。 夏子萱这是故意给她机会在各家小姐面前展示呢,她如何能拒绝人家的好意? 收拾打扮了一番,江月夜穿了件颜色素淡的襦裙,粗看毫不起眼,但是细细看去却别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腰部和胸部的设计,穿起来更显腰肢细弱,胸部挺拔。 一副亭亭玉立的身姿立马呈现在眼前,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马车拐了一个弯,江月夜特意去了赵婶子家一趟。 用精美的点心盒子装了些爆米花和薯片,然后才催促车夫赶往夏府。 一刻钟的时间后。 江月夜的马车停在夏府门前,立刻有下人上前询问:“请问是哪家的小姐?我们家小姐让问清楚名字,然后好带客人入坐。” 江月夜掀开帘子,轻声道:“姓江,叫我江小姐也可。” 说实话,让别人叫她小姐总觉得怪怪的,但是总不能大声的说她就是个卖东西的吧? 她不是怕那样说丢脸,而是怕惹了夏子萱不快。 毕竟人家宴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能叫她来是给她面子,她哪能一上来就拆台啊? 丫鬟很机灵,亲切的喊道:“请江小姐先下马车,我带江小姐去花园中与各家小姐聚头。” 江月夜颔首,规规矩矩的提脚下了马车。 大概在入席之前,还有好一会儿要应付,应付这些闺阁中的小丫头,可不比应付客人来得简单。 丫鬟领着江月夜走到垂花门,王大娘就走了过来,看见江月夜便和丫鬟招了招手。 “香叶,这位小姐我来接,你再去大门外迎接别的小姐去。” 香叶蹲身:“是,王妈妈。” 江月夜微笑着看向王大娘,王大娘也对江月夜露出友好的笑容。 “我家小姐早就在催了,说江小姐怎么还没来。” 江月夜摸了摸鼻子:“路上去了个地方,耽搁了一会儿,不好意思。” “无事,江小姐太客气了。” 王大娘在前走,江月夜跟上去,她一边走一边说:“我家小姐说江小姐铺子里的东西都很别致,尤其是那些玩偶和小画书,让人拿起来就不舍得放下。为此我家老爷和夫人没少责骂小姐,说小姐这是玩物丧志,小孩子心性。” “呵呵。” 江月夜干笑了下:“这么看来倒是我的不对了,早知道不该一下子给夏小姐那么多。” 王大娘嗔笑一声:“可不敢这么说,要是让小姐听见一定揭了我的皮,怪我在小姐面前嚼舌根。” 被王大娘带着东拐西绕,路上假山林立,小道清幽,不一会便到了一个别致的院落前。 王大娘浅笑着介绍:“这是我家小姐住的院子,她喜欢清静就稍微住的偏远些。”说着又偷笑起来:“其实是不想离老爷太近,怕老爷没事就找她的骂。” “哈哈。” 江月夜率性的笑出声,不过很快又捂住了嘴。 王大娘到是没因为这个生气,反而对江月夜的直性子有些喜欢。 敲着门说:“小姐,江小姐过来了。” 这么看,王大娘到像是故意去门外接她的。 咯吱一声,卧房的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夏子萱从里面跑出来,穿了件粉色绣梅花的缎袄,鬓上的珠花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和她的声音相映成趣:“呀,江小姐你怎么才来,我……我有事找你!” 夏子萱大大圆圆的眼睛在江月夜胸前瞅了好几下,这才一把将江月夜拉进屋子里。 有些扭捏的道:“我上次忘了问你,这衣服要怎么穿啊,真的像你纸条上写的那样?为什么我总是穿不好。” 江月夜下意识的看了眼夏子萱的床榻。 上面赫然放着她送给她的那件前扣的小内衣。 正文 嫌弃 江月夜看了看四周。 夏子萱连忙把屋子里的丫鬟都遣出去,只留下了王大娘。 脸颊泛着潮红:“江小姐,王妈妈是我从小的**娘,平时也是常伺候我洗浴的。” 意思是让江月夜别顾忌,有什么话尽管说。 江月夜把手中的点心盒子递给王大娘,笑着道:“来贵府做客我也没什么可送的,就顺手带了些点心。我吃着觉得还不错,就想让小姐们也尝尝。” 王大娘接过盒子,表情和蔼:“江小姐有心了。” 江月夜这才走过去拿起床上的内衣,在自己胸前比划着。 “这是我店里专门设计的胸衣,别看它长得有点奇怪,但是对胸部很有好处。尤其是像夏小姐这样正在发育的身体。” 夏子萱的声音细弱苍蝇:“就是不知道要……怎么穿好。” 别看她长得圆润,但是肉都没有长对地方,看见江月夜瘦弱但胸部却格外挺拔丰满,就想试试她送来的胸衣。 本来之前她也没当回事,但是今天不一样。 这么多小姐一起来她这里玩耍,怎么也不能被比了下去。 尤其她也穿着江月夜设计的衣裳,却怎么都穿不出衣服的韵味。 比起江月夜身姿瑰丽,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来想去,应该就是胸部的问题。 江月夜考虑如果让夏子萱在她面前脱光光会让她难为情,便喊道:“王大娘。” 才喊了一声,王大娘就走上前来。 笑看着江月夜:“江小姐和小姐一样叫我王妈妈就好。不知江小姐有何吩咐?” 江月夜看了看低垂的幔帐:“王妈妈带夏小姐去幔帐后面。我在前面示范,王妈妈帮着夏小姐穿戴。毕竟这个胸衣是要贴身穿的。” 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视线落到夏子萱身上。 夏子萱羞涩一笑,扭着小蛮腰去了幔帐后。 王妈妈说了句:“还是江小姐想得周到。”便拿起胸衣跟着进去了。 江月夜等了一会儿,通过影子见夏子萱的衣裳全都退下来。 这才轻声说:“夏小姐别慌,胸衣是要慢慢穿的,免得太紧或太松都会对胸部产生伤害。” 顿了几秒钟,然后继续指引:“手臂慢慢穿过胸衣的两个侧肩带,然后上身微微前倾,把镶有钢圈的胸衣下部贴紧胸的根部。然后再将整个胸部托进胸衣的半圆罩里面,最后扣紧扣子就好了。” 夏子萱深呼吸一口气,最后吞吞吐吐的道:“有……有点小。” “小吗?” 江月夜在脑海中描绘了一下夏子萱的胸型,暗想应该不会啊。 于是试探着问:“请问是不是肩部感觉比较紧?” “嗯。”夏子萱柔柔的声音传来。 江月夜松了一口气,暗想还好不是她目测出了差错。 于是道:“是这样的,肩带的长短可以随意收缩。王妈妈可以帮夏小姐调整调整吗?” 内室里一时只剩下穿衣的簌簌声。 江月夜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夏子萱穿完衣服走出来。 顿时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相比之前挺拔了很多。 江月夜上前拍马屁:“夏小姐真漂亮。这么一穿不仅显得更有气质,连身形也挺拔了不少。” “真的吗?” 夏子萱只觉得胸部被什么东西托着,十分舒服,往常的累赘感一下子消失了,而且低头也能看见锁骨下微微的起伏。 心中顿时高兴起来,吩咐王妈妈:“去把我的铜镜拿来,我要照一照。” 王妈妈抱来铜镜,凑趣道:“江小姐不知道,这是老爷从海上带回来送给小姐的礼物。小姐一直宝贝得不得了,平常我们是摸都不能摸的。” 江月夜一眼看去,竟然是全身镜。可以照出整个人的那种。 不过也许是古代技术落后的原因,镜子的光泽度还是昏暗了些,但是比起一般的铜镜又要好很多。 夏子萱转着圈的欣赏自己。 最终嘴角也忍不住扬起来,拉着江月夜的手说:“江小姐做的东西总是新奇又管用。被你这么一弄,以后恐怕别家的衣裳我再也不想穿了。” 江月夜也真诚的开玩笑:“我就是巴不得这样呢。越多人喜欢我店里的衣服,我才能赚越多的钱。” 王妈妈看了看漏钟,上前提醒了声:“小姐,各家小姐应该都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去花园陪陪?” 夏子萱明媚一笑,起身和江月夜并肩而行。 歪着头和她说:“走吧,我们两个一道去,顺便把你介绍给她们。而且,我几个闺中密友都很喜欢小丸子的小画书,一直吵着闹着要我给再多给些。” “我哪里有?其实都在你这里藏着呢!” 两个人很快就嘻嘻哈哈笑闹起来。 江月夜把面前的夏子宣都当孩子哄,气氛不融洽都不行。 一刻钟左右,两人就来到了夏家的小花园。 说是小花园,但这花园还真不小。 梅花樱花漫天飞舞,君子兰黄叶菊亭亭玉立,围墙边还种植着一排排的红蔷薇,给这个严冬增添了不少艳丽。 还没走到亭阁边,江月夜就听到一阵阵嬉闹声。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眼尖,立马把夏子萱揪个现行:“呀,夏妹妹,我们都来了好一会了,你个主人家怎么现在才出现?” 娇柔明丽的小姐缓缓朝着她们走过来。 江月夜只觉得眼前一晃,人就已经到了身前。 夏子萱盈盈笑着:“萧姐姐说的什么话,听见你来了我这不就赶紧赶过来了吗。” “小丫头片子就是嘴甜。” 被叫做萧姐姐的姑娘娇嗔了句,然后把视线转到江月夜身上:“这位妹妹是谁?怎么没见过?” 江月夜微微蹲了下身,半阖着眼道:“闺名江月夜,让萧家姐姐笑话了。” 夏子萱再又向江月夜介绍:“萧姐姐的父亲是郡守萧大人。” 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夏子萱很快转移话题道:“萧姐姐不知道,我送给你的那本小丸子就是江小姐画的。你看了是不是也很喜欢?” 江月夜没想到一来就见到了熟面孔。 虽然她一次也没见过眼前的萧小姐,但是仔细看其眉眼,确实和萧知乐有几分相像。 夏子萱故意不在家室上多说,是怕她神伤吗?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倒是蛮会替人考虑的。 虽然她一点儿也不介意。 萧若薇打量的眸子落在江月夜的身上,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才嬉笑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夏妹妹把你当宝一样。小丸子的话本很可爱,大概没一个人是不喜欢的。” 夏子萱没有特意介绍江小姐的身家,一种情况是拿不出手,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不想太早露出身份。 萧若薇觉得应该是第一种情况。 要不然也不会贴夏子萱这么近,看起来有巴结的意味。 江月夜埋着眼装谦虚,气氛便一下子沉默下来。 好在这时候恰好有人喊了过来:“哎呀,夏小姐和萧小姐你们在那边站着干嘛?过来大家一起玩啊。” 江月夜微微抬起眼,立马便看到亭子边上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儿。 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很是干净。不同于萧若薇的明艳狡黠,倒是更添了几分爽朗。 夏子萱偷偷在江月夜耳朵旁道:“那个是缪将军家的小姐,叫缪英男。不过不是兰花的兰,是男子的男。” 江月夜点点头,低声道了句:“哦,名字还真是特别。” 然后夏子萱噗嗤一声笑出来,跟着又拿手掩唇,好像忍俊不禁得很。 这么一来,江月夜便只能跟着一起进了亭子。 亭子里莺莺燕燕坐了一堆小姐,个个粉面含春,娇美动人,看得江月夜眼睛有点抽。认不出哪个是哪个。 只觉得一群粉的白的红的衣裙在自己眼前晃,各种眼花缭乱。 夏子萱逢人便会说一遍:“你们知道吗?小丸子就是江小姐画的哦,喜欢的话就找江小姐要,我这里可是没有的。” 然后毫无疑问的,江月夜一整个宴席就被各种有关小丸子的话题问得头昏脑涨。 比如为什么小丸子最爱睡觉啦,关东煮是什么玩意儿啦等等。 江月夜闭上眼睛,只想吐槽一句。 卧槽!我怎么知道小丸子那些怪癖是为什么! 但是却又不敢真的这么说,只能费尽心力的和这些小姐周旋。 然后故意透露些小丸子下集的内容给她们知道,好达到宣传的目的。 没一会儿王妈妈带着丫鬟给小姐们添茶水送点心,毫无悬念的江月夜带来的爆米花和薯条被放到了托盘中。 亭阁中的小姐们看见从未见过的吃食,都睁着眼问:“夏小姐,你们家买的这是什么零嘴?为什么从未听闻也未曾见过?” 夏子萱只管大大咧咧的看向江月夜,然后没心没肺的甩出一句话。 “这个问题你们恐怕要问江小姐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她带来的。” 江月夜扶额,果然做生意就是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好嘛。 夏子萱率先起身抓了一颗爆米花进嘴里,然后有个胖妹子忽然盯住夏子萱的胸一直看,一边看还一边意味深长的说:“夏姐姐,为什么今日忽然觉得你长高了呢?”眼睛却一点没离开过夏子萱隆起的胸部。 夏子萱脸色一红,尤其是看到胖妹子赤/裸裸的目光,一下子嗔怒道:“云妹妹真讨厌,人家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还会长高!” “那你……”云明婕不怕死的继续看。 夏子萱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 “都是衣裳的问题啦,我新做的衣裳。怎么,好看吧?”最后又把问题抛给了江月夜:“其实这衣服还是江小姐做的呢,你们若是喜欢也可以去她店里买。” 然后…… 然后亭子里就沸腾了,不知是谁冒出来一句: “原来江小姐是商人家的女儿吗?还自己动手做衣裳?” 正文 吵架 江月夜寻着声音看过去,长椅上娇小玲珑的小姐睁大着眼睛对她无辜的眨眼。 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这么轻轻的一问,自是没发现任何不对,但是其它小姐显然就不这么纯善了,皆拿不可思议的目光瞥向江月夜。 大多数的目光中还带上了不屑,厌弃和鄙视。 夏子萱这才猛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或者说弄巧成拙了。 本来是想要为江月夜打打名气的,但是却忘记了各大世族对经商的歧视。 尤其是闺中小姐抛头露面,这是极让人忌讳的,她们私底下也常常表现出对此种人的不喜。 这样重要的时刻,她怎么就犯迷糊了呢! 真是的,笨死了! 夏子萱恼火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然后解围道:“薛妹妹,江小姐和一般的商人是不同的。出自她手的都是极精美的东西,比如小丸子的画本,比如我身上的衣裳,还有我闺房里摆着的各种小玩偶。有这样的心思的人,自然和一般充斥着铜臭的商贾不同。” 夏子萱话才刚落,另外一个尖颚的小姐就嗤了一声。 “哼!有什么不同?一样是满身臭铜气,眼中只有钱利的贪财小人而已!” 江月夜面上无动于衷。 噙着淡笑着听眼前的小姐们贬低商人,心中却忍不住冷笑。 一个个骨子里高不可攀,但全都是温室里的娇花。不知道何为生存的艰辛,张口就想把别人往死路上逼。 一口一个小人,一口一句贱民,殊不知她们才是经济产业中最大的米虫。 江月夜想到这里,笑了,笑得无比纯真。 她站起身踱着步道:“既然大家都看不起商人,那我今天倒想借此机会向各位大家闺秀请教几个问题?不知各位能不能为我这个重利轻义的商女解解惑?” 夏子萱感受到江月夜语气中的冷然,不禁紧张出声:“江小姐。” 喊了句名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如果不是她冒失,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江月夜转头面向夏之萱,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忧,她自己能应对。 适才言语犀利的是云祭酒家的云二小姐云**。 她很快便耐不住性子不以为然的道:“你想问什么尽管开口,难不成我们这么多闺秀还答不上你一个小小商女的问题?” 说着话一副傲然的模样,颇有些不把江月夜放在眼中的意思。 薛玲珑是最先质疑江月夜的人,看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反而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大家别这样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好奇而已。” 云**瞥了薛玲珑一眼,讽刺道:“就你胆小,遇到点破事就当缩头乌龟!” 转而把视线投向江月夜和夏子萱,面露嘲讽:“我们今天就是要问出个一二三来。不过是个低贱的商女而已,竟然也有脸来参加我们的聚会,也真是好意思!” 一句话不仅把江月夜贬了,还隐隐有责怪夏子萱的意思。 不过是个无门无户的小商女,她竟然也带出来见人,不是降低她们身份是什么? 江月夜一双眸子望在云**脸上。 似笑非笑道:“好!云小姐好气魄!那我来问你,你身上穿的,戴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从商人手里买来的?再者,你家中住的,摆的,还有你每天都要吃的蔬菜瓜果,穿的绫罗绸缎,哪一样是自己产的?” 云**被问得一愣,不假思索就道:“凡是大家族都是有农庄和布庄的,农庄盛产瓜果,布庄纺线成布,怎么就不是自产了?商人低劣,不愿意亲手劳作,又总想着不劳而获,而且还尽赚昧心钱!” “呵呵。” 江月夜听到这里笑了起来,眼泪几乎都快笑出来了。 这位云小姐也未免太天真了吧,以为这样就跟商人撇清关系了? 江月夜笑道:“嗯,云小姐说的也不错。” 对方听到这句话后扬起了细长的脖颈,像只白天鹅一样高高在上。 但江月夜很快给了她灭绝性的打击:“可惜云小姐忘了,你除了吃三餐之外,还会时不时的差人买点心。而且据我观察,云小姐身上的这件衣服也不是家中奴仆给做的,而是在玲珑斋买的对不对?况且,云小姐难道不曾问过你母亲,你家农庄上每年种的粮食,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拿出去换钱了吗?” 不等云**反驳,江月夜接着道:“还有,越是大的家族,越是离不开农贸经商。云小姐大概是年纪小不知道,否则怎么会说自己家和商人毫无关系?” 江月夜的声音轻轻浅浅,却不知怎么的云**感觉到一阵窒息。 喉咙里像卡了鱼刺般想吞吞不下,想吐吐不出。 薛玲珑好似终于有机会插嘴了一样,恍然大悟道:“是啊是啊。我娘就告诉过我她嫁人的时候外祖母家还陪嫁了许多铺子呢,说以后等我出嫁也会给我多置办一些。” 云**这下恨不得上前去扯薛玲珑的嘴巴,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嘴硬道:“这怎么一样?我们是家中千宠万宠养出来的小姐,就算拿了铺子也只是放给管事的经营着,等我们做了当家主母,也不会像江小姐这样凡事亲力亲为?”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讽刺江月夜身份低下。 连她们家一个奴才都不如。 庭院中十几个小姐,云**算是嘴巴比较尖刻的,这才和江月夜吵了起来。 至于其他人,除了薛玲珑偶尔懵懵懂懂的接两句话,便都闭口装哑巴。 夏子萱不说话是怕给江月夜添乱,缪英男则是对这些事毫无兴趣,至于萧若薇,看样子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副淡然却又暗暗幸灾乐祸的表情。 唯有一个人,现下的模样的和现在的气氛格格不入。 刚才还盯着夏子萱胸部不停打量的小胖子美女,这下已经一身心的扑到了点心上去了,半碟子的爆米花已经被她给消灭了一大半,现在还盯着另外一盘薯片不放手,一下子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云**恨铁不成钢的吼道:“明婕,你给我停下!” 小胖子云明婕憨笑了下,举起手上的爆米花道:“二姐,这个小点心好好吃,你要不要也尝尝?有时间在那边吵架,还不如多吃点好吃的呢。而且,我看江小姐自己做的衣裳可比你千辛万苦买来的好看多了,尤其是……唉唉唉,不说了,反正你们吵你们的,我吃我的。” 云明婕也是云家小姐,只不过和云**不是一房。感情说不上好说不上差。 不过云明婕一向活得恣意,不像云**那样假正经。 江月夜忍不住向云明婕露出友好的笑容:“若是小姐喜欢这个点心,下次只管派人去买。地址是景和街江氏点心铺。还有,如果你喜欢我做的衣裳,也可以来景泰街江氏精品店找我,里面的衣服绝对让你意想不到,保证能让你满意。” 说完江月夜还对着云明婕狡黠的笑了下。 云明婕看了不禁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云二小姐这下明白了吗?”江月夜笑着看向云**:“没有人可以把自己和商人撇开,除非你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关这一点,你表妹显然比你明白些,不像某些人那样喜欢自作清高!” 云**脸色胀红,其他几个等着看笑话的小姐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她忍不下这口气,急怒攻心的喊:“江月夜,你别以为你……” 话没喊完,一个丫鬟上前来。 “各位小姐,萧公子和另外几家的公子来了府上,现在就快到小花园了,夫人说让你们尽快回避。” 夏子萱手忙脚乱起来:“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丫鬟偷偷看了江月夜一眼,低下头道:“本来几位公子是在湖边看鱼来着,但是听到这边有吵架的声音,就移步过来了,而且……” 萧若薇皱起眉:“而且什么?一次性把话说完了!” 丫鬟口中的萧公子是他大哥,她自然比别人着急一些。 丫鬟小声道:“萧公子说听声音像是故人,所以要过来一会。” 故人?谁是故人? 众人不禁露出迷茫的神色。 唯有云**脸色惨白。 她刚才那句话的下半句便是:别以为你和萧公子熟络,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 然后,话还没说完,就被赤/裸裸的打了脸。 薛玲珑朝外张望了下,问道:“除了萧公子,其余的都是哪家公子?” 不知道她哥哥有没有来。 薛玲珑的父母有意想和夏家结亲,打算求娶夏子萱做儿媳妇。 而萧知乐十八了还未定亲,也一样被各家盯得紧紧的。 云**的父母就有意想拉拢他做贤婿。 所以云**才处处针对江月夜,其中有部分原因是嫌弃她的身份,但也不乏有些嫉妒的意味。 小丫鬟低声汇报:“奴婢只认识薛公子,其余的两个公子没见过,奴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话音才落,萧知乐爽朗的笑声便到了近前:“我果然没听错,江小姐也在这里。” 众姑娘这才慌张起来。 她们只顾着听消息,忘记了躲避。 江月夜却大大方方站起身,蹲身道:“萧公子。” 顿了下,再喊:“御公子,傅公子。” 最后把视线落到那个隽秀的青年身上,小声喊:“薛公子。” 姑娘们愣了下,这才想起起身行礼,照着江月夜的叫法又问了几声好。 问完礼,萧若薇缓步上前,扬起脸:“大哥,你怎么来了?而且还带着御公子和傅公子一块儿来。” 这么,就不只是江月夜一个人认识眼前这两位俊美非凡的公子了。 她不只认识,还很熟呢。 薛玲珑也迈着小巧的步子,站到薛涛身边,叫了句:“哥哥。” 薛涛这才把视线从江月夜那边移了过来,轻声回应道:“嗯。” 正文 分红 萧若薇若有似无的显摆起来。 不过还真有人顺着她的杆子往上爬。 云**面带娇羞,踩着盈盈小碎步来到萧若薇的身旁。 语似莺歌的道:“萧公子有礼,各家公子有礼。” 她并没有把各家公子的名讳都叫一遍,偏偏只叫了萧知乐一个。 其心思不言而喻。 不过萧知乐似乎并不领情,只淡淡的道:“云小姐不必客气。” 御玄风扫一眼眼前的莺莺燕燕,又把视线转向江月夜:“不知江小姐为何在此?” 神采飞扬的眸子里全是狡黠的光芒,用只能两人听到的音量道:“不知给我做的玩偶可好了?” 江月夜眼底闪过一丝好笑,旋即一本正经的回答。 “我在这儿只不过是凑巧。今日夏小姐办宴会,我来府上是来给她送衣裳的,但是我见夏府景致好,便央着夏小姐带我开开眼界。这不,正巧就遇到了各家小姐也在此赏景。这会儿又遇到了几位公子,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 既然那些花骨朵似的小姐不愿意和她为伍,那她也乐意把自己摘得远远的。 宁愿当一穷二白的小商女,也不愿点头哈腰事权贵。 夏子萱一直站在江月夜身边,听了这话不禁面露薄怒:“江小姐说的什么话!是我想要把你介绍给各位姐姐妹妹来着,怎的就变成你眼皮子浅了?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是在我这里,可是一心把江小姐当姐妹的。这和江小姐是什么人无关,我就是欣赏江小姐性子爽朗豁达,不像有些人心眼比针尖还小。没事就把家室排场挂在嘴上,也不嫌臊得慌。” 俗话都说胖子心眼直,这话还真是不假。 夏子萱圆润,云明婕身宽,两个都是微胖界的妹纸,性格果然差不多。 萧知乐一听这话,就知道江月夜因为背景问题受到了歧视。 但是他也不点破,只是微皱着眉问:“刚才就听见这边有争执声了。各位小姐是在谈论什么有趣的话题?” 他这句话一问出来,各家小姐都开始低头装哑巴。 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有些事情,你越是想要掩饰,反而会越发适得其反。 这下不仅萧知乐察觉了什么,就连御玄风和薛涛等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反观傅云清,依旧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周边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所有人一下子静默下来。 十几个小姐公子互相看地不语,气氛也太玄妙了点。 萧若薇不是那种喜欢藏拙的人,无时无刻都会秀存在感。 像现在这种时刻,正是她发挥所长的时候。只听她半认真半撒娇的问起:“御公子,你们怎么会过来?” 这话之前就问过一遍了,被萧知乐不咸不淡的抛到一边,可她还是不死心。 就因为气氛不好,才显得她手段高超,才配她萧家才女的名声。 尤其御公子和傅公子还是她家的座上宾,主人家对客人热络点再正常不过。 至于薛涛那个透明人,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他要谈婚论嫁的对象是夏子萱,跟她可没半分关系。 御玄风轻瞥了眼对面的女子。 明艳的外貌让人眼前一亮,娇柔的声线使人心中微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人觉得少了点东西,缺乏让人为之倾心的感觉。 这么一来,他的语气就显得有些松散。 “哦。初来洛城,无事可做就四处逛逛。刚好家兄要来夏府做客,就腆着脸跟来看看。” 萧知乐淡淡一笑:“哪里是我要来?其实今儿薛贤弟才是主角,我也是来蹭点喜气而已。” 话说得这么明白,在场的各位一下子就嗅过味来。 薛玲珑笑得尤为璀璨,打趣起夏子萱:“夏姐姐,很快我们就会是一家人了。” 夏子萱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比花园里的红梅还不遑多让。 “薛妹妹你真讨厌,我不理你了。” 提着裙摆就躲到了纱帘后的亭子里。 亭子里还坐着几位小姐,见夏子萱进去,又是一阵招呼的声音。 夏子萱这一避,大家也不好继续杵着,便都移步去了亭子中。 亭子四面覆有轻纱帘子,虽然起不到实质的隔绝作用,但是做做意思倒是足够了。 这么一来,倒把萧知乐等人晾在了外面。不过那几个人也不是傻的,装模作样看了会儿景色就走了,大概是回了前院。 前院那边夏子萱的父母和薛涛的父母还在商量两个人的婚事。 再说来参加宴会的各家小姐,架也吵过了,脸色也摆过了,等几位公子哥走了以后,未免开始觉得无趣。 很快众人便各自散去,三三两两的相约着一起入席。 江月夜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情,便独自一人出了夏府。 正踮脚张望自家的车马,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就使到了近前。 掀开帘子的是只指节修长的手。 “江小姐,上车吧。让我送你回去,顺便好取了我的玩偶。” 江月夜看着阴魂不散的御玄风,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御公子好像很闲。” 闲,真闲,闲得蛋疼。 所以才咬住她不放。 “上车吧。” 车厢里的御玄风不为所动,固执的邀请江月夜上车。 江月夜不搭理他,继续寻找自家的车夫。 头上却幽幽传来一声叹息:“唉,江小姐若是不上来,恐怕就要步行回家了。因为我已经跟你家的车夫说好,说我会送江小姐回去,于是他早就先走一步了。” 江月夜一听这个,不禁磨了磨牙齿,咬出几个字:“好,御公子真是太好了!” 然后不等御玄风得意,几步就跑到了马车前方去,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御玄风无奈一笑,吩咐车夫驾车。 路过江月夜身旁的时候一把把她捞进了车厢中。 傅云清一张冰块脸顿时让这车厢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几分。 既然都上车来了,江月夜反而不再扭捏,认认真真坐好,免得万一马车不稳再摔个大马趴。 不过嘴巴倒还是没闲着:“小女子谢谢太子殿下抬爱!” 故意重重的咬着“抬爱”两个字,实则有些牙痒。 御玄风不怒反笑:“哈哈,江小姐真是有意思。难道被本殿下抬爱是件很为难的事么?” “唔。” 江月夜抱着手臂说:“太子殿下不觉得车厢里有点冷么?” 有个表情冷得掉渣的冰雕就已经够难受的,这位太子殿下居然还有心情说冷笑话。 没多久,马车就驶到了江氏精品店。 江月夜一下车就赶紧飞一般的跑进了店铺,然后再飞一般的拿出御玄风的q版玩偶娃娃,一扬手仍在了御玄风的怀里,最后逃之夭夭。 御玄风抱着手上的玩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低声和身边的人说:“云清啊。你说这个江月夜到底是何方人士,怎么能这么有趣呢?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一点都不害怕。不仅不害怕,甚至连一丁点奉承和恭维都没有,她难道就不想麻雀变凤凰?” 一般他张口叫云清的时候,就是把傅云清当做朋友。 这番话,是在询问朋友的意见。 傅云清淡然的眸子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望着一个地方出神。 “殿下,麻雀是永远也变不成凤凰的。” 真不知这话,是一句双关呢,还是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 转眼,江氏精品店已经营业一月有余。 萧霖这个幕后老板终于上门分红来了。 当江月夜把一千两银票递给萧霖时,他的眼睛也忍不住亮了一下。 “我就知道江小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果不其然,挣得真不少。”顿了下,又道:“第一个月的成绩就这么好,再这么下去,不出几月江小姐就能买了这个铺子独自经营了。” 江月夜吃了一惊:“萧公子肯卖吗?” 有这么好的分红待遇,基本上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萧霖愿意让出股权? 萧霖淡笑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堂哥说为了下阶段更好的同盟,我们让点小利没什么。江小姐需要一个根据地,这才能更好的发展好江氏。” 江月夜欣喜不已:“这么说,你堂兄是打算做更大的生意喽?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 萧霖这回没答话,而是反问道:“听说江小姐又开了一个江氏点心铺?” 江月夜干笑:“只是卖一点打发时间的零嘴而已。而且也不是我亲自经营,是个关系好的婶子在管着,我只收点红利而已。” “而已?”萧霖露出明媚的笑容:“那江小姐和伙计们签订的劳工协议,又是打算做什么?” 江氏点心铺的装潢、宣传也是江月夜一手督办的。铺子是江月夜出钱买的,就是当初那个弃之不买的小院。 这样一来,她和赵婶子也是利益平半分,算是把赵氏拉入了江氏的大船上。 至于劳工协议,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一下子江氏就成了大街小巷最新鲜的谈资,还有不少人找上门来,问还招不招伙计。 哪怕是个端茶递水的粗活,也会有人为此抢破头。 江月夜对此不发一言,既不会胡乱招人,也不会被这些消息所左右。 正文 邀请 萧霖一下子把注意力移到了劳工协议上,倒让江月夜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毕竟这件事她从没和萧霖这个幕后老板商议过。 因为她始终认为江氏是她和家人的心血,萧霖可以利用江氏赚钱,但这并不代表江氏会被别人捏在手中。 在商言商,这和他们的情谊如何毫无关系。 江月夜的眼神是清明的,透过眼睛可以让人轻易的看透她此刻的想法。 “萧公子如此说,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劳工协议是一种对员工极有保障的文书,并且其中包含着各种各样的福利制度和奖惩制度,在商业条文不规范的当今,这份文书不仅能够帮助我获得更多的人才,壮大江氏,更能帮助江氏树立良好的口碑。对商家来说,没有任何的东西能比口碑更重要了。” 萧霖正襟危坐,沉着的听着江月夜的每一句话。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在别处听过。包括他那个手段强硬的堂兄。 江月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太阳般炫目的笑。 “萧公子,虽然如今的江氏只是初具规模,但是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江氏这个名字会响彻洛城。” 解释再多似乎也及不上这句话有力量。 既然对方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那她就不妨亲口承认。 “现下名头已经不小。” 萧霖痴痴的望着江月夜,顿了好一会才呢喃一句:“萧霖相信江小姐不假时日便能美梦成真。” 如他第一眼看到的那样,江小姐不是个寻常女子。 “哈哈。” 江月夜干笑着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今日迎春阁四大花魁同台赛舞,不知萧公子可有兴趣一同去看看?” 提到青楼,萧霖的神色显然没有江月夜来的坦然,红了红脸说:“堂兄昨儿就送信给我了,但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江月夜听他这么说,反而忍不住笑起来。 这位萧霖同学别看家室一般,品行倒是极好的,这般洁身自好也是难得。 此时江月白拍打着身上的衣服走了进来,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江月夜:“三妹?咱们是不是该出门了?” “我准备邀请萧公子一起去。”江月夜站起身来,替江月白把衣领理了理,笑道:“不过萧公子好像有点害羞,二哥你劝劝他?” 江月华月底就要参加第一场县试,没时间出去玩,老早就去了秦老头那边吃墨水,大有吃喝拉撒睡都准备在那边解决的矛头。 江月白浓眉一挑,揽住萧霖的肩膀,咯咯笑道:“萧兄,往常我们大伙儿一起谈论烟花之地的时候你也挺向往的啊?今儿是怎么了,难道是被我三妹邀请所以心里觉得不自在?” “哪有?”萧霖不敢看江月夜,忒着江月白说:“我只是家中有事,抽不出身而已。” “是吗?”江月白面露怀疑,凑近了萧霖的耳朵:“你别装了,你家中能有什么事情?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做什么。刚才听你说你堂哥也去,这样不就更好?大家兄弟一场,正好在一起聚聚。” 萧霖紧抿着唇,还想推迟,却已经被江月白拉着上了马车。 江月夜和宋氏打了声招呼,随后便跟了上去。 两个小家伙正在午睡,要不然恐怕也会闹着要一起出门。尤其是江月诗,最近变得越发粘人了。 …… 马车很快到了迎春阁门口,隔了几米远都能感受到里面人声鼎沸的盛况。 迎春阁的大门上,一边挂着两幅巨大的q版画。 四个闭月羞花般的姑娘都穿着艳红的舞裙,舞姿翩翩,媚然天成,裙摆在脚下拖曳着,宛如一朵盛开在天边的彩虹色花朵。 这是江月夜专门为四个花魁绘制的。 当然她只是画了一幅小图,这巨大的海报是迎春阁众姑娘一起描摹出来的。 江月夜还没走上阶梯,思春就已经飞奔到了眼前,亲热的拉起江月夜的衣摆:“江小姐,你终于来了,再不来妈妈就要找人去接啦!” 身材略显彪悍,嗓音也不是委婉类型的,却用娇滴滴的语气撒着娇,简直让人浑身忍不住冒鸡皮疙瘩。 江月夜努力的抽出自己的手,干笑道:“思春姐,我知道你求艺心切,但是能不能不用这种声音说话?我……我有点受不了!” 是真的受不了哇。 你能想象出一个肌肉发达的女运动员拉着你衣摆撒娇的情形吗? 对,别捂脸,就是这样! 很恐怖的有木有! 思春春风般温暖的笑僵硬在脸上,收回了自己的手,怏怏的看着江月夜。 “江小姐,我求你啦。你就随便教我一两样好不好?跳舞也行,唱歌也可,只要能教我,让我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不信,你不信么?”思春自顾自的激动起来:“不信我现在就给你跪下!” 说着还真就弯下了膝盖。 在膝盖就快着地的时候,忽然被人拔萝卜似的从地上扯了起来。 江月白没好气的呼喝:“停停停!你干什么啊?有你这么逼迫人的吗?我三妹不愿意教就不教,你这么又讨好又撒娇的算怎么回事?” 江月白深深记得他一次来迎春阁的时候,被思春给摆了一道的事情。 所以一听这女人要跟他三妹学东西,就心中不爽,更别说她还来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把戏。 江月夜暗暗掐了把江月白,意思是让他低调点,别咋咋呼呼的。 然后把目光转向思春,笑着说:“思春姐,你别这样!我不是不愿意教你,而是我这里真的没有你适合学的技艺。更何况我其实也不会太多,惊鸿舞都是误打误撞学来的,你真的不需要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思春自从知道四大花魁的舞乐是江月夜教的以后,又亲眼见证了迎春阁从默默无闻到大红大紫,所以只要江月夜一踏进迎春阁的门,她就开始变着花样的死缠烂打。就是希望能让江月夜传授点技艺给她,好让她也尝尝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味道。 可江月夜琢磨了又琢磨,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好的可以教给她。 她平时喜欢的都是柔弱无骨的妹纸,比如范爷啥的,所以拿她这样前/凸后/翘,肌肉又还发达的妹纸真是没办法。 包装不起来啊怎么破。 思春却兀自不相信,泪花儿在眼睛里打转:“江小姐你一定还在怪我对不对?怪我上次对你和你两个哥哥无礼,还说了那样放/荡的话。可是我是无心的啊,我这个人的脾性就是这样,放/荡惯了,我没有一点坏心的我保证!” 五指朝天一竖,撅着嘴就要发毒誓。 江月夜慌了,连忙拉下思春的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几句话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们这边,江月夜只得压低声音说:“你先带我们上去,今天阁里人太多了不好谈论这个,改天我一定认真考虑考虑好吧?” 思春听到这儿一下子破涕为笑:“嗯嗯,只要你肯答应,不管等到什么时候我都心甘情愿。” 江月夜无奈摇摇头,跟着思春小心翼翼的往楼上钻。 萧霖别别扭扭的跟在后头。 由于早知道了江月夜为迎春阁出谋划策,对思春一事便没过多的惊讶,可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拥挤给吓到了。 整个大厅已经人满为患,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三个被思春带着往楼上挤,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二楼原本是设的雅间,但是现下所有雅间的门都大开着,形形色/色的人驻足在里面。走廊上甚至都坐了人。 最前排的人连坐凳都没有,随随便便就坐在一个蒲团上,伸头晃脑的盯着楼下的幕帘,生怕有人从那里出来而他们没能第一时间看见。 椅子呈阶梯式放置,有利于后面的观众能看清楼下舞台上的一举一动。 差不多半个时辰,江月夜才彻底摆脱拥挤,抵达尊贵的贵宾层。 迎春阁有三层,最上面一层往常基本不开放,是给阁里身份高的姑娘们做闺房的。 但这次为了容纳香客,当然也是为了狠赚一笔,第三层一共开放个十间厢房。并且从五日前开始这十间厢房里就有五间拿出来公开竞标,没有别的要求,价高者得。 至于另外五间,一间是留给江月夜的,另外的四间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来了什么尊贵的客人仗势欺人,没办法就只能忍气吞声贡献出来。 沈千辰家财万贯,但这么多年来和陈秋霜关系十分和谐。本来陈秋霜是打算留一间给他的,但是这个人钱太多没花处,为了显示他的土豪气质竟然不惜一掷千金。 就是为了在最后时刻说一句:“明珠,你是我的,谁都别想和我抢!就算想抢,我也会让他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确实,一千两黄金啊,还真没人比他更傻的了! 江月夜几个人进了套间没一会,陈秋霜就敲进了门。 “哎哟,江小姐,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她身后的四个娇媚动人的小人儿也一同进了屋子,站成一排给江月夜行礼。 江月夜挥挥手:“干嘛啊?都让你们别这样了,让我在朋友面前丢脸我让你们好看。”咬着牙狠狠的说,但是眼睛里却全都是笑意。 自个儿培养起来的明星哇,真的是好有成就感。 明珠等人这才看到坐在桌边的萧霖,正要开口询问这是哪家的公子,门外就有人喊了过来:“堂弟?好你个家伙,我送信给你你说不来,原来是和江小姐约好了!” 正文 暧昧 萧知乐毫不遮掩眼底浓浓的促狭之色。 原本极为正常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调侃,顿时就暧昧了起来。 萧霖俊脸一红,飞快了看了一眼江月夜,见她面色无常并没有介意这才辩解道:“堂兄快别乱说话。我本来真就没打算来的,但是白月兄非拉着我来,说是大家兄弟在一块儿,刚好聚聚,我这才搭了江家的顺风车。” “哦,是这样啊。”萧知乐了然的点着头,目光却和江月夜的撞在了一起。 转眼却又笑着和江月白打起了招呼:“既然如此,那江公子也就别跟这儿杵着了。让她们姑娘家说悄悄话,咱们这些爷们就去对面喝酒怎么样?” 话到这里,江月夜也就深谙了几分。大概萧知乐为了这场风月也没少花银子。 五间参与竞拍的贵宾房,他定是得了一间。 而且明明对面那间位置最好的,应该是沈千辰竞得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捷足先登。 等等,也许不叫捷足先登,而是“手足情深”。 不过,从没听说过萧知乐喜爱流连烟花柳巷,这次却兴冲冲的来凑热闹,是不是为了迎合什么人? 一点一点的思索下来,江月夜的脑子瞬间便清明了不少。 房门被拉开,萧霖和江月白已经起身,准备跟着萧知乐去对面的厢房。 江月夜急急出声,提点江月白:“二哥,少喝酒。有什么不懂的事,就请教萧大哥。” 经历过元宵节的事,御玄风又光临过江家一次,江月白对那两人应该是有些印象的。 但是江家人中知道对方是太子的只有她和江月华,江月白不像江月华事事谨慎,偶尔说话还有些没大没小。她是真怕他喝醉酒说些什么不该说的,然后把御玄风给得罪了。 别看御玄风那个人经常笑嘻嘻的,好像脾气很好,但是就是这种笑面虎才让人忌惮。 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笑容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没办法,他是皇家人,江月夜对这个天生有阴影。总觉得生长在紫禁城里面的都不是简单角色。 萧知乐的个性也很开朗随和,但她就不会这么看他,反而对他比对别人多几分信赖。 这才把二哥托付给他。 萧知□□亮的双眸更加的笑意盈盈,看着江月夜道:“江小姐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家兄的。” 三个人缓步朝着对面走去。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那边的房门就已经被敲开。 江月夜略显焦灼的目光透过门缝好巧不巧就和傅云清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两个人同时一愣,然后江月夜飞快的低下头去。 这大概就是不想什么偏来什么,他看见她这样的神色,应该会觉得很好笑吧? 陈秋霜伸手把房门掩上,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丫头们都坐下吧,离开场还有一会儿,让江小姐给你们再说说要注意的事项。” 江月夜俨然已经成了迎春阁的免费顾问兼狗头军师。 没错,不管是竞标还是舞台陈设,大多都是江月夜的主意。而陈秋霜本尊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大事小事经常都找江月夜来商量,恨不得她能分/身,这样就能留半个她在迎春阁里累死累活。 四个丫头不说话,好像已经胸有成竹。 江月夜也不耍老师威风,目光在每个人面上一一扫过。 笑道:“今天都打扮得格外漂亮啊?一会儿不管谁输谁赢,大家姐妹一场,什么都没有姐妹之情来的更重要,你们觉得呢?” 待会儿表演完之后,每个姑娘会有一次竞价的机会。 不过不是真人竞价,只是真人版玩偶而已。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已经足够可以比出人气高低了。 从目前来看,明珠身后有一个家财雄厚的铁杆粉丝,赢面相对大些。 明珠动动嘴唇正要接话,却不想御香郑重其事的说了句:“那当然,以前我们姐妹之间多有不快,那都是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有江小姐这样帮扶,大家的不仅技艺上进步了许多,就连彼此间的感情也深厚了不少。所以,我们大家最该谢的人是江小姐才对。” 明珠璀璨一笑,娇艳逼人:“御香说的没错。等这次赛舞结束后,我们应该好好谢谢江小姐。” 非烟也来插话:“那江小姐,你想要什么可一定要跟我们姐妹说,我们好提前做准备。” 青尘狡黠一笑:“我知道江小姐喜欢什么。”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青尘莞尔:“钱啊,除了钱还能是啥?” “哈哈。” 江月夜大拍手掌:“果然还是青尘你最了解我。” 陈秋霜也被逗得笑不可支,脸上的粉渣簌簌往下掉,怕被人发现连忙用手绢接住,嗔怒着道:“好你们这些丫头片子,赚了钱不想着妈妈,尽想着别人了?看来这么多年我真是白养你们了。” “妈妈说哪里话呀。” 明珠小手一伸,便给陈秋霜满了茶水:“看妈妈这叫苦的,哪次不是妈妈赚大头,我们拿小头,可不就是给你傍身用的?” 明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自然,并没有一丝的不乐意。想来也并不把钱财看在眼中,而且相对于很多妈妈桑来说,陈秋霜还真算是一个比较有良心的。 虽然钱抓得比较紧,但是不缺短不克扣,也不会动不动就打骂阁里的姑娘。 逼良为娼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要不她不会轻易糟践身家清白的姑娘。 …… 江月白轻手轻脚跟着萧知乐进了房间,一抬眼便看到上座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公子。 萧知乐叫他御公子。 江月白便也笑着打招呼:“御兄好。” 萧霖在他后面规规矩矩喊了句:“御公子。” 虽然堂兄没有告诉过他有关御公子的事情,但是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所以他应付得很小心。 他没有堂兄显赫的家室,没有江月白什么都不知反而显得豁达的心胸,所以只能这么小心翼翼的相处,免得一不小心为自己招来祸患。 姨娘已经是他的一块儿心病,他这里再不能出任何乱子。 御玄风瞥了一眼江月白,依稀之间把他的眉眼和江月夜的重叠在一起,却发现并不是很像,尤其是那种淡淡却不可方物的神情。 他在江月白身上感觉不到,所以淡淡应了声,就没再关注江月白。 江月白也怡然自得,慢慢和萧家两兄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偶尔会说到江月夜身上,这时候御玄风似笑非笑的眼神便又会转过来。 神奇的是,往常一句话不爱说的傅云清居然也会时不时的蹦出几个字,像是在和江白月交谈,又像是习惯性的发表意见。 总之,屋子里的气氛很微妙很微妙,微妙到江月白觉得压抑。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他觉得无法施展。 楼下忽然间传来叮叮咚咚的敲锣声。 从半透的纱窗看出去,大厅中的众人已经沸腾,不一会儿传来一阵空灵深邃的琴声。 再等一会儿,不只有琴的声音,有箫有瑟还有箜篌琵琶,俨然是乐器大合奏。 御玄风捏着下巴,意味不明的说:“上一次错过了,这一次终于能饱饱眼福。实在不容易。” 萧知乐跟着附和:“从来没听过这样用乐器的,也许真的会给人不一样的感受。” 江月白细细听着,可是他从小在泥巴中长大,那些萧啊琴啊什么的认识他,他却不一定认识它们。 一般人遇到这种窘迫估摸着也就躲躲闪闪过去了。 但是江月白不一样,他这个人很坦诚,十分的坦诚,所以他敲了敲脑袋,无奈的笑道:“原来逛青楼也不是件轻松的活。光是辨别箫声琴声就够我脑袋大的了,一会儿估计连看姑娘的时间都没有啦。” 憨厚,赤诚。御玄风在心里给了江月白这样的评价。 “哈哈。” 御玄风不期然的笑起来,打趣起江白月:“难得你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却是个不辨音律的音痴,难不成你是捡来的?” “御公子怎么这么聪明?”江月白惊呼一声:“其实我也是这么怀疑的,但是……” “但是什么?”萧知乐非常给面子的捧场问道。 “嗯,我想大概也许可能我们家除了我妹妹之外,都对音律造诣不高。” 憨厚有余的一句话,又让御玄风对江月夜的好奇增加了一分。 同时,也不再把江月白当隐形人。 好歹他还能逗逗乐,并且蹦出几句有关江月夜的事情让他知晓。 江月白却在心底发誓,这次回去一定要开始学习,像大哥一样的努力。 不,要比大哥还要努力。他不仅要学会写字,算账,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不都没脸做她三妹的二哥了。 真是的!好丢脸! 往后许多年,江家几个兄长弟妹皆养得才高八斗。 他们那时才一致性的发现,原来当初他们那样奋发图强都是因为…… 迫切的要做一个合格的哥哥/弟弟/妹妹。 正文 热闹 碎玉轩。 江月夜和陈秋霜浅酌着上好的百里红,淡淡的酒味在口中散开,随之便是胃里的暖和。 楼下丝竹之声飞入耳畔,动听的旋律让人忍不住心灵舒畅。 对江月夜而言,还多了一份久违的亲和感,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年代。 江月夜敛着眼,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舞台上四个花魁的舞姿。 优雅的,妩媚的,轻灵的,羞涩的,各有千秋又平分秋色。要分出个一二三实在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可这四个丫头不知是比赛起了瘾还是故意为难她,硬是要她对她们今晚的表演给出不等的评价来,这不是为难她是什么?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她和四个人的关系都更近了一步。当然最好的还是明珠。 如今她们并列洛城四大花魁的位置,明珠甚至被人提名了第一花魁的称号。 她若是看在情面上点了明珠,这不仅是侮辱明珠更是侮辱她们之间的感情。 唉…… 江月夜想到这里不禁叹口气,摇摇头准备再看看才做决定。 “咚咚。”碎玉轩的房门被敲响。 “是谁?”江月夜看向陈秋霜。 如今是个人都应该看舞蹈去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们。 “是沈大少。” 陈秋霜笑着去开门,在江月夜的注视下沈千辰慢慢悠悠踱进房间里。 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在江月夜脸上,大喇喇的坐下:“江小姐别来无恙。” 江月夜和明珠相交多日,往常也经常来迎春阁,这当然不是她第一次见沈千辰。 但是却每一次都被沈千辰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敌意给弄的莫名其妙,于是笑问:“是什么风把你沈大少给吹来了?楼下的舞蹈正精彩,你不观赏舞蹈来这里做什么?” “江小姐问得奇怪,我付了钱想看不想看是我的事情,难不成江小姐连这个也要管?” 沈千辰执起玉壶,像在自己家一样往面前的玉杯中倒了满满一杯酒。 陈秋霜见状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制止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江月夜眼中含笑,与沈千辰打太极:“哦,也对!不过沈大少,你这会儿不在浣玉轩呆着,跑出来做什么?”竖起手指,调皮的笑道:“等等,我猜猜。沈大少不会是被抢了房间,所以流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吧?” 说着还轻笑了一声,笑声之中藏着无尽的嘲弄。 沈千辰脸色涨红,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 漫不经心的说:“江小姐不愧是冰雪聪明,不过我还要谢谢你呢。”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弄得江月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沈大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谢我又给你制造了不少竞争对手吗?” 沈千辰喜欢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又怕碎了,这已经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 沈千辰难得这次耐心格外的好,浅酌一口之后看向陈秋霜,眉目中露出似真似幻的疑惑:“陈妈妈,难道你没有告诉过江小姐吗?” 陈秋霜小嘴一张,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沈千辰满意的笑起来,清淡的语气带起一丝玩味:“江小姐,你说如果我是这迎春阁的幕后东家,那还有谁能和我抢明珠呢?” 一句话掀起千层浪。 江月夜镇定了一会儿,才勉强压制住讶异:“原来如此。怪不得沈大少如此有恃无恐。” 可惜沈千辰得意的表情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江月夜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不过,沈大少也真是奇怪,难道你说了你是老板,明珠就会喜欢你了吗?从前她没有因为你的钱而投怀送抱,现在你是不是迎春阁的老板,是否拿着她的卖身契,好像并不重要。难不成你还妄想凭着这些客观因素让她改变心意?还是说……” 江月夜旋转着手中的杯子,目光中故意带着讽刺:“沈大少是想用明珠的卖身契逼她就范。如果这样,以明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恐怕会让沈大少失望而归!” 其实,沈千辰各方面都挺好的,明珠对这家伙也不是一分情意也无。 只是沈千辰对待感情却还是幼稚了些。 他喜欢明珠是把明珠当做宠物那样宠,而不是妻子那样尊重敬爱,这样的感情对明珠来说不免轻浮,承受不起托付终身的力量。 沈千辰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在江月夜面前总是不超三句话就会恼羞成怒。 因为江月夜嘴巴太厉害了,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厉害,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捉住你的弱点,然后一针见血。 他嘴边的笑僵住了,蠕动着冰凉的唇瓣:“我沈千辰虽然不是谦谦君子,但是也不会是那样趁人之危的小人!” 话音刚落,楼下的曲调也慢慢渐入尾声。 观众的喝彩如潮水一般涌来,整个楼中都是他们震耳欲聋的呼喊。 “明珠,我要娶你为妻!!!” “御香,我要纳你为妾!!!” “非烟,我喜欢你!!!” “青尘,我支持你!!!” 四个花魁的粉丝量不分上下。破嗓而出的呐喊将整栋阁楼都震得微微颤抖。 陈秋霜见状,连忙闪身下去安抚。 若是因为这样把阁楼个拆了,那还真是让**哭无泪。 沈千辰一瞬间之内转怒为笑,一边观察着楼下的情况一边说:“江小姐手段高明,这下四个花魁的真人玩偶又不知道要拍出怎样的高价。对此我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江月夜摆手:“沈老板不必客气,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你,只是为了我自己罢了。”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经过这样的推行,她的q版娃娃、成衣、还有店铺甚至江氏,不火都难。 沈千辰搞怪一笑,轻飘飘的走向江月夜:“江小姐果然还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真让人心痒痒。” 手掌轻轻朝着江月夜伸过去,却在她头顶半寸的地方停下,似笑非笑道:“我该怎么感谢江小姐才好呢?要不……以身相许怎么样?” …… “明珠,我要娶你为妻!只要你愿意,我就算为你死也无怨无悔!” 陈秋霜人到了楼下,人潮颤动的大厅中一个人的声音格外嘹亮。 一句一句的重复要娶明珠为妻的誓言。 此刻整个人更是跪在了舞台前面,一双夜鹰一样的眸子闪着爱慕的光。 明珠手足无措:“这位大叔,你别这样。你先起来!明珠担不起你这样的爱戴,明珠只是贱籍女子,是不可入门做妻的。”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众求取,明珠除了觉得感动,更多的是不好意思,所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那人却以为明珠是被他得痴情打动了,一把拉住明珠虚伸过来的手,死死抱紧在怀中。 痴痴的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休了我家中那个丑妇,然后八抬大轿取你进门。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说你一句不是,如果我那赔钱货女儿敢给你难堪,我就一道把她也赶出门去,我庄家只要明珠你一个人。你放心,等你嫁给我之后,我养着你宠着你,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一定会比任何人都过的好。” 众人这一听,便都知道这男人是有妻女的人。 有妻女来逛青楼也就算了,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要娶妓代之,这是何等的荒唐? 其他姑娘的粉丝这下不淡定了,尤其是喜欢御香的那位吵着嚷着要娶御香做小妾的秃顶男人。 他嗤笑一声便道:“哼!没用的东西,妓/女是什么,玩物而已!也就你这样的男人才把妓/女当宝,还想休妻再娶,简直是废物一个!” 其实他是被家中的母老虎镇压着,不敢动这样的心思,想纳妾都得七哄八哄才能如意一次。 见庄财富这样张狂,简直羡慕嫉妒恨,忍不住就想冲着对方撒气。 但是他出口就连带着把御香给也骂了个没脸,御香明媚的脸色瞬间一沉。 御香的其它粉丝也就再装不得木头,劈头盖脸把那光头骂了一顿。 光头被骂得满脸唾沫,跌跌撞撞逃出了迎春阁。 陈秋霜见状,笑不可支。 也好,省得她还得花精力把那人弄走。 御香的事处理好,众人便又把视线转到明珠这边来。 庄财富还死死的拉着明珠的手臂不放,**/秽的目光流连在明珠脸上,十分恶心人。 明珠不停的挣脱着,刚才的一点点感动也于瞬间化于无形,心中只有寒碜和厌恶。 “你放开我,我不想嫁给你!”明珠惊呼。 陈秋霜走上台去,示意龟奴上前来拉开庄财富,龟奴的力气哪里是庄财富能够抗拒得了的,不一会儿就被拉到了一边。 陈秋霜握着明珠被攥得通红的手腕,气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就这样也想娶我们大名鼎鼎的明珠?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恶心人嘛不是!” “是啊,是啊,真是恶心人!”明珠的粉丝跟着出声。 正文 痴心 庄财富没想到自己一腔痴情,却被所有人指着鼻子骂。 怒气冲冲的道:“你们凭什么骂我!你们可以喜欢明珠,我为什么不可以?为了明珠我变卖家产,好不容易才凑齐上百两的银子来这里捧她的场。我如此的痴心无悔,明珠她难道不应该感动吗?” 庄财富说着声泪俱下。 除了长相丑点,人猥琐点,其他的倒也无可挑剔。 至少阁里好几个以身侍人的低级妓/女都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恨不得自己冲上前去嫁给他。 被他这么一吼,那些粉丝也是一愣。 半响才跳出个人来,反驳道:“搞了半天,你以为你凑了几百两银子就了不起了?为了明珠我花了上千两银子,天天来迎春阁不说,还买各种各样首饰珠宝送给她。但是明珠一样也没收,难不成你以为你凭几百两银子就能打动她?就凭你那个丑样,也不撒泼尿好好照照你自个儿,自讨没趣的蠢货!” 江月夜定睛看去,那个叫嚣的家伙确实比庄财富长得好看些,但也只是半斤八两,大哥甭说二哥。 江月夜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千辰:“沈老板,你的摇钱树还有心肝宝贝被人觊觎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在这里打情骂俏?” 江月夜特意加重了“打情骂俏”这个词的调调,沈千辰听着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一个女子,还是比自己小的女子以一种‘你怎么这么挫’的表情看着,是个男人都会觉得不自在,不仅不自在,还会怀疑自己的能力。 沈千辰死鸭子嘴硬:“我看重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别人拐走!” 他踱步走到江月夜身前,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盯住江月夜的脸,警告道:“而且,你拿我和下面的两个蠢货相提并论,这是对我的侮辱。” “呵呵。” 江月夜轻笑一声:“难得,沈老板居然还有这样的觉悟。不过,我觉得这不是在侮辱你,反而是抬高了你。楼下的人不俊美,更没你有钱,但是人家清清楚楚明白自己的心意。不像某些人,握着些筹码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给了点甜头就以为别人要感恩戴德。可惜了,我们的明珠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她需要的是爱,不是宠爱。” 江月夜觉得自己可以忍受纨绔子弟,但是却不能忍受玩弄别人感情的纨绔子弟。 明珠委身青楼已是不幸,却还要被沈千辰这样自以为是的公子哥玩弄于鼓掌之间。 卖身契在他手里,主动权也在他手里,唯一还没落入他手中的,也许就是明珠那颗最珍贵却又最廉价的心。 得不到的拼命抢,得到了以后随便丢。 她一点都不希望明珠落成这样的结局,所以对沈千辰的态度就相对苛刻了点。 沈千辰被江月夜的一段话说得心中震荡,眯着眼道:“江小姐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江月夜毫不掩饰的点点头:“我好像也发觉了。” 跟着笑起来:“但是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婆妈和爱管闲事。如果沈老板一天不用正确的态度面对明珠,我想我就会在明珠身边忠言逆耳一天。因为这是我和她的事情,沈老板目前为止还没权过问。” “哈哈。” 沈千辰不怒反笑:“江小姐还真是好笑,但是我想明珠会让你失望的。或者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哈哈。” “神经病!”江月夜小声嘀咕。 此时,楼下也刚好传来明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 她的声音不大,不高亢,不刺人,只是娓娓道来一段话:“两位别吵了!你们对明珠的爱戴明珠感激不尽,但明珠只是一名青楼女子,不值得你们这么做。而且,就算是一名风尘女子,也有自己的执着和追求。我对两位的支持十分感激,这和我对所有支持我喜欢的人抱有的感激一样,但是这份感激不是爱,更不会用别的东西作为交换去换取你们的爱戴。因为明珠就是明珠,并不想成为谁的占有物。能和我相伴一生的人必然是我倾心所爱之人,这和多少钱财珠宝无关。我希望大家能明白这一点。” 明珠一番话说出来,登时便有人不屑的讽刺道:“嘁,什么人嘛,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老子不喜欢你了!” 说着就仍了手上的花,立马便站到了别人的粉丝群里。 一个,两个…… 直到明珠的粉丝团只剩下寥寥几个人,而这时候御香那边的粉丝却越来越多。 明珠也不是不难过,不是不伤心的,只不过强扭的瓜不甜。 她的眼睛里泪花在闪闪发光,朝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谢谢,谢谢剩下的还支持我的人。明珠今后会更努力,让大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青楼女子。” 唯一剩下的几个粉丝都被明珠给感染哭了,其中还有两个是楼中新来的姑娘,把明珠视为偶像和榜样的可怜人。 陈秋霜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让明珠的人气受到折损,但是却也没有阻止明珠表明立场。 等双方都说得差不多了,她才站出来:“嗨!大好的日子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四位花魁的同台赛舞想必大家也看得过瘾,接下来有请迎春阁的小花旦们给大家表演热舞。待会儿等后台准备好了,会有一场真人拍卖会。想要获得四大花魁的各位可要准备好喽,规则还是一样,价高者得!” 她故意没有说清“真人”是玩偶不是人,引得台下众人遐想翩翩。 连跪在台前一脸愤恨的庄财富眼中都不自觉的闪过亮光,本来已经熄灭的欲/望又瞬间被点燃。 竞拍的意思,就是他还有机会获得明珠喽? 要是这之前他还会担心别人和他抢,但是在明珠说了那番话之后,好多人都站出来表明不再支持她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他的胜算还是蛮大的? 嘿嘿,庄财富一阵奸笑。 连家中近来越来越潦倒的近况都被他抛之脑后,觉得只要能把明珠赎回家去,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庄财富也是封魔了。 他之前就对明珠一见钟情,一直攒钱想要和明珠**一刻,可好不容易攒了几十两,差不多也可以让明珠出来陪陪了,但是却遇到明珠借着惊鸿舞一鸣惊人,然后身价就连连上涨。 他手中的几十两就只够买明珠几场献舞的门票,跟着他不仅没有熄灭对明珠的**,反而越烧越旺,现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筹集门票费,竞拍费,他甚至变卖了家中大多数的财物。连张氏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也被他偷了个精光,如今的庄家除了剩下几张烂木床,几乎一无所有。 张氏和其女儿庄大妞每天几乎以泪度日。 今日两母女听说庄财富又来逛青楼,便气冲冲的便跟到了迎春阁外面,然而却因为没有钱被龟奴拦在了门外。 如今的迎春阁,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来,唯一的条件就是钱。 迎春阁自从红了以后,便有很多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姑娘前来投靠。 一是冲着迎春阁从不逼良为娼的美德,二十冲着四大花魁的名声,希望能借此机会让自己翻身,要么大赚一笔,要么红透半边天,但是不管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迎春阁现下姑娘的数目、资质,都已经有了要赶超怡红院的势头。 怡红院的老鸨廖怡红,为此还特地请过陈秋霜吃饭。 她希望陈秋霜能把明珠和御香转让给她,不管花多少钱,她都愿意。 一个老鸨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魄力,想必是身后的财/阀看重了明珠和御香的商业潜质。 不过陈秋霜,或者说沈千辰也不是目光短浅的人,随便找几个借口就推了没有答应。 新来的一批小姑娘基本各个都水灵灵的,江月夜便教给了她们一支民族舞,其中适当的掺杂了老上海滩腐靡的舞蹈动作。 优美之中带着诱惑,清纯之下又满是妩媚,所谓靡靡之音,摄魂之态,不过如此。 小姑娘们年轻、充满活力的舞蹈一上来,本以为会失望的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鲜活靓丽的姑娘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半露,藕白的手臂散发着盈盈香气。 一抬手一投足之间都是青春动人的气息,让人不知不觉也跟着年轻了几分。 苍老的、**的男人们被刺激了眼球,胯/下之物不自觉躁动起来,觉得台上那些鲜嫩可口的小姑娘似乎也不差。 虽然没有四大花魁有韵味,但是如果扑倒蹂/躏一番应该也会很享受吧? 色狼本性就这么暴露无遗。 江月夜不屑的弯起嘴角,那笑带着无奈又带着讽刺。 虽然早就看清了这一点,但是利用这种肮脏的东西来赚钱,事实上她心中也觉得不耻。 沈千辰见江月夜这副样子,不禁嘲讽道:“怎么?你一手安排的好戏,如今怎么好像并不是很愉快?” 江月夜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 细挑的眼睛有一股邪魅的味道,抿着的朱唇似笑非笑。高挺着的鼻梁,卷翘的睫毛都显示他绝对高傲的本性,但是这一切都好像和她天生有仇似的轻蔑的看着她。 她不禁好笑:“沈老板好像越来越八卦了嘛?大家都是商人,你赚你的钱,我淘我的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了,有必要针锋相对吗?” 正文 拍卖 沈千辰眉毛一挑,笑道:“江小姐这话就不对了,不要随便把我们的关系拉得那么远好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小姐的第一桶金还是在我这迎春阁赚的,如今更是处处都占了好处。人可不能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回头就一拍两散什么的,可不是我沈千辰一贯的作风。” “你……” 江月夜气结,却又不知道应该找什么话来骂他。 他说得也对,她如今声名鹊起,还拿着迎春阁不少好处。 编排舞蹈,为花魁造势,提供海报设计图,这是她为迎春阁所做的。 做事拿钱,天经地义。而迎春阁也确实没有委屈她。 批量定制、订购江氏精品店的成衣及内衣内裤,为她宣传q版玩偶。拍卖会由她独家抽成,甚至连江氏点心铺的小吃,迎春阁都在主打销售。 销售利润彼此五五分账。 这样省心省事的合作伙伴,实际上贴心值已经快超过姨妈巾了。 江月夜耸拉下脑袋:“好吧,沈千辰。除了明珠的事情外,其他的我都可以向你退让。但是在感情这件事上,我无法接受你玩弄我的朋友!” “啊哈?” 沈千辰惊讶得张大嘴巴:“江小姐如此轻易就认输了,我还真是很不习惯呢!而且,谁说我对明珠不是真感情了?” 以往都是他拜倒在她的舌灿莲花之下。 今日她这么轻易就败下阵来,怎么好像少了点什么味道? 江月夜如果知道此刻沈千辰脑袋里的想法,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会认为他是个受虐狂。 “那你怎么证明你是真心喜欢明珠的?你愿意娶她为妻吗?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世人的唾弃,无论以后富贵贫穷,生老病死,都会爱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吗?”仿佛是为了求个什么,江月夜痴痴的问着:“记住,是娶她为妻,并且是今生唯一的妻子。” 如果此时当事人在,恐怕都会觉得这是痴心妄想。但江月夜却执着的看着沈千辰的眼睛,眼底一闪而过痴狂的神色。 上一世,也是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说爱她,说要娶她为妻。 但是那个人最终干了什么? 娶了她最要好的闺蜜,没多久更是生下了小包子。 她就像一个陌生人,见证他们的爱情,见证他们的幸福,却从此一个人流落街头,孤立无援。 要不然怎么会疯狂工作,最后被捎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碎玉轩门外。 一个人影悄然驻足在那里,本来行云流水的动作顿下来。 无意识的倾听着什么。 沈千辰偶然看到了江月夜眼底的一抹慌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嗫喏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他爱明珠,也想娶明珠为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江月夜这个样子,他似乎觉得说出那些话会伤害眼前的女子。 这个平时总是云淡风轻的女子。 过了一会儿,江月夜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失态。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她喜欢沈千辰,然后告白失败了一样。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由之前的剑拔弩张变得亲切,然后又从亲切变为尴尬。 她越想越没有脸呆下去,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然后,扑通一声,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之上。 江月夜缓慢,又缓慢的抬起头,傅云清雕塑一样的脸颊顷刻间映入眼帘。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有点心虚。 傅云清看了眼随后追出来的沈千辰,面无表情的道:“找沈公子。” 半个字也愿不多说的样子。 江月夜斜眼瞅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沈千辰,低下头飞快的“哦”了一声,然后远离傅云清的胸膛,背对着身看向楼下。 但饶是这样,傅云清和江月夜之间的距离也并不远,伸手可及。 所以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道飘入了江月夜的鼻端。 这突如其来的味道让江月夜浑身一震。 如此收悉的味道…… 这该死的味道! 江月夜在心中怒骂一句,为什么偏偏和那渣男的味道一样! 不管是沈千辰,还是傅云清,都把江月夜这奇怪的反应看在眼底。 沈千辰率先问:“傅公子,请问找我何事?” “我家公子找你。”傅云清淡淡道。 眼角余光落在江月夜光滑的发丝上,却怎么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沈千辰犹豫了下:“那我们走吧。想必你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恐怕御公子也等着急了。” 江小姐目前的情绪不太对,傅公子若继续呆在这儿,恐怕会让她尴尬。 沈千辰第一次为江月夜如此考虑。 两个人并肩着走远。 留下大瞪着眼,却眼角通红的江月夜。 好丢脸。 江月夜甚至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频频失态,完全不是以往的她。 只是这世上很多事情,经常都是这样猝不及防的,让你措手不及的同时被轰击得支离破碎。 楼下的艳舞渐渐表演结束。 因为姑娘们一表演完就退到了后台,所以才没有发生客人不顾廉耻的调戏事件。 陈秋霜迅速把四大花魁全部叫回台上。 四个人摆好姿势定定的站在舞台的四个方向,任由各方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四下游走。 陈秋霜主持着摆卖会,像模像样的道:“四大花魁真人拍卖会,现在开始。大家可以自由竞价,第一位……” 陈秋霜含笑宣布:“青尘姑娘。” 甭管是什么拍卖会,都是由劣到优的。这次也不例外,按名气由低到高来排序。 青尘的粉丝在场下顿时炸开了锅。 其中一个文弱的书生小声的举起手:“我,我出一百两银子。” 他没什么钱,但是却很喜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青尘。 价格不高不低,但是已经比一般的妓/女高出了好几倍。 陈秋霜笑意盈盈:“还有吗?还有更高的吗?若是没有,青城姑娘就……” “五百两!” 陈秋霜的话被打断,一个小胖哥挥着肥硕的手臂喊出五百两的高价。 小胖子给的价着实不低。 场上大多数人虽然跃跃欲试,但是想着为了一个妓/女花这么多钱也不值得,也就没有人开价更高了。 尤其连刚才那个出声的小书生也低下头表示放弃。 这样一来,青尘就被默认为是那小胖子的人了。 小胖子急不可耐,一条腿攀上舞台就要去拉青尘的裙角。青尘被吓了一跳,提着裙摆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秋霜见状,也不生气,乐呵呵的朝着小胖子走过去,用怀中的手绢扫了下他的大饼脸。 娇笑道:“这位客官,别着急啊。等拍卖会完事了,你有的是时间呢!” 另外那些等着竞买其他花魁的人,也不乐意被这胖子给耽搁了时间,便合力把他拖下了舞台,然后叫嚷着拍卖第二个。 于是陈秋霜又喊出了第二个人的名字:“接下来是非烟姑娘。”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争抢,非烟的竞拍价是八百两,由一位瘦子拍下。 那瘦是真瘦。 江月夜都不禁怀疑,那人是不是因为纵欲过度,所以才练就了那样**的身材。 陈秋霜笑眯眯的接过前两人掏出来的银票,那一胖一瘦也是色眯眯的盯着青尘和非烟看个不停。 青尘娇滴滴的埋着头,咬着唇瓣羞羞答答的样子。 心中其实好好的暗爽了一把。 往常这些公子哥儿总会在迎春阁耍威风,呼风唤雨为非作歹,如今被狠狠的敲了一笔却不自知,不知道待会儿真相公开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哭死。 非烟人如其名,烟云之姿,一颦一笑之间尽是柔美。 眉黛轻拢,仿佛远处朦胧飘渺的山雾,让人看不真切。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让那些想揭开面纱的人追逐不停。 接下来的两个才是重头戏。 御香妩媚艳丽,明珠清纯高洁,两种截然不同的美,站在一起就能形成强烈的反差,却又那么相得益彰。 估计有不少人都会幻想,如果同时拥有这两个人会是多么美好的事? 就像娥皇女英那样,才算尽享齐人之福。 陈秋霜扫视了一眼阁内的状况,见大多数人此时都呈现出兴奋之色。 二楼三楼的贵族子弟、财阀大商也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竞拍。 她拍了拍手就打算宣布这第三个人,就在这时,迎春阁的门前传来一声狮子吼。 “啊……” 正宗的河东狮一吼,君子抖三抖。 啊不,连迎春阁也抖了好几抖。 江月夜更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要不然真不能保证耳膜的健康。 “让开,让开,都给老娘我让开!” 惊天动地的震颤音响起,人群轻易的就被拨出一条缝。 只见一个巨肥女人扭着腰肢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抖动着脸上的肥肉呐喊:“谁是御香,给老娘我出来!” 口水夹杂着口臭朝众人喷了过来,大多数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和鼻子。 陈秋霜在舞台上也是被这臭味给熏得头脑发昏。 她捏着鼻子,勉强站稳身子:“这位大婶,你找我们御香有何事?” “哼!”胖女人扭过了头,众人这才看清她右手下方正拧着一个人的耳朵。 那人半跪着趴在地上,嗷嗷的叫着疼。 但是胖女人却不松手,一把将他仍到陈秋霜面前,冷哼道:“徐大海,老娘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偷偷背着我来逛青楼不说,竟然还想从这儿给我领个**回去?说!这里哪个是你看上的贱货!让老娘也瞧瞧 ,到底骚成什么样子,迷得你连爹妈都不认识了!” 这女人说话当真难听。 不止难听,长满了脂肪粒的眼睛还鄙夷的打量着在场的众人,视线更是多次停留在台上的四个花魁身上,神色是说不出的厌恶。 好像在她眼里四个花魁是多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正文 狗血 御香虽然在青楼摸爬滚打好几年了,但是凭着一身技艺和出色的脸蛋,还从来没被人如此侮辱过。 此刻哪里还忍得住,提着裙摆就站了出来,俏丽的往那肥婆面前一站。 冷笑道:“这位大神你谁啊?我就是御香,麻烦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御香的身形玲珑有致,相比之下那肥婆却是满身横肉长相丑陋。 谁高谁低立见分晓,任谁都会更喜欢赏心悦目的御香。 然而江月夜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张氏还有庄大妞。 庄财富出现在这里她不惊讶,猥琐本性是难掩的,就算不是这家青楼,也会是别家。只不过他看上的竟然是明珠,这让江月夜如鲠在喉。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张氏为了抓丈夫,竟然也踏进了迎春阁?她那种人竟然也会为了男人如此“纡尊降贵”? 江月夜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庄家已经不复存在。 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她搞的这些所谓的包装和捧红手段。 正因为明珠的身价暴涨,才让庄财富成了赌徒,越是得不到就越要强求,以至于倾家荡产为红颜,家破人亡不自知。 那肥婆见御香还敢反驳,登时怒眼瞪成一双铜铃,朝着她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口口水。 嗤之以鼻的道:“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娘还以为是什么倾国倾城的货色,才把我家这个有眼无珠的迷得五迷三道。今儿一看也不过是个破鞋而已,凭着自己胸大屁股大就想霸占着别人的男人不放,当真骚得可以!简直比那些个狐狸精还要骚上百倍千倍!” 肥婆的表情十分丰富,讽刺不屑恶心齐齐写在脸上,看得御香怒火中烧。 她也是气得急了,张口便道:“死肥婆,你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今儿我让你走着进来,爬着出去!” 看着趴在肥婆脚下的秃顶男人,御香故意娇滴滴的喊:“这位恩客,您不是想纳御香为妾吗?如果今儿你敢当着我的面扇你面前的女人一耳光,并把它休了,那御香便委身于你如何?” 秃顶男人面色一震,抬起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御香。 御香娇艳欲滴的脸蛋倒映在他眼中,美得不可方物。 下意识的,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挺直腰背仰头望着他的发妻。 一个三百斤重的无敌大肥婆,与其说她是女人,还不如说是母猪来得贴切。 他的身量和肥婆差不多高,此刻却是用居高临下的眼神觑着她,好像有了御香那句话,他无形中就变得高大了一样。 可惜还没开口就被那肥婆一声大吼:“啊!你敢!!!反了反了,徐大海,今儿你要是听了那个小婊/子的话,动了老娘一根汗毛,你信不信我剁了你!” 肥婆以手叉腰,肥硕的腰身已经不知坠起了多少个游泳圈,就连胸前的两块滚圆也比别人的大两倍不止,看起来格外恐怖。 徐大海被她这么一喝,高涨的气势顿时又焉了下去,足足被那女人压了一个头。 众人恐怕现在才真正理解泰山压顶是个什么状况。 “我,我……”徐大海中气不足:“我只是想纳个妾而已。哪家的主母像你这般,下不出蛋还占着地儿。” 肥婆这下更是进气多出气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怪罪老娘没有给你生儿育女吗?呵呵,徐大海你别忘了,你可是入赘我们黄家的人。倒插门儿一个,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 “倒插门怎么了?”徐大海跳着脚:“倒插门也可以根据七出之条休了你,哼!” “休了我?哈哈……” 黄氏笑不可抑,嚯咯嚯咯的笑声比寺庙中的土钟还要闷响几分。 唾弃道:“就凭你这个熊样儿?有本事你休了我啊!休了我看你是喝西北风还是吃狗/屎。” 黄氏向来口无摭拦,徐大海在家就经常被骂得狗血淋头。 现下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丁点儿的面子也不给他。徐大海恼羞成怒,举起手就想给黄氏一耳刮子,预备让她的嘴巴消停消停。 哪知他的手还没打下去,黄氏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巨大的力道让他抵不住往前踉跄了一步,然后黄氏的拳头接踵而来,瞬间就把他打成了个猪头。 以上的对话和动作发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众人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看下来,也不禁被眼前的女人给惊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天底下还真有这样蛮横不讲道理,并且下手狠毒的女人,这简直是所有男人的噩梦。 张氏躲在黄氏身后看着这一幕,心中叫好的同时不禁哀叹。看来还是她的手段不够强硬,要不然怎么会连庄财富也管不住,任由他糟践家中的财物。 如今家不是家,人不像人,过的日子更是猪狗不如。 徐大海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思维却越来越清晰,尤其心头那股无名火熊熊燃烧起来,大有马上就会野火燎原的势头。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黄氏,蛮牛一样的黄氏就算十个男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于是各种钻空子从黄氏的手中逃出来,等他抬起头,众人才看清他此刻的样子。 眼眶乌青,脸颊青紫,鼻梁被打歪在一边,鼻血流了一脸,嘴角也被撕开一个口子,上面还沾着一些黄色的恶心玩意儿,看上去像是黄氏手上没洗干净的油腻。 徐大海卷起袖子擦了把鼻血,神色骤然一变,像是疯魔了一般在身上不停的掏东西,边掏边喊:“哈哈……不是要拍卖吗,不是价高者得吗。现在我就要竞拍,我出五千两买御香,谁要跟我抢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话才说完,手上便举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空中危险的比划着。 除了匕首,还有一叠银票。 那些银票被他当做废纸一样全都甩在了御香的身上,有一张甚至调皮的钻进了御香裸/露着的**里。 御香气急,伸手便扯了下来,但最终还是没扔回去。 面值一千两的银票,平常她是见也没见过的。 如今她才开始深思,如果徐大海真的愿意休了那个肥婆,然后八抬大轿娶她进门,那她其实也不排斥做一个富绅的妻子,至少日子会比在迎春阁卖笑好得多。 黄氏掩着嘴巴,显然也是被徐大海突如其来的疯魔吓得不轻。 她往前走出一步,想要去抢徐大海手中的匕首,却被徐大海发疯似的刺了一刀,嘴中呼喊着:“你别过来,肥婆你别过来,你再过来信不信我砍死你!我要娶御香,你答不答应,你不答应今天我就杵这儿不走了!” “你爱走不走,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你抬那个**进门的!” 黄氏不依不挠,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徐大海一时之间又哭又笑:“琪儿,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可是黄美琪依然不为所动。 这时徐大海的神经已经绷到了顶点,众人似乎能听到嘎嘣一声神经脆断的声音。 他猛的挥舞起了匕首,尖锐的匕尖划伤了好几个围观的群众,惊呼声不绝于耳。 徐大海却根本像是没受影响一样,挥着匕首对准自己的喉咙,威胁黄氏道:“琪儿,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在这里!你还别不信,不信我马上死给你看!” 说着便压了压匕首,瞬间便有鲜红的血液流出来,染了徐大海满脖子满手。 黄美琪这下慌了,是真的慌起来:“别,徐大海你个白痴,为了一个妓/女你值得吗你!” 她急得在原地跳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她。 她只得看了看站在台上的御香,然后萎靡的点点头:“行吧,你先把匕首放下来,我答应你就是。” 徐大海心头大喜,正要放下匕首,身后却传来御香惊恐的声音:“不!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你!” 御香呼啦一下把徐大海仍给她的银票全都仍了回去。 与其和这么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为伍,她还不如继续在迎春阁卖笑的好。 而且徐大海根本没有休了黄氏,这么说来她如果进门就只是个妾室。 徐大海又只是一个被黄氏踩在头顶上的狗,要是她这么嫁过去,下场一定不会好。不是被黄氏弄死就是被徐大海玩腻了抛弃。 明明预料得到结局,她御香可不会那么傻! 而且,她如今的名气早就与往年不可同日而语。真正拍卖的话,就算拍不了五千两,那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更何况妈妈说了拍卖的只是玩偶而已,哪里是她的真身? 御香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拒绝,骤然间又把情绪才刚稳定好的徐大海给激怒了。 这一次他没再喊什么话,而是眼明手快的要去拉御香。 他想着就算不能强买强卖把御香带回去做小妾,也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明白明白什么叫做代价。 敢和他徐大海玩猫捉耗子的游戏,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啊……” 御香惊呼一声,看样子马上就要跌落到徐大海的怀中。 然而这时高空之中忽然飞下一个人来,瞬间便把御香从徐大海的手中解救了出来,并且一脚把徐大海给踢趴在地上,随后便是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大海!” 黄氏嘶吼一声便扑了上去,肥硕的身躯跪倒在地,艰难的抱起徐大海的身体,眼泪顿时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打在徐大海的脸颊上。 徐大海哽咽着,颤抖着说:“回家,我们回家。” 大概是看清了对方乃是他们惹不起的人,所以并不敢奢望报仇。 黄氏这回也倒显得理智多了,抱着丈夫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一步一步离开了迎春阁。 然而就在众人都没注意的角落,庄财富捡起地上的匕首,一个闪身便到了台上。 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匕首已经架在了明珠的脖颈上。 这回就算是沈千辰,也没能再一次阻止悲剧的来临。 满室之内只剩下张氏的惊呼:“庄财富,你疯了!!!” 正文 着急 “明珠!” 沈千辰没能及时为明珠解围,已经急得叫出了声。 阁内的看客也是心有戚戚。 本来好好的来看歌舞表演,带了一荷包的银票准备赎两个美人回家享受。哪晓得却遇到这样的事,刚刚解决了一个疯子,却又来了个更不要命的。 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心生忌讳。 一番思量之下,许多人再没有兴致参加所谓的竞拍,纷纷起身离开了迎春阁。 只余下几个最忠实的粉丝,似乎是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当然,起初拍了青尘和非烟的两个男人也留了下来,已经付了银票,断没有打水漂的道理。 沈千辰和陈秋霜还未出声,明珠的粉丝之一就道:“哎,拿着刀的那位?我们商量商量,只要你肯松手,不管多少钱我都答应给你。” 江月夜定睛看去,那人是个尖嘴猴腮的□□子。 沈千辰本来也想采用威逼利诱的计策,不想有人比他更快出声。 虽然想骂娘,但是为了明珠他却是忍了下来,安静的等待庄财富的回答。 然而庄财富却像是铁了心似的,刀尖往明珠的脖子上送入一分。 狂乱道:“钱?我才不要钱!我就要明珠。”说着歪下头盯着明珠的脸颊,逼问道:“明珠姑娘,你可愿嫁给我为妻?” 眼底是浓浓的血腥之色,却说着原本美好的话。 这时的风平浪静注定持续不了太久。 江月夜有点着急,心中不禁祈祷。明珠可千万别说什么决绝的话。 那样容易刺激庄财富,到时候他若是来个鱼死网破,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明珠慌乱的眼四处乱望,显然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连庄财富的问话都没有仔细听近耳朵里,只是一身心的寻找逃脱的法子。 江月夜心中七上八下,猛拍了下栏杆就准备下楼去。 尽管下去了也可能无济于事,但总不能这么干看着,明珠是她的好姐妹,决不能让庄财富伤及分毫。 不过她的脚步才挪动了几步,对面浣玉轩的门扉就已经打开。 御玄风率先踏出门来,看见江月夜焦灼的面色,微微一笑道:“江小姐,终于着急了吗?看了这么久的热闹,现在才着急是不是有点晚了?” 江月白自动从对方的队伍里回归江月夜的身边,隐晦的目光流连在御玄风的身上。 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御玄风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人,总觉得那些轻飘飘的笑容之下是深不可测的黑洞。不触及还好,一旦卷入那种风暴之中,就只有粉身碎骨的命。 所以,他可以和御玄风开玩笑、讲笑话,甚至是耍点小无赖,但是却不想推心置腹。 因为那样的人你真心不起,而且在他的眼中估计你的真心半分不值。 江月夜望着御玄风云淡风轻的笑容,没来由的觉得窝火,转身就走,压根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就算只是客套的应付也没有兴趣。 可是御玄风的贴身侍卫羽墨却挡在了江月夜的身前。 江月夜继续往前一步,羽墨像是一堵墙一样一动不动。 她牵起嘴角,回身望着御玄风:“御公子这是几个意思?” 御玄风跨步上前,傅云清萧知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 只听他清朗的声音不带一丝阴霾:“江小姐想救你的朋友,不如求我怎么样?只要你心甘情愿的说些好话,羽墨就能把你的朋友安然无恙的救回来,如何?” 好像被一只猫抓住,然后舍不得一口咬死你,非得玩够了才把你吃掉的感觉。 江月夜觉得御玄风就是那只猫,而她是那只悲催的小老鼠。 “御公子哪里来的自信?”江月夜望了眼楼下。 庄财富依旧挟持着明珠和沈千辰等人僵持着,几乎明珠的每个粉丝都上前游说了一番。金银钱财,土地房契,各种各样的诱惑都没能打动庄财富。 张氏和庄大妞的哭声也越来越凄厉,沈千辰的面色黑成了包公。 江月夜十分好奇御玄风凭借什么能这样大言不惭。 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御公子说的是不伤害楼中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救出我的朋友。那就算让我求你几句又如何?” 没错,如果能够说几句软话就将事情解决,那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面子固然重要,自尊心也坚不可摧,但是在生命面前,这些都是可以抛却的。 因为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真的?”御玄风似笑非笑:“这有何难,我保证就是。” 同时,被挟持着的明珠脑中灵光一动。 脖子上的冰凉让她的心有了一丝清明,尤其是在看透了沈千辰的目光之后。 她的视线直直的盯着不远处的沈千辰,嘴边说着看似与他毫无关系的话:“你要我嫁给你,可是你已经有妻子了,我如何还能做你的妻子?” 这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明珠是在回应庄财富的话。 大概是抵不住了,所以露出了坦然和适从的表情。 明珠的几个忠实粉丝跟着也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而庄财富身体猛的一震,似乎是没料到僵持了如此之久的明珠突然间妥协。 抖着手说:“明珠,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休了她!”左手一抬,指向了下面哭得肝肠寸断的张二妹。 张二妹圆瞪起眼睛,拉着女儿庄大妞踉跄的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庄财富控诉。 “好!好啊!你个杀千刀的,我替你生儿育女十来年,你竟然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就要休了我,你好狠的心呐!” 庄大妞怯怯懦懦的对着台上喊了声:“爹。” “闭嘴!” 庄财富似乎对俩人的声音已经厌恶至极,恶狠狠的打断道:“不要叫我!还有张二妹你个丑妇,你也不好好照照你的丑样儿,老子八百年前就恶心你那副样子了!如果不是看你管家还有一手,老子何必留着你,早就把你赶出庄家大门完事!” “什么?”张二妹被气得跳起来:“你你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气急败坏的张氏跳着脚便往庄财富那边靠近。 而庄财富嘴中虽然叫嚣着要休了张氏,可是看见张氏张牙舞爪的靠过来,却还是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步子。 那副十足十的怂样也真是醉了! 被庄财富当人质挟持着,感受到庄财富因为害怕而产生的颤抖,明珠不仅不慌了,反而把视线完完全全的放进了沈千辰的眸子中。 起初的那句‘我如何还能做你的妻子’也并不是对庄财富说的,而是在问沈千辰。 而她的坦然和从容也是因为在等沈千辰的回答,所以显得耐心十足。 沈千辰家中已有妻子,这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他的妻子空有其名但名不副实,是他爹沈豪为了抚慰好友在天之灵,硬是把好友的遗孤带回家养育,并希望沈千辰成年后能将其娶为正妻。 但沈千辰对那个女人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就算是兄妹之情也是无从说起。 两个人几乎是形同陌路的关系。 沈千辰不愿意和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成亲,因此才会日日流连青楼,差点和他爹沈豪断绝父子关系。 明珠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才不愿意入沈家蹚这摊浑水。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她觉得沈千辰只是在和他爹赌气,并不是真心喜欢她。 一个青楼女子,何德何能能得一个真心人? 明珠早已看透这一点,可是在沈千辰无微不至的攻势下还是渐渐丢盔弃甲。 如今在这危急关头,才冲动的问出那样的话。 沈千辰被明珠如此纠缠的眼神望着,呼吸几乎都停滞下来。 往常嬉皮笑脸死缠烂打的痞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的视线紧紧胶在一起,沈千辰甚至下意识的往明珠的方向走了几步。 跟着传来庄财富濒临奔溃的嘶吼:“停下!都给我停下!谁敢再靠前一步,信不信我划破她的脖子?” 匕首紧紧贴着明珠细嫩的脖颈,血珠顺着锋利的刀尖一颗颗往下滴。 始作俑者庄财富却满脸心疼,左手抚摸着明珠的脸颊,温柔的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明珠别怕。等我先把这些人喝退了,就带你回家,然后给你上药,给你用最贵的药膏,一定让你美美的,啊?” 明珠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点一滴流失,不敢再动。一双眼睛只顾着看沈千辰,似乎是想把他的样子永远的记在心中。 沈千辰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痛,步伐硬生生止住。 不是他不敢赌,而是他赌不起了。 原本只是任性的玩玩罢了,把明珠当成他的专属宠物,娇养着,怜惜着,借此打发一些无趣的时间。可是明珠就像是一簇花火,在他心中慢慢点亮,直到如今已经燃成篝火。 他才募然发现,他已经离不开这样的热度。 加上江月夜的一席话,才让他猛然间明白,既然喜欢就应该珍惜,而不是躲躲藏藏不敢说出来。 他爹逼他的种种,想想也不过如此。 大不了舍弃沈家的财产不要,没必要为了钱财牺牲自己的幸福! 而且,他还真不相信,他爹能够真的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他可是沈家的独子,没了他那些万贯家财让谁继承去? 呵呵,如此一想沈千辰便赫然开朗。 坚定的目光望向给明珠。 而楼上御玄风的声音就像恶魔,阴魂不散的落在江月夜耳边:“江小姐,你可要言而有信。” 正文 真心 江月夜眼看着明珠脖颈上留出的血液浸湿了前襟,心中仅存的侥幸顿时消失殆尽。 她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极为认真,一眨不眨的望着御玄风,然后弯腰下去,深深的九十度鞠躬。 嘴边说道:“御公子,救人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求您尽快动手。只要您能救出我的朋友,我可以无条件的答应你一件事。” 与此同时,沈千辰低哑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明珠,我此生唯你不娶。” 既是表明心迹,也是朗朗的誓言。 明珠的嘴角因为这句话大大的弯起。 她像是压根感觉不到痛一样,擦着刀尖就往沈千辰的方向走去。 庄财富一下子被涌出的鲜血骇住了,手上的刀也松了几分。 张氏见状疯了似的冲过去,但是很快又再次顿住了脚。 因为庄财富不知为何,竟然猛的癫狂大笑起来。之后狠狠攥紧刀柄,不顾一切就朝四周挥砍。 眼看那锋利的匕首就要落到明珠的脊背之上。 这种力道下去不死也会残废。 千钧一发之际。 御玄风终于被勾起了恻隐之心。 羽墨接到他的眼神后“呼”一下飞出去,在空中一个完美的回旋之后落在庄财富的身后。 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武功果然高强,只是一个瞬息便把庄财富踢倒在一边。 而那把沾了血的匕首,脱离的庄财富的手掌后无力的摔落在一旁。 刀锋上的血滴也滑落下来。 由于羽墨的身手太过高超,动作又是那么炫目,众人的视线就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以至于没有看见几乎跟他同时冲上去的沈千辰。 沈千辰自知不能完全卸掉庄财富的攻击,便飞过去以身做盾妄想为明珠挡刀。 哪晓得庄财富的攻击被羽墨打掉之后,匕首硬生生在空中转了个弯,不轻不重的在他的脸上划了一刀。 此刻伤口已经开始往外渗血。 然而沈千辰只是吸了一口气,便稳稳的接住了明珠的身子,并且牢牢的锁在了怀里。 明珠流血过多,脑子已经有些迷糊。 两个人脸贴着脸抱在一起,明珠只觉自己的右脸颊火热热的,有什么粘稠滚烫的东西流在了上面。 她此刻脖子疼,脑袋疼,浑身上下都疼,所以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是自己的脸出了问题。虚弱的在沈千辰的怀中出声:“千辰,看来我注定是没有那个命的。我现在不仅快死了,就连脸颊也好像毁了。” 沈千辰听了她的话,撑起身子想要转过她的脸,却被明珠轻声打断:“别……别看我的脸。” 陈秋霜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失声大吼:“快,快找个大夫来!” 好不容易才捧起来的摇钱树,怎么能就这么毁了。 再说现在明珠是沈千辰的心头肉,她要是连明珠都保不住,这个迎春阁的老鸨也就不要再想做下去了。 听到陈秋霜的怒吼,台下又忙做一团。 各个姑娘的粉丝惊魂未定的拍打着胸口。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明珠的几个粉丝显然就不淡定了。 看明珠那个样子,就算不死也会赔掉半条命。最重要的是脖子上的伤口以后就算好了也会留下深深的疤痕吧? 这样的明珠可就再没有以前金贵了。 羽墨见危机解除了便飞升回了御玄风身边。 江月夜对御玄风报以感激的一笑,然后转身迅速跑下了楼去。 明珠伤成那样,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江月白对御玄风抱了抱拳,又对萧知乐和傅云清礼貌的笑了下,才随着江月夜一同下楼去。 萧霖年龄小,又没有任何的身份,此刻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挡在了御玄风三人身后。 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江月夜和江月白一阵风似的跑了下去。 他伸手拉了拉萧知乐的衣袖,问道:“堂哥,楼下的情形怎么样了?” 完全是靠猜的。大家都紧张兮兮的盯着楼下看,一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萧知乐眉头轻轻皱起,道:“有御公子在这里,发生什么事都无须担心。” 堂弟毕竟年纪小。 有太子殿下在这里,哪里是他们能议论的? 不过也不怪他,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御公子的身份,只是凭借感觉行事而已。认真说来其实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 至少没有缺根筋似的上蹿下跳。 御玄风对萧知乐的识趣感到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先回屋呆着。” 并没有打算离去的意思,看来是对江月夜的那句承诺上了心。 无条件的答应他一件事。 唔,他得好好想想到底要提什么样的要求。 太傅说麻雀是怎么样也变不成凤凰的。 但他忽然很好奇,如果一定要把一只麻雀放在凤凰堆里,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傅云清抿着唇看着江月夜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有些轻微的失神。 御玄风此时已经走进了浣玉轩,见他还在门口顿着没有抬脚,便轻喊了一声:“云清?” 傅云清怔愣的神色这才回过神,面无表情的跟着进了屋。 他觉得他明明能够清晰的看透江月夜的一切。 无论是个性、心态还是野心。 可之前不小心撞见她失态的时候,心中还是莫名其妙的泛起涟漪。 虽然波动很小很小,小到不去注意就不会发现,可是他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明明觉得毫无诱惑,却还是会不自觉的去注目? 江月夜跻身到了明珠和沈千辰的身边。 这时候大夫也恰好到了,埋首就诊治了起来。 江月夜摇着昏昏欲睡的明珠道:“明珠,千万别睡啊!” 沈千辰圈在明珠脖子上的衣袖隐隐透出血迹,但好在并不多,看来血已经渐渐被止住了。 江月夜心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回头便看到沈千辰脸上不长不短的刀伤,差点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沈千辰连忙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没有惊到浑身是伤的明珠。 沈千辰别过脸,慢慢蹲下去把明珠平放在地上。 明珠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千辰,仿佛整个世界除了沈千辰就没有什么是她关注的。 江月夜知道沈千辰不想明珠看见他受伤的脸,便借着说话转移明珠的注意力,同时避免她精神放松晕厥过去:“明珠,看得见我吗?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江小姐。” 明珠无力的低喃一声,然后轻飘飘的笑起来:“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刚才还以为再见看不见你了!” “傻瓜!” 江月夜轻轻为她把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以大夫的神情来看,明珠的伤势也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重。 她的心才真正放松下来,打趣道:“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可能看不见,我还等着喝你和沈公子的喜酒呢。” “你……啊!”明珠想撑起身来,可是才动了动手臂,脖子上的伤口就专心刺骨的疼。 忍不住啊的惊呼了一声。 江月夜眼见明珠的脖子上又开始冒出鲜血,赶忙压住她的手:“别动!大夫正在给你包扎,你乱动的话伤口又要撕裂了。” 明珠歉意的一笑,看向一旁歪站着的沈千辰:“沈公子,你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刚才是一时情急,明珠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脱口而出叫了沈千辰的名讳。 现在场面静下来,她就又恢复了以前的清冷。 只不过眼底浓浓的欢喜是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的。 沈千辰依旧别着脸:“没事,我脖子扭了一下,转不过来!” “噗嗤!” 江月夜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明珠立马看过来:“江小姐,你笑什么?” 对于一个男人毁容这种事情,江月夜其实看得很简单。不就是多了一条疤痕嘛,有什么稀奇? 现代的时候大多数人还觉得这样才是酷炫狂霸拽呢。 不过明珠压根不知道沈千辰被毁容了,而且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像江月夜这样没心没肺,恐怕会自责死。 这也是沈千辰不想第一时间告诉她的原因。 虽然这件事不可能瞒一辈子,但是江月夜也不会莽撞的说出来。 于是遮掩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到刚才你们两个抱在一起的场景,简直是羡煞旁人了。” 明珠苍白的脸顿时绯红一片,人也算是恢复了一丝生气。 大夫手脚麻利的给明珠包扎好伤口,然后拱手说:“请赶快把病患移到床榻上去吧。尽量轻一些,别碰到病患的伤口,要不然伤口总是撕裂,这伤就好得慢了。” 所有大夫都是一个样,说完话还是忘不掉继续嘱咐:“一个月之内不要让伤口沾到水!患者不可轻易移动,在床上躺足十天才可下床。” “谢谢大夫了。”陈秋霜拿出银票递给大夫,并且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沈千辰慢慢吞吞移过来,侧身蹲在明珠的身边,表情极度温柔:“明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我这就抱你回房。” “好。”明珠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沈千辰轻手轻脚的把明珠从红毯上抱起来,然后看向江月夜。 江月夜点点头示意他不用顾忌她,赶紧带明珠去休息。 沈千辰这次倒没磨叽,很干脆的抬脚走了。 等陈秋霜送完人回来,江月夜才对她道:“秋霜姐,今天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好好的竞拍会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对不起。” 陈秋霜摆摆手:“江小姐,这哪能怪你啊。要怪也是怪下面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 庄财富和张二妹被龟奴压着站在一旁。 两个人的嘴巴上都被塞上了棉布,以防两个人乱嚷嚷影响到大夫看诊。 而他俩的女儿庄大妞正瑟缩的躲在一旁。 面对那些身强力壮的龟奴,她显得又害怕又惊恐。 正文 杀人 庄财富和张大妞虽然手脚都被束缚住,嘴巴也被堵了起来,但是两个人的眼睛却非常有默契的恨恨的瞪着江月夜。 江月夜斜眼看着两人,嘴角带笑的和陈秋霜商议道:“秋霜姐,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处置这两人才是?是送官查办呢还是打一顿丢出去?” “打一顿就算了?那不是便宜他们了!” 这时候闪身躲在一边的御香又站了出来,一脸气愤的道。 下面没有溜走的粉丝也嚷嚷道:“送官!送官!” 杀人未遂。 虽然这个朝代的法律不太健全,但是杀人这种大罪可不是儿戏。 进了大牢基本上就是有去无回。 庄财富这下才知道真正害怕。 浑身剧烈的颤抖个不停,嘴巴里不停的嘟囔着混沌的音符。 江月夜对着几个龟奴挥挥手:“放开他吧!也好让我们大伙听听,这种自私自利残暴成性的人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这分钟,她是真的憎恶起了庄财富。 刚才若不是羽墨,若不是明珠命大,恐怕现在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用喜欢的名目绑架一个人,甚至不惜用伤害别人来获得快感。 这样的人连畜生都不如。 随着江月夜的话落下,庄财富嘴巴里的棉布被扯开。 他猛烈的呼吸几口气,跟着哭嚷道:“不要!不要送我去见官!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声音慢慢弱下来,眼睛无焦距的乱看。 等到看到同样被压制着的张氏,气焰“悠”一下又上涨起来,朝着众人不要命的喊:“都是那个贱妇,是她指使我这么做的!” “呜呜呜。”张氏扭动着身体,喉咙里发出不甘的怒吼。 被庄财富这样冤枉,让她又如何能甘心。 江月夜干脆提议把两个人的都放开,她倒想看看这两个人会狗咬狗到什么时候。 张氏手脚一被放开,就疯了一样朝着庄财富冲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揍:“我让你冤枉我,让你血口喷人!你个不知好歹的混蛋,明明是你色迷心窍,还偏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说老娘指使你去挟持人的,你要不要脸,啊?你为了逛青楼讨好那些贱蹄子把家都掏空了,变卖家产不说,连老娘贴身藏着的嫁妆都抢去当了!最后还说是老娘指使你这么干的,老娘神经病才会指使你这么干!” 庄财富被张氏忽然攻击,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好几个巴掌。 张氏身宽体胖,打起人来毫不含糊,庄财富的脸颊很快便已经肿得老高。加上之前被羽墨踢的一脚,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精彩。 大厅之中的人看完了绑架戏,现在又开始看两个疯子打架。 纷纷大笑起来,缓和因为见血而产生的紧张。 江月夜趁机拽过陈秋霜的袖子,跟她说:“秋霜姐,今天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我看你还是把那些呆子的钱还给他们吧。咱们虽然是钻空子挣钱,但是也少不了有欺诈的嫌疑,万一其中有人心眼小去官府告状,再把今天迎春阁发生的事情渲染一下说出去,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迎春阁。” 陈秋霜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本来是想趁着气氛用那些真人玩偶大赚一笔,现在是不认栽也不行了!” “秋霜姐也不用这么颓丧。” 江月夜压低声音在在她耳边低语:“真人玩偶咱们还是照送不误,算是安抚那些受了惊吓又没能心想事成的傻瓜。等过段时间咱们再举行一次演唱会。我已经想好要怎么让思春大红大紫的法子,到时候就算明珠退下去,你的四大花魁也不会因此缺人。” 江月夜怎么会不知道,陈秋霜说到底还是对明珠的事情不乐意。 但是要走明珠的人是沈千辰,既是她的顶头上司又是迎春阁的幕后老板,她能有什么办法? 不仅没有办法,甚至连赎身费也变成了奢想。 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好苗子啊,陈秋霜只要一想起就会肉疼。 听到江月夜的话,陈秋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演唱会?什么是演唱会?” 江月夜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每次说出现代词汇的时候都要花费半天的精力去解释,真是怎一个忧伤了得。 忧伤归忧伤,演唱会她还是必须办的。 除了要把迎春阁的声势推上顶峰,也是为了给她的成衣打知名度。 因为到时候演唱会的所有服装,从头到脚将完全由她包办。只要演唱会看的人多,还愁没有人关注到衣服吗? 虽然如今精品店的生意已经不错,但是要达到她心目中的高度还是差得很远。 没办法,不努力不行。 “唔,演唱会就是……”江月夜认命的开始跟陈秋霜解释演唱会的意思,并且把相关的制度和举办方式也清清楚楚的说了。 陈秋霜这才听到一半,就已经双眼放光道:“好!这个好!但是御香非烟青尘这三个孩子我都不担心,毕竟身经百战过来的,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是思春那个小蹄子,可不是好调/教的。你没看她那一身蛮肉,哪有客人喜欢那样的啊?” 江月夜正要答话,这边庄财富和张氏却打得热火朝天。 庄财富的脸被张氏抓得血痕遍布,而张氏的衣襟被庄财富撕成了好几片,高耸的胸部顿时春光乍泄。 那些来青楼找乐子的男人看庄氏这副样子,不仅没有垂涎反而个个面露嫌弃,仿佛看了那样的胸部眼睛会长针眼一样。 “啧啧啧。” 原来骂过明珠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男人捂着嘴巴出声:“喂!那什么女人?你还要不要脸啊,光天华日之下敞胸露怀。长得丑就算了,谁允许你跑出来玷污我的眼睛的!” 张氏的耳朵竖起来,汗毛也根根直立:“你丫的什么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找抽吗你!” “哟呵,还来劲了是不是?” 骨瘦如柴的男人叫嚣着朝张氏靠了过去。 一把攥住对方的衣领道:“也不看看你自个儿什么货色!还妄想和明珠挣,明珠一个手指头都比你好看一千倍!” 男人就是这样,明明口中说着讨厌,可越是得不到的就越觉得香甜。 张氏双目圆睁。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瘦弱,皮包骨头没有一丝肌肉,但是力气却大得很,她不管怎么蹦跶都挣脱不出对方的魔掌。 于是呼喊道:“庄财富你个乌龟王八蛋,好歹老娘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女人。你就这样看着我被别人调戏是不是?” “什么?调戏?”瘦子顿时火了。 气冲冲的把张氏推攘在地,不可思议的俯身看着她:“就你这比猪还肥的体质,也妄想本公子调戏你?呵呵,别做美梦了!顶多也就你那个乌龟王八的丈夫可怜你,舍得看你一眼,本公子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欣赏你这母猪发飙。” “啊啊啊……庄财富!” 张氏打不过眼前的人,完全没了依仗,只顾着嘶喊庄财富的名字。 希望对方看在夫妻一场的面上,能够为她出面教训一下眼前的**子。 可庄财富不仅没有为她出头,反而幸灾乐祸道:“丑妇!你叫什么叫?人家有说错吗?我觉得不仅没说错,反而说得好得很!你岂止是长得像母猪,就连在床上的时候也是母猪无疑。四仰八叉的往那儿一趟,当老子是和尸体那啥的吗,哼!” 张氏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变成了猪肝色。 她实在想不到庄财富竟然这样无耻,不仅不帮她,还……还用这样难听的话骂她。 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简直可恶到了极点。 张氏恨得牙痒痒,视线接触到一个东西,心中顿时冷哼。 哼!混蛋,杀千刀的混蛋,老娘一定要让你后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张氏心中这么想着,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翻爬起来,极为迅速的冲到舞台前方,捡起散落在那里的匕首就往庄财富的胸膛刺去。 庄财富一个躲闪不及,匕首深深刺入胸口。 “啊……” 张氏大叫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又看向庄财富胸前的匕首。 鲜红的血液像泉水一样从他胸口冒出来。 庄财富顿时傻眼,惊恐的盯着自己的身体。 江月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连忙拉着陈秋霜往后退了好几米。 陈秋霜慌慌张张吩咐道:“快,快去把大夫找来,你们,你们……” 她指着那些龟奴,手都是颤抖的:“还不快找东西止血。若是人死在迎春阁,大家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那瘦子见出了大事,当下便脚下抹油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生怕跑慢了就会被逮住,然后落得和庄财富一样的下场。 庄大妞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惊恐的双眸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她都亲眼看见了什么! 她亲生娘亲竟然拿刀杀了她的亲生父亲! 哈哈哈…… 庄大妞在心底疯笑起来。 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正文 危机 事情就发生在一念之间。 厅堂中此刻本就没剩多少人,现在更是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 就连阁中的姑娘也是,惊叫着一哄而散,抱着头纷纷往房间里躲。 明珠因为受了伤,被沈千辰护着离开,这下倒真是眼不见为净。 不过其余三个头牌就没那么好命了。 御香脸色苍白的定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但是眼底却藏着几丝幸灾乐祸。 非烟惊恐得犹如一只受伤的白狐。 青尘除了胆颤,更多的是同情。 张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彻底呆愣在一旁。 而庄财富由于失血过多,匕首又不偏不倚的扎在心口上,他踉跄着双腿追了张氏几步便“砰”一声倒在地上。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甚至连口鼻之中都开始冒出了浓浓的血水。 张大妞瑟缩着打算靠近庄财富,却被庄财富的样子给骇得不敢前进。胳膊腿儿全都哆哆嗦嗦的在打颤,脸色苍白嘴唇青紫。 半响,才喊了一声:“爹。”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庄财富“噗噗噗”的吐血声。 江月夜瞬间回过神来,视线在各人身上掠过。 最终落在陈秋霜的脸上,郑重道:“秋霜姐,现在恐怕想躲也躲不过了。还是一边请大夫,一边让人去衙门走一趟吧?由我们自己说,总比让人添油加醋的告一状来的好!” 陈秋霜见江月夜不仅不避嫌,反而为她出谋划策,心下十分感动。 热泪盈眶的拉着江月夜的手臂说:“好好,江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着胡乱的指着几个龟奴,颤声道:“你们听见没?还不快去报官!” 听见报官两个字,张氏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忽然就炸了起来,转过身恶狠狠的怒吼:“报官?谁敢报官,谁敢报官我把他也杀了!” 一边吼一边疯狂的挥舞着手臂,似乎真以为自己手上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 庄大妞惊恐的眼睛望着张氏,不敢置信的叫道:“娘!你杀了爹爹,你竟然杀了爹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氏听见庄大妞的声音,狂乱的神色有了一丝清明。 只见她僵硬的转过身,然后朝着庄大妞飞奔过去,一把将人牢牢的抱在怀中。 她一下一下的顺着庄大妞的后背:“大妞,乖女儿,不怕不怕,娘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 庄大妞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张氏推开几米远。 沙哑的嗓子极力嘶吼:“不!娘,你杀人了!你把爹爹杀了!” 红红的眼睛盯住已经渐渐失去生命气息的庄财富,泪水扑簌扑簌流个不停:“娘,你看,爹爹还在看着你。他一定恨死你了!” 张氏的视线随着庄大妞的手指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庄财富。 跟着便瞳孔一缩,迈着笨重的步子跑过去,扑倒在庄财富身边,嘶声力竭的喊:“庄财富,你别在我面前装死,你给我醒醒!” 在她跑过去的那分钟,庄财富的眼睛已经缓缓闭上,可是张氏却伸出两只手指,拼命的撑开他的眼皮,不让他合眼。 庄大妞的哭声越来越大,大得几乎要掀了迎春阁的房顶。 江月夜缓缓朝着御香移动了几步,好意提醒道:“趁着官府的人还没来,你们三个也赶紧进屋躲躲吧。这里有我和秋霜姐就好了,你们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被江月夜这么一提醒,御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着非烟和青尘离开了前厅。 青尘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无意中撞上江月夜的目光,眼泪刷一下就掉了出来。 江月夜一愣,立即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不要这么感情用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江月夜只能眼睁睁看着庄财富在她面前断气。 首先她不会医术,所以救不了人。 第二她又不是圣母。庄财富这之前还差点杀了明珠,张氏又几次三番的和她交恶,这一家极品现在倒在她面前,她没有上前踩两脚已经是他们的福气。 让她不计前嫌的上去救人,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江月白紧紧跟随着江月夜的脚步。 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见江月夜居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忍不住靠近她道:“三妹?这根本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走吧。” 江月夜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江月白:“二哥,我现在走容易。但是走和不走有什么区别?你觉得张氏会放过我?说不定一会儿官差来了,她还会把所有事都往我身上泼呢。所以我觉得我还是留下的好,至少还能辩解两句。” 江月白沉思了一下:“那好。那我就陪着三妹在这里,也许还能帮忙说上几句话。” “你傻啊?” 江月夜毫不客气的骂道:“留我一个人就够亏的了,你还想把自己也撘进去是不是?赶紧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离我的视线越远越好。” 江月夜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有人举报说这里发生了命案。现在所有人等不能离开这里半步,通通给我呆在原地配合查案!” 好了,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江月夜忍不住忒了一眼江月白。 江月白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一点也不在乎被江月夜连累的样子。 陈秋霜的身体晃了晃,然后腆着脸迎了上去。 扶着门把手定了定神,这才低头哈腰的说:“陆头里面请。说来真是冤枉,今儿我们这里好好的开门做生意,谁知道跑来一个疯女人,三两句话不和就拿刀砍自己的丈夫。官爷,死的那个不是别人,就是那疯女人的丈夫!” 陈秋霜很聪明,有技巧的略过了阁楼中拍卖会的事,也把庄财富因为垂涎明珠美色而发狂的事情隐在了肚子中,为的就是不让官差借题发挥。 万一来的官差是个脑袋长包的主,说不定就会把罪责怪在迎春阁的头上。 说到底,要彻彻底底的撇清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毕竟人是在迎春阁出的事,就算没有全责也有半责! 大夫先官差一步到达迎春阁,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庄财富的情况后,又见官差进大摇大摆的进了门,便弓着要立在一旁。 来人大概有五六个,清一色的黄色制服。 每个人的右手边都斜插着一把大刀,看样子像是捕头一类的小差。 为首的是个国字脸的大叔,长满了胡渣的脸颊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他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庄财富,问大夫:“如何了?还有没有救?” 原本他应该先上去探一探庄财富的脉搏的,可是这位陆头陆大人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懒。 大夫恭恭敬敬的答道:“回禀官爷,已经断气了!” 本来正在抽泣的张氏一下子回过味来,猛然间嚎啕大哭,双手不停的摇晃着庄财富的身体,嘶喊道:“你醒醒,醒醒啊庄财富,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 声音撕心裂肺,喊得众人心中一跳一跳的。 陆头儿最见不得的就是这样的泼妇,等手下在他耳边汇报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冰冰的问:“张二妹,请问是不是你杀了庄财富?” 张氏惊恐的抬起眼,下意识摇头:“不,不是我……” “那为何所有在场的人都说是你?” 陆头儿哪里会给她解释的时间,当下便朝着手下怒了努嘴:“去,把人直接抓到衙门去,等知府老爷亲自审问。” 张氏睁大眼睛看着朝她渐渐逼近的官差,惊恐的样子比见了鬼还要害怕三分,脚下更是踉跄着一步一步往后退,一个没注意便被庄财富的脚给绊了一下,直挺挺的栽在了地上,脑门撞地发出“扑通”的闷响。 庄大妞急得大叫:“娘?娘你怎么样了?” 一边喊一遍伸手去扶张氏。 张氏想借着庄大妞的手站起来,然而腿却是软的,说什么也提不起力气。 只能紧紧拉着庄大妞的手腕,哭着说:“大妞,是娘不对。娘也是被你爹气疯了,这才失手杀了他。” 庄大妞眼泪鼻涕哭成一团:“我知道,我知道!娘,大妞不怪你,不怪你……” “好女儿。”张氏迷乱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欣慰。 她笑着摸了摸庄大妞的手,眼睛看向地上的庄财富:“可是大妞,不管怎么说娘还是杀了人。若是被那些官差抓回去,恐怕还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所以大妞,你别怪娘。” “娘?” 庄大妞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惊呼道:“娘你要做什么?大妞不怪你了,你起来,快起来……” 拼命的要把张氏从地上拉起来,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发生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 然而却已经晚了。 张氏的身体比石头还要僵硬,仿佛没了挣扎的念想。 下一刻,她看到官差已经快要走到她的面前,就忽然间伸手手臂一把拔出了庄财富胸口上的匕首。 残余在庄财富身体中的血液冲天而起,形成了喷涌而出的血雾。 张氏离庄财富最近,当下便被血雾给喷得满脸都是,活生生成了一个血人。 然而张氏却恍若未觉,牙齿一咬硬生生的把匕首送入了自己的心口。 很快,匕首就完全没入她的心尖。 正文 恨意 张氏的决绝让庄大妞眼睛几乎都要凸出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张氏哭喊:“娘,你这是做什么啊娘!你和爹爹都走了,让大妞往后要怎么办。” 众人见状,纷纷大惊。 陆头恐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眼中渐渐有了惊惧之色。 不管张二妹是为什么自尽,但从表面看就是被他们逼得自裁的啊! 如果被上面知道了,他们这差事还要不要干下去了? 张氏却对陆头及其下属的锅底脸视而不见,摸着庄大妞的脸虚弱的道:“大妞,娘……娘对不起你,以后……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娘,你别说话,快别说话了。让大夫给你看看,一定可以治好的,一定可以。”庄大妞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 陈秋霜给一旁呆愣着的大夫使了个颜色,那大夫便哆嗦着身子蹲下去,想给张氏看看伤势。不过却被张氏挥手拂开,然后她的视线望在了江月夜的脸上。 江月夜一动不动的任她望着,同时也被她眼底深深的恨意给惊了一惊。 果然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张氏已经说到:“大妞,你要记住,爹娘之所以会死,和那边那位叫江月夜的脱不了干系!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为爹娘报仇!” 她怎么能忽略,庄财富看重的那个小蹄子口口声声叫江月夜江小姐,迎春阁的老鸨还对江月夜的话唯命是从。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切就是江月夜的诡计,目的就是报复她们。 谁让他们曾经在江家落魄的时候欺辱过江家? 江月夜这个小蹄子本来心思就不浅,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张氏想着想着,觉得困意一阵一阵袭来,浑身上下在这一刻忽然便得很轻松,轻松得她恨不得就此飘起来。 就在她闭上眼的前一刻,听见她的大妞说:“娘,你放心,大妞不会忘记你说的话的。” 庄大妞怨毒的目光有如实质一下子穿透了江月夜,落到不知名的远处。 就这么,张氏断了气,和庄财富死在了一起。 而陆头不仅没能活捉凶手,还硬生生把凶手给逼死了,心中别提多着急,脑筋一转忽然下令:“迎春阁牵涉离奇命案,从今天开始暂停营业,封阁十天。阁中所有人一个不留全部带回去协助调查。来人,给我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江月夜忍住面上的不悦,上前道:“陆大人,您这样做您上面的人知道吗?” 不等陆头恼羞成怒,江月夜接着说:“陆大人所谓的离奇命案,就是一个嫉妒成性的妇女对丈夫夜夜买醉穷追不舍,最终痛下杀手吗?如果是这样,那民女恐怕不得不怀疑大人的办案水平。如此简单明了的案子大人还想怎么查,难不成还要把阁中所有人都带回去屈打成招?大人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小小的迎春阁里也会有你得罪不起的人!” “你……” 陆头被江月夜几句反问得哑口无言,怒斥道:“哪来的刁民!来人,给我压回去,先打五十大板再说!” 如此危急的情形之下,江月夜的面色始终如常。 她不同寻常的镇定不禁让陆头惶惑,难道她背后真的有什么大人物不成? 而江月白的手已经在袖子中捏成了拳头。 好久没打架了,也不知道拳脚生疏了没有。 从前他见官就躲,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没什么别的追求。 如今终于被他找到一样值得付出终身的事情,那就是照顾他的三妹。遇到危险他来扛,粗活重活他来做,她三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好。 谁让她是那个对他最好,最为信任的三妹呢? 但是陆头显然只是犹豫了一下下,就继续狐假虎威起来:“哼!当我三岁小孩儿啊?兄弟们,别管她,给我该抓的抓,该砸的砸,出了什么事,我陆头给大家顶着!” 只可惜他的大话才刚说完,萧知乐懒懒的声音就出现在头顶:“哟,陆头?几日不见,你本事见长啊!” 陆头下巴一掉,差点闪了自己舌头。 这时候沈千辰打开房门也走了出来,嘴边荡起一抹似笑非笑:“我还当是谁呢,陆头,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陆头不可置信的吞咽了几口口水。 而他那些手下见他这副见鬼的样子,也都贼机灵贼机灵的不再动作,笑呵呵的打起了哈哈。 江月夜脑门上顿时落下几颗黑线。 萧知乐有社会地位也就算了,好歹人家是官二代。 但是沈千辰这个富二代拽的是哪门子的官腔? 不怪江月夜如此想,因为她不知道沈千辰的舅舅是个当官的,而且官职还不低。 以上不管哪一个,都是陆头这样的小人物得罪不起的。所以他怎么能不忐忑,心中甚至把江月夜给骂了上千遍。 死丫头,郡守的公子在你这里你怎么不早说? 还有,那个沈豪的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 陆头干笑了几声,上前给萧知乐和沈千辰分别见礼:“萧公子好,沈公子好。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两位公子的雅兴,该死该死。” “陆大人怎么这么客气?” 沈千辰说着瞥了一眼萧知乐,意思是这是他的地盘,无须他插手过问。 萧知乐撅了撅嘴,表示随意。 沈千辰这才继续说:“陆大人不是要查案嘛?来来来,楼上还有好多人呢,陆大人不妨一个个亲自拷问?” 沈千辰的话看似没什么,但是其中的语气颇有深意,那一口一个陆大人更是让陆头脸上火辣辣的,哪里还敢造次。 连忙告罪道:“怪小人逾越了!还望沈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心里去。” 眨眼的时间,沈千辰已经到了大厅之中。 他走到江月夜身边对他轻轻一笑,等转过脸的时候神情便又倨傲起来:“如此,陆大人是否可以定案了?如果不能,沈某也可随大人回去协助调查。” 沈千辰重重的咬紧了“协助调查”四个字。 陆头心下一惊,额上不消片刻就布满了冷汗,下意识的退了好几步,拱手道:“沈公子真是会说笑。小人哪敢劳烦沈公子,不过就是一件情杀案嘛,小事小事。” 嘴边的话才说完,人就已经退到了门外。 见沈千辰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灰溜溜的跑了,竟是一秒钟都不敢多留的样子。 江月夜笑盈盈的转过目光和沈千辰对视,笑着说:“没看出来啊,沈公子手腕竟然如此强硬。” 一脸的意味深长。 沈千辰哭笑不得,吩咐陈秋霜:“陈妈妈,余下的事情就叫给你处理了。” 叫习惯了这样的称呼,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迎春阁是沈千辰半路买下来的。 说来陈秋霜才是这里的创始人,就目前来说她手上也握有迎春阁的三成股份,所以她才会比任何人都在乎迎春阁的生死存亡。 陈秋霜低首回道:“是。” 这样一来,这场风波才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没想到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拍卖会,就突然闹出这么多事出来。 那把匕首也是,威胁了御香不说,又划伤了明珠的脖子,最后还让两个活鲜鲜的生命葬送在上面。 江月夜都不得不怀疑,他丫的上面不会是有什么诅咒吧? “明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江月夜和沈千辰一边上楼一边闲聊。 沈千辰温柔的神色几乎能滴出水来:“没事,只是皮外伤,养两天就不碍事了。” 江月夜点点头,笑着道:“这样就好,我还担心万一要是伤到了喉管的话,明珠那黄鹂般的嗓音就废了。不过,沈公子应该不会介意的是吧?” 江月夜这话是一句双关,其实真正的想问的是沈千辰介不介意明珠的过去。 没办法她就是个劳碌命。 明明沈千辰都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非卿不娶,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万一沈千辰只是一时冲动怎么办? 不过这回沈千辰的心意很坚定:“当然不介意。别说是伤了声带,就算是毁容了我也不会嫌弃分毫。” “哈哈。” 江月夜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就怕不是你嫌弃不嫌弃的问题,而是要问我们明珠姑娘嫌不嫌弃你了?” 因为现在被毁容的是沈千辰而不是明珠。 虽然沈千辰用了极好的药膏,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印子,隔得远了几乎看不见。 江月夜身轻如燕的走着,心情是从未有的好。 能看到好友得到幸福也是一种快乐。 可惜她前脚才踏入三楼的楼梯入口,羽墨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一脸欠揍的说:“江小姐,我家公子让我来告诉你,他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啥?” 江月夜抓耳挠腮:“等不及了就去找恭桶啊?找我干什么?” “噗嗤……” “咯咯咯……” 两个截然不同的笑声同时响起。 正文 要求 沈千辰忍俊不禁的道:“江小姐,御公子那边有请我就不奉陪了,你自己一个人应该可以吧?” 刚刚经历了杀人和自杀,江月夜却像是毫无阴影般,能说会笑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这让沈千辰也不得不佩服江月夜的心理素质。 这种镇定程度连有些大男人都比不上。 江月夜唇边笑得暧昧:“嗯嗯,我一个人可以。知道你要去陪我们明珠姑娘啦,去吧去吧。” 说着便不停的朝沈千辰挥手,一副赶人的架势。 沈千辰面上无奈,不过也没和江月夜在掰扯,步履翩翩的走了。 江月夜这才转身,笑眯眯的问:“羽墨,你家公子最近是不是没事干呐?”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闲得慌? 不是去泡高级妞儿就是来调戏青楼妞儿,身为太子殿下,不是应该时刻准备着吗? 像御玄风这样,万一遇上九子夺嫡怎么办? 嗳嗳,江月夜觉得自己还真是替这位太子殿下的未来担忧呐。 羽墨楞了下,疑惑的道:“江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属下可不敢随意评判公子什么。” “好吧。” 江月夜无精打采的回答一声,然后走过去敲了敲浣玉轩的门。 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允诺声这才提着裙角跨过门槛走进去。 “江月夜见过御公子。”她款款行礼。 若是以前,江月夜必然不会这么礼节周到。 但是看在今天御玄风还算给力的面上,就给他一个太子殿下应该得到的待遇好啦。 御玄风正在和萧知乐对弈,傅云清和萧霖陪在一旁观棋。 见江月夜一进门就开始行礼问好,有些诧异。 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举着棋子笑道:“江小姐太客气了,起来吧,不用这么多礼。” 江月夜半蹲着的身子瞬间弹了起来,立在几个人一米远的地方说话。 “今日谢谢御公子拔刀相助。小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吧,御公子有什么需要小女子办的?” 一副赴汤蹈火的表情。 “哦?” 御玄风扬起眉哦了一声,然后不看江月夜,反而认真的看起了棋盘中棋子的走向。 两指间的黑棋也是久久不落,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一般。 江月夜心痒难耐,但是又不想被御玄风拿捏,于是毛躁的在地上不停的蹭脚。 动作很小,但是还是被御玄风看在眼中,眸子里一时之间全是笑意。 他慢吞吞的落下一子,状似无意的轻声呢喃:“跟我回家吧。” “啊?” 跟我回家吧?这是什么话? 江月夜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忍不住惊疑出声。 御玄风高深莫测的转过头来,加大了音量道:“跟我回家怎么样,如果这就是我的要求的话。” “哦……” 江月夜一脸迷茫,想了想道:“可是我不明白御公子你让我跟你回家做什么呢?做丫鬟?” “唔,江小姐这个提议听起来不错。” 御玄风口中这么应道,但是心中却不禁想着,让你做下人岂不是便宜了你。 磨人的小妖精! “怎么会?” 江月夜却被御玄风没来由的一句话吓个半死,哭丧着脸道:“御公子开什么玩笑,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能做丫鬟的吗?我一不会做饭二不会洗衣三更不会帮人洗澡穿衣什么的。御公子要是把我带回家去了,一定会把把整个家都弄得鸡飞狗跳的。御公子还是不要了吧!” 如果是两个月前有人对她这么说,她一定会觉得傍个大款舒舒服服生活一辈子其实也蛮爽。 但是现在她的事业已经起步,虽说千难万难才开了一个头而已,可奋斗的快感让她已经打消了要靠别人的想法。 俗话说得好,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更何况御玄风说的家是什么地方? 皇宫呐,她可不想去做炮灰。 御玄风见江月夜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世人都对皇家趋之若鹜,这江月夜是个什么心理,为什么反而和别人背道而驰? 在场的都是男人,无论是萧知乐萧霖还是傅云清都能清楚的理解御玄风那句话之下隐含的意思。 不过看江月夜一副懵懂的样子,他们也不会抽风的跑出来解释。 御玄风抬眼朝江月夜看去,和他下棋的萧知乐被晾在了一边。 他轻声问:“江小姐就这么不愿意吗?” 愿意个毛线! 江月夜在心中腹诽。 转眼却说:“御公子哪里话,不是小女子不愿意,而是小女子不能去啊!”回头朝着和羽墨站在一起的江月白招了招手,眨着眼说:“这个是我二哥。想必御公子刚才已经见过了。御公子可以问问我二哥,我们家一共有三兄弟二姐妹,现在一家人都靠着我那个小铺子养活。如果我走了我的家人们要怎么办?” 江月白昂着头走了过来,自然而然的附和江月夜道:“御公子,我三妹说得不错。家中现在都靠她一人操持着,江家可以离开任何人但是离不开三妹。还请御公子不要强人所难。” “大胆,怎么能对我家公子这么说话!”羽墨脸色不虞的挡在江月白面前。 不过江月白可不怕他,依旧抬头挺胸的直视御玄风。 御玄风挥了挥手,羽墨这才退下去。 而这时江月夜的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住了,心底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御玄风打消想要包养她的想法。 丫鬟是她为了应急说的,心里其实想的是通房丫鬟。 江月夜江月白两个人的一番话说出来,御玄风嘴边的神采显然也没了刚才的轻松如意,想了想转头问身侧的傅云清,徐徐道:“云清,你说呢?江小姐明明承诺了本公子,可以无条件答应本公子一个要求的,现下我说出来的要求江小姐却说做不到。你倒是帮本公子出出主意,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萧知乐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跟着便被御玄风横了一眼。 萧知乐心虚的笑笑,埋下头去装作研究棋局。 在太子殿下面前,他这个郡守公子哥完全不够看的。 傅云清清淡的视线轻轻落在江月夜脸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远远的和她对视。 半响才转过头说:“公子这次出门还有要事在身,带着江小姐赶路其实多有不便。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再来寻江小姐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还是等下次吧。 不过太子出宫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也许这一生永远都没有下一次了。 好在御玄风此刻却没有想这个,而是回味着傅云清话中那句‘要事在身’的深意。 父皇让他出来历练,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任务不成? 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能直接问太傅,看来还是得回了郡守府才能和太傅商量了。 现实证明御玄风只是有时候任性了点,性格有些洒脱不羁而已,但是却不是个傻瓜。 能在太子的位置上安坐十几年,除了身后有强悍的舅家做支撑,其本身的智慧也是不差的。 要不然高傲不可一世的傅云清又怎么会愿意当他的老师? 虽然其中也少不了权利背后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大家都不得不承认,御玄风本身的资质还是不错的。 灵敏睿智,谦和敦厚。 这是朝堂上对御玄风的赞誉。 傅云清的话明显是给江月夜解围,江月夜又怎么可能一点都听不出来。 不过听是听出来了,她却觉得有些诧异。 难不成傅云清是觉得她刚才才向沈千辰表白,然后被拒绝了不说,沈千辰还当着她的面和她的好朋友明珠在一起了,所以可怜他不愿意她进京做御玄风的玩物? 所以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也会同情心泛滥? 不管江月夜如何胡思乱想一通,好歹御玄风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不在意的道:“好吧,既然云清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为难江小姐了。现下找不到合适的事情让江小姐来履行承诺,那这个承诺就先放着吧,等以后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再提出来好了。只是不知,江小姐的承诺可会过期?” 一双璀璨的眸子顿时望过来,里面的色泽鲜明多彩,十分绚丽。 江月夜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傅云清,笑道:“当然不会,御公子想多久提就多久提,江月夜不敢违逆半句。” 鬼话连篇! 御玄风忍不住在心里道。 还敢说不敢违逆半句,就刚才一会会儿就违逆了好几句了。 果然是一个与众不同,胆大心细的小妖精。 有机会一定要弄到身边来,要不然生活都好像少了很多趣味一样。 …… 没想到只是一趟迎春阁之旅而已,却好像上刀山下油锅那样危机重重,到了傍晚江月夜才算是真正安全的抵达家中。 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和宋氏说:“娘,给我煮晚压惊茶,吓死我了!” “遇到什么事了吗?”宋氏一边拿茶叶一边问。 江月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实话告诉宋氏:“娘,咱们以前的邻居张氏还有庄财富死了!张氏杀了庄财富,然后自己又自杀了!” “你说的是真的?” 宋氏手上的茶叶没拿稳,窸窸窣窣的掉了不少在地上。 江月夜见状起身去托起宋氏手中的茶包,咬着唇说:“娘,你别害怕。不关我们的事,就是那两个人闹矛盾然后失了手。” 宋氏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就在江月夜还以为她要追问庄家的事的时候,她却张了张嘴说:“夜儿,你实话跟娘说。你和你二哥今日都去了哪里?” 正文 温馨 江月夜心中咯噔一下。 不,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娘,你听说什么了吗?”江月夜试探着问。 江月白一回家就窝到了床上,估计是累了。 江月华读书还没回来,一家人就各做各的等他回家才开饭。 江月夜串到厨房就问宋氏要压惊茶,却不想到宋氏这么灵敏,一下子就嗅出了里头的不寻常。 宋氏从冒着热气的大锅中勺出一勺子开水,缓缓冲入茶杯中,一边泡茶一边说:“娘今儿一天也没出门儿,怎么可能听说什么?” “娘不是在店里照顾生意嘛,我还以为娘是听那些客人说起了。”江月夜打马虎眼。 今日江月白和她一同去迎春阁看热闹,大哥江月华因为考试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精品店的生意就暂时交给江老爹照看着。 虽然江老爹不是做生意的好料,但是看看店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宋氏心细,又有江月诚江月诗两个机灵鬼帮忙,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当然,江月诗的机灵不是表现在卖东西招呼客人这些方面,而是拼了命的和来店里买东西的小孩子抢东西。 看谁抢得多什么的,这样一来,本来不是特别喜欢的都一定会买走。 没办法,抢来的东西比较珍贵。 至于三楼的内衣内裤那些私密物件,目前来说买的人还比较少,而且来人一看不是女老板,就都会迟几天等江月夜在的时候在上门。 毕竟大多都是认识的熟人,一些小姐夫人什么的。 宋氏小心翼翼的把热茶送入江月夜手中,惊魂未定的道:“庄家俩夫妇互相仇杀的事情,你真的只是听说的?” 江月夜抬起杯子缓缓将热茶送入口中,呼呼的吹了几口气,然后抿了一小口,撒谎不打草稿的说:“不然娘以为呢?娘不会以为女儿我运气那么好,刚好看见两个人在街上打架吧?” 宋氏把灶火弄小了些,热着蒸笼里的饭菜。 这才拍拍胸口:“不是就好。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别人怎么管不着。” 宋氏对庄家夫妇可没什么好感,听到俩人没了也没太大的反应,到底只是一个护犊的妇人。 这时稚嫩的声音喊了过来:“娘,娘,三姐和你在一起吗?” 随着声音进门的,还有一个粉嫩的小身影。 “月诗?”宋氏虎着脸:“娘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大呼小叫的,你又不记得了!” “娘……” 江月诗拉着宋氏的衣角撒娇,眼角不停的往江月夜那边瞄. 江月夜被她大大的眼睛看得心中一软,和宋氏道:“娘,月诗还小,您就别总是拘着她了。天真活泼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 江月诗明亮的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儿:“嗯嗯,三姐最好了。” 宋氏无奈,摸着江月诗的头顶叹气:“你们尽是惯着她,以后有你们操心的时候。” “呵呵。” 江月夜拉起江月诗的小手,不在意的说:“我们愿意操这个心。” …… “三姐?” 宋氏一向闲不下来,饭都做好了依旧要在灶房洗洗涮涮。 江月夜便先带了江月诗出来,两个人手牵着手。 忽然江月诗扬起脸叫了江月夜一句。 “嗯?”江月夜疑惑的看向她。 “三姐今天是不是带着二哥出去玩儿了?只留下月诗和四哥两个人在家,好无聊。” 小脸气鼓鼓,仿佛很失落似的。 “三姐和二哥不只是出去玩,也是出去挣钱呀。” 江月夜蹲下身耐心的和江月诗解释,已经越来越有当姐姐的样子:“怎么?月诗和四哥在家不好玩吗,店铺里面也没有发生有趣的事?” “没有。”江月诗摇摇头:“那些小朋友都不好玩,被抢了东西就只会哭,然后爹娘就凶月诗,月诗再也不敢抢东西了。” “嗯,不抢东西才是好孩子。” 江月夜牵着江月诗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去看二哥在做什么好不好?月诗如果也想出去玩,三姐明天带你去找玉琼和玉璞怎么样?” “真的吗?”江月诗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月诗也好想吃爆米花和土豆片。” 一大一小两只手在门上敲起来,里面传来江月白浑厚的声音:“是谁?” “二哥,月诗可以进来吗?” “可以,进来吧。” 江月白从炕头上翘了起来,裹着被子看向门口。 两个身影推开门跨进屋子里。 江月诗一见到江月白就冲了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两个人顿时乐呵呵的在床上闹起来。 江月夜嘴边泛起浅笑,很喜欢这种温馨的感觉。 趁机说起来:“二哥,明天我想带四弟和小妹去一趟赵婶子家。有几个新的点心想让赵婶子尝试着做做,刚好月诗和月诚在家中也呆腻了,就带他们一起去玩玩。那边有玉琼玉璞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能玩到一起去。” “嗯嗯。”江月诗兴奋得直拍手。 江月白把江月诗抱到一边坐好,问道:“那……我是要在家看店还是陪你们一块儿去?” “你上次谈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 “已经谈妥了一半,还有五家店铺没有去。”江月白起身把外套穿上。 他这个人没什么大毛病,但是就是爱睡觉,只要忙完得了空闲就想躺床上睡个昏天暗地:“你选的十家店铺,其中五家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最近我们的玩偶名声渐起,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能赚钱。” 江月夜当下便道:“那好,那明天还是让爹爹看着店铺,然后你去把剩下的五家店铺也谈拢。我们作坊一大批赶工的玩偶也快要出来了,早点谈好代卖的事宜,也能寻个好时机全城推出。” “哟,在谈什么呢?这么认真。”江月华把脑袋伸进屋子里,转动的眼球打量正谈得认真的两个人。 “大哥。”江月诗总是这么有活力,一下子跳下床去,抓住江月华的手臂:“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四哥今天还说他在家无聊,想跟着你一起去上学。” “四弟在哪儿?”江月华抱起江月诗走了,一边问着一边找人。 江月夜听了江月诗的话,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 和江月白商议说:“二哥,你看我们是不是找个私塾,把月诚和月诗送进去进学比较好?他两个人也六岁了,该到了上学的时候啦。” 江月白叠被子的手一顿,笑起来:“三妹这种事情可别问我,反正我是不喜欢读书的,哈哈。” 心中却暗想,我虽然不喜欢读书,但是却不代表不会读。等我学成的一天,一定在你们面前好好露一手,哈哈哈哈。 吃晚饭的时候,江月夜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 尤其江月华,大力赞同此事,而且还说:“月诚的资质比我好,以后肯定能学有所成。” 不过宋氏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你们都出门了,上学的上学,做生意的做生意,这个家一下子就冷清不少。月诚上学倒是应该的,月诗一个小女娃娃为什么也要读书?在家学学女红烹饪什么的不是很好?” 江月华若有所思,看她娘如此为难差点就要答应不让江月诗去进学了。 好在江月夜适时道:“娘,你不能这样想啊。月诗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咱们国家也不是没有女孩子上学的。你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哪里会分什么男女,都是一视同仁的。知识这个东西,懂多些总不是坏事呀。” “对!”江老爹拍板:“我觉得三闺女说得在理,咱们也应该好好教育小女儿。” “哦。”宋氏点点头道:“那依老爷的意思,是不是夜儿也应该去进学,这样子这个家谁来管着?” “这个……” 江老爹一脸为难,歉意的看向江月夜:“夜儿,如果你也想去,爹肯定也会支持的。至于家中生意,爹能做。你们不在的时候爹也顾得好好的,你若是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好了。” 江月夜知道两个老人都不是偏心的,当下便笑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学什么啊?和一堆小箩卜头坐在一个学堂里,我还不好意思呢。” 众人被江月夜的话逗得笑起来,沉闷的气氛立马缓和的下来。 江月夜想了想继续说:“月诚,月诗是肯定要去上学的。这段时间我和二哥也会在外面忙碌,大哥又有功名要求,精品店就只能爹爹和娘亲照看着了。这样也能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娘你说是不是?” 宋氏看了江老爹一眼,两人齐齐转过头来点点头。 忽然,宋氏问道:“夜儿,今儿有个客人想上三楼去看看,但是我带着她爬上去的时候却发现上面的锁着的,里面是什么啊?要卖吗?” 江月夜被问得一阵尴尬,组织着语言道:“爹,娘,三楼的东西你们别管。有人问你们就说上面是仓库,不对外开放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我卖成衣的时候会送给客户的小礼物。娘你如果想知道的话,一会儿我带你去瞧瞧好了。至于爹爹……还是算了吧!” 江月夜说完贼笑起来。 这件事瞒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江月华和江月白甚至早一段时间就已经知晓,只不过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 江老爷心中疑惑,看向两个儿子:“月华,月白,什么意思?为什么爹不能知道?” 两个人顿时被问得一愣,很快便红了脸颊。 江月白吞吞吐吐的说:“爹,因为那上面全是女子的物件,例如肚兜什么的。” 这下子就连江老爹那一张老脸都红了起来。 宋氏更是黑着脸在身后忒了江月夜好几眼。 鬼丫头,怎么就倒腾这些东西厉害? 倒腾就倒腾吧,竟然还埋汰起了自家哥哥和爹娘,真是让她说什么好。 正文 露一手 次日一早,江月夜还在床上梦周公,就被江月诗兴奋得拽了起来。 “三姐,醒了醒了,卖糖葫芦的都开始喊啦。” 江月夜揉了揉脸颊睁开惺忪的眼。 新买的小院采光很好,看得出今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怪不得江月诗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 古代的孩子就是这点可怜,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严重的恐怕都要憋出病来。 江月诗灵动的眼睛看着江月夜,胖胖的小手拉着江月夜的小衣。 江月夜被这样呆萌的眼神望着,懒骨头都酥了,只能掀开被子从暖和的被窝里艰难的爬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便带着江月城江月诗出了门。 马车一路驶向城中,把江月白放在街上后,江月夜带着两个弟弟妹妹去买食材。 江氏点心铺目前只卖爆米花和薯条薯片,小吃的种类太过单一,既然已经开了铺子,不管怎么说江月夜还是想把它做大做强。 目前她的手中只有精品店和点心铺两个铺子,精力还算够用。 这次江月夜打算做泡芙、棉花糖这两样小甜点,另外还有土豆泥、紫薯豌豆派和香芋地瓜丸。 都是些空余时候打发时间的零嘴,希望能够让点心铺的生意越来越好。 在城中晃悠了一个时辰之后,她们的马车才停到江氏点心铺的门前。 临近中午,点心铺的生意很红火,门外排了一小条长队,大多都是孩子或者是带孩子来买零嘴的妇人。 赵氏在柜台后忙碌,看见江月夜的身影忙不迭放下勺子锅铲跑出来,笑着道:“江小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一边说话还一边不停的在围兜上擦着手。 油炸食品虽然行销,但是做起来却颇为麻烦,尤其是油腻腻的,让人没有清爽日子好过。 江月夜把弟妹从马车上牵下来,微笑着说:“赵婶子,如果生意还行的话,你还是请个厨娘吧。这些累活脏活让厨娘去做,你自己只要守着收钱就好。” 赵氏腼腆的笑起来:“我不累。而且有玉琼玉璞给我收钱,再请厨娘不就浪费了?” 江月夜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旁的柜台边玉琼玉璞站在小板凳上挨个结账。 江月城和江月夜两个人好奇的看着正在做买卖的两个小伙伴,眼睛里不时放出光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江月夜朝着两人挥挥手,说道:“去吧,去帮忙玉琼玉璞收钱。” “嗯,好的。”两个人牵着手跑了过去。 又来了两个孩子加入收银的行列,排队的大人都拿不解的眼神来瞧江月夜和赵氏。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几个孩子收钱,难道不怕大人耍滑头,导致买卖亏本吗? 只是卖些小点心,连个像样的伙计都请不起,这样是不是太怠慢了? 江月诚清脆的声音传来:“玉璞,爆米花和薯条是怎么卖的,论斤卖还是论份数?” 玉璞小小的脑袋转过来,熠熠的眼眸看着江月城:“诚哥哥,是按份数卖的。薯条薯片五个铜板一份,然后爆米花是十个铜板一份。” “哦。” 江月城和江月诗同时点点头,然后招呼着来卖东西的客人,道:“我们是来帮忙的,大家也可到这边来结账哦。” 人群中有个妇人问出声:“孩子们,你们都会算数吗?万一婶子买得多,你们算不过来怎么办?” 意思是应该让大人来看店,而不是派几个毛孩子敷衍了事。 江月夜还没说话,江月城已经道:“我们都会算数,婶子不信可以考考。” 他的话不假。 江月夜没事的时候会教江月城和江月诗算数,至于赵婶子家的玉琼和玉璞,也曾跟着学过几次,可能心算能力还没锻炼得太好,但是一百以下的算数还是难不倒她们的。 那妇人见前来买零食的也都是一份两份居多,便出了个较为复杂的数目。 “既然这样,婶子就不客气啦。如果婶子要买七份薯条,三份爆米花,应该是多少钱呢?” “六十五文。”江月城和玉璞异口同声。 “哇塞,四哥好厉害。”江月诗在一旁打气。 玉琼见了,忍不住问她:“诗妹妹,你也会算吗?” 为什么她觉得有点难,还没算出来。 这么一想玉琼有点难过,觉得自己好笨。 可下一刻就听到江月诗说:“不会呀。我为什么要会?只要四哥会了不就好了,他叫我收多少我就手多少好啦。” 玉琼一听,顿时傻眼,半响点点头道:“好像也对。” 排队买东西的妇女老幼皆被这几句童言童语给逗笑了。 出题的妇人却只是心中暗惊,能算数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么短时间就反应过来的,尤其年纪还这么小,就显得不太寻常。 她想了想问过去:“孩子们,是谁教你们算数的呀?为什么能算得这么快?” 玉璞看了看江月诚没开口,似乎等着他去回答。 因为算数是江家姐姐教的,所以自然让诚哥哥去说。 江月诚往江月夜的方向望了过来,清澈的眸子闪着动人的微光。 江月夜笑着走过去,赵婶子回到橱柜后继续忙活,她便说:“月诚觉得呢?只要心中认为可以,那就是可以,不用一味的征求别人的意见。” 江月夜说了这话,让一旁的玉璞心中也跟着思量。 为什么娘亲让他做什么事都要问问她,而江姐姐却说只要觉得可以就可以,不用一味请示。 娘亲说的话为什么和江姐姐不一样? 江月诚胸有成竹的道:“因为三姐教过我们乘法口诀。一份薯条是五个铜板,七份就是五和七相乘,五七三十五。再加上爆米花的三乘十等于三十,一共就是六十五。和你算得一样吗,婶子?” 在场的人哪里听过什么乘法口诀,顿时露出讶异的表情。 可是眼前的孩子算得也没错,而且他的方法似乎更简单些,若是像他们一个一个的去加,速度就慢了不少。 当下便有人问道:“乘法口诀是什么?” 江月城的声音清朗明晰:“我三姐说是一个能帮人快速计算的口诀,可以提高运算速度。” “那,都有些什么口诀呢?” 被人这么一问,四个孩子对视一眼,便开始背诵起了乘法口诀表。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七二十一,……” 也就是现代的九九乘法表。 江月夜不止教给了四个小不点,甚至连江月白和江月华都有学习。 当然两个人年龄较大,学起来比四个小不点要快得多了。 这乘法口诀一出,四下的人都不淡定了。 一边听一边核对,却发现没有一个错误。不仅这样,口诀简单好记,比他们那样计算轻松多了。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口中的三姐是谁?” 江月诚开口要说,却下意识的停顿了下,思索着该不该说出来。 江月夜一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各位叔叔伯伯,都是弟弟妹妹们不懂事胡乱说的,你们就不要当真了。这样,她们耽误了大家不少时间,我们店铺里请大家吃炸香蕉赔罪好不好?” 这种明目张胆盗窃的行为,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场上的都是些朴实敦厚的小百姓,也没谁有牛顿那种科研精神,听到有便宜可得,便下意识的忘记了刚才的话题,转而问江月夜:“这位姑娘,香蕉不都是生着吃吗?怎么,还可以放在油锅里炸?” 江月夜莞尔:“不仅可以炸,香蕉的吃法还有很多呢。不同的吃法有不同的风味。炸出来的香蕉外酥里嫩,口感鲜滑且带着一丝甜味。如果把香蕉烘干了再炸,就能做出香甜酥脆的香蕉片,每天吃一点,还有润肠通便的好处呢。” “真的?”有人已经来了兴致:“那我可要好好尝尝姑娘口中所说的美食了。” 江月夜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到门口示意车夫可以把食材都搬进来。 各式各样的食材顿时进入众人的眼帘中。 除了水果蔬菜之外,还有一些形状各异的锅碗瓢盆,圆的方的不一而足。 光是看这些器皿,就让人对这家店铺将要做的东西感到好奇。 车夫搬完了食材退到一边。 江月夜轻声吩咐:“牛叔,你先把车赶到后院去放着吧,等要走的时候我再叫你。” “好嘞。”憨厚的大汉麻利的赶走了门前的马车。 江月夜取了围兜栓着,然后进了后厨。 后厨设在店中一是为了方便操作,二十想到点心铺平时就赵氏一个人,顾前难顾后。可是看如今的状况,如果点心铺发展的好,就非得隔离出单独的后厨不可,要不然会显得江氏点心铺不够档次。 “赵婶子,你帮我剥香蕉好不好?”江月夜挽起袖子拿过一个瓷盆。 赵氏听到她的话后利索的拿起一柄香蕉剥了起来,而江月夜则是在瓷盆中混合了多种米面,并且加入土豆粉搅拌在一起。 平时赵氏炸土豆用到的土豆多,土豆切开后又一定要用清水浸泡,否者接触空气容易被氧化变黑。这样一来土豆上的白浆就会融在水中,沉淀之后就会形成土豆粉,是一种很好的嫩肉剂。 如今用在这里,是为了香蕉裹了面粉来炸的时候能更香嫩。 正文 余巧巧 浅黄色的香蕉裹了面浆后像是穿了一件白外套。 哧溜一下滑进油锅里,然后立即传来一阵“嚓嚓嚓”的热油煎炸声。 江月夜一边拨弄着油锅中的香蕉,一边和围观的人说:“大家别看我们的小店不大,但是以后的小吃会越来越多,而且保证香甜可口。大家今后可要多多光临哦。” 人群里立马有人笑出声:“哎呀,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然这么会做生意?” 赵氏递过去一份炸薯条,笑着应道:“这位呀,就是我们江氏点心铺的小东家了。虽然人小,但是却头脑可聪明着呢。” “果然是能干的小姑娘。”赞叹声此起彼伏。 江月夜但笑不语,很快捞出了油锅里的香蕉,拿竹签穿了,就近递给了那个买了薯条却没马上离开的妇人。 轻声道:“给孩子吃吧,慢着点,别烫着了。” “谢谢姑娘。” 妇人笑容满面,看着外焦里嫩的香蕉舔了舔嘴唇。 江月夜赶忙宣布:“大家别着急,每个人都有份的。看在大家经常光顾小店的面上,今天的香蕉管够,嘻嘻。” “小东家人真好。” 几根香蕉而已,江月夜就已经得了好几句赞叹。 灶台上两个油锅都忙碌着。 江月夜在一边炸香蕉,赵氏在另外一边炸薯条。 烘焙爆米花的锅仔也没闲着,噼噼啪啪的爆鸣声不绝于耳。 店门前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不少想要一尝新鲜的平民百姓。 尤其是那些平时没钱吃零嘴的,听到这边有免费的小食可以吃,都成群结伴的聚了过来。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挤进了人群中,终于到了能看到江月夜的位置时,轻轻的叫了句:“江家妹妹。” 江月夜抬起脸来,同时不忘把炸好的香蕉出锅。 她看向眼前陌生的女子,问道:“这位姐姐是谁?” 来人比她大,又一口一个江家妹妹,江月夜恐怕是原身以前认识的姐妹什么的,不敢随便乱称呼。 “江家妹妹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巧巧啊。”着一身翠色襦裙的女子睁着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江月夜。 江月夜脑海中很快闪过一个名字,跟着微笑道:“原来是余姐姐。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可不就是江月华的前未婚妻余巧巧嘛。 两个人婚约还没除的时候,江月夜的原身和她有过几面之缘,不过也算不上熟识。 余巧巧跨进门来,站在小窗口前,娇嗔道:“妹妹难道忘记了,我家的茶馆就在这不远处。听说临街开了个点心铺,里面的点心可口得很,我便过来看看。没曾想竟然是你们家的铺子。” “哦。” 江月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着排成长龙的人群道:“余姐姐若是想吃零嘴,等我空出手来一定给你做一份最好的。不过余姐姐也看见了,我现在有点忙,招待不周还请不要见怪。” “嗯,没事。” 余巧巧随意的挥着手,然后走到一旁的小椅子上坐下:“没事,妹妹你忙,我在这里等你。” 一间普通卧室这么大的店铺,左边是小后厨,用隔板隔开来,前面开了个小小的窗口,专门给客户递吃食用的。而右边部分,一半置了休息区,靠后是收银台,此刻四个孩子就在收银台后面玩耍。 余巧巧看着长长的队伍,悠闲的坐在一边等待。 江月夜也不管她,既然答应了要免费送炸香蕉,就得兑现承诺,不能因为人太多就临时改口,这样于店铺的生意无益。 赵氏照看点心铺的时间已经不短,看样子也找到了一些做生意的心得,此时不仅没有埋怨江月夜,反而卖力的干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 两个人总算是把所有人的份数都弄好了,然后一一派发给那些排队等候的人。 不用说,又是一阵好评,然后人群渐渐散开。 江月诗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见客人都走光了,于是飞快的跑过来,拉着江月夜的衣角道:“三姐,月诗也想吃炸香蕉。” 江月夜甩甩手,因为不停重复翻滚和打捞的动作,现在小臂都有些酸涩。 赵氏见状连忙道:“江小姐,那边那位小姐都等你好久了。月诗的香蕉就让我来炸吧,你快去歇歇。” 江月夜看了眼等得快要打瞌睡的余巧巧,点点头朝休息区走了过去。 拍了拍她的背,抱歉道:“不好意思让余姐姐久等了。” 余巧巧昏昏欲睡的脸顿时清醒过来:“没事没事。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在这边看妹妹做生意,也觉得蛮好玩。” 江月夜笑笑,也不拆穿她的谎言。 笑问道:“余姐姐在这边等我这么久,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余巧巧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妹妹,我们能不能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 江月夜的眉毛微不可见的挑了一下,转头对赵氏说:“赵婶子,我能不能借你的后院用用?” “江小姐哪里话,尽管用便是。”赵氏嗔道。 江月夜起身,走过去摸了摸玉琼的脑袋:“玉琼,江姐姐有点事要和这位余姐姐说一下,你替我照看一下弟弟妹妹好不好?” 玉琼忙不迭点头:“好的,江姐姐去吧。玉琼会照顾好她们的。” “也要照顾玉璞。”江月夜笑着补充了句。 两个人从后门进了点心铺的后院。 这处院子现在是赵氏住着,一进一出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对赵氏来说已经足够了,两个孩子也有单独的房间。 不过赵氏似乎比较不放心,晚上都是陪着两个孩子一起睡的。 这样一来,除开杂物间都还留了一间出来,简单的放置了几个座椅板凳。 江月夜此刻就是在这简陋的待客厅和余巧巧说话。 “余姐姐到底有什么事?” 余巧巧对江月夜这样开门见山有点不适应,但是又觉得很兴奋。 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那个,你大哥……” “我大哥怎么了?”江月夜明知故问。 看来她猜的没错。 余巧巧根本就不是什么想要吃点心,而是听见她在这里,所以来守株待兔。 不过,两人的婚事吹了,这早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今还来问她大哥,还有什么意义? 余巧巧的面上浮现出红晕:“也没什么,就想问问他好不好。” “呵呵。”江月夜笑起来:“听余姐姐的意思,似乎对我家哥哥有意?” “我,我没有。”余巧巧辩解着,不过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江月夜还记得前段时间他大哥跟他说巧遇余巧巧的事情,当时江月华的口气可跟余巧巧如今的不一样。 别说没有羞涩和难为情,反而十分坦然,看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放下了。 江月夜不知道要怎么和余巧巧说:“余姐姐,我大哥如今在忙着准备县试,也许没有时间想这些。” “我知道。”余巧巧埋下去的头突然抬起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问问。” “余姐姐这样,你家里人知道吗?”江月夜不解的问。 如果说余巧巧对江月华是有情的,那当初余家为什么还要退婚。 就因为江家穷,所以情愿让女儿伤心,也不要一个穷女婿吗? “他们……他们不知道。” 余巧巧的眼眸暗淡了下,随即又亮起来:“不过,如果江大哥能一举考中。我,我可以和家里人说说。” “说说?”江月夜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色:“说什么?余姐姐是想和我大哥再续前缘吗?如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还要退婚!” 余巧巧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当初并不是完全被逼迫的。 自己嫌贫爱富,如今还好意思谈感情? “是,是我爹娘逼我的呀。”余巧巧结结巴巴的道。 江月夜闻言冷笑一声:“余姐姐说得轻巧。可如果你是被逼,为什么我没有听我大哥提过?分明就是余姐姐嫌贫爱富,怕嫁来我们家过苦日子。” 谁曾想悔婚之后再嫁如此之难,别说家室好的,就连门当户对都成为了窘迫。 就因为这样,所以想到了回头草是不是? 余巧巧的脸瞬间羞红,手足无措的道:“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惜底气始终差了些。 江月夜觉得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很没劲,于是站起了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巧巧:“余姐姐和我说这些也没用,我不是我大哥,不能代替他做什么回答。如果余姐姐想要挽回或者怎么样,还是去找我大哥吧。不过我大哥这段时间很忙,你也知道县试对他来说多重要。如果可以,我希望余姐姐等考完试再找他。毕竟余姐姐的愿望也是希望他能金榜题名。” 甭说,江月夜最后这句话也真够毒舌的。 至少会让余巧巧接下来的几天都不好受。 正文 皮影戏 打发走了余巧巧之后,江月夜回去店铺中,把食材分门别类的给赵氏介绍一遍。都是些常用的东西,赵氏很快便记住哪些是干什么的。 江月夜又给她分别演示了一下各种点心的做法。 赵氏手巧,学得很快,这让江月夜有点受挫。 她花费很多心思才学会的东西,人家片刻就能掌握,果然是智商的问题吗? 倍受打击啊有木有。 两个大人在这边忙碌,四个孩子就在边上玩耍。几乎从早忙到晚,太阳落山落山的时候终于将一切都搞定了。 江月夜看四个孩子可怜,便提议道:“嗳嗳,大家想不想去看皮影戏呀?这样好吧,姐姐先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然后再去看皮影戏好不好?” “好呀好呀。”江月诗迫不及待拍手。 玉琼小心翼翼:“江姐姐,我和玉璞也可以跟着去吗?” “当然可以啦。” 江月夜爱怜的摸了摸玉琼的小脸蛋:“玉琼这么懂事,江姐姐又怎么忍心把玉琼丢下呢?走吧,都一起去,不过谁去后院叫牛叔把马车赶过来呢?” “我去。”玉璞很积极的报名。 江月夜点点头:“嗯,就让玉璞去。” 江月夜的声音刚落,就听见江月诚说:“三姐,就让我和玉璞一起去好啦。” 几个孩子之间的情谊,在多次的玩耍中日渐变深,这是江月夜和赵氏都欣然见到的情况。 马车不一会儿就来到前面。 江月夜扶着孩子们一个个上马车。 赵氏在旁边嘱咐:“玉琼,你是姐姐,出门在外不要只顾着玩儿,要照顾好弟弟。不止是玉璞,你诗妹妹和诚弟弟你也要细心照看。” “嗯,娘我知道的。”玉琼很乖顺的点头。 江月夜笑道:“赵婶子,不用这么见外的。有我跟着,他们不会有什么事。” 赵氏顺了顺发鬓:“有江小姐在我当然放一百个心,就是怕玉琼玉璞俩姐弟给你添麻烦。” “哪里会。”江月夜摆手:“玉琼玉璞那么乖,才不会给我添麻烦,有他们俩替我陪着月诗月诚,我才是松了一口气。婶子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这个妹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赵氏听后在一旁捂嘴笑。 江月诗别的不在行,眼睛耳朵格外尖,听到赵氏的话后第一时间撩开车帘子,奶声奶气的道:“三姐不乖,竟然学会了背后说人家坏话,哼。” “哈哈。”江月夜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和赵氏挥手道别。 马车径直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楼。 江月夜和小二的要了一个包房,然后带着四个孩子浩浩荡荡的准备上楼去享受美美的晚餐。 人还没走到楼梯前,就听到有人叫她:“江小姐?” 江月夜转过身,毫不意外的看到一米开外穿着粉紫色襦裙的夏子萱,以及一身鹅黄色短襦衫和天青色半裙的薛玲珑。 刚才叫她的是夏子萱的丫鬟香叶。 王大娘虽然持重老成,但小姑娘家出来玩,大多都是带着贴身丫鬟而不是贴身嬷嬷。 江月夜走上前去:“夏姐姐,薛妹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玲珑在家闷得慌,就出来看看胭脂水粉。没想到会遇到江妹妹。”夏子萱一如既往的温婉娴静。 江月夜指了指身后的四个小萝卜头:“我没你们那么闲适,我这是带弟弟妹妹来吃饭,吃完饭我们打算去看皮影戏。” “皮影戏吗?”薛玲珑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也喜欢看皮影呢,那要不我们一块儿好了。反正逛来逛去也没什么新鲜的,夏姐姐你说好不好?” “我当然是没意见。” 夏子萱眨巴着眼睛:“就怕江妹妹觉得我们麻烦。有四个弟妹跟着就够累的了,我们还巴巴的凑热闹。” “才不会。”江月夜嗔道:“有你们在,还可以帮我带带呢。” 得了江月夜的赞同,薛玲玲这才仔细的打量起了四个小萝卜头,惊讶的神色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江姐姐,你们家姊妹当真不少。” 听说过江月夜是商户人家出身,却没想到小商小户之家也会有这么多孩子。 她还以为只有官爵之家才时兴纳妾这些,倒忘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呵呵。” 江月夜瞬间明白了薛玲珑的心思,笑道:“薛妹妹误会了,这其中有两个是熟人家的。小鬼们,还不快叫姐姐?” 江月夜指过去:“穿紫衣服的是夏姐姐,黄衣服的是薛姐姐。” “夏姐姐,薛姐姐。”四个孩子眨巴着眼睛一同叫道。 原本四个孩子就都长得明眸皓齿,其中玉璞和江月诚看起来更是亮眼,水汪汪的眸子清澈见底,精致的五官就像画出来的。 薛玲珑一眼看去便呆住了,下意识的拉住夏子萱的袖子,赞叹道:“呀,这两个小弟弟长得好漂亮。” 江月夜看一眼两个孩子,介绍说:“薛妹妹,小一点的这个叫玉璞,和玉琼是两姐弟。另外一个是我四弟江月诚,还有我家最捣蛋的小妹月诗。” “人家才不是最捣蛋的。”江月诗立马做委屈状。 夏子萱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笑起来。 走上前去牵起江月诗的小手,低下头问:“月诗小妹妹,愿意和夏姐姐一起么?你看你三姐,要照看你们这么几个,很不容易呢。” 江月诗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打着转:“可是我还要和玉琼姐姐一起呀。” 玉琼安静的站在一边,听见江月诗喊她的名字,这才抬起头来,小声的道:“诗妹妹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江月诚也道:“对呢,我们都是大人了,不需要照顾。走,吃饭去了。” 说着便率先掉头跑上了楼梯。 剩下的三个孩子见他那样,便也跟着跑了上去。 一个个一步三回头的,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看江月夜。 江月夜哭笑不得,转脸和两个人说:“看吧,这下倒不是你们累着我,而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 薛玲珑的视线仿佛才从几个萌娃身上抽回来,笑眯眯的说:“孩子们都可爱得很。我们家中也没有什么弟妹,是托了江姐姐的福才能见到这么可爱的孩子。” “呀,平常怎不见你嘴这么甜?” 夏子萱给了薛玲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天色渐黑的时候江月夜她们才吃完饭。 乘着马车赶到戏楼的时候,大厅中的位置都差不多被占光了。 本来想去凑热闹的江月夜看了看身旁两位娇滴滴的小姐,只得打消这个想法,花钱置下一个包间,然后几个人安安静静的到二层去观赏。 “哐哐哐哐”四声铜锣声响起,皮影戏便正式开始了。 四个孩子平常极少出门,更是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新鲜之余几乎要把眼珠子看落在上面。 白色的帷幕后面是牵着提线纸偶的表演人员,这一出戏讲的是三个小和尚的故事,不仅孩子们,就连夏子萱和薛玲珑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出戏的时间毕竟很短,看完了皮影戏的大伙依然觉得意犹未尽。 但是大户人家的足禁是比较严的,如今夏子萱和薛玲珑能在外流连到傍晚已是极限,两个人虽然看得过瘾,可心中却兀自有点担心。 江月夜猜到两个人的情况,便道:“夏姐姐,薛妹妹,天色都这么晚了,你们也赶快回家吧。” “那你们呢?”夏子萱看着孩子们问。 “三姐,我还想看。”江月诗鼓囊着腮帮,可怜兮兮的看着江月夜。 其他三个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皮影戏这种玩意儿,尤其能吸引小孩子的青睐。 江月夜道:“他们几个不常出门,现在时辰又不算太晚,我陪他们再看两场回去也不迟。倒是你们两位,家中肯定多有不便,改天我们再聚好啦。” “嗯嗯。”薛玲珑忙不迭点头:“听夏姐姐多次提起江姐姐开的精品店,可是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改天一定上门叨扰叨扰。” “你个人精。”夏子萱忽然点了下薛玲珑的额头,笑道:“江妹妹你别信她。她就是想问你买樱桃小丸子的小画书,墨迹半天了也没说出口。” “呀,你居然敢打我?”薛玲珑跳开身子躲避,笑得暧昧:“等你嫁给我当嫂嫂的时候,看我不欺负回来。” 夏子萱顿时脸就红了,恼怒着要去捂薛玲珑的嘴巴。 江月夜看着两个人天真的笑颜,笑道:“原来夏姐姐的婚事已经定了,恭喜啦。” 夏子萱停下动作正要说谢谢,门口就走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穿着荷叶百褶裙,显得格外清新淡雅,身后是浅粉色袄裙的女子,粉面含春的面容,看起来也很娇艳。 只听夏子萱称呼道:“萧姐姐,云妹妹,你们怎么在这里?” 可不就是萧若薇和云**嘛,真是冤家路窄。 正文 磋商 萧若薇淡淡的瞥了眼江月夜,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的疏离:“真巧,无事来看场皮影戏,没想到还能遇到几个妹妹。” 云**的目光也跟着落到江月夜的面上,不过很快就转开了。 望着一旁的夏子萱不怀好意的笑:“夏姐姐都是定了亲的人了,来年许就要嫁出去。竟然还这么不避嫌的出来招摇过市,不怕夫家嫌弃么?” 夏子萱笑得明朗:“身正不怕影子斜,云妹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萧若薇立马出来打圆场:“刚才路过就听见薛妹妹说什么改日要去江小姐的店里看看,正巧我也想做两身衣裳,不知道江小姐愿不愿意接待?” 别的闺秀就妹妹短妹妹长的,到江月夜这里就变成了江小姐,足以看出她的态度了。 可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萧若薇又是送上门来的生意,江月夜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微笑着说:“萧小姐何必这样说,小本买卖,承蒙萧小姐照顾。” “不用客气。” 萧若薇挥了挥手:“如此我们就约好,后天一起去江氏精品店如何?” 视线望向在场的各位闺秀。 云**率先出来附和:“萧姐姐的提议我当然是一百个赞同。” 这样,萧若薇就只专心的看着夏子萱和薛玲珑。 然而她俩却只是对江月夜露出为难的表情。 江月夜暗暗朝着两人眨了下眼睛,夏子萱这才回应道:“萧姐姐盛情难却,子萱不答应也不行了。” 语气中不乏带着几分不自在。 但是萧若薇却仿佛听不出来一样,一双眼睛时不时的打量着江月夜,似乎要把她从头到脚的研究一番才肯罢休。 江月夜之所以能引起她的注意,除了萧知乐之外,最让她难以接受的就是御玄风的态度。 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竟然会降低身份和江月夜这样的商女来往。 听说还收了江月夜送上去的玩偶,凭什么? 凭什么她江月夜一个其貌不扬的商女,能得到这么多人的侧目? 萧若薇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好了。 从小崇拜的大哥,一心爱慕的公子,似乎都和面前这个穷酸的女子扯不清,这世界未免也太可笑了点。 所以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江月夜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萧若薇达到了她的目的,便头也不回的和云**离开了戏楼。 她们前脚一走,担心着家中门禁的夏子萱和薛玲珑也飞快的赶回了家,只留下江月夜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 几个人又看了两场皮影戏之后,沿街买了十几样小吃,这才慢慢悠悠的朝着家的方向走。 马车停在江家门口。 江月夜吩咐道:“牛叔,务必安全的把两个孩子送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牛叔憨厚的笑了笑:“小姐放心,牛叔办事一向牢靠着呢。” 玉琼玉璞掀开车帘和江月夜挥手:“江姐姐,我们走了。” 江月夜点点头:“路上小心点,等改日有空,再带月诚和月诗来和你们玩。” 江月诚和江月诗也抬起手跟小伙伴道别。 等马车走远,三姊妹这才举步走回院子里。 “三妹,回来啦?” 江月白大喇喇的坐在院子里,不远处江老爹和宋氏也在。 江老爹一如既往喝着茶看着星星,而宋氏就着灯光在纳鞋底。 “嗯,爹娘怎么也没休息?”江月夜率先和两个老人打招呼。 宋氏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眼江老爹,缓缓说:“你大哥还没回来,我们就再等等。” 如今江月华归家的时间是越来越晚了。 恐怕也是考试时间一天天临近,他心中紧张,恨不得吃饭睡觉都免了,整天就扎在秦老头那里手不释卷。 江月夜拍了拍两个弟妹的肩膀,道:“月诚和月诗今儿疯了一天,赶紧去洗脸洗脚睡觉吧。” 江月诚敏感的感受到自家三姐是和爹娘有话要说,就自觉的带着江月诗去洗漱。 不过两个孩子还小,宋氏怕他们被热水烫到,便起身领着两个孩子去了灶房。 江月夜走过去和江月白坐到一起,然后面对着江老爹说:“爹,我打算下个月月初就送月诚和月诗去私塾。不仅如此,我希望赵婶子家的玉璞和玉琼也能一起去,这样月诚和月诗也能各自有玩伴。我们在家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在书院受到欺负。” 江老爹喝口茶,慢悠悠的道:“我们家夜儿长大了,做什么都周全,不用我这个当爹的再操心。” 江月夜笑笑:“爹说的哪里话。不管我们长多大,以后再有本事,都是爹娘的孩子,会一辈子孝敬爹娘。兄弟姐妹之间也会互相照顾,互相扶持。我们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想这个家越来越好。” 江月白看着他三妹月光下的侧脸,眼里的崇拜是挡也挡不住。 下意识的就接话道:“是啊,爹。别看三妹比我和大哥都小,可是我们却都觉得三妹比我们能干,以后这个家有三妹撑着,一定不会差。” 宋氏给两个孩子收拾妥当,看着他们进入梦乡,这才重新返回到前面来。 刚坐下,江月华就回来了。 江月白的一番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了江月华的耳中,但是他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向江月夜投去赞同的目光。 江月夜一时觉得有些惭愧,自己为这个家做的其实并不多,被两个哥哥这样赞许让她觉得压力山大。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夺目的光,一字一顿道:“爹,如果大哥真的势在必得,也许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江老爹惊疑出声。 看三闺女的样子,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会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位御公子,身份貌似不低。如果我们能求他在考官面前说说好话,说不定……” 江月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月华出声打断:“三妹,你明知道我不愿意这样做的,更不愿意你因为大哥的事情去低声下气求人。” 她又何尝愿意? 原本就还欠御玄风一个人情没有还,若是再加上一个,哪天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江老爹沉思片刻,视线和大儿坚定的目光撞在一起,叹了口气道:“夜儿,既然你大哥无意这么做,你就听他的罢。我们这样的小商之家,能出一个是福气,不能出也没关系。” 江月白也跟着点头:“是啊,三妹。虽然我学问不高,但也知道‘不受嗟来之食’的道理。大哥学问这样好,根本没必要去通这个关系。如果真是这么去做了,就算有一天大哥考上,也会怀疑自己的不是吗?” 江月夜再一次发现他的二哥其实是个潜力股,没读过书都能说出这么一番有哲理的话,要是学富五车那还得了? 被江月白这么一纾解,江老爹遗憾的表情已然焕然一新。 一拍大腿站起身道:“对,是这样没错!我江照年的儿子,就是要有这样的骨气才对。月华,你觉得爹说的对吗?” 临近考试了,考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有的怯场,有的忧郁,有的没事乱发脾气,砸锅骂娘什么的都很常见。 江老爹这样,也是怕江月华承受不住压力会崩溃。 毕竟走捷径什么的,也是多种手段中最常见的一个而已。 官场之中这样的潜规则已经普遍存在,甚至有很多考生,没考上还会埋怨自己的父母不给自己托关系。 江老爹既不赞同背后玩这种把戏,又担心将来儿子没考上,反过来责怪他这个当爹的。 不过显然一家人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江月华的态度没有因为任何事而改变,依旧傲骨铮铮:“爹,娘,二弟三妹,你们就别为了操心了,我相信以我的能力肯定能考中的。至于那些歪门邪道,我江月华不会碰,就算考不上,也不能背上一丝污名。” 这就是江月华。 自负孤傲,不接受任何的施舍,哪怕这一点点的低头可以让他今后的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 夜深了,江月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没多会儿,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三妹,若是没睡就起来吧,大哥想找你聊聊。” 想来,江月华估计也是睡不着,听到江月夜这边有动静,便过来看看。 刚巧江月夜也是辗转反射,便敲门叫她起来,两兄妹说说知心话。 江月夜穿好衣服起来,两兄妹席地而坐。 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感。 男子坚毅的面容透着几分冷酷,然而此时却是微微笑着的,给人一种冰山消融的错觉。 女子眉眼间还有着些许稚嫩,可是一颦一笑之下却是那么绝美。 仿佛天边的冷月,又像耀眼的太阳,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 两个人竟是毫无芥蒂的相谈甚欢。 临走之前江月夜却还是忍不住道了句:“大哥,余巧巧今天来找我了。” 正文 契机 江月华回屋的步子顿住,背着身回应道:“我知道了。” 再没别的话语。 江月夜见他这个反应,也就明了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如今的江月华不是小孩子了,感情的事情该怎么处理不用别人为他操心。 清晨。 江月夜和江月华同时起床,一个去南街,一个走北街。 江月夜想着最近江月白为了跑合约也挺累的,便嘱咐早起的宋氏,让她辰时以后再叫二哥起来。 让他找个时间去作坊那边查查岗,顺便看看加工进度。 十天以后她就打算全面向所谈成的代卖商铺货。 不过各家只代卖玩偶,服装这块她要的是独家经销,这一点她不会让步。 玩偶价钱高又容易被模仿,与其被别人盗版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把销售权让出来。 这样还能缓和一下市场,不至于被取缔。 而服装不一样。 江氏有自己的设计风格,即使被模仿也只是画虎类犬,而且江月夜热衷于高端定制,并不会大规模的生产。这样一来,独家都显得尤为重要了。 服装走高端路线,玩偶打长期持久战。 这是两相得宜的事情,必能稳赚不赔。 上次她答应过陈秋霜要为迎春阁追回损失,今天江月夜就是要去和她商讨一下十天后的演唱会到底要怎么举行。 碎玉轩里。 四个花魁都拿希冀的目光看着江月夜,期待她接下来所说的话能让她们更上一层楼。 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有陈秋霜和思春。 尤其思春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扑到江月夜身上狠狠亲她几口。 江月夜没有马上直入主题,而是转过头问明珠:“明珠,你如今和沈公子怎么样了?他这么大度,还允许你出来唱歌吗?” 这一点倒是江月夜不曾预料到的。 古代男人嘛,那个不是小心眼加控制狂,此前两个人没有定下关系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也毫不介意的任由明珠行事? 难不成沈千辰还是个妻管严? 明珠的小脸红了红,语气透着一股无奈:“千辰他还在和家中僵持,我们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办成。既然这样,反正也都是要等的,我还不如做点我喜欢的事情呢。毕竟就算没有这一场,我以前的污点也是怎么就洗不掉的,何必费心做没用的事。” 御香撑着脑袋说:“你倒是看得开。你就不怕沈公子和家人谈不拢,最后弃你而去?” “如果是那样,那我也没办法。”明珠耸耸肩:“俗话说得好,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我也留不住。” 江月夜就是欣赏明珠的这份豁达。 见她这样说也就没有再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秋霜姐,之前我给你的提议你想好没有?我们一间青楼的姑娘毕竟太少,和几家名声响亮的青楼合作,无疑不是一件好事。” “你的意思是让她们也来分一杯羹?”陈秋霜面露不解。 江月夜摇摇头,细致的解释起来:“不只是分一杯羹的关系。” “秋霜姐你想想,自从迎春阁的名声红起来之后,是否好几家青楼都开始眼红,私底下更是时不时的给你使绊子?之前是想方设法的要挖走明珠几个,后来又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我就不相信上一次来抓丈夫的女人是误打误撞,后来死的庄氏夫妻也很可疑。所以你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庄氏夫妻不是你认识的人吗?”非烟疑惑问道。 江月夜点点头:“就因为他们是我认识的人,而且还是曾经结过仇的邻居,我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头。恐怕是有人知晓了我是你们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所以才制造了这一场意外。你们想想,那天如果不是萧公子正巧在,或者沈千辰愿意出来打这个圆场,整个迎春阁的姑娘以及我会是什么结果?” 要不然张氏为什么一上来就咬着她不放,咽气之前还不忘向她的女儿庄大妞灌输复仇理念。 江月夜这一分析,顿时让屋子里的六个女人倒吸一口冷气。 她们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觉得是倒霉,却没想这件事背后还有这么多道道。 陈秋霜皱了下眉,烦躁的把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江小姐,那你说该怎么办?” 江月夜也跟着抿了口茶,说道:“我们也不用把姿态放得太低,递出邀请函就可以了。来不来是她们的事情,请不请是我们的心意。不过我猜测,她们肯定宁愿来错也不愿放过。” “这是显然的啊。” 陈秋霜嗤笑一声:“有油水可以捞,不来是傻瓜吗?” “呵呵。“ 众人被陈秋霜这种轻嘲的语气给逗笑起来。 然而另一个方位却响起一声不和气氛的傻笑:“哈,哈哈,哈哈哈……” 青尘疑惑的望过去:“思春姐,你干嘛笑得这么奇怪?” “奇怪吗?”思春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一派憨厚的模样:“我就是听见你们都在笑,所以就跟着一起笑了呀。” 大伙儿又被她没心没肺的话逗笑了一阵。 陈秋霜这才终于把重点放在了如何举行一场盛大的演唱会这里,严肃道:“江小姐,你说的演唱会到底是怎么个举行法?听你的口气,似乎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是的。” 江月夜毫不吝啬的点点头:“除了人力物力,还要选场地,搭舞台。如果有可能,尽量找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来当嘉宾。” “嘉宾?”有人对这个词表示不解。 有事没事冒陌生词的毛病又犯了。 江月夜扶额道:“就是请几个有权有势或者有财有影响力的人来观赏演唱会,用他们的声誉来拉动人气。这样一来,就不愁演唱会没人观看了。” “应该找谁?像沈公子这样的可以吗?”御香看了眼明珠。 江月夜沉声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名声似乎还不够大。到时候如果没有更好的人选,也可以将就用吧。不过就凭他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最好能把各个行业的巨头人物都找来,中心思想就是制造噱头,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江小姐的口味还真不小。”陈秋霜赞叹道。 江月夜笑笑,看向陈秋霜:“那,秋霜姐有把握能找来几个这样的人物?” “我?” 陈秋霜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嘲一笑:“江小姐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那是我一个青楼老鸨能请动的!如果江小姐能说服沈公子来做这件事,也许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这样啊,那这件事就包在明珠身上好啦。”江月夜揶揄道。 明珠听后连忙摆手:“江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千辰如今和家中正是矛盾四起的时候,我不想给他找额外的麻烦。” 江月夜站起身来,慢慢的在屋中踱步。 她的声音沉着有余:“明珠你错了,这不是麻烦,反而是你们两个的契机。” “这话怎么说?”明珠露出不解的神色。 江月夜走到思春身边。 她好像对这些风云诡谲的事情不敢兴趣,一直在玩茶杯。 她搭住她的肩膀,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笑容,反问明珠一句:“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有头有脸的人物好不好请?” 明珠想起之前有个来阁里的骚客,貌似就只是什么祭酒大人家中的客卿,派头却是极大。 一个客卿尚且如此,万一真是个大人什么的,岂不是更加可望不可即? 明珠牙齿轻咬着唇瓣,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就对啦。” 江月夜打了个响指:“沈千辰是沈家的独子,沈老爷之所以这么看重沈千辰的婚事,就是希望给他找个贤内助。究其本质也就是想沈千辰的后方稳固,这样才能让他一心一意的在商场上驰骋。如果能让沈老爷看见沈千辰为了明珠你发愤图强,把那些沈老爷都觉得十分困难的事情搞定,你说他还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驳回你们的婚事吗?” 不可否认江月夜的分析很对,但是却也和镜花水月差不多。 这些事哪一件不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要难? 明珠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迟疑道:“问题是千辰要怎么做才能达成这样的目的?我怕他没有信心,我只是想想都觉得难,更别说去做了。” “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会退缩也是正常。” 江月夜重新坐了下来,语气柔软:“我们并没有逼着沈千辰一定要做成这件事。不过你的意见也代替不了他的想法,等哪天你和他见面的时候就问问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们会尊重他的决定。而且就算是答应了,大家也只是希望他尽力而为,毕竟他也是迎春阁的老板之一。总不能什么事都甩手让秋霜姐来操持吧?” 在一个现代人的观念里,人人都是平等的。 合伙做生意就是享有公平自愿的原则,而不是谁为谁服务。 不过陈秋霜却不是这样想。 本能的摆手道:“哪能这么说啊!沈公子是大头,承蒙他看得起才让我每年有那么点利钱可拿。我又怎么能嫌累?” 正文 套马的汉子 “秋霜姐硬是要这么说的话,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月夜摊了摊手。 明珠歉然一笑:“江小姐说得对,千辰的事情我们谁也不能替他决定,凡事还是等和他商量以后再定吧。” “哦,既然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具体的安排了?”御香托着腮问。 思春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对啊。江小姐,你说能塑造我的,到底是怎么个塑造法?” “你会唱歌吗?”江月夜问过去。 思春看了看大伙儿,欢喜的点了下头。 “会唱就好。” 江月夜摸出怀中凤凰传奇的几首歌曲。 虽然只是歌词还没有谱曲,但是那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古代的乐师很厉害,只要能哼出调子,他们就能完整的写出乐谱。 她现在拿出来只是为了给思春打气:“你看,我这里有几首曲子,我想着一定很适合你唱。” “真的?”思春迫不及待的伸手接了过去。 其他几位是见识过江月夜的才情的,下意识的就以为江月夜给的是好东西,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去抢,等到抢到手中仔细看后,不禁失望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御香嘟起嘴,满脸的嫌弃:“啊,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会是什么天人之作,却没想只是几首俗得不能再俗的歌儿?” 江月夜毫不在意的贬低自己。 哦,不,是贬低了为凤凰传奇写歌的人。 “嗯嗯嗯。”四个丫头一致性点头。 这样的歌儿,不仅大胆,而且歌词奇俗无比。 若不是江小姐亲手拿出来的,她们都该怀疑是谁冒用江小姐的名号乱来了。 什么“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套马的汉子你在我心上”这种的,确定不是江小姐脑袋被门挤了写出来的? 江月夜没有急着做解释,认真的看向思春:“思春姐,这样的歌儿你愿意唱吗?” “能火吗?” “不出意外的话,能!”江月夜坚定道。 没道理在现代家喻户晓的曲子,到了古代就会束之高阁。 别看凤凰传奇的歌词老套俗气,但却胜在曲调悠扬又朗朗上口,这样的歌儿才是中下农民阶级最喜欢的款儿。 明珠她们走的是小资情调,但是平民百姓淳朴的口味也不能忽略啊! 所以她才想到要把思春包装成凤凰传奇那样的。 刚好思春的嗓音也合适,性格又豪爽,活脱脱的凤凰传奇古代版。 见江月夜这样有信心,思春便豁出去了,豪迈道:“那好,我唱!我相信江小姐能帮我实现愿望,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想趁着年轻火一把。” “一定可以的。”江月夜鼓励的说。 陈秋霜又盯着歌词看了几眼,忽然抬头问:“江小姐,为什么唱词之间还分男女?” 一边说一边拿手指戳在纸上,玫瑰色的蔻丹在白纸的映衬下越发璀璨。 江月夜了然一笑:“这个啊,其实我也刚好想问问,秋霜姐你认不认识什么会唱歌的男子?要那种嗓音沙哑点的,看起来壮实些的。我想找一个这样的男子和思春组一个小组合。” 她邪恶的笑:“像这种男女搭配的方式你们没有尝试过吧?” 陈秋霜摇摇头:“不仅我们青楼没有过,别家青楼也从没采用过这样的计策。” 当然,谁家青楼不是坚定只有美女才能吸引男人? 谁又会无缘无故把男人搁青楼里。 除非是那……样的小倌。 “嗯。这样的话,这就是我们的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组合的事情江月夜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今演唱会在即,这个筹码终于要拿出来,这让她内心还有点小小的激动:“事不宜迟,秋霜姐得赶快给我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最好这两天就能开始排练。” “一时半会我去哪里给你找这样一个人呀?”陈秋霜犯难的道。 就在江月夜暗暗失落的时候,思春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江小姐,我相好也会唱歌。” “什么歌?” “山……山歌。”思春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屋子里的人都抿嘴笑。 江月夜却忽而严肃起来:“别笑,有什么好笑的?山歌也不是好唱的啊。既然思春你属意你的相好,那就让他来试试吧。刚好你们两个有感情基础,搭配起来也能更加默契。” “真的吗?” 思春受宠若惊的抱拳:“谢谢,谢谢江小姐,我这就去告诉我家那个汉子。” 话刚说完就一溜烟的拉开门跑了,弄得满屋子的人哭笑不得。 思春自从有了相好之后,就卖艺不卖身,虽然她身上会的技艺有限,但是她是出了名的酒坛子,如果千杯不醉也算一项绝技的话,思春绝对是佼佼者。 江月夜想起一事,好奇的问:“秋霜姐,像思春这样明目张胆养汉子的姑娘,你也是不管的吗?” “都是苦命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算是积德。” 陈秋霜神色落寞了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若是我成心想管,明珠这小蹄子怕是早就被我关起来了!”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明珠是沈千辰看中的,她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啊。 思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御香就心痒痒起来:“江小姐,你给了思春好几首曲子,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份啊?” “有的有的,当然有。” 江月夜伸手点了下御香的小琼鼻,继续从怀中摸东西。 不一会儿又拿出一叠纸放在桌面上,道:“喏,这些就是你们的,喜欢哪个自己挑吧。” 所有的曲子都是只有歌词没有乐谱,这样瞎挑一通,也算是各凭本事。 四个姑娘顿时七手八脚的争抢起来,其中明珠还算矜持。 毕竟她已经打算参加完这一次的演唱会就彻底隐退,不管到时候沈千辰和家中的情形如何,她此生必定非君不嫁。 陈秋霜含笑看着自己手下最得意的四个孩子,在一旁和江月夜开玩笑:“江小姐一次性拿出十几二十首曲子,是想我迎春阁破产么?” 按照平时一首歌五十两算,这里就要上千两了呀。 江月夜这次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明码标价,反而神秘兮兮的道:“不用,这次的曲子一分钱都不收。” “哦?”陈秋霜扬眉,露出满满的疑惑:“难不成江小姐又想让我们订购你的成衣?或者演唱会上与布料有关的所有物件都要出自江氏?” “你猜对了一半。” 江月夜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通过演唱会来完成。今天天色有点晚了,改天我们再找个合适的时间慢慢商议,到时候我会把沈千辰一起叫上。” 说完,江月夜又补充一句:“总之,不会让你们吃亏便是。” “江小姐的人品,我们当然信得过。”陈秋霜莞尔一笑。 …… 下午,江月夜回到了家。 恰巧在门口遇到查岗归来的江月白,便顺口问起来:“二哥,那边如何了?” 江月白的样子显得有些兴奋:“三妹,你定的一千个玩偶已经制作完成,如今她们还在赶工你要的那批成衣。” “这么快?”江月夜也不禁觉得吃惊:“这才不到五天的时间,她们这也太拼命了吧?” “还说呢,我们给的月钱已经是同行业里最高的了。三妹你又制定了那样好的单件标额,她们自然愿意干了,就算不吃不睡也会把你要的东西赶制出来。”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再说我给的期限虽然短,但也没到不吃不睡的地步吧?” 江月夜摇摇头:“看来我得让牛叔买点水果给她们拉过去,忘记吃饭还能捞两个果子对付对付。” “三妹你就是爱操心。” 江月白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忽然想起一事,便又惊呼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 “什么事?”江月夜回过头问。 两个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院子里。 宋氏看见两人一同回来便也朝着两个人走了过来,手上还端着两杯热茶。 江月夜正要伸手去接,就听见江月白说:“是庄大妞。我去作坊的时候听她们说,她把自己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 宋氏举茶的手顿了顿,滚烫的茶水便洒了几滴在江月夜的手背上,吓得她赶紧搁下茶杯,拉过江月夜的手在嘴边吹个不停。 江月夜靠过去,揽住宋氏的肩膀问:“娘,怎么了?” “唉……”宋氏叹口气:“说起来那孩子也真是可怜。” 江月夜和江月白对视一眼,黯然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娘你也不要太过菩萨心肠,要怪就怪她命不好,投错了胎,又摊上了那样一对老子娘。” 说是这么说,但江月夜还是忍不住对庄大妞有抵触。 到底庄大妞对她的恨意太重了,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她怨毒的眼睛。 正文 流仙裙 次日早晨,江月夜睡了一个饱觉之后梳洗起床,跟着就去了店里招呼。 最近她和江月白不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那个,江月华也是一天掰成两天用,精品店的生意就一直是江老爹照看着。 如今店里的生意已经上了轨道,除开本金,一个月大概能赚二千两左右。 以往对这个家来说犹如天文数字的银子,如今却只是表面上的收入。 迎春阁每次一有活动,江月夜作为策划人都会有一笔不菲的抽成,更别说她每个月都要向迎春阁供应几十套成衣。另外还有玩偶、手绢和内衣等,杂七杂八的加起来竟然也能一个月几百两,而且这部分钱是不算入分红的。 萧霖能拿到的月分红,就只是店中稳定收入的一半。 况且,也许再过两个月,等她攒够了买房子的钱,就会一次性从萧霖手上把精品店买过来。 到时候也就不用再把钱分一半出去。 虽然过河拆桥有点不地道,但是萧霖曾表示过不介意,并且她也会用另外的好处去弥补,不怕萧家两兄弟不满意。 忙碌了一早上,给店铺打扫好卫生,又卖出去几个玩偶和几套成衣,时间很快便到了辰时初。 暖洋洋的太阳高高的挂在正空,明亮的光线照得江氏精品店犹如在阳光中徜徉一般。 几个娇艳可人的小姐正迈着小碎步往江氏精品单走去。 等人都来到门前,江月夜这才笑盈盈的迎客道:“几位小姐快快请进。” 夏子萱立马向江月夜报以暖暖的一笑,薛玲珑也轻轻颔了下首。 唯有萧若薇和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萧若薇还好些,孤傲的脸蛋勉强能让人将她形容为冷清,可云**那满脸的趾高气昂和目空一切,实在让人难以产生好感。 “几位小姐想要看些什么?” 江月夜退开几步,把店铺的全貌展现在各位小姐眼前。 云**把眉毛高高扬起:“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啊?不会就这些破玩意儿,也好意思拿出来?” 说着便用指头捻起一对儿童小手套,跟着又嫌弃的放下,嘴中还“啧啧”个不停。 江月夜笑颜依旧:“我们这里还有二楼和三楼,云小姐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就是特意来耍威风的嘛,姐姐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见识。 等你把荷包花空空才好。 云**这边故意找茬,然而夏子萱却已经被橱柜里樱桃小丸子的玩偶给吸引住了。 一把把江月夜拉到了一边,讨好的问:“江妹妹,小丸子的玩偶多少钱?我自从定亲后父母就管得严,不准我再玩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你可得算我便宜一点,也不知道我的月钱够不够。” “够,肯定够!” 江月夜笑着打包票:“怎么,你十三卷小丸子都看完了?” “嗯嗯。”夏子萱飞快的点着头。 只要一说到与小丸子有关的话题,整个人都飞扬起来,圆润的脸蛋上顿时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十分可爱。 不过很快她又撅起了嘴,怏怏道:“可不是嘛,一直舍不得看,可是一看就又停不下来,还熬了两天的夜呢。” “你也太拼了。”江月夜咂舌道。 薛玲珑及时微笑着凑趣:“就是,我说她她还不听。熬夜多伤皮肤啊,别等到成亲的时候都成老姑婆了。” “好呀,还没嫁过去呢,你就开始耍小姑子的威风。” 夏子萱作势要去扯薛玲珑的脸颊,被她弯腰躲过,两个人便又闹起来。 店里的玩偶顿时成了她们的武器。 江月夜扶额哀叹,她才收拾好的呀,这两只只会坏事的小蹄子! 这边打得热闹,引来了云**和萧若薇的目光,当下云**就皱着眉说:“幼稚!都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那些嫩娃娃喜欢的布偶,竟然也能赢得夏妹妹你的青睐,果然是没见过大世面的。” 口气颇为不耻,甩了甩头便上了扶梯。 萧若薇一声不吭,转着圈的把一层的东西看了个遍,也跟着云**往楼上走去。 江月夜和夏子萱、薛玲珑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才跟了上去。 二层是女子的成衣,各式各样的风格都有。 内敛典雅的汉服,华贵大气的唐装,钟灵毓秀的明服,江月夜充分的把各个朝代的流行元素运用到自己的服装上,因此不管在整体的设计上,还是细节的处理上,都显得独具一格。 形成了别家成衣店难以拥有的视觉和质感。 率先冲进去的云**登时便被这些五光十色的衣服吸引住了。 嘴巴微微张开,脚下不自觉的朝着一件件衣袍走过去,大多时候甚至还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那些精美绝伦的衣裳。 萧若薇紧接着也走了进去,比起云**的惊讶和惊喜,她倒显得镇定多了。 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最终在一件浅薄荷的流仙裙面前停了下来。 她看中的这件流仙裙是锁在橱柜正中央的,这是江月夜仿照广袖流仙裙雕琢出来的最好作品。 其中要数袖子最为难做,加之考虑到时代的局限性,江月夜不得不把领口做些微微的调整。 这一针一线的做下来,几乎花了她整整半月的时间。 上面的绣花和挑脚几乎要了她的命。 萧若薇看着那裙子几乎失了神。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幻想着如果她穿上这样一件别致高贵的衣裳,那御公子会不会因此就多看她一眼呢? “咳咳。”半响,她才听到旁边人的咳嗽声。 夏子萱扑在橱柜上。 琉璃门微微透明,可以让人清晰的看到衣服的全貌,可是又在无形中赋予了衣服不一样的朦胧,这样的朦胧美恰好能勾起女孩子对美丽的向往。 所以无论谁来这里,只要看到橱柜中的这件衣服,都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神往的表情。 就连萧若薇也不例外。 江月夜看了看自己的得意之作,笑着解释:“里面的裙子叫做广袖流仙裙,是我通过古籍中的只言片语模仿出来的。传说广袖流仙裙是上古宫廷中的至宝,名叫龙葵的仙子穿的华服。一袭轻盈飘逸的广袖流仙裙,蓝色裙裾清冷如寒露在风中漾出深深浅浅的涟漪。我就是被这样滢美的画面震慑住了,所以才制了这一件广袖流仙裙出来。没想到萧小姐好像也挺喜欢?” 江月夜这么一解释,几个姑娘心中的震撼更重。 没想到小小的一件衣裳,居然还有这么神秘的身份,简直让**罢不能。 薛玲珑当即便忍不住问:“那江姐姐,你这件衣服是打算卖多少钱?” 萧若薇的目光也若有似无的望过来。 江月夜看了看她们,最终摇了摇头:“我并不打算卖。” “呵呵。”云**的冷笑声打断了一室的寂静。 她本来是在另外一边看衣服来着,恰好听见江月夜的话,便冷笑着走了过来。 不屑的道:“江小姐,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给你面子才来你的店里买衣服,你居然好脸说不卖?像萧姐姐这样的身份,不管去哪家店铺都是被恭恭敬敬的迎着,如今来了你的店铺,你哪来的把人拒于千里之外的胆子?” 薛玲珑小声的替江月夜说话:“云姐姐,你也别这么说。江姐姐只是说不打算卖这一件,并不是其他的都不卖。江姐姐向来不是小气的人,不卖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们虽然是客,但是也断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 江月夜朝薛玲珑投去感激的一笑,随后看向云**,似笑非笑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云小姐看中了那套湖绿色褙子、琥珀长裙外加浅白色交领小衣的套装。云小姐若是喜欢,只需要二十两银子就可买走。”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打云**的脸。 这么嚣张,有本事你不要买呀! 云**的气焰因为这一句话消弱了不少,看着那套自己心仪的衣服心中挣扎个不停。 买的话是属了自己的心愿,可是却又合了别人的心思,不买的话心里好生难受,毕竟那件衣服她是真的喜欢。 怎么办,真的好纠结。 而且,萧若薇明显是看中了那件浅薄荷的留仙裙,可江月夜已经一口咬定不会卖给她们,如今她若是再拿钱买江月夜店中的东西,岂不是无形中打萧若薇的脸? 买不买都是个麻烦,云**顿时觉得骑虎难下。 半响,焦急难耐的云**才听到萧若薇云淡风轻的话语:“算了,既然江小姐不愿意卖,那我们也不能勉强。再说,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就是一时新鲜罢了。” 口是心非! 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萧若薇脸上写着这四个大字。 不过谁又会真的去和萧大小姐当真呢? 还不是随她去,爱要不要。 倒是夏子萱和薛玲珑,对这场不属于她们的风波毫不介意,欢欢喜喜的挑了自己喜欢的衣裳,然后两个人偷偷在一边咬耳朵。 正文 内衣 薛玲珑睁着大眼睛悄悄打量四处。 貌似不经意的问:“子萱姐姐,这里真的有你穿的那种小衣卖吗?为什么我都没看见。” “鬼机灵。”夏子萱敲了敲薛玲珑的脑袋,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就知道你惦记着这个呢。走吧,楼上去。江妹妹此前跟我说过,因为是女子的内衣,所以全都放在最上层,就怕前来试装的客人被冲撞什么的。” “啊?还能试穿吗?” 薛玲珑的小嘴张成了鸡蛋:“那。那我们赶紧上去看看嘛。” 话音一落,两个人就携手走上扶梯,攀爬的声音一节节的传来。 云**见状心中微动,既是好奇她们这要去干什么,又对夏子萱最近的改变感到惊艳。 原本夏子萱长得圆润,穿衣服就总给人一种臃肿的感觉,可是自从上一次各家千金去夏府做客之后,几乎每个人都能发现夏子萱的不同往常,如今不仅衣着更讲究了,就连眉目也好像深邃了几分。 以往那个五官拥挤,让人记不住长相的夏子萱似乎一天一天的明秀起来。 她哪里知道,其实这都是衣裳的功劳。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可不是绉的。 夏子萱原本长得就不难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十分可人。不过大概是她以往穿衣服总是过于刻意了,常常想要遮住她有些臃肿的身形,所以衣服大多比较宽大。然而古代女子穿衣本来就一层一层,又不流行什么韩版休闲型的装扮,因而就容易给人不精神的错觉。导致大家不能一眼就注意到她,无形中弱化了她的五官。 最近这段时日,夏子萱的奶娘王妈妈曾经来过几回,也向江月夜询问过该如何扬长避短。 江月夜想了想索性就给了一件塑身内衣让王妈妈带回去,并且说:“穿衣不是给别人看的,自己舒服才最重要。王妈妈让夏小姐试试这个衣服,白日里穿在里面,晚上睡觉的时候脱下来,不出多少日子自然能见到效果。” 果不其然,被塑身衣包裹了这么久,夏子萱的气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一会儿的功夫,夏子萱和薛玲珑已经走到了三楼入口。 江月夜见状忙道:“萧小姐,云小姐,如果两位对楼上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可以在楼下的贵妃榻上稍坐或者自行离去。” “我们为什么要走?” 云**还惦记着她那套没到手的衣裳呢,自然不想就这么空手而回,哼了哼说道:“又不是什么入不得的地方,既然她俩都能上去,我们也要进去看看才是。” 说完便拿眼睛去瞧萧若薇。 眼神中明里暗里的透着古怪,许是故意这么表现吧,目的就是要挑起萧若薇的好胜心。 江月夜也懒得催促,这个时候不说话效果远胜胡乱搭腔。 萧若薇沉默的站了一会儿,跟着看向三楼:“嗯,既然云妹妹好奇,那我们也上去看看好啦。” 她心中所想和云**截然不同,她觉得如果楼下都有无比精致的广袖流仙裙,也许楼上还有更精妙的衣裙呢? 就算现在没法买到手,不久的将来这些好东西也一定会到她手上。 既然这样,就当是提前观赏观赏吧。 当五个人置身在色彩缤纷的内衣之中时,除了江月夜本人之外,其余人几乎被眼前的所见给惊得傻了眼。 薛玲珑甚至忍不住抬起小手把自己的眼睛给蒙了起来,白皙的脸蛋绯红一片。 夏子萱打趣她:“怎么?刚才还不好奇得很吗?如今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 “嗯。”薛玲珑扭捏了一声,娇嗔道:“夏姐姐好讨厌,也不跟我先说说。” 江月夜听着两人的对话笑而不语。 平时三层的内衣就很少对外客开放,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迎春阁和夏子萱,这些衣服极少面世。 如今她们一来,就代表着她可以真正的打开内衣市场了。 云**的眼睛睁得比鸡蛋都大:“这,这这这……”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萧若薇也是讶异不已:“江小姐如何能想到这些的,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平时也不是没在外边买过小衣,但是像江月夜这样狂放不羁,放肆大胆的还真不多。 瞧瞧,那些都是些什么? 圆润的半球罩,毋庸置疑是为了**/房贴身打造的。 萧若薇眼前瞬间浮现出一个女子穿着这样的衣服,**半露,姿态撩人的模样。 下一刻她便也同样红了脸颊,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丝丝兴奋。 如果,如果她能成为御公子的妻子,那么他会不会因为她穿了这样的衣服而难以自持? 她愣着神,跟着听见江月夜清朗的声音说道:“大家都是女子,我便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我知道各位小姐往常都偏爱穿肚兜,可是肚兜没有能够承托重量的东西,只要稍微丰腴一点便能清晰的感受到垂重感,所以我才设计了这样的胸衣。或圆或半圆或大半圆的小罩托下方有一方金属钢环,通过钢环的承重作用可以起到上托的效果。如果各位小姐感兴趣,还可亲自试上一试,本店绝对是包满意店铺。” “试?这要如何试?”云**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失声问出口。 江月夜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僵了,但是作为服务人员,微笑服务那是最基本的态度。 所以她依然笑得灿烂:“云小姐,最好的方法是除掉所有挡事的外衣,然后……” “什么?你的意思是……” 云**吓的抬手捂在胸前。 江月夜进一步道:“当然,如果云小姐不愿意,也可以穿着外衣试。不过这样试下来,若是买得不合尺寸,可不要赖小店哦。” 丑话必须说在前头嘛。 “你!”云**抬手指着江月夜,可是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你无耻?可是好像是她们巴巴的闯上来的。 江月夜虽然讨厌,身份又低贱,但是目前为止却没做过什么恬不知耻的事情。 也就是这些衣服造型羞耻了些。 但是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这些胸衣的效果如此神奇,那她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难道骂人家多管闲事吗? 这边两个人正僵持着,薛玲珑就含羞带怯的指着一件内衣问道:“江姐姐,我能拿那个去试试吗?” 江月夜回过头:“当然可以啦。要不要我进去帮你?” “不,不用了!”薛玲珑忽然加大了音量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嗯,没事,你自己去吧。”江月夜显得很落落大方。 她抬手指了指试衣间的方向。 试衣间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的布置非常温馨。 有椅凳和贵妃榻,色彩大多选用紫色或粉色这样的暖色调,另外还摆设着用来挂衣服的衣衔。 之所以现代每个服装店的试衣间都是封闭的小空间,那是因为封闭的空间能给人更多的安全感。 当然,节约空间和商场本身的限制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一时之间,众人的视线就都望在了薛玲珑身上。 云**看着薛玲珑拿着样式奇特的胸衣一步步走了过去,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真的,能穿么? 薛玲珑慢吞吞打开了试衣间的门扉,微微侧身钻进去之后又迅速关上。 她抬眼就发现这个小房间没有一个窗户,连一个小孔都没有,心中的忐忑这才降下不少。 食指一动,腰间的绶带很快解开,慢慢的一层一层往下卸衣服,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给脱了个精光。 当她拿起内衣准备穿的时候,正好看见墙上的穿衣指导,便顺着步骤一步一步开始穿戴起来。 之所以她敢相信江月夜,大多是因为夏子萱多次在她耳边美言的关系。 要不然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谁敢这么胆大在外面宽衣解带? 就算是买新衣,也是买好回去在房间慢慢试的。而且大多时候,都是裁缝师傅上门去量身,然后根据身形定制当前最流行的款式。 薛玲珑穿戴好内衣,又一件件把刚才的衣服穿回身上。 期间别说惊扰,就是大一点的声音也没出现过,这让她对江月夜的信任度又增加了不少。 由此可见,江月夜花费大力气搞什么隔音还是很有用的嘛。 外面云**已经吵闹起来:“哎呀,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萧若薇面色淡淡的,却第一次附和道:“是呀,随便在外脱衣服什么的,万一被不相干的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只要想起她心心念念的御公子和江月夜关系匪浅,她就来气! 如今这些衣服却又是出自江月夜之手,万一某一天她真的心想事成了,却还要用她设计的东西去取悦心上人,简直想想都觉得够了! 正文 自导自演 两个人话音刚落,试衣间的门就动了下,跟着一个娉婷少女从里面走出来。 气质清雅,姿容出众。 尤其是那细白的脖颈,以及微微露出的锁骨,无一不给人一种清新灵动的感觉。 小巧圆润的胸部微微隆起,给她稚嫩的脸颊平添了几分诱人的风韵,一时之间竟然让众人都看呆了眼睛。 明明是同样的衣服,一前一后竟然能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若不是亲眼所见,萧若薇等人一定会嘲笑这是个玩笑。 可惜,她们如今的神色已经彻底的出卖了她们。 目瞪口呆的样子让夏子萱不快的内心得到了缓解。 她走过去,轻轻扶起薛玲珑的手臂,笑赞道:“果然是不一样了,好漂亮!” “真的吗?”薛玲珑惊奇的侧脸都散发着芳香的味道。 夏子萱笑着点头,眼神却挑衅的朝着萧若薇和云**瞥过去,抬了抬下巴道:“走,我带你去铜镜前照照,你肯定会为你现在的身形赞叹的。” “我……你小声点啊,子萱姐姐。” 薛玲珑羞赧的看了江月夜一眼。 两个人互相说着话,然后越走越远,除了试衣间之外,卖场的另外一端也有一个全身镜。 渐渐的江月夜已经听不清她们的谈话声。 云**竖着耳朵也发现没什么可听的以后,昂着下巴问:“你这些胸,胸衣……” 她傲慢的抬起手臂,在屋子里划了一个圈,讽刺道:“该不会也不卖吧?” 江月夜笑着回应:“卖的卖的,全都卖。若是云小姐看中哪件,也可以向薛小姐那样去试试,这样才能第一时间买到自己心仪的嘛。” “哼!”云**却是不屑的哼声说:“谁像她们那样土包子?试什么试,把喜欢的款式的所有尺码都买回去不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不就是为了省点钱嘛,没想到堂堂祭酒和博士家的小姐,也这么抠门儿!” 说完不待江月夜发表任何言论,就走到卖场中央,轻慢的随手一点,阔气的指道:“这个,这个,这个,全都给我打包送到府上。” 江月夜吃惊的问:“云小姐要所有尺码?” “怎么,有问题吗?” 云**扯起一侧的嘴角,一副不把这点钱看在眼中的样子。 江月夜以手掩唇,表面看来是在掩饰脸上的惊讶,但是实则是她要笑抽了。 这云**脑子也太迟钝了些。 这些内衣一套的尺码下来,少则也有十几件,她这花了钱不说,买那么多用不上的回去干嘛? 压箱底吗?还是送给同族的表妹堂妹? 问题是,这种东西不是关系特别好的人,似乎也送不出手吧! 江月夜想了半天,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脑残。 云大小姐一定是小时候脑子发育不健全,以至于现在的智力有点小小的缺陷。 前来精品店的几位小姐,不管最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走进这里的,但除了萧若薇之外,其余三人都是收获满满。 当然她们可不会自己拧着衣服回家,而是让江月夜派人把东西送去府上。 这是古代商家常常要履行的职责,都快赶上现代五星级商场的待遇了。 因此,江月夜最近也开始犯难,看来不仅是作坊需要扩充人数,就是她这个精品店,也是时候招几个伙计了。还有赵婶子那边的点心铺,貌似因为生意太好,,赵婶子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这就必须要雇两个技术熟练的点心师傅来撑场面。 该看的看了,要买的买了,威风也耍了一整套的,几位姑奶奶这才终于要离开。 江月夜忙不迭的送她们出去。 一行人才走到门口,就遇上迎面而来的羽墨。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江月夜脸上,微微躬身道:“江小姐,我家公子请你今日去听戏,不知小姐可否赏脸?” 一边说一边抬手指了指街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意思是御玄风就在车里等着她。 江月夜瞥了马车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淡淡道:“不好意思,你去告诉你家公子,今日我要看店,没时间陪他闲逛。” 别的人还好,萧若薇却因为江月夜的这句话快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就在江月夜转身的那刻,她猛然拉住了江月夜的袖子,艰难的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你不去?” 江月夜顿住身,转过头奇怪道:“有什么问题吗?这位是问我赏不赏脸,那还真不巧,我今天没时间赏脸。” 羽墨听她用“这位”来代称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 这位江小姐果然和别的小姐不一样。 为了巴结殿下,哪家的小姐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也就只有她会这么直率的说话。 萧若薇努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怒气,想要装作云淡风轻些,可是说出来的话未免又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江小姐,御公子邀请你去看戏是给你面子,你不要故作清高好。” 跟着她又变换了脸色,笑意盈盈的朝着羽墨问过去:“羽公子,能否请你询问下你家公子,我们这里可不止有江小姐一位小姐哦,身份什么的也是不可相提并论。要是他真差人陪看戏,我们都乐意效劳。” 夏子萱却不乐意道:“你自己巴望着粘上去可别把我们也拖下水!我和薛妹妹这就要回家了,要看戏你自己看去!” 本来以前还觉得她挺好的。 虽然是庶女出身,可毕竟是萧夫人亲手抚养长大的,名分上也是正正经经的嫡女,因着萧大人和萧公子的关系,大家也都愿意和她多亲近几分。 可是如今看来,说不得也只是个攀龙附凤的俗人罢了。 萧若薇对夏子萱的话置若罔闻,一个劲的催促道:“羽公子,劳烦你去向你家公子询问一声了。” 羽墨无奈,又不能代替御玄风做决定,只能跑一趟替面前这位萧小姐传个话了。 可是他却边走边想着,这位萧小姐漂亮归漂亮,气质也绝佳,可惜就是让人提不起欣赏的心思来。 大概殿下也如他这般想吧。 所以就算这位萧小姐再怎么死缠烂打,态度也是不温不热的,让人捉摸不透。 “公子?”羽墨站在马车外出声。 御玄风慵懒的在车上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傅云清闭着眼睛在一旁养神,老神在在的样子一点没有被羽墨的喊声给惊扰,反而是御玄风轻笑了一声,问道:“如何了?” 羽墨弓着身,就算知道殿下看不见但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那位江小姐说……说她没有时间。然后刚好萧小姐也在,就让我来问问,能否请她也去?” 御玄风游刃在花海中多年,哪能不知道萧若薇的心思。 不过他觉得萧若薇乍一看还挺赏心悦目的,就是不能细品。 人和玉佩的本质是一样的,萧若薇这块美玉表面看起来完美无暇,实则内里瑕疵满目。 而江月夜确是外表朴实而内在通透的璞玉,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更想时刻握在手中。 “哦?” 御玄风缓缓扬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江小姐果然不肯赏光吗?罢了,既然你说话不管事,那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马了。” 羽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以为殿下放弃了,正要准备折返的时候又听到后半句,差点就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自从来了洛城之后,殿下越来越不像殿下了。 尤其在面对那个江小姐的时候,简直和善得叫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也不知道是该说这是江小姐的幸运呢,还是江小姐的不幸。 众所周知,只要是被殿下看中的东西,就没有什么是跑得掉的。 现在江小姐还能和殿下玩猫捉耗子的游戏,等殿下耐心用光了以后,恐怕就是江小姐倒霉的时候了。 萧若薇的目光怔怔的望着对面,几乎望穿秋水。 这时终于看见羽墨有了动作,只见他让开了身前的位置,然后把一个人迎下了马车。 这一刻钟萧若薇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御公子就住在郡守府里,有时候也会“不经意”的撞在一起,但是不管见多少次,每次只要一想到他英俊的面庞,谦和的笑容以及微微弯起的嘴角,她都会不自觉的心跳加速,心中仿佛有一头小鹿在乱撞,扑通扑通的根本停不下来。 眨眼间,御玄风就到了眼前。 萧若薇脚下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巧笑倩兮就要对他福身行礼。 可是御玄风却绕开了她,径直走到江月夜面前道:“江小姐,难不成只有我自己亲自来请,你才会给我这个面子吗?” 江月夜惶恐了一下,不明所以的说:“谁跟御公子瞎说来着,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今天我有事走不开,不能陪御公子去看戏。御公子还是另请他人吧。” 说完很自然的瞟了一眼萧若薇,其意思不言而喻。 而此刻萧若薇几乎快要气得吐血,江月夜甚至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从她嘴巴里传出来。 然而御玄风却十分不解风情,依旧固执己见:“如果江小姐忘记了,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还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没有还呢。如今我不过是邀请你去看场戏而已,如果这么小小的请求你都不给面子的话,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呀?” 对此,江月夜只有一句话想说。 看戏!看你妹啊! 明明有人哭着抢着要陪你,你却非得让我端茶递水。 你丫的到底安的什么心呐! 正文 辞行 时间才过正午,又有御玄风这尊大佛威逼利诱,江月夜不得不去的同时还把夏子萱等人也拉下了水。 其中夏子萱和薛玲珑是为了陪同江月夜,而萧若薇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至于云**是为了什么,这个众人就不太能知晓了。 大概也是和夏子萱她们对江月夜的关心一样吧。 她也许也很关心萧若薇也说不定呢。 御玄风订下了洛城首屈一指戏楼的顶层雅间,整一层楼都被他包了下。 虽然几位小姐都是大户人家出身,但是见到这手笔也不禁惊了一惊,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御公子的衣着上就能看出他出身不俗,却不想只是看出戏,也能让他这么破费。 果真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吗? 云**眼眸闪了闪,瞥向一旁的萧若薇,见她正害羞带怯的望着御公子,脸上的表情充满着崇拜、欢心。 云**见状嘴边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轻蔑,随后便把目光移向了御玄风身侧的傅云清。 傅云清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哪里,却让人总忍不住向他投去注视的目光。 因为他这个人本就不该属于低调,尽管他一直表现得特别深沉。 “众位小姐,里面请吧。” 御玄风谦和的做了个有请的姿势,目光似笑非笑的停留在江月夜脸上。 江月夜不愿多看他那张魅惑的脸,率先举步进了雅间。 眼睛随便一瞟,第一个念头便是:不愧是最贵的!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 这地方一个小小的房间就布置得跟宫殿一样,御玄风的品味果断不是盖的。 众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来。 当然,作为邀请人兼移动钱包兼身份高贵的御玄风御殿下,很自然的落在了上坐的位置上,而傅云清沉着百年不变的雕塑脸坐在他的下首,恰好和江月夜形成了一左一右的微妙对应。 身姿曼妙的女侍上来给大家添了茶,然后目不斜视的退到一边去。 不过两只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在御玄风和傅云清身上打量,不停转动的眼球泄露了她此刻的小心机。 江月夜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听见御玄风说:“今日邀各位小姐前来,其实是要向大家辞行的。” 话语霎时间顿住,目光扫过一桌子莺莺燕燕,最终还是停在了江月夜面上。 江月夜轻咳一下,举起茶杯道:“那小女子以茶代酒,祝御公子一路顺风。” 萧若薇仿佛是猛的被江月夜的声音给惊醒过来。 本想附和着一起敬茶的,但是心一颤手一抖就不小心就把茶水打翻了,飞溅的水珠顿时洒了不少在自己身上,同时挨着她坐的云**也遭到殃及。 许是茶水还残留着余温,云**被吓的惊呼了一声,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朝她看去。 她讪讪的站在当地,半响才反应过来道:“都是我不小心,萧姐姐抬手的时候我不小心扯到了她的袖子,这才在御公子面前失礼。萧姐姐,不如我们一起下去换件衣裳再来如何?” 她挤眉弄眼的萧若薇递了好几个眼色。 萧若薇本不想搭理她,但是低头间看见自己狼狈的衣裳,和御公子风度翩翩的华服实在相差甚远,便浅笑着说:“云妹妹也太见外了,不过是湿了一条裙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倒像极了一个出身正统的大家小姐。 云**被利用了也不觉有蹙,反而大大方方的道歉:“萧姐姐,对不起,我一定赔你一条绝无仅有的裙子。” 听到绝无仅有四个字,萧若薇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江氏精品店里那件浅薄荷的广袖流仙裙。 她心中一紧,视线定定的向云**望过去,见云**微不可见的对她点了点头,这才笑道:“若薇的裙摆湿了,若是就这么不管,不免有些失敬。还请御公子让若薇先去换件衣裳。” 御玄风一本正经的挥手:“萧小姐去吧。慢慢换,不要着急。” 这话听进萧若薇耳中,不免就成了:“萧小姐去吧,不要着急,打扮满意了再过来,我会等你。”顿时她觉得满室的鲜花都绽放了,而且还是为她而开的,心里别提多么美了。 两个人互相挽着手出了门。 在门再次关上的瞬间,御玄风朗朗一笑,问道:“两位小姐。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可是夏博士家的夏小姐,还有薛御史的薛小姐?” 夏子萱和薛玲珑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才由夏子萱开口道:“御公子说的没错,确是这两家。” “哦,传说薛家家风清明,看到薛小姐我更加深信不疑。” 御玄风的嘴巴像抹了蜜一样,夸完薛玲珑又去夸夏子萱:“听说府上给夏小姐找了一门不错的婚事,而且好巧不巧正是薛小姐的嫡亲大哥。那位薛兄在下见过,夏小姐好福气。” 夏子萱腼腆一笑,拉着薛玲珑异口同声道:“御公子见笑了。” 御玄风却不再说,等喝完手边的茶水之后,才缓缓问道:“下面的戏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女侍从娇笑着走过来,微微弯了腰停在御玄风面前:“是的,公子可是着急了?若是着急,奴家可去催上一催。” 看玩笑,一出手几千上万两的公子爷,别说看场戏,别说让戏提前开演,就是让她当场给他唱都不奇怪好吧。 唔,虽然她其实并不会唱戏。 不过要说闺房秘籍,她倒是懂得挺多的,也不知道面前的公子需要不需要。 江月夜看着女侍若无其事露出来的**/沟,好笑不已。 不过她并没有挪开视线,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 免费的美色,不看白不看啊。 眼前的女侍虽然脸蛋只能称得上清秀,但是胸前的那抹莹白可比她的脸蛋美多了。 薄纱丝巾轻轻掩在哪里,若隐若现的十分引人遐想。 御玄风的视线已经被江月夜吸引过去,却还要装作平静的道:“夏小姐,薛小姐,我有点事想要和江小姐单独说一下。刚好戏曲马上也要开始了,能不能请你们移步到隔壁?” 虽然是请求,可是面上的表情却是不容置疑的。 夏子萱和薛玲珑下意识的看了眼江月夜,见她没有什么抗拒的神情,这才行礼道:“谢御公子盛情,我们这就过去。” 好啦,一屋子人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江月夜和御玄风两个了。 至于那个劳什子傅云清,根本是连个理由都懒得找,就这么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江月夜愤愤的样子落入御玄风眼中,他不禁笑道:“怎么?对我们傅公子有意见?” “不敢。” 江月夜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跟着看向御玄风:“殿下这么费尽心思的把人都支出去,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 御玄风的气息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把玩着手上的茶杯道:“我刚才说的不是在开玩笑,我要回京了。” “哦。”江月夜点了点下巴,不明白他要回京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御玄风抿着唇:“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江月夜又点了下头。 御玄风被她这木讷的样子逼得没法,只得提醒道:“我上次说的让你跟我回家,也不是开玩笑的。现在我要回京了,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此刻,御玄风的神色是认真的。 至少是她和他认识以来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这样的神色让江月夜的心跳漏掉了一拍,但是还是咬着唇瓣摇了摇头。 皇宫,距她多么遥远的一个词。 太子,这个称谓所代表的东西太复杂了,她不敢碰,怕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御玄风的指节攥紧了,开口想问为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让他给咽了下去。 江月夜不愿这样,便笑着说:“过几日迎春阁会举办一场演唱会,到时候应该会很热闹,殿下何不看完这场热闹再走?不过如果是有事要忙的话,就当我没说。” 她应声让他留下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她要想方设法的把欠御玄风的人情给还了。 第二,演唱会需要他这样有分量的嘉宾,为了明珠和沈千辰的幸福,她必须做一次这样的努力。 虽然沈千辰迄今为止还没来找她,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之前她以为御玄风在洛城还会逗留一段时间,所以没有那么紧张。 如今他说走就要走了,她不能把这个人情欠到他离开,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尤其对方的身份还这么耀眼,这会让她觉得不安心。 “你这是求我留下来?”御玄风挣扎了半响,才问出这句话。 江月夜点点头:“算是吧。不过这也看你,你要是事忙谁也拦不住,就看你想不想在洛城再停留一段时间。” “你若是求我,我就留下。”御玄风低低问道:“这要看你能给我什么样的馈赠?” 江月夜想说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不管是承诺还是值得的礼物。 可是话还在心中酝酿,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出去换衣服的萧若薇和云**回来了。 娇滴滴的声音饱含着无限春意:“御公子,我们可以进来吗?” 正文 示好 御玄风深深的看了江月夜一眼,漫不经心的应着:“进来。” 房门缓缓推开,一室的寂静顿时被破灭殆尽。 萧若薇身穿广袖流仙裙款款走来。 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肌肤,浅浅的薄荷色袖摆在她手腕间幻化成奇异的花朵。 仿佛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云端一般,别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而她身后的云**,很明显也是精心装扮过的。 精致得宛如瓷娃娃的面妆,粉绿色的袄裙,娇嫩仿佛刚刚出生的婴儿。 如此精雕玉琢,美则美矣,但未免有些匠气过重。 比起萧若薇的清新雅致,云**到底还是略逊一筹。 江月夜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两人的着装而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笑得越发灿烂了:“两位姐姐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这再回来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一眼望去比那九天玄女下凡还要美艳几分呢。” 都说女人为了漂亮可以不折手段,江月夜这回才算是真正见识了。 “多谢江小姐夸奖。”萧若薇徐徐转身,大概穿得美了人就也跟着自傲了几分。 她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御玄风的左手边,盈盈笑着,看像江月夜的目光中蕴含着几丝倨傲:“还要谢谢江小姐做的这身衣裳,若不是今日恰巧买了,也不会这样及时。说来,还得谢谢江小姐的搭助之恩。” 江月夜笑着摆手:“萧小姐客气了。一分价钱一分货,萧小姐舍得出钱,我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萧若薇看着御玄风,眉眼间都是婉转的风情:“江小姐一向会说话,怪不得店里客似云来。我这也是第一次在外面买衣裳,若是穿得合心,下次定会在光顾江小姐的店铺的。” 不过三两句话,却是字字暗藏机锋。 萧若薇一字一句都在强调江月夜的商女身份,不仅如此,字里行间的意思很明了。 不管江月夜手艺如何绝佳,如何巧夺天工,但终究只是一个靠手为生的低等人而已。 任她再是心高气傲,再是不可一世,只要她萧若薇动动手指,一样可以染指她的一切。 无论愿意与否,得到得不到不过是看价位开得够不够。 原本今日江月夜是打算自己看店的,但是途中却被御玄风给拉了出来。 江月白又会友去了,她只能找江老爹顾店。本来觉得没什么,可是萧若薇之所以能轻易的拿到广袖流仙裙,肯定是江老爹被银钱打动了。 她只要稍微思虑一下,便能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可惜她恐怕要让萧若薇失望了,就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她产生任何失落的情绪。 江月夜浅浅一笑,不仅不辩解,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道:“能让萧小姐对我的衣裳如此魂牵梦遗,为了得到它甚至不惜一掷千金,在下深感荣幸。有萧小姐光临在前,也许不久的将来,我的衣服也会成为洛城一道美丽的风景。” 摆着一副嫌弃的样子给谁看呀,要真嫌弃你就不要穿呀。 江月夜朝着萧若薇扬眉浅笑,说出来的话几乎要把面前自认涵养极高的女人给气死。 御玄风听着两个女人打太极。 一个看重自己出声大户的身份,一个坦然面对自己爱钱的本质。 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在他面前不惜为此争执出声,这让他觉得无比的有趣。 而萧若薇也是人精,轻易就看出此时御玄风的心情不错,当下便把江月夜搁在一边,白皙的柔荑立马端起桌上的茶水递上去,娇笑道:“我和江妹妹就是喜欢拌嘴,让御公子见笑了。若薇以茶代酒,敬御公子一杯。” 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望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御玄风轻笑一声,瞥了瞥江月夜,随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末了说道:“萧小姐风姿卓越,如今穿上这衣服,越发显得姿容出众了。” “是吗?” 萧若薇已经咯咯的笑起来,掩唇道:“御公子谬赞。家父家兄曾多次在我面前夸赞御公子谦和恭端,我深以为意。就是不知道御公子此次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再有相见之日。” 一番话说下来,爱慕的心迹已然表露无遗。 不过江月夜有点不理解。 萧若薇既然以大家闺秀自称,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会觉得轻浮吗? 倘若场上只有她和御玄风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房间里除了她也还有云**在。难不成在萧若薇眼睛里她们俩都是死的不成? 这么想着,江月夜的目光就落到了云**身上。 可令她震惊的是,这还真就让她猜对了,对面那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坐定的女子岂不就和死了没啥区别? 不过云**的淡定只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在萧若薇和御玄风言笑晏晏了一会儿后,她假装端起茶杯来喝水,还轻轻的咳一声清嗓子。 在她一番有意无意的动作后,萧若薇才状似无意的问起:“御公子,似乎有半天没见傅公子了?” 江月夜听了这话忍不住翻白眼,房间里不见的人岂止只有傅云清一个? 夏子萱和薛玲珑怎么不见你好心问问? 要装模作样也装得专业点嘛,这样小儿科真的让人没有一点乐趣好嘛。 御玄风挑了挑眉。 本来是利用萧若薇来让江月夜吃味的,如今见江月夜根本不在意,他也好像没了兴致,怏怏道:“哦,你说云清呀?大概是出恭去了吧,不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他的话音才落,守在屋外寸步不离的羽墨就飞快的掠了出去。 然后又飞快的掠了回来。 不一会儿,门上就响起敲门声。 傅云清平淡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公子,是我。” “进来。”御玄风黯然的回应着。 楼下唱戏的曲调咿咿呀呀响个不停。 他忽然觉得今日没有选对地方,本来只想两个人静静说会儿话的,却招来了一堆莺莺燕燕。本来期待她能和他一起走的,她却只是委婉的说了句让他再多呆几天。 仿佛一整天都不顺利似的。 傅云清进门后本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可是抬眼却发现他的座位已经被人非法占用。 江月夜还等着他会如何反应,哪晓得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走到另外一边坐了下来,眼神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晓得为什么,她忽然想和他说句话,然而话到嘴边,却被人抢了去。 云**捧着一个橘子上前,咬着唇瓣小心翼翼的递到傅云清眼前,嗓音透着一丝甜腻:“傅公子,吃个橘子吧。” “不用。”傅云清连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个给眼前的人。 云**却兀自不觉,纤纤细手把橘子皮轻轻剥开,就连上面白色的细瓤都一根根捡干净。 这才又递了过去:“傅公子,天气越来越热了,吃橘子能降火,试试吧?” 听了这话,江月夜差点没有一杯苦茶全部喷出来。 头一次听人说吃橘子能降火来着,难不成云**口中的橘子还有柚子的功能? 她的目光贪婪的往在橘子挪去。 可惜看了十秒钟之后,橘子还是橘子,没有变成柚子。 然而下一秒,云**手中的橘子却被一个指节纤长的手接了过去。 这下不仅云**嘴巴挣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就连江月夜也忍不住看着那个橘瓣吞咽了几口口水。 难道是她看走眼了?其实那是很好吃的橘子吗。 不然千年冰山怎么会突然间融化了? 尽管雕塑脸还是一样的毫无表情,但至少算有了反应。 她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哪怕一点点的神情,永远顶着那张扑克脸生人勿近呢。 云**呆愣了一下,然而傅云清的动作无疑给了她一个美好的幻想。 她只是愣了一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迅速的端起一杯水,甜甜的笑起来:“傅公子,喝杯水吧?水可以……” 她话没说完,傅云清已经站了起来。 只见他几步走到江月夜身边,摊开手掌心露出里面的橘子瓣儿,淡淡道:“还以为能有多好吃,眼睛都要掉在上面了。” “啊哈?” 江月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费劲剥桔子皮儿的手顿在了空中。 正文 算计 这是要闹哪样? 江月夜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傅云清,似乎想要看清他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是为哪般。 但是傅云清又岂是一般人能看透的,很快便面色如常的转身离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留下众人在那里面面相觑,半响都回不过神来。 御玄风的眼眸亮了亮,但不一会儿就暗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江月夜望着手中的橘子,是继续剥也不是不剥也不是,还好这时候云**忽然尖叫了一声,打破了一室怪异的气氛。 下一秒,云**整个身子就朝着傅云清栽倒过去。 手中的茶水分毫不差全都洒在了傅云清的衣摆上。 云**踉跄好几步终于站稳身子,欠着腰道:“傅,傅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嘴边说着这样的话,眼中也荡起歉意的水渍,就是那唇边若有似乎的算计泄露了她的心思。 她会这样做不奇怪,奇怪的是如此拙劣的计策傅云清竟然上当了! 难道今天的傅云清是冒牌儿的? 要不就是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门挤了? 江月夜恶意的揣测着,然而当下一刻傅云清淡淡的眸子扫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对方却优哉游哉的说道:“公子,我出去换身衣服。你少喝点。” 御玄风倒酒的手停下来,看向他的老师:“你去吧。明天我们还要启程回京,这时候受了风寒不宜长途跋涉。” 傅云清前脚才踏出门,云**就坐不住了,福了福身道:“御公子不好意思,我也要出去一会儿,我……”脸上是难言的表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状况,毕竟对女子来说,在男子面前堂而皇之的说如厕会显得很粗俗。 可惜江月夜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憨笑了一下说道:“御公子,那个,我也想去趟茅厕。” 御玄风弯弯的眸子望过来:“就你好意思这样说话。去吧,早点回来。” 江月夜和云**一起开门出去。 关门的时候故意压低的声音调侃道:“御公子,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和萧小姐慢慢互诉衷肠。我先出去放下风,待会儿再回来。” 御玄风一时之间哭笑不得,想冲上去把江月夜拦下来,可是袖子却被人拽住了。 转过头就是萧若薇楚楚可怜的脸:“御公子,难道我就这么讨厌吗?因为要和我独处一室,所以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了吗?” 说实话,御玄风也不是真的讨厌萧若薇,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子和京城里的绝大多数大家闺秀差不多。 貌美娇柔。 不过由于他看多了这种性情,难免会觉得有些腻,所以才会被江月夜豪爽不羁的性子给吸引。 但是要应付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御玄风拉开了自己和萧若薇之间的距离,微微一笑道:“萧小姐不必自惭形秽,你是个很好的女子。” “那为什么公子不喜欢我?”萧若薇低声问道。 御玄风忽然想收回刚才的话了。 萧若薇和京中的闺秀还是有不同的,至少在表达感情伤十分的直接,看似伤风败俗,但是却让人觉得很真挚。 这让本来推拒的心也就淡了点,摸着下巴说:“萧小姐这么问,会很容易让人误会的罢。我是个即将离开的人,答与不答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萧若薇明显没料到御玄风会这样接她的话。 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躲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一样。 其实她只是想寻到一门好亲事,如今她都十五了,虽然上门求亲的人不少,但是她一个也看不上,因为她不想甘于平淡。 而御玄风,就是那个能给她她想要的一切的人。 哪怕失去所有,她也要努力的往上爬,将曾经那些看不起她,施舍她的人全都踩在脚下。 …… “哼!”云**从鼻子中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江月夜面前。 江月夜无奈的耸耸肩。 本来想去隔壁和夏子萱两个说说话的,但是透过门缝她看见两个人看戏看得认真,也就不太好上前去打扰,刚好她确实有了想上厕所的感觉,便一个人慢慢的朝着恭房走去。 抬起手正要敲门,奈何却听见云**娇滴滴的声音:“傅,傅公子……” “你如何会在这里?” “我,我看见傅公子朝这边走,就想跟过来道个歉。”云**的声音忽然低沉了起来,江月夜猜测她应该是低下了头:“我,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这话我已经听过了,不想在听第二次。” 傅云清小溪似的嗓音轻轻响起,江月夜甚至能在脑海中描绘出他此刻云淡风轻的模样。 “怎么还不走?”语气降了一度。 “我……”云**吞吐起来,半响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句:“我爱慕公子很久了。” 咯吱一声,房门乍然被拉开。 江月夜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了傅云清的胸膛上。 “我我我……”江月夜扬起小脸语无伦次道:“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一眨眼,人已走远,只剩下云**比黑炭还黑的脸蛋。 呼哧呼哧喘着气,好像一头将要发疯的母牛。 江月夜只偷偷瞄了一眼,忙不迭的跑开了。 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跟上傅云清的脚步,半响前面的人回过身,皱着眉问:“江小姐,你打算这么跟着我多久?” 江月夜做出沉思的样子:“跟到傅公子发现我为止!” 傅云清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江月夜又继续追上去,用颇为为难的口气道:“御公子以我欠他人情为借口让我不准不听话,可是他如今正在和萧小姐打情骂俏,想必是没时间理我了。我对看戏什么的又没什么兴趣,只好跟着傅公子走一走,看看傅公子平时都干些什么。说实话,我忽然很挺好奇的。” “为什么?”依旧是冰冰冷冷的,可是却难得没有再赶人。 江月夜看着傅云清的侧脸:“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忽然控制不住自己,跑到一个不熟悉的女子面前,对人家说‘还以为橘子能有多好吃’这种话。” “你……”傅云清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月夜好笑的道:“我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傅公子好像并不是太熟悉,还不到那种可以互相分享美味的关系。” 她说着还把脸朝着傅云清靠过去,一张清秀的面孔顿时放大在傅云清眼前。 傅云清只觉得心跳比平时快了些。 眼前的笑颜和前段时间的某个落寞身影重叠在一起,让他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竟然头一次产生了不真实的错觉:“江小姐,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怎样?” 江月夜疑惑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笑道:“傅公子该不会以为我那时候是在和沈公子表白吧?所以看见我掉了泪,就下意识的觉得我被拒绝了。而一个被心上人拒绝过的女子,不是应该整日以泪洗面然后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傅云清清澈的眸子看过去:“你不是那样的性子。” 所以就算被拒绝了没有伤心欲绝,也不会让人觉得多么奇怪。 就是心中有点莫名其妙空落落的,仿佛心口的位置被谁挖空一块一样。 江月夜点点头:“傅公子说得对,我的确不是那样喜欢伤春悲秋的女子,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会过得很好。御公子的执念是什么我不想知道,但我希望傅公子能劝劝他,毕竟傅公子和御公子关系非比寻常,自然也希望他能理清这些情绪,免得某一天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江月夜说完,傅云清才淡淡的道了句:“江小姐多虑了,你对殿下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三问两答之下,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汇聚在一起,就像两个情人在互相凝视一般。 谁先别开眼睛谁就是输了。 半响,两个人依然在对视着。 江月夜望着对方平静如湖水的眸子,缓缓一笑:“傅公子一言惊醒梦中人,是我唐突了!你们和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短暂的交集不代表缘分,而是更加注定彼此只是过客。既然这样,麻烦傅公子跟太子殿下说一声,民女身份低贱不便作陪,还请太子殿下另请高明。嗯,再见不送!” 说完,江月夜就率先移开了视线,小胳膊小腿摆动着往前走去。 没走两步,手肘就被一只手掌托住。 只听傅云清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等一下。” 江月夜反过脸,皱着眉问:“干嘛?是不是忽然觉得有点舍不得我了?” 话一出口,江月夜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正文 刺杀 她极力的低着头,害怕去看傅云清此刻的表情。 刚才就已经唐突过一次了,这会儿又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傅云清会如何看她。 可是傅云清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半响才从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怀疑:“前方那几个人……有点可疑。” “可疑?”江月夜抬起头来,向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几个穿着戏服的男子笔直的朝她们走来。 目光犀利,一缕杀气在他们眉间蹙着,让人一看之下就觉得不寒而栗。 江月夜缩了缩脖子,问道:“傅公子,那些不会是你的仇家吧?” “走!!!” 没等来傅云清的回答,反而被他拉着飞快的转身跑了起来。 **间,江月夜抓住时机问:“喂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要跑!” 傅云清头也不回,因为要适应江月夜的速度,他不得不放慢脚步:“我不会武功。” “啊?”江月夜愣了愣,但转瞬便释然道:“明白,书呆子怎么可能会舞刀动枪,会了才不正常。” 听了这话,傅云清猛然转过头来,一双眸子盯在江月夜脸上:“你刚才说我是什么?” 他的脚步刹那之间顿住,手臂间的力量拉了江月夜一个踉跄。 江月夜定眸望了望身后追上来的杀手,语气急切起来:“什么跟什么啊,赶紧跑啊!不跑等着找死啊!” 于是,这回换江月夜拉着傅云清往前跑。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戏楼楼下。 刚才他们是在后花园闲逛来着,没曾想逛着逛着还能招来横祸,运气也真是背到家了。 江月夜一边踩上扶梯一边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去御玄风那边?” 傅云清几乎是瞬间就决定好了:“你别上去。那些人是冲着殿下来的,你去反而更危险。我一个人上去就够了,若是殿下没有遭到袭击,那我还能通风报信。若是已经遇袭,我就再找机会逃脱。至于你,最好往人群多的地方跑,这样他们就认不出你来了,危急自然能解除。” 江月夜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哦,这样也好。但是傅公子,你好像属于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类,你这么上去,确定不是给御玄风帮倒忙?” 傅云清挑了挑眉毛,道:“这是我的事情,就不劳江小姐费心了。”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江月夜瘪了瘪嘴:“好好好,傅公子神通广大不是我们这样的小市民能管得着的。”说完便往大厅中人多的地方跑过去。 傅云清站在扶梯上看了一会儿,直到身后的杀手已经近在眼前了,他才转身飞快的跑上了楼。 然而楼上的情形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这批杀手明显是分头行动的,从这点来看他们的领头人十分谨慎。 前方是兵刃相接铿铿锵锵的声音,后方的追兵很快也要追过来,情急之下傅云清随手推开一扇房门,然后躲了进去。 还没等他平复好思绪,身后就传来一声惊人的尖叫。 傅云清转过头,在他看清身后人是谁的时候,那人也认出了他。 惊恐立马变成的惊喜,梨花带雨的扑进傅云清的怀中,哽咽道:“傅公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放下我不管的。” 傅云清面无表情的推开怀中的人:“云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他看了眼门扉,追着他而来的杀手也加入了战斗的阵营,这里不时的还能听见惨叫声。 云**的尖叫声因此被掩盖住,若不是这样两个人都会陷入危险当中。 此刻御玄风身边的所有护卫都已经出动,整个楼上全是飞来飞去打做一团的人,傅云清看着那些影子,心中思索着应该如何应对。 突然间,眼前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云清来不及多想,飞快的拉开门将门前的人扯了进来,然后又飞快的合上了门。 缠斗中的人就算发现了不妥,也因为抽不出身只能作罢。 云**张开嘴又要尖叫,傅云清眼疾手快对着她的脖颈敲了一下,云**整个人便宛如破落的风筝软软的滑到地上。 江月夜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指着云**问:“你,你干嘛要打晕她。” “太吵!”傅云清瞥了眼江月夜,眉心蹙得紧紧的:“不是让你走了吗,又回来作甚?” “我……” 江月夜低下头,小声道:“我刚刚想起夏小姐和薛小姐还在楼上,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妇人之仁。” 傅云清毫不客气的道:“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我手快把你拉进来,你恐怕人没找到,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外面情况多危险你看不见吗,就这样还要跑来送死,我是该说你重情义呢还是说你笨?” 江月夜好笑起来,看向傅云清的目光充满了揶揄:“哦,没想到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傅公子教训起人来这么神采飞扬。好呀,我是笨怎么了?哪怕冒着危险也不愿意置朋友于危难当中而不闻不问,傅公子这么会教训别人,怎么不先自我反思一下?同样是手无寸铁,你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就该当缩头乌龟么?” 傅云清看着江月夜明亮的眸子,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是他把女子看得太过弱小,似乎从没想过一个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样豪迈。 如今亲眼所见,除了震惊之外心头还有一种别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半响,他才说了句:“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帮你去看看。如果人还在,就让她们先躲着不要出来,如果没找到人,那我们再商量要怎么办。” “这样还差不多。”江月夜对着傅云清微微一笑。 又沉下眸子想了一会儿,才说:“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出去为好。外面的情形那么乱,你能不能安然到达对面还是问题。不如我们再观察一会儿,那些杀手反正也是冲着御玄风来的,对于其他的人,只要不是太碍手碍脚,他们应该不会白费力气。况且我一直也没听见夏子萱和薛玲珑的声音,料想她们此刻应该安然无事。” 傅云清迈出去的脚步顿住:“确定不去?” “嗯。”江月夜点点头,神色有几分认真:“我不能因为担心朋友,而让另外一个朋友身处危险之中。” 傅云清仿佛没料到江月夜会这样说话,眸色深了深。 最终道了句:“羽墨等人不是一般的侍卫,应该很快能解决这些杀手。我们只要安心等一会儿,说不定就能转危为安。” “我知道。”江月夜看着地面:“这些人为什么要追杀御玄风?” 其实无非就是两个理由。 一个是朝堂上的争斗,一个是皇子之间的储位之争,无论哪一个都有可能引起厮杀。 不过江月夜偏向于第二个,想想她在现代时候看的清宫剧,里面九子夺嫡的惨烈还记忆犹新。 傅云清淡淡道:“不是追杀,这批人是我们出门这么久遇到的第一批杀手。殿下出宫的时候也料想过会遇上危险,但是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大家也就因此松懈了下来。没想到在临走的前一天,这些人还是出现了,倒让你们跟着受了牵连。” “可不是。”江月夜弯下腰去想要把云**扶起来。 奈何云**看起来瘦弱,实际上却不轻,她拉了半天没拉动,便转头叫傅云清:“傅公子,不介意和我一起把云小姐扶到椅子上吧?” 傅云清看了看地上的人,有点无奈:“你倒是不客气。”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她的想当然呢还是把人当苦力用。 好在傅云清这次没有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鬼话,两个人合力把云**扶着靠在椅背上。 江月夜因此累得满头大汗,抬起袖子边擦便问:“傅公子,御玄风是太子,我很好奇你又是什么身份?” “殿下身边的跟班而已,能是什么身份。”傅云清不可置否。 江月夜扬起眉,一副‘我不相信’的表情。 傅云清看了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依然没有出口解释。 他这样反应,江月夜也懒得再追问,回头看着靠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云**,揶揄道:“傅公子,你就这样出手把她打晕了,万一她醒来赖住你怎么办?你当真一点都不担心?” “我需要担心什么。”傅云清不以为然道:“若是云小姐真的将一切都告知家人,非要逼我就范,我也没什么可忧心的。只要殿下安好,一切的事情他帮我解决就好了。” 这么一说,好像他真是御玄风的属下一样。 江月夜狐疑了半天,可是也没看出什么端瑞,只是本能的觉得傅云清的身份不低。 要不然御玄风也不会对待他和别人不一样,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恭敬。 两人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看似轻松随意,但是神经却无时无刻不是绷紧的,眼睛更是时刻都注意着外间的情况。 一个个的杀手陆续被羽墨领着人砍倒在脚下。 眼见马上就要柳暗花明,却不知为何御玄风的房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听这声音,就知道萧若薇的无疑。 正文 麻雀和凤凰 江月夜和傅云清彼此对望一眼,跟着迅速拉开房门朝御玄风的房间跑了过去。 此时羽墨等人也解决完了最后几个杀手,一群人便聚集在房门口纷纷朝着虚掩着的门中张望。 一个个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恐慌,却又不敢就这么闯进去。 傅云清沉着脸一把推开房门。 众人便看到萧若薇浑身是血的躺在御玄风怀里,身侧还躺着一个黑衣杀手,此刻黑衣杀手的胸前已经被一把利剑贯穿,成了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江月夜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声,侧过头望向傅云清:“他,他没事吧?” 神色略微慌乱,出口的声线也显得有些紧张。 没办法,饶是再处变不惊的人,骤然看见这样的画面也会被骇得不能自己。 萧若薇的胸口似乎还在冒着血,而御玄凤一动不动的抱着她,眼睛里除了怀中的人仿佛已经容不下他人。 傅云清低声对江月夜说了句‘没事’之后缓缓走了上去。 一只手撘在御玄风的肩膀上:“殿下,还是先找大夫来为萧小姐诊治吧。” 听到傅云清低沉的声音,御玄风仿佛才回过神,红红的眼眸看过来:“羽墨,让胡太医立马过来诊治。” 羽墨应声走了,不过身后的一群侍卫却依然将门围得水榭不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有机可趁。 江月夜杵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想上去看看萧若薇但是却又怕弄巧成拙。 也不知道萧若薇是怎么了,突然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倒是御玄凤,除了衣服凌乱一点,蹭到了不少血渍,其它的都还完好无损。 不愧是人中龙凤,自有天命庇佑。 虽然傅云清不会武功,但御玄风却是个练家子,只看他抱起萧若薇放到贵妃榻上,然后三下五除二替她解开了胸前的衣裳。 顿时,她的小衣就露了出来,蕾丝花边半透明。 萧若薇一定没想到,她的愿望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 只不过此刻的御玄风心情焦虑,没时间关注这个罢了。 御玄凤手中的金疮药一洒上去,还在冒血的伤口就奇迹般的止住了血。 看见这状况,护卫们极为整齐的转过了身。 傅云清也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就只有江月夜一个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萧若薇的伤口,担忧和惊奇的表情交替着出现她脸上。 御玄风的嘴角拉开一个浅浅的弧度,抬头看一眼江月夜:“杵着干什么?想过来帮忙就过来。” “哦。”江月夜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萧若薇胸口的伤口,半响松口气道:“还好还好,伤口并不是很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以后恢复不好的话,可能会留下一道很丑的疤痕。” 御玄风脱了自己的长衫盖在萧若薇身上:“难得江小姐还是个杏林高手啊。” “嘿嘿。”江月夜干笑了下,对于御玄风的明褒暗讽并不在意,因为她不可能说她刚才还看见萧若薇的手指轻微的颤动了下。 说实话,当她看见萧若薇满身是血的时候也以为她伤得很重,可是等御玄风把她的外衣脱下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些血并不全是萧若薇的。 一般从里到外渗血的话都会是里衣的血迹比外衣多才对,可是萧若薇的情况却恰恰相反,故而她才会用这样轻松的口吻说话。 江月夜上下打量了一下御玄风,跟着笑道:“俗话都说英雄救美,看来今天是美女救英雄啦。” 御玄风哭笑不得,皱着一张脸道:“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 “没有。”江月夜耸了耸肩,然后意思性的给御玄风福了一个礼。 缓缓道:“殿下鸿福齐天。既然殿下没有什么大碍,我想我该去隔壁看看我另外两个姐妹了。哦,对了,我还忘了说,萧小姐的好友云小姐不慎晕倒在了对面的房间里。萧小姐为了殿下舍身取义,殿下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一回?嘿嘿。” 江月夜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留下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 一个似笑非笑的追随着她的背影,一个挂着晦涩不明的神情。 唯有贵妃榻上的女子,俩只手掌握紧了松开,松开又握紧。 轻轻推开门,江月夜小声的喊道:“子萱,玲珑,你们在吗?” 话音才落,一个娇小的身影就冲了上来,一把抱住江月夜。 在她的脖子间哽咽起来:“江姐姐,你去哪儿了?刚才,刚才好可怕!” 江月夜看着面前走出来的夏子萱,手掌抚上薛玲珑的脊背:“没事了,别害怕,那些人已经被御公子的侍卫抓起来了,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伤害的。” 薛玲珑毕竟是她们之中最小的一个,性子也最为纯真,遇到这样的事情害怕是人之常情。 在江月夜的抚慰下,她慢慢的恢复了情绪,抬起小脸道:“江姐姐不知道,我刚才和夏姐姐都差点被吓死了,两个人还躲到了床底下。” “呵呵。”江月夜笑了一声:“这有什么,我不只钻床底,手脚还不停的打颤呢。” “真的?”薛玲珑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润:“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害怕呢,原来江姐姐也和我一样。” 寻到了人,江月夜便带着她俩去和御玄风告辞。 好好的人被他拉出来看戏,如今却被吓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怎么说他也该为此负上那么一丢丢责任才是。 不说多的,派人送人家回来总应该吧。 她们过去的时候,御玄风口中的胡太医也赶了过来,正在搭脉为萧若薇诊治。 夏子萱见这情形,不禁担忧道:“怎么就伤成这样?御公子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江月夜挠了挠额头:“这哪叫伤啊,也许是人家心甘情愿的也说不定。” 半响没有说话的御玄风听到这话后忙不迭开口:“羽墨,派几个人送她们回去。” 羽墨躬身问道:“公子说的她们是指……” 御玄风瞥了眼江月夜,随后目光落到萧若薇惨白的脸上:“除了萧小姐,其余的都送回去吧。另外,今天是我害各位受了惊吓,待会儿羽墨会给各位一人送上一份压井礼,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江月夜笑眯眯的摆手:“不止压惊礼,我们还等着吃喜糖呢。” 御玄风彻底无奈了,只能飞快的给羽墨递着眼色,让他赶紧把眼前捣蛋的鬼精灵送走。 羽墨走上前去,对江月夜等人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江月夜望了望对面的房间,疑虑道:“羽公子,请问那位云小姐,是不是也和我们一起走?” 该不会真的把她丢那里不管了吧? 江月夜隐隐有些担忧。 羽墨抬起脸和江月夜的视线对上,不过很快又低了下去:“江小姐,云小姐刚才已经送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担心? 萧若薇伤成那样她都不动容,云**晕不晕和她有什么关系? 江月夜一阵莫名其妙,努了努嘴说:“哦,那我们走吧。不过我家和另两位小姐家是相反的方向,羽公子打算先送谁回去?” “这……”羽墨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他想去请示御玄风,但是殿下此刻明显是没时间搭理他的,更何况他也不该拿这样的小事去烦扰殿下。 思考了一会儿,羽墨忽然把视线移向了傅云清:“傅公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可以送江小姐一程。”傅云清淡淡道。 但羽墨其实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帮我把夏小姐和薛小姐送回去?殿下这边的人手太少,夏小姐和薛小姐住得离这里比较近,你去的话也能早去早回。至于远些的江小姐,我去送就好了。” 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傅云清抢了先机。 果然,他就是太不会拍马屁,所以才混不到傅云清这样的境界。 明眼人都知道殿下对江小姐不一般,讨好江小姐就是讨好殿下,只是没想到连傅太傅这样的大人物,也会做这样投机取巧的事情。 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傅云清把江月夜一路送回江家。 两个人在车上一句话也没有说,等江月夜要下车了,傅云清才来了句:“我很抱歉。” “嗯?”江月夜懵懂了一下。 “此前殿下问过我,麻雀是不是真的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我答说麻雀是永远也变不成凤凰的。” “这又如何?”江月夜更不明白了。 傅云清特意送她回来就是为了说这句云里雾里的话来贬她? 或者说她有意让傅云清来送她就是为了让他拐着弯骂她么? “傅公子,你……” 江月夜的话才说了半句,傅云清便已经定定的看了过来:“麻雀是变不成凤凰没错。可惜江小姐本身就不是麻雀,殿下又岂知江小姐是不是真的凤凰?” 江月夜捏了捏眉心:“傅公子,麻烦你说话通俗点,绕来绕去的多没意思。” 傅云清却忽然住了嘴,抬手为江月夜掀开了车帘:“江小姐下车吧。” …… 于此同时,京都。 二皇子府。 御玄安忐忑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舅舅,你说我们这么做合适吗?万一被发现了,以皇兄的性子,恐怕要出大事。” 御玄安的舅舅,正是当朝的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的左图成。 只不过左图成这个人野心勃勃,对丞相的位置觊觎已久。 而他又素来和丞相孔廉清不睦,自然希望能有朝一日把他拉下位。 此时听见御玄安这么说,不禁皱眉:“你给我沉住气一点,只不过把他们拖在外久一点,又不是赶尽杀绝,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说着阴笑了下:“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下杀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我们还需要时间部署。” “舅舅。”御玄安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左图成好笑起来:“自然是让你继承大典。你母妃在皇宫中苦熬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只要太子被废,你这个二皇子就能名正言顺的入住东宫。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太子德行失范,让皇上对他失去信心,这样你才有机会。” 御玄安听着左图成的话,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把自己想象为身穿龙袍,头戴龙冠的天子,顿时手脚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既是激动也是害怕。 他这可是谋夺皇位啊,要是被父皇知道了,还不打断他的腿。 御玄安对此显得惶恐不安:“这能行嘛?就算太子出了事,不是也还有三弟和四弟,舅舅你别忘了,四皇子也是皇后所生,而我只是庶出,到时候恐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唉,你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侄子?”左图成恨铁不成钢的道:“储君向来是立长不立贤,皇上总不能一意孤行。再说,你舅舅可是御史大夫,到时候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御玄安始终觉得不妥,还想说什么却被左图成一下子打断:“别犹豫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趁着太子出行,我们要把京都的该部署的都部署好,等他回来,再按部就班徐徐图之。安儿,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这个心。” 御玄安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一般。 无法动弹。 正文 拼爹 八日之后,迎春阁的演唱会如期举行。 演唱会由迎春阁和怡红院联名举办,各大青楼派出得意红牌前来助阵。 阵容可谓是有史以来最为强悍的。 精美的舞台搭建在宽阔的广场上,巨大的宣传海报格外醒目,让前来看热闹的人们新鲜不已。 陈秋霜看了看人山人海的盛况,笑着和廖怡红道:“廖老板,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吧?” 眉梢眼底都是得意之色,往常都是廖怡红门缝里看人,如今也轮到她风光风光了。 陈秋霜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意气风发过。 廖怡红眉开眼笑:“多亏了陈老板的锦囊妙计。” 说着还不忘讨好几句:“另外也要谢谢秋霜妹妹。如果不是你慷慨,我们哪能分一杯羹呀?” 以往都是连名带姓直来直去的,如今倒是会攀交情。 陈秋霜在心中冷笑,面上却分毫不显:“廖老板不必妄自菲薄。能有如此多人心甘情愿花钱买票入场,你们怡红院的七朵金花也功不可没。说来,各大青楼都是有出力的,若不是大家一起联合,凭我迎春阁一枝独秀,也难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秋霜妹妹就是实诚。”廖怡红说着昂起下巴,暗道算你识抬举。 一时间两个人各怀心思,各有各的思量。 陈秋霜起初邀请廖怡红的时候,廖怡红是不愿意来的,还甩了好几天的脸子。 陈秋霜照江月夜说的懒得理她,径直去和别家青楼商议,后来廖怡红见好几家青楼都加入了,尤其是一向与她对着干的凤仪阁也应承下来,她怕落了好处这才勉强答应。 不过答应归答应,这几天各大青楼的头牌,哪一个不是为了演唱会拼命排练? 就她们怡红院特殊,手下的七朵金花藏着掖着不让见人。 今儿好不容易说了句像样的话,也是不到半刻钟就现了原形。 真是狗改不了□□,之前还用卑劣的手段算计旁人,足见其心机狡诈。 远远的,陈秋霜就看到江月夜一行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便也顾不得再和廖怡红置气,飞快的迎了上去。 江月夜一身男装打扮,上穿靛蓝色的直裰,一条青色的长裤,秀美之中透着一丝清爽。 陈秋霜笑着道:“江公子,沈公子,你们来了。” 平时没有外人的时候,江月夜都着女装,如今她这样装扮,陈秋霜自然是懂得其中缘由的。 江月夜和陈秋霜相视一笑。 沈千辰胸有成足的道:“我这边很顺利,一切照之前准备的进行。” 陈秋霜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呼着气说:“我就知道沈公子会成功的。能请来那些人,我们这个演唱会一定会更热闹。” 沈千辰颔首:“去做准备的,别怠慢了贵宾。” 陈秋霜这便退了下去。 她风风火火的张罗着,而廖怡红也没闲着,扭着屁股在后台指点她手下的七朵金花:“嗳,我说宝贝们,你们待会儿可要可劲的表演啊!听说不仅首富沈豪会来,就连郡守大人也会亲临我们这个演唱会现场呢。若是你们命好,一不小心被谁看上了,那日后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此,我这个当妈妈的也能跟着沾点光。” 菲儿是七朵金花之首,听了这话不禁咯咯笑道:“妈妈就是异想天开,那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来?” “妈妈哪里会舍得骗你们!” 廖怡红假装掐一把菲儿的脸颊,又怒又笑的道:“你个小蹄子,还消遣起妈妈了?我费尽心机的给你们争取来这个机会,就绝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回。哼,迎春阁那几个算什么货色,也想和你们争天下,也不想想我花费了多少时间和金钱来调/教你们。如今也到了你们为妈妈争光的时候了,说,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廖怡红满意一笑:“嗯,这样才乖。一会儿记得卖力表演,否则你们知道的。” 最后那句话犹如羽毛一样轻轻落下,但却让七朵金花都僵硬了笑容。 唯有菲儿的表情是始终如一的,柔和的表情之下不知道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月夜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身边是跟着一同来看热闹的江月白。 江月白探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感叹道:“三妹,咱们的法子真有用,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 江月夜笑笑:“人人都喜欢凑热闹,更何况是这种充满着桃色幻想的热闹。” 江月白唇瓣一弯,兴奋的看着场下拥挤的人潮,幻想着这些攒动的人头都是沉甸甸的银锭子。 沈千辰携着明珠走了过来:“为何弃了贵宾席不坐,反而坐到了角落里?” 江月夜将明珠从头到脚查看了一番,点着头说:“嗯,不错。也只有明珠这样完美的身段,才能穿出这些衣服的味道,也不枉我彻夜不眠为你们裁剪的辛苦。” 明珠上前挽住江月夜的手,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泽:“等我和千辰的婚事敲定的时候,一定会大大的谢你。” 江月夜揶揄的看向沈千辰:“这话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要沈公子亲口承诺才算数。” 沈千辰一时无奈:“不愧是商人,算计得比谁都精。对了,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太耀眼的地方反而不利于观赏。” 江月夜优哉游哉的解释道:“我今天是观众,纯粹是来欣赏明珠她们的表演的。至于华而不实的贵宾席,你还是留给真正的贵宾们吧。” 话音才落,一席人已经款款走来。 为首的正是萧知乐的父亲萧玉平。 沈千辰简单的和江月夜告了个别,然后就带着明珠一起迎了上去。 队伍后面的沈豪见状黑下了脸,但是介于有这么多大人物在现场,也就不好发作出来,只能装作看不见。 沈千辰拱手道:“各位大人,感谢你们今天来参加我举办的这个盛会。废话不多说,还请各位快快入座。” 嘉宾之中只有沈豪一个人没有官职,撇开别的不说,就因为这点沈千辰也只能把他放到最后一个:“沈老板,多谢赏脸。” “不敢!”沈豪看着自己的儿子,面色阴沉。 在座谁不知道沈千辰是他沈豪的种,偏偏这小子这么任性,和他签订了什么**契约。还扬言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若不然绝不继承沈家的产业。 哼,当他老眼昏花了不成,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他身边的那个烟花女子。 沈家百年的基业,还有他沈豪几十年的老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好在这小子还有几分聪慧和魄力,居然能在他不伸手的情况下把洛城上下的有名人士都请来。 看来也是费了几番功夫的。 想到这里,沈豪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心中嘀咕着,不愧是他沈豪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青出于蓝的势头。 萧玉平朝着沈千辰点了下头,朴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虽然是一方郡守,但却没什么官架子,掀开衣摆便朝着沈千辰所指的位置走去。 枣红色的长袍因此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薛玲珑的父亲见状也跟着一起走过去。两个人率先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坐下来。 缪英男的父亲是行伍出生,对这些歌舞书画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英挺的面貌此刻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夏子萱的父亲和云**的父亲同是文学界的佼楚,一个为祭酒,一个为博士。 祭酒乃是众博士之首。 而云祭酒又和夏博士一直不对盘,云夏两家的关系因此也比较疏远。 这一点从云**和夏子萱的关系上也能可窥一二。 江月夜心中暗笑,搞半天沈千辰请来的全都是她朋友圈的家长啊。 这架势,是拼爹来的么? 她自我娱乐的吐槽了一会儿。 正要把目光转开,一个身材高挑、眉目细长的俊俏公子忽然闯入了眼中。 江月夜眨了眨眼睛,仔细瞧了瞧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那个俊俏的公子哥竟然是缪英男! 这丫的竟然也女扮男装出门! 女扮男装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跑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也和她老爹一样是来友情参与? 就在江月夜好奇的时候,缪英男已经一步一跳的上了贵宾席位。 她悄悄的站到缪都尉的身后,然后抬起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缪都尉转过头来,在见到缪英男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英儿?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缪英男压低声音说:“前几天就听下人说有个公子来请爹出席什么演唱会,爹起初就不肯来,但后来却又被说服了,我就好奇是什么样的宴会。能让从来都说一不二的爹你改变初衷。嘿嘿,所以就跟来看看了嘛。” 缪都尉浓眉一竖:“爹这是出来应酬,你还当是什么好事不成?要你娘知道你又女扮男装溜出门,看她不打断你的腿!” “啊!” 缪英男洋装害怕的捂住嘴惊叫一声,随后气死人不偿命的道:“若是娘知道爹来参加这种宴会,估计就不是打断我的腿而是打断爹你的腿了!” “鬼丫头!”缪都尉竖起手指戳着缪英男的脑门儿。 不一会儿陈秋霜和廖怡红相继走上了舞台。 坐在首排贵宾席上的缪都尉见状对缪英男道:“演唱会马上要开始了。既然都来了,就坐在我后面看看再走。虽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表演,但是也别太过看低别人,平常心对待即可。” 缪英男来之前也打听了几句,知道这是全城的青楼联合举办的盛会。 心中虽然没太多期待,但是相应的也没多少唾弃,毕竟妓/女也有妓/女的生存之道,她既然不属于那类人,也就没必要置喙什么。 这会儿听他爹这样说,她也赞同的点点头:“宣传做得还是很有新意的,至少不会让人反感。爹你看你的,我……”话说了半句,就瞟到了角落里的江月夜,当下便转了话头道:“我看见一个朋友,过去打声招呼。” 说着便一溜烟的跑了。 缪都尉只得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去专心听台上的开场。 陈秋霜和廖怡红站在舞台中央,一人一句拉开了演唱会的序幕。 正文 盛会 “各位洛城的父老乡亲,大家好。感谢大家于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演唱会,这是一场青楼之间的盛会,也是一场精彩纷呈的表演。洛城所有青楼名馆,借此给大家献上这场视听盛宴,大家若是觉得有趣,不妨以热情的掌声来给于我们支持。” 陈秋霜的话才说完,台下就迸发出激烈的掌声。 人群里有部分观众是特意安排的,为了煽动气氛陈秋霜可谓是煞费苦心。 廖怡红轻抬双臂,掌声便停下来:“首先,让我们以激烈的掌声欢迎各位前来参加盛会的尊贵嘉宾。” 又是一阵热情的欢呼。 廖怡红的语气一下子郑重起来:“其次,我们要特别感谢郡守萧大人的不拘小节,纡尊降贵为我们的盛会助威。再次,也让我们对缪都尉,薛御史,云祭酒,夏博士还有沈豪沈老爷予以真心的欢迎。” “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让这场盛会更加圆满,也让大家对盛会的期待更上一层楼。” 陈秋霜抑扬顿挫的嗓音一出来,顿时给整个场面带来一种震撼的力量,台下的观众情不自禁的就拍起手来,一时之间掌声犹如雷鸣一般。 参杂着嬉笑怒骂,这场演唱会顺利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迎春阁。 为了压住场面,把观众的情绪引向最高点,第一场表演便是团体舞,由迎春阁新收的小花旦们激情奉献。 当如花似玉的面孔,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小姑娘们一上来,台下的观众几乎是瞬间就被吸引住了视线。小姑娘们白生生的胳膊,配上一身粉嫩撩人的装束,着实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又心跳加快。 江月夜捧着果汁看着眼前的场景,一种成就跟油然而生,正自顾自欢心着,缪英男的手就拍了过来:“江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江月夜朝她笑:“我穿成这样,你居然也能认出来。” 缪英男弯起嘴角,在江月夜身旁坐下来,本来就是预留的位置,倒是让她捡了个便宜:“旁人恐怕够呛,但是我偶尔也会女伴男装,深知其中奥妙,所以能一眼把你认出来。” “看出来了。”江月夜打趣她:“看你和缪都尉的言谈,就知道都尉肯定宠你,要不换了谁,也不敢向你这般明目张胆的乱来。” 缪英男的爽朗,让江月夜生起几分欣赏,说起话来也就格外放得开。 缪英男看着场上摇曳多姿的舞蹈,柔美中带着一丝硬朗,比以往那些柔若无骨的舞乐多了几分刚毅的味道,这让她有些意外:“还说没有?我面前不就坐着一个。咦,你说这个舞怎么好像和平时看的不太一样,媚也媚,不过好像顺眼多了。” “呵呵。”江月夜阁下杯子,笑着说:“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平时不爱看这些,她们能获得你这位大小姐一句‘顺眼多了’,也算是夸赞吧?” 缪英男转过头来看着江月夜,两个人顿时笑得更加大声了。 不过一个人的出现让江月夜的笑戛然而止。 羽墨对江月夜来说已经快要变成一个幽灵,成天阴魂不散:“江小姐,我家公子说与其在这里挤着,还不如和他做个伴。” “作伴?”江月夜翻白眼:“你家公子不是上次就和我告别了吗,怎么还没走?” 羽墨低着头,一脸的苦相:“这,这我哪能知道呀!公子派我来邀请江小姐,我也只是按吩咐办事,别的不敢多问。” 言下之意,江大小姐,您就甭为难咱这些当属下的了。 江月夜忍住扶额的冲动,转头和缪英男耳语:“缪姐姐,有个朋友找我,我失陪一下,你好好在这里观看。” 缪英男看了羽墨一眼,他腰间的佩剑让她眼睛一亮:“怎么,是这个家伙威胁你,你并不是很愿意去?” “也还好。”江月夜站起身来:“主要是欠人人情不好推拒,这么精彩的表演,错过了我也会觉得可惜。” 羽墨忍不住插嘴:“江小姐,公子就在不远处的凤凰楼,在那儿也能观看这边的表演,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 缪英男见江月夜为难,忽然心上一记,上前一步就抽掉了羽墨的佩剑,扬着手说:“既然是请人,那就要拿出请的诚意来,要么你把这佩剑留下,要么你就从我手上抢回去,这样我也好不怪你的扰人之责。本来江小姐是陪着我观赏来着,如今你要把人借走,怎么能不跟我打个招呼?” 羽墨没想到自己一个疏忽,竟然会被面前的人抢走了贴身携带的兵刃,一时愣在那里,等回过神来缪英男已经爱不释手的摸上了他的佩剑,他赶忙出声:“这位公子,刚才算在下唐突,只是这佩剑乃是别人所赠,轻易不能送人,还望公子能还给我。” 缪英男却偷偷向江月夜眨眨眼睛,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男子汉大丈夫,别婆婆妈妈的。想要取回佩剑,就正大光明的从我手上抢回去。” 说着便从人群中跑了出去,动作行云流水,身轻如燕,一看就是有几把刷子。 江月夜心中好笑。 这缪英男看上了人家的佩剑不说,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给抢了过去,看来羽墨想要拿回自己的兵器,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行。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谁的武艺会更高强一些。 不过羽墨既然是御玄风身边的一等护卫,必然是武艺超凡的,上次在迎春阁他出手救明珠的时候江月夜也是见识过,这次缪英男恐怕会吃瘪。 羽墨差点就追出去了,却硬生生止住了步子,看着江月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月夜挥挥手:“还不快去追你的剑?你家公子在哪儿,我自己去找他。” 羽墨顿时笑起来:“凤凰楼最顶层,整一层都被公子包下来了,您径直去就行。” “知道了。”江月夜摆摆手:“去吧,我朋友是故意逗你玩的,别伤了她。” 羽墨对江月夜一抱拳,这才火急火燎的追出去。 此刻舞台上的第一支表演已经结束,现场的观众热情高涨,欢呼声鼓掌声此起彼伏,连贵宾席的几位大人都忍不住互相交头接耳,频频点头的模样显示出他们对这场表演的赞赏。 江月夜怕待会陈秋霜找她,就对江月白说:“二哥,你在这儿看着,一会儿要是陈秋霜或者谁找我,你就跟她们说我的去向。看这个情况,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万一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你再到凤凰楼来叫我。” “你不让我陪你去?”江月白有点不乐意。 江月夜拍着他的肩膀:“我不是不让你去,而是这边的事情更重要,需要你在这里压阵。如今大哥临考在即,你也要学会独当一面不是?成天跟在我后头转来转去,当心你爱慕的女子笑话你。” “我没有爱慕的女子。”江月白闷声闷气的道,不过很快又释然了:“既然三妹都这么说了,我就照你说的做吧。不过,万一有人胆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江月夜好笑:“谁能欺负了你三妹我去?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当然,这是笑话。 御玄风若想诚心欺负一个人,恐怕这天底下还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势力。 她也就是占在御玄风对她还有几分忍让的基础上敢这么“放肆”的。 …… 江月夜没想到御玄风这边竟然还挺热闹。 除了他和傅云清,萧知乐和萧霖也在场,最奇特的是,竟然连薛玲珑的哥哥也在。 薛涛为她开门的时候还没认出她来,等她和御玄风说了几句话之后,才恍然大悟过来:“我没想到,竟然是江小姐。江小姐穿成这样,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江月夜忒一眼御玄风:“我这也是为了方便办事,你若要怪就怪御公子好了,他明知道是我也不先告诉你,肯定是想看你出丑。还有,你身边的那位萧公子也不是好人,他们一起合起伙来哐你呢。” “哈哈。”御玄风先笑起来:“江小姐一向口无遮拦,薛公子可别被她的滑头骗了。” 萧知乐也道:“就是!一手策划了眼前的盛会,却不声不响的躲起来,让我们这些人腰包空了还找不着怪的人。薛兄你说我们亏不亏?” 薛涛摸摸脑门,有点找不着北。 萧霖这才说上话:“薛公子,看来只有我和你同病相怜。没办法,谁让我们眼睛没有他们厉害,一下子就能把人认出来。” “呵呵。”薛涛想起江月夜和夏子宣十分要好,面上多了几分亲切:“所以还是怪我,是我眼拙。不过,下一次若是再见江小姐,恐怕不管江小姐画成什么样我都会认出来了。毕竟,能让这么多位公子刮目相看的,一定就不是一般人。且看这场演唱会,设计得如此精心,当真是手笔不凡。” 薛涛是薛家的嫡出长子,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自然有几分眼力。 能被萧知乐夸赞的人,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更别说那位身份神秘的御公子。他今天会来这儿,除了因为对这个演唱会好奇,也因为萧知乐的邀请,既然是这样,萧知乐欣赏的人他也一样会认真对待。 更别说他在夏府的时候就见识过这位江小姐的巧舌如簧。 江月夜却觉得,这位薛公子是一个脾气不错的谦谦君子,夏子宣嫁给他,必定能过得如意。 听薛涛提起演唱会,众人便一同往舞台上望去。 宛如雪精灵般的明珠拖着长长裙摆出现在舞台上,白衣如雪,没有一丝杂质,白的纯粹又剔透;黑发如墨,纤尘不染的面容圣洁而又轻灵,比起九天玄女也不遑多让;只见她轻轻走向舞台中央,而不知何处突然飘来一架秋千,她就这么缓缓的坐了上去。 嘴边哼起一首《天下无双》。 正文 打闹 江月夜仿佛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小龙女,仙姿玉貌,一首动人的歌把众人都唱醉了。 今生因你痴狂,此爱天下无双。 沈千辰不用说,早已经被这煽情的歌词给弄得泪眼迷离,就差冲上舞台给明珠一个大大的熊抱了。 正当大伙儿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街角处忽然冒出两个打得火热的身影,定睛一看,可不正是羽墨和缪英男嘛。 羽墨刚要把辛苦抢回来的佩剑插/进剑囊里,缪英男的长鞭就甩了过来,火红的鞭子顿时缠上他的腰身,羽墨反应过来错身让开,哪晓得缪英男却不罢休,两个人因此又缠斗在一起。 不过看状况,缪英男的身手还是被死死压制住的,只是羽墨介于身份不好太过分,这才给了缪英男反击的机会。 御玄风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随意的招了招手:“云清,那下面是怎么回事?和羽墨打斗的人是谁?” 傅云清往窗子边靠了靠:“身手还算敏捷,不过不用担心,她身上没有杀气。” 自从被行刺了一次,他们这行人也开始格外小心了起来。 江月夜怕他们误会,到时候给缪英男招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赶忙说:“那个……那个穿红衣服的是我的朋友,刚才羽墨去找我的时候两个人因为一把剑起了点小冲突,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俗话也说不打不相识,也许两个人因此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御玄凤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转过头来:“原来是江小姐的朋友,怪不得身手不错。只不过江小姐交友一向这么广泛的么?” 因为隔得远,屋子里的人一下子没能认出缪英男是女孩子。 御玄风忽然这么问,意味就变得十分暧昧不明了。 敢情是说她不懂男女之别,随随便便就和男人“称兄道弟”。 江月夜一口气没提上来,盯着御玄风咬牙道:“是呀,若不是当日误交损友,又怎么会有御公子的这一场兴师问罪?” 拐着弯把御玄风骂了一顿。 御玄风这个人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点,人家交不交朋友交什么样的朋友关他什么事。 萧知乐却不禁为江月夜的这句话捏起了冷汗,在场除了傅云清就数他最清楚御玄风的身份,更别说连他老爹都对这位太子殿下毕恭毕敬,江月夜这样说话难免会有得罪这位太子殿下的可能。 哪晓得御玄风不仅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吩咐:“云清,找人下去把两个人都喊上来。被江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他这位朋友有了些兴趣,不妨大家叫到一起认识认识。” 没一会儿,羽墨和缪英男就被请了上来。 羽墨倒还好,手柄镶着宝石的佩剑完好无损的别在腰上,脸上的表情也是平静不带一丝难堪。反观缪英男,一张小嘴不自觉的嘟起,进门以后眼睛也一直没离开过羽墨,看表情就知道她对于羽墨身手比她好这件事还是很不服气。 御玄风向羽墨望过去:“怎么回事?” 羽墨看一眼江月夜,低着头说:“属下失责,还请公子责罚。” 闭口不提缪英男抢他佩剑的事情,大概也是因为江月夜跟他说过缪英男是闹着玩的。 羽墨不说实话,御玄风也懒得再问他,反而把视线投向了缪英男:“这位公子,你是江小姐什么人?” “啊?”缪英男一时没搞清情况,张着嘴一副惊讶的样子。 转眼她才看见旁边的江月夜,刚要说话,御玄风却已经率先出了声:“刚才和你打斗的人我的护卫,看公子的样子,似乎对羽墨的身手不太赞同。要不这样,我让羽墨放开手脚和你打一场,你也同样尽力而为,这样不管谁输谁赢对方都能心服口服。” 缪英男想也没想,就回道:“好啊,刚才我之所以输给他是他乘人之危,这一次我一定能一雪前耻。” 江月夜见这状况心中真是着急,很明显羽墨的身手要比缪英男好得多,而两个人能打得起来完全是羽墨不想她输得太难看,这会儿被御玄风下了死命令,羽墨就算不想出全力也不行了。 眼看这么下去就只是缪英男吃亏的份。 江月夜情急之下就要上前,却不想缪英男竟然给她递了个“你别管”的眼神,在众人赤/裸裸的目光下她率先走到了屋子中央,一副睥睨天下的表情向羽墨发起了挑战。 羽墨只得慢慢吞吞的往屋子中央走去,边走还不忘给江月夜暗暗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而他这番动作看在御玄风眼中,不免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意思。 难不成江月夜口中的朋友和她关系匪浅,所以她才这么担心,恨不得扑身上去维护他? “羽墨,专心点。”这么一想,御玄凤的口气就变得冷凝了不少。 “是。” 羽墨应了一声,旋即飞快的发出攻势,而缪英男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的笨蛋,只见她身体在空中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擎起手掌就往羽墨的后背劈去,羽墨原地一个回身,竟像是后背长有眼睛一样躲开了缪英男的袭击,两个人你一招我一招的竟然也过了十几个回合。 但是,缪英男始终是技艺不精,渐渐的就开始不敌起来。 这时候羽墨也顾不得再放水,拳头一伸就要击中缪英男的胸口,情急之下缪英男往后仰去,本想避开羽墨的攻势然后再借机发难,谁知她动作的幅度过大,原本松散的发鬓再也不堪累赘,头上的丝绦连带着固发用的玉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一骨碌全掉在地上。 缪英男齐腰的长发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大伙儿本来正看得心禁胆颤,没成想会忽然发生这番变故,一个个都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场中。 还是江月夜率先反应过来,赶忙捡起地上的玉簪站到缪英男的身后,抬手随意的给她盘了发鬓,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啊各位,忘记先告诉大家我这位朋友和我一样也是女扮男装的了。现在闹成这样,都怪我事先考虑不周,依我看,这比武还是就此中断了吧,羽墨公子应该也不会和一个小女子当真的是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的眼神却是直直看向御玄凤的。 很明显啊,御玄凤这家伙不知道吃了什么**,非得让羽墨和缪英男打一场,难不成不分个高下显不出他太子殿下的威武来?如今好了,缪英男是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如此斤斤计较,也不怕别人说你心胸狭窄? 御玄凤显然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当下脸色就有点难看:“羽墨,人家是女孩子你早说啊?你个大老粗,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羽墨十分委屈:“属下,属下也不知道啊。”似乎也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缪英男回过神来,看向羽墨的眼神一下子从不服变成了崇拜:“没事没事,打架而已嘛,和我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改天有机会我们再切磋。” 说着便友好的向羽墨笑了笑,倒是不着痕迹的替羽墨解释了一把。 御玄风听了这话不禁好笑,对缪英男也生出了一丝好感,毕竟像她这么爽朗不做作的女子太少了,迄今为止他也只是见过这么几个而已。难怪父皇也说洛城人杰地灵,因为其中两个都是出自这里。 想到这儿,御玄风的视线又转到了江月夜身上:“闹了这么一个大乌龙,都是我的不对,江小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江月夜摆摆手,露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表情:“被你们这么一搅合,原本精彩的表演也错过了。正所谓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那些姑娘为了今日不知道训练了多久,倒是你们,明着是来看表演实则心思都不在上面,想想我都为她们不值。” 江月夜这话倒是真心的,一想到大家为了出名为了尽善尽美都拼了命没日没夜的练习,如今虽然也获得了大多数观众的喜欢,但是真正懂得欣赏的伯乐却是极少的,更别说能够运气好遇上那么一两个。 被江月夜这么一说,萧知乐等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跟着他便站出来道:“为了不打扰几位的雅兴,也为了能够‘对得起’表演者的付出,萧某决定去下面好好欣赏一番。如果御公子和傅公子不介意,我便带着堂弟和薛公子先离开如何?” 说是为了去看表演,其实是不想当电灯泡。 没看见太子殿下已经露出嫌弃的表情,恨不得把他们这些碍事的全都一个个丢到楼下去吗。 御玄风自然是欣然应允:“这样也好。只是不知道这位缪小姐,是要和他们一块儿下去,还是和我们一起在这楼上慢慢观赏?” 缪英男没想到话头这么快就到了自己身上,忍不住朝一旁的江月夜看过去,江月夜忽然灵光一动,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御公子嫌弃我们碍事,那我们还是有多远走多远,眼不见为净,哈哈。” 干笑两声便拉着缪英男快步走到门边,哪晓得手还没摸到门框,就被羽墨挡了下来。 身后御玄风的声音充满着警告,又似乎透着几分无奈:“江小姐,没事的话不妨留下来陪我看两场?” 就这么,屋子里的人全都被御玄风给赶了出去,原本热闹的房间顿时清静下来。 此时舞台上的人已经换了好几个,正巧轮到怡红院的当红花魁菲儿献艺。 菲尔一袭水墨画长裙翩翩登场,玲珑的曲线透着几丝妩媚,妩媚之中又含着几分书香气息,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顿觉清爽,实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随着她手扶羌笛,一曲柔情蜜意却又不失潇洒明朗的曲子倾泻而出,一时间仿佛整个天地都是为她陪村一般。 江月夜看得入神,不料御玄风却突然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很好啊,简直美得不可方物。”江月夜随口一答,视线却依旧停留在舞台上。 心中不自觉的把菲儿和明珠比较了起来,不知道这两个人要是比拼起来会是什么结果,到底是清纯脱俗的明珠更美,还是温柔娇艳的菲儿更胜一筹。 御玄风眼中一闪而过恼怒的神色,强行把江月夜的脸掰过来和他面对面:“我是问,你觉得萧若薇怎么样?上一次她不顾自己救了我,为了给萧郡守一个交代,也为了我能心安理得,我决定把她带回京了。” 正文 风头 江月夜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御玄风到底在说什么,木然的点了点头:“这很好啊,既然你欠她的,就用她想要的弥补给她。” 听了这话,御玄风的表情更加不好了。 他盯着她看,她也默默的回视着他,直到两个人的眼睛都开始酸涩,御玄风也没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半响,终是拂袖而去。 江月夜眨了眨眼,看着赫然关上的门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御玄凤今天,果然是不对劲。本来已经走了的人忽然又没走,一会儿像吃了**一样看谁都不顺眼,一会儿又发神经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也不知道是什么给闹的,一点不让人省心。 门外傅云清清浅的嗓音若有似无的传来:“殿下,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太傅不是说父皇让我沿路把今年的收成都核实一遍?”御玄风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既然路上的隐患都已经拔除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回京吧。顺便在路上把父皇给的任务漂漂亮亮的完成。” “那……萧小姐怎么办?”傅云清看了看江月夜这边,引得御玄风的视线也跟着看过来。 许久,才听他似叹息似遗憾的道:“和萧郡守知会一声,他的女儿随我们一同进京。” …… 御玄凤一行人走了好半天,江月夜才回过神来。 脑海里那个乖张不羁的太子殿下终于离她远去,可仔细一回味,却又觉得什么地方空落落的。 难不成她并不希望他走? 咯噔一下,江月夜被自己这种意识给吓了一跳,赶忙甩甩头把视线放到演唱会上去。 此刻菲儿的演出已经完美谢幕,凭借一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的笛音,菲儿自是赢得满堂喝彩,毫无悬念的把排在她前面的御香给压了下去。如今迎春阁的四大花魁已然全部出场完毕,而怡红院凤仪阁等妓院的选手也所剩无几,一场角逐下来,就数明珠和菲儿异彩大放。 但江月夜知道,迎春阁还有一个压轴的。 果不其然,随着陈秋霜的介绍,思春带着她的相好重磅登场。 两个人才站出来,台下就哄闹起来,很多观众已经开始不耐烦:“什么嘛?刚才上的都是仙女级的人物,如今是没人了吗,给我们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是什么意思!” “滚下去,滚下去……” 陈秋霜脸色也不好看,廖怡红却是一副高高挂起看热闹的姿态,她只得出面安抚台下的情绪:“大家稍安勿躁,这对组合是我们迎春阁新推出的选手,大家别看她俩其貌不扬,歌声可是非常好听的……”很快她的声音也淹没在闹哄哄的嚣叫里。 江月夜见状暗道不好,拔腿就飞快的跑了下去。 她径直进到后台,也不管前面到底乱成什么样子,直接指挥配乐的乐队开始弹奏,众多乐器顷刻间拨弦而起,古筝,琵琶,箜篌,玉箫,各种各样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把一首《套马杆》表现得热情如火。 随着音乐的骤起,思春嘹亮的歌声也随之唱响。 当然她的相好也没闲着,要么是浅唱低吟的为她合音,要么是风格独异的来一段说唱,一时间只听见两人浑然天成的歌声,像山吟,像水流。朴质无华的曲调回荡在广袤无垠天地间,一下子就把那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民众震撼住了。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人再顾得上发闹骚。 一曲唱罢,相较于之前的静默无声,这次台下直接是激动非凡。 有人已经忍不住喊出声:“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有人窃窃私语:“诶,这歌好啊。刚才那些好听是好听,但是老子除了看姑娘长得好看硬是一个字没听懂,现在好了,这浅显的歌词,这热情的调调,老子也能跟着哼几哼勒。” 陈秋霜见情形转好,也没有让思春和毛子先下去,而是高呼一声:“大家还想不想听啊?” “想,再来一首。”台下的回应声震天动地。 演唱会除了坐票和vip席位需要花钱买,站票全都是免费的,因此那些挤在后方看热闹的平头老百姓比起前方的人多了十倍不止,这才造成了目前壮观的局面。 陈秋霜见风使舵,旋即就让思春和毛子再上场唱起来。 她俩事先也已经准备充足,江月夜谱了不下五首凤凰传奇的歌给她们,如今也够她们显摆个够了。 趁着这个过度,江月夜赶忙抽身到后台去,把所有的姑娘都召集起来,一个个的监督她们换好衣服,等思春和毛子演奏完,她就要借此机会借这个舞台来一场时装秀。 如此多的观众,数不清的非富即贵,这个时候做宣传,再好不过。 事实证明,江月夜的举措十分明智。 这一天,这一场史无前例的演唱会,不仅成就了迎春阁的老大地位,也把她的江氏服装推向了最高峰。 同时,明珠和菲儿也成了洛城众多公子哥儿的娇宠,而思春一改往日的沉寂,一跃而起获得了中下农民阶级的爱戴,并且那些朴实的百姓,并不会太多计较思春的身份,而是把她当做一种快乐的象征,他们认定是思春唱出了他们心中所想,给与了他们生活的热情。 …… 当江月夜忙着扩大江氏精品店规模的时候,江月华也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场考试。 宋氏看起来比江月华本人还要紧张:“月华啊,早饭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添个包子,马上就要上考场了,你可千万得沉住气啊。” 秦老头在旁边笑得一脸灿烂:“哎哟,侄媳妇儿啊,月华这只是考县试,你就就紧张成这个样子。往后还有府试,乡试,造化好还得上金銮殿参加殿试呢,到那时候你可怎么办?” 江月华也笑着握住他娘的手:“娘,没事儿,我把握大着呢,不会紧张。倒是你和爹,让你们在家等着你们却非得陪我一起来,我这一进去恐怕就得几个时辰,我怕你们等不住。” “等得住,等得住。”江老爹也一改往日的气定神闲,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别提多欣慰了:“你三妹给我们定好了酒楼,待会儿我、你娘还有秦老先生,我们一起到雅间去等,你就安心考试吧。” 江月夜事先和江月华通过气,知道县试就相当于小升初一样的水平,也就没有刻意的来陪他考试,免得人太多反而给他压力。 再则今日她和江月白也有要事要办,不得不先把大哥放到一边。 自从演唱会名声大噪以来,想要和她签订代卖协议的商家就数不胜数,还好不日前她已经和十家商铺签下了为期三年的协议,要不如今还真是会手忙脚乱,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放套。 这会儿两兄妹就在其中一家店中商谈具体事宜。 韦掌柜这次看到江月白,嘴巴都快笑到后脖颈去了:“哎呀,小兄弟,当初你找我签协议的时候我还犹豫着呢,没想到老朽我这回是捡到宝了,你们的货物无论是名声也好,还是品质也罢,那都是上上乘的啊。这回我这个小店可是要大发了!” 江月白拱拱手:“韦掌柜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这珠宝店是夏家的产业?夏老爷子在洛城也是拥有一席之地的大儒,更别说又和海上有生意往来,只怕我们这点蝇头小利,他老人家还看不上咧。” 江月白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历练,不管是说话还是气度都有了质的飞跃。 做什么事情也是做足了准备才大刀阔斧。 被他这么若有似无的恭维,韦掌柜更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瞧小兄弟这张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依着我们家老爷的意思,还是想把两位手中的成衣代卖权给签下来,毕竟你们江氏精品店,如今最火的还是成衣这一块儿,至于这些玩偶,恐怕不过是点小甜头而已。” 江月夜就知道这老头打的是这个算盘,其他几家都谈拢了就他这里唧唧歪歪的,非得再次商榷才肯铺货,当下便半推半就的说:“韦掌柜这么说也没错。不过韦掌柜别忘了,我们江氏可是和谁家都没签这成衣的代卖权的,不仅是您这儿,就是萧公子的铺子,我们也是一视同仁来着。如果今儿我把这成衣的代卖权给了您,您让我怎么和萧公子交代?” 说着江月夜又笑了几声:“再者,韦掌柜或许还不知道,我这些玩偶你家小姐还是忠实粉丝呢。这里头的商机又怎么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况且以我们江氏如今的财力物力,也不是不能自己全权负责,只不过奉承着有钱大家一起赚的宗旨,这才让出了部分利益。如果韦掌柜觉得不合算,我们也可以撤了之前的协议,大不了我再找别家就是。” 被江月夜这么一说,韦掌柜的汗就淌了下来,再不敢倚老卖老:“这是怎么说的,老朽绝不是这个意思。唉,既然别家都这么办了,老朽这里也照规矩办吧。”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把江月夜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这老爷交代的事情他没办好,改明儿还不知道怎么和老爷交差。 而萧知乐听说了江月夜这边的盛况后,毫不犹豫的就怀揣着五千两银票找江月夜合伙来了。 江氏精品店要开分店,他怎么能不插一脚。 而且,貌似江小姐还想把江氏点心铺也改造一番,他这边可是兴致昂扬的等待着呢。 正文 蹦哒 郡守衙门。 萧若薇匆匆忙忙跟着御玄风走了,对养了她十几年的萧夫人来说,着实有几分抑郁。 萧夫人神色厌厌的靠在宝蓝色刻丝迎枕上,嘴边叹着气:“徐妈,你说若薇这孩子怎么这般拎不清,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跟着太子殿下进京去,往后若是传出什么闲话,她要怎么办?” 徐妈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是萧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也是从小奶过她的奶娘。所以她心中有什么苦什么话,也都多跟她说说。 听了萧夫人的感叹,徐妈却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次二小姐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是真正伤了夫人的心,虽然夫人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是毕竟养在身边十几年,又一直当亲生女儿爱护着,哪里会有不难过的道理。 只是这话她却不好说,只得捡些好听的话进行宽慰:“夫人也别尽往不好的地方想。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他要把二小姐带走谁能拦着?再说好歹二小姐对他有救命之恩,不管如何他也该给二小姐争取一个正经的身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萧夫人的心就更揪得慌:“身份?还能有什么像样的身份,不说老爷只是一方郡守,就是那京都的文武百官,想要把女儿送进太子府的也多如牛毛。若薇那孩子就是想不透这个,她凭借什么能让太子对她侧目?我看呐,她顶多也就能谋个妾室罢了。”说着眼眶就红起来:“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眼见就要被人糟践,我这心里真是不好过得很。” “夫人。”徐妈见萧夫人要下床,赶忙上前扶着:“您也别这么说,二小姐进京老爷可是高兴着呢,若是看到您这么萎靡不振的样子,又该说道您了。而且,就算是妾室,那也是太子府的妾室,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的。” 萧夫人一听这个就竖起眼睛:“他当然高兴了!他就惯会用这样的小伎俩,从前是借了我娘家的势顺利当上郡守,如今连女儿也开始出卖,苦的却全都是我们这些女人,被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一想到后院里那几个莺莺燕燕,我就恨不得收拾东西回娘家算了!” “而且,太子府又怎么样?与人为妾,说到底身份跟一个丫鬟通房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听起来好听点罢了。” 徐妈却是被萧夫人说得一身冷汗,慌慌张张的看了看门口,见没有人过来这才松口气道:“夫人,您怎么又说这种气话?那家境好一点的平头百姓还三妻四妾呢,更别说咱们老爷了。您就是不为您自己着想,也该为大少爷考虑考虑,若不是您这些年来和老爷争执不休,大少爷的婚事又怎么到如今还没个着落?老爷看上的人家,您要么是不满意要么是觉得老爷别有所图,再这么下去,可就真的要把大少爷给耽误了!” 说起萧知乐的婚事,又是萧夫人心头的一根刺:“哎……对了,最近大少爷是不是跟一个商女走得挺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次御玄风没头没脑的一阵问话,倒是把萧知乐和江月夜的关系给捅到了明面上,外面的风言风语又传得凶,萧夫人只需找人随便打探一番,就能知道其中的关键。 徐妈见萧夫人心情不好,也就不敢细说,大致把两人的关系说了一嘴,便笑道:“夫人,最近这个江小姐名声可不小,听说不仅做得一手好生意,还和夏、薛、缪、云几家的小姐都走得极近。想来能和这几家攀上关系,就应该不是个不懂规矩的。” “但愿如此吧。”萧夫人转过头来:“不过你还是要敲打一下大少爷,让他少和这样的女子来往,免得让别人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 江月夜和迎春阁的关系,除了几个知情人之外外人倒不是很清楚,所以萧夫人也就没打听出什么来。 要不然肯定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 不过站在厅中的另外一个人却是清清楚楚。 庄大妞弯了弯嘴角,在萧家做丫鬟这么久以来,她发现今天是最有意义的一天。 这么想着,萧夫人的贴身丫鬟银翠就走了进来,只见她在徐妈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徐妈就一脸吞吞吐吐的样子,拉着萧夫人小声的道:“夫人,银翠说她方才去如厕的时候看见吴姨娘的兄长又来府里找吴姨娘来了。” “你说那个混混?”萧夫人顿时来了精神:“上次他来是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吴姨娘偷偷帮他还了,被老爷发现之后还数落了一番,连带吴姨娘也被冷落了。这次他还敢来,不会又做了什么混账事吧?” 徐妈笑起来:“您管他呢。到时候我们悄悄把风声透露给老爷,吴姨娘势必也跟着被厌弃,看她还能在您面前嚣张。” 萧夫人的脸上终于也有了一丝笑意:“那你赶紧让银翠盯紧一点,看她们到底再搞什么鬼。” …… 这边吴姨娘听说他大哥又来了郡守府,一张小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他怎么还敢来!上一次就是因为他我才被老爷冷落了这许久,你去告诉他,若是还想我这个妹子时不时的接济他一下,就别在这个时候来烦我。” 贴身丫鬟翡翠却不敢去回话,只小声的道:“姨娘,您大哥说是有要事找您,还说这一次绝对不是坏事。要不,您还是见上一见?” 开玩笑,她可不敢随便的忤逆那个混混,要是真得罪了他,说不得那天就会被他给算计。 “他真这么说?”吴姨娘一听是这样心就有点软下来。 从小爹娘去得早,他这个大哥虽然脾气混了点,吃喝嫖赌样样不缺,但是对她却还是算得不错的。若不是他护着,她又哪能进这个郡守府当姨娘,恐怕早就被惦记她的那些人给糟蹋了也不一定。 只不过她哪里知道,吴大桂之所以护着她,正是因为她脸蛋长得不错,不管是嫁给富豪还是官宦人家,总该能给他点益处。 “那你请他进来吧。”吴姨娘还是没狠下心,小声道:“去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让别人发现了。” 吴大桂这一次来找吴姨娘是从偏门悄悄递的消息,再由小斯把消息传给吴姨娘身边的翡翠,如此一来,也就不会被前门的人发现,至少还能取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一想到这个,吴姨娘心中又是一气。要不是因为他上一次被老爷逮个正着,这回又哪至于这么憋屈,大大方方正门不走,倒显得她们好像在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似的。 没一会儿,翡翠就领了吴大桂进来。 吴大桂一见自家妹子,眼睛就笑得眯成了线儿:“呀,好妹妹,当哥哥的就知道你不会放下我不管的。” 吴姨娘却没有那么热络,冷冷的道:“说吧,你这次找我又有什么事?可别又是让我帮你还钱这一类似的糟贱事,要是这种事我可不会再管,免得惹自己一身骚。” 看来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吴大桂瘪瘪嘴,笑得更欢畅了:“妹妹,你把哥哥想哪儿去了,我这段时间安分着呢,钱都没怎么去赌,天天就勤勤恳恳的当差来着。” 其实是自从被江月夜那次的事情吓到以后,天天都躲着不敢出门了,生怕再被群殴。 “真的?”吴姨娘松了一口气:“那你这次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吴大桂也不忙着回答,反而腆着脸坐到了吴姨娘的身边,一双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我说妹子,你看你嫁人都这么多年了,当哥哥的却连媳妇儿都没有一个。若是这么下去,耽误了给吴家传宗接代,等你到了地底下,也不好跟爹娘交代不是?” “你是说……”吴姨娘露出思量的表情,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说,你看上那个窑子的姑娘了?” 不等吴大桂说话,吴姨娘已经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起来:“大哥啊,不是妹子说你,你要找也找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身世清白家中简单的那种。你这么天天在外面鬼混,认识那些不干不紧的小贱人,难不成你还想八抬大轿把她们娶回家不成?”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一斜,气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也不会出银子为你置办任何东西。” 吴大桂被一通数落,心里就有点上火,但是只要一想到小娘子娇俏的样子,他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更别说小娘子如今已今非昔比,若是娶了她,还怕没有银子花不成? 转念间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继续软声软语的说:“不是不是,不是妹子你想的那样。这次大哥看中的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是景泰街上一家叫做江氏精品店的小娘子,如今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我琢磨着这事儿还是要找妹子你帮我牵线,所以这不就来找你了?” “景泰街?”吴姨娘却没有那么高兴,狐疑的问:“你打听过没有,那小娘子有没有什么背景,万一惹到不该惹的可就不好了。” 景泰街那样的地方,有时候随便的一个人物都是烫手的山芋。 吴姨娘这阵子忙着哄萧玉平欢心,也就没听说江氏精品店的事情,而且就算听说了,也是不怎么放在心上,所以吴大桂乍然说起这家人,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吴大桂见这事儿有戏,越发殷勤的解释起来:“你大哥我什么人,怎么可能不做准备就乱叨叨。我打听过了,江家在洛城压根连亲戚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背景了。江家的小娘子别的不敢说,但是生意却做得好,我这也是希望能找个善于操持的人。以后大哥过得好了,也不会忘了妹妹的帮助,妹妹你说是吧?” 吴姨娘想了一会儿,又把吴大桂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才点点头:“你自己说的啊,要是我打听出这事儿有什么猫腻,看我不整治你。今儿你就先回去吧,等我找着机会就跟郡守透个口风,到时候再找个好点儿的媒婆去说项,你有我这层关系在,不怕江家不答应。” 在吴姨娘看来,生意做得再好那也只是身份低贱的商人,他哥哥虽然算不上什么良人,但是有她在,还怕一个商女不答应这门婚事吗? 同样的,吴大桂也是这么想。 得了妹妹的许诺,他也就兴高采烈的回了家,就等着八抬大轿把江月夜娶回家当老婆了。 至于街上那些传言,说什么小娘子和郡守家的公子关系匪浅什么的,连她妹妹这个郡守府的姨娘都不知道的消息,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只要安安心心的等着妹妹给他把事办妥,别的那些乱七八槽的可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正文 火锅店 江月夜近来忙得不亦乐乎,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给算计上了,而且敌人还不只一个。 当萧知乐见到江月夜本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只见她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一边进门还一边笑得开心。 萧知乐知道江月夜最近风生水起,不过见她这般开心还是忍不住笑着打趣:“江小姐还真是贵人事忙,在下可都已经等了老半天了。” 江月夜这才发现自家大堂里还坐着人,抬眼一看又不禁有些讶异:“萧公子?你怎么会在我家的?”随后又想到这个月的分红是不是该给了,心中算了算说道:“莫不是为了分红来的吧?时间上好像还差几天呢。” 听了这话,萧知乐身旁的萧霖一下子就红了脸:“不是的。我堂哥来找江小姐,完全是为了再次合作的事情,至于我这边的分红,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决定一分都不要,全当为了江小姐的分店做投资。” 江月夜喝一口茶水,笑着说:“怎么你们的消息比我还要灵通?我这边不过是这么一合计,你们就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了?”说着便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引得萧知乐唇边的笑容越发璀璨了起来。 “消息灵通固然重要,只是和江小姐接触这么久,对江小姐的性子也有了几分了解。如今形势这样好,江小姐势必会乘胜追击,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江小姐可不会笨得放弃这种好机会。我说的对吧,江小姐?” 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顿时看过来,倒让江月夜霎时间有些心虚:“萧公子说话可真深奥,像我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又怎么听得懂。不过不知道萧大公子这次来想要怎么合作?” 她还记得上一次萧霖来拿分红的时候提过,可以把江氏精品店的独家经营权还给她。最近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如今不仅萧霖过来了,连萧知乐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亲自到场,倒免了她一个个去请的麻烦。 说到合作,萧知乐的表情也难得认真了起来:“江小姐既是要开分店,恐怕要钱的地方会很多,不仅要买铺面,还得招伙计请掌柜,另外装修宣传样样都要花钱。如果江小姐不介意,倒不如让我也入一份股,这样一来办事也能快些,同时开个三五家分店都不成问题。” 对此,江月夜是惊了又惊。 三五家分店,就拿一家分店三千两来说,五家也要一万多两银子,然而萧知乐却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轻轻松松说出来,果然是财大气粗。 要知道她努力了这么久,又是开店又是帮迎春阁出谋划策,顺带推销自己的商品,这些统共加起来也才挣了五千两左右,也不知道这位萧公子是靠什么能日进斗金。 江月夜顿时就好奇一问:“听说萧大公子手上打理着几家酒楼,也不知道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萧知乐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不过那些都是家中的产业,不像江小姐是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挣下的,说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江月夜知道他这是谦虚,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多问,想了想说道:“萧公子既是多经营酒楼这等饮食场所,如今又来合伙我这个精品店貌似也不太合适。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合伙开一家火锅店如何?” 江月夜也想扩张精品店,但是最好的合伙人选却不是萧知乐,为了不得罪人,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另外给他找个项目,也算对他的慷慨投桃报李。 “火锅?”这次轮到萧知乐疑惑了:“从没听说还有这种饮食,是怎么个做法?” 江月夜没有马上作答,反而看一眼天色,神神秘秘的道:“如果两位萧公子不嫌寒舍鄙陋,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怎么样?我们今日就吃我刚才所说的火锅,也好让两位公子亲身体验一下火锅的精妙。” “好啊。”萧知乐答应得十分爽快,倒是把他身边的萧霖惊得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从来不轻易在外吃东西的堂哥,竟然也有这么一天。要知道他那个飘香楼的吃食,堂哥可都是不屑一顾的。 决定好了吃火锅以后,少不了又是一阵忙活。 江月夜和宋氏一起去集上买了菜,回来之后栓了围腰就扎进了灶房,而萧家两兄弟则是和江老爹在厅里下棋,不时的还能听见江老爹愉悦的笑声。 宋氏心里既是开心又是忧愁:“这位萧公子人倒不错,堂堂一个郡守家的公子,一点架子也没有,和你爹那个木头桩子竟然也处得起来。只不过……夜儿,我们这样的人来,还是不好和人家走得太近吧?” 江月夜手上翻炒的动作一停:“娘你想什么呢?我这哪里是和他走得近,不过就是生意上有往来。今天两人之所以留下来吃饭,也是想试试我这火锅的点子可行不可行,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还不了解宋氏,自从两个儿子的婚事被耽搁后,就看什么都带上了月老的性质,这会儿看人家萧知乐不错,就恨不得赶紧给她定下来。 不过宋氏也明白萧知乐的身份毕竟不一般,这才用这种口气来探她的话。 宋氏把洗好的蔬菜放到灶头上,轻不可闻的叹口气:“今年你大哥就十七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他把亲事定下来。” 江月夜见辣椒已经制得差不多了,这才把边上早先熬制好的黄豆骨头汤倒进锅里,边放香料边说:“娘你就别操心这个了,大哥他自有打算。他前几天才考完试,估计这两天就会出成绩,这个时候我们就别说这些让他忧心的事情吧。” “诶,好好。”宋氏一听这个,忙不迭的松口:“原来你前几日去打这口锅,是准备用来弄这什么火锅的?” “嗯。”一开始她也没想用这个赚钱,只是怀恋现代的火锅了,所以去打了一口鸳鸯锅准备试试,哪晓得就恰好遇上萧家两兄弟上门来。 大概一刻钟之后,热气腾腾的火锅上了桌。 江家一家人连带着萧家两兄弟便兴致勃勃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江月夜就一边给他们介绍什么是锅底,火锅有多少种锅底以及锅底的大概制作方法,萧知乐和萧霖两个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又目不转睛的听江月夜侃大山,倒是把江家其他人给晾在了一边。 只不过江家人也知道他们这是在做正事,一个个都屏气凝神的埋头吃饭,生怕打扰了几个人谈生意经。 江老爹撸着稀稀拉拉的胡须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江月华则是认真的听着,完全把考试的事情给忘到了一边。全家上下就数江月白最是激动,只需听她三妹这么三言两语的一说,他甚至就能预料到这火锅店开起来的盛况。 到时候恐怕又是洛城的一新,不管是富家公子还是闺阁小姐,都务必要去尝尝鲜才甘心。 就像如今的江氏精品店一般。 一顿饭吃得兴致昂扬,饭后江月夜又心血来潮给萧知乐画了一幅旋转餐桌的简化图,萧知乐只看一眼便心动了。 这桌子一旦放到他的酒楼里,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到时候就是不用再扩大生意,也能让他的进项大大增多。 因此他忍不住问:“不知江小姐打算怎么合作?” 这些东西都是江月夜的创意,他总不能随便就拿去赚钱,最好还是两个人商议好合作方案,按照协议办事最为稳妥。而且照江月夜的性子,总不会狮子大开口就是。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忘记了当初自己还曾认为江月夜的商品太局限了些,仅仅是为妇女儿童服务,没有一点大鹏展翅的感觉。谁能想现在他却也要眼巴巴的凑上来。 江月夜思索了一下,才道:“这样,火锅店我们一人投资一半,等赚了钱利润也一样五五分,如何?” 萧知乐觉得这么一来他有点占便宜,不肯答应:“这不行,点子是你出的,你再投资一半的钱,分钱却又只分一半,那我不是白白占你便宜么?要么你少投资一点,要么你多分点利,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可做不来这种欺压小女子的事。” 江月夜听了无比好笑:“萧公子误会了,我才不会那么好心让你有便宜可占。主要是我又要开精品店,还有点心铺和小作坊让我操心,等开了火锅店之后,我肯定分不出精力再来管理,到时候还是得靠着你的人力物力。这么算下来,我哪有亏的?” 萧知乐一挑眉,乐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难处,不就是多养几个伙计的事。” 他心里还惦记着旋转餐桌这茬,见江月夜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忍不住先提起来:“那火锅店的事情我们就暂时这么说定了,至于旋转餐桌这块儿,你打算怎么规划?” 江月夜不答反问:“刚才萧公子提到,能够归还我精品店的股份,而且还不要我还钱,这可是真的?” 萧知乐颔首:“我萧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刚才是堂弟代我说的,但是也是我的意思,绝不会出尔反尔。” “嗯。”江月夜难得露出欢喜的样子:“既是如此,那我也投桃报李一回,这旋转餐桌的点子我就送给你们了,分文不要。你尽快择了能工巧匠做这桌子,有什么不懂或者疑惑的地方,只管让他来找我,我一定尽心帮你们把东西做到完美,争取早日面世。” 不仅萧霖对江月夜的大方感到匪夷所思,就是萧知乐也在心里惊讶了一回,不过考虑到江月夜爽朗的性子,他也就没有再推脱。只说如果江月夜今后有什么事情,只管到郡守府去找他。 江月夜一一应了,末了灵光一闪,邀请道:“说什么来什么,明日辰时我在江氏点心铺统一招伙计,两位萧公子若是没什么事儿,能否来帮我做个参谋?” “能得江小姐邀约,定然是欣然前往。”萧知乐呷了一口茶,不急不缓的说道。 而萧霖,一双充满惊艳的眸子早就定在江月夜身上,仿佛不能移动分毫。 正文 招伙计 萧霖和萧知乐分道之后,径直就回了萧府。 他先是去给萧大夫人和萧大老爷请了安,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奇怪的是,往常只要一回家就会没来由生起的烦躁,而今却只要一想到江小姐明亮有生气的眼睛,就仿佛有一股清流从心底蔓延出来,让他感到清爽的同时内心的抑郁也得到了缓解。 就比如刚才,他去给父亲请安,大夫人就乘机对他各种冷嘲热讽,说他果然是下等人生的,成天只会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生意。哪里比得上大哥读圣贤书来得高雅。 父亲眼睁睁看着他被辱骂,也不开口为他和赵姨娘说一句好话。 这个家,他早就心灰意冷了。 要不是母亲不肯和他搬出去,他又何必继续受大夫人的侮辱。大夫人之所以这般嚣张,还不是因为娘家底子厚。自从父亲和叔父翻脸以来,这个家几乎靠着她的那些嫁妆过活。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顾不上读书,反而成日在外谋路子赚钱。 为的就是争一口气,不受别人的嗟来之食。 然而如今他羽翼渐丰,好几次开口求母亲和他脱离萧家,母亲却都死活不答应。还说什么萧家虽然潦倒,却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救过她,她不能忘恩负义。 对此,萧霖真是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母亲,才能让母亲放下这种迂腐的想法。 如今他们这种境地,实在不能说是忘恩,而是被逼无奈。 萧玉帆的正室萧大夫人养育得有二子,大儿子是她亲生的,也就是萧霖的大哥萧煜。排行老四的萧文虽是妾室所生,不过却自小养在大夫人的房里,因此她也算是有两个儿子。 至于二少爷萧霖和三小姐萧姝,几乎就相当于透明的存在。萧霖这几年有了点出息之后还能得萧大老爷几句慰问,可萧姝却永远都只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后院里,无人问津。 这个家,早就没有他和萧姝的容身之地。 想到庶妹,萧霖就坐不住了,站起身准备去府里最偏的云香院看看萧姝。 哪晓得才走到门口,赵姨娘就过来了:“霖儿,这么晚了又要去哪儿?” 对这个娘亲,萧霖是又爱又恨。 爱她对他的爱护,恨她的软弱愚昧:“嗯,许久没去看过三妹了,乘着还不算晚,打算去看看她。” 赵姨娘一听是这么回事,嘴边的笑容就更深了:“原来你还记得你三妹啊,姨娘以为你这些日子把我们都忙忘了。你也不用着急,我前些日子才去看过她们娘俩。姝儿倒是没事,还是老样子,但周姨娘却是不太好,病情好像恶化了。” “找大夫看了没?”萧霖是知道周姨娘的病的。 怀萧姝的时候营养不良,外加生的时候难产,就这么就落下了病根,一直好好坏坏的强撑着。 赵姨娘脸色黯淡下来:“找什么大夫,你也知道大夫人那个人,才不会花这种冤枉钱。” “那娘你怎么也不偷偷找个大夫过去看看?”萧霖心中不是滋味儿。 若是周姨娘就这么去了,萧姝的日子就会更难过。 “让你叫姨娘,你偏偏不听。”赵姨娘小心的看了眼窗户,半响才说:“不是姨娘舍不得,而是这个家我做不了主。好在我偷偷送了一些补品和药材过去,应该能取到点作用。” 萧霖却还是放不下心:“不行,我还是过去看看吧。周姨娘若实在病得重,还是要找大夫来医治,大不了她医病的钱我给她付就是。” “怎么,最近店里的生意有了转机?”赵姨娘一把拉住萧霖,担忧道:“你赚的那些银子,也就够你自己花的,哪有多余的钱给周姨娘治病?霖儿啊,你听姨娘一句,就算有了钱也要多孝敬孝敬你爹,这样说不得他就喜欢你了。至于周姨娘那边,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也算仁至义尽。” 从赵姨娘的角度来看,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 一面是她的丈夫,一面是和她抢男人的情敌,她能够对萧姝多一份怜悯之心,却不代表要对周姨娘掏心掏肺。 萧霖也知道是这样,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撇清一点:“娘,你不想我对周姨娘太关心我懂,但是如果你硬是要我拿热脸去贴我爹的冷屁股,抱歉我也同样做不到。最近我和堂兄一起做生意,手上宽裕很多,如果娘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和我搬出去,我乐得去办。至于现在,我只想一心一意的做好我自己,娘如果没有什么事,还请回去早点歇着吧。” 他就听不得他娘嘴上一个劲的念着他爹,不说别的,哪怕他爹也同样念着他们一点点,他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窝囊。 赵姨娘被萧霖下了逐客令,眼睛顿时就红起来,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离开了萧霖的院子。 儿大不由娘,更别说这个儿子又是从小就有主见的。罢了,只要儿子心里舒坦,他爱怎么就怎么吧。 …… 萧霖最终还是没去看萧姝,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也就睡了过去,而萧知乐回家以后却是被萧夫人拉着东问西问了一番,末了萧夫人身边的徐妈也来劝诫他,让他少和那些身份低下的人来往。 萧知乐想了半天谁是那身份低下的人,最终才把目标定格在江月夜身上,不过他只是笑了笑,压根没把徐妈的话放在心上。 如果他所料没错,江家绝非池中之物。到了那一天,有让她们跌眼镜的时候。 第二天,萧知乐和萧霖如约而至。 他们坐马车到江氏点心铺的时候,点心铺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那队伍长得,就是形容成长龙也不夸张。 点心铺门口摆了一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桌子,江月夜此刻就坐在桌子前,一手执笔,一手扶着桌沿,看着眼前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队伍,表情既惊又喜。 萧知乐下了马车走过去,笑着和江月夜打招呼:“江小姐,看来你有得可忙了。” 江月夜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没办法啊。人人都以为当老板就是费费唾沫的事情,却不知这老板也有老板的苦。” 一句话引得萧知乐暗笑不已。 江月白懂事的迎上来,把两位萧公子请到店铺里面坐下,又给两位沏上上好的碧螺春,这才告罪道:“两位萧兄稍坐,我去帮我三妹点人头,待会儿中午我们再一起去凤凰楼叙叙。” 萧知乐脸上含着春风如意的笑,不在意的摆摆手:“月白兄弟不用客气,你自去忙你的便是,我们这边有好茶好食陪着,不用你们招呼。”说着便指了指桌面上的一系列点心。 江月白知道她三妹有分寸,也就不再多说,回身走到江月夜身边,高声喊道,“第一位,上前来报名字。” 排在第一位的年轻小伙很快跑上来,清楚的报了自己的来历:“在下叫董方,家住南城弯子巷,目前在福源楼当跑堂。今天来这也是应征跑堂伙计的。” 江氏待遇优厚,已经成了洛城有名的香饽饽,这些原本有活计的,听到这边招工,也都兴致勃勃的跑来一试。 虽然是同样的工作,但江氏的月银可比别家多了一倍不止,更别说还有各种假期和亲民的福利待遇。 江月夜在本子上飞快的记下了来人的名字和信息,这才抬起头来问他:“请问这位小哥,你为什么要来江氏当伙计?你目前做事的福源楼也是个不错的酒楼,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离开福源楼而来我们江氏?” 董方见江月夜明眸皓齿,一时间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江月夜问他的问题他更是只听了个大概,当下便有点结巴起来:“什……什么?我,我就是想着江老板这里待遇好,所,所以就过来了。” 江月夜听后轻笑一声,用遗憾的口吻道:“那对不起了董方,你连自己的目标都不清晰,而我们江氏是不会招没有目标的人的。所以……你被淘汰了。” 董方一脸纳闷,就问了一句话就决定不要他了? 这是哪门子招伙计的规则,真是闻所未闻。 摇摇头,董方就唉声叹气的离开了。 看到这里,萧霖也不禁奇怪:“堂哥,你说这江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招个伙计还这么多名堂?而且把我们请来这边,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她怎么招伙计吧?” 萧知乐的视线望向江月夜的方向,淡然一笑道:“你且稍安勿躁,少说多看,自然能明白江小姐的用意。” 江月夜眼睛一扫过去,就知道队伍里面还有很多像董方一样的人,只是为了钱就随意跳槽。为了能够让招工事半功倍,她向江月白招了招手,然后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江月白便用她所说的办法做起来。 只见他指着身后江氏点心铺上的小帆船图徽,大声的询问那些来应聘的人:“各位,你们知道这图徽代表着什么意思吗?如果今日有谁能说出这个图徽所代表的含义,那他将会得到破格录用,直接成为江氏的一方掌柜。” 江月白的话一出,无疑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了一枚深水鱼雷。 排队的各路人马顿时就沸腾起来,叽叽喳喳的开始乱解释一气。 江月夜眼疾手快,直接指了一个人:“你,你来。说说这招牌上的小帆船什么寓意?” 被她指中的是一个憨厚的汉子,那汉子盯着图徽看了半响,挠了挠后脑勺傻傻的道:“我,我觉着应该是一帆风顺的意思。” 江月夜看他痴憨,心情没来由的一好,就想留下这个人来。当然做掌柜是不行的,当当脚力汉倒还不错。 只不过她的话还没出口,队伍另外一旁就冲出个人来,气势磅礴的笑道:“哈哈哈,江老板,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好意思拿来考人?” 来人是个中年大叔,一身的气派倒是有几分气魄,只是这人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正文 借势 看到这人过来,萧知乐就知道要有好戏上场了。 江月夜笑得清脆:“哦?原来先生是觉得题目简单了。那我倒要听听,先生对我们这江氏图徽有何高见。” 来人仿佛早就清楚江氏是一个小姑娘当家做主,当下并无几分惊讶,只不过还是掩不住脸上的轻视:“江老板叫我胡掌柜便是,我原先乃是玲珑斋的二掌柜。” 一句话说完,就等着江月夜露出惊讶的神色。 毕竟玲珑斋可是成衣首饰铺里的佼楚。 但不管人群里有多少人唏嘘,江月夜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胡掌柜看了不免气怒,心想连玲珑斋都没听过的黄毛丫头,还妄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 于是他便冷嘲一声,施施然说起来:“这帆船嘛,大致也就两个寓意。其一是把江家看成水中之凤——长江是也。然长江之水绵延不绝,这帆船就好比水上的载船,江老板希望江水能把帆船送到他应到达的彼岸,同时帆船也可为江水带去生机和利益。” 顿了顿,他才得意的道:“这一船一江,可不正暗喻着江氏和江家。” 胡掌柜自是觉得自己的答案精准无比,而等他说完,江月夜也确实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胡掌柜果真是才高八斗。”她拍着手夸赞一声,跟着笑起来:“只不过小女子想问,胡掌柜今日也是来应征我江氏的员工吗?” 胡掌柜摸了摸下巴,似乎觉得入江氏好比探囊取物一样容易:“正是。我今天来,就是要应征你这江氏的大掌柜。” 以他玲珑斋二掌柜的资历,别说大掌柜,就是这江氏的大管家也不是做不得。 江月夜笑出了声,在众人都以为她这是要答应的时候,她却忽然冷下了脸:“怕是像胡先生这样胆大妄为的掌柜,我们江氏请不起。” “这话何解?”胡掌柜大眼立马瞪过来。 江月夜看了一眼众人,见队伍中段有一个和胡掌柜差不多大的中年人,听她这么说就露出欣慰的神情,显然是懂得其中关窍,于是她便有意试探起那人来。 她站起身走到那位大叔身前,客气的道:“这位先生,我看你似乎也不是很赞同胡掌柜的话,不如你说说为何江氏不能雇他?” 乍然看到江月夜停在他面前,中年人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便回归平静,不急不慢的解释起来:“我朝天子为龙,皇后为凤,长江也确实可同样以凤喻之,但那是建立在它是国之脉络的基础上。江家不过平民之家,若是以凤自居,恐怕不妥。” 言下之意,一个小小的江家,也妄想和母仪天下的皇后平起平坐,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江月夜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先生是个明白人。” 跟着转头目光犀利的看着胡掌柜:“胡掌柜,枉你在玲珑斋这么多年,竟然连这点避讳都不懂吗?若是今天我承了你说的那些话,恐怕不日就会给江氏招来杀身之祸?如此,你觉得我还敢把你留在江氏吗?胡掌柜,江氏这寺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说着又转身,望着刚才那位大叔:“先生,小女子还不知道您高姓大名?” 中年人不卑不亢的一拱手:“江老板,在下姓陆。” “陆掌柜。”江月夜特意加大音量:“从今往后你就是江氏的大掌柜了,你可有异议?” 陆掌柜面上一惊:“东家,我以前只是一个小客栈的掌柜,如今一下子担比大任,会不会不太妥当?” 话虽这么说,称呼却是从江老板变成了东家,可见这个陆掌柜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江月夜向他安抚的笑笑:“无事。我说陆掌柜担当得起,陆掌柜就一定能胜任。不过可能还是得委屈一下陆掌柜,烦你继续排队等等,等到了您这儿您再登记入册,到时就正式成为江氏的一员。” 陆掌柜知道这是东家在考验他的耐心,哪有说不行的道理:“这是自然。大家都是按先来后到办事,我中途插了一个空已经是乱了规矩,哪还有第二次不遵的道理。” 江月夜点点头,又再次坐回了桌子前:“胡掌柜,如果您还想应征江氏的伙计,还请麻烦你到队伍后面去排队。” 这句话无疑是给了胡掌柜一个响亮的耳光,本来怔愣的他瞬间回过神来,吹胡子瞪眼的道:“死丫头,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奶娃娃,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告诉你,你不招我绝对是你的损失,你还以为那什么陆掌柜能和我比?你做梦!他一个跳梁小丑也妄想和我相提并论,我呸!” 俨然一副恼羞成怒的丑态,骂骂咧咧的样子和一个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萧知乐看了顿时摇头:“看来江小姐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这个胡掌柜品性有问题。” 萧霖却注视着场上,语气有些担忧:“可江氏毕竟是新起之秀,万一把胡掌柜得罪狠了,他跑到外面胡言乱语怎么办?做生意最怕的不是真小人,而恰恰是这种伪君子。”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江小姐会如何对付这个跳梁小丑。”萧知乐不紧不慢的说,语气颇有一种期待的意味。 江月夜还没说话,江月白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胡掌柜,我们江氏正正经经的招伙计,你诚心来应征我们自然欢迎。但若是有人居心不良前来找茬,我们江氏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哟,口气还不小。”胡掌柜嗤笑一声:“我还就是来找茬了怎么样?凭你一个小小的江氏,还想吓唬我不成。告诉你,我身后的东家可是云家,像你们这样的小角色,压根不配我这般纡尊降贵!” 云家?云**? 江月夜心想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感情玲珑斋是云家的产业。 江月夜这一失神,胡掌柜就已经吆喝了起来:“大伙儿,你们难道还没看清楚吗?这江氏哪里是诚心招人,明明就是没事儿干拿我们当消遣呢。大伙儿虽然是地位不高,但也是凭自己手脚过活的实在人,怎么能平白无故受这样的侮辱?” 云家在洛城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众人刚才已经知道这胡掌柜是云家的人,如今又被他这么一忽悠,心中就有些恼火了起来。 一个个都对江月夜横眉怒目。 饶是江月夜也怕引起众怒,忙开口道:“大家别听胡掌柜胡言乱语。我江氏做事一向是以大家的利益为重,不说别的,我江氏的劳工协议可是洛城最公道的?大家今日来这儿应招,不就是希望能融入江氏这样的大家庭吗?既是这样,就别轻易被有些心胸狭窄的小人所蒙蔽。” 大伙儿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这胡掌柜一定是因为没被雇用,所以就恼羞成怒的贬低起江氏来了。 这段时间城里对江氏的传言,可都是极好极正面的。再看这江氏的小东家年纪虽小,又是女孩子,可这份遇事不慌不忙的气度,比起那些大家族的家主也是不遑多让。 顿时,场面又控制了下来。 胡掌柜的话就像一颗毫无力度的小石子,就算投入了湖中,也半点没有掀起涟漪。 胡掌柜心有不甘,还想胡搅蛮缠,江月夜却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倘若大家还是不信任我江氏,也该信任萧公子吧?堂堂郡守大人的独子,该不会这么闲得慌来欺骗大家吧?” 江月夜的话一出,人群就有点骚动了。 没一会儿就有个胆子大的问过来:“江老板什么意思,这事儿和萧公子有何关系?” 而萧知乐此刻也终于明白,江月夜邀请他来这里是什么用意,感情是给她坐镇来的。 不过人家当时也说了,请他来当个参谋,于是他还真不好不卖这个面子,当下便走出了店门,朝着众人道:“各位邻里相亲,在下和江老板乃是盟友,所以各位可以把肚子里的担忧放下。有我在这里做担保,江氏绝不会对大家有任何欺骗行为。” 萧玉平当郡守以来,勤政爱民,体察群众,洛城在他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官员各司其职,所以百姓对他还是拥护的。 因此萧知乐一站出来,他们心头的顾虑就全消了,当着胡掌柜的面就承诺道:“有萧公子做保,我们就放心了。” 说完便规规矩矩的排起队来,心中对进江氏又多了几分炙热。 不过江月夜这一次却没有再故弄玄虚,反而让江月白把规则说清楚,以免再次发生胡掌柜这样的乱子。 江月白清了清嗓子,清晰的解说道:“是这样。江氏招人,一律不看大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哪怕曾经蹲过大狱也没关系,主要还是看大家如今怎么想。有头脑,有理想,能够踏实勤快,不偷奸耍滑,不监守自盗,一般都能得到雇用。” 缓了缓,又说:“另外有一点,对于现在在别处还签有劳工协议的人,我们会慎重雇用。毕竟挖别人墙角这种行为还是很不道德的,希望大家能明白。江氏初出茅庐,不想一出手就令行业同伙所厌恶,还望大家不要令我们为难。” 这下该说清楚的也说清楚了,大伙儿对此也能接受,于是很多为钱而来的人也就唉声叹气的自动离开了队伍。 至于胡掌柜,有萧知乐在这里,他也知道自己无论再怎么上蹿下跳也无济于事,便也灰溜溜的逃离了雇佣现场。 一下子,队伍就缩减了大半,余下的这些人不仅信念更强,也对自己能进江氏信心满满。 被一场闹剧一搅合,日头很快就到了中午。 萧知乐帮了这么一个大忙,江月夜只能请他去城里最好的凤凰楼大吃一顿,以做感谢。 萧知乐却是笑不可抑:“每次被江小姐慎重对待,貌似都没有好事情。下次,江小姐要利用人之前能不能先通知一声?” 正文 割爱 凤凰楼能称得上是洛城数一数二的好地方。 这里不仅菜食鲜美,就是风景也是独一无二的。从楼上的雕花窗户望出去,护城河宛如一尾蜿蜒的美人鱼,微风带着清新的河水气息扑面而来。 餐桌上点了一大堆的美食,精致而典雅的餐具有序的排列在一起,无论是配色还是形态,无一不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几个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忙了这些日子,终于能够好好坐下来享受享受了。 等江月夜终于吃得差不多了,萧知乐这才出声:“去,给江小姐上一碗珍珠银耳汤。” 站在一旁的侍女应声而去,似乎对这个命令没有半分排斥。 江月夜看着那侍女的背影发愣:“怎么,萧大公子常常来这儿?”问完她才发现自己这个问题多么傻。 能和侍女混得这么熟,自然是这里的熟客。 侍女拉开门走出去的瞬间,江月夜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不等萧知乐回话,她就起身喊了过去:“缪小姐?” 缪英男回过头来看到江月夜,脸上也露出欣喜:“呀,怎么在这里也能遇见江小姐?你最近不是生意忙,怎么还有时间来这种地方。”说着便走了过来。 江月夜这才看到她身后的云明婕,立马笑着和她打招呼:“云三小姐,能在外面遇见你看来我运气不错。” “江小姐。”云明婕也笑:“我平时懒得很,今日要不是缪姐姐约我出门,我恐怕也是躲在家里睡觉的多。” 江月夜知道她是这个性子,想想前世的自己也和她差不多,心里反而对云明婕多了几分亲切:“我、我二哥还有萧家两位公子在里面吃饭,你们要不要也来坐坐?对了,也没问你们来凤凰楼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缪英男抢了话道:“既然都是认识的人,那就进去打个招呼也好。” 于是乎四个人的队伍又变成了六个人,至于萧知乐的长随还有缪云两位小姐的丫鬟,自是不算在里面。 大家见了面,不免又客套了几句。 才坐下来,缪英男就忍不住问起来:“嗳,萧公子,上次和你一起的御公子怎么没看见?” 萧知乐这会儿越发彬彬有礼,少了几分和江家人在一起的随意:“御公子出门游玩,在洛城也停留了不少时间,前不久已经启程回家了。” 一边说还忍不住看了江月夜两眼,江月夜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听了这话缪英男不禁失落:“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江月夜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似笑非笑的问:“缪小姐不会是还惦记着比武切磋吧?那位羽墨公子,上次可是被你吓得不轻。” 料想不管是谁,忽然发现和自己打得欢畅的人竟然是女扮男装,都会觉得有点别扭吧。 缪英男却是没有否认,在她看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完全不会小女子的那套口是心非。 云明婕见状心思一转,惊讶道:“什么比武?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她确直觉这件事不简单,能被缪家姐姐放在心上的人,还没有几个。 “一场意外,意外而已。”江月夜干笑,怕说多了缪英男反而会不高兴,换了语气安慰她:“既然人都走了,你也别惦记着这件事了。改日得空了记得上我店里来玩。” 说着又把视线向云明婕望过去:“云小姐上回说要来我店里买衣服,怎么迟迟不见人?下次定要和缪小姐一起来,我送你一身好衣裳。” 江月夜站起身:“今天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和两位小姐多坐了。至于萧公子,你是打算陪着两位小姐呢,还是回你自己的家?”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从江月夜嘴里说出了就多了几分戏谑的成分。 萧知乐忍不住摸上下巴:“我回家刚好和江小姐同路,不如就携伴而行。若是路上遇到登徒子什么的,我还能帮江小姐挡挡。” 想着下午还要继续招伙计,江月夜也懒得再和萧知乐贫嘴。再说万一让云缪两位小姐误会什么,那就不好了。 于是乎一行人就一起出了雅间。 哪晓得刚下了扶梯,就听见大厅里一阵吵闹。 一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男人硬是拉住一个侍女不松手:“小妞儿,来来,陪你大爷我喝杯酒。” 那侍女却也不生气,大大方方的靠过去,就在众人还以为凤凰楼出了伤风败俗的女子时,那侍女却就这么把一杯酒洒在了那好色之徒脸上。 男人气得掀了桌子:“你……什么玩意儿!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出来,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婢!” 肥手一挥,巴掌就要落到那侍女脸上。 令人惊讶的是,男人的手不仅没打到侍女,反而被她反手抓住,嗷嗷的叫疼起来:“嗷嗷……你个贱婢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对我,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侍女冷笑一声,仿佛并不害怕:“当街调戏良家女子,不管你是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侍女的话音刚落,一个穿得贵气的中年男人就走了出来,正是凤凰楼的掌柜。 从跑堂那里他已经了解了初步的情况,径直就到了闹事的人面前:“年公子,侍女不懂事儿。您怎么也跟着他一般见识?” “哼!”年徒昌却不买账,嚷嚷道:“把那贱婢让我带回去,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要不然……” 掌柜顿时面露难色,这时候站在江月夜身边的萧知乐却走了上去:“要不然年公子打算如何?在我这凤凰楼动手动脚,也不事先打听好东家是谁?” 年徒昌立马变了面色,脸上又青又红:“萧……萧公子,这,这凤凰楼是你开的?” “要不然你以为呢?”萧知乐表情冷凝。 “我……我有眼不识泰山。”年徒昌的腿已经抖起来:“马,马上离开。” 不过还没走出一步,就被萧知乐喝了回来:“走之前,还请年公子先给我楼里的侍女道歉。” 年徒昌不敢不从,谁让他爹只不过是郡守下的一个兵丞,别人面前他还敢作威作福,萧知乐他却是不敢得罪的。 只能不情不愿的给侍女赔罪:“对,对不起。” 侍女弯起嘴角:“下次看到我记得绕道走。今天绝不是因为萧公子我才敢打你,我这一对拳头,可不会认什么达官显贵,我只知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事情轻易就解决了,萧知乐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转头就看到江月夜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顿时无奈:“没告诉你这凤凰楼也是我的产业,是我不对。” 用了也,可见他的产业还有不少,说不定哪一日还会有这样的惊喜。 也怪不得能和楼里的侍女这么熟,她们几乎将他的话当做圣旨。 不过江月夜却不在意这个,好奇的盯着侍女的一双手看:“你这个地方貌似藏龙卧虎。我对这个侍女很感兴趣,不知可否忍痛割爱?” 这样说,就是要挖他的墙角了? 想起早上江月白说挖别人墙角是不道德行为的模样,萧知乐就忍不住好笑:“又打算算计我?不过这次你称心不了了,这件事你还是自己问林茗吧。” 林茗和林香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姐姐林茗学过一些武艺,一个人能敌三个汉子。妹妹林香则是个普通闺秀,但却胜在心思通透,也读过一些书,两姐妹一文一武,是他偶然得来的人才。 放在这凤凰楼,也不过是让她们历练历练,将来是打算提拔来做掌事的。 如今江月夜要让他割爱,以他们现在的盟友关系,倒没有什么舍不得。只不过这两兄妹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样,脾气傲烈得很,若是自己不愿意,就算他命令两人过去,也怕是枉然。 说不得一气之下就打了包袱各奔东西。 “公子。”林茗看了看江月夜,又看了看萧知乐:“您要把我们姐妹送给这位小姐?” 江月夜没想到自己还没问话,这位叫林茗的姑娘就主动问起来,而且压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眼睛直勾勾的只盯着萧知乐看,说话的语气还十分委屈。下意识的,她就疑惑道:“怎么,林茗姑娘不愿意?” 林茗埋下眼睛:“我们是公子救下的,公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只不过……还是要和妹妹商量一下才是。” 心中却想,妹妹林香一向鬼主意最多,等回去和她商量商量,一定就能想到办法推脱这件事。 江月夜这会儿才注意到她一直说我们,惊疑了一下:“你还有个妹妹?” “正是。”林茗诚实作答:“我和妹妹是双胞胎姐妹,一个唤作林茗,一个唤作林香。” 江月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既然你们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萧公子更不会不听你们的意见就随意安排你们的去处,今天是我唐突了,还望林姑娘不要介意。” 林茗原以为江月夜是个任性的小姐,只因为对她的身手好奇所以就要讨要了她去,却没想到江月夜这么好说话,而且一点也没有嚣张的气焰,当下便对江月夜改观不少。 萧知乐刚想吩咐林茗下去,谁知一个小小的人影忽然闯进来,一下子就扑到了江月夜面前:“三姐,我总算找到你了,家里出事了!” 来人竟然是江月诚,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江月夜暗道不好,出事,家里能出什么事? 正文 掐架 在江月夜的询问下,江月诚才算把事情给说了个清楚。 原来是以前的邻居王氏上门撒泼来了。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江月夜和迎春阁之间的联系,便在江氏精品店门口嚷嚷起来。 话说得非常难听,什么卖身不要脸,自甘下贱等等。 总之江家两老因此气得不行,宋氏甚至都已经晕厥过去一次。 江月夜知道这事儿江家两老会介意,却没想到麻烦这么大,尤其王氏这会儿跳出来,怎么都觉得有点儿蹊跷。 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江月夜也不好下判断到底情况怎么样,想着点心铺那边招人离不开人看着,便转身对江月白说:“二哥,这么着,我和四弟先回家看看,你去点心铺继续招人。人家等了一个早上,现在也不好叫人回去,只能继续把剩下的工作做完。” 江月白心想也只能这样,就点了点头:“如果事情比较复杂,你就找人来叫我。” “嗯。”江月夜抿了抿嘴唇,颇有些棘手的道:“二哥只管做好手头上的事,不行我还可以找大哥帮忙。重要的是赶紧把招工的事情办好,免得今日发生了胡掌柜的事,改明儿又传出对我不好的流言,到时候招起人来就没那么顺利了。” 安排好江月白的工作,她才转过头来对身后一行人欠身:“对不起了,家中发生了一点事,我要尽快赶回去处理。” 这时候江月夜也顾不得和缪云两个人解释。缪英男还好,因着在演唱会上遇到过江月夜,乍然听到这事还能有一点准备,倒是云明婕,此刻已经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 好在她这个人心思不多,也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打破砂锅问到底。 萧知乐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当下就好心一问:“需不需要我跟你一起去?有我在,事情解决起来也能轻松些。” 江月夜当然知道他的身份好用,但是这次却不好再用他:“本来就是一些流言蜚语惹出来的,你若去了反倒不好。到时候那些嘴上没德的胡乱说一句‘你就是包养我的那个幕后公子哥儿’什么的,我恐怕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还不如就我一个人去,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江月夜都这么说了,萧知乐也不好勉强,看到林茗还站在一旁没走,心里就有了主意:“林茗,你跟着江小姐一起去。万一闹事的人不听劝告,就给我用拳头解决她。” 林茗对江月夜本身就有一丝好感,面对这种不平之事更是义不容辞:“好。我跟着江小姐走一趟。” 江月夜明白萧知乐的打算。万一到时候事情无法和平解决,有林茗做帮手她好歹不会被欺负。 想到王氏身边还有个赵阿强,江月夜也就没拒绝萧知乐的好意。 不仅如此,萧知乐还把自己的马车也借给了她。 马车上,江月夜才来得及问江月诚一些细节:“四弟,那个王氏是什么时候来闹事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凤凰楼的?” 江月诚小小的一个人,遇事却不急不躁:“王氏带了一帮邻居,在我们家店门口大喊大叫有差不多半个时辰了。我看情况不好,爹娘又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哥也没在家,就想说点心铺这边近点,我先来找你和二哥。谁知去的时候你们不在,赵婶子又说你和二哥去了凤凰楼吃饭,我就一路问着找过来了。” 江月华虽然考了试,但是不仅没有因此懈怠学业,反而每天都准时准点去秦老头那边上课,俨然把学习当成了终身事业。 江月夜摸摸江月诚的头:“还是我们家月诚坚强,没被坏人吓得哭鼻子。” 江月城却对这个评价十分不屑:“我又不是小妹,才不会那么容易哭。” 不一会儿马车就在江氏精品店不远处停下,隔着距离都能听见王氏难听的辱骂:“嘿!还以为江家真是时来运转了呢,搞半天是靠着女儿的皮肉发迹来着。那迎春阁是什么样的地方,勾栏妓院啊!江月夜那个小蹄子竟然和那种地方扯不清,可见都干了些多么不要脸的勾当!” 此时江氏精品店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除了王氏带过来的十几个还算脸熟的邻居,还有不少是江家搬过来以后新认识的生意人。另外,本来打算到江氏精品店买东西的顾客,也都好奇得一起看热闹。 王氏就像包围圈里的猴子,上串下跳的表演得十分带劲。 江月夜拉着江月城挤进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宋氏已经被气得泪眼朦胧,此刻正靠在江老爹身上,手掌抚着心口,显然是难过到了极点。而江月诗也挂着两行眼泪,怒气冲冲的盯着王氏。 江月夜施施然走过去,喊了声“爹、娘”之后就转头看向王氏:“王婶子,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语气是轻佻的,表情也充满着讽刺。 “哟,这不是江家三女儿嘛?”王氏故意夸张的叫起来:“今儿迎春阁不忙啊,竟然这么早就把你放回来了?” 她这话一出,四下的人都纷纷大笑起来。 一个个脸上都是嘲笑、鄙夷和唾弃的表情。 江月夜冷笑一声:“王婶子这一口一个迎春阁的,倒是对那地方熟悉得很呐。莫不是您身边这位经常去,所以您才说得头头是道?嗷,我倒忘了前些日子与我家向来不对盘的庄家出了事。听说一双夫妇全都死在了迎春阁,怎么,王婶子这会儿来闹,是在为这事抱不平?该不会骂完我之后就要开始说道这事儿了吧?” 江月夜放慢了语调,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王婶子这般行径,是特意要把这屎盆子往江家头上扣!” 王氏没想到自己还没提庄家呢,江月夜自己就提起来,反而让她接下来的话不好出口。 于是乎就一个劲的拉着江月夜道德败坏的尾巴不松口:“你……哼!若不是和迎春阁纠缠不清,庄家的事情你又怎么会这么清楚!再说你们家的情况,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本来穷得叮当响的怎就一下子咸鱼翻身?不说我们怀疑,恐怕大伙儿心里都憋着大大的疑问呢。” 这话儿可是说到众人心坎里了,一时之间大家也都露出怀疑的目光。 “婶子这话就好笑了。”江月夜伶俐的目光射向那些熟面孔,若不是他们落进下石,今日的事情也不会闹起来:“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知晓庄家的事,难不成所有听说过这件事的都和迎春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来?若是这么说,在场的这么多人,竟是全都和迎春阁脱不开关系?连带王婶子自己,估摸着也是不干不净?” 江月夜之所以不给王氏**的机会,又言之凿凿的把庄家带出来,为的就是试探一下王氏。今天这事儿她总觉得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要不然王氏也不会突然就出现,一点预兆都没有。 现下这种状况,随意跑出来得罪江家对王氏一点好处都没有,她不可能费力不讨好的来这儿数落她。 江月夜语气越发讥诮:“至于江家这点生意,在王婶子看来可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王婶子也不想想,就江家这点小钱,在真正有钱人眼力算什么?别人绝对是没想这么多的,也就是有些眼红病怎么都看不过去吧?” 江氏精品店的左邻右舍,哪一家不是家财万贯,对江氏这点小钱估摸着更是看不上。因着别人赚了一点小钱就上赶着找晦气,这些人也就开始觉得这王氏心眼蔫坏起来。 王氏见大伙儿看她的表情都变了,气得直接指上了江月夜的鼻子:“你个嘴上没德的小贱人,怎么敢这么说我们大伙儿?我们一辈子的老实人了,会像你一样为了荣华富贵就去那种地方卖吗?呵呵,怪不得前些日子还传言说江家女儿认识了什么大人物,搞半天就是在勾栏里勾搭上的!” 这话,已经不是难听了,简直达到了人能忍受的极限。 江月夜忍无可忍:“林茗姑娘,还请劳烦你教一教王婶子什么叫尊重!” 林茗二话不说,上前就攥住王氏的手臂,一个用力往后背一扭,王氏顿时疼得直跳脚:“嗷嗷,打人啦,江家姑娘打人啦!自己干了不要脸的事,还不准人说,这是要杀人灭口还是怎的。” 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大多是对江月夜的指责。 宋氏心中担忧江月夜这么闹下去会出事:“夜儿,有什么事好好解释就成,娘相信你和那什么迎春阁没关系。”抚了抚胸口又道:“王嫂子,大家乡里乡亲的,你有必要这么侮辱我们家女儿吗?” 江老爹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关键,脸色阴沉得吓人:“赵家兄弟,眼红别人也没有你们这么颠倒黑白的!” 如今江家今非昔比,往日的邻居哪有一个不羡慕的,想通其中的关键,看热闹的人也就品出点味儿来。 敢情这个王氏真是红眼病啊,故意抹黑人家姑娘以达到自己的爽快,心也真够黑的。 江月夜却不叫林茗松手,眼见着王氏脸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流下来:“王婶子,我知道,今天这事儿绝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你倒是说说,庄大妞请你来闹这一场,给了你多少好处?” “我……”一听说庄大妞,王氏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什,什么庄大妞,我没见过她!” 江月夜突然上前一步,从王氏脖颈上扯下一根金链子:“是吗?那王婶子给我们解释解释,这金链子我瞧着眼熟,莫不是以前张氏的那根?听说庄财富把家败光了,这金链子还是张氏拼命保下来的唯一嫁妆,最终还留给了她女儿庄大妞作纪念。我就好奇了,如今这链子怎么在王婶子手上?” 有人也认出来了江月夜手上的链子:“还真是张氏的那根。” 之所以能认出来,因为张氏生前就是个爱显摆的主,街头街尾没有不知道这条金链子的。 王氏这下无话可说,强词夺理道:“就算我见过庄大妞又怎么样?这跟江月夜不要脸可没关系!” 江月夜嘲讽的看着被林茗制住的王氏,期间赵阿强想上前逞凶斗狠,也都被林茗一脚给踢在地上爬不起来:“婶子说对了,我是不能怎么样。但是莫名其妙的,婶子身上出现了张氏留给庄大妞的金链子,却又立马出现在江家,对江家一通乱骂不说,更是把我的名声毁得比牛粪都臭!” 顿了顿,她才接着说:“大伙儿都知道,以前庄家就和江家是宿敌,庄大妞又一直误会庄氏两老的死和我们家有关系。这会儿王婶子你收了庄大妞的东西上门闹事,我就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了?”语气一转,江月夜看向众人:“大伙儿都是明白人,别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众人一听哪有不明白的,敢情今天他们都是在为王氏做嫁衣,偏偏他们还相信王氏说的什么,只要他们上门闹一场,江家为了平息风波就肯定会给他们一些好处。 毕竟如今江家的生意都是江月夜一手操办起来的,因此江月夜的名声就关系着江氏的名声。名声一旦受损,江氏的生意也就别想好了。 想通这些,被王氏煽动而来的人就火大了,冲着王氏和赵阿强吐了几口口水,也就散开了去,完全不顾王氏和赵阿强的死活。 江月夜乘机走上前去,冰冷着脸说:“王婶子,不如我们去官府好好说道说道,问问这污蔑罪要怎么处置?” 正文 受罚 王氏这下才知道江月夜的厉害,心中十万个后悔答应庄大妞来捣这场乱。 可是庄大妞一出手就是一条金链子啊,更别说庄大妞还承诺她,只要能把江家搬倒,庄家那小院儿的房契就是她的了。 多么让人心动的条件。 只可惜王氏现在已经害怕得软成了一滩泥,林茗一松手她就滑到了地上,和地上的赵阿强颤抖的抱在一起。 江月夜也没真想把事情闹到衙门去,只是吓唬吓唬王氏罢了。最近江氏遭受的非议已经够多的了,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为好。 得罪人不是关键,关键是影响了她赚钱。 江月夜正待扶着宋氏回后院去,一个衙差模样的人就问了过来:“请问,这里谁是江月华?” 江月夜一愣:“衙差小哥,你找我家大哥有什么事?” 衙差一脸喜气:“这位小娘子,你家大哥县试成绩出来了,取了案首嘞!” 江月夜一听,顿时也傻了,她大哥考了第一名? 江老爹顿时笑起来,只可惜没开心一会儿,就又因为江月夜的事情忧心不已:“夜儿,回家,这件事你得给爹好好解释解释。” 说着便率先扶着宋氏走了,两个小的也是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家门。 “爹,我这就来……”江月夜知道江家两老心中还是有疙瘩,也不多说,从荷包里拿了几两碎银子递给传话的衙差:“谢谢小哥来和我们报信,这是茶水钱,还请小哥不嫌弃收下。” 衙差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这……不太好吧。” 江月夜硬是塞了过去:“好,好着呢,没什么不好的。小哥不收,不会是嫌少吧?” 衙差看着自己面前的七八两银子,几乎相当于自己一个月的例钱了,哪有嫌少的道理:“不是不是。那……我就收下啦,记得明天一早去看卜告,上面会公布所有考上的人名。” 江月夜露出笑容:“谢小哥提醒。” 衙差这才兴高采烈的拿着打赏走了。 江月夜笑着转过身,又摸了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林茗:“林姑娘,今天谢谢你的帮助。若不是有你在,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套出王氏的话来,所以这十两银子你收下,全当是赚点外快好了。” 就在衙差说出江月华考取案首的时候,王氏就已经在赵阿强的搀扶下偷偷离开了江氏精品店。 江月夜忙着打赏衙差,也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任他们走了。 而王氏也心知,如今的江家再不是那个谁都能随意拿捏的江家了。 只不过这件事情没办成,少不得要将庄大妞给的金链子还给她,房契也没有了指望,一想到这个王氏就一阵肉疼。 再说这边,林茗自是不愿意收:“江小姐,这钱我不能拿。我来帮忙是公子吩咐的,再说也不是多难的事,举手之劳而已,江小姐完全不用这么客气。” 江月夜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勉强:“不收也行,进屋吃顿饭吧?” 林茗却是摇摇头:“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江小姐家里如今的情况我去不太合适。再说公子的马车我也应该及时送回去,要不然明日公子要用车,倒是很不方便了。改日,若是江小姐还记得我,再请我吃饭也不迟。” 江月夜还以为林茗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想到还这么细心,真是让人不敢小看:“怪我,竟然把这些事都给忘了,林姑娘不愧是心细如尘。好吧,既然林姑娘这么说,我就改日再正式谢林姑娘了。林姑娘慢走,路上小心些。” 看着林茗的马车走远,江月夜忍不住感叹:这么优秀的人才,要是能成为她的助手多好! 一回身,江月华就出现在她眼前。 他看着马车的方向问:“三妹看什么呢?怎么一副惋惜的样子。” 江月夜此刻哪有心情和江月华说这个,赶忙把王氏和赵阿强上门捣乱的事情说了,心里还十分没底:“大哥,你说爹娘不会真怪我吧?毕竟那时候也只能如此,权宜之计啊。如今我们生活好了,我也开始渐渐远离那个地方了。” “三妹,别怕。”江月华安慰她:“你也说过爹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我们好好说一说,相信爹娘会释然的。” 江月夜点点头,忽然想到县试的事情,便又迫不及待的把江月华已经考中案首的结果告诉他。 只不过江月华却远没有她想的那样惊喜,显然事先已经成竹在胸。 两兄妹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江月诚便迎了过来:“三姐,大哥。爹娘还在生气呢。”说着又崇拜的看着江月华:“大哥,爹娘听说你考了案首,也很高兴呢。听说案首不好考,大哥好厉害,以后月诚也要像大哥一样厉害才行。” 江月夜一脸郁闷:“大哥,看来还是要你出马才能解开爹娘的心结了。这会儿我还真是感谢那个送消息的小哥,至少大哥考中的好消息多多少少能够抵消一点爹娘的火气。” “你先别悲观。”江月华牵了江月诚,回头对安抚江月夜:“等我先去探探爹娘的口风,一会儿叫你你再进来。” “嗯嗯。”江月夜点头如捣蒜,忍不住对她大哥投去感激的目光。 和江家人相处了这么久,她已经不知不觉把自己当成了其中的一份子,所以也就格外在意江家两老对她的看法。 等了很久,没等来江家两老的召唤,倒是把江月白给等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火急火燎的问:“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吧,爹娘没有气吐血吧?” “看你怎么说话呢!”江月夜一巴掌拍到江月白脑袋上:“大哥在里面劝呢,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希望是好结果吧。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人数招够了没?” “差不多了。”江月白一边想一边答:“针线工招了一百个,伙计二十个,跑腿的打杂的三十几个,还有五个厨娘。遗憾的是,没有好的点心师傅来应招。” 江月夜了然:“你想得美呢,点心师傅那都是供不应求的,谁会降低身份来受这个罪?你也不要着急,师傅不比别的,慢慢物色就是。” 江月白颔首:“也只能这样了。” 话刚说完,江月诚就倚在门边喊他们:“三姐,爹娘让你进去呢。” 小样儿眼睛红红的,江月夜看了心里更是没底。以为江家两老把火都烧到江月诚身上去了。 于是她就磨着鞋底慢慢吞吞的往屋子里走,等走到门边了,索性豁了出去,埋头进去就跪在了两老面前,带着哭腔道:“爹,娘,都是夜儿不好,不该瞒着你们。你们要怪,打我骂我我都没有怨言,就是千万不要把夜儿赶出家门。” 就江氏两老这护独的性子,肯定做不出赶子女出家门这种事的。江月夜这一番作态,自然是苦肉计。 果不其然,宋氏已经哭得肝肠寸断。 恐怕江月夜进门之前江月华就已经把一切和盘托出,两老这会儿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宋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夜儿啊,是爹娘苦了你了。” 江月夜本来只是装的,这下却真的被感染得流了眼泪,长期以来的掐尖要强也使她有几分疲惫:“不,不是的。爹娘没有委屈我,是我不好,做事之前没有把后果考虑清楚,今日才会让爹娘跟着我一起受辱。是我对不起爹娘。” 江老爹沙哑着嗓子:“好孩子,这怎么能怪你,要怪也是怪爹没用。若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你也不会想到那样的办法呀。” 你一句我一句的,一家人哭成了一团。 还是江月华在一旁提醒:“爹、娘、大家都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也苦过来了。现下咱家要生意有生意,要学生有学生,以后不管如何,咱们的生活都会越来越好的。等这段风头过去了,三妹的事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是,月华说得是。”宋氏抹一把眼泪准备把江月夜拉起来,但很快又变了想法,狠下心道:“不过夜儿犯了这样的大错,绝不能就这么轻饶。月华,拿戒尺来,不打两下,她是不会记住教训的。” 江月白一下子比江月夜还要紧张,张口就劝道:“娘,不是吧?那些事每一样我和大哥都有参与啊,既然要罚,为什么不三个一起罚,这样对三妹不公平啊!” 宋氏强撑着才没有流眼泪:“我不罚你和你大哥,是因为你们是男子,就算去了那种地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你们三妹不一样,一个女子的贞洁是多么重要,要是我这次不给她点教训,往后她做事还是会不管不顾,到时候毁了她你们谁来负责?所以谁都别劝了,这顿板子她是挨定了!月华,拿戒尺!” 江月华知道宋氏不这么做心里永远会有一根刺,说不得以后还会因为这根刺和他们三妹有隔阂。当下也不再劝,转身去拿戒尺去了。 江月白却仍旧不忍心,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月夜一下子打断:“二哥,别说了,是我该罚。我不顾着我自己,也该顾着小妹,如果我名声坏了,小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顺遂,所以我认罚。” 宋氏见江月夜总算不是冥顽不灵,心中也宽慰了几分,等江月华拿来戒尺,她还是把力度放轻了些。 不过饶是这样,十板子下来江月夜的手也肿得跟过年时候的烧猪蹄一样。 幸运的是,一晚上的时间,她尽然收到了不下七八种消肿药。 就连最小的月诗,也乖乖的捧了一瓶过来,还怜惜的要帮她“呼呼”。 最夸张的,莫过于江月白了。 一个人就扛了三四瓶过来,恨不得把她的整个手全部泡到药水里,弄得江月夜哭笑不得。 正文 余家上门 县试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小升初,而江月华考得的案首也就是县第一名。 不过相对于他的年龄来说,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要知道,大多数参加县试的学生年龄都在十岁左右,像江月华这样的年纪,成绩好的已经是秀才了。 这也是江月华并不沾沾自喜的原因。因为启蒙得晚,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今日恰逢江月华五日一沐休。 吃完早饭,他便打算带着江月诚江月诗去刚找好的私塾看看,改明儿两个小家伙就要正式进学了。 走到门口,江月华又转过头来看着江月夜:“三妹,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 江月夜苦笑着看了眼宋氏,可怜兮兮的挥手:“你们去吧,记得顺道把赵婶子家的两个孩子也带上。我……还是留在家里。” 因着迎春阁的事情对宋氏的阴影很大,宋氏这几天几乎禁了她的足,就连生意上的事情,也是江月白在处理。 眼巴巴看着马车走远,江月夜这才回了院子。 不巧宋氏就站在她身后,原本黑着的脸又软了下来:“等过几天风声淡了,娘自会放你出去。” 江月夜撒娇似的靠过去:“娘……我不去别处,就在店里逛逛行不行?你看二哥最近忙得,先是买房子,买好了又是装修又是安排伙计的,人都忙瘦了。如今小作坊那边简直人满为患,招来的一百多个新人必须重新找个地方容纳,不然再这么下去,大家肯定会有意见的。” 试想一下,一个二百来平的地方容纳一百多人,还要摆锈架工作台座椅等物件,是怎么个恐怖的场景? 宋氏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二哥说了,已经找到合适的房子来扩大点心铺的规模。等房子装修好,赵婶子一家就立马搬过去,到时候就能把景和街上的院子腾出来,小作坊的人也就能安排妥当。” 关于这个,江月白早就来她这里要了装修的图纸,她哪有不清楚的道理。 见骗不成宋氏,江月夜的嘴巴都快撅成油壶嘴儿了。 宋氏掐了一把她的脸蛋,笑道:“你爹在店里看着呢,今天你就陪娘在家呆着,待会儿还有客要来咱家。” “有客人?谁啊?”江月夜跟着宋氏进了灶房,见灶头上堆着不少新鲜的蔬菜,便好奇道:“到底是谁要来?难不成是赵婶子。” 随后一想又觉得不对,赵婶子如今为了扩大点心铺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来江家和宋氏闲闹嗑? 正待追问,宋氏就回道:“是余家。” “啊?”江月夜半响才反应过来:“余家来咱家干什么?该不是看咱家情况好了,大哥又有了出息,所以就想旧事重提吧?” 想着上次余巧巧欲言又止的模样,江月夜就几乎能肯定,这次余家上门百分百是想再提余巧巧和江月华的婚事。 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宋氏的态度。 这么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不会真有要重修旧好的打算吧? 这么一想,江月夜不禁有些着急:“娘,余家是什么样的人这两年你还没看清楚吗?一家子都是嫌贫爱富的德行就不说了,冲着他们当初敢悔婚,如今我们也不能再答应这场婚事。要不然还不被街坊邻居给笑死?” 宋氏也不是全无顾虑,不过想到江月华的年龄,又不免心存侥幸:“这些都是我们猜测的,也许他们当初是有什么苦衷也不一定啊。” 江月夜急得拉住宋氏摘菜的手:“娘,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您也知道找一个贤良的媳妇儿多么重要。这种紧要关头,咱们绝不能自欺欺人。” 宋氏摇了摇头:“夜儿,先别说那么多,等余家上门后听他们怎么说,我们再做决定。” 江月夜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是绝拗不过宋氏的,也就懒得再劝,只说:“不管如何,娘在做决定之前都要先问问大哥的意见。毕竟是他自己的婚事,又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他清楚怎么样对自己最好。” 心里却想着,不管余家给宋氏灌什么样的迷汤,只要她在,就绝不让余巧巧那样的**害她大哥。 午时过了没多久,余家就带着余巧巧上了门,来的是余夫人还有余巧巧的小姑。 余巧巧一见江月夜,就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臂:“江妹妹,好久不见。” 江月夜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干笑一声:“呵呵,我挺好的,多谢余姐姐关心。” “呀,都站着干什么,我们屋里说去。”余青梅俨然把江家当成了自己家,反客为主的吆喝起来。 江月夜看不过去,就横了她一眼:“这位婶子,不知你是……” “我是巧巧她姑。”余青梅自从进门后就开始不停的四下打量,看了一通之后终于眉开眼笑起来:“哎哟,这是三闺女吧,出落得可真水灵,比起我们巧巧也是丝毫不差咧。不知道谈了婆家没有,若是没有啊……” “看我这记性,余夫人赶紧屋里坐。”宋氏也见不得余青梅这眼皮子浅的模样,赶忙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编排起她闺女的婚事来了。 果真是脸皮比城墙都厚。 大伙儿坐下来,余夫人才慢慢吞吞的开口:“江家嫂子,我们也是被闺女缠得没法子了,这才主动来这里拜访。你看,既然两家孩子情投意合,不如我们就圆了他们的心愿如何?” 江月夜听了这话,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什么叫江月华和余巧巧情投意合。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江月夜忍不住问出声:“余夫人,余姐姐,我大哥最近一直在忙考试呢,什么时候和余姐姐情投意合了?” 言下之意,你们莫不要空口白牙的来骗婚。 骗婚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拿乔,敢情当江家全是一家子傻瓜吗。 余夫人看一眼江月夜,按捺住内心的不快,解释道:“是这样,月华在考试之前来找过巧巧,两个人私底下已经约定好,一旦月华考了好成绩,两个人就正式过礼。” 像洛城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小城,男女大防远没有那么苛刻,所以就算私底下见面,只要不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月夜却突然向余巧巧投去惊讶的视线,早就让她不要打扰她大哥的,难不成这丫头一点也不听? 余巧巧见母亲这么直白的把话说出来,脸上是又羞又臊,眼底还不停闪烁。不小心看到江月夜的目光,更是心虚得低下了头去。 江月夜不知道余巧巧和江月华说过什么,但是以她对江月华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作出私定终身这种事的。 当下,江月夜就给宋氏递了个眼色,让她千万别被余夫人的话给骗了。 宋氏也是了解自家儿子的人,随口便道:“余夫人,我看这样,既是孩子们说好的,不如就把月华叫过来问问。若是真有这么回事,那咱们正好也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按规矩来办就是。” 听说要把江月华叫进来问话,余巧巧一张脸立马白了。 江月夜见状也就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余家这分明是想赶鸭子上架,等木已成舟,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江家为了名声,势必不会随便悔婚,更别说江月华的婚事一直都是宋氏的心结,左不过说几句,最后还是会风风光光的把婚事办了。 倒是余青梅,眼睛也毒辣得很,似乎也看出了这里头的端倪,旋即口气就不好了:“你们江家什么意思?还想拉儿子来对质不成?我们家巧巧什么样的好姑娘,怎么能被你们这么侮辱?” 江月夜顺势笑起来:“余大姐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明明是你们说我大哥和余姐姐私底下都说好了,我们作为大哥的家里人,自然应该问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吧?而且今天就算没这么回事,我娘也是要问问大哥才做决定的,难不成随随便便就把亲事定下不成?” 余青梅拍了一把桌子:“大人说话你小孩插什么嘴!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指手画脚了?还说你们江家是最讲规矩的人家,我看也不过如此!” 余夫人也一脸不赞成的道:“江家嫂子,你可别一心只扑在几个儿子身上,女儿也要好生教导才行。我们是自家人没关系,若是让别人看见你家三闺女此刻的样子,说不得又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要不是考虑到这个烦人的姑奶奶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她可不愿意把闺女嫁到江家来,不过今儿看了江家住的房子,以及外面光鲜亮丽的店铺后,倒是觉的闺女嫁过来也不错。 至少家底还是有几分丰厚的,比起以前可强了不止一心半点,更别说江月华如今有了出息,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案首,但是说不定以后还能考个秀才回来光耀门楣呢,到时候他们余家也能跟着沾沾光。 想到这些,余夫人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些。 正文 背叛 在余夫人看来,江家能有今天,完全是靠着一个会做生意的江月白和一个会读书的江月华。 至于江月夜这个名声不好的三女儿,简直就是一文不值。 因此刚才那番话,就颇有点指责宋氏的意思,说她没有把女儿管教好,以至于连带着江家也受了抹黑。 江月夜一口气没喘上来,对于这种自以为是到极点的人,她也是醉了。 宋氏忍得下别人骂她,却忍不下有人这么说她的闺女,当下便冷了脸:“余夫人,她姑,两个孩子的事情我闺女说得对,怎么着我们家也是要听听月华的看法的。至于我教没教好女儿,也不是你们一口一句就能定论的!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虽说是话多了点,但也绝不会像某些人家那样不知检点。”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余巧巧私会江月华这个行为有些出格。 江月夜虽然不能完全赞同宋氏的想法,但这一次也不禁为宋氏点了一个赞。而且听宋氏说话的语气,看来也是对余家不甚欢喜了。 这样一来,他大哥的婚事就还有待商榷。 余夫人没想到一向软绵的宋氏今儿竟然会反驳她,想当初余家上门退婚的时候,宋氏可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说的。 难不成这人有钱了,连性子也变了? 哼!想到这里余夫人又哼了一声,保不齐就是有钱了,所以腰杆硬了,也敢拿捏起她们余家了! 余夫人不着痕迹的给余青梅递眼色,想要这个小姑子为她出头。没办法,这个小姑子虽然嘴巴多,但是在外人面前也是格外护独的人。况且有她在,她干嘛还要自己应付。 余青梅也是一腔怒气没法儿出,刚要撒泼,院子里就传来一个镇定无比的声音:“我不会娶余家小姐的。” 随着声音而来的,正是一脸严肃的江月华。 宋氏见到儿子,更是一脸惊讶:“你不是上私塾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几个孩子进了私塾就舍不得出来,先生又说可以提前上课,我就先回来了。”江月华随意的解释了几句,就看向余巧巧:“余小姐,如果我记性没出错的话,我恐怕从来没有和你有过什么约定吧?余小姐不愧是擅长一意孤行的人,难不成如今也要这么做?对不起,好马不吃回头草,余家这门婚事,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一番话,直把余巧巧说得脸色难看,半响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铰着手帕就跑出了江家。 余夫人反应过来,恨恨的看了江月华一眼就跟着追了出去。 剩下的余秦梅却是愤愤难平:“好!好啊!枉我家巧巧对你一片真心,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你们江家当真是有了钱,那眼睛就长在头顶上了,要是巧巧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诅咒你们江家个个都不得好死!” “你个烂嘴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有本事你给我再说一遍!”江月白提着扁担横在门口,吓得余秦梅屁滚尿流的滚出了江家。 末了,宋氏还是忍不住叹气:“唉……怎么想讨个媳妇儿,就这么难啊!” 江月夜捂住嘴大笑:“娘,你怎么说得好像是自己讨媳妇儿似的。大哥自己都还没着急呢你着急什么,等大哥以后考上了秀才,你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儿没有,到时候就怕连你自己也挑花眼了。” 随着,江家三兄妹就相视一笑,原本做来招待余家的一桌子好菜,也都全进了他们的肚子。 吃完了饭,江月华说他要去逛逛街,给自己舔点笔墨纸砚的同时给四个小鬼也每人准备一套。 江月夜倒是想跟着出去放风,奈何宋氏不准,因此只能在家里和江月白谈谈生意上的事情,权当过过干瘾。 江月白道:“我算了算我们手上的余钱,估摸着等把点心铺和精品店分店开起来,大致也就剩不下多少了。另外还要给工人们发月钱,采买原料加制作成本也要费掉不少,到时候恐怕就没有别的钱再发展第二家分店了。” 最近精品店和卖玩偶挣的钱都不少,加上之前的五千两,也差不多快一万两了,但是一做大事,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江月夜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先把眼下的两家店扶上正轨再说。总店这边已经打出了名气,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主要还是三楼上的东西,老爹始终不方便卖,你注意一下,要是有伶俐的丫头,你就调两个过来。” 其实她心里看上的人是林茗。但是没办法,人来不肯跳槽,就算老板发了话,也不愿意离开现有岗位的人。 多么忠诚的伙计啊! 江月白却不明白,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是还有银楼可以借钱嘛。只要我们用现有的财产去抵押,一定就可以借不少钱出来,到时候也能多发展几家分店。店铺越多,钱来得也就越快。” 江月夜就怕江月白稳不住,只能又劝他:“现在发展得慢一点没关系,只有前期稳了,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以后才能扛得住风雨。开这两家店铺我们已经是担了不少风险了,不能再拿所有去赌,银楼那种地方水深得很,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碰。就算有一天需要那么做,也要有知根知底的人才行,现在条件不到位,绝对不能轻易尝试。” 开玩笑,随便就去贷款,在现代法律如此完善的情况下,都有可能泥足深陷,更别说古代这种黑得不能再黑的高利贷了。 江月夜想了想,觉的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赶紧把小画书的市场开拓出来,之前虽然也有钱可赚,但毕竟没有系统的宣传过,闺阁里的少爷小姐也不定全都知道。 等发展好这一块儿,她再去找沈千辰合作开更多的分店,那时候她也就能拥有更多的筹码。 别看沈千辰跟她熟着,但是那家伙做生意精着呢。何况一码归一码,空手套白狼这种事情总不能一做再做。 多有点筹码,也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免得到时候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想到沈千辰,江月夜又免不了想起他和明珠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今他俩如何了,沈老爹对他们的婚事有没有松口。 还有迎春阁,这一阵子到处都是谈论她们的话题,听着还是很热闹的。只不过没有亲眼所见,江月夜还是有点遗憾。 既然哪儿也不能去,江月夜只能尽量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二哥,明天你从小作坊挑几个手艺好,人又老实的绣娘过来,我准备亲自教她们制作衣裳。以后店铺发展多了,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到底还是要靠她们。” 江月白自然听出来,他三妹这里所说的衣裳不是一般的衣裳,而是她那些躲着藏着只能女子穿戴的玩意儿。 他三妹有要求,他当然是一口答应:“行,明天我亲自去给你挑。” …… 迎春阁这边,情况却并不像江月夜想象的那样好。 当初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花魁,在一个退出沉寂以后,令外一个也要择木另栖了。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御香。 陈秋霜一脸的痛心疾首:“御香啊,你一直不甘于屈尊在明珠之下我知道,但是如今明珠退出了这个舞台,正好是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你又何必急着走人?而且就算你要走,哪里你去不得,非要去我的死对头怡红院那里?” 御香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不舍更没有难过:“妈妈,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收了我吗?” 陈秋霜没接话,显然已经不知道把这件事忘哪儿去了,现在御香猛然提起来,她还真没想到缘由。 御香却自顾自的说起来:“你当初收下我不为别的,只是想让我给明珠做个丫鬟。后来阁里的嬷嬷见我资质不错,你才答应给我一个机会试试。你不知道,为了那个机会我不吃不喝苦练了三天三夜的舞,可最终呢,你看也没看一眼,就因为明珠不小心受了风寒。” 御香原以为再提这些事她会哭,但现在才发现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后来……你肯定也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回事了吧?” 御香还想说下去,陈秋霜打断了她:“这个我记得,是明珠给你求了情,我才破格把你提上来的。这些年你也争气,比我想象的要优秀,所以你能有今天,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 御香却笑了,几乎把眼泪都笑出来:“是啊,这一切都是我努力换来的,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啊。我之所以这么努力,一直不停的往上爬,就是想有一天能超过明珠,让你也看到闪闪发光的我。可是明珠她走了,我再也赢不了她了,所以迎春阁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至于我为什么去怡红院,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她们开的价钱高。只要我再努力几个月,就可以吃穿不愁的过下半辈子。” 其中还有个原因御香没说出来,那就是她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而现在那个人无论是心里,手里还是眼里,都只有明珠一个。 想来,也是她自己傻,沈千辰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她。 陈秋霜听她这么说,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嘲笑御香的天真。 这个行业里的丑陋,御香还是见得太少了。她以为所有的妓院都和她这迎春阁似的。 其实不然,那些地方,真是又冷又可怕。 想当初她被怡红院的老鸨残害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却是这一辈子都没有生育的能力,所以她才格外憎恨怡红院。只不过原来的老鸨死了,现在的老鸨廖怡红虽然和她有矛盾,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要不然,别说是合作,就是两方遇见,那也是水火不容的场面。 想到这些心酸事,陈秋霜心有不忍:“你要走,说实话我是很不高兴的,但是如果拦不住你,我就只能劝你千万别去怡红院。无论你去哪儿都好,就是别去那里,我怕你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御香却是惨淡一笑:“晚了!卖身契都签了!” 自从四大花魁红了以后,陈秋霜为了笼络她们,已经先一步把卖身契还给了她们本人。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御香的催命符。 事情都这样了,陈秋霜也没得可说,只能把情况往最好的方向想:“既是这样,你不去也得去了!我只提醒你一点,去了那边之后多看少说,尤其是七朵金花的菲儿,你只要盯紧她,就能窥探到怡红院最深处的黑暗。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今天的一番话绝不是害你。” 御香此刻对这些话还十分不以为然,等她去了怡红院才知道原来迎春阁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由此,迎春阁失去了最耀眼的两朵花魁,宛如一个人失去左膀右臂一样,声势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而怡红院,本来就有菲儿一枝独秀,现在多了御香,不管是在声势还是阵容上都盖过了迎春阁很多很多。不过迎春阁还有思春在,那女汉子如今的生活和以前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正文 心思 京都。太子府。 萧若薇的日子并不像她曾今以为的那样好过,甚至可以说差到了极点。 太子虽没有正室,却有一个明媒正娶的侧妃,还有好几个资容秀美,倾城倾国的通房丫鬟,而她这个半路来的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不仅让侧妃时刻防范着,就连那些通房,也没事儿就给她使绊子。 这才来没几天,她已经弄得浑身是伤,除了脸上干净点,身上几乎处处受损。 要不是后院的这些女人还忌惮着太子,怕那天太子想起她来,说不得自己已经香消玉殒。 坐在铜镜前的萧若薇看着如今自己憔悴不堪的脸,心中既是悲哀又是恼恨,她恨不得拿了菜刀冲上去,把那些欺负她的女人全都杀死一了百了。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这么做。一旦这么做了,成功与否还未可知,可她的一辈子就会彻底玩完。 想清楚这个,萧若薇明白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太子的宠爱,利用太子对她的恻隐之心,想方设法讨个名分。 到时候还怕不能整治那些通房? 至于侧妃韦氏,为了太子要娶正妃的事情早就焦头烂额,一时半会儿可没精力来管她。 萧若薇在太子府这些时日,也算渐渐明白了,人要往高处走,就得不择手段,只有站的位置高了,才能把她所受的痛苦百倍千倍的还给那些欺她、辱她和害她的人。 小丫鬟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萧若薇阴骘恐怖的表情,配上她一张憔悴惨白的脸,小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萧,萧小姐,太子殿下往我们若薇轩来了,你,你之前让我一看到太子殿下就通、通报的。” 萧若薇很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青莲,如果太子殿下要见我,你就说我身体不爽利,让他改日再来。” 萧若薇这表情变化之快,几乎让青莲以为她刚才看花了眼,再听她这么说,就显得越发惊讶:“小姐,你……” 青莲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萧若薇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现在没有身份,住在太子府就只是个客人。既然是客人,哪有主人家来看望而她称病不见的道理。何况对方并不是一般人,乃是堂堂的太子殿下。 萧若薇也不解释,只是笑:“没事的,你照我说的去办就是。” 青莲不敢怠慢,忙走到走廊尽头,恭恭敬敬的把萧若薇的话报给太子。 尽管太子对萧若薇说不上热衷,但十天半月也是会来看她一两眼的,这也是府里那些人不敢太过分的原因。 御玄风面露诧异:“萧小姐不适,有没有宣太医来看诊?” 青莲埋着头:“没有。” 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太子已经走远了,多余的话也没问。只不过第二天,太子却又过来了。 这一次,萧若薇没有再把御玄风拒之门外,倒是让青莲欢欢喜喜的迎了进来。 御玄风坐在塌上,青莲给他奉上一杯清茶,闻着清香御玄风就有些诧异,喝一口就更是好奇:“这是什么茶,怎么和往常喝的不太一样?” 青莲低着头显得非常恭顺:“萧小姐不到卯时就起身,特地去花园接了花露,忙碌了一早上,才得殿下手上这一杯。” “哦?”御玄风露出惊讶的模样:“她倒是很有心。只不过,怎么本殿下来这半天了,连她的人影也没见着?” 话音刚落,萧若薇就从内室走了出来,御玄风抬眼看去,不禁心中微动。 只见她一袭素白长裙,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清丽的容颜几乎没有任何修饰,就这么干干净净的呈现在人眼前。原本憔悴的脸色,也因为嘴角的那一抹淡笑鲜活了起来,给人一种清新到沁脾的美感。 御玄风挑着半边眉毛:“难怪女人都想往这太子府钻,果然是风水宝地。若微才来没多久,这气色倒是越发好了。” 这称呼一换,两色人之间又岂止是亲近了一点。 萧若薇却笑而不语,等走到御玄风身边了,才轻起唇齿:“今日晴空碧透,不如由我邀太子殿下一同去花园逛逛?” 太子殿下一直对她若即若离,如今也该他尝尝这种滋味。 …… 傅国公府。 国公夫人虞氏为了儿子的婚姻大事,可是急得白发都多长了好几根。 “老爷。”国公夫人靠在国公爷的肩膀上,神情有几分抑郁:“你说云清这孩子,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这左一个侄女,又一个闺秀的请进家来做客,他应是一个也瞧不上。眼看就要而立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 国公爷微笑着抚摸妻子的脊背:“你说你,不是日子□□稳了给闲的?历来儿女婚事皆又父母做主,只要你看上哪个,就给他定下不就好了,非得听他自个儿什么意思?” 国公夫人听了这话忽然坐起来,嗔怪道:“你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儿子十几岁就让你指使去了边疆苦寒之地,连娶媳妇儿都是一切从简。二儿子倒好,好不容易在我眼前办了喜事,对方偏又是公主。我这当娘的,一个亲不了,一个亲不得,你让我怎么办?所以这最后一个儿子,我偏得找一个我自己看得上儿子又欢喜的才行。” 国公爷翻了一个身,把手臂搭在国公夫人身上:“随你开心,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可管不着。儿子大了,翅膀硬了,总有一天要飞走。” 国公夫人却不依,一巴掌拍在丈夫手臂上:“什么飞不飞的,等我好好琢磨琢磨,一定找个好姑娘替我把儿子栓在家里。” 傅云清此刻也是睡意全无。 母亲替他找来各色各样的闺秀,灵秀的,貌美的,温柔的,娇艳的,可他一个都不喜欢。 甚至早些年,他都觉得他根本不需要成婚,不是像很多人那样觉得女人麻烦,而且一点也没有想要成婚的心动。 直到他遇见了一个人,小小的,倔强的,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貌似还有那么一点笨。 他这才觉得,生活好像有了点意思,只是这一别,却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想着想着,傅云清的手就握上了笔。 简单的几笔勾勒,江月夜的身形就跃然纸上,灵动又不失狡黠,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傅云清面前。 …… 这边,江月夜正绞尽脑汁的教绣娘做内衣内裤,萧知乐就派人来说,她们的第一家火锅店正式来张,要她去一同尝尝。 距离江月夜被禁足已经半月有余,听到这个消息,江月夜一脸期待的同时更加欢欣雀跃:“娘,娘,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是很重要的事,娘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一旁拿了设计图出门的几个绣娘,见她们小东家竟然像小孩子一样讨好娘亲,顿时就有些笑不可支。 没想到人前聪明能干的小东家,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和她们家中成天追在屁股后头要糖吃的儿子女儿一个模样。 “几位大妹子慢走。”宋氏却不接江月夜的话,光顾着送绣娘出门,江月夜也跟过去,晃了晃手上的皮尺:“几位婶子,回家也要做功课哦,不然明天就等着被打手心。” 这还是她娘宋氏教的。这些年纪三十来岁的绣娘,要说绣活和裁剪的功力,那都是没得说的,唯一不好就是脸皮太薄,要不是她成天追着赶着,她们硬是不愿意做那些内衣。 没办法,要她因为这个扣这些人的月银她心中也过不去,所以就只能这么对付她们。 杜娘子人最活波,当下便笑出了声:“知道啦,小东家。我们儿女都快和您一般大了,您还成天把我们当小娃娃训练,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江月夜靠在宋氏肩头,装成一个乖乖女的模样:“杜婶子以为我乐意?我这样还不是为了让各位婶子一心一意的学习。各位婶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脸皮呀,比那饺子皮儿都薄。”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笑闹。四五个绣娘却是个个都喜气洋洋的,一点没有被责怪的难堪。 她们已经习惯了江月夜有事没事儿的打趣,心里也十分喜欢这个大方聪慧的小东家。 江月夜求了半天情,宋氏只蹦出两个字:“不许。” 江月夜没辙,脸就哀怨起来:“娘,你看,咱们家生意才刚刚有了起色,其中还有挺多股份是人家萧公子入的?如今他的火锅店开张,我要是不去,那显得多没诚意。这做生意,最看重的就是诚信二字,所以今儿我是怎么也要去的。” 要不是听说江月夜被宋氏禁足,萧知乐又怎么会只是派人上门,而不是风风火火的亲自来找她。 宋氏还没说话,江老爹就进了门:“音娘,三闺女说得对,你不该事事都拦着她。” “我也不愿意这样。”宋氏叹口气:“生意上的事情,不是有月白在操心嘛,非得夜儿去不可?再不济,也有月华在啊。” “我今天去秦老先生那儿,听说了一件事。月华接下来紧接着就要考府试,估计是没时间了。”前两天总店调了两个女伙计过来,无事可做的江老爹就去了秦老头那儿串门子,这才听说这个事。 江月华自己都没说过,江月夜就有些惊讶:“大哥怎么都没和家里提过?” 江老爹摇摇头:“大概是不想我们着急。他对这些一向心中有数。” 宋氏想了想,看向江月夜:“听说你们不是招了个厉害的掌柜嘛,他不能代你去祝贺?” 江月夜无奈:“娘,人家萧公子什么身份?我们要是派一个掌柜去,不是明摆着打人家脸嘛,肯定不行啊。” 这次宋氏没辙了,而且就连丈夫也不帮她,便咬了咬牙,说:“那好,我今天就准你出去一次,不过你要早去早回!” 江月夜乐得撒开蹄子就回屋换衣服去了,嘴边笑道:“嗯嗯,谢谢娘。” 心中却想,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自由欢快的生活又回来了! 正文 揍人 煦风和畅,万里晴空。 火锅店开在护城河边的一大座水榭里,水榭程回型而建,无论从哪个窗户低头望去,脚下都是潺潺流动的河水。 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吹着带有淡淡凉意的微风,着实是一种十分惬意的享受。 江月夜看着水榭中简单却处处透着奢华的布置,不禁咋舌:“萧公子出手,果然必是良品。” 萧知乐支楞着下巴:“最近想见江小姐一面可真不容易,你两个朋友为此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江月夜心中微讶:“谁啊,这么急着找我?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二哥也能做主。” 话音才落,明珠就从门口走了进来:“当然是我找你。要不是听说萧公子新店来张,想着江小姐肯定不会错过,说不定还见不到你呢。” 江月夜见是明珠,面上就露出笑意,微笑着看向她身后的公子哥儿:“明珠你还没嫁他呢,就帮着他说话。沈公子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见朋友,是来享受美食的还差不多。” 美味捞的牌子一打出去,城里的风流人士纷纷表示期待,江月夜便托江月白给萧知乐送了封信,建议他主打袖珍锅。 古代人无论在礼节上还是心理上都要保守得多,让她们把筷子全伸到一个锅里夹菜,恐怕不太容易。 而袖珍锅就很好的解决了这个尴尬,一人一个小锅仔,用固体蜡代替炭火,既不会气闷,还可以随意挑选自己喜爱的口味,就算是女眷,也能招呼得妥妥的。 再者,上等包房里还会配置专门为顾客煮菜夹菜得侍女,这对于那些身份高贵,养尊处优的人又是再好不过。 所以哪怕是第一天开张,水榭里就坐满了人,萧知乐为了宣传,今日的菜品还特意一律半价,这样一来,美味捞就更加门庭若市。 迎了明珠和沈千辰进门坐下,江月夜就笑眯眯的看向两人:“怎么样?什么时候请我这个媒人喝喜酒?” “江小姐这是缺钱吧,成天就惦记着让我请客?”沈千辰揶揄了江月夜一句,随后说:“放心,你期待的日子很快会到来的。” 沈千辰既然这样说,估计两个人之间的阻碍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江月夜也打心眼里为她们高兴。 侍女进来给沈千辰和明珠添碗筷,江月夜一眼就认出来她是林茗,笑嘻嘻的道:“林茗姑娘,好久不见,萧公子竟然把你调到这儿来了。” 萧知乐忽然大笑一声,江月夜不明所以,再看林茗,一双眸子里全茫然,江月夜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是林香?” 林香听她阿姐提过江月夜,这会儿也回味过来:“江小姐好。”柔柔的声线,和林茗的爽烈南辕北辙。 “嗯,同好。”江月夜笑起来:“你和你姐姐长得也太像了,是不是时常都发生误认的情形?” 林香听她阿姐说江小姐是个十分随和的人,真正见到她才感受到其中真切:“是啊。所以公子把我们分开来办事,免得大家都糊里糊涂,一日里也要把名字叫错好几次。” 江月夜深以为然,萧知乐趁机吩咐林香:“传话下去,让乐手开始演奏。” 江月夜熟知这些拉拢客人的技巧,也就没有多问,而是向四下看了看:“萧公子,我二哥该是也来了,怎么没见到他人?” 萧知乐咽下口中的水晶饺,这才答道:“你二哥现在可是个大忙人,兴许还在对门和他那些朋友喝酒。” “哦。”江月夜点点头,埋头继续大快朵颐。 不得不说,萧知乐请的大厨手艺是真好,就一个简单的清汤锅底,也能做得有滋有味,比她这个半吊子可强多了。 没多会儿,回字建筑的中央水面上就升起一座画舫,悠扬的曲调从里面传出来,因为看不见演奏者的容貌身形,倒给这乐声平添了几分韵味。 明珠全没有江月夜的随意,吃什么都是小口小口的,见众人都不说话,才想起来问:“对了,萧公子,常常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怎么没见到?听说还是你堂兄弟。” 萧知乐礼貌的笑:“那是我伯父家的堂弟,今天家里有点事,就没过来。” “原来是这样。”明珠露出抱歉的样子:“是我唐突了。” “没有的事。”萧知乐想起堂弟告诉他家中姨娘过世的消息,心中也不胜唏嘘。堂弟的那个家,比他还不如,他至少还有个英明的父亲,母亲虽然要强但好歹是主母,从小也没什么人敢给他脸色看。 可堂弟不一样,亲母只是个姨娘,家中主母又是个没什么教养的,难怪他生活不容易。今天死的虽是别的妾室,但难保哪一日不是他亲母,所以他也就越发慎重,不弄清里头的猫腻恐怕不会甘休。 江月夜对自己把萧霖忘在脑后的行为很是鄙视:“对不起啊,我这好久不出门了,竟然连萧霖不在都没发现。” 想当初还是萧霖给江家牵的线搭的桥,如果没有萧霖,江家的生意也不会发展得这么快。 如今萧霖有事,她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儿,江月夜得语气越发真诚:“萧霖家中事情严不严重,不然我们去看看他如何?” “不严重,你也别太担心。”萧知乐正说着话,林香就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很好:“公子,对面包房不知因为什么闹起来了。” 众人竖耳听去,还真有些闹腾的声响。 萧知乐冷了声问:“是谁?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扰了我的生意他担待得起吗。” 现下画舫上的曲子正弹到□□处,不特意去听的话确实难以发现别处的动静。 林香尴尬的看一眼江月夜:“是……是江小姐家里人。江小姐的二哥不知为何突然打了同桌的一位公子。” 江月夜听到这里,筷子一下没拿住掉在了桌上,她也懒得去捡,起身就说:“我去看看。” 萧知乐向沈千辰拱手:“沈兄稍坐,我陪江小姐去看看。” 沈千辰抬手回他的礼:“不碍事,萧兄只管去。今日我和明珠也有事,既然这样,我们也就先告辞了。至于江公子的事情,萧兄能多担待就多担待一点,毕竟大家都是朋友。” 言下之意,可能是江月白喝多了冲动打了人,还好不是别处,萧知乐和江家关系不一般,照应一下也正常。 “那是自然。”萧知乐说完就朝着对面走去,同时吩咐林茗让人换个热闹点的曲子。 免得待会儿屋里闹起来把人都引过来,到时候无论是对美味捞还是江家都没有好处。 江月夜到的时候两个人还拉扯着,双方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江月白的手攥在对方衣襟上,而对方也是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江月夜努力挤过去,转个身就站到两人之间,而他二哥一见她,脸上的神色就软了几分:“三妹,你怎么过来了,我……”一边说,又松了手,把他手里的人推开几步远。 对方被推了一个踉跄,神色恨恨的盯着她二哥,不过大概是对江月白的蛮横有几分忌惮,也就没有再冲过来。 江月夜拉住江月白看了看,见只是嘴角被打裂,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好好的,你打什么架?” 被打的那人似乎被这话踩了尾巴,目眦欲裂的看过来,江月白就狠狠的瞪回去:“你还凶?还凶就再来。”还是江月夜使劲的扯了他的袖子,他才收回目光:“三妹,是他嘴巴臭,学那些长舌妇在背后乱嚼舌根。我气不过去才动手的。” 江月白一停下,对面的人就冷哼了一声:“哼!难道我说错了吗?这人人都在传,你们江家是靠着女儿卖身才有的今天,这话虽然难听,却也不是我一人在说,而且……做都做得出来,还怕人说不成?” 江月白鼻翼一张,情绪就又要控制不住,江月夜赶忙拉住他,并且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行动,这才抽空看过去。 是谁这么蠢,连这种风言风语都要拿出来吵?一个大男人,未免也太没有风度! 这一看,原来还是个人模狗样的公子哥儿,看样子不像这么蠢的啊!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那人身边的同伴被江月夜冷冷的神色一扫,顿时就觉得脊背发寒,忍不住拉了拉好朋友:“别再闹了,待会儿把萧公子引来就不好了!” 显然是知晓美味捞的底细,而且对萧知乐隐隐还有些忌惮。 那人却不理会同伴的劝告,拂开同伴的手就向着江月夜走过来:“真是好笑!如今就连娼妓,也敢明目张胆的出来招摇?别跟我提萧公子,今儿若是萧知乐在,我更要好好问问,这种下贱肮脏的女人是他放进来的?呵呵,一会儿萧知乐来了,你们江家的死期就到了!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竟然敢用郡守府造谣,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所谓无所不用其极。” 而下一秒,萧知乐便如他所想出现在了屋子里,平静的声音暗藏着一丝恼怒:“萧煜,许久不见你的脾气见长啊!” 正文 死人 和江月白打架的,正是萧霖的哥哥萧煜。 萧煜和萧知乐乃是同年同月出生,不过前者略晚几天,但因为两家的关系比较微妙,所以萧煜便大喇喇的直呼萧知乐本名。 萧煜见萧知乐真的来了,心下一喜:“萧……堂兄,没想到你真的来帮我来了。”转头便轻蔑的看着江月夜:“你快跟大家说说,这贱人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瞧着她就是个破鞋,凭什么利用你的名声招摇过市!” “啪!”一番话说完,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 萧煜惊悚的看着江月夜扬起的手腕,怒目一狰就要发作,然而这时候萧知乐却拍着手来了句:“打得好。再不教训教训,你是再难听的话都敢说!” 这种情形一出现,屋子里的一干子弟就不淡定了,看看江月夜又看看萧知乐和萧煜,此刻萧煜的脸上已经肿起了一个手掌印子。 一番权衡过后,就有人讪讪的说:“那个……萧兄,我们不知道江小姐和你的关系,对不住的地方还请海涵。” 萧知乐摆摆手,这时恰好画舫上的歌声也唱了起来。 大伙儿很快听出,这歌儿竟是最近城里最风靡的组合唱的,歌名儿就叫《荷塘月色》。 一时间不仅楼下,就是屋里几个公子也有些心猿意马,恨不得赶紧亲临画舫,再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江月夜却对这曲调熟得不能再熟,心想思春这丫头好样儿的啊,俘获力这么强,看把这些男女老少给迷得神魂颠倒的。国粹就是国粹,跨越了空间也能照样红透半边天。 一个十三四岁,长得眉清目秀的公子低声在江月白耳边说:“嘿!你三妹性子够烈的啊!” 江月白忒了自己的好朋友一眼:“当心被我三妹听到,连你一起教训。”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了,江月白对近来结交的这个朋友还是很欣赏的,知道他不会生气。 不过被江月白这么一吓,那公子竟然下意识的就把手护在了脸上,可见江月夜刚才的一巴掌打得多狠。 萧知乐毕竟是和萧煜沾亲带故,如果真的当着大伙儿的面让他太难堪,回家父亲问起来他来他也不好推脱,于是便顺水推舟:“各位兄台,今日萧某开这美味捞,目的就是想结交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如果大家愿意给我个面子,和和乐乐的听曲儿吃饭,那我们便是朋友一场。同时,介于堂弟萧煜搅了大家玩耍的兴致,萧某便以一桌美酒佳肴向大家赔罪,大家以为如何?” 众公子面面相觑,很快露出笑容:“萧公子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免费的午餐,还有免费的歌儿听,这是天上掉馅饼才会有的好事。 没成想,江月白这个馅饼也来凑热闹:“那不行。这事儿归根究底还是我引起的,若不是我这么冲动,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儿,要赔罪也是我来,怎好让萧兄破费。” 史思鸣就觉得好笑:“既然两位兄台争着抢这请我们吃饭,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不好好大吃特吃一顿,也对不起萧兄和江兄的热情啊。” 说话的,正是和江月白新交的好朋友。被他这么幽默的话一说,气氛顿时也缓和了下来。 萧知乐便乘机带走了萧煜,而江月夜也拉了他二哥,四个人回到厢房里,开始“说道”起来。 萧知乐到底还是兄长,便沉着脸说:“去,给江家小姐道歉。若是你不去,我这就上门把事情一五一十给大伯父说清楚。” 萧煜哪里会怕他父亲,瘪瘪嘴一脸嫌弃:“我不去。不过是个娼妓,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 江月白是个典型的暴脾气,当下就猛的拍了桌子:“你给我闭嘴!”回头就跟江月夜抱怨:“三妹,你看他,狗嘴那么臭,让人忍不住就想抡拳头!” 江月夜摁下江月白的肩膀,笑着说:“和畜牲有什么好生气的。正好今天我们闲得无事,就好生去萧府做回客好了。” 萧煜却因为江月夜这轻飘飘的几句话炸了毛:“贱人,你敢!你以为萧府是什么地方?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你别做梦了!想去告我的状,下辈子吧!而且就算我爹娘见了你,也只会夸我骂得好。你这种婊/子,就应该人人唾弃!” 萧知乐脸色越来越沉,正要训斥,江月夜却抬手制止了他。 她不怒反笑:“那我倒要看看,萧煜公子能把我怎么样。”说着便拉了江月白扬长而去。 不管怎样,萧知乐和萧煜都有一层亲戚关系拉扯着,她这个外人的麻烦,便由她自己的亲手解决好了。 再者,这萧煜不过一个典型的熊孩子而已,还能把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穿来的白骨精怎么样? 江家兄妹前脚一走,萧煜就气得跳脚:“贱人,你给我站住!” 萧知乐却知道江月夜不是在开玩笑,若她想进萧府,根本无需萧煜的半点同意。萧霖在萧府虽没什么地位,但想要招待个把个客人还是没问题的,所以除非萧煜先把事情闹到大伯父那儿去,否者江月夜一样能顺顺利利进萧府。 问题是萧煜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追出去,已经晚了! 烦的是,一会儿等萧煜也回了萧府,势必会找大伯父和他那个势力贪财的老娘瞎掰,那两人又都是拎不清的,到时候肯定又是一番吵闹,他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疼。 头一次,萧知乐对江月夜产生了疲惫心理,心想按江月夜这样的性子,如果娶回家去,后院不是要鸡飞狗跳? 不过说真的,哪家的后院有江月夜在,估计也闹不起来吧?凭她这种不吃亏的个性,谁在她手上都蹦跶不过半个时辰。 江月夜一到萧府,就打听到府上死了姨娘的消息。 她懂得古人的忌讳,这种时候还是不能太没礼貌,所以就规规矩矩的等待小厮传话。 不一会儿,萧霖就派人把她和她二哥领了进去。 萧煜后脚赶到,知道江月夜已经成功进了萧府后不免又是一阵气绝,风风火火的就去了萧老爷和萧夫人房里告状去了。 这次看父亲还偏袒那个小畜生。竟然和娼妓往来,怪不得手上银钱像流水一样,说不定他就是那个贱人养的小白脸儿。这要被父亲母亲知晓了,看不打断他的狗腿! 这边,萧霖见江家兄妹和堂哥都来了府里,以为几个人是担心他的近况,就把周姨娘是怎么死的说了说:“表面上是病死的,但是死了没多久却嘴唇发紫,舌苔发青,郎中说是中毒。” 对他来说,这些事已经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了。这个家,让他胆寒的同时也生厌。 这些后宅的腌臜事江月夜在小说里看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惊讶,只是问:“那……这又证明什么呢?” 萧霖摇摇头:“郎中看过之后,说这是多年的毒素了,怕是服用一种□□十几年,才会如此。而且,郎中也在周姨娘常吃的药里面发现了这种毒,不是别的,就是常见的□□。” 萧知乐皱起眉头:“你是怀疑有人故意下毒?” 萧霖叹一口气:“也不能这么武断。郎中也说过,治周姨娘这种病有时候也会用到□□的。□□这种东西,用得好就是药,用不好就是催命毒,所以我也不敢断定周姨娘是不是被人陷害。” “那你打算怎么办?”在江月夜看来,萧霖现在未免有点太优柔寡断了。 要么彻查,要么什么都不管,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亲娘,她就不信他一个庶子能和别的姨娘有多亲近。 萧霖想了想,才说:“现在没有线索,这个事也就只能这么搁着。唯一让我放不下的,还是周姨娘的女儿,我的庶妹。周姨娘这么一死,她往后的生活会更加艰难,我经历过那样的过去,所以深有体会。” 江月夜笑了笑:“既然担心,那你多照顾着她一点不就好了。”没想到萧霖还是个会疼人的好孩子。 “就怕我有心无力。”萧霖的话才说了一句,院子里就传来一声厉喝:“谁让你们把周姨娘抬这儿来的?给我抬乱葬岗去!” 她的话一喊完,另一个泣不成声的声音也追了过来:“不要!母亲我求求你了,你千万不要把我娘丢去乱葬岗,只要你替姨娘买副棺材并好好下葬,往后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江月夜听这话语,也就猜出来这就是萧霖嘴里所说的庶妹。 可惜了,就这脑子,也怪不得活得这么惨。 正文 媒婆来说亲 下了学,江月华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宋氏送着一个打扮艳丽的妇人出来,那妇人天生长了一副笑颜,弯弯的眼睛透着一股子算计。 路过江月华身边时,她还眯眼打量了好几下,回头就跟宋氏吹嘘:“宋夫人,你可想清楚啊,我柳媒婆向来只帮富贵人家牵线,这次要不是男方家大方,又有那么一个有头脸的妹子,我绝计是不会管这事儿的。你好好考虑,这绝对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宋氏没见过吴大桂,只听柳媒婆说对方是有官职的小吏,心里就思量起来,更别说那柳媒婆还把吴大桂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似的。 只不过宋氏也知道这不是小事,还得和孩子他爹商量才能决定,就没有一口答应:“麻烦柳媒婆你来这一趟。等我和孩子他爹商量好,一定尽快给你答复。” 说着还往柳媒婆手里塞了几两碎银子,柳媒婆这才眉开眼笑的走了。 这会儿江老爹去接上私塾的江月诚和江月诗还没回来,江月夜和江月白也还陷在萧府抽不出身。 江月华从柳媒婆的话中听出些味来,回家就问宋氏:“娘,刚才那媒婆是来给三妹说亲的?” “嗯。”宋氏点点头,笑道:“没想到你和月白都没人问,倒是你们三妹率先被人家看上了。” 江月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安:“那媒婆是帮谁来说项?” 宋氏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说是一个姓吴的小吏,家里父母双亡,有一个妹子在郡守府当姨娘。回头我问问你爹,他估计知道。” 江月华心中猛的咯噔一下:“姓吴?那媒婆有没有说他是干什么的?” 吴姓,又和郡守府的姨娘是亲戚,江月华心中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他想不明白,那痞子怎么会看上他三妹。 “好……好像是个监市。” 宋氏的回答印证了江月华的猜想,他皱着眉说:“娘,你不用想了,这事儿爹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答应。” “什么事我不会答应?”江老爹笑眯眯的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进屋。他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江月华笃定的声音,下意识就问了一句。 宋氏看了江月华一眼,随后简单把柳媒婆上门的事说了说,没想到还没等她说完,江老爹的脸色就沉下来:“不用说了,那种混账东西也想娶我女儿,痴心妄想!” 宋氏却一脸茫然,怎么好像就她不知道。 江月华耐心解释给她听:“如果我和爹猜想得没错,找柳媒婆来说项的人名叫吴大桂,是我们家以前住的那条街的监市,他妹子是郡守大人的小妾。这身份倒没什么问题,但吴大桂本人好色又贪财,最爱欺街霸市,就连我们家,也没少被他揩油水。” 这样的人品,别说他三妹,正常人家都不会把姑娘嫁过去。 宋氏一听真相是这样,一下子就慌了:“那怎么办?不是说他妹子是郡守府的姨娘嘛,万一她帮着他哥哥……到时候能反对得了吗?” 再怎么说,江家也只是寻常百姓,对方好歹是有些势力的,如果欺压起来,江家未必能摆脱麻烦。 江月华脸色阴沉:“没事。三妹和郡守家的公子关系不错,不行让他帮个忙。再不济,就算我拼了我的命,也不会让那痞子欺负三妹的。” 心中却更加气愤难平,要是他能早日取得功名,这种跳梁小丑怎么敢这般乱来? …… 萧府。 萧姝这一磕头,萧夫人钟氏的气焰就越发高涨。 她走过去掐住萧姝的耳朵,狠狠的说:“死丫头!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一个贱种而已,想为她求情,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分量!” 萧煜也跟着骂咧咧:“像你这种丑女人,怎么可能是我妹妹,最好跟着你那病唠子娘一起死了干净。” 萧姝的眼泪扑簌簌流个不停:“我……我也是爹的女儿。你们平时怎么骂都可以,可是现在我娘都都已经死了,你们居然为了省一副棺材钱就要把她丢去乱葬岗,你们怎么这么狠心!” 钟氏大笑:“狠心?我这叫狠心吗,你信不信我让人把这贱人丟去荒山野岭,到时候有野狼豺豹相伴,也省得她孤单。哈哈。”笑了一会儿又戳起了萧姝的额头:“说我吝啬,你倒说说,你为这个家赚过一分钱没有?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从小吃我的住我的你还好意思骂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萧府谁当家!” 本来府上死了人,她就已经觉得够晦气的了,和萧玉帆那个没用的正在吵架,儿子就冲了进来,说是萧知乐联合着外人一起欺负他。不仅这样,那欺负他的人还堂而皇之来了萧府,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看着儿子脸上的巴掌印,钟氏顿时明白过来,搞半天这一切还都是萧霖那混账惹出来的。真是气死她了。 钟氏怒气冲冲的赶过来,却又听说萧霖自作主张,请了郎中来看周姨娘的尸体,她怎么能不发作? 再这么下去,这家里面可就真的翻了天了! 萧煜的目标可不是萧姝,扯着嗓子就喊起来:“江月夜,你这个贱女人,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瘦瘦小小的萧文,虽然也跟来了,但是却只敢躲在一旁偷偷的看,一句话也不敢说。 至于萧老爷,压根连个人影都没有。为他生儿育女的小妾死了,他却看都不来看一眼,这人的心,已经不是铁石心肠能形容的了。 萧霖在屋里听得这声叫换,江月夜还没说话,他已经怒火中烧的冲了出去:“萧煜,你骂谁?难不成我们萧府的家教竟是这样,还是你就是看不惯我的朋友?” “反了反了!”钟氏朝着萧霖奔过去:“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个都要和我叫嚣是不是!来人,请家法,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这些小贱种!” 没一会儿,一根竹子粗细的鞭子就拿了过来,钟氏举着鞭子挥舞了一下,吓得萧姝哆嗦个不停。 虽然是萧家家务事,但是已经点名道姓提到了江月夜,又有她和萧煜的龋齿在前,这下躲也躲不过去了。 江月夜走到院子里,看着钟氏怨毒的样子,缓缓开口:“萧夫人这气生得好没头脑。” “娘,是她,就是她。”萧煜看见江月夜,一双眼睛就赤红起来:“打她,打死她,帮我报仇。” 钟氏不知道江月夜什么来路,看样子竟有些派头,手中的鞭子举起来,表情却有点悻悻:“你……你是谁?凭什么打我儿子。”又看了眼江月夜身后:“萧知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伙同外人来欺负你堂弟,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不成?我可听煜儿说了,这女的就是个下贱的娼妓,你怎么还和这种人来往,真是丟我们萧家的脸!” 废话说了一箩筐,鞭子硬是没敢甩下来。 江月夜不过是那么轻轻一站,就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气势。 萧知乐脸色黑沉沉的,咬牙道:“大伯母,我是敬您是长辈才叫您一声大伯母,您别不要蹬鼻子上脸!我萧知乐愿意交什么样的朋友您管不着,再说江小姐行得正坐得端,没得被您污蔑了名声!您要是真这么闲,就多管管您自己的儿子!“ 他不屑的看了萧煜一眼:”成天就知道打着读书的名头厮混,逛窑子赌钱样样不落,现在更是得寸进尺,连嚼舌根这种伎俩都学得炉火纯青,怕是再这么下去,我见着他都得退避三舍了!大伯母!” 萧煜在外的丑事就这样被萧知乐抖落出来,一张脸白了又紫,紫了又白,忽然,他趁着钟氏愣神的时候,一下子扑上去抢了她手上的鞭子,得意的向江月夜甩过来。 竟敢当众抽他耳光,看他今天不把这小贱人的打得她爹妈都不认识。 江月夜敏锐的感受到危机来临,下意识就要侧身避让,谁知道却有一个人比她更快,一下子冲到她面前,不仅替她挨了一鞭子,更是不要命的和萧煜扭打成一团。 衣服撕扯声,踢打喊叫声,一时间充斥着整个院子。 江月夜下意识的以为是江月白,可是等看清楚滚到地上的人,就觉得十分惊讶。竟然是萧霖。 江月白拉过江月夜,把她护再身后,担心的问:“没事吧?” 江月夜看着场中,心里五味杂陈:“没事。可是……”萧霖怎么会为她挡鞭子,而且反应也太快了。 这时候钟氏回过神来,惊叫一声,就嘶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们分开!” 两个护卫忙走上去,拉开了打得难舍难分的萧霖和萧煜,只不过却把萧霖架了起来,而萧煜犹自不解气,狠狠的踹了萧霖几脚这才回到钟氏身边。 萧霖被踹得闷哼两声,挣扎了几下也没挣脱下人的钳制。 钟氏气得浑身颤抖:“好!好啊!养你们这么多年,竟然全养成了白眼狼,既是这样,还不如让你们都滚出去!”说着就吩咐下人:“去,把老爷给我请来,今天我要好好的清理清理这后院!” 正文 得逞 再怎么说,萧霖也是因为自己才受到迁怒,现在又把萧煜揍了一顿,钟氏自然不会放过他。 江月夜心中十分愧疚:“萧霖,不好意思,给你惹麻烦了!” 萧霖被下人绑住,却笑意坦然:“不关江小姐的事。某些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不过是找个借口把我赶出去而已。” 萧玉帆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院子里乱七八糟,不远处还躺着一具冰冷冷的尸体,女儿萧姝爬在尸体身上泪流满面。儿子萧霖被下人架着,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而妻子和另一个儿子萧煜则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 院子另外一角,还站着三个外人。一个是他二弟家的大儿子萧知乐,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看起来像是萧知乐的朋友。 这样一种惊悚的场面,萧玉帆的脸色顿时比锅底还黑:“怎么回事?人都死这么半天了,怎么还不把人埋了,这样摆着好看!” 萧姝仿若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着抱住萧玉帆的裤腿:“爹,夫人说要把姨娘扔去乱葬岗。姨娘好歹是服侍过爹的,怎么能这样对她!” “你给我闭嘴!”钟氏大喝一声,瞪着萧玉帆:“老爷,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个死人干什么!我这活着的都快被他们给气死了!” 萧玉帆眉头几乎蹙成麻花:“你又怎么了?” 钟氏拉过儿子,把他脸上的伤凑到萧玉帆眼前:“你看,你的好儿子萧霖干的,竟然打起哥哥来了。为了帮别人出头,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玉帆一双厉眼就朝萧霖瞪过去:“你怎么回事,廉耻尊卑都学到哪儿去了!来人,给我打这竖子三十大板!” 众人一听,齐齐变色。 这老子,心眼都偏到外婆家去了吧! 下人迅速去准备条凳等刑具,有条不紊的样子像是已经习惯这种惩罚。 萧知乐气怒,和萧玉帆争辩起来:“大伯父,您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人?萧煜是您的儿子,难道萧霖就不是了?他之所以和萧煜打起来,就是因为萧煜手段卑鄙,拿了鞭子要偷袭我朋友。我们不过是听说府上有人过世,过来慰问一下的。萧府就这样容不下人吗?” “我萧府的事情,于你一个小辈何干。”萧玉帆心中对萧玉平还恼怒得很,没想到他儿子还跑到他家教训起他来了,简直混账! 萧知乐被这话噎了一噎,脑子一转说道:“那好,大伯父的家务事我管不着,可是这命案呢?郎中可是说了,周姨娘根本不是病逝,而是中毒而死。今天既然我在这里,也不能眼看着有人被谋杀而不闻不问,既然大伯父审不出来,我这就请官府介入。” 说着便吩咐自己的随身小厮去报官,那小厮是萧知乐心腹,哪能不懂他的真意。 报官是假,把萧大人请过来压阵才是真的。 萧玉帆听了这个,双目圆睁着就惊恐的向着钟氏看了过去。 难不成又是她?怪不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从来没把后院的人当人,不如意就弄死泄恨。 钟氏原本听到官府还有点心虚,可是看萧玉帆那一副懦弱的样子,腰杆就挺直了,说道:“你……你看我干什么!那贱人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病秧子一个,难道还能祈求她长命百岁。” 一时之间,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很快,下人已经搬了打板子用的刑具上来,忐忑的问:“老爷,板子还打不打?” 萧玉帆还没说话,钟氏已经跳起来:“打,怎么不打,给我往死里打。” 下人领命而去,很快把萧霖按在长凳上,挥舞着大板就要打下来,谁知却有一个身影飞快了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倒在萧霖身上。 赵姨娘哀哀的道:“老爷,霖儿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要这么罚他,三十大板下去,他怎么禁受得住,不死也要打掉半条命啊!” 萧霖却怒其不争:“娘,你别求他,他想打死我,就让他打死我好了。免得再活下去,也是碍他们眼。与其这样痛苦不堪的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不如让萧老爷怎么给我一条命的,怎么拿回去。” 萧玉帆气得吹胡子瞪眉毛:“你个竖子,事到临头还不认错。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给我打!” 萧煜在一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萧姝只知道哭,只不过那双泪眼下面,也生出了决绝。还有萧文,瘦弱的身子颤抖成一团,看着那些刑具眼中就是深深的惊惧。 萧知乐本以为萧玉帆下不去手,虎毒还不食子,却没想他心狠至此。 当下便没了犹豫,拉了江月白一起,两个人携手打倒行刑的下人,把萧霖救了出来。 钟氏这下忍无可忍:“老爷,你也看见了,萧霖他眼里何曾有过你,有过这个家?既然这样,老爷不如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省得留个白眼狼在身边,哪天我们被他算计了,还都不知道。” 萧霖笑起来:“好啊,夫人要把我赶出去,我求之不得。而且,为了夫人的口袋着想,不如把赵姨娘和姝妹妹一同赶出去好了。这样您一个人在家,何不清静?” 钟氏眉毛一挑,这办法不错! 萧玉帆却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萧知乐一直期待的人也到了,这场闹剧终于有了主持大局的人。 有了郡守大人在,也不怕钟氏狠心,萧老爷偏心了。 …… 天都黑了,江月夜和江月白才风尘仆仆的回到家。 正吃着热菜热饭,宋氏就把吴大桂请了媒婆来求娶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害得江月夜差点喷宋氏一脸饭。 “什么?吴大桂?”江月夜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闹什么鬼!我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成什么亲,简直笑话。” 宋氏心疼的为闺女勺了一碗汤,看着她喝下去,才点点头:“我跟你爹也是这么想的。这亲事我们不答应,那个什么吴大桂,配不上我们夜儿。” 江月夜露出星星眼:“嗯,还是娘疼我。改明儿你就去和那媒婆说,我不嫁!” 第二天柳媒婆得了信,火急火燎的就去郡守府把结果说了,末了还十分不屑的骂道:“什么玩意儿!姨娘看上她,这是给她面子,没曾想那家人这么蠢,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然把我们给拒了。” 吴姨娘柳眉微竖:“既是这样,那我也不用给他们面子了。你先回去,等我和郡守大人商量了这事,再找个得力的人和你一起去,这样看她们还敢拿乔。” 柳媒婆奉承的笑:“诶,好。谁不知道姨娘在萧大人面前是最得力的,我这就回家等着姨娘的好消息。” 能和吴姨娘搭上关系,柳媒婆是打心眼里欢喜。以后这再有人找她介绍姑娘,这郡守的丫鬟们,可就是香饽饽了,就算那最底层的浣衣丫头,也能让她搏个好媒钱。 没多久,丫鬟翡翠就跟吴姨娘汇报:“老爷下了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会儿才回来。” 吴姨娘画着眉毛,精致的妆容下一张瓜子脸魅意横生:“那老爷现在在哪儿?” 翡翠在心里夸一声吴姨娘真漂亮,才说:“去了夫人的屋子,脸色不是很好,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大少爷。” 没能生出一儿半女是吴姨娘心中永远的痛,听了这话不禁就有点烦躁:“行了行了,待会儿等老爷从夫人屋子里出来,你就上前请他来我这里。” 这段时日,老爷对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夫人年纪渐大,就算再会保养,也比不得她年轻漂亮,关键时候,老爷还是喜欢她服侍。 至于府里另外的原姨娘,那是夫人为了笼络老爷抬了她的贴身婢女。那女人也是个不懂风情的,太过老实本分,和她完全没法儿比。若不是这样,凭她那不上道的身世,怎么能把老爷的心栓得死死的,每个月总会来她这里小半月。 想到这儿,吴姨娘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深了。 而萧夫人康氏屋里,萧玉平气得满屋子打转:“你说,你说,你是怎么教儿子的,就算长辈再怎么不对,也不该出言不逊啊!我们和大哥那边本来就水火不容了,这下要怎么收场?萧霖那孩子是你和我看着长大的,本想让他大点以后给儿子做个帮手,可现在大哥要把人逐出家门,我是应还是不应?” 康氏横了萧知乐一眼,不过并不生气:“不就是逐出家门嘛,有什么了不得。只要你从中施点手脚,族谱上不把萧霖除名,那他就还是萧家人,大哥那边能怎么样?等以后萧霖出息了,我看他后悔还来不及,难不成还求着你把人赶出去。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大儿子,被钟氏惯得不成样子,说他废物都是抬举他,你大哥这一脉,也就萧霖还能长进点。爹娘临死的时候让你照顾大哥一家,我们为了不让大哥拖累不得不把他们分出去,现在你保了萧霖,以后九泉之下,也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不得不说,康氏虽然爱吃醋,但是却是个十分优秀的妻子:“至于他们那个家,顺便钟氏怎么折腾,反正也碍不着我们什么事儿。” 萧玉平心中烦躁,不过却也觉得妻子说得在理。当初若不是钟氏偷偷用他的名义收受贿赂,他也不会一狠心和自家大哥翻脸,怪就怪钟氏人心不足,而他大哥耳根子又软,本来好好的生活硬是弄得一团糟。 萧知乐是最明白萧霖心思的,估摸着他是故意闹得这样僵,就是想逼大伯父把他赶出萧府。而他父母呢,又一直嫌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以后走起仕途来连个帮手都没,所以看上了萧霖。既然这样,他也不介意帮上一帮。 萧知乐腆着脸说:“爹,你看我明年就要上京赶考了,没个合心的帮手也不行啊。萧霖虽然书读得不多,但那也是被大伯父给耽误的,这次爹要是能把萧霖摘出来,找个夫子好好教导他一下,肯定就能当我的好帮手。是吧,爹?” 萧玉平胡子一抖,怒道:“你还记得你是要上京赶考的人?我看你这阵子,玩心大得很,成天就惦记着生意生意,什么时候静下心来好好读书了?儿子啊,我告诉你,这时间看着还长,可是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若还是这样,当爹的也帮不上你!” “是,是。”萧知乐低头作揖:“只要爹帮萧霖堂弟一把,我这就去读书,这就去。” 萧玉平就沉默了,心中思考着妻子的办法,而萧知乐见他这样,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成了。 于是也不等他爹发话,猫着腰就跑了。 正文 猫儿铃 江月夜并没有把吴大桂的事情放在心上,她现在最牵挂的还是她的生意。 怎么才能把小画书推广到千家万户,这个推广方案已经让她头疼有一阵子了。目前两家精品店的生意都很好,点心铺也经营得有模有样,有了陆掌柜的加入,很多琐事都不用她再操心。 再者,江月白经过这么久的锻炼,基本上已经能独当一面。所以现在的她,就只是动动脑子,偶尔出一点猎奇的点子,然后带着绣娘们把内衣内裤做出来。每当有人买了成衣,就送一套内衣内裤给她们试穿,没多久下来,大家就尝到了内衣的好处,销量自然蒸蒸日上。 唯一不好的,就是陆掌柜和江月白都是男人,对于这个买卖还真是不太方便。 这样,江月夜就又忍不住想到了林茗和林香,要是能把这两个人弄过来,江氏就是如虎添翼。 想着今天没什么事,江月夜就索性收拾了一番,然后拿着礼物去凤凰楼找林茗去了。 上次王氏闹事的时候还欠她一个人情,不如今天就还了,顺便培养培养感情,嘿嘿。 江月夜一边走一边笑得奸诈,才到凤凰楼门口,眼角就瞅见一个猪大肠似的身子不怀好意的躲在凤凰楼门口向内张望,她放低脚步声走过去,“嘿”的一声,吓得那个人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浑身的肥肉都跟着颤抖。 江月夜竖眉:“年公子,你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 年徒昌一愣,擦了把吓出来的冷汗:“你……你怎么认识我?”随后见江月夜长得有几分姿色,嘴角就忍不住流出了哈喇子。 江月夜嫌恶的瞥他一眼:“上次年公子在凤凰楼调戏人家的侍女,刚好被我看见了,所以对年公子这张脸印象深刻。” 心中却琢磨,莫不是这个家伙还对林茗贼心不改,所以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望风?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个年徒昌就恨得牙痒痒,没好气的道:“本公子做什么关你什么事?闲得没事干来找本公子的晦气,当心我抓你回去玩死你,哼!”许是心里还是有点虚,于是就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摸着廊庑走开了。 他不是怕江月夜,是怕待会儿吵起来把萧知乐给引来。虽然已经事先打听过萧知乐今儿不在楼里,可还是忍不住对他退避三舍。 江月夜若有所思的进了凤凰楼,问了下林茗在哪儿就准备上楼找她。 楼里的掌柜知道江月夜是萧知乐的朋友,也就不拦她,还遣了侍女带她去找人。 一个包厢门口,江月夜把林茗截了个正着:“林姑娘,早该来谢你的。这些天事情有点多,就给耽误了。” 林茗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点小事,江小姐还记得。这里不好说话,我们换个地方。” 于是两个人就去了林茗的房间。实际上林茗几乎是凤凰楼半个掌柜,可是她人勤快,不愿意成天干坐着,因此就偶尔招待一下客人。要是萧知乐过来,她就必然亲自服侍。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江月夜含蓄的表达了想要林茗去当她帮手的意思,不过却被林茗不动声色的糊弄过去。江月夜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用长久的诚意打动她们姐妹。 江月夜起身告辞,林茗客气的送她下楼。 走到大厅的时候,林茗笑着拉住一个侍女问:“有没有看到我妹妹林香?”转头就对江月夜笑了笑:“江小姐特地来谢我,还送我那么精致的礼物,我也回报一下,把我妹妹介绍给你认识怎么样?” 她是看江月夜对双胞胎感兴趣,想着反正也没什么,就生出了这个念头。 江月夜当然万分乐意:“好啊。虽然上次在美味捞也见过一次的,可是你们俩凑一块儿我还真没见过。这次定要好好比比,看到底是不是一模一样。” 然而被问的侍女四下看了看,却讶异出声:“哎,刚才还在这儿呢,怎么一转眼就没人了?”说着就向后厨跑去,一边跑一边说:“茗姑娘,你等我去找找,或许香姑娘去后厨帮忙去了。” 林茗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去,转头就对江月夜露出无奈的表情:“我这个妹妹,就喜欢那些锅碗瓢盆,这段时日还对江小姐的火锅赞不绝口,说江小姐做什么都精致。” 听到自己的创意被肯定,江月夜当然很开心:“姑娘家嘛,不喜欢这些喜欢什么。” 没一会儿,侍女又跑回来,一脸纳闷儿:“茗姑娘,香姑娘没在后厨啊。不止后厨,我把楼上楼下的包厢都找了一遍,硬是没找到人。不会是先走了吧?” 林香今天轮休,所以到这边来和林茗一起做事,两姐妹都是闲不住的。 林茗皱起了眉头:“不会啊。她若是要提前离开,肯定会先跟我知会的,林香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人。” 咯噔一声,江月夜猛的想到了之前在门口偷偷摸摸的年公子,于是也不敢耽搁,飞快的把来龙去脉和林茗说了一遍,林茗听完就气得捏起了拳头,咬牙问那侍女:“刚才我妹妹是不是去了门口那边?” 侍女回想了一下,赶忙道:“对,刚才门口那桌有人叫着上菜,香姑娘见大家都忙不开就亲自去了。”抬眼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客人,侍女也慌了:“哎,怪事了,怎么那桌人这么快就走了?” 林茗和林香是打江湖上混过来的,当下她就有了猜测,对着江月夜抱了抱拳头:“江小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线索,我恐怕那姓年的混蛋对我起了歹心,毕竟我上次可把他羞辱得够惨。我妹妹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他等在那里,估摸着就想报复。现在,我妹妹可能已经被他掳走了。” 江月夜十分吃惊:“萧公子不是说你们都有功夫嘛。林香姑娘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着了道?” “不是,我妹妹不会功夫。”林茗紧张起来:“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她,晚了就要出大事了。” “我跟你一起去!”江月夜自告奋勇,随后又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就建议林茗说:“我看这事非同小可,你先找人通知萧公子并且报官,这样一会儿还能有人接应你。” 林茗连连点头:“对,江小姐说的对。”转身就吩咐了两个伙计去报信。 江月夜随着林茗走到门口,抬眼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荷包。 林茗捡起来一看,更是气愤:“没错,肯定是那混蛋干的,这荷包是我妹妹贴身的东西。” 没等江月夜问什么,她就从腰间扯下一个吊坠一样的东西,摇了摇还会响,像铃铛一样。 林茗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这个猫儿铃是我爹留给我们姐妹的,凭着我们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只要距离不是太远,我就能通过猫儿铃的声音判断妹妹的大概位置。前提是,猫儿铃还在妹妹身上。” 江月夜点了点头,脸色也郑重起来,但是她又不是搞侦探的,一下子也没看出来人被弄到哪儿去了。 林茗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是这种情形下越着急越没用,只能拼命的让自己冷静。 她一边沿着街角走一边摇晃着手上的铃铛,希望能通过铃铛来感应妹妹的方位。很快,林茗就朝着江月夜挥舞手臂:“江小姐,我妹妹没走远,应该就在这附近。” 江月夜还猜想那年公子会不会已经把人弄回了家,听到林茗这么说心里也松口气,至少人还在外面,这对她们寻找人来说阻碍要少很多。恰在这个时候,江月夜看到一队官兵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领头的人江月夜还认识,是张氏自杀那次出现在迎春阁门口的陆头。 虽然江月夜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只见她急冲冲的跑过去,抓住陆头就好言相求起来:“陆大人,我有一个姐妹被坏人掳走了,你能不能带人帮我找找?” 本来以为说服陆头要费不少口舌的,江月夜却瞠目结舌的看到陆头原本不耐烦的脸色一下子热枕起来:“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江小姐啊。什么?竟然有人敢掳你的姐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江小姐别慌,等我这就把他给你捉出来。” 江月夜忍住惊讶:“难怪全城的百姓都说陆大人是最好说话的,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这样,大人就帮帮忙。”说着就跑过去把林茗拉了过来,顺便把猫儿铃的作用简单说了一说。 陆头得知前因后果,就遣了手下随着林茗四下找人。 林茗找得慢,但是却非常有信心的样子,估计那个猫儿铃用处挺大。陆头也不胡乱出注意,跟在一旁协助。 江月夜就忍不住瞥了陆头一眼:“陆大人,您……真是菩萨心肠,等找到人我一定好好谢谢你。”眼里却饱含着深深的疑惑,按道理来说,这个陆头不像是这么热心的人才对。 为何这次这么好说话? 陆头看见江月夜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才一拍脑门,说道:“看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是这样……江小姐前段时间招的陆掌柜,不是别人正是我爹。我爹这不一直在我面前夸奖江小姐嘛,还说若是江小姐遇到难处,让我一定要帮忙。所以……” 江月夜扼腕,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狗血的事情! 怪不得陆头这次见她,态度简直一千八百度转弯,感情是因为他老爹在江氏做事。 一个月五十两月银的大掌柜,就是看在这些银子的面上,陆头也不会得罪她吧。 有了陆头的帮助,待林茗感应到妹妹的大概方位后,他们就迅速的搜索起来。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林香找到了,顺便还把年徒昌给抓了个现行。 他掳拐良家女子,人还是萧知乐手下的,自然不敢轻易弄回家去。本来想找个客栈舒服舒服,然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反正也没人知道是他干的。谁知道裤子还没脱完呢,就被人逮了个人赃并获。 尤其抓他的还是跟他爹不对盘的陆头,这下他真是有苦都说不出了。 如此一来,江月夜阴差阳错的救了林香,从而获得了林家姐妹满满的感激。 回头,林香就跟姐姐私下商量:“姐姐,要不我们答应江小姐好了?这次她救了我,我也没什么能回报的,只能去帮她。你身手好,留在江小姐身边还能保护她。反正公子这边也不缺我们俩个。” 林茗就扶额大笑:“哈哈,香你什么时候被江小姐收买了,我怎么不知道?虽然江小姐救了你,但是公子也救过我们好不好?你这偏心眼的。我看你就是喜欢江小姐,所以才要弃公子而去。” 林香就嘟嘴:“是啊是啊,那也比你喜欢公子好。江小姐是女子,以后我们在她身边能方便很多,不像跟着公子,什么都要注意。再说了,公子也有过一样的想法,只不过介于我们不答应而没有硬提而已。” 林茗被妹妹戳中心思却不恼怒,大大方方道:“这样也好,免得我继续单相思。你要是决定好了,我们改天就去和公子说。” “嗯。”林香破天荒的有点小激动。 正文 纳妾 要说御玄风对萧若薇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么说,萧若薇的姿色摆在哪里,御玄风又见惯了京中各种各样的病娇儿,自然会觉得萧若薇别有味道。 更别说最近萧若薇耍得一手好欲擒故纵,硬是三次将御玄风拒之门外。久而久之,御玄风心里越发痒痒。势在必得之下,萧若薇才小小的如了他一次意。 只是那底线,始终是没让御玄风碰的,直到御玄风肯认认真真的和韦氏谈纳妾的事宜。 所以当太子殿下纳妾的消息传到洛诚的时候,郡守府已经来了报信的下人,同时也拉了整整三辆马车的珍品古玩。 萧玉平亲自迎接了太子殿下派来的二管家,好茶好饭的招待着:“劳烦荣管家走这一趟,这舟车劳顿的,一定累得很吧?” 荣管家喝着茶水,笑眯眯的说:“郡守大人客气了。如夫人在府上过得好,我们这些下人才有效力的机会,哪敢喊累。” 萧若薇这段时间恩宠正盛,荣管家哪有不巴结着的道理。而且来的也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人家,郡守好歹也是一方主官,就算摆架子,也只能意思意思就算了。 如夫人是萧若薇如今的称号。太子殿下的妾室和别个就是不同,听着名称都要高贵许多。 安排了荣管家在客房住下,萧玉平这才去了康氏屋里:“这下好了,若薇有了正经名分,往后谁再提起我来,也得多掂量一下。好歹我现在也是太子的半个岳父。” 康氏一脸不以为然:“什么岳父,人家太子未必把你看在眼里。” 萧玉平一听这话就不舒服起来,甩了甩袖子,冷声道:“跟你这妇人真是没法说。”然后就气呼呼的离开了。 徐妈就忍不住叹气:“夫人,你这又是何苦。老爷正在兴头上,你这一盆冷水浇下去,他肯定是要生气。”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康氏揉了揉心窝:“最近老爷又开始去找那贱人了。把我当什么啊,开心了就看两眼,不开心就扔在一旁不管不问,我又不是那些花啊草的。就算是花草,也该施肥浇水吧?” 徐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换了别的话题:“夫人快别恼了。如今二小姐的终身大事已经解决,可大少爷还没定亲,总这么拖着也不好吧?” 康氏这次倒显得气定神闲:“你没看老爷兴奋的样子,估计是升迁有望了!这次若能像老爷期盼的那样,若微求得太子帮衬一二,老爷进京就指日可待。刚好知乐明年也要上京赶考,不如就把他的婚事放远一点,京都好人家那么多,不怕找不到一个。而且这洛城,我是真没瞧上哪家姑娘,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耽误知乐学习,让他一门心思准备考试。” 徐妈恍然大悟:“还是夫人想得周到,这洛城的人家又怎么能和京都比。” 康氏微微一笑:“银翠打探清楚没有,那混混来找吴姨娘到底什么事?” 徐妈赶忙叫银翠来回话,银翠就支支吾吾的说:“好……好像是为了一门亲事。翡翠的嘴巴紧得很,经过我三番四次的打探,才透露对方一个名讳,似乎是叫江月夜来着。”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康氏浑身一抖:“江月夜?你去打听打听,这个姑娘是不是和大少爷很熟的那位?吴姨娘打算把她说给谁?” 徐妈顺手就给了银翠五两银子,银翠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溜烟就跑去找翡翠了。 恰好萧玉平在屋里和吴姨娘腻歪,翡翠得了银子,附在银翠耳边就把什么都说了。 银翠马不停蹄去和康氏汇报:“夫人猜得没错,就是江氏那位江小姐。吴姨娘是为了给他哥哥说亲,而且似乎老爷也是知道的,还答应派府上大管家给她做面子,等荣管家一走,就要去江家提亲。听架势,就算不答应也是要逼婚的,毕竟有我们府的大管家坐镇,她们一个小小的江家哪敢违背。” 康氏惊讶之后又忍不住一喜。 这吴姨娘还真是蠢到家了,万一这件事闹大了影响到老爷的仕途,看她吃不了兜着走! 徐妈却显得忧心忡忡:“夫人,这事……要不要和大少爷说一声?”毕竟对方是大少爷的朋友。 康氏却挥挥手:“千万别说。这是后宅的事情,告诉他干什么。放心,这次吴姨娘是绝对不会得逞的,至于那位江小姐,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让他离我们家远点。” …… 林氏姐妹的猫儿铃给了江月夜很大的启发,她决定从配饰的方向着手小画书和玩偶的宣传。 江月夜先是去了一家书画坊,请教他们能不能印缩迷你版的小画书。 画坊老板看了她的原版之后,才道:“印倒是能印,只是印出来效果肯定没有手绘的好,而且价钱还不便宜。” 杯底差不多大的小画书,要印刷起来确实比较费力,江月夜就问:“那,一本大概多少钱?” 画坊老板想了想,报了一个数字:“二百文一本,如果印得多。还能便宜点。” 江月夜展开一个巴掌:“五千本,最低多少钱?” 画坊老板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大款,忙不迭要请江月夜去客堂谈,江月夜摇了摇头:“我待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您要是现在能决定,就赶紧定个诚心的价钱。要不然我转身可能就去别家喽。” 五千本,几百两银子的赚头,画坊老板哪里肯错过,咬了咬牙就说:“这样好了,一本一百五十文。再少就算你去别家,他们也是不会接的。” 江月夜来之前打听过市场情况,当下便展颜一笑:“老板果然爽快,那就照你说的定下吧。”说着便摸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给他:“这是定金,五天以后交货行不行?” 就算不吃不喝他也要赶出来,画坊老板心里想。 他忙接了钱,笑得嘴都合不拢:“行的行的。不知道姑娘高姓大名,五天后东西如何交货?” 江月夜也露出一个微笑:“五天后老板把东西送到江氏精品店总店,自然会有人给你付另外五百五十两尾款。” 为了这批东西她可是煞费苦心,花了小千两银子,希望这些钱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至于迷你版玩偶,自然由陆掌柜去张罗,现在她最要紧的,是去美味捞一趟。 听说萧知乐的旋转餐桌开始在美味捞试用了,她不去看看怎么行。再者,夏薛云缪四位小姐可是邀了她一起去吃火锅。 江月夜到的时候,四位小姐已经到齐了,奢华的包厢里她们正谈得开心。 见江月夜进门,一个个都笑起来:“江小姐真是的,让我们等好一会儿了。待会吃完饭去你的精品店,你可得大大方方的送我们几个小玩意儿赔罪。” 江月夜忍俊不禁:“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爱贪小便宜。当心薛公子嫌弃你。” “哈哈。”大伙儿哄堂大笑。 薛玲珑也忍不住打趣夏子宣:“就是就是。如果夏姐姐愿意买套衣服送我,那我就在哥哥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云明婕咋舌:“我看呐,这小姑子可是比姑爷还难缠喽!” 夏子宣就忍不住羞红了脸。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是故意拿她的婚事打趣她,她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夏子宣的贴身丫鬟,香叶见她家小姐已经快要招架不住,赶紧上前解围:“各位小姐,你们爱吃什么样的蘸水?不如让香叶我为大家调来。” 美味捞的蘸水是自助的,原料多重多样,既可以迎合各路客人的口味,也能让他们享受自己动手的快感,可谓是一举多得。 然而像夏子宣这类的大小姐,肯定就不会自己动手,因此才显出侍女的重要。 不过她们有丫鬟可以差遣,这些贴身的丫鬟又是最了解自家主子口味的,就不用劳烦侍女了。 江月夜刚想让香叶给她带一份辣味的,缪英男的丫鬟灵芝就发话了:“不用劳烦香叶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乎四位小姐的丫鬟都集体出动,有说有笑的去了厅上。 江月夜这下倒有点不好意思:“那麻烦香叶了,我喜欢吃辣的。” 香叶颔首而去,夏子宣故意寒碜她:“江妹妹也真是的,舍不得买个丫鬟在身边。” 江月夜故作无奈:“唉,没办法,谁叫我穷呢。” 一句话,差点没让整桌人把眼睛都瞪下来,还是江月夜转移了话题夸奖起旋转餐桌的好处,这才把她们给稳住。 几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一起,免不了又是一整笑闹,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江月夜心里却滋生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既然蘸水的自助方式被人推崇,那何不来个自助火锅? 反正萧知乐也是要开分店的,舔点新特色对店铺有益无害。 正文 私心 御玄风有了萧若微之后倒是把江月夜暂时忘到了一边。 然而另一个人就没有这么悠闲了,每天夜里心头就跟猫抓一样。 或许这二十来年,傅云清都没有尝试过这种感觉。有一丝期盼,有一点躁动,恨不能马上见到那个人。 书案上、画缸里,江月夜的画像越来越多,或笑或嗔。来打扫书房的小厮见了,也要擦好几次眼睛才能相信自己所见。 傅国公府家风清明,不仅傅国公本人从不纳妾设通房,就连几个儿子,屋里也是干干净净的。不但如此,为了避免儿子们年少冲动,府上除了傅国公夫人有几个贴身丫鬟外,清一色全是小厮。外人说道起来,都不免觉得这傅家的儿子不容易。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逐一向皇上进言。 傅云清就站在人群中,纵使一夜不眠,身上的矜贵也丝毫不减。 下了早朝之后,皇上特意留下了御玄风和傅云清。 一个是未来的储君,一个是少年得志的太傅,不管哪个位置都是别人抢破头也得不到的。 御书房里,皇上一边翻着手下的记录簿,一边和蔼可亲的看向太子:“风儿真是长大了,也开始懂得替父皇分忧。这记录簿做得不错,比那些文武百官的奏折好看多了。” 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作为天子,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到国家在自己手上繁荣昌盛,而农收又是最能体现百姓贫富状况的,所以太子这番夸奖并不是毫无由来。 只是御玄风心中十分纳闷,这州县粮食收成记录簿明明是父皇叫他做的,现在却又为何一副吃惊的表情? 御玄风心中惶恐,低着头装谦虚:“这是孩儿作为太子应尽的本分。” 皇上听了,自是一阵欣慰,还毫不吝啬的大大夸赞了傅云清一回。说他不愧是紫曦第一才子,太子在他的教导下也成熟懂事不少。 可等两人走出御书房之后,御玄风依旧一脸疑惑:“太傅,你不是说那是父皇给我的秘密任务吗?怎么父皇好像并不知情?” 傅云清还是那张标准的扑克脸:“我当时若不这么说,殿下会愿意打道回京?” “怎么不会!”御玄风睁大眼睛:“我又不是不顾大局的小娃娃,有人把杀手都派出来了,我哪能在外多留?” “是吗?”傅云清一个字也不相信:“希望殿下说的是真心话。下一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演唱会就不要再看了。” 言下之意,要不是太子特意留下来看演唱会,他们动身的时间会更早才是。而御玄风之所以多停留了几天,还不是因为江月夜的邀约。 被傅云清轻易拆穿,御玄风的脸色就有点讪讪然:“太子府还有点事要忙,太傅请随意,随意。” 对傅云清,御玄风是有点害怕的。一则是他常年不变的冰块表情,二则因为傅云清贤名在外又非常得皇上看重,且还是他的老师,无论哪个原因,总是会让人不自觉的多几分敬畏。 傅云清看着御玄风走远,才想起近日的传言,随他们一起进京的萧小姐成功俘获了太子,而太子对现今的如夫人貌似兴致也挺高。 这样也好,免得他又去招惹别人。 傅云清心里不由舒爽起来。 难道他会说看到太子和江月夜走得近,心里就没来由的不太舒服吗?所以当初撒了个谎,为的就是把太子尽快支走? …… 当萧知乐收到林氏姐妹的改投意愿时,江月夜也听说了萧若微被封为如夫人的消息,尽管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失落但是更多的是无所谓。不就是纳妾嘛,又不是她的丈夫,关她什么事。 江月夜前脚才到雨林居,萧知乐道贺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恭喜堂弟你如愿以偿。今后你带着赵姨娘和堂妹一起生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跟我开口,不要客气。” 话音才落,萧知乐就搭着萧霖的肩膀进了待客厅,看到江月夜他的眼睛微微一眯:“江小姐来得比我还早,不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和堂弟说吧?” 江月夜瞪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反驳,赵姨娘就带着萧姝走了进来。 她看着众人笑道:“我还想着霖儿搬出来会受苦,倒是我想得太悲观。霖儿有你们这些朋友帮衬着,我心里很是放心。” 萧知乐就让了赵姨娘坐在上首,口中说道:“我是他堂哥,帮帮忙是应该的。合着我家中也没有兄弟,有堂弟在我左右,做起事来也事半功倍。” 这话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赵姨娘先是惊讶继而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兄弟从小关系就好,霖儿能和你并肩是他的福气。往后,霖儿你可要尽心尽力的辅佐你堂哥,知道吗?” 半响,没有听到萧霖的回答。 大家不禁全都朝他看去,可萧霖却好像沉浸在什么开心的事情里,脸颊微红,嘴角也大大的扬起。 赵姨娘心中奇怪,喊了一声:“霖儿,姨娘问你话呢?” 就算已经离开萧府,赵姨娘的个性还是这样,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逾越。 萧霖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的茫然,压根不知道他娘刚才说了什么。 萧姝就笑着帮他打马虎:“姨娘说让你以后尽心尽力帮堂哥做事。” 萧霖微笑:“那还用说,自然以堂哥马首是瞻。”视线却若有似无的朝江月夜望过去,赵姨娘见了心中微微一动。 早先就听萧姝说过,霖儿不顾自己帮江小姐挡鞭子,这会儿大家说着话他却望着人家姑娘走神,可见其心思。只是霖儿才十四岁,这个年纪就提亲事是不是太早了? 萧知乐却不想这么多,一边喝茶一边抱怨:“没想到江小姐手段这么高明,不声不响就挖走了我两个得力帮手。你说吧,这事儿你要怎么补偿我?” 萧姝听了江月夜的事迹后对她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听萧知乐提到生意上的事,一双眸子就晶亮起来,巴不得能够多听一点江月夜的辉煌事迹。想到她和江月夜也差不多大,可是这本事就差得远了。 江月夜还不知道林氏姐妹打算投奔她的事,不免有点莫名其妙:“萧公子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听懂?” “哈哈。”萧知乐诚心逗江月夜玩儿,半响才慢慢吞吞的把话说清楚。 江月夜心中高兴,也懒得理萧知乐的古怪情绪,笑着打哈哈:“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既然都这样了,你想要什么补偿?不如我们再开一家火锅店,正好我对火锅店有一个小小的创新。” 萧知乐本来是开玩笑的,听到江月夜说起新点子,心里也好奇起来:“好啊,你说来听听。可行的话我们就动手干呗,反正生意这东西就是乘热打铁,不抓准机会火一把怎么行。” 于是乎,三个人又开始谈起了生意经。 赵姨娘在一旁听得打瞌睡,抱歉一声就回了房间,不过萧姝却是留了下来,看样子对做生意挺有兴趣。 等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了,萧姝这才开口说:“二哥,我能不能也跟着你们见识见识?” 萧霖有点惊讶:“你想学做生意?” 萧姝苦笑一下:“每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跟着你们转转也是好的。就算学不会做生意,人情世故总能学会一点。” 看得出,萧姝虽然长期被禁锢在后院里但是心智却不差,至少知道自强自立。 “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不太方便吧?”萧霖有点为难。 萧姝心中失望,小声的说:“不行就算了,我也是突发奇想而已。” 这时,萧知乐看了江月夜一眼,江月夜立即会意,笑着和萧姝道:“你二哥不要你,我要你好了。他们男人做生意都是胡吃海喝的那一套,自然不愿意带着你,但是我不一样。不如你到我的精品店来,我的店里大多数都是女子,我自己也是姑娘家,方便很多。” 听到江月夜愿意接收她,萧姝立马就露出惊喜的笑容,可萧霖却突然扭捏起来:“江小姐,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 话没说完就被萧知乐打断:“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既然江小姐愿意,堂妹又喜欢,你就随她去呗。不然你怎么办,天天把人关在你这雨林居里?那堂妹跟你搬出来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继续在萧府后院里躲着呢。” 萧霖一想也是,也就没再说什么,不过看向江月夜的目光又深沉了不少。 萧霖的心思江月夜大致也看了出来,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回应,想想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又过了两天,江月华府试的成绩下来,他考了第三名。 江家因此喜气洋洋,正准备给江月华庆功,柳媒婆就带着郡守府的大管家一起上了门。 正文 打出去 柳媒婆自从上次吃了江家的闭门羹,心里就一直都不舒坦。这次再来,她想着有郡守府方管家为她坐镇,这婚事就如同板上钉钉一样牢靠。不仅这样,江家还会欢欢喜喜的接受她的提议,而她就能借此翘翘尾巴。 这么一想,她的神色就多了几分傲慢:“哎哟,我说江家妹子,你怎么开个门也这么慢?我今儿可是为了你家姑娘特意来的,你知道我身后这是谁吗?”边说边把身后的方管家让出来,嚷嚷着生怕别人听不见她的声音似的。 宋氏知道吴大桂真正的人品后,再见这柳媒婆心中就不是很高兴,淡淡的看过去:“谁啊?” 柳媒婆脸色一冷,觉得宋氏一点也不识趣。随后又想到像郡守府这样的高门大户都要她来说媒,还让方管家跟着她一起,这样的面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面上顿时又好看起来。 刚想把方管家的身份高高抬出来,方管家却已经自报了家门:“江夫人,我是郡守府的大管家,姓方。您叫我方管家就行。” 方管家心中微苦。 这叫什么事,一个姨娘胞哥的婚事还要他亲自来操持,他堂堂管家什么时候做起了媒人。再说,这柳媒婆一看就是个势利眼,跟她一块儿办事,掉价不说肯定会倒霉催。 柳媒婆见方管家不等自己介绍就先报了名讳,心中微怒,但对方是郡守府的人,她又不敢太过分,只能装腔作势的拿捏宋氏:“听见没有,这可是郡守府的大管家啊。你们江家这次是走好运了,还不快把我们迎进去,然后好好商议一下我上次提的婚事?” “上次的婚事我们已经推了。”就在柳媒婆等着大摇大摆走进江家的时候,江月华开口了:“我三妹是不会嫁给吴大桂的,你让他死了这条心。别说方管家,你就是把郡守大人请来,也万没有逼嫁的道理!” 江月华语气一转看向了方管家:“方管家,您要知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也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我们家不愿意把三妹嫁给柳媒婆提的那个人,你们也不能用权势来压人对不对?这做亲历来讲究双方自愿,你们这样,根本没把我们的意愿放在眼里。” 方管家本就不愿做这媒,要不是老爷向他开了口,他才不会来这儿找罪受。现下被江月华这样一说,一张老脸豁然就红了起来:“江公子,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也许你妹子就是和那吴公子有缘也说不定,要不然吴公子又怎么对江小姐念念不忘。” 换句话说,问题的症结根本不是他或者柳媒婆,而是当事人吴大桂。他一天不松口,吴姨娘就不会罢手,吴姨娘不罢手,老爷就还是得找人来说项,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因着江月华考了好成绩,江家今日一个人也没出门儿,都在家等着为江月华庆祝。因为是给江月夜说亲,宋氏说什么也不让江月夜出面,这才让江月华和对方交涉起来。 一番咕哝下来,弄得一旁的江月白心中烦躁,走过去就是一顿没好气:“大哥你和他们婆婆妈妈干什么。我们家不愿意嫁妹子,难不成他们还能逼婚不成?再说这郡守大人也是,别人家的姑娘嫁不嫁人他都要操心,是不是管的太宽了点?” “别乱说话!”江月华没江月白这么冲动,呵斥道:“郡守大人不是我们能随意说的,你别跟着瞎掺和。”他望着方管家,语气十分诚恳:“方管家,麻烦您回去和郡守大人说说,我家妹子自认配不上吴公子,所以这门婚事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方管家在听到那句“管太宽”的时候心跳就开始加速,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老爷现在的情况正是不能有任何谣言的时候,江家的态度太强硬了,一旦这么闹下去对老爷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方管家这么一想脑门上就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然而柳媒婆却已经等不及了,自认为有依仗说话就没天没地起来:“放肆!你们江家别给脸不要脸,不过是个名声臭得要命的破丫头,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看呐,你们压根不是舍不得,而是想狮子大开口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打算要多少银子的聘礼,说出来我才好和吴姨娘去商量。” 柳媒婆边说边笑,一副鄙夷的嘴脸:“看不出来,你们江家也不过表面光鲜而已。几大个铺子开着,竟然也是这种贪图聘礼的人家。” 方管家心中咯噔一下,一开始料到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柳媒婆这张嘴,迟早要给郡守大人惹祸。 他想阻止柳媒婆胡搅蛮缠,可是江月白又怎么能答应:“死老太婆,我看你才是给脸不要脸。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我们江家说了不愿意不愿意,你硬是在这儿纠缠你有意思吗?我告诉你,我今儿要是不赶紧滚蛋,信不信我拿扫帚把你打出去?” 江月华就冷着脸看着方管家。 他是没想到这些人能这么不顾廉耻,一次又一次的上门来。那个吴大桂也是,难道非得让她三妹名声扫地他才能罢休? 如果这样,也就不要怪江家不给他退路。 方管家脸色难看,伸手想把柳媒婆拉走算了,谁知柳媒婆却是个混不拧的,冲上去对着江月白就“呸”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哼!我还不知道你,江家二公子嘛!“ 一句话刚说完立马就阴阳怪气的笑起来,毒辣道:”我呸,什么二公子,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也好意思和我在这里闹?怎么,不愿意把三妹嫁人啊?别以为大伙儿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肯定是怕妹子走了软饭没得吃了吧?哈哈。”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骂,声音大得把街坊邻居都引来了。 大伙儿都伸长了脖子在江家门口张望,心说这江家麻烦事儿可真不少,才刚解决了一个王氏没多久,这又来了一个柳媒婆。 这下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听了几句,大伙儿就明白过来,搞半天是有个叫吴大桂的想娶江家闺女当媳妇儿,可这江家不同意,来说亲的媒婆就和主家吵了起来。吵架不说,这话可是越吵越难听。 “死小子,你滚一边儿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我柳媒婆做媒十几年了,还就不信了,你们江家还能翻过天去。”柳媒婆说着就一阵怪笑:“你还别嫌弃人家吴公子名声不好,你家三妹也好不到哪儿去。前些日子还有人骂她是娼妓来着,这霸王配破鞋,我看还真是绝配了!嘿嘿。” 江月白头上青筋直冒,说他可以,侮辱他三妹就是找死。 这下,他也不管江月华了,转身抄起扫帚就往柳媒婆身上招呼:“死老太婆,我打死你!看你还满嘴胡说八道!滚……我们江家不欢迎你这样的人。什么说亲,我三妹死都不会嫁给那个混蛋吴大桂的。今儿我也把话撂这儿了,如果吴大桂想娶我三妹,先把我打倒了再说!” 方管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柳媒婆被打得鼻青脸肿,非但没有上去帮忙,嘴角还隐隐挂着几丝快意。 江月华就趁机说:“方管家,您也看到了,这柳媒婆哪里像是来说亲的,简直比抢人还要态度恶劣。我知道郡守大人派您出面是想促成美事,可是强扭的瓜不甜,您回去也和大人解释解释。”末了,又添一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您也好,郡守大人也好,千万别把我们这种小人物逼得太紧。” 方管家心想你们家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是被江月华后面的那句话一吓,脸色就又惨白起来。他忍不住在心里算计,一会儿回去一定要和老爷好好说道说道,这江家不是省油的灯,这种节骨眼上惹上这种硬骨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于是乎,柳媒婆被打得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也让方管家硬给拖走了。 方管家是真怕,怕柳媒婆这口无遮拦的,到时候给老爷惹下什么祸患。为了一个不上道的混混,损了民心可就不值当了。 第二天,吴大桂求亲不成反被辱骂的消息就在洛城各个大街小巷不胫而走,而原本做着春秋大梦的吴大桂也猛的被惊醒。 曾大言不惭在朋友面前夸耀会娶个美娇娘的他,一走到街上就被各种嘲笑。鄙夷声,耻笑生此起彼伏。吴大桂心中恼怒,不仅恨上了自家妹子,就连江家也仿佛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这六月的天气,也像人的情绪一样,开始大起大落。雨季悄无声息到来,一场连绵半个月的大雨忽然降临。 正文 天灾 瓢泼大雨接连不断,护城河的水位已经快要到了警戒线,隐隐有成灾的趋势。沿河两岸的田地被水淹没,眼看这一年的庄稼都要遭殃。 这个时候,不只百姓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连郡守大人萧玉平,也是忧心忡忡。 站在廊庑下看着天空的萧大人,心里也在默默祈祷,希望这场大雨赶紧停下来。 自从上次方管家回府之后把江家强烈反对和吴大桂结亲的事情说了,顺便还提了提江月华说的“别逼急了”几句狠话,萧玉平心里就对这事膈应起来。 晚上吴姨娘再提起这事,他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糊涂啊你,差点就被你害死了。你急着说亲,我还以为两家已经商量得七七八八,你让我派人给你不过是想给你大哥做面子,谁曾想是这样?实话跟你说,太子有意把我调进京里去,这个时候我可不想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惹麻烦!所以,你也给我消停点,别再和你那个不上道的大哥来往。” 吴姨娘原本心中气得很,想着无论用什么方法,就算结不成亲,也要给江家一个教训,却不想萧玉平还藏着这么件心事。进京做官啊,多好的事,说什么也不能被哥哥搅黄了。 这么一想,她便甜甜笑道:“老爷怎么不早说!你要早点告诉我这个,我肯定不会乱行事。比起哥哥的婚事,当然是老爷的大事更重要了!” 萧玉平这才颜色稍霁:“你懂得厉害就好。至于你哥哥的婚事,等过了这段时间,你重新给他挑个合适的就行了。顺便你也告诉他一声,若是他敢利用我的名声在外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有了萧玉平这话,等吴大桂听到风声气急败坏冲到郡守府的时候,吴姨娘也不敢再为他出头了。而且吴姨娘为了哄着吴大桂不要乱来,还把自己这些年存的所有私房钱都给了他。吴姨娘想着如果这次老爷能升官,那时她去了京城,何愁没有银子,这么一想她也就不心疼那些钱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哥哥给稳住,免得他心情不好到处惹麻烦。 吴大桂得了一大笔钱的补偿,心中虽说还是很不舒服,但是闷头扎进赌场之后,赌钱的快乐也就暂时压制了那些不快。 他这一进赌场,几天几夜没出来。而满城的人最近都被大雨困得愁云惨雾,也就没人再关心他这码事。 这样一来,江家最近倒是前所未有的清静。 然而今天的雨势实在太大了,就连私塾也被迫放了假。这样一来,江月诚和江月诗就闲在了家里,没有了书院的小伙伴陪伴,他俩就显得无精打采的。 江月诗嘟着嘴看向点心铺的方向:“四哥,我想玉琼玉璞了!” 江月诚也望着雨幕喃喃:“没想到不读书这么无聊,还是上学有意思,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 江月夜拿了雨具出来,身上穿起了密不透风的雨衣,听见江月诚的话,她不禁笑出声:“呀,咱家月诚真是爱学习的好孩子。以后说不定能考上状元呢。” 两个小家伙是放假了,不过江月华就还是一样,每天雷打不动的去学习。他这一路披荆斩棘的,还不是为了八月底的乡试,成龙成蛇在此一举。 江月诚看江月夜这样打扮,好奇道:“三姐,你穿成这样要去哪里?” 江月诗蹦蹦跳跳的来到江月夜身边,扬着头期盼的问:“三姐是不是要去点心铺?我也想去找玉琼玉璞。” 江月夜摸摸她的头,低下身说:“不是。三姐要和二哥去小作坊,最近一直下大雨,我怕仓库漏水。” 江月白这会儿也收拾好拿了雨具出来,皱着眉看着哗啦啦的大雨:“走吧,三妹。万一仓库出了事,那损失可真大了!” 江氏目前有两个作坊,一号作坊和二号作坊。两个作坊的仓库里都有各种布料、棉絮、丝线、毛皮等等东西,以及前不久才印刷出来的五千本袖珍款小画书。这些小画书和指头大的袖珍玩偶用精美的络子系在一起,是江月夜设计来吸引客户的挂饰。 只是这场大雨一下,她的计划就被无奈搁浅,这些东西也就只能暂时存放起来,等天气好了再筹划。 所以,江氏的仓库可谓价值万金,一点都马虎不得。那些精贵的玩意儿无论哪一样,只要遇到水都会顷刻间成为废品。 和宋氏打了招呼,两个人就顶着大雨往小作坊走。他们先去了景和街这个比较近的二号作坊,查探了一番没有纰漏这才去了另外一个。 一号作坊的门被敲开,秦大娘见是两位小东家,于是赶忙把人迎了进去。 这不过走了一会儿,江月夜和江月白身上就已经湿漉漉的,秦大娘问及两人的来意,江月白甩了甩雨水说道:“这房子不比别的,之前被大火洗劫过一次,虽然大多都修缮好了,但是难免有没注意到的地方。最近雨水这么大,我们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仓库没什么事吧?” 秦大娘笑呵呵的,心想两位小东家也太小瞧她们了,谁知信心满满的话还没出口,脚下就剧烈的震颤起来。 “怎么回事?” 江月夜费力的一把拉住江月白,还没站稳大地就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然后是哗啦啦什么东西跟着倒塌的声音。 不过一瞬间,小作坊的头顶就飘来满天的尘土。大雨还在下,铺天盖地的尘土就合着雨水噼噼啪啪洒落下来,溅起一地的泥水。 一时间,众人都惊呆了。 忽然,外面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不好了!地面塌了,房子全都倒了,很多人被压在下面!” 江月夜心中震惊,难不成是发生了地震?可是地震的话,为什么他们这里没事? 紧急之中,江月夜赶忙吩咐:“秦大娘,曹大娘和秋大姐,你们几个组长赶紧查查有没有人员受伤,顺便把仓库照应好,千万别让雨水漫进去。”然后她才拉了江月白,惨白着脸道:“二哥,我们俩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大娘被吓得愣了愣,听了江月夜的话这才飞奔出去,也不管外面雨势惊人,一门心的就往雨里冲。 江月夜和江月白也顾不得再穿雨衣,迅速的出了小作坊来到街上,然而两人才刚在街面上站定,就被眼前的情况惊得说不出话来。 秦老头和江月华估摸着也是被刚才的巨响给惊扰,这会儿也跟着就来打探究竟。 可四目相对之下却没有一个人打招呼,只听见秦老头惊讶至极的呼喊。 “天!怎么会这样!” 不怪秦老头大惊失色,实在是眼前的景象太令人匪夷所思。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大地中间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且地面突然塌陷使得周围的房子也跟着倒进大坑里,四周一片狼藉不说,眼前巨大的深坑给人的震撼也实在是太大了! 此刻江月夜他们就站在这个巨坑的外围,极目望去,一片尘烟滚滚。这条街上的房子,半条街都被卷入了坑里。 不时的,还有浑身是血的人从坑里爬出来,惨烈比起汶川大地震也不遑多让。 江月夜看到这种场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冷静下来。 在一片哀嚎哭泣声中,她的声音显得那么清脆:“大哥,你赶紧去郡守府报官,把这边的情况据实相告。” 江月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沉着脸和秦老头眼神交汇一下便朝着郡守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江月夜接着吩咐江月白:“二哥,你去沈府找沈千辰,他们家是洛诚最有钱的富豪,你想方设法让沈千辰立即搭建一个临时安置棚出来,用来安置因为房子倒塌而无家可归的百姓。以沈千辰的为人我相信他会答应的。” 缓口气,江月夜继续说:“做完这个,你就和沈千辰一起联络洛诚所有能出症的大夫,就算用绑的也要把他们绑来。这边死伤太多,必须尽快救治。” 江月白郑重的“嗯”一声就转身去办事了。 秦老头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着说:“还是丫头你反应快。那我和你现在能做点什么?” 江月夜知道秦老头在这一带声誉不错,便道:“秦爷爷,你能不能把所有没有受伤的汉子集中起来,呼吁他们下去救人?这雨这么大,要是施救晚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秦老头哪有不知道的,开口就道:“没问题,老朽一定尽力而为。” 以秦老头忽悠人的本事,江月夜倒是不担心。 见该安排的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江月夜就跑回了小作坊,作坊里有好几个女工是附近的,见出了这样的天灾一时都愣在哪里。猛然见到江月夜,六神无主的她们竟然抱住了她的大腿,哭求道:“小东家,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家人吧!” 江月夜把人拉起来:“哭是没有用的,想救人,我们就要齐心协力。”下定了决心,她的语气越发让人不容置疑:“各个组长听令!把我们仓库里能用的布匹能拿多少拿多少,我们现在就带着这些东西去救人。布匹不仅可以当绷带用,还可以制作临时的担架,相信救人的小哥们能用得上。” 在大伙儿惊愕的眼神中,江月夜继续发号施令:“秋大姐,麻烦你去二号作坊召集人手,让他们放下手上的事情也来帮忙。” 这样一来,等官府接到报案赶来的时候,江月夜和秦老头组建的临时救人部队已经抢救出了不少被埋得浅的人。加上沈千辰的帮助,这些人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他的安置棚,那边大夫充裕,还有粮食药水供应,一环扣一环,一切都显得有序而不慌乱。 正文 抢险救灾 萧玉平接到事故通报的时候几乎吓晕过去,百年都不曾发生的怪事竟然出现在他的管辖区里,这事儿一旦他处理得有半点差池,那他这个洛城郡守也不要再做了! 原本还满心期待的等待着升迁,可现在出了这事,他心里就惶惶不安惊恐异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这么大的事,他更不敢瞒着,第一时间就向京里发了八百里加急,随后坐着马车一路向事故现场飞奔,可等他赶到事发地的时候,却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至少,百姓们没有乱成一团。 哭闹声、哀嚎声虽然有,但是更多的却是互帮互助。救人、安抚、施药,几乎他能想到的抢救办法,现在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快来人!来人啊!这儿有人被木头压断了腿,流了好多血,快救他!” 听到这声惊叫,便有人迅速的朝那边涌去。年轻的汉子们齐心协力把压着伤患的房梁抬开然后马上又退开,而这个时候拿着绷带和药物的大夫就跑上去,飞快的止血包扎,做完这个,又有抬担架的队伍过去,小心翼翼的将伤患抬到担架上,跟着就步履如飞的往别处运送。 当伤患被抬着路过萧玉平身边时,他再也冷静不下去,冲上去就问:“两位小兄弟,你们这是要把人抬去哪儿?” 抬担架的汉子飞快的唆他一眼,见他穿着官服,奇怪他居然不知道这事儿,于是说:“当然是送去沈家的安置棚啦,还能去哪里!”不等萧玉平再往下问,他们就抬着人走了。 萧玉平心下一惊,没好气的吼道:“史唯,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指挥你的手下帮着救人?” 等下属史唯战战兢兢的带领手下参与到救援队伍中以后,萧玉平这才疏一口气,小声道:“孟先生,你去打听一下,这些救援措施是谁安排的?动作竟然比我们都快,是不是上面有贵人恰好路过这里,所以伸了手。”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看着眼前不哭不闹,满身心都投入到救援事业中的百姓,萧玉平的心情说不出是好是坏。 幕僚孟敬德听了萧玉平的吩咐就朝着人堆里走去,他伸手拉住一个正在给伤员包扎手臂的媳妇子问道:“这位婶子,我想请问一下,是谁吩咐你们用布条暂时当绷带使给伤员处理伤口的?” 从这些人手上使用的临时绷带,临时担架就可以看出,她们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大夫,而是危急之下被赶鸭子上架的普通百姓。孟先生不觉得这有什么,但令他惊讶的地方在于,这些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意识? 往常只要遇到大灾大难,犹如洪水瘟疫等天灾,这些百姓往往不是哭天喊地就是避之不及,这次又怎么会如此主动?不仅男女分头行动,还把老幼妇孺都集中在一起照看,安抚慰藉的话语从不远处的帐篷里传来,声音洪亮而不失温和,孟敬德脸上已经忍不住越来越诧异。 被问的恰好是江氏小作坊的女工,她看了看眼前的人,一边撕着布条一边说:“是我们小东家。她见这边地塌了,房子也倒了,好多人都被埋在废墟里,就组织我们一起来救人。”说着便扬起手:“喏,小东家也真是舍得,这么好的布料都拿出来当绷带用。” 孟敬德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小东家?吩咐你们做这些的只是个生意人?” 女工一脸莫名奇妙:“是啊,怎么了?先生你不会没听过江氏的大名吧?你要还不相信,可以自己去帐篷里看看,我们小东家现在正在安抚那些被毁了房子,亲人伤的伤,死的死的老人和孩子。” 孟敬德听了这话,已经惊得不能自己,他踉踉跄跄的飞奔回萧玉平身边,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一股脑全告诉了他。 萧玉平一边凝视着差役们抢险救灾的情况,一边听孟敬德说话,没等孟敬德说完,他已经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什么!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江月夜清脆的声音更明显的传了过来:“发生这种事,我们都很心痛。可是现在不是伤心痛哭的时候,我们最要紧的是救人,没有什么比救人更重要了。房子倒了可以重建,财产没了可以再挣,只有生命是无法挽回的。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条,而现在大家的亲戚朋友、兄弟姐妹皆生死未卜。这种时候,我们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至少不要添乱,大家能做到吗?”望着一张张悲伤欲绝的脸,江月夜眼睛也有点湿润,鼓起勇气喊道:“来,我们喊个口号,为正在救人的大伙儿鼓舞士气!大家跟着我喊,‘抢险救灾,时刻必争,众志成城,重建家园’。” 很快就传来老少妇孺震天动地的呐喊:“抢险救灾,时刻必争,众志成城,重建家园!抢险救灾,时刻必争,众志成城,重建家园!抢险救灾……” 听着帐篷里传来的齐心协力的力量,奋斗在前线的救灾人员心中激荡不已,恨不能以手做铲,以身当锄,甚至就连那些才加入救人行列的官兵,都忍不住抹了把泪,然后就埋头开始挖掘起来。 萧玉平这下就算再不信也不行了,他举步就往帐篷的方向走,心里想着一定要见一见这位江氏小东家。 所幸的是这次受灾的面积不算大。 初步勘查下来是由于大雨引起地质下陷而照成的小面积坍塌,之所以有这么大杀伤力,主要原因还是坍塌地点在城中心。小作坊这一代本就沿着河流,地质又疏松,发生这样的意外也是情理之中。 江月夜感叹,还好不是地震,要不然恐怕整个洛城都要沦为废墟,而她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更是会活埋地底。 萧玉平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的神经已经够粗大了,可是在见到江月夜的那一刻,他依旧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好像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怪物一样:“江……姑娘,你……你就是她们口中的小东家?” 咧喏了好久,他才憋出这么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来。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能够在大难面前毫不退缩并且急智惊人的,竟然会是一个小姑娘! 江月夜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这位萧大人寒暄,只是道:“情况紧急,没有经过大人同意就擅自部署,还请大人不要怪罪。虽然坍塌的面积不大,但是这一带房屋密集,人口众多,所以伤亡还是挺惨重的。现在大人来了,这里的一切就交到大人手上,我相信有大人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萧玉平被她说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那……江小姐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不是生气,而是心中惭愧,兼之又想到这事的严重性,一旦上头觉得他能力不足,极有可能罢了他的官职。 江月夜微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沈家在城外搭了安置棚,这边有大人和这么多官兵救助,我就暂时去那边帮衬一下。大伙儿骤然失去家园,情绪肯定不稳定,急需安抚。另外,他们的吃住也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而且都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人要防患于未然才是。” 萧玉平连连点头,压根忘了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子:“是,是,江小姐所言甚是。我这就安排人进行尸体的焚化处理,另外组织专门的队伍对现场进行灭菌消毒。” 江月夜知道自己的手已经伸太长了,这下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异议,于是便带着小作坊的人赶去了沈家建再城外的临时安置棚。说是安置棚,其实就是塑料油布随意搭起来的简易帐篷,遮风挡雨都够呛。 江月夜到的时候,棚子下面已经坐满了人,还有很多受了轻伤却根本来不及处理的百姓,此刻也耷拉着坐在那边。 边上,沈千辰正在组织大伙儿熬粥,这么多人受难,吃喝也成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看见江月夜带着人过来,沈千辰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一点:“你怎么来了?那边有人接手了?” 江月夜点点头,看到明珠也带了怡红院的人在灶上忙活,便问:“我大哥二哥呢?怎么不见他们。” “你大哥见我这儿人手紧张,就去挨家挨户的呼吁人来帮忙去了。”沈千辰脸上露出些疲色,也怪不得他,往常金贵养着的少爷,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你二哥怕沈家粮仓的米不够,带着人采买去了。” “原来如此。”江月夜甩了甩沉重的脑袋,之前一直在大雨中抢险,现在雨刚停下来,却没想就出了大大的太阳,晒得人头脑发胀:“我大哥也真是笨,何必一家一家去喊,只要找几个有名望的大户牵头,一切就会顺利多了。” 不只这样,买米买粮也不是上上之策,说不定还会有粮商趁机发横财。 江月夜记得汶川大地震的时候就呼吁‘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种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募捐啊。 沈千辰从江月夜的话中听出了不寻常的苗头,精神状态一下子就好了:“你能不能把你的想法仔细跟我说一说?”说着便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要不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去做吧?这样我也能对我爹有个交代,要不他还很心疼我拿出这么多财物来搞资助。” 江月夜心下了然,于是毫无隐瞒的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和沈千辰说了,末了还提醒他:“你们沈家毕竟是商人,可能影响力和权利都有点欠缺,既然这样,你不如找萧知乐和你一起干。反正郡守大人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有儿子为他分分忧,他肯定心中蔚然。这样一来,你们的行动也会得到更强有力的支持。” 正文 钦差 三天之后,皇上收到了萧玉平送的八百里加急。 皇上震怒,第一时间就宣了丞相孔德圣入宫,两个人商议过后,才决定要在第二天的早朝上临时派遣钦差下去视察。 早朝上,皇上金口已开,然而金銮殿却是一片沉默。 现下谁都知道洛城郡守萧玉平是太子新纳的如夫人的父亲,而站在金銮殿上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天灾可大可小,办好了得皇上几句嘉奖,办不好那就是要掉脑袋的,更别说现在有个萧玉平横在那里。这一去要么是帮他人做嫁衣,要么是把事情办砸了被人当替罪羔羊。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划算的买卖,因此自是没人肯吭声。 皇上见四下无人应声,心中就有些恼怒:“各位爱卿怎么不说话?平时功劳苦劳天天挂在嘴上,到了正真需要你们做事的时候,一个个却都像缩头乌龟一样躲着。怎么,是朕指使不动你们了吗?” 众大臣大惊,连忙下跪,高呼:“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哼!”皇上冷笑数声,面上一片冰霜:“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是还没有人自动请缨,朕就自己指,指到谁谁去,敢说一个不字或者推诿,直接拉下去砍了!” 这话一出,众大臣心中就更是惶恐,头都要低到肚子里去了,就怕皇上注意到他。 更有甚者,甚至已经默默在心里祈祷,愿老天有眼千万别指了他当钦差。宁愿毫无建树的呆在京中,也不要用生命搏前程。 皇上见状,更是气得脸色发黑,正准备指一个平时满嘴仁义道德的大臣去,队伍中间却突然走出一个人来。 傅云清低着头,恭敬的跪在地上:“皇上,臣愿意去。” 傅云清这样跳出来,最讶异的不是皇上,而是和丞相站在一排的太子。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傅竟然会主动接下这个差事。 要知道,傅云清虽然是太傅,可说到底只是个清闲的文官,这次洛城的天灾又不是小事,他这一去,若是办不好,恐怕会招来很多非议。 不过皇上却不这样想,他一改刚才的冷冽,笑看着跪在殿下的傅云清:“傅爱卿,这本不是你范围之内的职责,你若是请命去了,到时候事情没办好,朕可是不会手软的。” 傅云清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臣一定不负皇上重托!” “好好好!”皇上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一锤定音道:“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你的请缨,朕准了!” 等皇上笑呵呵的走了,众大臣才敢大口喘气,回头见傅云清站在那里,一个个都笑着上去和他打招呼,态度比起平时更是热诺了好几倍。 他们甚至在心里嘀咕,也就是傅云清这种勋贵子弟,才敢这样无所畏惧,就算到时候事情没处理好,皇上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傅云清面无表情的回着礼,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御玄风才抓住他问:“太傅,你疯了!万一……” 话没说完,就被傅云清淡淡的打断了:“殿下不用担心我,一点小灾小难还不至于让我束手无策。只不过我这次去,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殿下的功课要认真做,不要总是偷懒!” 御玄风最怕的就是傅云清这种淡淡的唠叨,想着最近他就顾着和萧若薇腻歪在一起,压根没把功课放在心上,他就一阵心虚:“你放心去吧,等你回来再考我功课不迟。”忽的又想到什么,御玄风激动起来:“啊,对了,你要是见到江小姐,记得帮我问声好。我也没什么可以送她的,不如你把这块玉佩带给她?”说着便从身上扯下一枚**白色的上等白玉,递给了傅云清。 傅云清眼角动了动,不动声色的拒绝道:“我这次去是办正事,恐怕没机会和江小姐打照面。殿下的好意,还是等下回有机会的时候再送吧。” 他之所以会自动请缨,就是为了要证实心中的感觉,因此又怎么可能帮御玄风送东西。再说御玄风这样朝三暮四的,他其实很不待见。 只不过对方是太子,又是他的学生,他不好说而已。但是如果御玄风要染指他心中的那个人,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准的。 御玄风伸出来的手又悻悻的收了回去,心中想着,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想个办法把江家弄到京都来才行。 …… 萧玉平得知皇上派了钦差过来,手上就更是忙了,好几次半夜做了噩梦被惊醒都是一身冷汗,深怕自己哪些地方做不好,等钦差大人到达,首先就废了他。 好在祸患本来就不算大,又有儿子和各位有心人士帮忙,几日下来,基本上的措施都做得差不多了,他这心里才稍稍安定一点。 萧玉平正在难民区巡查,远远就看见自家儿子和江月夜在一处交谈。 如果说他以前对江家没什么印象,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几乎惊为天人。江家两老不必说,心善且朴实。难得几个孩子各有千秋,大哥沉稳有担当,二哥灵敏善人事,最令人惊愕的是江月夜,小小的年纪又是个女子,却是心有沟壑内含乾坤,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从容对待。这份冷静睿智,就是他这个郡守大人,也觉得惊异非常。 想起前些日子郡守府还因为吴姨娘胞哥的事情打搅过这家人,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像江小姐那样的女子,别说吴大桂,就是配他的儿子也绰绰有余。 萧知乐和江月夜说了说募捐的情况,看她忙着照看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便不再打扰她,径直去了他爹的身边:“爹,你看这朝廷的赈灾款什么时候会下来?我们等得,这些难民可等不得,最近的天气又一直在升温,如果不尽快修建住房,我怕他们心里会生出怨怼。” 萧玉平哪里不晓得这里头的麻烦,可赈灾银子也不是他一句话说有就有的,他看了看自己儿子,虽然只有几天时间,却好像长大了不少,心中微慰:“你和沈公子一起募捐,情况如何?” “沈家牵头在前,一出手就是五万两,其他的富豪说什么也要拿点出来。”萧知乐想起那些富豪一个个哭穷的嘴脸,很是不屑:“只不过钱是人家的,拿多那少我们也说不得什么。到目前为止,也就堪堪筹得十万两银子,还有好多是百姓一点一滴捐过来的。” 萧玉平叹口气,道:“能有这么多已经不错了。树大招风,他们就算再有钱,也不会出手过于大方。俗话说肉多还怕狗惦记,做生意的,比谁都会藏拙,他们要是太显摆了,万一被某些权贵记挂上,说不定就要招来灭门大祸。”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例子,最典型的就是沈万三。江南巨富,最终还不是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萧知乐暗暗心惊,没想到只是个募捐而已,里头就有这么多道道,看来他以后他还得跟他爹多学学。 江月夜最近一直忙于赈灾,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了林茗和林香暂时掌管。林茗性子爽朗,胆大心细,又在凤凰楼历练过几年,对生意上的事很有手腕。而林香内敛通透,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兼修一手好厨艺,江氏点心铺有她和赵氏看着,江家一家都很放心。 再说,有林香这个善于专研的大厨在,江月夜连点心师傅都懒得请了。原来还嫌点心铺的点心种类太少,有了林香的加入,更多口感鲜美,外形可爱精致的点心被做了出来。如今来买点心的客人络绎不绝,江月夜手上的银钱也就像水流似的滚滚而来。 江月夜正想着要不要借着赈灾的名义把她的小画书推广出去,一个老婆婆就拉住她的手臂,满是皱纹的脸颊笑成一团:“你是江小姐吧?我听大家说这次的事情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反应快邀了沈家赈灾,我们这些老家伙恐怕就要死翘翘了。” 另外一个老婆婆也跟着附和:“是啊!要不是江小姐,我这唯一的孙子估计也要死在废墟里。江小姐,我们大伙儿无以为报,还请你受我们一拜。”说着,就拉着怀里五六岁的男孩跪在了地上。 江月夜一惊,赶忙去扶老人家:“这位婆婆,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怎么受的起!”谁知她的话才说完,就又有几个媳妇子带着孩子跪在地上:“江小姐宅心仁厚,您的救命之恩,我们没齿难忘!” 随着这些媳妇孩子老人一跪,那些受了伤躺在席子上养着的一干人等也呐喊道:“快快!就是这位江小姐救了我们,我们给恩人磕头,感谢恩人的大恩大德。江小姐就是菩萨下凡,来普度众生的啊。” 不一会儿,地上就哗啦啦跪了一片人,场面顿时轰动起来。 正文 命中注定 难民们把江月夜当成再生父母,这一闹更使得江月夜这个名字传遍了全城。 前段时日因为王氏和吴大桂的喧嚷,大伙儿已经对江家无比好奇了,这下那些喜爱八卦的大婶们更是忙不迭的交头接耳。 “唉,你们听说了没?那位江小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仅组织了队伍救人,还又是赈灾又是施药的,我的乖乖,这得要多少银子啊,这位江小姐也真是舍得!” 另一个团脸大眼的也凑过来:“你懂什么啊!又不是她一个人办的,听说还邀了沈家和萧公子一起,照我说啊,舍得出银子说明人家心善,可是能请得动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那手段也是杠杠的。” “那是。”向来牙尖嘴利的烧饼娘子也伸过头来,和大家一起闲唠嗑:“你们也知道吧?我听说前段时间有个混混还想求娶这位江家小姐咧,不过媒婆才一上门,就被江家人拿扫帚给赶了出来,传说那媒婆硬是给打得三天都不敢出门。而且据说这婚啊,咱郡守大人也是隐隐约约保过的,可是人家江家人多硬气,二话没说就给推了,那心气可是高的很。” 胖大婶拍了一把大腿,恍然大悟似的叫起来:“哎哟!你这不说我还忘了,是有这么回事。那混混吴大桂还跟我是一条街的咧,这小子,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咧!”话刚说完,胖大婶就看到从赌场晃晃悠悠走出来的吴大桂,忙上前拉了他一把:“唉,吴小子,你怎的还成天在这赌场里打混?你不是要娶江家小姐嘛,人家现在可又办了一桩大事唉。哪像你,成天就知道混吃等死,还尽做春秋大梦!” 烧饼娘子鄙视的看向吴大桂:“呵呵……要是江小姐肯嫁给你这样的烂泥,我怕是我儿子也要娶个公主喽!”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吴大桂输光了妹子给的一大笔钱,心里那个痛啊,还没回过神来却又被大伙儿抓住痛脚嘲笑起来,他心中气恼,上前就抓住了烧饼娘子的衣领,恨恨道:“你说什么?给老子再说一遍!” 烧饼娘子的丈夫是附近出了名的大力士,她哪会怕一个混混,当下就嘲讽起来:“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人家江小姐是天鹅,而你却是那泥沟里的瘌蛤/蟆,也不撒抔尿照照你这幅恶心人的尊容,居然还不要脸打人家江小姐的主意,老娘我都替你害臊。” 一时间,各种鄙视、嘲讽、耻笑的眼神全都向吴大桂望过来。 烧饼娘子的丈夫见吴大桂攥着自家媳妇儿的衣服,上前就是一拳,直接把吴大桂打了一个狗吃/屎,吴大桂摔倒在地,几天没吃饭的他几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烧饼娘子的丈夫犹自不解恨,上前狠狠的踹了吴大桂几脚,直把吴大桂踹得口吐鲜血,这才被自家娘子给拉走了。 街上的人都冷眼看着吴大桂被打,没有一个可怜他的,看向他的目光更多是厌恶和活该。 谁让吴大桂平时人缘这么差,除了知道欺街霸市,凌驾弱小,他就压根没做过一件好事,大家恨他也是应该的。就算是有人把他打死了,大伙儿估计还要举双手庆祝。 吴大桂趴在地上,心中的愤恨越积越多,双眼几近赤红。他恨,恨江月夜,恨自家妹子,恨这个世界所有人。 忽然,他一个奋身从地上跃了起来,呼啦一下就往城外跑去。 烧饼娘子嗤笑一声:“切!跑那么快干什么,赶死啊!” …… 傅云清不知道的是,他前脚才走,御玄风就遣了羽墨去散播消息。 自从在江家和江照年打了照面,御玄风就觉得江照年不太对劲,几句话能看出他身份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如果说江照年能通过姓氏就猜出他的来历,那他早年的时候肯定在京中呆过,加之江家在洛城根本没有半个亲戚,所以御玄风就大胆猜测——江家并不是洛城本地人。 可不是洛城人,他们会是哪儿的呢? 既然不知道,就得查。然而一时半会儿无从查起,因此御玄风就叫了属下羽墨,连同身边的一切人脉开始散播消息。他把江家如今在洛城的风光大肆渲染,希望能够使得有心人露出马脚。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活动起来了。 而那些人还不是别人,居然是勋贵江氏。 这个结果让御玄凤很是激动,如果江月夜真是江氏的子弟,那……是否证明他和江月夜之间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的? 京中松西胡同,江氏大宅。 江老太爷眉毛拧成了川字,七八十岁了声音还是像龙钟一样洪亮:“糊涂!你可真是糊涂!他逃出家这么多年,没有把他收拾了也就算了,怎么如今还闹出这么大的风声?你是嫌我们江氏丢脸丢得还不够吗!” 江氏大房,也就是江老太爷的儿子江继光这些年一直在大厩的职位上不上不下,因而江老太爷对于二房之子江继明升了太常一事就耿耿于怀。他心想多少年了,都一直是他们大房这一脉光鲜辉煌,谁想年迈了居然被二房的人给压得死死的。这京中多少豪门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所以这老人家的脾气就越发古怪起来,年轻的时候本就是驴脾气,这下更是没命的折腾小辈们。 江继光不敢顶嘴,只是小声道:“爹,怎么说那也是我儿子啊。虽然只是个庶子,可是也养在身边十几年,我怎么下得去手?本想着让他在外自身自灭,谁能料到他竟然有了现在的风光?” “什么风光?”江老太爷气得用拐杖戳地:“不就是儿子考了个秀才嘛!我们江氏秀才一抓一大把,不缺他!” 江继光面露苦色:“爹,我们江氏秀才虽多,可是能往上走的太少了!我现在又在这个尴尬的位置,比不得堂兄位居九卿之首来得风光。”有些话他不敢在老太爷面前说。 大房这一脉现在就是一棵被蛀虫蚀了心的大树,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早就不堪一击。那些个年轻的小辈,一个个空有秀才的名声,根本没有一点真材实料,别说振兴大房,别给江氏抹黑就是不错的了。 前段时间,他的嫡孙江月悟就是,才成亲没几天就跑到窑子里去包粉头,在外偷偷养着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抬回家来,真是差点把他给气死。这样一想,照年的孩子也和月悟差不多年纪,可人家呢,勤勤恳恳的读书,如今更是洛城那个小地方闯出了一番天地。 这么一想,江继光就有点动心,忍不住道:“爹,不如我们……” “你想都别想!”话没说完,就被猛的喝断了。怎么说江老太爷也是江继光的老子,哪有老子不清楚儿子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的。 江老太爷横眉怒目的道:“你想把那个不孝子孙接回来,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当初他既然不要脸的和一个村妇私奔,如今就不再是我江家的人,明天我就开祠堂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去掉!” 江老太爷态度强硬,江继光向来又软惯了,根本不敢再说什么。 回了自己的院子,江继光越想越是心烦,所幸不再琢磨这事。 老太爷虽说要把人逐出家门,可近来他老人家记性越来越差,说不得明儿就忘了。 …… 洛城,码头。 萧玉平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等着朝廷的钦差大人降临。 眼见大船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身体都止不住颤抖起来,半响才忍住紧张,上前准备迎接,谁知船头就这么走出来一个翩翩公子,开口便道:“萧大人不必多礼,径自带我去事故现场查看便可。” 萧玉平诧异,觉得这个声音异常耳熟,抬眼一看差点就愣住,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低下头去:“是!钦差大人请随我来。”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从码头直接去了事故现场。 不过,现在那地方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除了残垣断壁就是砖瓦废墟,就算是找寻家中值钱物件儿的百姓,大多都找干净了,找不到的,也在唉声叹气中放弃了。现在几乎所有的难民,都已经移居在沈家的安置棚里。募捐而来的十万两银子,除了给难民购置衣物食品也剩不下多少,想要重建家园,没有朝廷的财政支持,简直就是天人说梦。 傅云清微微蹙着眉:“既然这里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那萧大人就带我去安置处看看。” 虽然眼前的人萧玉平认识,而且也从未有过什么嫌隙,但是他仍旧不敢放松警惕:“钦差大人远道而来,是否要先休息片刻?这次的灾祸虽然来得突然,但我们的措施也应对得快,伤亡虽有但是并不算大,况且还有洛城各富豪慷慨解囊,如今基本的情况都已经稳定下来了,大人不必急于一时。” “不用了。”傅云清淡淡的拒绝道:“皇上派我来视察,我就要尽我该尽的职责。” 萧玉平不敢再劝,只得领了傅云清往安置棚而去。 而此刻对江月夜而言,称得上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正文 傅云清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 成千上万个灾民聚集在安置棚里,有鳏寡的老人,有失去父母的孤儿,还有好些缺胳膊少腿的可怜人。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等着朝廷的救济款,希望能够重建家园,重获新生。 夏子宣等人得知江月夜在赈灾,也都跑来献爱心,这会儿正四处派发着她们从家中筹来的干粮和旧衣物。 江月夜望着百姓感激涕零的样子,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英男,谢谢你们。有你们过来支持我,我瞬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忙碌了十来天了,江月夜也是身心疲惫。 缪英男更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看着夏子宣和薛玲珑两个在人堆里双眼通红的模样,她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太惨了!真是太惨了!没想到只是一个地陷,就有这么大的杀伤力,瞬间就让成百上千的生命消逝得无影无踪。” 江月夜哀哀一笑:“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永远都是渺小的。好比洪水、旱灾、瘟疫,无论哪个,都是人力难以抗衡的。” “是啊。” 缪英男刚答了一句,常年习武的自觉就让她感到不太对劲,可是等她特意去查,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于是就转过头继续和江月夜感叹:“不过呢,我们也不要过于悲观,人活着几十寒暑,谁没有个灾难?阎王要谁三更死,不会留命过五更,这生离死别,也许都是命中注定了的。” “嗯。”向来不信命的江月夜面对大自然也不得不心生敬畏。 “江小姐……”就在这时,身后不知是谁小声的喊了她一声。 江月夜茫然的转过身去,就看到不远处有个长发遮脸的大汉,她便好心问道:“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要吃的?” 那人却不说话,只是朝她一个劲的招手。 这些天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某些受了伤的百姓高烧不退,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以“哼哼”表达他们的意思。 江月夜见状也没时间多想,拿了一份干粮就走过去,递给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大哥,你再忍忍,我听说朝廷已经派钦差下来了。等钦差一到,大伙儿的救济也就跟着到了,到时候大家都能吃饱穿暖,病也会好的快的。” 江月夜话音一落,面前的男人却怪笑起来,“桀桀”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江月夜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那人却忽一下站了起来,一把就将她拉住,暴戾而疯狂的道:“小娘子,为什么你对别人都这么好,唯独对我这么狠!” 江月夜看清他的脸后,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竟然是曾经的仇敌吴大桂!而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江月夜对这人已经烦到了极点,这会儿说话就更没好气:“你放开我!像你这样的人,你还期待别人怎样对你?持强凌弱不说,还一次又一次的拿要挟当乐趣,如果被你逼迫的人不是我,恐怕还就真让你得逞了!像你这样卑鄙无耻,恶心下流的小人,我这么对你已经是最客气的了!” 江月夜嫌弃、不屑的眼神望过去,吴大桂只觉得丹田里“轰”的冲出一股热气,他的理智瞬间就被这股邪火烧得精光。江月夜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 缪英男大惊失色:“大胆贱民,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江小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竟敢这样对待她,你不怕在坐的各位乡亲将你生吞活剥?” 缪英男这会儿才弄清楚刚才的怪异来自于哪里,正是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戾气!可是现下说什么都晚了,刀架在江月夜脖子上,她也不敢冲过去,万一伤了江月夜,她真是要内疚死。 棚子里的男女老少半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睁大着眼瞪着吴大桂,跟着便有人大吼一声:“他妈/的!你要是敢伤害江小姐,老子把你的肉剁了喂狗你信不信!”说话的正是那脾气暴躁的许屠夫。 受灾的时候他家的独生儿子被压在木板下,是江月夜拼了命才将人救出来,虽然一条腿废了,可他们还是打心眼里的感激江月夜。 现在看到江月夜被歹徒绑架,他们绝做不到置之事外。不止他家,在场的很多人都是怒不可揭,恨不能吃吴大桂的肉,喝吴大桂的血。 可是相应的,也没有几个人敢轻举妄动,就怕一个不慎使江月夜死在那把寒森森的杀猪刀下面。 江月夜呆呆的站着不动,和四下里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的大伙儿形成鲜明对比,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能慌,一旦吴大桂狗急跳墙,那她就是死路一条。 江月夜正打算先让大家退出五米远,帐篷里就凭空冒出了一个清凉的声音:“各位乡亲,在下乃是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大人。想必大家已经等得很着急了,如今我来了,大家有什么话只管说。” 淡淡的语气,随和的嗓音,似乎根本不知道里面的剑拔弩张。 大伙儿本来擂鼓一样的心跳被他的声音奇迹般的平复下来,一时之间四下落针可闻。 傅云清却恍若韦觉,轻笑一声:“怎么?大家不着急吗?如果不着急的话,那我这就回去先休息十天半月再说,反正银子搁着也不会坏,不过……”一个小小的转折,轻而易举的就把大伙儿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就连吴大桂也似乎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只顾着盯着场中红色官服的傅云清发愣。 傅云清不动声色的看一眼江月夜,在后者惊讶且略带惊喜的目光中微微一笑,随后又看向了大伙儿:“各位父老,若是想要补回损失,争取最多的受灾补偿,那就赶紧去外面萧大人处登记。晚了,银子可就不一定还有了!毕竟大家也知道,这银子虽然拨下来了,但是能有多少到各位手里,那还是个未知数啊。” 这一诱一吓的,不消片刻,大伙儿就被他忽悠去了外面,只剩下几个老婆子还有屠户一家因为放不下江月夜而留了下来。 江月夜没想到,平常这么正经的傅云清竟然也有腹黑的时候。 眼下的情形江月夜心里也很着急,恨不能开口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才好。没有了人看戏,吴大桂一个人表演就会变得没什么意思,而且这样也能让他放松警惕。大概傅云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这样说话。 像是能猜透江月夜心中所想一样,傅云清低低的说:“各位,这里有我在,一定确保你们的江小姐完好无损!所以,在下能不能请大家暂时回避一下?” 有了钦差大人的保证,再加上心中始终惦记着灾款的事情,很快剩下的人也走了,原本还拥挤异常的棚子顿时空旷起来,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一脸恼怒的吴大桂,还有冷静异常的傅云清和江月夜。 江月夜冷冷的声音传出来:“人都走光了,你的表演也没人欣赏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这话自然是对吴大桂说的。江月夜现在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任何惧怕,仿佛胜券在握一样。 吴大桂压根没想到,不过眨眼的时间,情况竟然就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原本大权在握的他瞬间就成了一个滑稽的跳梁小丑,他如何能心甘:“哼!江月夜,你别给老子假惺惺的!现在你这条小命在老子手上,我想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所以请你不要废话,要不然老子手下的刀可不认人!” 江月夜“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啊!有本事你就捏捏看,看我的命是不是像你想像的那么脆弱!”江月夜毫不示弱的道,压根不把吴大桂的威胁放在心上。 因为只有激怒了他,才能找到空子自救。 虽然她也相信傅云清不会对她置之不理,但是她习惯了遇到危险先自己想办法,所以也就没有依靠别人的习惯。 不远处,傅云清却因为她这话而微微皱起了眉毛。 吴大桂因为被嘲笑,被当街暴打,他其实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可是当他把刀架在江月夜脖子上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害怕起来,现在更是骑虎难下。 而江月夜又是这样咄咄逼人,完全不给他一点退路。 想到这里,吴大桂的心狠了一狠,手臂一个用力,就真打算把刀锋送进江月夜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傅云清的身体鬼魅的冲了过去,长臂一伸就将江月夜锁在了怀里,而吴大桂手上的杀猪刀,就这么不偏不倚的落到他的脊背上。可笑的是,这家伙竟然也不躲,就这么任由刀锋刺进肉里。 江月夜下意识惊呼:“笨蛋!快躲开!”可惜已经晚了。 帐篷四周都是傅云清布的绝顶高手,吴大桂这一出手,就代表了他必死无疑,此刻他已经被压在地上,死鱼一样没了生气。 江月夜没时间管吴大桂,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她紧张的捂着傅云清冒血的后背,轻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随即又是一阵恼怒:”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安排了那么多高手就别以卵击石啊?怎么,你觉得当肉垫很有意思吗?” 傅云清轻轻的笑起来:“能让你动容,就是有意思。” 没错,他就是不喜欢江月夜把他排除在外的模样,仿佛他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正文 表白 江月夜深深怀疑,傅云清这家伙是不是回胎重塑了! 以前的云淡风轻是被狗吃了吗?时不时的来一把腹黑不说,手段也莫名强硬,这才几天时间,洛城的纷乱就被他处理得井井有条,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无不对他拍手称赞。 如今百姓中呼声最高的,除了江月夜便是这位新来的钦差大人。 傅云清不但解决了难民的衣食住行问题,更是把那些孤儿寡母安排得妥妥当当,就是江月夜这个在二十一世纪见过大场面的,也对他的雷厉风行咋舌不已。 相比起来,她甚至觉得她之前的所有举动都只是盲人摸象。 萧玉平没有被怪责已经觉得祖坟冒青烟了,自然不会去干涉傅云清的安排,而傅云清之所以这么快解决,究其原因是不想这些纷乱的俗务影响他的主要计划。 于是,他十分简单粗暴的邀了江月夜去郊游。 江月夜的惊讶自不必说,不过想到他的救命之恩,也就没有推辞。 清晨的空气透着一丝凉爽,傅云清在前面悠闲的骑着马开路,身后就是江月夜的马车,等马车驶出城之后,他就打着马来到车窗旁,低下头问撩开帘子看风景的江月夜:“会不会骑马?” 江月夜摇摇头:“不会。” 她干净利落的回答让傅云清嘴角弯了起来:“下来,我教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是笑着的,清俊的容貌在晨光的照耀下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看得江月夜眼里一片缭乱。 刚要起身出车厢,随同江月夜一起来的林茗就拉住了她的衣袖:“小姐……是不是不太合适?” 如果江月夜过去,那就要和傅云清同乘一骑。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一来免不了会有肌肤摩擦,也怪不得林茗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江月夜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但是入乡就要随俗,可惜还没来得及说拒绝的话,傅云清的声音已经悠悠传来:“难不成是我记忆出了问题?江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扭捏起来。”赤/裸裸的嘲笑。 江月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不过也没在故作矜持,她向林茗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林茗便“吁”了一声让马车停下来。江月夜抬步走到车厢外面,还没站稳就被一股力道直接拉上了马背。 身后是傅云清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的清香。 只听他说:“有我在,你不用学。”话音落下,马儿就“嗖”的一声飞奔出去。 速度之快,江月夜差点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栽下来,好在傅云清这家伙不算丧心病狂,及时的托住了她的手肘,这才让她稳住了身形。 江月夜大怒:“你干什么!快停下来!” 傅云清在她耳旁低低的笑:“别怕,放轻松。”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江月夜竟然真的慢慢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她就感觉到周遭的风景、空气都在迅速后退,而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开阔。 不一会儿,面前就出现一片葱郁的竹林,端的是绿海滔滔,春意盎然。 江月夜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别走太远了,林茗看不见我会担心的。” “我给她留了记号,如果她够聪明的话,找到我们不成问题。”傅云清继续打着马儿往前,直到两人来到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上,他才渐渐放慢速度,等马儿彻底停住了,他翻身下马,把手递给马背上的江月夜:“下来。” 江月夜想要打开他的手,然而看了眼一人高的马背又悻悻的放弃,任由傅云清托住她的手把她扶下去。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草坪上游走,傅云清悠悠开口:“如夫人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嗯。”江月夜的声音有一丝郁闷:“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但是想想还是挺无奈的。” 傅云清一下子就把她这种情绪理解成了是对御玄风的惋惜,语气瞬间就僵硬起来:“是吗?要不然江小姐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如果他不纳如夫人,你是不是就会接受他?” 江月夜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呢!我叹息是因为我觉得萧若薇拼了命才换了一个妾的身份!换了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男人既然要女人从一而终,那他自己首先就要学会尊重女性!”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就憋在心中的话,不知怎么忽然说了出来。 江月夜这下才发现自己有些失言,想要解释,可看见傅云清愣愣说不出话的样子,她忽然什么也不想说。 哪怕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要她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她是说什么也做不到的。 许久,傅云清都没有说半个字。 江月夜觉得这场郊游已经没了任何继续的必要。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以后分道扬镳,还不如不要开始。 想到这儿,江月夜看了看远处重峦叠嶂的山峰,深吸一口气,就准备独自离开,谁知道才走出去一步,她的肩膀就被一双手紧紧的缚住:“如果我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什么?”江月夜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不过只见了几次面而已,你怎么能……” “你看。”傅云清不由分说从怀中摸出一个玉佩。 晶莹剔透的紫色玛瑙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江月夜一下子便被吸引住,口中的话就吞了回去,伸手拿了玉佩,只看一眼,她就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到的?你……” 她有太多话想问,想问傅云清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明明一点预兆都没有。想问傅云清用了什么方法把她的样貌刻进玛瑙里的,这样做是不是费了很多心思? 可是话到嘴边,看着傅云清灿若星辰的眸子,江月夜忽然很不争气的吞了一口口水,引得傅云清低低的笑起来。 沙哑而略带磁性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 江月夜赧然,刚想呛傅云清一句,远处就响起林茗大声的叫喊:“小姐,你在哪儿?小姐,听见就应我一声!” 江月夜张开嘴打算回应,却被傅云清忽的伸手捂住。不仅这样,这家伙竟然还抱了她滚到地上,用长及膝盖的草丛掩住两个人的身形。 江月夜忍不住想笑,这家伙怎么这么蠢,竟然做这种欲盖弥彰的傻事。 然而她的笑还没来得及溢出喉咙,立马又僵在了原地,因为傅云清灼热的呼吸就喷在她耳朵边,带着一丝情动的低喃:“夜……我好想你。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想,所以我主动向皇上请缨,就是为了来看看你,顺便证实一下我对你的感情到底属于哪一种。” “哦?”江月夜意味深长的问:“那……属于哪一种呢?” “我喜欢你。” 最简单不过的一句告白,然而配上傅云清此刻认真又小心翼翼的表情,江月夜觉得整个天空瞬间亮了起来,心里那些不知名的黑暗也全都溃散,整个世界只剩下傅云清的目光和微笑。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迟钝的发现,眼前这个一直被她看成是冰块儿的男人,竟然有一颗异常温润的心。 让她得到温暖的同时,也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一刻。 也许……并不只是他喜欢她。 江月夜刹那间笑起来,宛如桃花一样忽然绽放,美得让人挪不来眼睛:“好啊,如果你能一直喜欢下去,我就答应你。” 说完这个,她便站起了身,朝着林茗招手:“林茗,我在这里。” 正文 跟屁虫 吴大桂并没有死,吊着一口气被流放三千里。 吴姨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萧玉平恼恨吴姨娘和他大哥沆瀣一气,把他的老脸都丢光了!他本不欲再理会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可大夫偏偏诊出她有了身孕,萧玉平只得平心静气的劝慰。 “你啊,就是摘不清。你大哥荒唐这么多年,你给他擦的屁股还不够多?”萧玉平握着吴姨娘的手,眼里是难得的怜爱:“你听我的,现在你有了身孕,就别管他的事了可好?这次他得罪了钦差大人,就是我想保他也是束手无策。” 吴姨娘歪在床上,泪珠子像雨水一样不停的掉:“你说得轻巧。他就算再不是东西,也是我哥哥。我父母早亡,他含辛茹苦养育我十几年,我能说不管就不管吗?”说着就捏了粉拳去打萧玉平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你要是动作迅速一点,早点给他定下江小姐,他哪里还会做傻事?不做傻事,现在可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也不用老远的去那种地方受苦!” 吴姨娘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萧玉平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傅云清对他的敲打,心烦意乱之下,他丢下一句:“这都是他自己作的,能怪谁!我劝你你不听,那你自己想主意去吧,我不管了!”然后就扬长而去,留下挂着泪珠目瞪口呆的吴姨娘。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哭声更大了,几乎要把房顶给掀开。 一个丫鬟模样的下人悄悄摸进房里,把门窗都掩了,才走到床边劝道:“姨娘,快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你是谁?”吴姨娘看着来人,目光有几分凌厉。 她现在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如果正屋里的那个要使什么手段,她绝不对束手待毙。 庄大妞展颜一笑,圆圆的脸颊透着几分讨好:“我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在堂屋伺候的。听见姨娘哭得伤心,老爷让我来劝劝。” 听说是萧玉平差遣来的,吴姨娘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嗯。给我倒杯水来。” 哭了半天,她也累了。事实上她也知道她大哥这次是真栽了,可是不努力一把心里又梗的慌。好在现在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就算救不了她大哥,以后九泉之下也有了说头。 庄大妞听话的帮吴姨娘倒了水,一边扶着吴姨娘喝一边说:“要奴婢说啊,这事儿也不能怪老爷,要怪就怪夫人还有那位江小姐。要不是她们,姨娘的大哥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吴姨娘喝水的动作一顿:“这话怎么说?我大哥的事情和夫人有什么关系?” “姨娘不知道?”庄大妞故作惊讶的道:“前段时间夫人就悄悄儿的差了银翠来您这边打听您的事,也不知道翡翠姐姐和银翠说了什么,夫人知道以后就天天笑得合不拢嘴巴。这不,还没几天呢,就发生了您大哥这事,我怕是夫人在老爷面前告黑状呢。” 听了这话,吴姨娘才想起来庄大妞说她是夫人身边的,禁不住疑惑道:“你不是夫人的丫鬟嘛,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庄大妞故意苦着脸,仿佛受了多大委屈:“我不过是个站堂的丫鬟,夫人哪记得我啊。我告诉姨娘这些,完全是因为我恨一个人。而这个人,只要谁沾到谁倒霉,姨娘的大哥也是被她害了!” “你说……” “江月夜!”庄大妞恨恨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江月夜的名字:“就是这个贱人!害得我家破人亡不说,如今还沦落到给人做丫鬟,我与她此生不共戴天!” 吴姨娘顿时惊愕,庄大妞趁机煽风点火:“姨娘,不是我说,您现在有了身孕,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争上一争。夫人这些年来什么都跟您做对,这次又借机报复,才让您大哥得罪了贵人。姨娘如果有心为您大哥报仇,就一定不要放过这两个人,尤其是江月夜。” 吴姨娘想起自家大哥这一去再也不可能回来,心里就烧起一团火:“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达成一线,接下来可不就该狼狈为奸? 庄大妞埋头邪邪一笑,等再抬起头来,又恢复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很简单,姨娘只需要和一个人合作就可以了。” “谁?”吴姨娘压低声音问。 “二小姐,如今的如夫人。”庄大妞信誓旦旦的说。 然而康氏这边却一百个冤得慌,吴大桂的事情,她本是想推波助澜一下的,可是手还没伸出去,吴大桂就自己撞枪口上去了,也不知道天下怎么会有这样蠢的人,实在是蠢到家了。 可一件事顺了心,难免就有别的事让人发堵。 康氏气得摔了房里好几个花瓶,恶狠狠的道:“贱人,那个贱人,她凭什么怀上孩子。你没看见,老爷听说她有了身孕高兴成什么样子,当初我怀知乐的时候也不见他这么欢喜!” 徐妈手足无错的站在一边,扶花瓶也不是,捡碎片也不是,索性什么也不管,只顾着劝人:“夫人,您就想开一些吧。哪怕吴姨娘有了身孕又如何,生了儿子又如何,夫人有大少爷和二小姐,谁也越不过你去,更别说一个还没长成形的奶娃娃了!” 夫人平时脑袋比谁都清醒,可一旦吃起醋来,智商就比一个小孩还不如,徐妈真是哭笑不得。 康氏的声音充满怨怼:“奶娘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看不惯,那贱人人前娇滴滴,人后耀武扬威的模样。从前就已经这样,这回她有了身孕,更别提怎么嘲笑我了。” 徐妈给康氏倒了一杯水,摇了摇头说:“夫人,你怎么不想想,照目前的情况,我们估计在洛城呆的时间也不长了!等进了京都,您是正经的夫人,而她是地位低贱的妾室,京里又是等级如此森严的地方,根本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到时候,就算她有了孩子,也只能伺候夫人左右,夫人又怕什么呢?更别说,夫人还有大少爷和二小姐,别人只会看见夫人的风光,至于她,夫人就让她窝在府里发霉好了。有她缠着老爷,夫人也不怕再有人进门给您添堵。“ 一番话,轻易的就把康氏给说服帖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 “傅公子,我要去谈生意,你跟着干什么?”江月夜无奈的看了看坐在车厢里,一脸悠闲的傅云清。 自从那天表白过后,这家伙就一直跟着她,动不动去江家做客不说,人前人后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明明春风般温暖的笑容,硬是给人一种寒风般凌冽的错觉,江月夜深感头疼。 傅云清笑着朝江月夜靠过去:“有我在,你不管做什么都会很轻松不是吗?所以,江小姐应该感谢我才是。” “你……”江月夜忍不住指上他的鼻子。 心里一阵腹诽:你丫的能不能不要这样,好想一巴掌扇飞你啊。 两个人唧唧歪歪的斗着嘴,沈府很快就到了。 这次,江月夜是打算和沈千辰谈合作来着。现在不管是精品店还是点心铺或者火锅店,每一个都运营得非常红火,而借着她最近名声不错,推出小画书正是时机。不过这次江月夜不打算自己搞了,沈家是洛城最大的商业巨头,交给他们会比她自己倒腾事半功倍。 沈千辰携明珠在门口迎接,江月夜无视身后的跟屁虫,笑嘻嘻的打趣:“好啊,都明目张胆同住一个屋檐下了,还不预备办喜酒?难不成要等到孩子出世了,才舍得出我这份媒人钱?” 明珠暧昧的上前挽住江月夜的手臂:“你还说我们,我还想问问你和钦差大人是怎么回事呢。” “什么怎么回事?”江月夜眨眼睛:“傅大人是看我一介小女子无人照料,又发生了之前的歹徒事件,所以好心送我一程而已。”说着便回头瞪向傅云清:“傅大人,您说对吗?” 沈千辰清楚傅云清的来头,自然不会把人拒之门外,且站在一边客气的做着有请的手势,傅云清含蓄的点了点头,这才抬步往沈府走,一边走一边回答江月夜的话:“江小姐这么说,好像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啊。沈公子,早就听闻洛城沈家富甲一方,今日有幸来做客,是沈某的荣幸。” “哪里。”沈千辰笑着把人迎进去,下人上了最好的春茶,他才道:“江小姐上次和我提到的合作,我非常感兴趣。我们沈家的商行遍布全国各地,江小姐舍得把商品放在沈家的商行里,必然能畅销全国。” 说舍得,主要是利润要半分。 江月夜笑着颔首:“就是知道可以挣大钱,我才腆着脸找沈公子你合作的嘛。要不然以我这点小玩意儿,沈家估计还看不上呢。不过呢,既然是合作,我也会尽量让你们的利益最大化。不如,沈公子再听听我的计划如何?” 正文 礼物 其实江月夜的计划很明了。 这几日,她已经借用赈灾的名义把定制的袖珍版小画书还有小玩偶散发出去了,利用全城百姓对灾民的同情,承诺只要是卖挂饰挣的钱,将一文不留全用于赈灾。这样一来,百姓们为了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又见自家孩子喜欢,也就更舍得出钱,小画书的市场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打开了。 现在,很多孩子已经被小丸子迷住了,加之小玩偶就是小丸子的缩小版,孩子们爱屋及乌,几乎不舍得放下。 而下一步,江月夜就想推出家族版玩偶套装,比如现代的芭比娃娃,维尼熊等等,顺便借用小画书巩固市场,反正迪士尼动画片有那么多,她只要根据原型稍微加工一下,推出适合古代孩子看的小画书就可以。 沈千辰听了江月夜的计划后,双眼都放着光,特别是家族系列,不知道要有多少孩子拜倒在这些玩偶的石榴裙下。 沈千辰对江月夜向来有信心,这一次的合作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他笑道:“有江小姐这些古灵精怪的点子,不愁赚不到钱,只是沈家的生意牵连甚广,分成上我恐怕不能一意孤行,还是要按照老规矩办事。” 江月夜摆摆手:“没关系,能坐享一半的利润,我已经很知足了。货品我会按月提供,如果销售可观我们再加定,你看如何?” “成交!”沈千辰干脆的道。 随后两人就签订了合作协议,一干条款都列得清清楚楚,因着有明珠这层在,江月夜也不怕沈千辰有什么别的心思。再者,沈家商行天下,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家。 办完一切琐事,出沈府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江月夜想着近来一直忙碌,两个弟妹在私塾上课她都没来得及去看看,便顺道让牛叔把马车驾到书院去。车上,傅云清这家伙又开始不安分,半嘲弄的道:“江小姐做起生意来果然游刃有余。” 江月夜瞥他一眼:“傅公子处理公事也一样手到擒来。” “过奖。”傅云清晶亮的眸子看向江月夜:“你知道为什么灾乱都处理好了,可我还不走吗?” 江月夜睁大眼睛和他对视,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我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京都日子不好过,傅公子闲来没事在洛城偷偷懒?” “牙尖嘴利。”傅云清露出淡淡的宠溺:“我先不告诉你,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 御玄风昨日稍了书信给他,第一件事就提到了江氏的动向,他倒不知道原来江家是这样一个背景,不过御玄风想要趁此机会把江月夜弄进京去,他也乐意帮忙,反正近水楼台先得月,御玄风的速度怎么也不可能有他快。 马车转眼到了私塾门口,江月夜和门童低语了几句,门童就放了他们进去。现在离下课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在待客厅里等了会儿,一盏茶喝完,就看见江月诚和江月诗兴奋的跑了进来。 江月诗挥着手上的宣纸,笑得像一朵花儿:“三姐,你怎么来了?你看,老师给我的画儿打了优呢。” 江月诚就显得低调多了,把自己写的得了优的大字卷起来,走到傅云清身边轻声问:“傅哥哥,你又和我三姐一起办事?” 江月夜听到这个“又”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而傅云清则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应着:“嗯。月诚也得了老师夸奖吧?这样的话,傅哥哥也不好空手说话了,喏,这两个玩物送给你和月诗,算是傅哥哥的一点小小奖励。” 一枚是京白玉的玉佩,一枚是碧玺的项圈,江月诗看到五颜六色,耀眼夺目的项圈哪还有坐得住的道理,笑嘻嘻的就凑上前去,伸出白胖的手指把东西抱进自己怀里,这才甜甜的道谢:“谢谢傅哥哥。” 而江月诚则是有点不敢接,毕竟对方给的东西太名贵了点。 江月夜也是心中微惊:“这……太贵重了!傅公子还是收回去吧。”说着就去抢江月夜手上的项圈,可又不敢太用力,万一扯坏了,怕是要倾家荡产才能赔得起。 傅云清不为所动,笑着把玉佩挂在江月诚的腰带上:“我这是送给月诚和月诗的,你个做姐姐的瞎决定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欣赏似的看着江月诚腰间的玉佩,问他:“好看吧?喜欢就收下,这种东西傅哥哥家里多得是,以后再给你更好的。” 别说,京白玉挺配江月诚的气质的,他自己也是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看向江月夜的目光就带上了期盼。 江月夜心中一软,又见傅云清眼底的真诚,只能接受下来:“那谢谢傅公子。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没得把他们惯坏了,而且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手里拿着这种名贵的东西反而不是好事。” 万一被歹徒觊觎,那就是徒招横祸。 傅云清心里咕哝,也许过不了几天你就用得上了,不过他没说出来。 恰好这时候玉琼和玉璞也走了过来,江月夜就起身招呼赵氏:“赵婶子,怎么你今日亲自来接她们姐弟?” 因着赵氏是点心铺的副掌柜,平日里也挺忙的,江月夜就给她找了个专门看顾孩子的婶娘,玉琼玉璞的吃喝拉啥是她一应负责,上学接送也包含在内,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何没来。 赵氏就笑着解释:“婶娘今天身体不适,点心铺又有林香姑娘看着,我就自己过来了。”抬眼就看到傅云清立在那里,一身的清贵让人不可忽视,赵氏露出疑惑:“这位是?” 江月夜看了眼傅云清,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简单的介绍一句:“哦,这位是京都来的钦差大人,以前有过几面之缘,他就顺道和我来接弟弟妹妹下学。” 赵氏不是那种爱八卦的,也就没抱根问底,倒是玉璞,一眼就看见了江月诚腰间的玉佩,露出羡慕的目光:“月诚,你的玉佩好漂亮,比我娘的白玉簪子还要好看。” 玉琼也在一旁和江月诗欣赏着她的项圈,赵氏见了脸上有一丝尴尬,就轻呵一声:“玉琼玉璞,别那么没规矩。” “没事的。”江月夜赶忙道:“小孩子嘛,都喜欢这些看着好看的东西,我们就别管了,让她们自个儿玩去。”一边说还嗔怪的看了傅云清一眼,要不是他,哪里会有现在的尴尬。 傅云清好笑,感情他送东西还不对了?旋即他又向江月诚招了招手,等江月诚过来,他从怀中摸出两个差不多的饰物,放在江月诚小小的手心里:“把这个送给你的小伙伴吧。” 江月诚就听话的把东西拿到了玉琼玉璞面前,只是两个孩子手还没接稳呢,赵氏就惊呼起来:“不可!万万不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收。”说着,还把孩子拉到了身前,不顾他们不舍的目光。 傅云清眯眼瞅了江月夜一眼,江月夜就知道他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于是劝道:“既是傅公子一片心意,赵婶子就收下吧。虽然我也觉得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些,但是在傅公子眼里估计也就只是看得上眼罢了,反倒是我们,要是再推下去,倒显得矫情。” 江月夜都这样说了,赵婶子自是不能再拒绝,吩咐玉琼玉璞对傅云清道谢之后,才牵着孩子走了。江月夜他们随后也上了马车,车鸾缓缓向着江家行去。倒是傅云清这家伙,他自己不提出告辞,江月夜看在玉佩的面子上也不好赶人,于是乎他就又成了江家的桌上客。 江老爹和宋氏都是识得傅云清的,听说他这次来是皇上派遣的,自然也就更加客气,好菜好饭的招呼着。 傅云清也不嫌弃,态度既是随和也有些自在散漫,吃饭间也和江老爹聊个不停:“对了,江伯父可曾听过京城江氏?” 江老爹执筷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抖:“京城江氏?倒是听说书的说过,好像还是大族咧。怎么,傅公子忽然问我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傅云清料想江照年既然有意隐瞒,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易承认,便笑着岔开话题:“哦,没事,就是问问。京城江氏最近动作频繁,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道伯父也是江姓,还以为你们多少有点沾亲带故。” 江照年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要露出马脚,还是江月白大笑一声,不可置否的笑道:“傅大哥这话说得,怎么可能啊!要是我们家和那样的大家族有亲,我们还会过得这么潦倒?” 虽说现在生活是好了,可是仍旧记得以前的寒酸。 江月白一副说笑话似的口吻,又把江老爹说的心情微妙起来。 吃完了饭,傅云清又和江月华讨论起了学问。 江月夜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他大哥最近也被乡试愁得晚上都睡不好觉,她就盼着傅云清能给她大哥一点指点,好歹他也是天子近臣,又是储君之师,只要随便透露一点,就能让江月华受益匪浅了,所以就亲自下厨做了一些零食送到江月华的房间去。 她过去的时候傅云清正巧说到:“这次洛城的天灾算是大事件了,你多往这上面琢磨琢磨,乡试过后没几月就是春闱,说不定考官会拿这个做文章。” 江月华就点头:“傅大哥说的是,那我明儿就让老师给我普及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两人见江月夜过去,说了两句就停了下来。 傅云清看到江月夜手上的吃食,就毫不客气的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含糊的说道:“没想到江小姐还会下厨,真是应了那句话,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以后谁要娶了你,可是他的福气。” 这话,就有点意味深长了,连江月华都听出里面的奇妙来。江月夜更是恨不得把盘子砸在傅云清脸上。 这家伙,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啊。 正文 喜事 第二天。天朗气清,晴空万里。 江月夜贪懒多睡了会儿,醒来梳洗完毕,宋氏就塞了一个红彤彤的东西进她手里。 江月夜讶异,一边打开帖子一边问:“这什么啊?是隔壁邻居又有喜事了?” 江家搬过来景泰街也有一阵子了,宋氏这个人又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和隔壁人家都处得不错。偶尔有个乔迁嫁娶什么的,他们也会往江家这边知会一声。 这最近吃的喜酒就好几台了,江月夜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才打开帖子,看到落款乃是夏府时,宋氏已经笑出声:“瞧你什么口气,人家请我们吃酒是看得起我们江家,倒让你说得像什么似的。”随后又拿食指点着请帖上的落款处:“傻丫头,看清楚了,是夏小姐成亲呢,邀你去坐席。” 夏子宣和江月夜关系最好,这个宋氏是晓得的,所以才马不停蹄的把请帖给她,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迟钝。要真是隔壁谁家的喜事,她也犯不着烦她,自己拾掇一下去了就行。 江月夜扫了眼请帖上的内容,见果然是夏子宣要嫁人了,不过日子是在后天,而不是今天,顿觉好笑:“娘!人家请帖上写着是后天呢,你着急个什么。” “傻丫头啊!”宋氏接连叹气,用手指戳了戳江月夜的脑袋:“你作为好朋友,不应该去添妆什么的?这些小规矩都不懂,以后嫁人了被婆婆嫌弃可怎么办?” 江月夜就嘟嘴:“谁说我要嫁那些高门大户了?要是找个和我们家一样的平民百姓,人口简单,就不用受这些烦了不是?” 她说的倒是真心话,人人都巴望着嫁入豪门,可豪门又岂是那么好进的?不说别的,就是这些规矩都要把人难死。 宋氏听了这话,却是奇怪的看了江月夜一眼,犹豫道:“夜儿,娘看你最近和傅公子走得那么近,还以为你们……” “你乱想什么呢,娘!”江月夜嗔怪一声,却是睁眼说起了瞎话:“傅公子又不是和我关系好,他是冲着大哥二哥来的嘛!你别乱说。”说完,不等宋氏说话,就一溜烟跑掉了。 殊不知,她现在的反应,和一个害羞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江月夜去了城中最好的首饰店,为夏子宣买了一套上好的头面,然后就登了夏府。巧的是,今儿不止她一个人来,连着薛玲珑,缪英男也赶一起了。 夏子宣脸色红润,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笑呵呵的招待了她们,对于各人的礼物又是一阵感谢,薛玲珑就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哥哥高兴得找不到北,原来夏姐姐也是一样。” 夏子宣就羞红了脸:“小丫头片子,等你以后要嫁人了,说不得比我还要夸张呢。” “才不会。”薛玲珑故作镇定的瘪嘴:“我娘说等夏姐姐进门以后,让我多陪你几年再嫁出去呢。” 事实上薛玲珑的娘说的是陪她自己来着,不过薛玲珑嘴甜又懂事,嫂嫂还没进门呢,就帮着互相说对方的好。 因此,夏子宣还没嫁过去,就对这个未来婆婆多了几分好感,红着脸说:“那好,等我做你嫂嫂了,一定帮着婆婆给你找个最好的郎君。” 趁着她俩妯娌聊天的当会儿,缪英男就把江月夜拉到了一边说话:“江小姐,我听说这次的钦差大人是傅公子。怎么,他们一行人又来了洛城?” 江月夜摇摇头:“只有傅公子来了,御公子和他的属下都没到。” 听江月夜这么说,缪英男脸上掩不住的失望:“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她几乎是在自说自话,江月夜没听清,问过去:“以为什么?” 缪英男恍然醒悟,忙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心里却怎么都挥不掉那个英朗挺拔的身影。 从夏府出来,江月夜顺道去了点心铺。 林香那丫头做的点心,不只客人喜欢,就连她这个东家都吃不够似的,每日不来一盘,心里就不舒服。 走到门口她就看见一个妇人,手上挎着菜篮子还不顾的朝点心铺里面张望,江月夜心下奇怪,就站在她身边问道:“婶子,是要买点心吗?要买点心的话可以先进去试吃一点,喜欢才买没关系的。” 听见有人说话,那妇人就回过头来,没想两人见了对方都吓了一跳。江月夜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萧霖的母亲。而赵姨娘也没想到会再这里见到江月夜。 江月夜压下惊讶,问道:“赵姨娘,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江小姐。”赵姨娘露出笑容,有点不自在的道:“我出来买菜,看见姝儿好像是在这楼里,可是我又不确定,就在门口望望。” “是这事啊!”江月夜恍然大悟:“萧姝前些日子本来是在精品店做事来着,不过最近点心铺这边生意特别好,我就让她过来帮帮忙。赵姨娘如果要找她,直接进去就行,不用那么生份。” 哪晓得赵姨娘却是有什么顾虑似的,慌忙摆起手来:“不,不用了。我现在还要去买菜,等我改天有空,再来江小姐的铺子开开眼界。”说完,也不等江月夜回复,忙忙叨叨的就走了。 江月夜好一阵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和林香在点心铺里唠嗑了一段,又吃了林香刚出锅的一盘桂花薏仁酥,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吃了晚饭,江月白又找她商量起来:“三妹,我看我们现在不如趁热打铁,再开几家精品店好了?” 自从小画书的市场打开,江氏精品店的生意就越发火爆了。不止这样,就连和她们签了代卖协议的几家商铺,客人也是流水一样的来,每次那些掌柜看到她,都要笑眯眯的对她嘘寒问暖。 江月夜也觉得这个时机不错,加上最近和萧知乐合作的火锅店带来了一大笔进项,如今江氏账户里的钱,就是开十家精品店也够了,于是乎她就道:“二哥的提议正中我下怀。不过,二哥这次打算开几家?” “十家。”江月白几乎是没怎么思考,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然而江月夜却还是微微担心,虽说钱是够了,可是一下子扩张这么多店铺,风险还是很大的。不说别的,人手就是个大问题。林茗虽然能力强,又有陆掌柜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掌柜帮扶,可是她也没有三头六臂,一下子丢十几家店铺给她,未免吃力。 想到这个,江月夜就建议道:“不如少开点?五家怎么样?留一点活钱在手上,遇到什么困难也好解决。” 可看江月白的反应,却是有点不愿意的。 他这阵子在外打拼,听多了各路朋友的夸奖和称赞,这心就有点大起来,这会儿竟觉得他三妹做事太瞻前顾后,没有大家魄力。就拿萧知乐来说,这段时日火锅店就开了不下七/八家了,还不说酒楼当铺这些。 江月夜见江月白不说话,就以为他是同意了,笑着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负责找伙计和掌柜,你就打听哪里有合适的铺面。另外,我准备在城外修建一个大厂房,以后精品店的分店越来越多,我们又要往沈家的商铺铺货,少不了订单越来越大。这样一来,城里的这两个小作坊就远远不够供应了。建了大厂房之后,大批的订单在那边做,两个小作坊就用来精加工。” 江月白点点头,没有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只道:“那好,我和三妹分头行动,争取尽快把事情办下来。” 回头,他心里却止不住的琢磨,怎么才能通过自己的手段弄到钱然后多开五家分店,虽然到时候可能会被他三妹说几句,但是店铺都开了,而且还不是用的江氏的钱,他三妹肯定也高兴。 …… 郡守府。 吴姨娘差人偷偷把庄大妞叫到房里来,然后才摊开信件给她看:“你看,上次你教我写了信给如夫人,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回复我了。不仅这样,还答应和我们一起联手。” 庄大妞听了直翻白眼,这关系到萧若薇的地位和幸福,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她也是一次无意中听到萧若薇对丫鬟发脾气,语气里满是对江月夜的恼怒,说什么江月夜就是个下贱货,勾引她的御公子。 因此,她才会知道萧若薇对江月夜的嫉妒和忌惮。这么一来,只要吴姨娘寄过去的信上微微透露江月夜可能会进京的消息,萧若薇就会手忙脚乱,自然也就会和她们达成一线。 不过庄大妞的目的可不止这么一个,她看向吴姨娘,语气充满自怜:“姨娘,每次我们都这么偷偷见面,要是被夫人知道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看在我对您这么衷心的面上,您不如把我调到您身边来?大妞保证,绝对不会像翡翠姐姐那样,为了一点点银子就出卖姨娘的。” 不得不说,庄大妞的心机够深的,一句话不仅表明了自己的衷心和能力,更是把吴姨娘身边的翡翠贬得一文不值。没手段也就算了,竟然还贪财不衷,这样,就算吴姨娘不想赶尽杀绝也不行了。 果然,吴姨娘立马就愤愤的道:“你放心,我知道你为我好。趁着我现在有了身孕,老爷对我千依百顺,我明儿就让老爷把你调来服侍我,顺带把那烂嘴巴的死丫头发卖了了事。” 得了保证,庄大妞扑通一声就跪在吴姨娘脚下:“谢谢姨娘,大妞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您。”心中却是不屑,她可不想一辈子做下人,等她爬上了大少爷的床,也要享受一下主子的待遇。 正文 喝喜酒 又是一日的忙碌,江月夜擦亮眼睛从成白上千的应聘者中挑了二百个一看就是好员工的出来,值得一说的是,因为江月夜之前赈灾的义举,这次的招工很顺利,江月夜还特别照顾了一下受灾的人家,受过灾又来她这里找事做的,只要不是人品有问题,几乎都要了下来。 当然,还是女工更多些,因为精品店做的几乎都是针线上的活计,只是偶尔需要一些搬搬扛扛和跑腿的劳力而已。 另外又招了五个掌柜,其中三个是陆掌柜那样有经验又沉稳的,另外有一个青年小伙和一个掌事娘子,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据说还没成亲,就是因为常年在外打拼挣钱养家。 江月夜欣赏她的实诚、顾家,气质也十分干练,就打算帮她一把。 毕竟,没有哪个商铺的工钱会比江氏更高了,而且等五家分店开起来以后,还会按业绩给提成。她若真是有几把刷子,靠着这份工作置办嫁妆都不是问题,到时候再找个倒插门,一样能过得很好。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江月夜目前的大事还是建厂房。 她想着这方面的事估摸着还是找沈千辰最合适,他家的生意有一部分就是建房售房这一块儿的,不过在这之前,江月夜首先要买一块地。 想到地的事情,江月夜就忍不住奇怪,江家好歹也是农户人家,怎么连块儿种的地都没有。 实在想不通,她就跑去问宋氏,宋氏却道:“没地,哪来的地啊。江家祖上就是做生意的,曾经也风光过,只是后来出了败家子,把家都造光了,房子都没了何况是地呢。” 等江月夜问起谁是败家子的时候,宋氏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打马虎:“唉,小姑娘家家的问这些干什么,娘也是外来妇,对江家以前的事也不清楚啊。” 江月夜心中犯疑,就说:“那我找爹问问去。” “别去。”宋氏一下子慌张起来:“你,你爹最讨厌别人提起以前的事,你就别去揭他的伤疤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江月夜再刨根问底就显得不懂事了,于是就暂时把这事儿放下,琢磨起明儿夏子宣的婚宴,她应该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 好在江月夜对古代穿着有一定的了解,去参加喜宴不能穿白的,更不能穿黑色,但穿红戴绿又显得俗气,太隆重也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于是琢磨来琢磨去,她就选了一件粉红金海棠的刻丝综裙,恬静素雅,大方贵气,越发显得她五官出挑。 傅云清也收到了薛府的请柬,正对江月夜日日忙碌而把他丢一边很不满的某人,不到辰时就到了江家,一边和江月白江月华说话,一边用控诉的眼神暼江月夜:“我们就是去做客的,别那么紧张。待会儿男客在一边吃饭喝酒,女客在另外一边。” 就是说男女不同席,他和江月夜就不能一桌吃饭,脸上颇有遗憾的样子,惹得江月夜好笑:“傅公子去夏府走一趟就要转去薛府,估计没什么时间吃吃喝喝。” 说着,江月夜很是不解的看向江月白:“诶,二哥?平时萧家两兄弟来我们家都挺勤的呀,今天都要去吃喜酒,怎么不见他们过来一起?” 江月白心里也纳闷着呢,他又不是不知道萧霖对他三妹那点心思,可是最近这两兄弟就跟消失了一样,大半个月都没见了。因此,,江月白也只能摊手:“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也不知道咧。” 傅云清就岔开话题道:“走吧,再不走新娘子都要接走了,看你还怎么送亲。” 这话,自然是埋汰江月夜来着。 他当然不会告诉江月夜,萧家两兄弟都被他敲打过了,没事儿不要来江家瞎转悠。萧知乐是什么样的人,心思通透着呢,不会给他找自己找不快。 至于萧霖,貌似就有点蠢蠢欲动,要不是被他堂哥拉着,估计是舍不得放手啊。这么一想,傅云清心里就痒痒的,心想江月夜也太能招人了。 跟着,江家三兄妹就和傅云清一道上了马车,几个人在车厢里聊了聊有关婚礼的注意事项,马车就到了夏府门前。 不怪江月华江月白这么紧张,主要是第一次正式参加上流社会的大宴,以江家这种身份不紧张才怪。 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把江月诚和江月诗一起带上,就怕两个孩子不好照看,不注意在宴会上闹笑话就不好了。 夏府的小厮把傅云清和江家两兄弟带去招待男客的花厅,另外又有丫鬟将江月夜带去女客的大堂,临走之前,傅云清小声的在江月夜耳朵旁低语:“放心,有我照顾你大哥二哥,不会让他们被人欺负的。” 这是大实话,有傅云清这个耀眼的存在,江家两兄弟就算是叫花子也能让人捧天上去,更别说如今的江家已经不是无名小卒,江月华甚至还是有功名的秀才,谁能狗眼看人低? 不过傅云清能这么说,江月夜还是有点感动的,大方的赏给他一个甜美的笑:“谢谢啦。第一次觉得,你这个人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嘛,也不是那么冰冷。” 然而听了这话的傅云清就悲催了,哀怨的道:“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个样子?” “哈哈。”江月夜干笑着跟着丫鬟走远了。 因着江月夜和夏子宣关系亲密,带路的丫鬟就直接把她带去了夏子宣的闺房,此刻的夏子宣已经打扮好,正红着眼和家里人告别。 见江月夜过来,夏子宣身边的王妈妈就来招呼她,普一见江月夜的打扮,王妈妈就已经笑起来,称赞道:“江小姐不愧是做衣服的,这身衣服当真好看。” 江月夜伸头过去悄悄问王妈妈:“夏姐姐有没有穿我为她特别订制的小衣?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她可不能犯倔啊。” 知道夏子宣要成亲,江月夜就连夜为她赶制了一套粉□□怀的蕾丝内衣,不是太过露骨的造型,反而朦朦胧胧的,更能显出夏子宣新婚的羞美来。 王妈妈嘴角扬得更高了:“穿了,穿了。夫人看见还问是哪家制的,定要好好给赏钱呢。” 江月夜微笑着看夏子宣给夏夫人拜别,不知怎么,她也生出一种离别的思绪来,大致也是想家了,连忙转过头开玩笑道:“好啊,只要夏姐姐美满幸福,这赏钱我可是多少都敢要的。” 正说着话,薛家的花轿就到了,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快有一刻钟,催妆的姑嫂们就来了这边的院子,夏夫人微笑着给夏子宣盖上红盖头,吩咐身边的丫鬟:“好了,扶小姐上轿吧。” 夏子宣因为盖着头,走路就走的慢,路过江月夜身边时,还特意停了停,用小到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谢谢了,月夜妹妹。”随后,前院的拦轿也宣布失败,新郎官就这么闯了进来,穿着大红喜服的薛涛对着大伙儿一通行礼,这才牵着新娘子往门口的花轿走去。 这样,娘家这边的礼仪就算是完成,接下来就是薛府那边的事儿了。 江月华江月白还有傅云清等作为拦轿的亲朋好友,也跟着花轿的后面去了薛府。 这时候缪英男和云明婕看见了江月夜,就顺道把她也带上了,几个人去到那边,就看到薛府门前客似云来,热闹得不得了。 云明婕羡慕的道:“成亲好热闹啊,弄得我都想赶紧嫁出去了!” 江月夜笑她:“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嫁人的时候,才会知道多痛苦。那繁琐的礼节,非得把你折磨得瘦下去几斤才算完。” 云明婕就捂嘴笑:“说得你好像不嫁人似的,危言耸听。” 几个人边说边笑的进了薛府大门,男女各站一边进行观礼,等新娘新郎拜完天地后,大伙儿才依次坐到席位上。才刚坐下,隔壁就传来一声杯子落地的破碎声。 一个咒骂声随之响起:“我呸!你算什么东西啊,也好跟我们同桌吃饭?” 旁边就有人问起:“什么意思啊?她谁啊?” 适才破口大骂的妇人一脸鄙夷的道:“喲!你们还不知道哪?”说着手就指上了她边上的女子:“这贱蹄子,一个青楼的狐狸精,堂而皇之抢别人丈夫不说,竟然还敢出来招摇过市。我呸,谁愿意跟她一桌谁吃去,反正我是拉不下这个脸!” 然后就甩着手帕去了别桌,其余人一听是这样,也嫌弃的换了座位,不过眨眼的时间,隔壁就只剩下那个被骂的女子一个人。 “御香?”江月夜走过去,不敢相信的喊了声。 她之前倒是听说过御香跳槽的事情,可也没多想,一来她现在不怎么再管迎春阁的事情,二来她觉得这种情况也很正常。良禽择木而栖,御香若觉得别处更好,自然能选择离开,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御香竟然这么快就嫁人了吗? 看这样子,好像还不是什么好归属。江月夜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怎么,好歹相识一场,连话都不想说了?” 御香苦笑,抿了一口薄酒:“没有,就是觉得没脸见人。” 正文 动心 “这话怎么说?”江月夜十分不解的问,实在不明白御香怎么一开口就是这种自怨自艾的口气。 御香却自顾自把杯子里的清酒喝了个精光,半响才似怨似叹的道:“你还记得徐大海吗?我就是嫁给他了,他的正室暴毙而亡,转眼他就找到了我,我争不过就只有从了他!” “啊?”江月夜忍不住惊呼出声:“你说的是曾经那个在迎春阁嚷着要纳你做妾的胖子?怎么会,他家那个恶婆娘身体看着挺结实的,为什么突然就死了?而且你竟然甘愿嫁给那样的人?” 御香的性子江月夜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虽然有点贪财,但是不失高傲和聪慧,这样的她怎么肯白白吃亏?就算徐大海有钱,可是人长得丑又薄情寡义,她怎么舍得委屈自己? 御香却不说话了,脸上全是无奈和苦笑,依稀还有那么点悔恨。 一杯一杯的酒水像不要命的往嘴巴里灌,江月夜看不过去,伸手去夺,可明明只是轻轻碰了下御香的手腕,她就猛的瑟缩起来,嘴巴里“嘶”的抽着冷气! 江月夜大惊,不敢再用力,问她:“怎么回事?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御香强撑着笑笑,只是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江月夜心下狐疑,连忙站起身走到御香身边,不待她动作就飞快的掀开了她的袖口,这一看,江月夜差点没有惊呼出声。只见御香从手腕往上没有一块儿好肉,黑紫渗血不说,腕关节的位置还有一条被绳子勒出来的血痕,伤口之深,血肉都翻飞了起来,一片触目惊心。 御香惨白着脸,把衣袖拉下来遮挡住伤口,笑道:“很丑是不是?可我却不觉得疼了!这都是我自找的,若不是我爱慕虚荣,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江月夜说不出的惊诧:“这怎么回事?徐大海打的?” 御香摇摇头:“你别管了,去吃饭吧。你跟我同坐一桌,大家都嘲笑你呢,你的好朋友也为难。不如就让我在这里独饮自酌,最好一醉不醒,也省得痛苦。” 江月夜抬起眼来,果然看到大多数的女客都望着她们这边,偶有几个还窃窃私语一副嫌恶的表情,江月夜心烦意乱,拉了御香就朝旁边的桌子而去,嘴边介绍道:“玲珑,英男,这是我朋友御香,不介意我们一起用饭吧?” “谁说介意了?”缪英男一向大大咧咧的,最见不得这些女人勾心斗角,便大方的拉了御香入坐,笑道:“反正我们席位还多得是,有御香姐姐这样的美女一起,自是欢迎。” 桌上其他几个女子听缪英男这样说话,虽然心中不愿,但也不好随意闹腾。毕竟缪家家室显赫,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 江月夜就朝着御香安抚的笑笑:“别管她们,我们一起吃。” 御香捂着被拉裂的伤口,不知怎么,竟然觉得疼也是一种幸福。实在是,这世上真正关心她的人太少了! 一顿饭吃完,江月夜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和缪英男、云明婕彼此道过别后,就各自分道扬镳。 因着是夏子宣的成亲吉日,江月夜不好找徐大海的麻烦,御香又躲躲藏藏的不愿多说,虐待的事就只能暂时作罢。不过,江月夜却是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想着改天一定找陈秋霜打听一下,到底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江月华江月白第一次参加这种酒宴,不免要多玩一下,闹一闹洞房什么的,可傅云清一听江月夜要提前回去,就马不停蹄追了出来,一弯腰钻进了江月夜的马车:“要走也不叫我一声,真不够意思。” 江月夜竖眼:“不叫你你这是怎么知道的?再说了,我回我家,我叫你干什么!” 傅云清慢吞吞朝着江月夜靠近一点,笑盈盈的眸子闪烁着迷人的波光:“我送你啊。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闻着傅云清身上淡淡的酒香,江月夜有一瞬间的迷醉,眼神和他的交汇在一起,仿佛也被他清澈的瞳仁吸引住,一不小心就要沉溺其中。 还是牛叔喊了一声“小姐坐稳了,我们走喽!”她才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去,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傅云清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眼底都快柔出水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辈子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伤害。” “……” 除了沉默,江月夜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可是心底某个地方,却是不由自主的一阵温暖。 马车转眼到了江家小院。 傅云清率先下得车去,然后才伸手要把江月夜扶下来,江月夜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他,把自己小小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傅云清只觉入手一片温凉,心中莫名有些悸动,等佳人跨下车来,他忍不住就想上前,江月夜却像感知到什么似的后退一步,微微一笑:“很晚了,傅公子也该回去了,早点休息,晚安好梦。” 然而就在江月夜回身的时候,江家院内传来一声极大的怒吼:“我不会回去的!你们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把我江照年当什么了!”却是江老爹怒火中烧的呐喊。 江月夜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她赶紧跑回家门。 傅云清眉毛挑了挑,心想这江氏动作够快的啊,太子殿下果然还是放不下江月夜吗? 宋氏站在门外来回踱步,看见江月夜跑回来,连忙拦住她:“别去,你爹在和客人说话呢!” “谁啊?”江月夜更加莫名其妙,明显的江老爹和那人谈得很不愉快,宋氏明明听见了,却还是装聋作哑:“都吵起来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不用。”宋氏好像很紧张:“一个姑娘家,管这些事干什么。去,回你自己的房间呆着去,这边的事爹娘自会处理。” 一回头,却又看见了不请自来的傅云清,宋氏连忙行礼:“傅公子,这么晚了,你……” 江月夜也拿不解的眼神瞅着傅云清。 傅云清心中好笑,面上却平静一片:“我听见院子里传出了吵闹声,怕伯母和江小姐有什么危险,特意进来看看。有冒犯之处,还请伯母不要介意。” 傅云清这样彬彬有礼,宋氏就算觉得有什么不便也不好说出来,反而客气的和他解释起来:“难得傅公子一片好心。不过倒是让傅公子误会了,并不是什么冲突,里头来的人是我们家亲戚,多年没见了情分自然有些生疏,吵闹两句也属正常。这么点小事,不劳傅公子挂心,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傅公子还是早些回吧,免得天黑不好行车。” 说到最后,已经是赤/裸裸的赶人了。 江月夜幸灾乐祸的朝傅云清眨眼睛,宋氏性子绵软,可是很少这么直接的,没想到却让傅云清给撞到了。同时,她也对宋氏口中的“亲戚”越发好奇起来,她穿到江家这么些日子,可是一个亲戚也没见着。 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亲戚,到底是何方圣神,竟然把江老爹气成这个样子。 正想着,屋里又有动静传出来,一个苍老却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我说照年啊,这么多年了,就算有再多的怨再多的恨也该过去了,你不想回家不要紧,可你总该为孩子们想想吧?听说你大儿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这有个得力的族家和没有半点依仗有多大差别,想必不用我告诉你。今天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冷静下来多想想,想清楚了就到福泉路来找我。” 吱呀一声,堂屋的门终于打开,一个五十来岁和江老爹有几分相像的老者走了出来。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宋氏,又看了看江月夜和傅云清,这才埋着头一身不吭的走了,脚步有些许凌乱,显然也气得不轻。 江老爹气呼呼的,但看到傅云清在,又不好发作,只得暂时把气压下去,扯了扯嘴角道:“傅公子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然后才发现傅云清的视线是凝在江月夜脸上的,不由又有几分明了:“好了,谢谢你送我闺女回来,今天家里有点乱不好招呼你,改日再请你过来做客。” 傅云清这个时候不能再不识趣,鞠了一个礼,说道:“那晚辈告退,不管什么事,伯父看开些就好。” 江老爹抖了抖眉毛,看着傅云清的背影走远,心想这个晚辈倒是有几分意思,明明出身大族却不骄不躁,对他一个落魄的老者不仅没有轻视,反而比别人更尊敬些。难不成这些年的磨砺,倒让他有了几分持重? 想到这儿,江老爹的心情稍微好了点,那些年的苦痛也淡了下去,转头和宋氏说:“这么多年了,我本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我了,为何还要找来?我们一家人在这儿过得好好的,他们这一来,肯定又要乱了!” 宋氏擦擦眼角,丈夫的心结她如何不知,只不过事情都这样了,继续躲避也不是办法,所以她道:“该来的总是会来,命运如此,我们也挣脱不了。” 江月夜满脑袋全是问号,皱着眉问:“爹,娘,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能不能说清楚点?” 彼时,江月华江月白和一帮朋友正喝得酩酊大醉,而江月诗江月城则蒙着头睡得人事不知。 正文 旧事 眼见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江老爹叹口气,脸上是少见的疲惫:“夜儿,等你大哥二哥回来,我再一一跟你们说吧。现在爹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可江月华江月白回来的时候已经三更半夜了,江月夜刚好打了一场瞌睡醒来,见他俩酒气熏天的互相扶着走进门,跌跌撞撞的摸回房间里,才接触到床就像死猪一样的睡死过去。 她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敲了敲两老的门,宋氏睡眼惺忪的走出来:“夜儿,你大哥二哥回来了?” “回是回来了,但是醉得厉害。”江月夜朝内室张望了一眼,问道:“爹呢,睡着了?” “好不容易睡下了。”宋氏把衣袖卷高一点,又轻轻的把门掩上,这才道:“天也快亮了,你先去睡会儿。我去煮点醒酒汤来,等你大哥二哥醒了先给他们喝一点,免得头痛。” 顿了顿,又道:“反正都这样了也说不成事儿,不如让你爹多睡会儿,这事来得太突然,他也被惊得够呛。” 江月夜更是迷糊了,拉着宋氏的衣摆,撒娇道:“娘,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能不能先跟我透露那么一小点点?让我也先有个准备啊!” 宋氏虎着脸道:“不行。等你爹说了,你们自然也就明白了。乖,睡觉去,姑娘家熬夜对皮肤很不好的。” 没奈何,江月夜只得认命的睡觉去了,倒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半天,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梦里一堆乱七八糟的景象,一会儿古代一会儿现代的,把她折磨得昏头转向。 清早,秋高气爽。 江月诚江月诗起床上学,宋氏给他们收拾妥当,临走前才叫了江月夜起来,吩咐说:“今天由娘送弟弟妹妹去私塾,你把大哥二哥喊起来,醒酒汤就在灶里煨着,你先给他们喝了。你爹已经起了就在书房等你们,你们弄好去找他就是,你想知道什么就问他。” “嗯。” 江月夜点了点头,目送宋氏和弟弟妹妹走远,这才按着宋氏的吩咐把两个大醉不醒的哥哥叫醒,一边给他们灌醒酒汤一边把昨天的事说了个大概。 江月白昏昏沉沉没什么反应,可江月华已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抓住江月夜的手就问:“三妹你说的可是真的?江氏,是京城那个赫赫有名的江氏?” “轻点啊!”江月夜抽出自己的手,摇摇头:“我就是随便听了一耳朵,具体的情况还要去问爹爹才能知道。娘让我叫醒你们,说爹已经在书房等着了,要把当年的事情跟我们说明白。” 毕竟不是小事,又事关大家的血脉问题,江月华几下把江月白摇晃醒了,两人就着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便慌慌张张的赶去了书房。 大概一个时辰后,江月夜及其两位大哥才把整件事情弄清楚。 原来江老爹本是江氏嫡支现任族长江继明的庶子,因为母亲地位卑贱而受到歧视,过世的江夫人又是个凌厉泼辣的主,哪怕子嗣单薄也不惜处处打压于他,到江老爹成年的时候,她竟然找了个相貌丑陋的姑娘要硬塞给他当媳妇儿,那时的江老爹早已经和农家女宋氏暗生情愫,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也为了逃离那个让他不能喘气的家,两个人就偷偷跑了出来,于是就促成了这场长达十八年的私奔。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他,不仅如此还找上了门来,让他带着孩子回去认祖归宗。江老爹一面是猝不及防,又对当年的事情难以释怀,激动之下不免口不择言,当即就和来找他的族老吵了起来,因此才造成了昨夜的不欢而散。 这其中,或许有太多的苦楚是江月夜他们不能明白的,否则以江老爹的脾气也不会一点面子也不给长辈留。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已经无从知晓,江月夜只是打心眼里觉得江氏这个时候忽然找上门来,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味道。 江月华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眉毛一直就没舒展过:“爹,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我们已经**门户了,如果爹不想再和江氏有什么瓜葛,直接回绝了就是,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把我们抓回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实行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江老爹心里还有另外的担忧,族老昨天还特意提到了月华,这事儿万一传出去,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怎么办? 他也好,音娘也罢,早就把这些名声啊,钱财啊的身外之物看轻了,可是几个孩子都还小,尤其月华是要走科举的,一旦被人诟病,影响可大可小。这是最让他觉得为难的地方。 而且,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还在那个宅子里煎熬受苦,十八年了,他难道要这么混账一辈子? 江月夜看出江老爹的为难,想起昨日那人说的,貌似大哥的科考也有许多艰难的地方,一时也有点担心:“爹,你说要是我们不答应回去,他们会不会阻碍大哥的前程啊?” 江月夜的话算是问到了江老爹的心结上,顿时他的脸色就凝重起来,一下一下的开始敲击桌子。 江月华看了心中不是滋味儿,倔强道:“爹,你千万不要为了我的事瞻前顾后,我既然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就不怕他们在背后捣鬼。一切决议,我们都以爹您的决定为主,不会有丝毫埋怨的。” 这时候,江月白才似反应过来,不以为然的说:“害怕什么?我听说江氏最大的官不过一个大厩而已,要比声望我们比不上,可是要比钱财,恐怕他们也不一定有我们多吧?要不然何必巴巴的跑上门来认亲?我看哪,他们不是看上了我们家的生意,就一定是看上了大哥的功名!” 被江月白这么一打岔,大家的思想也悠的清明了几分。 江老爹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这样,他们反而不会轻举妄动才是。” 江月华阴沉着脸,显然没料到自己还没金榜题名呢,就已经有人开始大胆算计了起来。就算这个人是他的族亲,那也不能不顾廉耻以此要挟吧?这些大族的人,难不成个个都这般自以为是! 江月白看一家人都愁云惨雾的,更是下定了决心要闯出一番名堂来,以往是为了不让她三妹的期待付之流水,现在是为了不让江氏小瞧。 总之,一家人是各有各的心思,江氏的到来,给了他们当头一棒的同时也燃起了大家更强的斗志。 …… 对于如何整治江月夜,庄大妞的办法是毁了她的名节,萧若薇的策略却是徐徐图之。首先先把她的好搭档云**拉入阵营,然后再联手出击,这样一来,必定能够让江月夜吃苦头。 要把云**忽悠进来很简单,傅云清现下不就在洛城嘛,而且还和江月夜形影不离。女人的嫉妒心一向很可怕,云**又怎么能控制得住? 吴姨娘听了庄大妞的办法,又看了萧若薇的计策,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抉择,庄大妞的办法粗暴有效,萧若薇的计谋谨慎彻底,可以说得上釜底抽薪。想了半天,她终于一拍手道:“两个都用了!我就不信,我给她来个双管齐下,还怕她不身败名裂!” …… 江氏虽然来意匆匆,但是好歹没有撕破脸皮,若是庶子私奔的丑闻传出去,他们脸面上也不光彩。这些大族,别看表面光鲜,可背地里谁家没有一两件丑事,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江老爹一时没决定好,他们也懒得催促,反正好处摆在那里,不怕江老爹不动心。 这边,江老爹确实也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纠结得很。 至于江月夜,手头上事情一大堆,江氏不来刷存在感,她也乐得先紧着自己的生意。为了扩建小作坊,她先去找了萧知乐,在他的介绍下花了五千两买了一块十来亩的地后,这才又找上沈千辰,拜托他给修建一个厂房。 厂房不用修得太精致,只求中间有四个五百来平的加工间,两旁有百间工人宿舍,再加两个宽敞的仓库就差不多了。但是外围必须用围墙圈起来,出口处再安上大闸门,夜晚或者休息的时候好锁住以免被人盗窃。 沈千辰最近好事将近,二话没说就帮江月夜张罗起来。一帮营造局的师傅徒弟帮江月夜监督施工,用不了几日厂房就能建造完毕,新招的二百个工人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不用白白闲着了。 做完这些,迎春阁那边关于御香的消息也打听得差不多了,陈秋霜请江月夜过去一叙。 一晃,江月夜也好久没有见过非烟青尘她们了,尤其思春,听说已经四处跑唱去了,这小妞儿在明星这条道上还算天赋异禀。可自从上次她和青楼女子来往的事情被宋氏知道后,宋氏就管得严了,这次要在去,免不得偷偷摸摸一回。 正文 埋胸 碎玉轩,江月夜的专属包房。 一段时间不见,菲烟和青尘都出落得越发成熟了,再不是当初那两个青涩的小姑娘,不过两个小妞见到她,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青尘笑嘻嘻的道:“呀,江小姐有好几个月没有来我们这里了,是不是赚了大钱把我们都忘了?” 因为明珠的退出,御香的跳槽,现在的迎春阁基本上是由她俩撑着,应付的事儿多了,人也跟着成长不少。她还记得青尘以前是有点内向的,没想到现在变得这样开朗。 看着青尘和菲烟自信的脸庞,江月夜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坏丫头,好的不学专会埋汰人!如今你们成长起来了,可要好好帮着秋霜姐带下面的人,更要悄悄的多存点私房钱,这样的话,以后的生活也比较有依仗。” 江月夜这话,多多少少存了些感叹,如果御香不是为了钱,又何至于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成亲? 陈秋霜听她这么教导她的花魁,就有点啼笑皆非:“哎呀,江小姐你怎么这样?好不容易来一次,就策反啊?这些小丫头片子,你以为她们存的钱还少啊!拿出来恐怕比我这个妈妈还多咧。” 菲烟一边笑一边吐舌头:“妈妈这话就太夸张了,您老那枕头下面,不说一万也有八千,我们这点小小的积蓄怎么能跟您比?怕是九牛一毛还不到呢。” “去去去!”陈秋霜笑着赶人:“赶紧排练去,新调上来的几个姑娘舞蹈根子不错,就是还生硬点,你们要多调/教调/教才是。我和江小姐还有话要说。” 等菲烟和青尘走了,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重起来。 陈秋霜叹了好半天的气,直把江月夜叹的心浮气躁,这才开口说:“我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姜怡红能这么狠!御香不过是不想陪那些花花公子疯狂,她就一纸卖身契把她给卖了!那徐大海是什么样的人,御香给他做填房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江月夜轻拧着眉:“我听说那徐大海死了老婆,是不是真的?之前看他对御香也是有几分喜欢的,不至于太过分吧?”可转眼她又想起御香身上的惨状,心中不禁一片冰冷:“你查到没有,御香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哪天我问她,她死活都不肯说。” 陈秋霜冷哼一声:“还用查吗?肯定是徐大海那畜牲打的,我也不懂了,御香也不是那种性子软绵的人,怎么能忍受他非人的虐待?这其中,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 江月夜冷着脸,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看,能不能买通黄家的丫鬟,然后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你是没看到御香身上伤成什么样子,再这么下去,我真怕她承受不住。” 陈秋霜也是面带戚戚:“放心,我会好好去查的,说什么也是我阁里出去的人,又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不会明知道她的苦楚而不闻不问,更不会让别人随意糟践我的人!” 说到最后,已经是面带寒霜了。别说,陈秋霜还真有点领导风范,迎春阁的姑娘或许是众青楼里最幸福的了。 如今这个情况,江月夜就算再着急也只能耐心等着,因为只有弄清楚御香受伤的根本原因,才能想办法帮她。到底相交一场,总不能就这么由着她香消玉殒。 出了迎春阁,江月夜还没看清楚天是什么颜色呢,就被一个伟岸的身影挡住了视线,傅云清眉眼弯弯:“出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陪着你来呀。” 江月夜暗想这家伙怎么这样阴魂不散,可脸上却是笑呵呵的:“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我过来打听下消息。这种地方……傅公子不好陪着吧?” “如果可以,能不能叫我名字?”傅云清注视着江月夜,神色缱绻。 江月夜被他看得心跳如鼓,面上却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半响,低下头去,小小的嗓音透着几分无奈:“傅……云清。” “再叫一遍。”惊喜的声音响在耳畔。 江月夜抬头,目光落进傅云清澄澈的眸子里:“傅云清。傅云清。”连叫了两次,原本现代就习惯叫别人名字,来了这里每天这个公子那个小姐的,其实好麻烦。 傅云清却控制不住的满是欣喜的表情:“真乖!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说着,也不等江月夜反应,径直就拉了江月夜的手,转身把她牵上了旁边的马车。 可江月夜怎么觉得,他这完全是诱拐小孩子的语气?顿时脸色就有点郁闷,迟疑的问过去:“傅云清,你不会是从来没有和姑娘约会过吧?” 看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就算自个儿不想成亲,家里人也会想方设法的相亲才是。何况这地方还是古代,就算民风比较开放,也不至于而立之年了还由着他光棍一条。 倏的,江月夜心中一跳,该不会他其实已经有家室了!这古代除了妻子还能有妾有通房甚至外室,傅云清若只是想把她纳在身边,那她可不成了小三? 看着江月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全然没了刚才的俏皮,傅云清就开始慌乱了,手忙脚乱的说:“没……没有啊!家中给我介绍的姑娘,我连面儿都没见过一次,从我出生到现在,除了我娘,你是和我说话最多的女子。” 江月夜张大嘴巴,惊讶得不能自己:“不……不是吧?”虽然这样,但是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马车在向前行走着,傅云清被江月夜的样子逗笑了,半天才丢下一句:“骗你干嘛!这次我来,就是打算把你骗回家去的。” 江月夜顿时呲牙:“骗我?就凭你这么愣头愣脑的,还不知道是谁骗谁呢!” 傅云清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愣头,想想从小到大谁不是一张口就夸他聪明,读书厉害什么的?而且因为他极少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大家都说他少年老成来着,怎么到了江月夜这里就成了愣头青了? 傅云清眉头一皱,转眼就和江月夜面对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咫尺:“怎么,你这是嘲笑我?嗯?” 听着他这略带诱惑的口气,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江月夜吞了吞口水,喉咙一片干涩:“没,没有。呵呵,我怎么敢嘲笑堂堂的傅大公子,口误口误。”说着还艰难的往后移了移身子。 傅云清这家伙是多重人格吗?为毛换脸换得这么快! 傅云清得意一笑,还想欺身过去,好在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江月夜“呼啦”一下扯开窗帘,干笑着道:“到了,我好饿,我们吃饭去吧。” 跟着,不等傅云清回答便窜了起来,哪晓得起得太急,“哐当”一下头就撞在了车顶上,傅云清心疼着要来揉,江月夜却是害羞的左右乱躲,一不小心,只顾着疼的江月夜就这么跌进了傅云清的怀里。 傅云清狭长的眸子里全是笑意:“这回躲不掉了吧?毛毛躁躁的,我教的学生都没你这么冒失。” 两人之间又是好一会儿尴尬,傅云清直到确定江月夜不疼了,这才带着她进了酒楼里。面前这家酒楼不是洛城名声最大的,但是无论是装潢还是摆设,都透着一用低调的雅致,就算是江月夜这样的外行人,也能一眼发现墙上的壁画价值连/城。 两人进了一间包房,侍女就端了精美的菜色上来,忙碌了一早上,江月夜也确实是饿了,便动起了筷子。反正在傅云清面前,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要真说起来,她的真是年龄其实比他还要大不少。 而且,只要一想到本来是弟弟的人,现在竟然明目张胆的追求她,她这心里就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最让她无语的,傅云清还每每都能弄得她手足无措。真是丢脸,丢脸啊! 江月夜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无奈的感叹,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思明,这次我真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牵线,我这事不可能办得这么顺利。” 另一个男子谦虚的笑声透过墙壁传过来:“月白兄太客气了,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忙应该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有意无意的提到一个什么项目,但是又总是不说清楚,江月夜心里那个痒痒,摔下筷子就要过去抓人。如果没听错,隔壁的其中一个人就是她二哥。 傅云清对江月夜的毛躁已经见怪不怪了,心想平时看起来挺稳重的怎么现在变化这么大,然后站起身压了压江月夜的肩膀,说道:“月白好歹是男人,你就这么冲过去问东问西,会弄得他在朋友面前不好看。听他们的谈话,估摸着也是生意上的事情,你等回家再问他吧。” 江月夜这才蓦地发现自己的鲁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我这脑子,一激动起来就跟瘫痪一样,我既然把生意交给了二哥打理,就应该充分信任他才是。不管他有什么样的举动,只要不是错误的,我都该给予他支持。” 被傅云清这么拦了一下,江月夜就打消了要追问的心思,想着如果江月白觉得这事儿应该告诉他,就算她不问他也是会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的。可如果他不想说,那问了也是白问,以他二哥的牛脾气,说不定还会认为她管太多。 江月夜没多久就和傅云清吃完了午饭,傅云清本来还想邀她去游湖,却被江月夜以天气太热为由拒绝了。傅云清无奈,只能吩咐车夫送她回家,路过江氏点心铺的时候,掀开帘子张望的她发现赵姨娘居然又在门外偷看,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这下,江月夜就觉得很不寻常了。 要是赵姨娘只是为了看萧姝,怎么也不该这么偷偷摸摸的吧?可是她若不是因为萧姝,又是为什么这样举动呢? 正文 宣战 “看什么呢?”傅云清也把脖子伸过去。 “嘘……”江月夜神神叨叨的示意傅云清禁声。 这时候,赵姨娘忽然冲着从楼里出来的赵氏喊了起来:“妹妹?”一边喊一边踉跄着扑上去,把赵氏吓了一大跳。 赵姨娘以为赵氏不认识自己了,一脸的心痛:“妹妹,你不认得姐姐了吗?父亲走前,把我们分别送到了亲戚家寄养,你怎么会流落到洛城来?” 赵氏盯着赵姨娘看了半天,这才又惊又喜的道:“姐姐?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赵姨娘一副妇人打扮,赵氏睁大眼睛:“姐姐嫁人了?是哪户人家?姐夫对你好不好?” 赵姨娘蓦地苦涩难言。思及自己不过是个无名无份的妾室,如今还被赶了出来,又哪里开得了口,眼睛一热就流下泪来,把赵氏吓得脸色大变。 “姐姐这是怎么了?”赵氏手忙脚乱的帮着赵姨娘揩眼泪,抬眼看见路过的行人都好奇的看着她们姐妹俩,赶紧拉了赵姨娘道:“姐姐有什么话里面说。十多年了,没想到我们姐妹还能重逢。” 于是乎,两个人就互相拉扯着进了点心铺。 接下来她们再说什么江月夜就听不见了,估摸着会是一阵抱头痛哭和缅怀过往,让江月夜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赵氏和赵姨娘竟然是嫡亲姐妹? 傅云清收回视线,看着一脸唏嘘的江月夜:“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傅云清虽然认识萧霖,也和赵氏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恐怕对赵姨娘不熟悉。再说这种姐妹相认的戏码他哪里会放在心上,也就是江月夜才会感慨其中巧合而已。 “没事,继续走吧。”江月夜觉得这种事她也没必要和傅云清多说,改天见了赵婶子她再细问好了。 回到家,偌大的家里只有宋氏一个人在。 傅云清喝了一杯茶也起身告辞,说是有一些善后的事情要处理。江月夜乐得一个人清闲,送他出门之后再回来,就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问宋氏:“娘,我爹去哪儿了?” 至于江月华江月白还有两个弟妹,着实也没什么可问的,大的小的都去上学去了,二哥她刚才又才遇到过。 宋氏忙忙叨叨的,不是打扫院子就是摘菜洗衣服,听见江月夜问她,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道:“听他说,是去福泉路了!你爹终于下定决心拒绝那边的提议,江氏再好,我们也不稀罕。” 江月夜挑着眉,露出几分惊讶,没想到江老爹这次这么决绝。江氏可能不如以前那么有威望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真能下定决心脱离家族? 若是这样,也就可想而知他当初被欺负得多么惨。 晚饭时间,江老爹终于归了家,不过脸色一直不太好,黑沉沉的,直到吃完了饭也没有说一句话,最后还是江月白没忍住,大大咧咧的问起来:“爹,听说你今天去见那位族老了,结果怎么样?” 江月白回来的时候红光满面的,一副很有自信的模样,江月夜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他还不肯说,只是神神秘秘的丢下一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他不说江月夜也没辙,索性懒得去管,只期待千万别是什么鬼头鬼脑的事,正想着呢江老爹就叹息一声,那目光直直的就望向了江月华:“月华啊,爹怕是把那位族老得罪了,得罪他也算是得罪了江氏,万一你这次考试落了第,你可不要埋怨爹。实在是江氏欺人太甚,爹真是不想再回去过那样的日子了!” 提起往事,宋氏已经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引得江月诚和江月诗都跟着泪眼朦胧。 江月诗乖巧的帮着宋氏擦眼泪,嘴边劝着:“娘亲不哭,不哭。” 这么一来气氛就更凄凉了。 江月华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豁了出去:“爹,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怪你。而且,这事儿我问过老师了,他说我们也不要太过悲观,江氏固然有些势力,但是想要在科考中作弊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了,如果真把我毁了,对他们来说也没任何好处。” 和秦老头读书学习了这么长时间,江月华已经知道了他的背景,秦老头原名秦相如,是京城有名书院麓山书院的院长,因为得罪了权贵所以被罢了院长之职,这才回到家乡养老来的。 因此秦老头对京城的各方势力还算了解,这次听说江家的事情也就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担忧,他让江月华暂时别管这个,只管静下心来准备考试。实在不行,到时候他也会动用他的关系帮着江月华疏通,江氏想打压他的学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是这么说,可江老爹依然是愁容满面:“你不知道,那位族老已经跟我放了狠话了,说如果我坚持不回去,就让我们在洛城也活不下去!” 听了这话,一直沉默的江月夜也忍不住冷笑起来:“呵呵。口气倒是蛮大的,就怕他们没那个能耐!爹,这事儿你先不要管了,要是那位族老再来找你,你就直接闭门不见。爹不要忘了,钦差大人还在洛城没有走呢,若是江氏敢做得太过分,我们也不怕把他们告上金銮殿!” …… 驿站里,傅云清正翻阅着京城来的信件。 由于他这次来洛城是临时受命,而且当差的时间不会太长,就没有设府邸,傅云清自己也不是那么苛刻的人,就让萧玉平把他安置在了驿站里。 从京城来的信件中,十封中有八封都是御玄风的手笔,最近这封御玄风还特意提到了江氏要找回子弟的事情,御玄风的意思是:在不损害江月夜根本利益的前提上,务必让江氏把人恭恭敬敬的接回去! 傅云清看着信皱起了眉头,御玄风的算盘他如何不知,现在把人接回去容易,可到时候要从他手上把人抢回来就比较棘手了。这也意味着从现在他就要开始筹划安排。 江月夜回京以后根基未稳要嫁入傅国公傅做太傅夫人是比较困难的,相对来说,如果御玄风只想纳她做妾,一切就能简单很多,甚至他只需要和皇后报备一声,就能一顶花轿把人抬进门了。 然而,他会让御玄风如意吗?答案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来,他就必须要给御玄风设置一道障碍,要么是让他不敢和皇后娘娘提这件事,要么是让他娶不成江月夜。不管如何,他喜欢的人永远都是他的,其他人休想染指。 当傅云清在心里宣布独有权的时候,萧若薇也在精心计算着她的幸福。 首先她不能让江月夜来京都碍她的眼,万一太子殿下一时兴起,要把人弄进府来侍候,那不是给自己找威胁吗?其次皇后一直在给太子殿下物色正妃,本来她刚进府的时候已经找到一个合适的,是永安侯的次女,可是钦天监合了八字之后却说两人命格相冲,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无论如何也不会娶一个和自己命格不合的女子,因此这事儿就黄了。 对萧若薇来说,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筹谋着若能在正妃进门前生下长子,那她的地位就能进一步稳固下来。想到这儿,她扬声喊道:“青莲,进来一下。” 贴身丫鬟青莲连忙撩了帘子进来,自从萧若薇成功上位之后,她也成了如夫人的心腹,只听她恭敬的问道:“夫人找我什么事?” “我让你打听的生子药打听得怎么样了?” 听说有一种药吃了可以生双胞胎,萧若薇便开始在这上面下功夫。她不止要生儿子,还要诞下双胞胎这样意味着吉祥的孩子才行,如果能生一对龙凤胎,那就最好不过了。 青莲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奴婢无能。这事儿原本就是被大家避讳着的,说这种药有邪气,曾经就有人因为服了生子药而生下双头怪胎的,所以才被禁用了。因此,我也不敢找太医打听,只能偷偷摸摸的跟一些江湖术士问询,但是现在还没什么进展。” 好一会儿,见萧若薇没有说话,青莲才小心翼翼的道:“夫人,青莲不明白,就算不服这样凶猛的药,以殿下对夫人的宠爱,夫人过不了多久也能有孩子的。何必冒这样的险?” 青莲觉得,貌似从一开始,她就不太看得懂她的主子。 先是被府上的通房丫鬟欺负一声不吭,后来费尽心机将太子殿下争取过来,眼看好日子就不远了,为何又要做这种毫无把握的事?万一失败,搞不好真的生个怪胎怎么办? 萧若薇才不管这些,所谓富贵险中求,她之所以能得到太子的垂涎,就是因为她舍身为他挡刀。既然能豁出去第一次,那她也能豁出去第二次,只要这次成功了,她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也许还能像打发那些该死的通房一样把韦侧妃那个虚情假意的东西也废掉。 明白了这些,她的目光就越发坚定起来:“冒不冒险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帮我找到这剂药就是了!” “是!”青莲不敢违背,肃着脸下去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没几日还真就让萧若薇找到了这种药,不过因为吃之前有诸多忌讳,还要同房的时间配合才行,她这才不敢贸贸然用药,一直悄悄的寻找合适的机会。 而洛城这边,江氏又一次被推上了舆论的高峰。 正文 威胁 玲珑斋。 曾在江氏招工时去捣过乱的胡掌柜看着对面新开的精品店,气得眼角嘴角直抽动:“这江氏,动作是越来越大了!” 大掌柜李荣显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哟!难不成胡掌柜还后悔了?当初要是得了这江氏大掌柜一职,如今也不用在这里屈就了不是!” 原本这胡掌柜是犯了错被云家撵出去的人,可不知东家怎么想的,听说了胡掌柜和江氏的龋齿之后却又把他招了回来,虽然只是个小掌柜,比起当初的二掌柜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但是他这心里还是不痛快,尤其这人还眼界低,干的事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胡掌柜被李掌柜这么一呛,脸色就黑了下来:“哼!李掌柜这话什么意思?有力气在这里和我吵架,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眼前的困境,这江氏精品店越开越多,全城下来十几家了,再不想办法打压打压,玲珑斋就要保不住了!到那时候,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喝西北风啊!” 李掌柜嗤笑一下,心想你喝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巴不得你连西北风都没得喝呢!他是云氏的大掌柜,就算玲珑斋倒了,他也照样有工钱领,不像胡掌柜,靠着玲珑斋过活。 不过他也不得不慎重看待,这次云氏是遇到大对手了,江氏的扩张已经严重的影响了云氏的生意,往年那么多的利润,今年已经足足降了五成不止,连云老爷子都坐不住了! 两人一边较着劲,一边愁眉不展的望着对面客似云来的江氏精品店,当云开颜站到了店门口,他俩才蓦然反应过来,忙不迭上前行礼:“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这位云家大少爷,前几年就接手了云氏的所有生意,是洛城各大家族里最年轻的少主。 走在云开颜身边的,还有一位粉衣少女,云开颜还没说话,粉衣少女就率先开了口:“废话,等着你们想办法,云氏早晚要关门大吉!”能把任性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的,除了云**还能有谁。 胡掌柜和李掌柜心中惴惴,越发不敢说话了,更不敢和二小姐顶嘴,只是低头站在一旁。 云开颜见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别胡闹。”转而看向两位掌柜,道:“现下情况不容乐观,两位掌柜有什么应对之策?胡掌柜,云家这次不计前嫌再把你招回来,可不是让你吃干饭来的,你要是想不出好的应对方法,自己卷铺盖回家算了!” 胡掌柜没了收入几个月,可是穷怕了,当下就跪了下来:“东家,别,别赶我走,我有办法!” 云开颜挑起眉毛,云**也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办法,还不赶紧说。” 胡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顾不得李掌柜还在一旁,低头提出自己的对策:“表面上看江氏风光无限,可是这摊子铺大了风险也大,如果我们能够毁了江氏的仓库,再把他们的设计图偷过来,可不就一举两得?到时候云家不仅能开创新的领域,更能让江氏从此一蹶不振。” 云**听了大为满意,笑着说:“算你有点用,也不枉费我求哥哥把你找回来。”说着便在云开颜耳边耳语了几句,云开颜惊讶得睁大眼睛:“**,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得意的仰起头:“当然是真的,这一次我们一定能让江氏破产覆灭!” 李掌柜对胡掌柜毫无道义的手段非常不耻,但是看样子东家竟是同意了,这样一来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殊不知云开颜就是太了解他这脾气,同时又不想让云家设限,这才把胡掌柜弄回来当出头鸟的。 这事办成了自然好,要是办不成,那就把责任全都推到胡掌柜身上。谁让他和江氏有仇在先,个人恩怨可和云氏没有半点关系。 云开颜被云老爷子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能恢复云家的利益,那他这个少主就要换人来做了,他又怎么能不紧张?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他也顾不了这么多。 彼时,江家这边一团喜气,因着十家分店的开张,江月白特意包了凤凰楼来庆祝,一些听到风声的朋友也一起来凑热闹,其中就有傅云清,沈千辰,萧家两兄弟等等。 除此之外,江氏的各位掌柜掌事也是第一次集体亮相。 目前,江氏的女掌事有六个。原来的白蓝黄生产组的三个组长被提了上来,加之林茗林香以及前不久才招的钱敏,六个女人在人数上硬生生压倒了五个掌柜,一桌人聚在一起还拿这个开玩笑。 小伙子焦无言是五个掌柜里最年轻的,免不了活跃点:“唉唉,陆掌柜,你瞧瞧,小东家真是偏心,为什么掌事有六个,掌柜只有五个?” 陆掌柜和蔼的笑,混不介意:“这有什么?小东家是女人,未免多照顾一下同性,你要是在意啊,那就怪你爹娘去吧。问问他们为什么生你的时候没把你生成女子,哈哈。” 其他掌柜听了也笑,虽说掌柜在人数上不如掌事,但是在个人权利方面可就不能比了。掌柜这边陆掌柜是实打实的首领人物,其余大伙儿也是手下管着一两家店的分掌柜,就是最年轻的焦无言,那也是有实权的。而掌事这边,除了林茗地位和陆掌柜相当,林香分管江氏点心铺之外,其他四个都主要负责江氏小作坊,东家最近建了大厂房,几百号人自然要人来管理。 说来,江月夜这样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古代男人都很大男子主义,不可能会屈尊于女性之下,要他们接受工作伙伴是女性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要强求女人领导,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不服。与其这样,还不如男主外女主内,大家分工不同,自然没那么多排斥。 整个凤凰楼全是来庆贺的客人,大家伙儿坐一起有吃有聊,可江月夜却是心焦不已。 她找了一个空档拉了江月白到走廊上去,露出从未有过的担忧:“二哥,你实话跟我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开分店?” 开始她以为江月白是瞒着她动用了备用资金,可是等去钱庄查了之后,才发现那笔钱一分都没用。然而这个消息不仅没让江月夜放心,反而更加惶惶,不知道江月白哪来的这么多钱。 怎么说也要好几万两,除非他二哥抢了钱庄,不然这些钱不可能凭空出现。 江月白和朋友正喝得高兴,冷不丁被他三妹拎出来,语气就有点不耐烦:“呀,三妹,你就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自有我来钱的办法。而且这钱也不是平白来的,是借的。等以后赚了钱,我还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呢。” 听他这么说,江月夜更加云里雾里了:“借的?找谁借的?谁家有这么多钱借给你,而且还不收你利息?” 江月夜好歹也是贷过款的,才不会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江月白见他三妹问东问西的,显然是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刚好这时候又有个朋友上来打招呼,他赶忙挥挥手,泥鳅一样滑开了江月夜身边:“三妹,我忙着招呼朋友,晚上再跟你细说。”说完,就和朋友勾肩搭背的进了包厢。 江月夜泄气的拍了一把栏杆,谁知没控制好力度,顿时捂着手眼泪都疼出来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哪?”傅云清笑着上前,把手上温热的白开水递给她。 江月夜不客气的接了过来,缓解了一下手上的疼痛,目光飘忽的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傅云清,你知道吗,我这次本来只打算开五家分店的,可是二哥没听我的,私自开了十家,这之前还一直瞒着我,更是没动用家里一分钱,我怕他这钱的来路有问题。” “有这样的事?”傅云清第一反应会不会是京都江氏的人动的手脚。 “嗯。”江月夜点点头,无可奈何的笑道:“我问二哥他也没说清楚。今天又是各分店第一天开张,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我这马上也要去陪朋友了,总不能人家来庆贺,我躲着避而不见吧?可是这事不调查清楚,我这心里始终不安心,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江氏就麻烦了。” 傅云清没想到有人手脚这么快,而且还伸得这么隐秘,他派去盯着的人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矛头,不禁眯了眯眼:“你也不要太担心,我这就找人帮你去查,如果事态真的不寻常,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而且或许根本不像你想的这样,你这会儿盲目焦心,也只是自己给自己找压力罢了。” 得了傅云清的承诺,江月夜的心也就没那么慌了,笑着和傅云清聊了几句,这便回到了包房里。 包房里几位小姐正玩得开心,见江月夜进来,笑着要罚她喝酒,江月夜拗不过,举起酒杯刚准备喝一杯,谁知手还没抬到嘴边,指间的酒杯已经被人抢了去,转眼一看竟是萧知乐。 萧知乐轻轻仰头,一杯酒就见了底,末了也不把酒杯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家:“几位小姐,明日府上的宴会,大家可要记得赏光哦?” 大伙儿本来正对萧知乐的举动惊讶不已,被他这么一说,又没了旖旎的想法,缪英男当即笑出声:“知道了,不是早就送了请柬嘛,用得着亲自来提醒吗?话说你娘亲给办这个宴会,目的何在啊?” 因为萧府忽然设宴,大家都猜测是不是萧夫人要给儿子相看对象了。 只可惜,萧夫人早就打定主意要去京都给儿子找媳妇儿,这个宴会也就不会是这种性质。萧家为了低调把消息瞒得很严,实则这次是萧玉平的升迁令下来了,只不过今儿下午才会正式公示,等公示出来,一切也就不言而喻。 正文 扑倒 实则,到了第二日去萧府参加宴会时,江月夜才看到自家二哥和傅云清,两个人一起来的,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江月夜的心这才放松一点,走上前去和傅云清道:“不好意思啊,我二哥打扰到你了吧?” 昨晚当傅云清的小厮来报信说江月白要在他那儿住一宿的时候,江家一家人都吓到了,还以为江月白出了什么事,至于江月夜,就更是寝食难安了,白天的事情还没头绪,本想等着拷问江月白一番,谁知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好在是和傅云清在一起,要不然江月夜真是连夜起来抓人的心都有了。 傅云清含笑摇头:“没有,月白不过是喝醉了,我顺便带他去我那儿休息而已。”说着和江月白对视一眼,默契得像是相交了几十年的老朋友。 江月夜心下狐疑,正待问个究竟,然而这个时候萧府的宴会开始了。 萧玉平站上高台,高声对大家说:“各位,谢谢大家对萧某的恭贺。今日来者是客,还请各位不要客气,尽情吃喝,萧某只求一个尽兴。” 台下立马就有人附和:“哎呀,萧大人客气了!”想起什么,又夸张的笑起来:“不对,现在应该叫鸿胪大人了。听说鸿胪大人的妾室不久前才有了身孕,鸿胪大人这可是双喜临门啊!祝贺祝贺。” 萧玉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已经有人恭维出声:“这算什么!我听说鸿胪大人的女儿已经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要不是路途太远,太子殿下还打算陪着如夫人回家省亲呢。鸿胪大人当真风光无限,以后去了京都,也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才是。” 这马屁拍得可真是有技术,江月夜忍不住朝说话的人看去,却不料看到了一脸笑容的云**。不用说,刚才拍马屁的家伙就是云家家主云祭酒了。 等萧玉平说完话,有人祝贺的祝贺,拍马屁的拍马屁。 攀亲戚的,巴结的,恭维的,想结亲的都抒发了感想之后,萧夫人康氏这才优雅的开口:“好了,宴席已经备得差不多了,烦请大家移驾。女宾这边,如果不想这么早坐席,也可先去花园逛逛,反正他们爷们儿吃饭慢,我们就先玩玩打发时间。” 康氏说起话来平易近人,完全没有平时高高在上的感觉,等男宾和女宾各自分别后,她就领着大家浩浩荡荡去了后院。 大伙儿根据亲疏在凉亭中坐下,江月夜也和夏子宣薛玲珑等人扎了堆,康氏却突然问道:“一直听说江家小姐的大名,不知是哪一位?” 宋氏自是没有和江月夜来赴宴的,她那个人小家碧玉惯了,根本不熟悉这样的场合,怕来了给江月夜丢面子,竟是死都不愿意和江月夜一起来玩,所以这会儿江月夜虽感莫名其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远远的朝着康氏福了一礼,低着头说:“小女子江月夜,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哦?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江月夜?”康氏顿了一下,又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没奈何,江月夜只有抬起头来,迎接着各方打量的视线。 康氏看了过去,本以为会是一个粗枝大叶不懂礼节的姑娘,却不想江月夜长得清秀温婉,行为也是恭敬懂礼。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只是个商女,恐怕还会以为这是哪家的闺秀呢。 康氏笑了笑,对江月夜也少了几分轻视:“嗯,倒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大家都赞不绝口。” 吴姨娘却捂着肚子突兀的笑:“姐姐这话说得,什么时候大街上的闲言碎语也叫夸奖了?照我说啊,这姑娘家就是再能干也不能在外抛头露面,否则就算挣再多钱,也不会有那个好人家敢要!” 人人都知道吴姨娘身怀六甲,又是萧玉平的心间宠,她这一说话,别人也就不好反驳。 康氏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江月夜也是心中郁闷。 要不是顾着什么闺秀风范,她真想把这吴姨娘骂个狗血淋头,当小三还有理了,一副我有孩子我骄傲的做态是闹哪样! 还是缪英男的母亲梁氏听不过去,冷笑道:“我们大伙儿说着话呢,哪有一个姨娘来插嘴的道理?别以为自己肚子大了,就耀武扬威的出来炫耀。这夫人也是,脾气太好了可不行,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免得某些人分不清自个儿的位置。” 梁氏之所以出这个头,倒不是有多喜欢江月夜,只是一来江月夜是女儿的好朋友,二来她也最讨厌这种不知高低的东西,所以略微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态度而已。 康氏先是一愣,没想到梁氏会站出来帮江月夜说话,继而才笑起来,颇为大度的道:“都尉夫人可别生气,为了一些小人生气太不值得。” 在座来的大多都是正室夫人,对于姨娘这种生物向来是深恶痛绝的,有了梁氏的发话,大家也一致不对吴姨娘的挑衅发表任何看法,反而挑了些喜庆的话题和康氏闲聊起来。 转眼场面就活络了不少,反倒是吴姨娘被晾在了一边。 吴姨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趁着老爷高兴,又怀着孩子才求来的接待宾客的殊荣,就这么被别人的三言两语给废掉了,不止如此,还弄得她这么难堪。 相较于吴姨娘的怨恨,江月夜对梁氏很是感激,因此看向缪英男的视线也充满了感动。她想着梁氏之所以帮她说话,估计是受了缪英男的嘱托。 各家夫人倒是聊得很欢,从家长里短到后宅辛秘再到朝堂风云,她们都能说道一两句,还说萧玉平之所以能接了大鸿胪的职位,完全是上一个鸿胪运气不好,睡觉也能睡死,要不然也不会让萧玉平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 九卿之一,虽说只是个外交官,但是也是正宗的二品大员,比起郡守高了两级不止。 杂七杂八的,听得江月夜打瞌睡。 这时候有个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是缪英男,只听她道:“走,我们去花园逛逛去。” 江月夜回首问夏子宣要不要一起,夏子宣含蓄的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说着看了下薛夫人韩氏的方向。 江月夜瞬间明了,夏子宣现在是薛家媳妇儿了,嫁了人不比在家中来得自由,经常还要看婆婆的脸色行事。若婆婆是个好说话的也就算了,万一是个苛刻的,还真是无比郁闷。 夏子宣不便去,江月夜就只有舍命陪君子了,两个人慢慢吞吞的在花园里晃悠,来来往往有不少小姐也在赏花。 江月夜感激一笑:“英男,刚才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母亲帮着说话,我可能没这么快摆脱麻烦。” 缪英男摆摆手:“客气什么?我……”话没说完,忽然“哎哟”一声就蹲下地去,江月夜赶忙上前:“英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缪英男抬起头尴尬的笑笑:“那个……我肚子痛,想去如厕!你自己先逛着,我完事儿了过来找你,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吃饭。”说完,也不等江月夜反应,就拉着丫鬟急急忙忙的找茅房去了。 江月夜没了伙伴,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花园中瞎逛,逛了没一会儿,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侧脸,可还没等江月夜看清楚,丫鬟打扮的庄大妞就快速的往一边走了。江月夜知道庄大妞把自己卖给了大户人家当丫鬟,可具体是哪家她却是不知道的,而且因为上次王氏的事情她一直想把庄大妞找出来,冷不丁看见了,便想也没想的就追了上去。 追到了桃花林里,庄大妞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了踪影,而且很突然的传来一阵异香,是很奇怪的香味,和花园里的百花香格格不入,江月夜闻了一会儿觉得不对,便赶忙屏住呼吸快步跑了起来,直到接近昏厥了才小心的呼吸一口,这时候她才发现那阵异香已经没有了。 可是另一件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江月夜无奈的发现她迷路了。 眼前是望不到边界的桃花林,四周除了桃花还是桃花,对于江月夜这个微微路痴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迷宫啊,怎么破! 江月夜想着身后那种怪异的香味以及那个见到她就跑的酷似庄大妞的丫鬟,不敢往回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而在她身后二百米的位置,庄大妞正在嘱咐一个小厮:“看到没有?前面那位小姐好像迷路了,你过去把她叫回来,免得她走到接待男宾的花厅去了!” 小厮听话的向着林子里走去,庄大妞却是忍不住的低笑,去吧去吧,最好一路走到男宾那边去,这样等媚香发作的时候,也好让众人看看你风骚的模样! 江月夜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自己身体有点热,她甚至忍不住烦躁的拉扯起了自己的衣襟。依稀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江月夜回头就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追了过来。 她身体一软,竟然忽然很想靠过去。 这种反应再联系到自己刚才闻到的怪异香味,江月夜要是再不知道自己中了春/药的话,前世的上百本宫斗宅斗小说就白看了!她知道她现在绝对不能被那小厮追上,否则自己就全完了,于是踉跄着脚步拼命的往前跑。 身后的追赶越来越快,江月夜却越来越没了力气,只是凭着本能在往前,机械的迈着沉重的步伐。 砰一声,歪歪扭扭的她猛的撞在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抬头一看,竟然是傅云清,她撞到的正是他坚实的胸膛。 江月夜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拼命的往傅云清身后躲,傅云清没来得及发现江月夜的不对,只是阴沉的脸盯着追她的小厮:“你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追这位小姐做什么!” 小厮先是症愣,继而被傅云清周身的冷冽吓到了,哆哆嗦嗦的说:“我……我看到这位小姐跑太远了,怕她跑到男宾这边来,想要追上来叫她回去。” 就在这时,江月夜忽然浑身发抖,被他拉着的傅云清终于感觉到了异样,顾不得去管小厮话里的错漏百出,冷冷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江小姐的。” 小厮听他的口气,似乎和这位小姐关系匪浅,于是只好走了。 看着小厮走远,江月夜的神经才忽的放松下来,可这一放松,身上的热烈就犹如浪潮一样袭来,她一下子难受得滑到了地上,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傅云清大惊,蹲下身来扶她,并对身旁的护卫下令:“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卫飞速领命而去,这时候偌大的桃花园就只剩下傅云清和江月夜两个人,而且傅云清这个蠢蛋竟然还没察觉江月夜是中了媚香,还以为她是那里受伤了,小心翼翼的抱到怀里查看:“怎么了,夜?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江月夜此刻已经难受得眼花缭乱,闭了闭眼,猛然朝着傅云清近在咫尺的红唇吻了上去。 然后……这位不可一世的傅太傅就硬生生呆住了! 正文 出大事 江月夜忘情的吻着,手臂死死的吊在傅云清的脖子上,嘴里不时的嘤咛出声。 傅云清僵硬着身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抱着江月夜的身体不让她掉在地上。 侍卫刚查探出媚香的踪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尖刻的说话声:“你这丫鬟也真是的,看见江小姐走错路怎么不及时喊回来?这要是真闯到男宾那边去了,你让江小姐的名声怎么办?” 庄大妞委屈的辩解:“姨娘,我忙着帮你熬安胎药呢,但是我有叫下人追过去的。只是这么半天不见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在半路迷了路。” 侍卫听到这里,怕待会儿这批人过去看到江小姐和他家公子单独在一起,到时候于两个人的名声都是莫大的损害,于是便飞快的回了刚才的位置。谁知却看见江月夜和傅云清亲密的抱在一起。 由于角度的关系,他没有看到两个人是亲吻着的。 “咳咳。”侍卫很夸张的咳了几声,着急道:“公子,前面有不少人朝这边来了,我们是不是回避一下?” 傅云清艰难的推开江月夜,感觉自己像棵萝卜一样被她啃得满是口水,他复杂的望了眼江月夜绯红的脸颊以及微敞的衣襟,忽然说了句:“白旋,把衣服脱了!” “啊!”侍卫白旋睁大眼睛,完全搞不清状况。 “快点!” 傅云清没了耐性,冷冷的眸子暼过去,白旋咬了咬嘴唇,露出一副哀怨的表情,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眨眼,他的外衣就脱了下来,傅云清接过后飞快的把江月夜裹在了里面,这时候神色稍清的江月夜已经依稀能够看到吴姨娘等人的身影,她伸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哀求傅云清道:“快!快带我躲起来,要是被她们看见我这个样子,明天还不知道要传得多难听。” 傅云清原本还只想让白旋把人带走的,待接触到江月夜急切带着水意的眸子,忽然就改了主意,抱着江月夜留下一句“这里交给你处理了!”然后便几个腾挪离开了现场。 留下少了件外衣然后正纠结要不要脱里衣的白旋在风中凌乱! 这么一来,当吴姨娘等人赶到的时候,桃花园里除了一地被惊落的粉红色花瓣,便空无一人! 庄大妞近乎疯狂的翻找起来,只可惜她注定了一无所获。 吴姨娘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不安的捏着长长的护甲:“大胆丫鬟,你这是耍着我们好玩么!” 庄大妞一下子跪在地上:“不是,我没有,没有啊!许是江小姐走太快了,已经去了花厅也不一定。”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这次的计划又失败了!因为前院已经离这儿不远了,却压根没有一丝儿吵闹声传过来。 吴姨娘气得脸色发白,原以为庄大妞的计谋万无一失,却硬是在紧要关头出了纰漏,看来她今天要看江月夜的笑话是不可能了!想到这里,她就更是气恼,走上前去准备拿庄大妞出出气,然而不知是用力太猛还是她根本没站稳,手落下去的瞬间竟然自己先摔到了地上。 等众人反应过来去扶她的时候,她的裙子上已经见了血,康氏面色大变,呼喊道:“来人!快来人!赶紧请大夫!” 康氏表面上着急,实则心中大为开心,这么反应不过是做做面子而已。事实证明,如果一门心等着看人笑话的,势必自己要先成为笑话。 所以当后来江月华派人来说家母突然不适,因此江月夜才不告而别的时候,众人虽然心中怀疑,但是也没有乱说,反而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吴姨娘的情况。 “唉,你们说,这吴姨娘的孩子还保得住吗?”酷爱八卦的某夫人压低声音问。 “保得住保不住不知道,但是像她那样张扬跋扈的姨娘我还是第一次见,是该受点教训了。”另一个夫人接话道。 某夫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喲,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怀疑这事儿是有人故意陷害?” “要不你以为呢?当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是吴姨娘想要陷害那个江小姐,这才拉着我们去看热闹来着,可是热闹没看成,反而自己先出了丑,这中间要是没人捡便宜,我才不信咧!” 一旁的缪英男听着这些话,心中七上八下的,梁氏看在眼里,悄声问她:“男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心不在焉的?” 缪英男面露忧色:“娘,刚才是我叫江小姐和我一起去逛花园的,现在她突然离开了,我有点担心。” 梁氏皱着眉头:“那等吃完了饭,我陪你去江家看看。” …… 傅云清带着江月夜一路飞檐走壁,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家医馆门前。他甚至都没敲门,就这么闯了进去,拉了坐诊大夫到一边,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定金子,说:“我朋友中了媚香,马上配解药。” 因着庄大妞买的只是一般的香,大夫很快就配好解药出来,并嘱咐说:“服药之前先用冷水沐浴,不然对身体有损,若是男子还好,女子恐有不孕的风险。” 傅云清心中咯噔一下,然而江月夜已经晕了过去,浑身烫得灼人,他也顾不得这么多,抱着江月夜便回了驿站,吩咐丫鬟给她净身和喂药,自己则是焦躁的在门外走来走去。 江月夜接触到冰水,理智便慢慢的恢复过来,泡了大概半个时辰,解药的药性彻底起了作用,她才没那么难受了,于是在丫鬟的帮助下重新穿上衣服。 打开门的瞬间,第一眼就看到傅云清在门外踱步。 傅云清听见开门声,转身露出微笑:“好了吗?是回家还是去哪儿?”体贴的对刚才的事情忽略不提。 “嗯,回家。”江月夜想起自己的窘态,忍不住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当两个人坐着马车来到江家小院时,江月华江月白也回来了,正焦急的等待着江月夜。本来宴席吃得好好的,他们却接到自家三妹不见的消息,若不是傅云清的侍卫前来告知,两个人恐怕要急死。饶是这样,这会儿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的搓手蹬脚,看见江月夜回来,两个人急忙冲上去,惊问道:“三妹!你去哪儿了?” 江月夜身体还有几分虚弱,张口刚要说话,门外就冲进来一个踉跄的身影。 林茗几乎是用吼的说出嘴里的话:“小姐,不好了!厂房那边的仓库失火了!设计图也全都不见了!” “什么!”江月夜的声音沙哑,腿更是一下子就软了。 江月华拉住林茗,惊恐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会失火?” 江月白也是面如土色,不敢相信这个消息:“谁干的,让我知道我剁了他!” 傅云清伸手扶住江月夜,她这才有了一丝力量,闭了闭眼,推开傅云清的手自己站定,转身对林茗说:“别哭了,这个时候哭也没有用,走吧,我们去现场!” 江月华江月白上前一步:“对!能抢救多少是多少!” 然而众人心中却也无比明白,仓库里都是玩偶成衣布匹等易燃的货品,一旦失火,想要抢救比什么都困难,而且就算是抢救出来了,恐怕也不能再用。对方既然用了这样卑鄙的手段,就是要把江氏彻底摧毁。 江家两老听闻噩耗,差点没晕过去,几个孩子又劝慰了一会儿,这才急急忙忙往城外赶。 半路却遇到来问候江月夜的缪英男,江月夜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不好意思,宴会上家母突然不适,我没和你说一声就走了。现在我家的仓库失火了,我要赶紧赶过去,恐怕不能招待你和缪夫人,改日等我有空,再亲自请你们过来玩!” 缪英男也知事态严重,不敢耽搁:“好,那你快去,要是需要帮忙可以来都尉府找我!” 两路人匆匆告别,等江氏兄妹赶往厂房时,火势已经势不可挡。 伙计们见到江月夜过来,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小东家,不是我们的错啊!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着火了,而且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我们拼了命也扑灭不了大火,等我们回过神时,设计图就被偷走了!呜呜呜,我们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月夜扶起地上的人,用自己觉得最镇定的声音安抚:“别哭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你先回答我的话,有没有人员伤亡?” 这才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失去货物并不可怕,就怕摊上人命债。 那伙计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着道:“这个点儿大家都停工了,仓库也已经锁了起来,所以没有人在仓库里,只有几个救火的被火舌烧伤了一点点。” 江月夜点点头:“嗯,只要人都好好的,东西没了就没了吧。好了,你去传我的话,让大家救火的时候小心点,另外派人去请大夫来给受伤的人诊治。”等那伙计走了,江月夜才转身对两个哥哥说:“二哥你先去组织人救火,大哥你马上去报官,这件事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都不可能这么算了!” 第二天,江氏仓库被烧的消息就传开了,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凄惨。更麻烦的是,日盛银楼的人忽然跑到江家来,声称江月白在他们那儿贷了五万两银子,他们现在要连本带利一次性收回! 正文 黑手现 江家门外,四五个凶神恶煞的莽汉一个劲的叫嚷着,喊来喊去无非就是让江月白出来还钱什么的,这会儿叫累了,干脆坐在地上休息,一边休息一边啃起了大馒头。 于江家人而言,这一时半会的清静都是赏赐。 纵火的幕后黑手还没查出来,日盛银楼的人又来逼债,一夜没合眼的江月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指着江月白浑身颤抖:“你,你居然背着我去银楼借钱!”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她二哥也不是初次有这种想法了,这次精品店大肆扩张,她一直放心的让他去操作,本来是想借机锻炼一下他的魄力,谁曾想他竟然背着她玩这种手段! 江月夜忍不住吐槽,既然都这么能耐了还锻炼个毛啊!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江月白一脸恼怒,布满血丝的眸子满是不可思议:“他们答应过的,我什么时候赚了钱,什么时候才还钱啊!为什么一听说我们家仓库出了事,就追上门来?” 江月夜气得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你傻啊?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知道人心狡诈吗?我问你,你和他们签了文书没有,借的多少钱,每月利钱是几分,还钱的期限是多久?” 被江月夜这么噼里啪啦的一问,江月白这才有了几分头绪,跌跌撞撞的冲回房间里拿了一份文书出来,颤颤巍巍的递给江月夜:“三妹,有,有文书呢!你,你给看看!” 江月夜拿起那份江月白签字画押的文书看了半响,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差点晕过去,缓了半天才哆哆嗦嗦的道:“你,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个月一万两的利钱,他们还不如直接抢人算了!” “一万两?呵呵。”江月白大笑起来:“三妹你别吓我,上面明明写的是二十分,二十分不是二十两么?怎么就成了一万两?三妹,都这个时候了你可不要跟我开玩笑,我会被你吓死的!” 江月夜抚额,眼前一阵昏暗,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哥,二十分和二十两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这里的二十分是指五万两的二十分,也就是两成啊二哥!” 当江月白还在掰手指算五万两的两成是多少的时候,江月诚已经大声喊了出来:“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是一万两。二哥你的算术被狗吃了么!” 江月白一下子瘫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啊!这些手续都是思明帮我办的,他说他家有亲戚在日盛银楼里做事,办这种手续轻而易举,所以我才跑去借钱的。难不成,他的亲戚是个黑手,把我们都给骗了?” 江月夜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眯了眯眼:“思明是谁?是不是几天前和你在清梦居吃饭的家伙?” 江月白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无神的眸子,看起来毫无生气。 江月夜顿时不忍,说道:“那天我刚好和傅公子也去清梦居吃饭,房间就在你们隔壁,恰巧听见你们在说什么事,不过没大听明白,回来我问你你又不肯说。是不是就是借钱的事?” 江月白黯然的点点头,懊悔道:“对不起三妹,是我太急功近利。我想着如果能够把声势再搞大一点,那京都江氏的人就不敢随意拿捏我们了!” 一旁的江老爹本就被这天额巨款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听到这话,忽然狠狠的捶打起自己来,吓得宋氏赶忙抱着他的手,红着眼道:“你这是干嘛!好好的打自己做什么!” 江老爹一脸痛心疾首:“都怪我!要不是我得罪了那些人,月白也不会犯错,家里更不会惨此大难!夜儿啊,你也别怪你二哥,要怪就怪爹好了,要不是我不自量力要和他们较劲,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看哪,不管是火灾也好,还是这债款也罢,都是那些人弄出来威胁我的,目的就是逼我乖乖回去!” 然而不只江老爹如此作想,就是江月夜江月华也隐隐这么怀疑,两个人对视一眼,江月华忽然盯着江月白问:“二弟,你说你是因为史思明才去借钱的,会不会他和日盛银楼就是一伙儿的?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他这个人人品如何?” 江月白猛然抬头,惊诧不已:“不会的!大哥他不会骗我的,我们的关系那么好,我一直把他当兄弟看待。” 江老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笨!朋友算什么,兄弟算什么,在利益面前,就是父子也有反目的时候。爹平时怎么教你的,交朋友要擦亮眼睛,不要结交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这回好了,全家都被你害惨了!好不容易才做起来的生意,如果因为你一时失误垮了,你怎么给你三妹交代?” 江老爹看似是在骂江月白,实则每个字都在骂自己。 就是因为顾着养育之恩,他才落到这步田地。江氏一族从前恨不得他死,现在家道中落,子孙不济却又想把他找回去,如今更是连这样卑劣的手段都用出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想到这里,江老爹忽然挣扎起来,甩开宋氏的手道:“岂有此理!我这就找他们理论去,堂堂大族用这样的手段害人,可耻可恨!我非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恶行不可!” 江月华赶忙拉住:“爹,你先冷静一点。别说我们半点证据都没有,就算有也不能这么去闹啊!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日盛银楼的人围在门口不走,我们家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想找人帮忙都没办法。” 这时,外面刚刚消停的叫喊又开始了。 “还钱!还钱!”浑身横肉的莽汉们肆意的叫骂着:“江月白,你个缩头乌龟,赶紧给老子滚出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继续躲下去,就别怪老子们说话难听!待会儿惹我兄弟们脾气上来了,直接闯了进去,到时你可别怪老子没有提醒过你!” 明明知道他们这是激将法,江月白还是忍不住露出凶狠的目光。 他纵身一跳站起来,就准备冲出去和他们干架,还是江月夜强行给拦住,劝解道:“别冲动!白纸黑字在人家手里,就是把你打残了官府也不会管,而且他们这种银楼本身就不干净,人命在他们眼里压根什么都不是!”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二哥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是早点跟我说,也不至于把全家逼到这种份上。” 江月白悔恨难当:“三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江月夜拾起一旁的扁担,递给江月白和江月华:“大哥二哥拿着这个,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出去。咱们先礼后兵,不就是钱嘛,江氏的账户上还有一点,先拿给他们就是!” 江月白大惊:“不行!现在我们仓库被烧了,那些钱是要用来应急的,如果给他们了,那我们江氏可就真的玩完了!” “要不怎么办?”江月夜无奈一笑,道:“先把眼前的麻烦应付过去再说。二哥别忘了,我们还有沈家和萧家的合作,不行就找他们支援一下,再不济把精品店盘出去,还怕凑不齐几万两银子?” 说着,江月夜就率先走出了门,江月白和江月华拿着扁担在两旁帮她撑气场。 几个莽汉看到江家终于有人肯出来了,嘲笑起来:“哎哟,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 江月夜吼过去:“你闭嘴!不就是要钱嘛,你们要再是这种态度,信不信我就是把钱扔了也不给你们?你们日盛银楼好歹也是大银楼,怎么也跟那些违法放印的一个德行!俗话说和气生财,你们东家找你们这一帮蠢货来要债,难道不怕砸了自己招牌?” 那些人一听这小娘们竟然敢骂他们蠢货,顿时就坐不住了,轮着拳头就要开干。他奶奶的!他们可是日盛银楼专门养来收债的,这年头,借钱也不是好借的,遇到那些讲信用的还好说,若是死皮赖脸的,这钱拿出去就不好要回来,因此才有他们这些人的用武之地。 看到那些人蠢蠢欲动的模样,江家两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一人一边把他们三妹护着,一场恶战蓄势待发。就在这时,一个公子哥儿背着手走了进来,不急不缓的说:“都传江家小姐口齿伶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旁边的莽汉见到他,纷纷见礼:“东家好!” “嗯!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了,你们走吧!”云开颜笑容满面的道:“江氏这么大的盘子,肯定不会拖欠银两不还的,你们这么在门外大喊大叫,让人家怎么好筹钱呢?”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狗腿们顿时静悄悄的走了。 云开颜侧身让开,另一个人就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登过门的那位江氏族老。 江月华的眼神瞬间阴沉:“族老,您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正文 大逆转 江继松见说话的是江月华,脸色还算客气:“孩子啊,你不懂,族老这也是被逼无奈!老太爷宁肯死都不要找回你爹这个弃子,还是族长惦念着你爹几十年孤苦在外,这才私下派我来找人的。奈何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要是带不回人去,族长肯定也要怪罪于我,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江月夜立刻冷笑出声:“这么说,我们还应该感谢族老喽?烧了我们家仓库不说,又坑了我二哥去借高利贷,如今江氏破产在即,族老想看到的不就是这种结果?” 顿了顿,语气讽刺至极:“呵呵。我就好笑了,族老这样不折手段,居然还能装成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不会觉得不要脸吗?族老知不知道不知廉耻几个字怎么写?若是不知道,我这就请我大哥教教你!” “放肆!”江继松胀红着一张脸,手指几乎要指在江月夜的鼻尖上:“男人说话哪有你小丫头插嘴的道理,你给我滚开!若不是有你这样刁钻的鬼丫头捣乱,你爹又哪里会不答应?” 说着便举步朝江家走去,一点儿也没有当自己是外人。 江月夜倏地大喊:“二哥,马上去报官,就说不知道哪里来的叫花子要私闯民宅!” 江继松转头狠狠跺了一下,忽然不阴不阳的笑起来:“去吧,去报官!若是想江氏就这么销声匿迹的话,最好再跑快些!”说完又嗤笑一声:“哼,自不量力!不过是点小生意也敢自称江氏,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开颜,走,随我去看看江氏这位大东家,亲自问问他六万两的银子要怎么还?是卖儿卖女呢还是乖乖跟我回去。” 说起来,云家竟然和京都江氏是姻亲,云开颜的母亲正是这位族老的庶出女儿,而江继松又是江继光的庶弟,名义上就是江照年的庶伯。这么一扯,不管是云**云开颜还是云明婕,都和江家人沾着亲呢。 真他妈不是一般的狗血! 听江继松如此威胁,江月白就没了勇气去报官,毕竟这事儿都是他惹出来的,万一江氏真的倒了,他难辞其咎,所以连带着气性都焉了几分。江月夜见状也知他为难,便不予强求,反身跟着江继松一起进了院子。 江老爹看见江继松,眉毛都竖了起来:“族老,我敬您是我爹的兄弟,这才对您礼让三分,您也不要得寸进尺。再搅合下去,我把当年的丑事公诸于众,看江氏在京都如何立足!” 江继松不以为然:“你也不要吓我,如今你儿子科考在即,名声是最重要不过了,你会舍得?想当年你就是这样执拗,宁愿和家里闹翻也要娶一个村姑,若不是这样,老太爷又可至于赶尽杀绝?” “哼!”江老爹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总之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回去的!” 江继松看了云开颜一眼,后者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他才开口:“好啊!既然你们一家子都这么有骨气,那我就要看看你们能撑到几时!废话不多说,先把我外孙的六万两还来罢?还有,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们一下,江氏库房着火,你们的十几家精品店很快会断货,用不了太久就会彻底垮掉,而且你们的设计图也泄露了出去,很不幸的又被我外孙高价买了过来。因此,就算你们找到钱应急了,也一样于事无补,江氏注定了覆灭!” 云开颜更是挑衅的看着江月夜,恬不知耻道:“不好意思了表妹,商场如战场,你不要怪表哥狠心!现在云家的作坊已经在连夜赶制你的玩偶成衣还有各种小玩意了,等你的东西在云氏上市,江氏精品店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了!” 江月夜恨不能一口盐汽水喷死面前的人,咬牙切齿的说:“卑鄙无耻!果然有什么样的长辈就有什么样的小辈,以江氏这种教育人的方式,我还真怕等我们回去了,也一样会被教得蠢笨如猪!” 江月夜的话音刚落,两个猪一样的物体就被摔在了江继松和云开颜的脚下! 云**娇弱的身躯瑟瑟发抖,扑腾着就抱住了云开颜的小腿:“哥,救我,快救我,他们要杀了我!” 云开颜看见云**狼狈的模样,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谁!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掳了我妹妹,有本事给我滚出来!” 傅云清泉水一样清冽的声音传进来:“云公子口气不小啊?纵贼行凶不说,还聚众闹事,打架斗殴,外加私自放贷,这些罪名加起来,不知道够不够斩首示众?” 云开颜嘴边的猖狂忽的顿住了,因为傅云清身穿钦差官服,悠悠然的跨进了门来。 江继松始终是见过世面的,一下子脸上的潮红就退得干干净净,拜下身去:“参见钦差大人!”跟着哆哆嗦嗦的问道:“大人说开颜纵贼行凶,可有证据?” 傅云清不说话,一脸的高深莫测,白旋见状踢了一脚地上的人,那人便哀嚎起来:“不是我,不是我,是玲珑斋的掌柜让我放火和偷东西的,我只是事后拿他一百两银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何?”傅云清不问江继松,也没有理睬云开颜,反而问起了江月夜:“江小姐,这伙计可是你们雇的?” 江月夜看了过去,那伙计下巴有一颗大痦子,当初她招他的时候记忆很深刻,所以当即便能确认:“是的。”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云开颜你可知罪?” 由于萧玉平升了大鸿胪,便不再是洛城的父母官,在新的郡守没有派来之前,傅云清暂代郡守之职,故而有权利审理此案。 江继松和云开颜可能死都想不到,当他们气势汹汹跑来江家耀武扬威的时候,傅云清已经在身后把他们的把柄握在了手中,这样一来,形势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轮到他们爷俩哭爹喊娘了。 云开颜极力辩解:“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大人可别胡乱泼脏水!他既然说是玲珑斋的掌柜找的他,那大人就该去找那掌柜才是!而且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玲珑斋的胡掌柜起先就和江小姐多有龋齿,如今挟怨报复也属理所当然,关我何事?” 傅云清显然早料到有这一手,不急不慢的吩咐:“来人,给我把人带进来!” 于是,鼻青脸肿的胡掌柜立马被摔了进来,浑身滚作一团,像极了一只哈巴狗。 云开颜扑过去,掐住胡掌柜的喉咙:“该死的,你赶紧告诉钦差大人,你做的这些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下连白旋都忍不住摇头了:“云公子还不清楚吗,揭发你的可不只胡掌柜,还有你亲爱的妹妹云二小姐。所以你就算把胡掌柜掐死了也是于事无补,难不成云公子要连自己的妹妹一起灭口?” “**?”云开颜已经接近发狂了:“这些都是你说的?” 云**吓得瑟缩不已:“哥,不关我的事,是他们屈打成招!我,我也不想这样!”事实上云**只暴露了云开颜,因为胡掌柜的关系,云开颜反正都脱不开关系了,她再指证结果也差不多。可是她知道她不能供出萧若薇和吴姨娘,如果那样她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江继松闭了闭眼,这下人证物证俱在,他们就算想赖也赖不掉了,只是以他的身份,相信傅云清还是会有顾忌的,当即便道:“傅大人,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不过是孩子们一时的打闹罢了,还不至于到立案调查的地步吧?如果大人愿意高抬贵手,那几万两银子我们就当赔偿费了,相信照年也会乐意如此?” 他好歹也是长辈,相信江照年懂得取舍,若是真较真起来,对江家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说不定还会彻底惹恼了江氏,到时候他还想偏安一隅,那就是痴人说梦。 江老爹确实也不想闹大了,烦躁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从此你们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来烦我便是!” 江月夜本不想就这么算了,可真要判起来云开颜的罪责也不会太重,纵火只是损失了财物没有伤亡,而违纪贷款这项,早就是不成文的规定,朝廷一直睁一眼闭一只眼的,还真不好说。尤其,她已经麻烦傅云清太久了,他又是暂代郡守,不好锋芒太露,所以便点了点头。 可就在云开颜暗自高兴的时候,江月夜又道:“我还有一个要求。我家的仓库损失惨重,可不是区区五万两就能解决的,除了我二哥借的五万两,云家必须再陪五万两,这事才能作罢!” 云开颜失声叫道:“你做梦!” 江月夜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好啊,那我们就等着公堂上见好了!” “都别吵了!”江继松抚着骤疼的脑仁,不耐的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开颜,给吧!” 江继松却不知他这般轻松的口气,让云开颜轻而易举的就丢掉了少主的位置,而云**也因为教唆不淑的罪名,被云老爷子禁足整整一年。云家是看在亲家面上,才没有降罪于江继松,但是很明显的,他在洛城的日子再也不会如鱼得水。 而江氏在拿回被偷的设计图后,江月夜却弃之不用了!除了一些款式火爆的成衣之外,之前的玩偶图样全部不要,她熬了几个通宵,这才终于把小丸子的家族版玩偶画出来,由此风靡全城甚至半个紫曦国的玩具应运而生,而江月夜却没有打算收手,接着就创作出了米老鼠唐老鸭以及猫和老鼠的小画书,从此一跃成为洛城家喻户晓的人物。 这时,江月华中举的消息彻底让江家人为之沸腾起来。 正文 办宴 八月底,江月华的名次清清楚楚的被张贴在布告栏上,如此,江家大郎考取举人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江家人绷着的神经才算是真正得到了放松。 之前因为京都江氏强硬的态度,江家人不免一直都提心吊胆的,这下好了,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该怎么庆祝就怎么庆祝。 宁溪小筑。 一处幽静宽敞的私人小宅,五颜六色的月季开满了墙角,红的黄的白的交相争艳,映着晨曦的淡淡薄雾,让人仿佛置身云端。 江月夜越发满意自己购得的这处小山庄,笑着和林茗夸耀:“林茗,你是不是也觉得你们东家眼光不错啊?才五千两就买下了这山庄,难得它后面还有一大片的杜鹃花,等到清明时节,肯定很漂亮。” 都说有钱要么买地要么买房,江月夜手里有了钱,也开始置办起来。而且恰逢江月华高中,正好可以给办一个正式的庆功宴,刚好前不久她又答应要邀请缪英男来家里玩儿,这次就顺带把该请的都请了。 没了云氏和京都江氏找麻烦,这日子只会越过越顺遂。 林茗就捂嘴笑:“小姐,您就别自顾自美了,再不梳妆,您请的贵客都该到了!别哪家小姐都盛装而来,就您顶着个鸡窝头跑来跑去。” 这几天,为了给江月华搞庆功宴,江月夜忙里忙外着实没顾得上打扮自己,想到今天不只所有朋友都会来,傅云清肯定也是会早到的,江月夜的脸就不由自主的红了。 尴尬了一会儿,她怕被林茗发现异样,赶忙拉着她屋内走,嘴边笑道:“好好好……知道我们林茗手艺超群,来,给小姐我捯饬捯饬,待会儿好惊艳四坐。” 林茗无奈的叹口气,跟着江月夜钻进了闺房。 考虑到今天来的客人会很多,江氏两老也一起来帮忙,再说待会儿还有一场谢师礼非得父母参加不可,他们就更可能缺席了。 这会儿,宋氏正在给江月诚和江月诗打扮,簇新的衣服穿在身上,合身的剪裁耀眼的色泽,越发显得两个孩子金童玉女一样,连宋氏自个儿都看花了眼:“啧啧,这衣服实在漂亮得紧,要不少银子一套吧?” 江月诗就掰开指头嘀咕:“嗯,三姐说了,要十八两银子呢。一两银子一千文,十八两是多少来着?娘,您别急,等我算算跟您说……” 一旁的江月诚已经忍不住翻白眼了:“傻瓜,这么简单都不会,一万八千文钱啊!够你吃一辈子糖葫芦了!” 江月诗被嘲笑了,顿时气呼呼的,摸了摸头上镶嵌了宝石的珠花儿,又稍微好了点,只是还是没好气的和江月诚拌嘴:“哼!我才不要理你,我要去找三姐玩儿!” “慢点!慢点!”宋氏就在身后喊着,转身看见江月诚正闷闷不乐的,就问他:“月诚怎么了?什么事这么不开心?” 江月诚抿了抿嘴巴:“娘……我也好想赶快长大!” 江老爹今儿穿得也很精神,听了这话不禁好笑:“哦?为什么呢?” “长大了,我就可以像大哥一样去考取功名,也可以像二哥一样帮着三姐做生意,还可以把欺负我们家的坏蛋都打走,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欺负我们。”几句话,江月诚却说得郑重其事,让听的大人都不由感慨。 傅云清刚走进院子,就被这稚嫩的童声吸引住了,待走到他们面前,宋氏和江老爹就准备行礼,傅云清温和的推回去:“不用的。今天我的身份是江小姐朋友,别被这些虚礼打搅了兴致。” 说完,又低下头看向江月诚:“喜欢读书吗?” 江月诚一脸认真:“喜欢,特别喜欢。”说着又黯然起来:“可惜,书院里的先生好像不太喜欢我,我问他‘尺璧非宝,寸阴是竞’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答我,反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傅云清讶异于江月诚读书的勤奋,一般五六岁大的孩子才开始学《三字经》这样浅显易懂的科目,没想到他都能背《千字文》了。 见傅云清半天不说话,江月诚露出忐忑:“傅哥哥,我不是故意在背后说夫子的坏话,就是……就是……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三姐。” 江月诚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那夫子就是看不起他,觉得一个商人家的孩子根本没必要读书。可是为了不让父母哥哥们担心,他一直都憋着不说,没曾想刚和傅哥哥说上几句,就好似被看了出来。 “我知道。”傅云清低下身来,摸了摸江月诚的头:“没关系的,夫子不愿意教你,我来教你好不好?” 江月诚欣喜若狂,抓住傅云清的袖口问:“真的?傅哥哥肯当我的老师?”早就听说傅哥哥是有名的才子,就是全天下也没几个的那种,他不禁兴奋得手都在颤抖, 然而还没等傅云清点头呢,这小家伙又开始沮丧的自言自语:“可是,可是傅哥哥呆不了几天就会走,就算傅哥哥答应,我也学不了几天了。” 傅云清心中低笑,暗想只要我和你们在一起,走和留都是一个意思。这么一想,眉毛就情不自禁的扬起来:“就算只有几天,月诚也该抓住这个机会,你说呢?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抱怨时间不够,可是若是没有拼尽全力,这样的抱怨倒不如说是借口比较合适。” 江月诚对这话显得很懵懂,傅云清也不催他。 抬眼,看着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明艳女子,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郁情愫。 明明消瘦却仿佛浑身都是力量似的,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越发衬出一双眼睛漆黑如玄夜,当她认真看着你时,你几乎连怎么呼吸都会忘记。 江月夜第一次这么小步的走路,心道大家闺秀果然不是好做的,临近了,江月诚忽然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傅哥哥是教我要懂得抓住机会,就算机会转瞬即逝,也要拼命达成自己的心愿。这就是‘尺璧非宝,寸阴是竞’的意思了,只不过傅哥哥说的,比珍惜光阴来得有深度多了。” 傅云清笑着夸赞:“月诚是聪明的孩子。”一双眼睛却直直落在江月夜脸上,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既有点惊喜又好像是理所当然。 “爹娘,大哥和秦老先生过来了!”江月白喊道。 因为是江月华恩师,又是长辈,大家都要出去迎迎,于是一行人急匆匆来到门口,倒是秦老头先抚着胡子开口:“哎呀,你们太客气了!我老头子一个人住惯了的,早就不习惯这些应酬了,万一让别人瞧见堂堂举人的老师是这么个糟老头,还不徒惹笑话!” 听了这话,江月华第一个虎了脸:“谁敢说?老师这是智慧的年纪,很多人羡慕还羡慕不来,若不是老师怜惜我,我也不可能拜到老师门下,所以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不尊重您。”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更何况江月华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又言辞恳切,任谁听了都会感动几分,秦老头也不例外,从没有享受过子孙绕膝幸福的他连连点头,拍着江月华的肩膀道:“好!好!我老头这次没看错人,你是个知恩的好孩子。” 接下来免不了又是一阵感慨,外加江老爹酸得掉牙的感谢话,江月夜恨不能变成蚊子飞走得了,好在这时候客人陆陆续续来了,江月夜便以招呼朋友为由开溜大吉。 这来得最早的,便是一对让人一看就挪不来眼的璧人。 明珠挽着沈千辰,明眸皓齿的模样别提多幸福,江月夜就嘲道:“啧啧啧,这不是还有几天才成亲吗?现在就一副如胶似漆的样子,是故意气我这种没家没落的人是不是?” 明珠立马放了沈千辰的手,亲热的抱住江月夜的手臂:“我明珠才不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今天我可是诚心来帮忙的,说说,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你啊?”江月夜佯装苦思冥想,转眼就说出让明珠无地自容的话来:“你最大的任务,就是看着你家的宝贝夫君,免得被人给勾走了!哈哈。” 随之而来的缪英男等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倒是萧家兄弟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江月夜上前,露出怨怼的模样:“不会是看我这宅子太破旧,所以才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吧?” 萧知乐顿时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哈哈。怎么会,你就算请我们去茅房,我们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是么?”江月夜看着萧霖依然愁眉苦脸的,低声和萧知乐耳语:“唉,他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萧知乐默默摇头:“我也不甚清楚,大概是我过两天就要进京了,我爹让他跟我一起走,他放不下家里吧!” “不能一起走?” 江月夜想起萧霖那个软弱认命的娘,忽的脑袋里又想起赵婶子和赵姨娘的神秘关系,也不知道她们认亲认得怎么样了,要是自己不知道还好说,都亲眼看见了不好奇是假的,摇摇头才小声说:“或许他是放不下他庶妹?” 萧知乐胡乱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和一个相识的旧友进了宅院,萧霖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江月夜,也跟着走了,江月夜正莫名其妙呢,陈秋霜就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一见江月夜的面就忍不住惊异出声:“你马上跟我见个人!有大线索!” 正文 质问 江月夜吩咐林茗照看宾客,又让江月白先暂时替她招呼一下朋友,这才让下人径直把陈秋霜的马车赶去后院,马车一停下,一个带着幂蓠的姑娘便一瘸一拐的走下来。 陈秋霜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这才拉住江月夜,神叨叨的说:“我们屋里谈。” 江月夜心中纳闷,却也没急着询问,直到三人进了厢房,带幂蓠的姑娘这才拨开面纱,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江月夜露出疑惑的表情,陈秋霜就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道:“给江小姐说说你什么来路。” “奴婢,奴婢原是郡守府吴姨娘的贴身丫鬟。”翡翠的声音又弱又小,却含着一股怨气。 “然后呢?”江月夜更疑惑了。 也不知道陈秋霜在搞什么鬼,带个奇奇怪怪的丫鬟来干嘛,还说有重大线索,难不成面前的丫鬟和御香的事情有关? 翡翠面上浮出怨恨,充满恨意的眸子望向江月夜:“吴姨娘本身是我一直在服侍的,可是最近却听信了一个贱人的谗言,不声不响就把我发卖了!却不料临走之前我发现了她们的秘密。原来,吴姨娘是被庄大妞那个贱人教唆,才一直和府里的二小姐书信密谋,想要让江小姐你身败名裂!如果我所知正确,那前段时间江小姐去郡守府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这样一说,江月夜立马想到了那个酷似庄大妞的身影,以及凭空出现的媚香。搞半天真的是庄大妞在搞鬼! 陈秋霜虽然并不清楚当日的事情,但是庄大妞的父母是死在迎春阁的,翡翠又一口一句陷害,这才让她发现不对,立刻就带了人过来给江月夜审问。 “你确定她叫庄大妞?” 江月夜实在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庄大妞竟然成了郡守府的人。 不,不对,现在已经不是郡守府了。一旦吴姨娘点了她一起进京,那她就会成为鸿胪府的丫鬟,身份今非昔比。 翡翠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就是叫庄大妞,我死也不会忘记的!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卖到青楼,过这种身不如死的生活!” 听她这样埋怨,陈秋霜就不乐意了:“你这样不错了,只不过是被打了一顿,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的下场只会更惨!也就是我们迎春阁,对待姑娘还算客气,若是你这样的到了怡红院,不脱一层皮才怪!” 翡翠登时面露惊恐,却也知道陈秋霜说得对,可惜她是真不想卖身,所以一下子就跪倒在两人面前,哭求着道:“江小姐,我既然告诉了你这些,你能不能救救我?千万不要让我卖身啊,我不想卖身……” 陈秋霜皱了皱眉,语带不屑的道:“也不是一定要逼你卖身啊!我们迎春阁还有很多别的可做,跳舞啊,唱歌啊,只要有一技之长,就不用委身于人,更没人逼你做那些肮脏的事情。” 翡翠却惊悚的摇着头:“不要,我不要,我不会再回去了!”喊着喊着就缩成了一团,像小狗一样在地上打颤。 估摸着是被吓坏了! 江月夜无奈,想着也许她还知道什么别的,便向陈秋霜求个情:“要不,秋霜姐你把她转给我吧?卖身契多少钱,我买她回家做个丫鬟好了,好歹她也给我带来了消息,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陈秋霜咧嘴一笑:“你呀,就是心太善,像这种被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丫鬟,谁愿意要啊?” 听陈秋霜这么说,翡翠刚露出来的希翼又瞬间破灭了。 是啊,谁愿意要呢?不干不净的! 下一秒,却听见江月夜清脆的应答声:“没关系啊,做丫鬟又不是做媳妇儿,管那么多做什么。行不行,你给个数?” “算了,算了,我真是怕你了!”陈秋霜摆摆手,无所谓的道:“至于钱什么的,你就不用给了,反正那家人打着主意贱卖她来着,也没收几个银子,我就做个顺水人情给你,算是答谢你三番四次帮迎春阁的忙。” “那再好不过了。”江月夜莞尔一笑。 缩在一角的翡翠也像是突然有了生机,爬到江月夜的脚下一遍一遍的道谢:“谢谢,谢谢,谢谢江小姐。” 暂时把翡翠安置在一间空厢房里,又请了大夫来给她治伤,江月夜这才回到前院去,此时各路前来恭贺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一个个的要么品酒论诗,要么赏花弄月,别有一番风情。 江月白探出脑袋,心想终于找到他三妹了,冲上来就急慌慌的问:“三妹,你哪儿去了?我都找你半天了,这谢师礼马上就要开始,大伙儿都等你呢。” “等我干嘛?又不是我要跪谢恩师。”说是这么说,江月夜还是笑着问陈秋霜:“秋霜姐,一起进去观礼吧?反正这大白天的,你又不忙,我之前也想喊你来玩儿的,但又怕这种场合你不喜欢。” 陈秋霜感激的笑笑,并未推辞:“好呀,还还是第一次参加举人老爷的宴会呢,刚好长长眼。” 她又如何不知道,江月夜这么说是抬举她,像她这样的身份,谁愿意请她参宴。 谢师礼上,江月华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着秦老头的教授恩情,直把秦老头都说得泪光四溅了,这才跪行上前敬茶,一杯感谢茶喝完,又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两份礼物,一个是厚厚的束脩,另一份却是一本红纸包住的,只能看出来像是一本书。 萧知乐好奇的打量起来:“月华兄,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不会是哪儿寻来的武功秘籍吧?” “哈哈。”江月华朗声一笑,倒是破天荒的开起了玩笑:“知乐兄说笑呢,要是真有那种东西,我倒希望送恩师一本长生不老秘诀,可惜我没有。至于这份小礼物,我也只是博个心意而已。”说着便看向秦老头,眼里一片至诚:“老师,您打开看看,看喜欢不喜欢?” “诶,好好。”秦老头忙不迭答应,颤抖着手撕开面上的红纸,待看清书壳上的‘诗经全本’四个字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欣喜不已,连忙翻开书查看起来,半响,才激动的捂住书本道:“找到了,竟然找到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达成夙愿,好孩子,贤侄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江老爹与有荣焉:“秦老先生哪里话,月华既然拜你门下,也便是你半个孙子。自家人,我们无需客套。” 秦老头感动之色更盛:“说得好,说得好啊……” 原来,却是江月华一直把秦老头的心愿记在心里,寻寻觅觅之中终于找到了完整的诗经,也难怪秦老头如此激动。一个能把自己需求记在心上的学生,这个世上可不多了。 一片赞叹声中,江月华和萧知乐被众学子拥簇着走了,而江月白,自从吃了上次的亏后,立马和史思明挑明心迹,史思明也算是个敢做敢当的,干干脆脆的就承认了,之后两个人便割袍断义,不再往来。却不想史思明的父亲史唯犯了错被革了职,倒让陆头那个插科打诨的捡了个大便宜。 为此,陆掌柜可没少感谢江家,做事越发尽心尽力起来。 今日宴会上的大多琐事都是陆掌柜在忙碌,所有的点心也是出自林香之手,只要稍微看看客人的反应,就能知道林香的手艺有多么好了。 如今,林茗林香两个姐妹已经成为了江月夜的左膀右臂,让她省心省力的同时不禁感慨人才的重要性。难怪不管是企业家也好,还是总裁总理也罢,都要随时配备一个秘书。实在是因为没有秘书不行,一个人分身乏术。 自从江氏的生意和沈家联合以来,这零零总总的账目啊,商会啊,应酬啊,就算江月白自告奋勇挡去了大半,也还是会有人利用各种手段找到江月夜,有时候江月夜实在没心思去搭理这些人,他们就往她身后打主意,不是要给她介绍对象就是要把女儿嫁给江家做媳妇儿,为此宋氏每天乐得嘴都合不拢,却把几个孩子折磨得够呛。 因为他们三个,没一个是想成亲的。一边要顾着自己的心意,一边又要迁就宋氏,这太极打多了,未免也手软脚软各种软,总之就是被骚扰得烦心不已,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这不,宴会上一堆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又在秀存在感了,江月夜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免得她们一窝蜂拥上来,不是问江月华喜欢什么性格的女子,就是问江月白的喜好是什么。 吃的穿的,只要是能讨好心上人的,她们一个都不放过。简直是太恐怖了! 江月夜拍拍胸口,暗道还好自己跑得快,要不然又要被缠着动不了身,谁知脚下一深,身子就跟着歪了下去,冷不丁又被一只手扶了起来,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上:“江小姐,当心!” 萧霖显然是喝了酒,微醺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江月夜站住身子,不解的开口:“你喝醉了?”然而她真正不解的,却是萧霖的态度,仿佛一夜之间和她隔了十万八千里。 “我都看见了!”萧霖自顾自的开口,口气充满气恼:“那天在郡守府,桃花园的一切我都看见了!江月夜,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啊?”竟是为了这件事! 可是江月夜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难道要说自己中了媚香吗?恐怕越说越是搅不清。 萧霖迷茫的眸子看过来:“你喜欢他?” 很久,江月夜低着头思考,直到她以为萧霖已经放弃走了,才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哪晓得头上的人还在,自嘲的笑声立马从头顶传来:“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我……”江月夜立马嗫喏得说不出话。 猛然间,又听见门口传来呼喊她的声音,那声音十分急促,又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恍若溺水之人最后的呢喃:“江小姐,江小姐……我来了……” 正文 红颜薄命 自古红颜多薄命,御香的死,让江月夜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讽刺。 城外,一座专门埋葬无家可归人群的荒山上,陈秋霜含泪站在御香的坟前,眼神是少有的坚定:“御香,你放心,妈妈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身后四个一起长大的姑娘,此刻已经只剩下三个,均是泪眼婆娑的盯着坟头,任何人都没想到,再见竟是天人永隔。 江月夜走上前安慰:“秋霜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御香活着太过痛苦,这么一走未尝不是好事。” 青尘抽泣两声,也附和道:“是啊!临走前御香还惦记着江小姐,看得出她多喜欢江小姐了,所以妈妈你也该听江小姐的,这样也算圆了御香最后的心愿。” 陈秋霜抹一把眼泪,通红的眼睛看向江月夜:“也对!要不是她念着江小姐的好,我们恐怕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更是无从知晓她在徐家所受的苦。徐大海那畜牲竟然把御香不当人,我们也无需对他客气!” “丫鬟买通了?”江月夜的眸子里也露出恨意。 宴会那天,低声在门外喊她的正是御香,然而等她看见御香的时候,御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不仅全身鲜血淋漓,且五脏六腑都被打得移了位,大夫看了直摇头,叹着气让她们准备后事。 从御香的口中,她们才知道徐大海竟然是个疯子!他不仅杀了他的原配,娶了御香之后更是对她各种虐待,起初他还不敢太过分,可是次数多了又没出事之后,他就开始变本加厉。 直到那天,他看到精心打扮的准备出门的御香,不知怎么狂性大发,下手凶狠又不留余地,直到御香已经奄奄一息,他自己也累得晕了过去,御香才找到空子跑出来,然而已经回天乏术。 不仅如此,御香走后,陈秋霜替她净身的时候竟然无意中发现,她的下/体红肿溃烂,显然曾遭受过重创。 如此一来,同为女性的江月夜就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无论是基于朋友之义,还是道德的维护,江月夜都要把徐大海绳之于法,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他残害。 徐大海目前的精神状况,在古代叫疯子,在现代那就是精神病,而且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是个极度恐怖的存在。 只可惜,要定一个人的罪名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证据确凿。可恶的是,徐大海做事谨慎小心,一点证据都没留下,除了御香身上的伤,她们竟然找不到别的证据指控徐大海。 无奈之下,这才把目光放在了徐家下人身上,尤其是曾经服侍过御香的丫鬟,而听陈秋霜这口气,估摸着是有进展了,所以江月夜才作此一问。 陈秋霜愤恨的冷笑一声:“哼!小丫头片子,跟我耍心眼她还太嫩了点!她之所以为徐大海隐瞒,一是徐大海抓了她的家人威胁她,二么就是为了钱,知道了这两点事情就好办了。我答应她,只要她在公堂上揭发徐大海的罪行,我就帮他救出她的家人,并且给她一千两银子远走高飞。这么好的条件,她如何能不答应?” 明珠却是心中郁卒:“像这种助纣为虐的东西,给她钱岂不是便宜她了?要我说啊,救她家人可以,她却是不能饶的,最好能一起惩办了!” 江月夜听了会心一笑:“放心,会如你所愿的。” 很快,这件杀人虐人案就被揭发了出来,陆头带人在徐家后花园里挖出了黄美琪的尸体,也找到了带有御香血液的作案工具,加上丫鬟的口供,可谓是人证物证皆齐,判案的又是傅云清,徐大海几乎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判了斩立决。 至于作证的丫鬟,因为涉嫌包庇罪,被罚狱刑三年,刑满释放之后,终身为奴,不得赎身,直到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才算让一甘人等除了心中的恶气,而这个时候,萧玉平已经带着一家人进京上任去了,萧霖也跟着一起离开,想及那天的尴尬,江月夜连人都没去送。 再说傅云清这个临时钦差,等新的郡守上任,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江月夜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堵得慌。 …… 这天,赵姨娘让萧姝来请江月夜去府上做客。 江月夜思及赵姨娘特意找她怕是有事,而且直觉和赵婶子有关,便打扮一番跟着萧姝上门去了。 路上,萧姝显得很活络:“江小姐,你可真厉害,让我好生羡慕。” “有什么可羡慕的?”江月夜转眼看过去,萧姝长得柔弱秀美,是个美人胚子:“只要你肯努力,也能做得和我一样。再说了,其实我除了会赚钱别的也不会呢,比如你们都擅长的琴棋书画。” “江小姐骗人。”萧姝嗔怪道:“琴棋我不知道,但书画江小姐是肯定会的,要不然也画不出那么可爱的小画书。现在只要是小孩子,都是人手一本的,稍微有钱的人家,还整套整套的收藏呢。” “是吗?”讲到生意,江月夜叹息一声:“可惜,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兼顾太多,小画书是挣钱,但是创作起来也挺繁琐,一个人的想象也受到限制,我怕我总有一天江郎才尽,再也画不出好的作品了。” 虽然有很多现代原型动画片和漫画给江月夜做参考,但是要在古代发行这些东西,所受的限制真不是一点点,为了要把原著的背景和风格换成古代,她还真是没少下功夫。 一部殷桃小丸子,一部米老鼠和唐老鸭,还有猫和老鼠,已经杀掉她不少脑细胞了,短时间之内,她还真是不想再提笔。 为此,江月夜忧心好些日子了。 萧姝却对这种创作充满了向往:“不瞒江小姐,我自己也很喜欢你的小画书,而且还模范着画了一本。我本来只是想画着玩玩的,可听你这么说我忽然就有了勇气,要不你给我看看怎么样?如果能得到你的指点,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江月夜也来了兴致:“真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好呀,我正愁没有人给我帮忙呢,要是你画的东西有意思,那我就让你专门负责这个好不好?” “嗯嗯。”萧姝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作品递给江月夜。 马车一路前行,拐弯处,江继松的马车和她们错身而过,一个从江家驶出去,一个慢吞吞的朝江家走。 江继松这次信心满满,受了高人指点的他,相信这次是真的抓住了江照年的软肋。 如此一来,不害怕江照年不上钩。 只是,那人也奉劝他了,最好态度好一点,免得再弄巧成拙。 不一会儿,江月夜和萧姝就到了雨林居。 萧霖跟着萧知乐上京了,短时间不会回来,赵姨娘身份尴尬,也不好和萧玉平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想等着萧霖在京都安顿好了,才来接她。 事实上,她不走还有其它原因。 此刻,赵氏也在雨林居里,赵姨娘是姐姐,不免苦口婆心的劝诫:“妹妹啊,不是我说你,既然你都有了他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流落在外?我知道你当年从庄子上逃出来,肯定是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瓜葛,但是眼看着玉琼玉璞一天天长大,你难道就不担心吗?若是你现在不回去,万一哪天被他们发现了,你一样保不住身边的孩子!” 赵氏向来镇定,可在亲人面前也不禁露出几分惊慌:“姐姐,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再说现在有了江小姐的照顾,我和孩子生活得很好,根本不需要再去找那些人。” 赵姨娘从小就知道妹妹的固执,听了这话止不住叹气:“你呀,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算了,我们姐妹俩谁也不要说谁,都是苦命的人,如今能重逢在这洛城已经是老天开眼,我也不期待再有什么尊贵显赫了。” 告别了这个话题,赵姨娘忽又说道:“诶,妹妹,你说江家几个孩子也不小了,为什么一个都没有定亲?我看着萧姝这孩子一天一天大了,和江家二郎年龄又合适,要不我们先开口提一提?” 赵氏一怔:“姐姐的意思是想撮合萧姝和江家二郎?可是我听说想要和江家结亲的人多得是,江家门槛都差不多要被踩烂了,他们会喜欢萧姝这孩子吗?” “你别看江家一大家子人,其实做主的还是江三小姐。”赵姨娘一语中的的说:“而且我看江小姐和我们萧姝关系挺不错的,只要我们先从她这里打听打听,等她透了口风给宋氏,一切不就简单得多了?” 说着又叹息一声:“要不是霖儿那孩子固执不肯答应,我还想和宋氏求娶江三小姐呢。要是能娶一个像江小姐这样的媳妇儿,我就是马上死了也不用操心什么,她定能帮我把霖儿照看得好好的。” 江月夜和萧姝刚走进花厅就听到这么一番话,绕是江月夜脸皮够厚,也悄悄红了脸颊。 最主要的,她从没想过要和萧霖有什么关系。 见江月夜来了,赵姨娘和赵氏就止住了话题,随后又把两个人的关系开诚布公的说了说,至于涉及的**秘密什么的,江月夜也没心思去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只要对她没有坏处,也不用问得太过清楚。 说到最后,赵姨娘的话题就转到了萧姝的婚事上来了:“江小姐,实不相瞒,我觉得你二哥是个好孩子,如果你不嫌弃,也帮我问问,看你娘能不能接受姝儿?” 江月夜十分讶异:“原来赵姨娘今天找我来是为这事?好呀,等我回去我就跟我娘说。说来也巧,今天我还在和萧姝谈心呢,她帮我做事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她画得一手好画,如果她能嫁给我二哥,以后我就多个人帮忙了,我心里一万个愿意。” 江家反正已经决定安家洛城,那江月白娶了萧姝也没什么不好,大家知根知底的,更何况萧姝的性格又细腻温和,和江月白大大咧咧的性子十分相配,江月夜相信她娘应该也会愿意的。 却不知,江家此刻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正文 改变主意 江月夜一回家,宋氏就拉住她说:“夜儿,你爹改变主意了,要回京都。” “啊?”江月夜完全没反应过来,前两天还说死都不回去的,怎么又突然变了挂! “唉……”宋氏叹口气,懒洋洋的坐在板凳上:“京都那边,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在外好过了!为了把你爹弄回去,连赵姨奶奶都请来了。” “赵姨奶奶是谁?”江月夜也跟着坐下来,托着腮问。 “是你们亲奶奶。”宋氏惋惜着说:“赵姨奶奶嫁给族老爷有四十多年了,江氏却一直当她丫鬟一般的使用,你爹和我出走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赵姨奶奶。” 江月夜顿时有了几分明白:“这么说,他们是利用爹对赵姨奶奶的愧疚来逼爹就范了?这些人,怎么跟蟑螂似的赶都赶不走?”想到江氏对宋氏的不满,江月夜不禁认真的看着她娘:“娘,你怎么想?如果你不想回去,可以和爹再商量下,大不了我们想办法把赵姨奶奶接到身边来。” 宋氏轻笑一声:“傻孩子!你以为什么都像你想的这么简单哪?你爹这样决定,也不只是为了弥补对赵姨奶奶的亏欠,更是为你们考虑。江氏纵然腐朽,可终归是贵族,一旦江氏认可你们,你们就能成为名门子弟,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和现在天差地别。尤其,这次你大哥考上了举人,十月就要进州学,身后要没个势力,很容易被人看轻的。” 江月夜当然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可是若要为了所谓的名声就低头,她实在做不到:“娘……你光往好处想也不行啊?你看江氏那个态度,一旦我们回去,他们会给我们好脸色看吗?再者,我们家的生意都在洛城这边,一下子全都走了,生意要怎么办?” 刚说到这儿,江老爹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恭敬又带着欣喜:“姨奶奶,您慢点,前面的院子就是了。” 妇人温和的声音应着:“诶,好好。” 宋氏听见说话声忙迎出去,江月夜也好奇这赵姨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便跟着垂手站在门口。 头发花白的妇人走过来,大概五十来岁的模样,笑眯眯的眸子望在宋氏身上,十分和蔼可亲:“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说着就握上了宋氏的手。 “姨奶奶好!” 江月夜适时打断了两个人煽情的画面,实在是不远处那个谄媚的目光让人恶寒。 没想到江继松也跟着来了,还一副讨好谄媚的样子,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还是这家伙忽然脑门开窍,刚的不行换柔的? “这,这是三闺女吧?出落得可真漂亮。”赵姨奶奶不吝啬的夸赞着。 宋氏揩掉泪花露出亲切的笑容:“嗯,调皮惯了,一点女孩子样儿都没有。夜儿,和娘扶姨奶奶去屋里坐。” 一进了屋子,赵姨奶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脸抱歉的道:“音娘,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们叫我来是这个作用,要是我提前知道,定是说什么也不会来的。二十年了,我只要知道你们在外过得好,心里就十分欣慰了。” 宋氏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滚了出来:“姨奶奶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虽然这二十年我们过得还算如意,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不能在姨奶奶身前尽孝,媳妇儿的心就跟刀割一样的疼!老爷也是一样,别看他表面不说,实则这些年一直没忘了姨奶奶,好几次做梦都惊醒过来,口中直喊‘娘’。” 几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就哭成了一团。 赵姨奶奶抽噎着,不经意间看见宋氏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先是一怔,旋即又笑开了:“这镯子你还带着呢?当年你们走的时候,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就拿了这镯子借花献佛,说来,这镯子还是我嫁进江氏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的压箱底呢。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东西怕是也就只剩这一件了!” 宋氏顿时慌了,忙退下腕口的镯子,递给赵姨奶奶:“既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姨奶奶还是留着做个念想吧。” 赵姨奶奶笑着伸手接过,拇指在凸起的花纹上摩挲了几下,又递回来:“既是送给儿媳妇的见面礼,又哪有收回来的道理?音娘……照年这些年多亏你照顾了,他此生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宋氏嫁给江老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得到长辈的赞许,又是激动又是感激的,一张脸都红了起来,江月夜看着心中唏嘘,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打趣道:“娘,别哭了,这么大人了比我这小姑娘还爱哭鼻子!” 心中却也明白,宋氏这些年受的委屈太多,见了长辈一下子没控制住。 “哈哈。”赵姨奶奶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一双笑眼打量着江月夜:“好孩子,过来让姨奶奶好生瞧瞧。还没来时就听说你很会做生意,家里的铺子多是你在张罗?” 江月夜低着头:“哪有。我就是出些新鲜的点子,其他的还是哥哥们出力。”虽然面前的赵姨奶奶看起来不像是多事的人,但江月夜也习惯了不在外人面前太过显露。 赵姨奶奶露出满意的神色:“是个懂事的孩子。姨奶奶也没有什么别的见面礼给你,来,收下这个。”话音落下,猫眼石的项圈就递到了江月夜眼前,还没等江月夜说话,赵姨奶奶又道:“来,孩子,让姨奶奶给你戴上。” 如此,江月夜也只有乖乖站过去,任由赵姨奶奶把项圈套在她脖子上,感觉自己和一只小狗没什么区别。正要退开道谢,赵姨奶奶却换了语气:“孩子,你爹的心思我都明白,但是姨奶奶却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所以姨奶奶想请你帮我劝劝他,若是真不想回去,就别去了!反正我都是快进棺材的人了,他们也不能真把我怎么样。” 江月夜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想通其中关节。 原来江氏的人不止逼迫他爹,还不择手段的利用赵姨奶奶攻他的软肋,这样一来,江老爹就算有一千个不愿意,也得回去,否则就会被孝道两个字压得抬不起头。 江月夜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闷闷的应着:“嗯,我知道了,姨奶奶你不要担心!” 这时,外头又吵了起来,江老爹的怒气像是压制不住爆发了一般:“不行!江氏精品店是我儿子女儿呕心沥血创办起来的,就算我跟你们回去,这生意也绝不可能并入江氏!族老,亏您也是江氏的老人了,何至于连这点蝇头小利都不放过!” 江继松老脸一红,有些悻悻的道:“照年,你这么想可是不对啊,江氏难不成还真看得上这点小钱?我这么做,绝对是为你好,你也知道老太爷最看不惯的就是不守规矩的人,你这出走一走就是二十年,这次你回去要是还空着手,老太爷不是更生气?” 就算刻意放低了姿态,也掩不住内心的贪念。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借口,谁会相信! 江老爹立刻没好气的呛过去:“行啊!既然老太爷不欢迎,那我也没必要用热脸贴他老人家的冷屁股!你回去告诉我爹,不是我不忠不孝,而是有人逼着我做这不忠不孝的人!” 赵姨奶奶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杵着拐杖走出去,横眉怒目的看着江继松:“二弟,你不要逼人太甚!这家里的家产都是几个孩子努力挣来的,原本就没几个钱,你何至于此?早知道你是打这主意,我一早就不该跟你来的,就算老太爷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又如何,这些年我被他骂得还少吗?” 江继松面色难看,又不好太拂赵姨奶奶的面子,万一弄个不好,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回去他也没法儿交代,只能咬着牙退一步道:“好好好!不就是几个铺子嘛,你们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全都回去了,我可是不会分人手给你们打理铺子的,到时候这儿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还不是一样被别家吞并。” 本来还想偷偷坑一把的,没想到江照年把几个店铺护得跟什么似的,小家子气,哼!江继松不爽的哼哼着。 对此,江月夜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虽然江继松提到的问题有点严峻,但也没有到不可解决的地步,现在她最该做的,是把赵姨奶奶的话转给他爹,最后一次确定他的心意。万一真的要走,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管,那就直接把铺子卖给沈家得了,反正沈家财大气粗,江沈两家又是合作伙伴,相信他们是不会介意的。 正文 赌气 江月华江月白还有两个弟妹回来的时候,赵姨奶奶已经走了,她现在暂时和江继松住在福泉路江氏的宅子里,两位哥哥一听江老爹改变了主意,都显得很是紧张。 江月华一脸阴郁:“爹,他们又来逼你了?” 江老爹摇摇头,看着两个儿子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说,末了,直接一锤定音道:“这件事情爹已经决定了,你们无需再劝。月华反正是要去京都上州学的,这便开始收拾东西吧。至于店铺,我看就卖了换成银子,这一去山高路远的,肯定是兼顾不了了。” 江月夜知道江老爹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但是介于赵姨奶奶的嘱托,她还是多了一句嘴:“爹,今儿赵姨奶奶让我劝劝您,如果真不想回去,就别去了,她……” “夜儿,你还小,这些事你不懂!”江老爹难得如此坚定,还没等江月夜说完,就果断的打断了她的话,跟着便一声不吭的回了房间,留下江月夜几个大眼瞪小眼。 就是一向懵懂的江月诗,也感觉到了事态不对,可怜兮兮的问:“三姐,是我又惹爹爹生气了么?” “没有,没有。”宋氏笑着牵了江月诗的手,又喊着江月诚道:“月诚,走了,去洗手洗脸,洗完该睡觉了。” 三兄妹等宋氏带着弟妹走远,这才嘀咕起来。 先开口的是江月白:“怎么了?爹这是吃错什么药了,火气这么大?” 江月华皱着眉摇摇头,两个人的视线便一致性来到江月夜的脸上。 江月夜自己也觉得挺无奈的,但是还是把赵姨奶奶的话转述了一遍。 两位哥哥听后又是一阵沉默,最终还是江月华拿了主意道:“既然都这样了,那回就回吧。不过,三妹你打算怎么处理生意的事?另外,秦老先生教了我这么久,我若要走,也该郑重去道个别。” “这是应该的。”江月夜露出赞成的目光:“不过我觉得,既然秦老先生在洛城也没什么亲人,你不如请他随我们一起走?反正到了京都我也不打算住在江府里,我们出钱自己置办一个宅子,到时候愿意请谁住就请谁住,他们管不着我们,我们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这个办法好!”江月白当即就举双手赞成。 江月华思索了一下,才说:“我试试看。老师不一定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毕竟京都那个地方,可能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一样。” 被这件事一打岔,江月夜就忘了和宋氏说萧姝的事情。 接下来几天一直很忙,江月华忙着和相熟的同窗告别,江月白也是各类朋友约个不停,江月夜则和沈千辰透露了一下要把精品店转手的意思,沈千辰表示他没有问题,但同时也替江月夜可惜。 江月夜一笑置之:“可惜什么?反正我和你的合作是长期的,就算我去了京都,也会按时给你新的设计和图样,大不了等我在京都稳定下来,你再发货给我,那时候我有了根基,想干嘛也没人敢拦着不是?” 沈千辰同样笑得开怀:“是啊!我怎么忘了,江小姐本来就不是安于现状的人。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好价钱的。” “哈哈。” 江月夜正谈得兴起,明珠却已经红了眼眶,依依不舍的目光看过来:“京都好远啊,你这一走,是不是意味着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离别的愁绪一下子袭来,江月夜也有点招架不住:“谁说的!你要是想见我,就让沈千辰带你来京都玩嘛!而且等我在京都安顿好了,我就给你写信,只要一直不断联系,见不见也无所谓是不是?” 谁能知道,江月夜这一番话硬是说了不下五遍,才把洛城各家的小姐安顿下来。得知她要走,最难过的莫过于夏子宣和缪英男了,两个人就像小白兔一样,红着眼睛瞪江月夜,弄得江月夜又是心酸又是感动的,平白煽情了一把,真是羞死人了! 这天,距离启程已经不远了,江月夜才想起来和宋氏提萧姝这茬:“娘,我这几天一直忙,忘了跟你说。赵姨娘有意想把萧姝许给我二哥,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宋氏正在煮饭,听了这话不禁停了手上的动作:“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一边又思考起来,半响才道:“萧姝这姑娘我也见过几次,模样性子都不错,现在又帮衬着你画画,如果进了我们家,想来应该是挺好的。只不过我还是想先把你大哥的亲事定了,然后再为你二哥和你找人家,所以你且先去问问,看赵姨娘急不急,若是不急,我们就先口头约定下来,等你大哥的人家找好了,再过文书?” 江月夜对宋氏的传统已经见怪不怪了,点点头道:“行,反正我也要去和赵婶子她们告别,顺带把这事儿说一说吧。不过依我看赵姨娘肯定乐意,因为她要等着萧霖安顿好之后才把她们接到京都去,在此之前萧姝要照顾她也走不开,所以晚一段时间正合她意。” “嗯,能达成一致最好。”宋氏想起什么,又嘱咐一句:“对了,这事儿你也和你二哥透透口风,免得他心里有别的想法。” “我知道了。”江月夜应着就出了门,抬头却碰上了傅云清。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傅云清幽幽开口:“听说你们也要去京都,刚好我也是这几日启程,不如大家一起走?” 江月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如果她不走,他是不是就不会来了?明明已经要启程离开,却连道别都没一个,把她当什么!喜欢的时候追着不放,失去兴趣了就不闻不问,亏她还觉得他很有安全感! 傅云清挑眉看着江月夜耍小女儿性子,没来由的觉得兴致大好,他微笑着,缓缓朝着江月夜靠近,高大的身躯犹如屏障一般把阳光都隔绝,江月夜小小的身躯就隐匿在他的影子里,彼此距离越来越近。 江月夜不甘示弱,眯着眼直视傅云清的眼睛,直到眼前的容颜一寸一寸放大,几乎贴上她的脸颊,她才往后扬了扬脖颈,略带气闷的说:“傅公子贵人事忙,恐怕同行不便!” 傅云清低笑一声,停下前行的动作,清朗的嗓音就在她头顶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可爱?”在江月夜露出诧异的那一秒,他又道:“你又知不知道,在得知你们一家要迁往京都的时候,我有多么高兴?我这几天之所以没来找你,其实一直在想我要送你什么乔迁礼物好,可惜想了好几日也没想到。不如,你亲口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软软的语气,几乎要把人沉溺进去。 想要什么?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江月夜心里一暖。下一秒,她已经笑靥如花的问:“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都给。” 江月夜弯起嘴角:“你说的,那……送我去雨林居吧。如果你能多等我一会儿,那我就允许你陪我吃饭。” 正文 不着调 从洛城走陆路进京,快则七八天,慢则十天半月。江家一家原本就走得不情不愿,一路上自是不疾不徐,全当是游山玩水。 傅云清一路和江月夜谈笑风声,江家其他人则沿路游玩,观赏风景,赵姨奶奶一介女流且年龄颇大,禁不起舟车劳顿便能慢则慢,这么一来,唯有江继松一个人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着翅膀飞回去。 要知道,他这一行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任务达成,早一步进京,也免夜长梦多。 可惜,就是有人这么不给面子! 马车路过一处山涧时,江月夜被清澈的河水吸引了视线,忙拉着车帘喊:“停车!停车!” 跟车的白旋听见,忙“吁”了一声,马儿甩了甩尾巴停下来。 江继松就算再有怨言,也不好和傅云清的手下叨叨,只能愤愤的躲在车厢里生闷气,凉茶灌了一杯又一杯却无济于事,依稀还能听到傅云清温文儒雅的声音:“怎么了?” 接着又是一个轻快的笑声:“没什么。嘿嘿,我看河水这么清澈,天气又热的很,就想下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马车上,江月诗也是手舞足蹈的:“我也要下去,抱我下去。” 江月夜刚要伸手过去,得了傅云清指示的白旋已经把人抱了起来,江月诗一把的抓住白旋的衣领,咯咯的笑起来:“哥哥,哥哥,你快看,水里有鱼,好多鱼……” 白旋硬着头皮道:“嗯,小妹妹喜欢吃鱼吗?喜欢哥哥就抓一条烤给你吃。” 本是一句客套话,哪晓得江月诗倒是不客气起来:“好啊!哥哥好厉害,真的能抓到么?鱼游水很快的呢!” 同时,江氏两老也出了车厢靠在车璧上休息,江月诚自己跳下车来,盯着水下看个不停,江月华江月白也走过来,微微颔首算是给傅云清打过招呼,傅云清看江月夜兴致昂扬的样子,不禁建议道:“不如,我们午饭就地解决?抓几条鱼,烧几碟野菜,也算惬意。” 江月夜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这样,除开爹娘我们这里一共七个人,分成两组抓鱼比赛好了。月诗月诚两个人年纪太小,就算成一个大人。白旋侍卫会武功,肯定占便宜,就把月诗月诚分和你一组,另外我大哥和二哥,你随便再挑一个怎么样?” 白旋听了这话无比郁闷,堂堂执金吾副指挥史,跟你一个小丫头玩什么抓鱼比赛,说出去都笑掉人大牙,可是傅云清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又不得不从,翻着白眼说:“好吧,两位小哥,谁愿意和我一组?” “我来。”江月白非常干脆的就选择了阵营。 跟着便是卷裤腿,扎衣摆下河开干。 烈日当空照,江月夜第一个毫不犹豫的踩入水里,却不料出师不利,圆润的鹅卵石上有层浅浅的青苔,害的她差点滑倒,还是傅云清眼急手快,这才免了她的落汤鸡下场。 然而,什么事情都是看着容易,做起来艰难。江月夜扑腾了半响,别说是鱼了,就是虾米也没捉住一个,反观白旋他们那一组,可是收获颇丰。江月夜顿时泄了气,嘟囔着道:“不算不算,白旋侍卫身手那么好,我们这边一个小女子,两个弱书生,哪里比得过。” 实则江月夜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傅云清到底会不会武功。好几次他都显现出不同常人的身手,可每当江月夜一看到他这副儒雅清秀的模样,就没法和武功两个字联系起来。 白旋脑门上掠过一条黑线,转过身想要说什么,又被傅云清一眼给蹬了回去。反倒是江月诚兴冲冲的举起一条小鱼苗,高兴的炫耀道:“啊!抓到了抓到了,我抓到了!” 江月白就哈哈大笑的奚落江月夜:“哈哈,三妹,看见没?可见抓得着抓不着和身手没有关系啊,是你自己笨,就不要拿身手说事了。” 江月夜气急,忽的掀了一股水浪打向江月白:“我让你嘲笑我,让你嘲笑我,哈哈……” 江月白被泼得一脸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蹬着江月夜,江月夜便笑得越发带劲起来。 愉悦的笑声毫不遮掩,一双眼睛晶亮得出奇,傅云清不禁有些看呆了。 江月夜回过头,就看到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定格在自己脸上,心下一动,鬼使神差的也泼了他一脸,神祗一般的容颜顿时被水珠劈头盖脸的淋下来,雪白的袍子倏的斑斑点点,却没来由的让人亲近了几分。 身上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也淡了点,看得江月夜直点头。 心中叹息,这样才好嘛,老是高高在上的有什么意思。 原本只是江月夜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后来不知怎的却演变成了大家的泼水游戏,一场战斗下来,每个人衣服都湿透了,水花四溅之间,尤能看到傅云清的盈盈浅笑和江月夜微红的脸颊。 末了,宋氏给江月诗换衣服时还不停念叨:“夜儿,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虽说大热天的不怕感冒,可你衣衫不整疯疯癫癫的,还不知人家傅公子怎么嘲笑你。” “他敢!”江月夜想也没想就接道。 宋氏讶然,惊疑的眸子看过来,江月夜慌忙低下头:“咳咳,我是说,他贵人事忙,没时间关注这些。” 虽然忙了半响没捞到几条鱼,但是也足够大家裹腹的了,香喷喷的烤鱼一吃下肚,浑身都变得舒泰起来,江月诚江月诗两个尤其胃口大开,吃吃喝喝闹了很久大家才重新启程,临走的时候,江继松的脸都是黑的。 江月夜就当没看见! 第二天,江月夜事多的毛病又犯了,忽然很想骑马。 傅云清无奈,挑了一匹最温顺的母马给她,两个人一边骑着一边聊天,傅云清问她:“你就这么走了,不可惜洛城的生意?你那几个帮手,你竟是一个也不带?还有,我很好奇你就这么喜欢钱么?看你做生意的时候简直比打了鸡血还要兴奋。” 江月夜拉着马背上的鬃毛,身体微微摇晃:“沈千辰出十万两买我的精品店,我自然不可惜。有关洛诚这边的帮手嘛,我原本是想带着的,但是目前我们一家人还没着落呢,拖着一堆人也不太方便,所以我就想,不如等我在京都安顿下来了,再把愿意跟着我的接过来。之前我也问过了,林茗林香两姐妹是没问题的,至于别的人,还要询问询问,毕竟背井离乡不是谁的愿意的。” 说起钱,江月夜幽幽一笑:“至于赚钱嘛,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还有人嫌钱少的吗?另外,我这人一向讲究自力更生,不愿意跟任何人低头,自然也干不出伸手要钱的事儿来!” “如果不需要伸手要呢?” “什么意思?” “就是不用你开口,就有大笔的资金任你挥霍,甚至你也许根本都不需要花钱,锦衣玉食,华服琼浆,只要你说一声,就会源源不断的送到你身边,这样的生活,你觉得如何?” 江月夜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怎么说?” 傅云清轻轻一笑:“意思就是我想养你,行不?” “哈哈哈哈。”江月夜丝毫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傅公子闲书看多了吧?不要看玩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虽然你是身份金贵,高官厚禄,可也不能如此拿终身大事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傅云清强调着说。 江月夜忽的止住笑,严肃的看着傅云清,发现他的表情非常认真,近乎虔诚,没来由的,她竟然紧张起来,瞠目结舌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手忙脚乱的爬下马背,一溜烟就钻进了车厢,再也没出来,甚至连车帘子都不敢再掀开,宋氏见了一脸狐疑:“夜儿,你怎么了?” “啊?”江月夜一惊,抓了抓头发:“没事,困了,我先睡会儿。” 忽然被表白,忽然被求婚,江月夜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傅云清这家伙太不着调了,尼玛! 正文 认祖 九月,秋意绵绵,当第一片叶子悄无声息滑落枝头的时候,江月夜一家终于到达京都。 江继松的意思是先把她们暂时安顿在别院里,等休息差不多了再去江宅报到,可谁都知道他这是表面功夫,实则江氏压根就一点都不在乎江老爹,不仅不在乎,还想方设法的挫他的锐气。 江月夜当然不同意,当即冷冰冰的道:“不去!人生地不熟的,还不如住客栈来得方便。” 江老爹也是这意思,反正没想占江氏半点便宜:“闺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什么时候安排好了,再来请人吧。”说着,也不顾江继松锅底般的脸,就大步流星的朝着一家客栈走去。 宋氏有点悻悻:“姨奶奶,照年就这脾气,您别放再心上。舟车劳顿这么久,您先回家休息,等江氏什么时候招我们了,我们再上门看您去。” “唉……好吧。”赵姨奶奶没辙,看了几眼孩子们,便随着江继松回了江氏大宅。 江月夜见傅云清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微微疑惑:“傅公子,好不容易回家了,你一点都不归心似箭?” 傅云清答非所问:“住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这样,我红枫胡同有个宅子,你们暂时住那儿去。” 宋氏赧然:“这怎么好意思,傅公子一路上对我们已经是诸多照顾了,哪能再住你的地方。住客栈也挺不错的,等过两天买了新宅,我们也就有落脚的地儿了,傅公子不用担心。” 傅云清看着江月夜,微微挑起眉毛:“买宅子?那这样吧,我把我这宅子转手给你们如何?反正我也用不着,搁着也是浪费,还不如发挥它该有的价值。” 江月夜惊愕:“傅公子很缺钱吗?”若不是这样,何必巴巴的出手? 偶尔,江月夜就是这么傻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她非得绕很久才能明白。 强词夺理几句,仍就没能说过傅云清,花了一万两买下了他的宅子。然而,等江家人参观宅子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这是捡了一个多大的便宜,或者说傅云清是脑抽了才会一万两把自己的宅子给买了! 古色古香的装潢,清一色的红木家具,九曲回廊,诺大花园,就光那些假山名花,都不只一万两这个数,亏得傅云清眼也不眨的说谎:“只不过是个简单的小宅院罢了,好在清幽静谧,最合适不喜烦闹的人居住。” 可惜钱都给了,而傅云清也已经拿了银票不知所踪,诺大的京城,江月夜要找他还真是有点困难,索性不管这些,安安心心住下,谁料才第二天,江继松就找上了门来。 “照年,族长说想先单独见你一面。” 江老爹十分意外:“有什么可见的?不是说这次的目的是为了认回孩子们吗?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拐弯抹角。实话说,我也是为了孩子们今后打算,这才毅然回京的,至于我自己,哀莫大于心死,早就不奢求族长大人的青睐了!” 江继松没想到江老爹如此决绝,但族长是这么吩咐的,他也只能这么传话:“照年,何必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叔叔,族长是你爹,你再多么不情愿,这血缘关系是抹杀不掉的。我只知道,族长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弥补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要知道,老太爷气色虽然大不如前了,可是倔脾气可是一点没改,若不是族长坚持,你哪有机会认祖归宗!” 瞧瞧,多么伪善的面具,厌恶你的时候赶尽杀绝,愧疚的时候惺惺作态,难不成他江照年就要任人作贱? 江老爹越发气不过,冷笑一声:“哼,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吗?族老别忘了,是你们逼我回来的!”始终,不肯叫一句叔叔,几十年了,他早就忘了亲人是什么概念。 江继松无法,没好气的道:“随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耍牛脾气?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儿子就要进州学了,你这时候不听族长的,是找死吗?你自己要找死,也别拖累孩子们!” 江老爹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响,点点头妥协了:“什么时候见?” 江继光六十来岁了,身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给了当朝的一位文官,不是什么显赫的官职,这门婚只能算是门当户对,嫡子江照玦朽木难雕,几乎属于是混吃等死的那类人,其子江月悟又乃酒囊饭袋一个,因而他才会投鼠忌器,非得要把江照年捞回来不可。 尤其,江月华又中了举人,这让他看到了家族复兴的曙光。 两个人乍一见面,都显得很是尴尬,半响,江继光才咳嗽一声,不自然的问起:“照年,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江老爹但见首座上的江继光满头银发,苍老羸弱,可惜他的心早已麻木,生不出任何的怜悯之心,只是僵硬的道:“还好,死不了!” “唉……”江继光长叹一口气,看着眼前与自己有几分相向的面孔,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说,江老爹也不说,沉默了好久,江继光才似抓到一丝儿话题,勉强问起:“听说月华那孩子颇有出息,照年,你放心,州学的事情我会帮他搞定的,来年他若高中状元,也好光耀我江氏门楣。” 江老爹不语,心里冷哼了好几声。 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几十年不见,没有所谓的痛哭流涕,更没有无法宣泄的思乡之情,江氏目的鲜明,他也动机不纯,总之,是各取所需。 回到家,江老爹前所未有的疲惫,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孩子们,三天之后回江氏认祖,你们要做好准备。” 几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准备什么,难不成还要过五关暂六将? 江月白挠挠头,一脸忐忑的问:“爹,认祖的时候人多不多,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因为是正式的认祖,所以族里该来的人都会来,人肯定不少。至于麻烦,你们不用担心,凡事有爹帮你们撑着,你们只管磕头就行了,到时候只要族谱上添了你们的名字,一切就大功告成。” 江月夜有一丝犹疑:“爹,你和娘的名字会不会也跟着上族谱?” 这话问得有些多此一举,但是江月夜却一直不安心,总觉得江氏这么厌恶江老爹,又看不起宋氏,会甘愿把两个人的名字加进族谱吗?她们几个就不说了,一般大族都还是比较看中子嗣的,何况江氏如今人丁稀少,人才衰败,正是需要新鲜血液的时候。 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会愿意把江老爹和宋氏一并接纳,万一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写入别的支脉呢?到时候莫名奇妙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还真是哭都没地儿哭。 “放心,夜儿,爹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这点心眼还是有的,不会平白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有江老爹这句话,江月夜便不着急了,只是想着这三天该干点什么好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呢,一个不速之客就到了。 也不知道,御玄风如何得知她进京的消息的。难不成是傅云清告诉他的? 正文 承诺 坐在花厅等江月夜的时候,御玄风仔细的打量屋里的陈设,一边看一边暗暗点头,心想太傅够细心的啊,连这都为他想到了。原本他还琢磨着是否该用点手段让江氏把人迎回去,可现下看到江家人随性自由的住在这处院子里,没来由的觉得更适合。 他这以后不管和江家谁来往,都会更方便不是?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御玄凤感觉自己等得花儿都要谢了,江月夜这才姗姗来迟,看着眼前久违的身影、容颜,御玄凤几乎能听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终于又见面了! 他一直知道这份期待很强烈,却还是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原来,已经这么深刻了吗? 为此,甚至不惜花费巨大心思。 御玄风的视线不遮不掩落在江月夜清秀的容颜上,带着一丝丝欣喜:“江小姐,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江月夜显然没他那么迫不及待,反而显得淡淡的:“太子殿下马上就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不在家陪着娇妾反倒来看我,难道不怕爱妾生气吗?” 她倒不是故意膈应御玄风,可是只要一想到萧若薇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就气恼得很,所以连带着看御玄风也不顺眼起来,巴不得这家伙离自己远远的,免得自己总无辜被当靶子。 可惜,她这闷闷的口气竟被御玄风听成了酸气,当即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侃她:“怎么,江小姐这话听着似乎不太对味儿啊,难不成是吃醋了?” 江月夜急了:“殿下开什么玩笑!我什么身份我还是知道的,从没想过飞上枝头变凤凰。”依稀,她还记得傅云清提过的乌鸦凤凰理论,如果御玄风一直是这么看她的,那她情愿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御玄风却以为江月夜这是自卑,自以为是的劝慰起来:“傻丫头,你怎么能这么想,虽然我是太子,但和一般人也没什么区别,我们既然能做朋友,同样也也可以做别的,你说呢?” 话里话外,倒真有点那种意思。 江月夜更是心惊胆颤:“太子殿下别拿我开玩笑了,万一这话被别人听见,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情愿太子殿下别来找我,免得徒惹非议。” 言之凿凿,不留余地,御玄风忽然意思到,江月夜是真的对他没有任何幻想。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不甘、费解,甚至情绪大变,再没了刚才的轻松窃喜。 御玄风忽然阴沉下来的脸让江月夜有点害怕,但还是恭敬的在他不远处站定,小声却清晰的道:“太子殿下,在下不过是粗俗鄙陋的民女,不敢也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在洛城,民女和太子殿下相识,也可算是知己,但那是因为我知道殿下不会久留,而且那边也远没有京都是非多。民女甚至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京都,但既然来了,短时间又不可能离开,我就希望殿下和民女保持距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说,应该够清楚够有诚意了吧? 半响,御玄风才张开嘴:“你还欠我一个承诺,你记得吗?” “民女记得。” 江月夜客气,疏离的口气让御玄风越发恼火,脱口而出:“那么,如果我的要求是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呢?” 咯噔一下,江月夜睁大眼睛盯着御玄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男人,为什么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不是已经有了萧若薇了吗,竟然还打她的主意? 何况,她对什么太子侧妃太子侍妾一点兴趣都没有! 御玄风看到江月夜惊愕又略带嫌弃的目光,既生气又心烦。原本,他不需要这样着急的不是吗?一步一步慢慢来,直到她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可是这丫头一上来就不按常理出牌,硬生生的搅和了他的计划,现在话都说出口了,要如何挽回? 或者,干脆将计就计,先把人弄进府了再说? 御玄风张了张嘴,压根没想好要怎么办,可江月夜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头几乎贴在地上:“殿下,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你能不能换个要求,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 生平头一遭,她向一个同年人下跪,对方是太子,皇权至上。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残酷,不是吗?穿来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头顶上传来御玄风急促的呼吸声,她听得出来,他已经很生气了,或许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然后她将会死无葬身之地。谁让她没把阶级搞清楚,一直用现代人的思维看待问题?这下吃了苦头,也不能埋怨任何人。 既然答应过无条件接受对方一个要求,为何拒绝,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江月夜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没救了!死路一条。 然而,对方显然没想立刻惩罚她,幽幽问道:“为什么?” “啊?”江月夜露出不解的神情,眸子小鹿一般。 御玄风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为什么不能答应?就算是文武百官,也巴不得把女儿送入太子府,你也说了你只是一介民女,却为何避我如蛇蝎?你要知道,我能给你的东西,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从前她一直把御玄风当做未成年,可是这一刻,却深刻的意识到,古代的十八岁和现代的十八岁真不是一个概念。 御玄风的内心,深沉得可怕。哪怕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心平气和的问你为什么。 要怎么说?因为不爱,所以不能? 转念之间,江月夜的话已经落到空气中:“一生一世一双人,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独饮。对不起,我不是豁达的女子,不仅如此,我非常非常小心眼,所以不能也不愿和别人分享。” 御玄风的手指握成拳,不知是气这话还是气自己,一声不吭。 他不说话,江月夜也不敢抬头看他,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理谁。直到江月夜脖子都酸了,才听到椅子嘎吱嘎吱的摩擦声,随后一片衣角从自己眼前滑过,再抬眼时,花厅里已没了御玄风的身影。 江月夜更加惴惴不安。 正文 为难 三天很快过去,江氏按时派人来请江老爹一家人。 初来京都,不管是对环境还是格局都很陌生,江月夜就没有贸贸然动作,一切的安排,都得等到认祖之后,只有和江氏的大部分人接洽过了,才能清楚他们的态度,而这态度关系到江家人今后的走向。 马车在江府门前停下,一家七口从容的下了车,等在门口的小厮便迎上来:“二老爷,族老爷让我直接请你们去祠堂。” 小厮的态度无疑是恭敬的,但未免太低微了点,既然是要认回失散的儿孙,来个稍微亲厚的长辈会死吗?就算不是长辈,平辈或者小辈也更显诚意吧,何至于就派了一个小厮传话? 还没进门儿呢,江月夜就已经感觉到了冷漠。 可箭已经搭在弦上了,就算这是场鸿门宴,也不得不咬牙挺着,谁让江老爹已经答应了呢? 曲曲拐拐,一家人就来到了祠堂门口。 凡是大家族都喜欢装模作样,专门开辟一块儿地修建祠堂,然后把祖先的牌位供奉在祠堂里,而认祖归宗这样的大事,也只有在祠堂才显得名正言顺,至少不是闹着玩儿。 祠堂里面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或看热闹,或找茬儿,总之,这一关不会轻松。 江老爹一家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又被另一个小厮带进去,江老爹和宋氏走在前面,几个孩子按年龄依次鱼贯进入,江月夜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的观望,祠堂前方的桌案上供着许多牌位,最上面一个赫然是江氏那位赫赫有名的先祖江怀豫江丞相,至于其他人,江月夜就不认识了。 看完了牌位,江月夜又开始打量两旁的江氏族人,十几个均为年过半百的老人,只见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而傲慢,仿佛他们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 江氏的族长,也就是江老爹的父亲,见江老爹走近了,这才缓缓开口:“照年,你终于肯回来了。” 江老爹不卑不亢,弯腰鞠躬:“不孝子江照年携妻儿拜见父亲。” 江月夜等人也跟着弯腰,但并未立即下跪。 “免礼。都起来吧。”看得出来,江继光并不是一点儿都不待见江老爹,只是这么多年才表示关怀,未免有点太迟了。他的目光幽幽落到宋氏面上,但也没说什么,转过脸朝着座下的各位问去:“各位族老,认祖仪式可以开始了吧?” 这话一出,好几位族老都露出奇怪的神色,左边第二个甚至直言不讳道:“族长,难道老太爷不亲自来主持仪式吗?”一边问,再看向江老爹的目光就晦涩起来。 要知道,老太爷如今可是江氏最老也最有话语权的人,八十高寿的老太爷,代表的无疑是江氏的最高权威。 要是他都不来,那就意味着江照年这个孙子根本不重要,既然不重要,是否就代表他们也不必太认真? 江继光被问得一怔,好一会儿才干笑着说:“呵呵,老太爷年纪大了,记性又不太好,哪里还记得这个?今天是我江继光认儿子,自然由我主持,况且,难道我堂堂族长,竟连这个权利都没有吗?” 实则他根本没告诉老太爷江照年回来的事情,老太爷一生最恨不听他话的人,江老爹早年忤逆老太爷太多,又一意孤行和宋氏成亲还私奔逃走,所以尽管二十年过去了,每每提起江老爹,老太爷还是会气得破口大骂。这种情形,他如何敢说实话。 族老悻悻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族长别误会。只不过认祖是大事,稍有不慎便会惹出大祸,混淆血脉是小,万一招惹了那些别有居心的人进来,岂不是让家族蒙羞?”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给人极致的羞辱,仿佛江老爹是什么心术不正的人渣。 江继光面上顿时不好看,刚要说几句话辩驳,坐在右边第一个位置上的老人就发话了:“不就是上个族谱嘛,多大点事,有必要这么阴阳怪气的没有!照年小时候大家都是见过的,堂堂正正的族长庶子,何来的血脉混淆?至于别有居心,我看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大伙儿没听说照年儿子的事迹吗?月华现在可是正宗的举人,不久就要参加会试了,我想,能培养出如此出色儿子的人,人品德行肯定没得说吧?” “那可不一定。”另一个族老不屑的咕囔。 江继明就笑了:“呵呵,这么说你是不赞同我的话了?那好,你让你儿子也培养一个举人试试,如今江氏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照年带着妻儿回来,明显是为了家族兴衰考虑,没想到大家不仅不感激还尽说风凉话。既然如此,想必各位家中孙子辈的更加出类拔萃,考个举人不在话下了?” “这……”大伙儿面面相觑,一个个的老脸通红。 看到这儿,就是江月夜也忍不住一阵快活,心想这位族老可真直接,简直是要把这些老家伙气死的节奏。因为赞赏便多看了那族老几眼,但见他浓眉深目,一眼望去十分严厉,可却也给人一种难得的浩然正气之感,比之其他的族老,更显得威严有气势。 众人难堪沉默时,江继光已经淡淡道:“既然各位族老没意见,那认祖仪式就开始吧。照年是我儿子,不幸失散这么多年,大人也就罢了,孩子必须认回江氏,否则亲生孙子孙女流落在外,让我情何以堪?所以,各位族老也请担待担待,但凡有什么意见,也都请完成了仪式再说。” 这次,江继光的口气很坚定,仿佛任何人不可撼动。 他是族长,族老再地位特殊也没有什么用,何况大多数族老还只是倚老卖老,仗着年龄欺负小辈罢了。 江继光都这么说了,大伙儿除了听命也没有别的选择,江继光见状便也不多说什么,看着江老爹道:“照年,带着孩子们跪下吧。给列祖列宗磕三个响头,发誓任何时候以江氏马首是瞻,这仪式便算是成了,族谱在爹这儿,一会儿就能给你们添上。” 江老爹低头,应道:“儿子遵命。”说着便率先跪在了蒲团上。 宋氏首先跟着跪下,其次便是长子江月华,很快轮到江月夜了,她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江老爹也不得不受点儿委屈,然而膝盖刚弯下去,就有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吼进来:“慢着!谁让你们擅自找回这个畜生的,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都给我停下!” 地板上拐杖的声音“咚咚”响,伴随着这一声怒吼,简直让人耳膜都要破了! 江老太爷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瞥一眼地上跪着的江照年,怒火中烧的眼眸越发火焰腾腾:“江继光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把这个不孝子喊回来的!”拐杖甩出去,几乎戳到江继光的脊骨上。 方才还被教训的几个族老顿时幸灾乐祸的笑起来,江继光不敢和父亲争执,赶忙站起来退到一侧,把首座的位置让给江老太爷。 江老爹见状心中冷笑,江继光其实并不是多恶劣,曾几何时也给过他父爱的温暖,可惜这人就是愚孝,从来不敢对老太爷说一个不字,因此才造成他娘的卑微,也间接逼得他只能远走逃离。 江老太爷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斜眼蔑着江老爹:“混帐!你舍得回来了?二十几年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你以为你带着孩子回来你爹和我就会接纳你?你别做梦了!我是绝不可能答应让你这么轻易认祖归宗的!” 江继光十分为难:“爹……不管怎么说照年也是我亲生儿子,我膝下孩子本来就少,您就原谅他一次行不行?” “你给我闭嘴!”江老太爷怒发冲冠的大吼一句,江继光顿时不敢说话了,低着头比小媳妇儿还要胆小。半响,江老太爷才把目光重落到江老爹的身上,见他一声不吭只低着头忏悔,心里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点,心想这混帐总算是有了悔改之心。 于是乎,他用傲慢的口吻道:“其实,你要是想回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江老爹本不想理睬这个迂腐古怪又心狠手辣的老家伙,然而形势却容不得他沉默,所以他仍然低着头,不让老家伙看到他眼底的憎恨的厌恶,淡淡的应一声:“老太爷请说。”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你身旁的这个贱妇休了,我就答应让你和孩子们认祖归宗。” 几乎是同时,江老爹就沉声道:“不可能!” 他甚至差点大笑出声,哈哈哈,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个老家伙什么时候仁慈过!看不惯谁,就让谁滚蛋。想让谁死,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处理掉。这么多年,他依然横行无忌,以为他就是天,是江氏的主宰。 多可笑! 江老太爷仿佛不敢置信,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混帐!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找死!”一边吼,一边举着拐杖就要打人,七八十岁了,握着拐杖的手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 可依然蛮横□□,容不得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江继光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劝道:“爹,照年媳妇儿好歹也为他生了五个孩子,您总不能让他忘恩负义吧?爹,咱们能不能不计较这个了,这么多年了,您何至于和一个妇人过不去?” 正文 公主病 “你个逆子,你说什么?我和一个妇人过不去,她算哪根葱我要跟她过不去?凭我江氏百年大族,她这般低贱的身份连当丫鬟都不够格,又如何做得我孙媳妇儿?” 江老太爷丝毫不顾场合,刺耳的话像倒豆子一样滚出来。 江照年忍无可忍,额头青筋爆起,正待反驳几句,肩头却被一个手掌按住了,他微微错愕间,堂叔江继明已经站在了他身旁:“老太爷,现下京都乃多事之秋,您要再这么纠缠着这点小事不放,恐怕会招来大/麻烦!” 江老太爷蹬眼:“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因着江继明太常的官威,江老太爷反倒不敢太放肆,谁让他儿子江继光官职低,而江继明却屡次在皇上跟前得脸。如今外人说起江氏,也都以江继明的声威为首,其次才勉强阿谀江继光几句。 “什么是危言耸听?难道老太爷没听说,太子殿下最近对江氏颇为关注吗?不就是认个亲而已,江氏的动静也太大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劳驾老太爷都亲自过问。” 江老太爷将信将疑:“真有此事?” 听到太子殿下这个称号,江月夜手足冰凉,难道御玄凤一直在背后调查她? 在江老太爷震惊的目光下,江继明缓缓问道:“照年,听说太子殿下去洛城游玩的时候和你有过一面之缘,太子殿下还夸赞月华文采好才情佳,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江老爹倏的抬起头,目光和江继明对上,便什么都明白了。江继明故意提起这些无非是要加重月华的存在感,一个举人也许不够让江氏看重,但一个被太子殿下看好的举人那可就不一样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子殿下都夸好的人,江氏有什么资格侮辱谩骂。 不仅不能辱骂,连带着江照年和宋氏也该客客气气的对待。 江老爹怒气未消,明知不该牵扯炫耀,却还是恶作剧的笑道:“岂止如此。傅太傅傅三公子也和月华交情匪浅,这一路来京,也是傅太傅多加照拂,怎么,族叔没告诉你们吗?不仅如此,傅太傅已经答应收小儿月诚做学生,有傅太傅这般渊博的启蒙老师,小儿假以时日前程似锦也未可知。” 静谧,一时之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众人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半响,忽然有人惊叹一声:“天哪!江照年你祖坟冒青烟了吧!” 江老太爷收回比鸡蛋还大的嘴巴,呵斥道:“说什么浑话!滚下去!”转而看向边门旁的江继松:“混帐,你怎么不早说!这一路回来,傅太傅真的和你们在一起?” 江继松原本也想通告来着,可是出于嫉妒心理,他竟然鬼使神差的闭口不言,这下,火终于烧到他身上了,一向惧怕江老太爷的他不禁战战兢兢起来:“这……同行是没错,可却从未听说过什么收学生。老太爷,您可别听江照年胡扯,傅太傅是什么人?太子之师,众皇子的启蒙恩师,岂会看得上一个无知小儿?江照年这么说,无非是在我们面前逞能罢了。” 这种场面,不管是江月夜也好,还是江月华也罢,皆没有一丝半点话语权。所以就算江老爹受委屈,宋氏被责骂,他们也不能插一声半句嘴,倘若真的不管不顾开口,受害的还是两老而已。 却不料,初生牛犊不怕虎,江月诚稚嫩的嗓音掷地有声:“我爹没说谎,傅哥哥亲自答应过我的。他还教我,‘尺璧非宝,寸阴是竞’,我们活在世上不仅要珍惜光阴,更要善于抓住一切机会,没有拼过命,不曾尽全力,那就不要找任何借口抱怨。” 小儿不过六七岁,却口齿清晰,言辞坚决,一干大人不禁看愣了神。 唯独江继明满脸笑意:“看吧,照年别的不行,教育孩子倒是一把手。月华沉稳持重,月白不骄不躁,月诚傲骨铮铮,就是两个闺女,也贤淑懂事。老太爷,您就是看在这几个孩子面上,也不该再为难宋氏,俗话说母凭子贵,没道理江氏既要优秀的孩子,却端着不肯接受孩子母亲的道理。” 江老爹适时补充道:“孩子母亲虽然出身微寒,可是却不离不弃陪伴我二十几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贪图荣华而休弃糟糠这种不耻行径,我江照年是说什么也不会干的!” 江继光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焦急过,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变通?明明知道老太爷吃软不吃硬,说一两句软话哄哄他会死吗?大庭广众的,老太爷岂会甘愿失了脸面? 谁料,江老太爷只是恨恨的瞪了宋氏几眼,跟着妥协道:“罢了罢了!不就是多养个闲人嘛,江府上养的闲人还少吗?丫鬟仆妇小厮奴婢,成堆的养着,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咳咳!” 这话,赤/裸裸的把宋氏比作丫鬟啊! 江月夜差点就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是宋氏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她真想跳起来狠狠的反驳江氏的这个死老头,不就是老太爷嘛,颐指气使给谁看?八十岁了,也不怕作天作地把自己作死! 江老太爷发了话,认祖这事儿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几位族老心中骇然,心想江照年背后有那么两大靠山,老太爷就算心有不甘那又能怎样,难不成还真弃之不顾? 可那怎么行,江氏这几年每况愈下,等的不就是翻身这天吗?江月华既然有这个潜能,那老太爷又岂能放过?他是讨厌江照年没错,对这些从未谋面的曾孙也毫无好感,可是在家族利益面前,个人的喜好算个屁,就算是老太爷,也不能只手遮天。 否则,江氏上下背地里就会把他骂死。 江继明却更清楚,老太爷这是故意恶心他。江照年虽然只是庶子,可几个孩子却是名正言顺的江氏子弟,而且还是他们大房的血脉,今后一旦江月华飞黄腾达,整个大房就能咸鱼翻身,再也不用被他这个二房的压制。况且他虽然身居高位,却一脉单传,孙子辈更是后继无人,现在光鲜有什么用,几十年过后,二房必定衰败落没。 可尽管这样,他也很乐意让江照年重回家族,这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定呢。 大房会打如意算盘,不代表他二房就会坐以待毙,没有孙子,过继一个不就成了? 还真以为他会困死在死胡同里吗?笑话!如果他这般迂腐,也就坐不上如今的高位了。 几笔下去,江家一家人便彻底和江氏挂上了勾,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江家,别人再提起江老爹,便会说:哎,那不是江氏的某某某吗。而江月夜江小姐的客称,也将改作江五小姐。 在她头上,还有四个素未谋面的堂姐。 本以为江府这么大,十天半月也不会和所谓的堂姐碰面的,谁知她和兄长弟妹刚出祠堂,迎面就遇上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那女子珠光宝气,粉衣华裳,才看她一眼就捂嘴娇笑起来:“哟,这就是新来的五妹妹吗?怎穿得这般寒酸,听说是从乡下来的,我本来还不相信,这一看,啧啧啧,还真是土得掉渣啊。呵呵呵呵……” 咯咯的笑声娇柔清脆,江月夜却觉得无比反感。 女子身旁的丫鬟也跟着附和:“三小姐,谁说不是呢?你看她的皮肤,真是又黑又粗啊,说不定天天下地干活,要不然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不像三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小锦衣玉食人人宠着长大,就是公主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江月夜轻挑眉毛,哦,原来面前这位就是她的三堂姐? 江蓉月。 也是正经的江氏嫡女,江照玦的二女儿。除此之外,江照玦还有嫡子江月悟,庶女江素月,江蓉月和江素月都比江月夜要大些,分别在族里排行第一和第三,至于第二和第四,一个是江继松的孙女,一个是江继明的孙女,属于比较偏系的族亲。 可绕是她是公主又如何,江月夜没有丝毫心情和这些半路亲戚磨叽。 侧身,牵着小妹江月诗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直接把江蓉月当空气给忽略掉。 江老爹和宋氏被留下来单独训话,所以几兄妹只能自行回家,如今族也入了,身份也落实了,也不知道傅云清的宅子还能住多久,不过江月夜相信,江老爹肯定会极力争取不住进江府的。 至于江老太爷,估摸着也不会愿意自己厌恶的人整天呆在眼皮子底下添堵。 所以,自由还是指日可待的。 然而江蓉月何时受过这种冷遇,怒气冲天的冲着江月夜的背后叫嚣:“你给我站住!” 江月夜当没听见,一边想着今后的打算一边继续往前,既然江氏的事情搞定了,她是不是也该着手开店了呢?手上的十万两虽然挺多,又有沈千辰的合作分红,萧知乐那边也有不小一笔,哪怕坐吃山空没有几十年也吃不完,可还是想找点事做啊! 整天这样混日子,好无聊的有木有! 突然,手臂被人狠狠的扯住,耳旁是江蓉月气急败坏的嘶吼:“我叫你站住你听见没有!乡巴佬!” 正文 心机婊 江月夜慢慢吞吞转过脸,一下一下缓缓的抽出自己的袖子,面上毫无表情。 江蓉月见她这般,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悻悻,但多年的养尊处优使她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仍然心高气傲的大吼大叫:“江月夜!哈,你凭什么叫这个名字!月字辈是江氏男丁才可以用的,你应该叫江夜月,不是吗?” 江月夜嗤笑一声:“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三堂姐很闲吗,不是说大家闺秀都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在屋子里绣花绣草抚琴弄墨吗?像我这乡下来的,不知道什么月字辈,不好意思,我要忙着种田去了,三堂姐请自便!” 说着,也不等江蓉月反应,便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 江蓉月气得目瞪口呆,压根没想到江月夜会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 语气不咸不淡也就罢了,居然还嘲笑她闲着没事干?自己骂她乡下来的,她还真就喘上了,拿种田讽刺她,挑衅她。 她怎么敢!一个乡下丫头,半路来的冒牌货,她凭什么! “江月夜,我告诉你,你以为你进了江氏就能成为名门闺秀?哈,你别做梦了!江氏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们一家子是乡下来的乡巴佬!你是,你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妹妹全都是,不管你们如何遮掩,怎么洗涤,一辈子也改变不了你们是乡巴佬的事实!没人会瞧得上你们,哈哈……” 江蓉月愉悦的笑声富有穿透力一般,简直要把人的耳膜都震破。 江月白率先冷哼一声,心想老子忍受那些老家伙的奚落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瞧不起? 于是,不甘其辱的江二哥就要彻底爆发,但江月夜怕他把事情闹大,只好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而她自己,则没好气的暼着江蓉月:“三堂姐,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我哪句话告诉你我要当名门闺秀了?你自己喜欢挂着名门闺秀的牌子舔舐,就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吗?那不好意思,我估计会让三堂姐失望了,这江氏闺秀的破名声,我江月夜一点也不稀罕!所以,请三堂姐以后不要找我麻烦,要不然你懂的!乡下女子比不得你们这些大家闺秀,扇耳光什么的那是家常便饭。万一你把我惹毛了,我发起疯来扯光你一头黑发你可不要怪我!” 在江蓉月极度震惊的目光中,江月夜终于得以扬长而去,走得远了,她还特意回过头对着这位任性跋扈的江三小姐亮了亮自己的两只利爪。 江蓉月一惊,下意识的便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哈哈哈哈……”这次轮到江月白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就是不苟言笑的江月华,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依稀,还能听到江蓉月跳脚的骂声:“啊啊啊,岂有此理,她竟敢骂我是狗!她竟敢威胁我,乡巴佬,我这就找爹爹告状去,呜呜呜!” 丫鬟战战兢兢的讨好:“三小姐,那个乡巴佬真是太不要脸了!也不打听打听,您可是老太爷最宠爱的曾孙女,这事儿必须给老太爷说说,让她瞧瞧你的厉害!” “哼!这就去!” 坐上马车了,江月白才向他三妹竖起了大拇指:“哈哈,三妹,可真有你的!骂得真过瘾!” 江月夜微微一笑:“二哥,这种挑衅以后恐怕少不了,你得沉住气,必要时候小惩大戒也就是了。我们现在根基还太浅,犯不着和他们硬碰硬,免得受累的还是爹娘。” 江月白瘪瘪嘴:“知道了,三妹!” 江月诚清澈的眼眸滴溜溜转动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江月诗歪着脑袋昏昏欲睡。 反观江月华,手指握紧了松开,松开又握紧,内心暗暗发誓,一定加倍努力,等有朝一日有了成就,也好让父母和家人扬眉吐气一回。 江月夜才刚坐下不久,江老爹和宋氏便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一进门,江老爹就气咻咻的说:“卑鄙无耻!早知道江氏没一个好人,却不想竟然无耻到这种境界!哼!说什么为了月华更好发展,要把他过继到大哥名下,凭什么?” 宋氏为难的看一眼江月夜,心想还好儿子不在,要不听了这话该多烦心啊,跟着又苦口婆心的劝道:“老爷……老太爷也就是随口提提罢了,只要咱们不贪图那什么正嫡的名声,他们也不能硬来不是?月华又不是黄口小儿,他们岂敢强迫,弄不好还会招来外人耻笑,老太爷可不至于这么蠢!” 宋氏一向温吞,却都用“蠢”这样激烈的形容词,可见江老太爷的人品是有多渣。 她知道丈夫也是一时气不过。多年恩怨,旧恨未消又添新仇,丈夫和江氏之间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 对于江氏的各种花样,江月夜已经免疫了,深深觉得和这些人生气毫无必要,你越是把他当回事儿,他越是作得厉害,还不如不理不睬,他闹腾半天没劲了也就索然无味! “爹,今天在祠堂里为我们说话的人是谁啊?看起来很有威信的样子!” 江月夜有意分散一下江老爹的注意力,免得他气坏了身子。 此刻,花厅里就江月夜一个人。 两个小的去花园里玩耍去了,江月华一如既往的埋首苦读,而酷爱睡觉的江月白,自然毫不犹豫的扎进了被窝里。 初到京都,到处空空如也,没有事情可打发时间。 宅子里人丁更是简单,一个洒扫的婆子,一个掌勺的厨娘,外加一个浣衣的婢女和包揽所有粗活的小哥,诺大的宅子里便只有江家一家人。这日子,简单得令人咋舌。 提起江继明,江老爹的脸色稍微好了些:“江氏分大房和二房,爹是大房这脉的,你们见到的那位长辈则是二房的当家人。他很厉害,听说不久前才升了太常,是九卿中地位最高的。就是族长,官阶也远没有他高,因而老太爷才会对他和睦几分。今天多亏他了,要不然老太爷肯定闹得没完没了!” “原来是这样。” 江月夜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忽的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拉住江老爹就噼里啪啦说道:“照年,不好了!老太爷不知因什么忽然勃然大怒,命我就算用绑的也要把你一家绑过去!” 江老爹大惊:“又怎么了?二堂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照耀是江继松的长子,比江老爹年长一岁,比起其父亲的贪财好利,江照耀略显呆拙:“我也不清楚啊!他们只是让我来传话,说如果你们不去,哪就不用客气直接绑上车!” 江照年还待再问,江月夜已经拍拍屁股嗫喏道:“爹,我知道为什么!” 在江老爹疑惑的目光下,江月夜把上午和江蓉月吵架的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江老爹还好,虽然一脸严肃但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反倒是江照耀,惊悚的样子比见鬼了还要夸张。 江月夜疑惑又好笑:“三堂叔为何这种表情?” 江照耀吞咽了一下口水:“我说堂侄女啊,你怎么谁不得罪偏偏得罪那位姑奶奶?蓉月可是老太爷的掌中宝,除了月悟之外,唯一能得老太爷青睐的便是她了!蓉月从小生得美貌,又是正经的天之骄女,自月悟犯了错被老太爷责罚后,蓉月的地位可便越发不可撼动了!” 江月夜不可置否:“三堂叔,不是我故意和她过不去,而是她先来招惹我的好不好?天之骄女又如何,这般刁蛮不懂得尊重人,一口一句乡巴佬的,我又凭什么容忍她?” 江照耀摇摇头,十分无奈:“这我可没资格评判!老太爷叫我来传话,我不能不从,所以还是麻烦二堂弟和堂侄女陪我走一趟。” 江老爹刚咽下去的怒气眼看就要重新燃烧起来,江月夜心想与其躲着,还不如当面把话说清楚,认亲归认亲,却不代表他们一家人要无条件接受别人的拿捏。她们不住江氏的,不喝江氏的,和江氏除了名义上的亲戚便没有更多牵扯,所以江氏也根本没有资格摆什么长辈架子! 中午刚回来,下午又被叫回去,饶是泥人也不免生出三分火来,更别说还没进屋呢,就听见江蓉月要死要活的哭泣声:“呜呜呜,老太爷您可千万要为蓉月做主啊!我好心好意来问五妹妹来京可还习惯,没想到五妹妹脾气这样暴躁,一上来就骂我是不是闲得没事干,后来竟然还威胁我,说我要是再找她,她就拔光我的头发!呜呜呜,老太爷您给评评理,我关心一下五妹妹难道有错吗?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一边说,一边就哭得梨花带雨的,蝶翼一般的睫毛湿漉漉的贴在眼睑上,凭白为她绝色的容颜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饶是见惯了美人儿的江月夜,也不得不承认江蓉月这副皮相美得惊人,也怪不得江氏人人把她当公主宠。 江月夜等人才踏进花厅,江老太爷隆钟一样的声音便压下来:“逆女江月夜,你给我跪下!” 正文 攀附 江月夜扬着脸不为所动:“老太爷,请问我犯了什么罪?” “跪下!老太爷问话,哪有你质疑的资格!”江老太爷还没发话,江蓉月身旁的贵夫人就训斥道。 不用说,能当着江老太爷的面吼人的,一定是这个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且看那贵妇雍容华贵,举手投足之间气场强大,哪怕是江继松,也从未给过江月夜这种威慑。 她猜测,这贵妇八成是江蓉月的母亲。 果不其然,侧首上的一名男子淡淡的开口:“梅英,你少说两句,老太爷自有分寸!” 说话的人正是江老爹同父异母的大哥江照玦,而她的嫡妻阮梅英,乃是新建伯阮建的嫡长女。 以阮梅英这种身份按道理是看不上江照玦的,可没法儿,江老太爷为了娶高门女当媳妇儿,硬是厚着脸皮把自家老爹都抬出来。江丞相生前对这位新建伯有知遇之恩,阮间迫于无奈,只好答应这门婚事。 然而,这也造就了阮梅英在这个家无与伦比的存在。 她不悦的看了江照玦一眼,不以为然道:“这种小事原本就不该麻烦老太爷,否则我这个当家主母是摆设吗?老太爷年纪大了,何必再为这些后宅之事费神,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不理事。” 江蓉月一听愣了,感情母亲以为老太爷这是在抢她的权利啊,慌忙解释起来:“娘,老太爷亲自过问这事是对我的喜爱呢。而且,五妹妹初来乍到,连您的面儿都没见过,哪会听你的?五妹妹不拘小节的,连老太爷都管不住,恐怕更不会将您放在眼里。” 这挑拨离间的,什么话都让她说完了! 阮氏的目光蓦地射向江月夜,饱含深意的眸子上下将江月夜打量一遍,这才缓缓开口:“看起来倒是个英勇的孩子,只是这高门大户不比市井田间,总要懂点敬老爱幼的规矩吧?老太爷,我看您也别光顾着生气,好好找个婆子教导一下这些孩子倒是正经,免得这以后出去了,丢的还是江氏的脸。” 江老太爷脸上青白交加,咬牙切齿的说:“江照年!你还有何话说?你我是管不着了,但你身下的五个孩子,必须交由阮氏严格教导!江月华进州学不必多说,但江月白和江月诚必须入族学,还有两个女孩,琴棋书画女红烹饪务必给我样样精通,否则嫁出去了也是丢人!” 江老爹皱着眉:“我的孩子我自己会教导,再不济也是我妻子来管,何至于劳烦大嫂?” “我的话你敢不听?”江老太爷猛的把茶杯摔在地上,举着拐杖恶狠狠的道:“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离经叛道的爹,才会养出这种毫无礼数的逆女!江月夜今天冲撞了三丫头,来人,罚她抄《女戒》十遍,打手心三十板。”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江蓉月已经楚楚可怜的呜咽起来:“太爷爷,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其实……其实五妹妹也只是说了句‘不稀罕当江氏的闺秀’而已,想来是五妹妹刚来这里还不习惯,要不然也不会这般胡乱说话。” 这哪是求情,明明是往她身上倒馊水! 江月夜若还是沉默下去,那可就变成地地道道的傻瓜了:“老太爷,三堂姐所说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而已!您是不是也该听听我的解释?三堂姐今天一看见我就乡巴佬长乡巴佬短的,这也就罢了,做妹妹的不该和姐姐生气,可三堂姐欺人太甚,连我爹娘也一起侮辱,我气得急了才说她两句,难道这也是错吗?如果我这是错,那三堂姐岂不大错特错?” “你撒谎!”江蓉月立马反驳道:“根本就是你嫉妒我得太爷爷喜欢,所以杨言要把我头发拔光!” “是吗?”江月夜冷笑一声,视线落到江蓉月的丫鬟身上:“老太爷若不信,可以亲自问问三堂姐的丫鬟,我若有半句谎言,必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同样的,丫鬟姐姐若是说谎,必遭天谴!” 江老太爷的目光凌厉的扫向丫鬟杏荷,杏荷就一个哆嗦跪下地去:“奴婢……奴婢站得远,没听清二位小姐说什么。” 实在是江月夜的诅咒太狠,杏荷一时乱了方寸,下意识便推脱出声。 阮氏见状,哪有不明白其中猫腻的,只是江蓉月是她的掌上明珠,不管多任性骄纵都是应该的,反倒是这个碍眼的江月夜,简直不可饶恕!在江蓉月怨恨的目光下,阮氏幽幽说道:“老太爷,这事儿怪我,没有第一时间介绍孩子们认识,才让蓉月认错了人。可是老太爷,您难道没发现吗,江月夜江‘月’夜,江氏女眷何时能这么取名儿了?” 江老太爷一愣,眉毛轰的竖立起来:“江照年,马上给你女儿改名字!江月夜改成江夜月,江月诗改成江诗月,咳咳,差点被你乱了规矩,没出息的东西,回来就只会惹事!” 江老爹挣扎:“老太爷,我两个女儿叫这名字十几年了,您说改就改吗?您别忘了,这江氏,也不是我愿意回来的!若不是江氏用赵姨奶奶威逼利诱,我也不稀罕攀附你们!” “咳咳,你这畜生!你还好意思嘴硬!来人,今天我必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孝子!” 江老太爷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不顾阮氏这个孙媳妇在场,竟然就要动用家法。看他那样子,不把江老爹打去半条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种时候,江月夜才后悔没有把江月华和江月白一块儿喊来,多个人多份气势,哪怕阻止不了,逃跑也来得更有优势不是? 江蓉月趁机捣乱:“杏荷,听见太爷爷的话没有,赶紧去召集人手啊!喊婆子来请五妹妹去抄《女戒》,顺便准备好打板子的条凳等东西,太爷爷的命令可没有人敢违抗,可怜三堂叔要受点皮肉之苦了!” 她的神色充满同情,可眼底却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哼哼!跟我斗,江月夜你还不够格! 杏荷二话没说便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外冲,哪怕她跑这一趟只不过是多此一举。江老太爷亲自发话,外面的管家自会张罗,根本轮不得到她指手画脚!可是无所谓啊,只要三小姐开心,让她干嘛她就干嘛。 要是再不按三小姐所说的做,下一个该倒霉的就是她了! 在江蓉月挑衅的目光下,江月夜飞快的转动着脑子,心想今天要逃过这一劫恐怕不太容易,抄抄女戒打打手心什么她倒是无所谓,可是江老爹就惨了,一把年纪了若还被打屁股,面子难看也就罢了,万一伤筋动骨的,她可怎么跟她娘交代? 转眼,才刚冲出去的杏荷又忽然跑了回来,江蓉月乍见她这慌慌张张的模样,忍不住怒骂道:“死丫头,你搞什么鬼?我让你喊的婆子呢?” 杏荷张大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还是江府的大管家上前通报:“老太爷,太子殿下驾到,马上就到花厅了,您得马上换衣服出去迎接啊!” 江老太爷面色一变:“太子殿下怎么来了?”顾不得惊惶,他赶忙吩咐儿子:“继光,赶紧的,和我接驾去啊!” 一直空气一样的江继光瞅了瞅江老爹,忐忑道:“那……这边怎么办?” 江老太爷瞥一眼站着不动的江老爹以及始终没下跪受罚的江月夜,牙齿咯咯作响:“交给照玦媳妇儿了!迎太子殿下重要,有什么事儿过了这茬再说!”说着,便率先杵着拐杖走了出去。 虽然江月夜自上次和御玄风闹翻以后就有点害怕听到他的名字,但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解了她和江老爹的危机,心里还是略松了一口气的。而且,江蓉月听说太子殿下驾到,一颗心早就扑了上去,拉住她娘的手臂不停的打听:“娘,我没听错吧,太子殿下怎会来我们府上?” 阮氏若有所思:“这个……娘也不是很清楚。” “那,我们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接驾?” “按道理全家都该去!”阮氏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推了推江蓉月:“乖女儿,还是你懂事,快点,把你大姐和大哥都叫上,大伙儿全都去前面迎接!你太爷爷老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人,一丝儿也不能马虎。人家不怪则已,万一怪罪下来,治咱们一个怠慢之罪,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好,我这就去!”江蓉月跑得飞快,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太子殿下啊,听说他不仅长得玉树临风,且各方面都是人中龙凤呢。而且,不都盛传他在寻找正妃人选嘛,他今天突然驾临江氏,不会是有意考察一下江氏闺秀吧? 若果真如此,那她怎么能不去露露面?凭她江氏第一美女的容颜,还怕不能让男人动心? 正文 企图 乌泱泱一片人,全部屏气凝神跪在花厅两侧,与江蓉月相反,江月夜低调的跪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心里直叹她可怜的膝盖,长这么大,连爹妈都没好好跪过。 江蓉月抬头挺胸立在江照玦和阮氏身后,透过两人身体的缝隙,拼了命似的把自己的脸蛋往前凑,一抬眼便见风流倜傥的太子缓缓走来,墨色玉冠将他瀑布般的长发利落的束起,英挺的长眉斜飞入鬓,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俊逸得不像凡人。 江蓉月几乎看痴了,心想自己还从未见过这样耀眼的男人,就是家族中引以为傲的哥哥们,在他面前连陪衬都不算。 江老太爷恭敬的请安:“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 御玄风一如既往的温润,目光落到江老太爷的身上:“若本殿下没记错的话,江老已经八十有一了吧?本朝像江老这样有福气的人不多了,就是丞相孔老,也不似江老这般儿孙绕膝,更别说曾孙成群,玄孙抱膝头了。” 江老太爷行礼:“臣惶恐!” 御玄风笑着挥手:“行了,别都跪着了,该干嘛干嘛去。”顿了顿,才笑着道:“江老年纪大了,本殿下也不好让你作陪,这样,留太仆大人陪我对弈一局,其他人就都下去吧。” 江继光在江老太爷的多番努力下,也获得了晋升。太仆一职本就是江老太爷早年担任过的,好多关系扎根在里面,江继光能上升到这一级纯属意料之中,而且江继光升上去以后,江照玦也顺理成章的接替了他爹的职位,可怜江老爹,根本没人记得他。 江老太爷僵了一下,还待说什么,江继光已经率先开口:“爹,太子殿下这是怕您累着,您快下去休息吧。”一边说又一边冲他挤眼睛,半响江老太爷才不情不愿的退下去。 这老人家,貌似还憧憬着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愿服老。 太子发了话,就是阮氏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带着三个孩子退下。 江老太爷首先退出门外,其次才是后面的小辈们,江月夜躲在中间也悄悄往外溜,谁知江蓉月不晓得玩什么把戏,竟然“啊”的一声跌倒在了门槛边上。 白皙的手掌抚着门框,艳丽的华服将她曼妙的身材烘托得凹凸有致。一双会说话似的眼睛若有似无的扫向屋内,脸颊两片红云,贝齿轻咬,饶是任何男人见了,也会生出强烈的怜惜之心。 见她这样子,阮氏首先心疼不已:“蓉月,怎么了,摔伤哪儿了?” “脚……脚好痛!”江蓉月泪眼汪汪的指着自己的脚踝,一旁的江素月连忙蹲下身去,准备摸摸是不是肿了,可江素月的手指才覆上去,她就没命的叫唤起来:“啊,痛痛痛!别动!大姐,我的脚是不是断了啊?” “怎么可能那么脆弱。”江素月站起来,很快又站开:“殿下,您,您怎么过来了!” 江月夜瞧得分明,江蓉月这般作态,明显就是要吸引御玄风的注意,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御玄风真就过来了,不仅过来了,还耐心的像安慰小猫一样安慰江蓉月:“三小姐别怕,只是轻微的扭伤,很快就会好的。刚好我带了御医,让他给你瞧瞧好吗?” 江蓉月自是忙不迭点头:“谢谢殿下。”粉面含春的,娇羞得像朵花儿。 这么一来,乌泱泱一片人就只剩下江继光还有江蓉月一家,江月夜和江老爹本就走在他们身后,被江蓉月这么一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杵在一旁好生尴尬。 对着御玄风如玉的侧脸腹诽半响,江月夜还是决定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趁着大家不注意特意给江老爹递了个脸色,然后便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可脚才踏出去一步,就硬生生被叫住:“五小姐这是要去哪儿?看见堂姐受伤也不过来看看吗?” 御玄风质问般的口吻,让江蓉月顿时心花怒放。 她一副可怜又委屈的口气:“是呢?太子殿下说话五妹妹听见了吗?我脚好痛,五妹妹过来帮我揉揉好吗?” 从太子的视线落到她脸上开始,她就自信的认为太子已经被她的美貌迷住了,要不然又怎么会把御医都借她用?江蓉月心里直乐,可傻乐不要紧,关键是说话不经大脑。 御玄风似笑非笑:“奇怪,五小姐会医术吗?或者,五小姐是挂着小姐名头的丫鬟?” 江蓉月一窒,就连阮氏也是一惊:“殿下说笑了,蓉月和月夜关系一向亲密,两姐妹胡闹惯了,倒让殿下跟着看笑话。” “哦?”御玄风轻疑一声,充满笑意的眸子望到江月夜脸上:“五小姐闺名江月夜?却为何三小姐是蓉月?” 一字之差,是人都能听出他的亲疏有别。 江月夜不置可否,反倒是阮氏,还以为太子这是不喜江月夜,忙讨好道:“五丫头才从别院回来,名字早先时没取好,这不,今儿老太爷还在说,要让五丫头和七丫头把名字换回来。一个夜月一个诗月,也算统一口径,免得乱了套。” 御玄风忽的不说话了,沉吟起来。 江蓉月登时乐开了花,心想老太爷要是知道是她令太子殿下责问这件事,并且成功改了江月夜的名字,不知道会多高兴。这么一来她在江氏的地位也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老太爷一合计,或许真会给她铺路也说不定。见了太子,她才真正知道什么是人中龙凤,这一生如果能得如此如意郎君,她就是豁出去全部也甘愿了。 见太子沉默,江蓉月开始蠢蠢欲动:“殿下,您是不是也觉得夜月比月夜好听多了?” “是吗?”御玄风淡淡开口:“为什么本殿下觉得月夜挺好的?” 姜还是老的辣,江继光瞬间明白了御玄风的意思,呵斥道:“蓉月,别放肆!太子殿下的意思你可明白,你五妹妹从今以后就叫江月夜了,甚至于你七妹妹也一样,不用改名字!” 江蓉月一愣,蚂蚱一样蹦起来:“凭什么!”她这一跳,大伙儿就发现了惊天秘密。 她不是脚断了吗?怎么还能跳得这么欢! 江素月那叫一个忧心啊,在太子怀疑的目光下,她惊呼一声:“啊!三妹你忘了,你的脚!” 江蓉月蓦地反应过来,一下子倒在椅子上:“啊啊啊!痛死了痛死了,都怪殿下您,要不是您吓我,我也不会忘记我脚受伤了!呜呜呜,御医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由始至终,江月夜一句话也没说,甚至目光都没有和御玄风有任何交集。她心里尽管也感激御玄风这样帮她,可帮忙是一回事,爱情却是另外一回事,御玄风的期待,她注定是要辜负的。 半响,御玄风才道:“今日本殿下还有事,改日再来和太仆对弈。” 江继光自是俯首恭送:“殿下慢走!” 御玄风前脚一走,江蓉月就劈头盖脸的朝着江月夜一顿骂:“乡巴佬!你说,你是怎么勾引殿下的,为什么他要替你说话?” 江月夜抽抽嘴角刚想嘲讽回去,江继光却开口了:“放肆!照玦你自己看看,你怎么教的女儿,在太子面前花招百出也就算了,对自家姐妹也这般大呼小叫?勾引!这话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吗?” 江照玦阴沉着脸:“梅英,还不快把你宝贝女儿带下去!哼!真是丢人现眼!” 在江蓉月愤愤不平的挣扎下,阮氏连拖带拉的把她弄走了,临走前,江月悟和江素月的目光纷纷落到江月夜脸上,前者是埋怨和歧视,后者则多带了几丝好奇和打量。 等人都走了,江继光才软下声音道:“照年,你也看见了,不是爹偏心,而是老太爷不肯放过你!你若想要在这个家立足,唯一的办法就是督促月华赶紧高中,另外,我看太子殿下貌似对五丫头有几分意思,不行你把她嫁给太子当个偏房算了!” 江照年气愤不已:“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我江照年的女儿,绝不给别人做小!爹如果真有这方面的打算,不如问问大哥怎么样?从今天的表现来看,我觉得大哥的女儿可比我女儿合适多了!” 说着,也不和江继光继续废话,转身便走。 门口,江月夜正等着江老爹,见他出来,微微一笑:“爹,我们回家吧。” 正文 筹划 隔天,萧知乐和萧霖上门拜访。 有熟人来做客江月夜当然开心,但是也避免不了有些微微的失落。 原本她以为,这个时候来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才对,只可惜不是,傅云清自从的分别后就杳无音讯。 萧知乐对于江月夜突如其来的身份唏嘘不已:“没想到啊,江小姐的主家竟然是江氏贵族,这摇身一变的,连我也不得不哀叹一声命运弄人!” 江月夜失笑:“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你有必要这么夸张嘛!再说这身份也不是我愿意要的,身不由己罢了!”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吧?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不信你去大街上喊一声,‘谁愿意当江氏闺秀’,不抢破头才怪!” “哈哈。” 江月夜被他逗笑了,连日来的气闷一扫而空,心想萧知乐肯定听了不少有关她的闲话,难得他不介意并继续把她当朋友。 萧霖也是一样,二人之间原本还有误会没解开,可他依然肯登门看望自己,不像某些人,不闻不问的,哼! 江月夜在心里把傅云清鄙视了千万遍,这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对了,萧霖,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母亲和妹妹接过来?我这两天准备捎信回去,林茗林香应该已经交接好了精品店和小作坊的事宜,也是时候让她们姐妹来京帮忙我了,这么大的宅子,我娘和我根本打理不过来。” 萧霖沉思了片刻,抬起眼问:“江小姐的意思,是让我娘她们和林氏姐妹一同进京?” “是啊。”江月夜点点头:“你娘和你妹妹两个女人始终不安全,林氏姐妹虽然也是女流,但好歹会些拳脚,又是跑江湖惯了的,一起走的话彼此也多个照应。” 萧家和江家不一样,萧玉平掌管洛城二十余载,各方各路都是熟得不能再熟,培养起来的管事好手更是一茬接一茬,就算没有萧家人坐镇,他们家的生意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所以才能走得潇洒。再者,伴君如伴虎,萧玉平留着洛城的老底不动,估摸着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再不济,等老了回去养老也是不错的。 可江家不同,不管是京都还是洛城都毫无根基,手上能用的人才又很少,因此只能把精品店盘给沈千辰,连带着三个小作坊也转让出去,好在点心铺赵氏已经上了手,没有林香帮衬她也能经营得有模有样,便暂且留着。 萧霖看向江月夜的目光渐渐深了:“我听说,我娘打算把姝儿许给你二哥?我也听说,江小姐的母亲已经答应了。” 这时候,萧霖问这个干吗?难不成还介意着她和傅云清的事? 这家伙,还真是记仇! 江月夜暗暗一笑,也懒得和他置气:“是这样没错。所以啊,我也想你赶紧把萧姝接来京里,好让她和我二哥培养培养感情。你知道的,我们家一向自由民主,要是我二哥不喜欢你妹妹,那恐怕我跟我娘答应了也不好使。” 也因为这样,才没有和赵姨娘把话说死,免得出了意外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尤其对萧姝的名誉伤害最大。 萧知乐适时建议道:“堂弟,我觉得江小姐的提议不错啊,要不就这样决定了,书信一封让你娘她们赶紧收拾东西,等林氏姐妹安排好车马,两路并作一路,这样一来,也省得我们再派人去接。” 林茗和林香本来就是萧知乐带出来的,自然知道她俩办事细心牢靠。 萧霖想了想也赞同下来:“行吧,我晚上回去就写信告诉她们。” 和江月夜商量完这些事情,萧氏兄弟又找了江月华和江月白玩闹了一阵,吃过了晚饭这才回的鸿胪府,前脚刚进门,康氏就尾随而来,也不避嫌,当着萧霖的面儿就问东问西:“知乐,老实交代,你哥弟俩是不是又去找那位江小姐去了?听说她父亲其实是太仆大人的儿子,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在她看来,萧霖既然和她儿子同穿一条裤子,那这些事就没什么好瞒着的,他知道得越多,对他儿子的帮村也就越大。 萧知乐满脸无奈:“娘,你怎么对江家的事情这么上心啊?那些个家长里短的,我怎么清楚!” “呵,你不清楚谁清楚?”康氏似笑非笑:“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来京这些日子你无精打采的,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江小姐不在嘛,玩也不出去玩儿了,成天就在家窝着,娘我都为你脸红。” 萧知乐愣了楞,忽地笑道:“娘你可不要乱说,我不出门是因为我要备战会试,没时间玩儿。这跟江小姐可没有半点关系,你这乱搅合,万一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和江小姐私相授受呢。” 康氏对萧霖的心思一无所知,肆无忌惮地打趣着自家儿子,然而萧霖在一旁听了,却是心中苦涩。 “傻儿子,你别狡辩了,你想什么我还会不知道?听娘的,好好考试,别的全都暂且搁置,等你取了功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这京都,最不缺的就是好闺秀,如果可以,娘想为你求取永安侯的次女,听各家夫人提起这位沈四小姐,没有一个不是夸赞的,口碑好也就罢了,身份还这般显赫,和你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知乐过完年就要十八了,康氏不着急那是假的,进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各家闺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满意的,就打算等儿子考上以后敲定下来,谁晓得江月夜却这时候来了! 倒不是她小人之心,可是就算江月夜是江氏五小姐又怎么样,说到底还是井底之蛙,怎么能和京都正儿八经的闺秀相比? 提起永安侯,萧知乐顿时打起了精神:“娘,你说的不会是永安候的次女沈珮珠吧?” “嗯,就是她,儿子你也听说过她?” 萧知乐凛然:“怎么会没听说过,原本是太子妃的人选,后来却不知因为什么婚事突然作罢。娘你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皇家看上的儿媳妇儿,难不成你连皇家人也敢抢?” 沈珮珠和太子八字相冲的事情外界并无多少人知晓,一个个暗自猜测是不是沈珮珠身体有毛病,所以太子爷才不愿意取她。康氏初来乍到,后宅妇人又是那最猴精的,并没有告知她□□。 康氏懵了一下,不过很快释然:“这有什么关系,正因为她曾是太子妃的人选,我们家要是取了她,岂不是更有面子?” 萧知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娘你想娶人家估计还不愿意嫁呢。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看书去!”说着,便拉了萧霖一阵风似的逃进了书房。 也是今天看到江月华努力的模样,他才惊讶的发现,来京这些日子,他竟然过得这般浑噩,再不努力,四个月后的会试可就要名落孙山了。 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他娘的话。 这些日子你无精打采的,不就因为江小姐不在嘛! 真是这样吗? 萧知乐疑惑了,因为他觉得他对江月夜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感,若勉强说有,那也只是欣赏和好奇罢了,江月夜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可要说爱慕,那还真谈不上。 当萧知乐还无法确定心中感觉时,傅云清已经在想要怎么顺利将江月夜带回家给父母瞧瞧了。 毕竟他都二十岁了,以往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下意识的拿自己和江月夜身边的花花草草一比,心里就忽然不是滋味儿。御玄风多大?十八!萧知乐多大?十七!!萧霖多大?十五!!! 完全不能好好玩耍的节奏! 前两天皇上还问他,洛城的事情处理得这么出色,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皇上,臣还没想好,不然你容我想几天?” 皇上一向欣赏这个年轻有为的太傅,也不以为杵,便答应了下来:“行,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跟朕提,只要是朕办得到的,一定如你所愿。答应你一个愿望并不难,主要朕也想以此激励一下太子,免得他成天到晚的沉醉在温柔乡里,不思进取,朕在时能为他守住这万里河山,等朕老了死了,他靠谁去?这小子,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 傅云清低头:“皇上,太子会明白的,您再给他些时间。再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你以为朕是妖怪啊!” 同样的恭维的话,皇上却总觉得傅云清说的不一样,仿佛从这个年轻严肃的年轻人口里说出来,就显得更加逼真似的。 只是,傅云清一直在发愁,到底找个什么借口请江月夜来傅国公府走一圈呢? 咯吱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国公夫人虞氏高兴得合不拢嘴:“生了生了,云清,你二哥有儿子了!” 傅云清杨眉:“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虞氏从没见过儿子这个模样,往常不苟言笑的脸现在笑意融融,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 正文 下马威 国公爷傅显的二子傅泽清尚的是昭和公主御芳菲,昭和嫁给傅二爷才一年,便生下了长子,无论是皇室还是国公府都喜气洋洋,等不及满月就要大操大办。 若是别家这样,众世家贵族可能还颇有微词,但涉及皇室以及显赫的国公府,别人不但没有乱嚼舌根,还费尽心思的准备上门恭贺的礼物。 江继光收到帖子以后,便立即去了江老太爷的院子:“爹,没想到我们家也能收到国公府的帖子,没升官以前,这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江老太爷接了帖子细看,眼睛倏地睁得老大:“这怎么回事?帖子上为何指明要请江照年那个逆子!这不是因为你升官才有的殊荣吗,那个逆子凭什么跟着!” “这……”江继光也很是纳闷:“或许照年那日说的是真的,傅云清和他关系匪浅,所以知道他回归江氏之后,下帖时就把他也加上了。” 江老太爷愤愤不平:“便宜那个逆子了!要不是有你这个做太仆的爹,想必傅云清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请他,就算私底下关系不错又怎么样,国公府设宴,去的不是达官就是显贵,他一个无阶无衔的废物,好意思跟去丢人现眼?” 太仆的职责是掌管宫廷车马及牲畜事物,虽然地位是九卿之中最低的,但好歹也是排得上号的大臣,于情于理,国公府都不至于疏忽了。 江老太爷一口一个逆子,废物的叫着,全然不顾江照年其实是江继光的儿子,江继光想辩解两句,但又忌惮老太爷火爆的脾气,一时只好忍气吞声的听着。 江老太爷絮叨个没完:“请那个逆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注明‘江照年一家’,这不是要连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带去?江月华还说得过去,江月夜那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她有什么资格!” 连着几次大闹,江老太爷是把江月夜深深的记恨上了。 江继光耷拉着脑袋:“爹,要不您有什么好办法?人家国公府都指明要请了,难不成我们还不让?到时候万一得罪了傅云清,我们岂不是麻烦!” “哼!”江老太爷摔了帖子,怒瞪着眼:“去!让她去!我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对了,既然江照年都能去,你顺带把照玦和照玦媳妇儿也带上,还有蓉月,让她去露露脸儿,也好让大家知道,我们江氏可不只有江月夜这种野丫头!” 因着江月悟前些日子的荒诞,江老太爷也不敢要他露面,免得被多事的人抓住痛脚,大庭广众之下掀了江氏的面子,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江继光点头一一应下。 明儿便是赴宴的日子,为了不让江老爹一家寒碜碜的出场,江继光便把这重要任务交给了大儿媳妇阮氏,务求把江老爹一家打整得光鲜亮丽的,阮氏接了任务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忧愁,别提多闹心。 欢喜是因为可以借此机会教训一下江月夜,忧愁则是她居然要和这样一群土鳖一同去赴宴? 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刚派人去请土鳖一家子,女儿江蓉月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娘,我听说我们家收到了国公府的帖子,是不是真的啊?” “千真万确。”阮氏替女儿把散落的几根发丝别到耳后,望着女儿千娇百媚的容颜,心中十分熨帖:“族老爷升了官,国公府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这不,族老爷还让我替江照年一家捯饬捯饬,免得他们丢江氏的人!” “什么!太爷爷干嘛让他们去!” 阮氏微微一笑:“傻孩子,这还不简单嘛,肯定是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呗!不过,不管他们如何蹦跶,肯定都是逃不出娘的手心的,你且看着,一会儿他们来了,娘如何让他们叫苦不迭。” 听了这话,江蓉月的小脸顿时乐开了花:“还是娘厉害,一定要狠狠的整整江月夜那个小贱人,她居然敢骂我,还让我在太子殿下面前出丑,不出这口恶气,我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 顿了顿,她眼冒精光的问:“对了,娘,你说太子殿下会去祝贺吗?” “那当然了!孩子的母亲可是他一母同胞的昭和公主,作为舅兄,他哪有缺席的道理?”大概是注意到女儿不正常的兴奋,阮氏皱了皱眉头:“蓉月,娘可警告你,赴宴归赴宴,万不要闹出什么笑话!国公府不比家里,你做什么娘都能护你周全,就是你爹你太爷爷都惯着你,知道吗?” 江蓉月不服气的努努嘴:“知道啦!娘,大姐也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江素月性子沉静,从小到大只要江蓉月惹祸,她都会替她擦屁股善后,很多时候阮氏来不及处理,都是她这个大姐第一时间帮忙,因此江蓉月对这个姐姐十分依恋,巴不得走哪儿跟哪儿。 提起长女,阮氏轻叹了一口气:“唉……你姐姐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哪能再抛头露面?就是你哥哥,也因为上次的事情惹恼了老太爷,恐怕短时间之内是不能出门了,所以,明天就只有爹娘陪你了!” 江蓉月不以为然:“不就是玩死了一个贱胚子嘛,多大点事,太爷爷干嘛抓着不放?至于姐姐,娘你真忍心让他嫁给那个劳什子的许致远?虽说是探花出生,可家里一穷二白的,连个像样的亲戚都没有,如何配得上姐姐?” “这些娘怎么不知道?可这事已经这样了,除了把你姐姐嫁过去还能怎样,亲戚朋友都知道这门婚事,当时老太爷也是亲口应下的,娘也没有办法。” “哼!太爷爷不就是受过许致远爷爷的恩惠嘛,至于记得这么清吗?再说了,他要报恩自己怎么不报,拿姐姐去接济人家算怎么回事?” 阮氏心里也充满埋怨:“老太爷才不是感恩的人,他之所以拉拢许致远,是想许致远有出息后反过来帮忙你族爷爷,当然还有你爹。可你姐姐虽然容貌不如你,但胜在蕙质兰心,就算嫁进王侯之家也没什么不行,就这么配了许致远,着实是委屈她了!” 江蓉月目光一转,神秘兮兮的说:“那……要不我们把这婚事搅黄算了?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让许致远知难而退,姐姐可不就解放了?” 阮氏心中一跳,目光紧接着便深邃起来,只是还没细心思考,婢女已经进门通报:“夫人,人来了,就在前院等着呢。” 阮氏挥挥手,江蓉月已经迫不及待的道:“娘,赶紧的,给我好好修理一下江月夜,最好让她明天没法儿出门,这样女儿也好一枝独秀。” 阮氏失笑:“凭她,哪能和我女儿抢风头?” 花厅里,江月夜和江老爹挨坐着,看见阮氏进来,两个人才慢吞吞站起身,江老爹沉着脸像个木头,江月夜则轻轻蹲了下表示见礼。 阮氏面上很不好看,走到一旁坐下,这才冷冷道:“桂贞,你去把传话的小厮喊来,我倒是要问问,他是怎么传话的?我明明要他请的是二弟一家,怎么就来了两个人,难不成他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哼”了一声,又道:“像这种不听话的废物,就应该打一顿再发去庄子上做苦力,要不然他就不知道轻重缓急,日日拿了例银不尽心,只会给主人家添堵!” 这指桑骂槐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再者,她铁了心要教训江月夜给女儿出气,不来个下马威怎么行? 传话的小厮的确说的是江老爹一家七口,可江月华忙着读书,江月白压根不愿意来,江月夜又不忍心宋氏和两个弟妹来受气,便只自己和江老爹起身出门,这会儿阮氏用这个找茬,江月夜解释也好不解释也罢,注定了会撞在阮氏的枪口上。 若她帮小厮说话,阮氏便会把错全归在她身上,借此整治她。若她不出来解释,那阮氏就真把小厮打一顿发去做苦力,这样江月夜良心有愧,肯定也不会舒服。 合着,这一开始就是算计好了的。 转眼工夫,桂贞就把那传话的小厮请了过来。 一进门,小厮就跪伏在地:“夫人,小的冤枉,小的真是按照您说的传话的,一个字也没少。” 阮氏扬起眉头:“是吗?可五小姐并没说你请的是她们一家。” 小厮的目光顿时落到江月夜脸上,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嘴里一个劲的求着:“五小姐,小的求求您了,您菩萨心肠,帮我在夫人面前解释几句吧!” 江月夜忍住没说话,铁了心想看阮氏是不是真的会牵连无辜。 阮氏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好啊!既然五小姐不说话,那就是你的错了,来人,给我把这奴才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小厮惊恐的磕着头:“不要啊!夫人,真的不是我的错!”忽的又跪爬到江月夜脚下,声嘶力竭的哀求:“五小姐,您行行好,您帮我说几句吧?若是真打了五十大板,我这一条命就没了!呜呜呜,我家里还有双亲要养啊,要是我死了他们也会活不成啊,五小姐,您就这样狠心吗?” 正文 吃耳光 小厮把江月夜当救命稻草,抓住了就不放似的。 说来,这件事确实是江月夜的不对,她顿了顿,刚想开口,江老爹已经冷着声儿说:“行了!大嫂何必为难一个下人?您请我们来有何用意,直说便是,不用这样拐弯抹角!下人没错,是我不肯让家人过来,大嫂迁怒别人干什么?” 阮氏轻飘飘一笑:“二弟这话就不对了,我不问问怎么知道是不是小厮的问题?二弟不想让家里人来见我这主母不要紧,下次老太爷有请,我劝二弟还是深思熟虑一点为好,免得又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二弟也知道,老太爷年事已高,最忌大喜大悲,万一气得狠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二弟也会招来唾骂不是?” 若是江月夜承认,她还好训斥几句,可江照年出来承担,她倒不好太过份了,毕竟他也没有事事都要听从于她的道理。她有的权利老太爷都有,老太爷有的权利她可不全都有。 不等江老爹说话,阮氏已经径直吩咐:“桂贞,把这奴才拖下去打十大板,惩罚他办事不力。下次再有这样的事,直接打死了事,这种连小事都办不好的废物,留着有何用!” 一招不行换一招,惩罚不了江月夜,还不能拿下人出出气? 小厮惨白着脸,怨恨的目光射到江月夜和江老爹身上。 尤其江月夜,二老爷好歹还说了一句话,她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是想把罪责全都赖到自己身上吗? 真是可恶,看着天真无邪的,没想到心肠这么歹毒! 小厮惨烈的喊叫从门口传进来,阮氏噙着浅笑像聊家常一样:“国公府喜得贵子,明儿摆宴庆祝,老太爷特意开恩允许你们一家去参加,今天我叫你们来,也是为了给你们普及一下规矩忌讳等等,免得你们初次参加这种盛会手忙脚乱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好了,事情就这么个事情,接下来会有专人给你们解说,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二弟和月夜你们要记住一点,不要让我为难。” 这口气,好像江月夜和江老爹一定会捣乱似的。 江老爹这边,阮氏吩咐谋士给他普及朝廷大局,各种派系关系,朝中大事还有皇室秘辛等等,一件件残暴血腥的事件展开在江老爹面前,外加各种得罪权贵而受到的惨烈教训,直把江老爹吓得一身冷汗。 阮氏这是攻心术,目的在于从心理上打垮江老爹,让他见着权贵就害怕,最好是当众出丑。 她又吩咐了教习嬷嬷临时考察江月夜的礼仪,从站姿坐姿到说话行走,挑了几百个毛病,末了又让教习嬷嬷对江月夜强加训练,务必今日之内达到大家闺秀的程度。 活脱脱一个恶毒皇后惩治还珠格格的戏码! 这不,教习嬷嬷训练了一个时辰也不满意,还装作一副为江月夜好的模样:“五小姐,您别三心二意的,等去了宴会,各府的夫人小姐都在,您这不伦不类的礼仪岂不是让人笑话?夫人说了,虽然临时磨枪有些晚了,但也比没有强不是?五小姐可不能嫌累就偷懒啊!” 江月夜累得喘气:“午饭还没吃,吃了午饭再学吧!” 教习嬷嬷瞪大眼:“吃饭?吃什么饭?五小姐的站姿坐姿还没学好呢,不能吃饭!” 江月夜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嬷嬷,你这是公报私仇!” “呵呵,五小姐可真会说笑,老奴我这还是头一次见五小姐,哪来的什么私仇?” 你没私仇,你家夫人有私仇啊? 江月夜暗自腹诽,屁股却是黏在椅子上一分都不动了:“嬷嬷也知道我是小姐,就不怕我记仇,改日加倍奉还吗?要知道,我可是连老太爷都敢得罪的人,才不会忌讳什么主母,更别说下人了。” 一开始,江月夜其实也抱着学习的态度的,毕竟她是现代来的假闺秀,往常出入也就算了,这次可是要去国公府啊,没有几把刷子怎么行! 可是,奈何这老家伙仗着阮氏当靠山气焰嚣张,对她更是百般挑剔。 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高嬷嬷咯咯一笑:“五小姐可别吓我,夫人的吩咐我不敢违抗,您还是起来继续练习吧!” 软硬不吃! 江月夜无奈,想甩手走了吧又觉得心里慌,本以为傅云清已经不打算理她了,却不想他等在这儿,万一明日她去了,有什么不得体不到位的礼节让人笑话了,那该多打他的脸啊? 别问江月夜怎么知道这是傅云清的手笔来着,因为只要是个脑子好使的人都明白,江老太爷会好心让她们一家人出去露面? 除非他老人家脑袋被门挤了! 墨迹了一会儿,为了不让傅云清丢面子,也为了不让自己出丑,江月夜还是耐心的起来继续练习了,然而高嬷嬷却是得寸进尺,竟然伸手递给她一碗水,那碗还是专门盛汤的那种脸盆大的碗:“五小姐,您脊背不值,得把这个顶在头上练习才成!” 你才脊背不直,你全家都脊背不直! 江月夜怒了:“嬷嬷,你知道狗仗人势的意思吧?你……” 可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硬生生插了进来:“江月夜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骂我娘是狗,你找死是不是?来人,给我把她抓住!” 话音一落,就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左一右的把江月夜钳制住了,没了林茗在身边帮村,江月夜顷刻间受制于人。 江蓉月趾高气昂的走进来,抬手便给了江月夜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江月夜的脸颊被打得偏向一边。 江月夜冷着眼,第一次尝到被人扇耳光的滋味。 往常,都是她扇别人耳光,可江蓉月和别人不同,娇惯着养大,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说打人就打人,哪怕现在把她杀了估计也不会有人责怪她。 既然这样,那拼死也要脱离她的钳制,不然自己不知道会被虐成什么样! 紧急之时,江月夜反而没有了呈口舌之利的心思,她歪着头扫视着屋里的每一样摆设,打算找个锋利的东西来自保。 江蓉月见她这样,心里别提多爽,抬起手照着江月夜的左脸又是一耳光,嘴里振振有词:“刚才那巴掌是替我娘打的,这巴掌才是替我自己打的。哈哈,江月夜,你没想到会有这天吧,任凭你伶牙俐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是束手无策对不对?” 江蓉月嗤笑着欣赏江月夜脸上的手掌印,忽而来了兴致:“高嬷嬷,你刚才让五妹妹干嘛来着?哦,是不是顶着碗走路?” 高嬷嬷如实作答:“回三小姐,是的。” “那好,来人,给我拿一根绳子来!”江蓉月吩咐着,很快便有下人送上精致的绳子。 江蓉月举着绳子朝江月夜走近,然后弯下腰把她的两条腿捆在了一起,力道不松不紧,随后她又抬来装着水的大瓷碗,娇笑着道:“嬷嬷,这水也太淡了,给我往里面加点辣椒盐巴什么的。” 高嬷嬷应声而去,江蓉月这才继续说话:“喏,五妹妹,是不是很好奇我要干什么?” 江月夜心知这次她是栽了! 本以为顶着江氏五小姐的名头至少没人敢对她动手,而嘴上功夫她又从来不输人,所以才敢只身和阮氏对抗。 哪晓得,江蓉月并不是一个只晓得干吼怒骂的傻缺!这傻缺虽然傻,但是却胆子大,无法无天,哪怕对堂妹动私刑也毫不害怕! 抬起眼,江月夜淡淡一笑:“三堂姐想做什么尽管做,只要我还活着,总有讨回来的一天。” 这一刻,江月夜发誓,今后不管什么情况,她绝不会再只身一人。林茗也好,林香也罢,或者别的什么高手,有力量才有对抗的资本。 “啪啪啪啪……” 又是好几个耳光扇在江月夜脸上,直到江蓉月的手打疼了,她才停下来,轻飘飘的喊她的贴身丫鬟:“杏荷,你来,不见血不要收手。” 杏荷只是个丫鬟,被吩咐打主子本能的有点胆怯:“三小姐,这,这不太好吧?万一二老爷和族老爷追究起来,我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啊!” “呸!什么二老爷?乡下来的私生子罢了,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敢自称老爷!你别怕,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哪怕族爷爷知道了又如何,我可是江氏第一美女江蓉月,以后江氏说不定还要靠我才能屹立不倒,族爷爷才不会因为这个小贱人而把我怎么样呢。” 半响,见杏荷还是不肯动手,江蓉月生气了:“你打不打?你别忘了上次你竟帮着这小贱人摆了我一道,我这些天心情不好没追究你,你以为我算了?这会儿,你要是打呢我就一笔勾销,你要不打,往后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正文 救星 言下之意,不打就等着被发卖吧! 杏荷心中惧怕,别人不了解江蓉月,她跟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 她看着天真无邪,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可一旦狠心起来,那可是杀人不眨眼,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人,五小姐得罪了她,注定不死也要脱成皮。 看着杏荷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江月夜暗骂自己今天真他妈衰,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江蓉月真是古代闺秀?书上不都说古代女子很含蓄嘛,就算想杀人那也得各种算计,各种勾心斗角以后才借刀杀之? 可江蓉月这女人,他妈的简直是简单粗暴到极限啊! 正想着,火辣辣的脸又被猛抽了一巴掌。既然开了头,杏荷也就豁出去了,接连照着江月夜的脸又飞快的扇了几巴掌,直到她的脸已经肿起来,嘴角也渗出鲜血这才住手。 隐隐的,杏荷竟觉得打人是这么爽的一件事,怪不得三小姐一不顺心就拿她们下人出气,这么几下子打完了,心里仿佛也敞亮了一样。 江蓉月拍手叫好:“哈哈,打得好打得好,杏荷你不愧是我的丫鬟。” 这时候,高嬷嬷端着被加了料的水回来,江蓉月上前接过,兴致勃勃的抬着凑到江月夜眼前:“五妹妹,别着急,我马上就放了你。”说着便把盛着满满一碗又咸又辣水的大瓷碗搁在了江月夜的头顶上,幽幽的声音比鬼魅还要渗人:“不过,五姐姐可别乱动哦,万一这水洒了,倒在你受伤的脸上,那可不好玩呢!啧啧,辣椒水盐巴水浇在伤口上,会有多疼不用我告诉五姐姐吧?” 江月夜淡淡看她一眼,仿佛是看一个神经病! 江蓉月被江月夜鄙视的目光刺激得脸色一变,忽的弯腰捡起地上露在外面的绳头,绳子的另一端就绑在江月夜脚腕上,她笑着说:“放开她!” 钳住江月夜的两个婆子听见命令放了手,江蓉月仿佛料定江月夜一被放开就会跑似的,面露期待的准备看江月夜自取灭亡。 可江月夜会这么傻吗?自己的脚被捆住了,只要一跑就会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到时候恐怕还不只是脸被辣椒水淋这么简单,万一运气再差点,一脸栽在瓷碗的碎片上,那可不就毁容了? 虽说咱这脸不是什么倾城倾国,但那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吧? 江蓉月睁大眼睛就等着江月夜摔个狗□□,哪晓得江月夜却动也不动,一双清澈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深邃,幽暗,像头狼一般。 江蓉月顿时恼羞成怒,疯狂的开始拽手上的绳子,在绳子的牵动下,江月夜的身体很快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头顶的青瓷碗更是摇摇欲坠。 晃动间,溢出来的辣椒水洒在了江月夜的发丝上,辛辣的液体顺着发丝蔓延向下,很快脸颊的位置便传来刺骨的疼! “嘶嘶……” 就是江月夜极力忍耐,也忍不住痛得嘶嘶叫,感觉一张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就在江月夜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身子却忽然被人拦腰抱住,他的长手往她脚踝间一摸,绳子的束缚顿时没了,而江蓉月因为拉得太紧,骤然失力踉跄几步居然摔到了地上,同时耳边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跟着又是江蓉月鬼哭狼嚎的哭喊。 原来,破碎的瓷器片儿好巧不巧跳了一块到她脸上,绝美的容颜顿时被划了一个口子。 江月夜无力的靠在傅云清怀里,有些恶趣味的问:“帮我看看,她被毁容没?” 傅云清看了眼在地上打滚的江三小姐,轻笑一声:“没事,只不过是个小伤口而已,比起你的差得远了!不然,我再让她更惨点?” 江月夜失笑:“算了,万一惹恼了阮氏或者江老太爷,他们对我爹娘弟妹赶尽杀绝怎么办?你别看我平时那么横,可是我也有自知之明,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没有办法承担彻底和江氏翻脸的后果!” 傅云清笑笑,置一切惊讶,质疑,恐慌的目光于不顾,抱着江月夜就要离开,可闻讯赶来的阮氏哪会让他们这么离去,嘶声大吼:“站住!你是谁?伤了我女儿就想走,也不看看江氏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江蓉月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被搀扶起来:“呜呜,娘,我脸受伤了,我毁容了!都是江月夜,还有那个该死的男人,娘你快杀了她们给我报仇!” 一时间,丫鬟,婆子,小厮,护卫通通出动,把傅云清和江月夜围得水泄不通,阮氏看到女儿狼狈的样子,也顾不得傅云清什么来头,直接下令道:“快!给我把那对狗男女抓起来!哼,什么五小姐,不过是一个和男人私通,低贱堕落的野丫头!” 却不料,气势汹汹上前的护卫瞬间就被踢翻在地,一个个哀嚎着遍地打滚。 傅云清的声音冷骛至极:“卓然,这里交给你了!” 卓然才是傅云清的日常随从,而白旋那个副指挥使他可用不起,那是皇上为了他便宜行事临时借他用的,回来后便回到本职去了。 卓然捏了捏下巴,朝着傅云清邪魅一笑:“公子走吧,这里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许是傅云清周身的寒气太过慑人,围成圈儿的侍卫小厮们竟然自动让出一条道,阮氏见了勃然大怒:“你们都不想活了是不是,不赶紧抓人愣着干什么,一会儿跑了刺客信不信我用你们陪葬!” 然而她的怒吼并没有什么用,傅云清已经抱着江月夜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卓然看着眼前怒火中烧,满嘴脏话的太仆夫人,竟是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太仆夫人,凭你这头衔,想动我家公子还真不够格!你最好不要大喊大叫的,我卓然平素不打女人,但你要继续这么闹腾就别怪我破例!” 阮氏不吃这套,冷哼一声:“哼!你算什么东西,有种你说那奸夫什么来头!” “你才是奸夫,我家公子乃国公府傅三爷是也!怎么着,还要追吗?” 阮氏心中一惊,脚顿时软了软:“傅云清?他怎么会来这里!” 竟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眼前的人是说谎糊弄她。 卓然拍了拍沾了灰尘的鞋面,笑得如沐春风:“这个,你去问我家公子啊,我怎么知道!不过,别说我没警告你,敢伤我家公子心上人,你的宝贝女儿等着受死吧!哈哈。” 说着,也不等阮氏反应,便鬼魅一样消失在后院里。 除了极少数人,没人知道傅云清还有一个极神秘的身份,而这个身份下的他,性格和往常截然相反,别说有人敢动他喜欢的东西,就是看一下那也是要倒霉的! 然而江蓉月还在叫嚣:“啊啊啊!娘,你怎么让他们走了,我要杀了他们,杀了江月夜,我才不管他是谁,就是皇帝老子我也要杀!” “啪!” 这回,轮到江蓉月被抽了,阮氏打完,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而从来没被打过的江蓉月眼睛猛的就红了,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阮氏有心解释,可还没上前,江蓉月已经捂着脸跑了! 这边,好不容易摆脱谋士的江老爹出得院子,没走几步就撞上被傅云清抱着的江月夜,此时江月夜一张脸已经不能看了,又红又肿,血泪混杂,难得傅云清还能深情的望着这么一张脸而没有呕吐。 江老爹吓得脸色苍白:“怎么了,这怎么回事,为何不到半日便成了这副模样?” 江月夜艰难的掩饰:“爹,我没事,不小心磕的,您别担心!” “夜儿,你当爹是傻子啊?你这脸明显是被人打的,你告诉爹是谁打的你,爹这就给你报仇去!” 江月夜拦还拦不赢呢,怎么肯让江老爹去冒险,可江老爹明显急红了眼,不等江月夜解释就要回去问个清楚,情急之下,江月夜赶忙拉了拉傅云清的衣领,傅云清宠溺的对她笑笑,劝诫江老爹道:“伯父别激动,夜儿的伤不重,您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回红枫胡同,万一江氏的人迁怒怎么办,到时候岂不伯母她们也要受灾?” 江老爹忙不迭点头:“对,对,回家重要,我马上赶回去守着,我看谁敢硬来!” 傅云清微微一笑:“我让我的随从卓然陪伯父一起回去,有什么事他会帮忙处理的,伯父不用担心。现在,我要带夜儿去治伤,伤虽然不重,可伤在脸上不小心治可不行,万一留下什么伤疤,夜儿可不要伤心死!” 江月夜翻白眼:“你看我哪儿像伤心了?” 傅云清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不伤心刚才哭什么?” 江月夜狡辩:“我才没哭,那是被辣椒熏的好嘛!” 江老爹头上冒着冷汗,听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别提多煎熬了:“夜儿,傅公子说得对,你可要上点心才行。行了,你们去吧,我这便回家去。” 卓然驾着车很快便和江老爹消失在了人群里,傅云清轻手轻脚把江月夜放到车厢的软榻上,这才亲自驾车往一个特殊的地方走去。 那里有最好的大夫,江月夜的伤,一个晚上就能恢复如初。 正文 谈情 马车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停下,江月夜抬脚准备自己下车,却又被傅云清捞了过去,有力的手臂箍在她腰上:“都受伤了,还乱动?” 江月夜望天:“我伤的是脸又不是腿,走几步还是没问题的。” 只可惜话才说完,就被傅云清打横抱了起来,他们所处的地方比较偏僻,人迹罕至,因此倒也没有路人侧目。 江月夜挣扎了几下,傅云清却依旧不为所动,轮廓分明的侧脸氤氲在夕阳的霞光中,别有一种动人心弦的美感,江月夜看了会儿,小心脏就开始咚咚直跳。 傅云清没发现江月夜的异样,一边走路一边说:“明天我家里办宴,你应该收到帖子了吧?趁此机会我打算让我爹娘见见你,所以呢,你的脸在明天之前一定要好起来,半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什么啊?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事先都不跟我说一声?”江月夜的想入非非顿时没了,取而代之是微微的紧张。 傅云清这是什么意思?丑媳妇见公婆? 傅云清笑起来:“我现在不就是在和你说吗?” 江月夜忽的撑起身子,两只手掌抵在傅云清的胸膛上,耳边传来傅云清浅浅的闷哼,虽然很轻但江月夜还是听见了,嘴边的话便越发结巴起来:“我,你,早点说啊?现在我这样子,你让我怎么见人?” “傻瓜,我会介意么?我是怕你因为脸伤就不去赴宴了,另外又心疼你,所以才带你来看大夫的,要不然我才不在乎你什么模样,反正不管如何,我傅云清此生就认定你了!” 江月夜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进了院门,眼前的宅子清幽静雅,门口有个看门的护卫,见傅云清过来他也不问,径直便为他打开了大门,江月夜惊讶之下就忘了说话。 再者,傅云清这样说,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一路上她们甚至没遇上任何别的人,直到傅云清把她放到花厅的椅子上,才有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问询出声:“太傅这是?”下一秒,他便看见了一张脸稀巴烂的江月夜,眸子里掩不住的惊讶:“这,这位是?” 傅云清看着老者道:“这是我未来的夫人,麻烦张老给她看看,务必明日之前把她的伤治好!” 名叫张老的老者只在听到那句“未来的夫人”的时候惊疑了下,很快便镇定下来,麻利的上前看了看江月夜的脸,略松一口气的说:“夫人的脸只是一般的皮肉伤,用我特制的创伤药擦上,不到一个时辰便能消肿,两个时辰之内大致便能恢复容貌了。” 傅云清点点头:“麻烦张老了,还请张老这便把药取来。” “没问题。”张老转身去了内间。 江月夜这才出声:“这人是谁啊?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说的药真有这么神?我的伤虽然不重,可也得养几天才能见人啊!” 傅云清挨着江月夜坐下,手指伸过来想要摸摸江月夜的脸,江月夜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他便又缩了回去:“张老的医术很厉害的,在紫曦国境内,他若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他说两个时辰能好就一定可以。呵呵,很快我可爱的夜儿就能回来了!” 江月夜扁嘴:“好啊,某些人嘴上说不介意,心里其实还是很在乎的吧?万一某天我真的毁容了,你是不是想也不用想就把我扔了算了?” 傅云清忽然把江月夜的手拉到自己怀里:“说什么呢?我要是喜欢这张皮,还会看上你么?京里什么样儿的美人没有,清秀的,妖娆的,倾国倾城的,闭月羞花的,那怕就是你三堂姐,好像姿色也比你好看一些吧?所以呢,我傅云清博览群书,才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 “咳咳!”张老从内间出来,恰巧听到这番话,一个没忍住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江月夜听见这声音,脸上腾的就烧了起来,好在她的脸本来就红肿得不成样子,这才没有在张老面前出丑。 张老拿着药走到江月夜面前,却忽的顿住了,傅云清既然说这是他未来夫人,且刚才那番甜言蜜语又说得情真意切,他作为男人便不好给他的夫人上药了吧? 训练营里谁都知道,玄禄勋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动他的东西,佩剑也好,房间也罢,谁要是不经允许动了,第二天一定会被虐得很惨! 所以,他更不敢离他夫人太近啊!那怕他已经六十岁高龄了! 江月夜隐约感觉到了张老的踌躇和怨念,不解的看了傅云清一眼,自动伸过手去:“张大夫,我自己上药就可以了。” 哪晓得还没摸到药瓶呢,傅云清就挡在了她的面前:“药给我吧,我亲自来。张老若有别的事忙,不必管我,伤好了我们自会离去。” 这是,下逐客令? 可明明他才是这院子的主人啊!张老莫名心塞。 可是没办法,谁让傅云清是老大来着,他一个大夫只好默默避开啦。等张老身影不见了,傅云清这才转过身子,温柔的注视着江月夜:“夜儿,过来点儿,我帮你擦药。” 江月夜往椅子内部靠了靠:“那个……我自己可以。” “真的可以?”傅云清逼身过去,几乎把江月夜圈在怀里:“难不成夜儿手上还有眼睛,能自己看到自己的脸?” 江月夜呼吸困难:“你,你拿个铜镜给我不就好了?” 这家伙,真是不放过任何可以占便宜的机会啊! 傅云清抬手抚上江月夜的嘴角,答非所问道:“夜儿都不好奇今天我为什么这么及时吗?” “为什么?”被他这么一问,江月夜才想起来今天傅云清贸然出现在江氏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我那会儿被高嬷嬷和江蓉月带的很偏远,你怎么会找到的?” 趁着江月夜思索的时候,傅云清已经在江月夜的脸颊上轻轻抹起了药膏:“我到红枫胡同找你,原本是想在宴会之前和你说说国公府的情况,可月华说你和伯父去了江氏,我很想你,便又转道追了过去,亮出身份后江继光拉着我闲聊了半天,不得已我让桌然悄悄打探你在何处,因而知道了江蓉月对你的毒手。可惜我还是去晚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受到这种侮辱。” “夜,对不起啊!” 一转眼的时间,一盒药膏已经擦得七七八八了,江月夜也明显感觉到了脸上的变化,火辣的灼烧感没了,取而代之是淡淡的清凉,本可以稍微放松下的,可傅云清灼热的呼吸却让她更是难受:“这怎么能怪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这会儿恐怕会惨百倍千倍!” “真的不怪我吗?” 两个人的距离只剩咫尺,江月夜甚至能数清楚傅云清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他柔蜜又略带自责的目光下,江月夜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已经无所遁形。 她低低的道:“真的,我很感激你。从第一次你带着我躲避追杀,到后来你帮我找出放火烧仓库的凶手,加上这次你救我出水火,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在心里,我想着,总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你,我……” “夜儿。”傅云清止住了江月夜的喋喋不休:“你貌似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放在心上,除了那次……” 江月夜愕然:“你指的是?” 傅云清粉红的薄唇在江月夜的脸颊上落上一个极轻极淡的吻:“在郡守府桃花林里,你忽然扑过来,那是我永远也不会忘的美好。尽管我知道那不是你真正的意识,可你选择了相信我,不是吗?就这一点,比任何都让我欢欣雀跃。” 江月夜彻底结巴了:“你说……你说的是我中了,中了……” 啊啊啊!哪里有地洞啊!她一定要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傅云清竟然记着,记着也就算了,听这口气竟然是要永远放在心上的意思吗? 这次,饶是江月夜脸皮再厚,脸上的伤再能遮掩,她也不可避免的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就是粉白的脖颈,也可疑的染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傅云清热烈的目光就落在上面:“夜儿,你好美!” 正文 露脸 江月夜的脸毫无悬念的好了,不仅伤痕消失不见,就连皮肤也变得吹弹可破。 天不亮,她就开始起床打扮。 江蓉月想要她去不了国公府,那她就偏偏要去,不仅要去,还要盛装前往,最好能气得她当场发飙,那她名门闺秀的淑女气质便能毁于一旦。 最重要的,她总不能不修边幅就去见傅云清的父母吧? 宋氏抱着衣服进来,浅紫色银丝挑线长裙,白色茧绸中衣,外加一双粉紫色金丝边的绣花鞋,虽然并不算很贵重,但却亮眼大气。 江月夜穿在身上,宋氏啧啧称赞:“真好看,比那些大花大红的顺眼多了。” “娘,你真不跟我我们一起去?”江月夜一边对着铜镜整理妆容,一边问。 江月夜明白傅云清的意思,如果宋氏和江老爹参加了这次宴会,那各世家勋贵也会多注意她们几眼,这样一来不止江老爹的名气大涨,且注目的人多了,江氏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找江老爹的麻烦。 还记得昨天傅云清送她回来的时候,她们家的大门都被撞得摇摇欲坠了,就是有卓然顶着,江家那些爪牙也不肯轻易罢手。 这种情况,显然是阮氏和江老太爷因为江蓉月的事情气得狠了,由此见得,江老爹和江氏彻底翻脸就成了早晚的事,两边势力悬殊这么大,她们只有吃亏的命! 宋氏摇了摇头:“有你爹带着你们去,我就不去了。月诚和月诗也跟我在家呆着吧,免得去了成为你们的负累,那样的宴会应付起来不轻松,再带着弟弟妹妹更是不方便了。” 宋氏是个宅妇,对于这些热闹并不感兴趣。 江月夜也没辙:“娘你不去我们就不逼你了,但是月诚和月诗是必须要去的。傅公子答应了收月诚做学生,打算借这机会带月诚认认人。至于月诗,我不希望她整日的闷在家里,这次国公府的生子宴,许多夫人都会带着孩子上门贺喜,恰巧月诗去了,也能多认识几个玩伴。” 毕竟,这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有很多人想去还去不成呢。 快到中午了,阳光明媚,一派的好天气。 江氏的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前,江继光先下得车来,恰好有相熟的同僚看见他,便过来打招呼:“哟,太仆大人也来得这么早啊?” 江继光客气的笑着:“国公府设宴,我等哪敢怠慢啊,中郎将这不也很早?” “唉!别说了,要不是家里的妇人收拾得慢,我还想来更早一点呢!” 国公府一家荣宠,国公爷就不说了,一直是皇上心中的功臣老将。难得的是,他的大儿子傅荣清乃镇守边关的虎贲大将军,二儿子傅泽清又是驸马,三儿子傅云清才二十岁,却已经是太傅。这样的一家人,那个官员不想巴结,大家削尖了脑袋都想往这里钻好吧。 随着他的话音,一个打扮贵气的夫人和一个艳光四射的小姐也下了车,妇人走到那中郎将身边,对着江继光浅福一礼,江继光含笑点头。 阮氏小步走上去,大方得体的笑着:“这么巧,魏夫人也带着四小姐来赴宴?” “是啊。”魏氏浅笑着点头,见自家丈夫和江继光先递了帖子进门,这才和阮氏寒暄:“女儿说在家闷得慌,非得我带她来见见世面,这不,就带着了。唉,也是好长时间没见蓉月了,你带她来了没?” 魏氏身边的魏瑾如也跟着娇笑道:“好久不见江三小姐,我怪想她的呢。” “哈哈。”阮氏骄傲一笑,转身预喊江蓉月上前说话,谁知道一眼看到的却是江月夜和江月诗,旁边江月华和江月白还正跟两个公子说着话,她脸色飞快了暗了暗,旋即又恢复常态:“魏四小姐有心了,我家蓉月也惦念着你呢。” 这时候江蓉月慢吞吞下了马车,看见魏瑾如就飞快的跑了上去:“呀,瑾如,你也来了?我昨天还梦到你了呢,没曾想今天就真见着真人了。” 脸上的瓷片划伤奇迹般的不见了! 魏瑾如很是开心:“真的假的?你可别说谎骗我!” “哪里会!”江蓉月笑嘻嘻的撒娇,魏瑾如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江月夜吸引了过去,抬手指着那边问:“那是谁啊?和你们一起来的吗?” 江蓉月的视线随着魏瑾如的指尖看过去,脸色立马就不对了:“哦,她啊?前段时间我们家从乡下接回来的,她爹是我爹失散多年的庶兄弟,本来我娘不打算带她来的,可家里老太爷发了话,没办法只能勉强喊她一起了。” 魏瑾如嘴巴微微张合:“不是吧?看她的打扮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你看她脚上的绣花鞋,金边镶嵌,好看又不便宜。” 江蓉月咂嘴,偷偷在魏瑾如耳边低语:“你知道什么啊?她和国公府傅三公子关系奇怪着呢,说不定那身衣裙就是傅三公子送她的,亏她还敢这么穿出来显摆。” “天哪?你说的是真的?”魏瑾如像是听到了什么大新闻一般,张开的嘴几乎合不上:“可你不说她刚从乡下来嘛,怎么会认识傅三公子的?你看我们从生下来就在京都了,也没见过傅三公子几次面儿不是,她哪来的机会?” 话语间,不乏对江月夜的羡慕和嫉妒。 江蓉月唯恐天下不乱:“前段时间傅三公子不是去洛成办差吗?她们刚好就在洛城定居,我听家里老太爷说好像是这样认识的。可是,瑾如你想想啊,傅三公子什么样的身份,怎么会和她有交集,说不定是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这才和傅三公子结识的吧?” 魏瑾如回头看了眼走上台阶的江月夜,嗤之以鼻道:“还真是!你看她那样子,闲庭信步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走在自己家呢!” 竟是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前一分钟还好奇来着,这一分钟已经变成了厌恶。 人言可畏啊! 江月华江月白江月诚三个跟着萧知乐萧霖一同走在后面,江月夜便带着江月诗跟在阮氏的身后,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她们几兄妹和江氏是密不可分的,因此江月夜也不得不忍受这样的安排。 江老爹全场就只和萧玉平算相识,大概是洛城那场灾祸让萧玉平对江家印象不错的关系,所以萧玉平全程也没显出不耐烦来,一直和江老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萧玉平如今是京都的新贵,大家见他对江老爹比较客气,也都卖几分面子,和江老爹偶尔寒暄一两句。 而江月夜这里,偶尔离得近的时候,她甚至能听见江蓉月和魏瑾如喋喋不休的内容,十句有八句都是在说她的坏话。可惜,自从知道傅云清的想法后,她就没了心情和江蓉月闹腾,她的整颗心思全在各家夫人身上,生怕傅云清的母亲出现了她没来得及看见。 索性这都是她多想,作为主人家,又是国公夫人,哪有这么快现身的道理。 倒是没多会儿,傅云清率先出现了,一路和众多公子点头问好,几乎是顷刻之间,他就从对面朝她走了过来,江月夜顿时紧张得心跳加快,心里一万个恼恨,傅云清这样是要闹哪样? 这么正式的场合,他可千万不要犯浑啊! 可当傅云清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才发现是她想多了,傅云清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的四弟江月诚,只见他翩然走到江月诚身边,弯腰牵起江月诚的小手,转身和众人笑道:“傅某不才,以后还望大家多多照顾下我的新学生。”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当即便有人惊问出声:“那是谁家的公子啊?竟然能得到傅三公子的青睐,要知道傅三公子除了皇子之外可是谁也不教的,那小娃命也太好了吧?” 另一个人附和:“谁说不是?但也没辙,说不定那孩子是某个亲王的血脉呢?” 江继光听着同僚的议论,半响没回过神来。原来照年说的傅三公子要收江月诚做学生竟是真的,而大家满心羡慕的孩子竟然是他的孙子? 正当众人惊讶万分的时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一起出现了,另外傅二爷也笑呵呵的和大家打起了招呼:“今日谢谢各位啦!” 大伙儿摆手客套:“驸马爷客气了,国公府喜得麟儿,我们当然要来祝贺了。” 这个时候,有心之人便借机问了起来:“对了,国公爷,您家三公子要收一个稚儿当学生,我等斗胆问问,那孩子是什么身份啊?” 所有人都觉得被傅云清看中的孩子一定是皇亲国戚,只不过大家依然好奇,是哪位亲王或者郡王这么有面子?竟然能说动连皇上都不一定能左右的傅太傅。 正文 逆袭 傅显的表情并不算惊讶,显然傅云清事先已经跟他打过预防针,他威严但不凶悍的目光在江月诚身上扫了扫,见那孩子目光澄澈,面对一窝蜂议论他的大人也丝毫不见胆怯之色,便朗声笑了起来:“哈哈,我儿眼光独到,这孩子看着倒像个好苗子。云清,还不跟大家说说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有慧根的晚辈?” 傅云清悄然看了江月夜一眼,语气淡淡的:“月诚在江氏族里应该是排行第六吧?”目光轻飘飘落到了江继光的脸上,带着一丝刻意:“太仆大人你说呢?” 顿时,四周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仿佛再说,这怎么可能?天下第一才子的学生,居然是落魄世族江氏的子弟!江氏何德何能,配得上傅云清如此的关照! 江继光感觉自己身上霎时投来了几十双眼睛,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嗫嚅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傅三公子,哦不,太傅大人说得是,月诚在小辈之中的确排行第六。能得太傅大人亲眼,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月诚?还不跪下叩谢恩师?”江继光凝神叫道。 江月诚也听话,当即便双膝跪地,对着傅云清实打实磕了三个响头,清脆的声音饱含着坚毅:“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三拜!” 傅云清神色温和:“起来吧。” 当众人回过神的时候,这拜师礼都行完了,一个个只能目瞪口呆的盯着江月诚看了又看,半响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有那不服气且嫉妒的,直拉着江继光笑闹:“行啊,太仆大人,这不声不响的,家中子弟都这般厉害了吗?这回,不少同僚甚至勋贵都该羡慕嫉妒你了!” 被比自己位高的人嫉妒,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江继光面色无比僵硬,却还要笑着说场面话:“哪里,不过是太傅大人不嫌弃罢了!” 男人们围着江继光你一句我一句的,女眷的圈子也对江月诚这事窃窃私语着,有的问江月诚到底什么来头,有的则关心他的父母是谁,更有甚者居然认为傅云清这一手别有寓意,由此猜测国公爷到底是何意思? 毕竟,今儿是国公爷嫡孙的好日子不是吗? 见这么多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江月夜一家人身上,江蓉月登时气得脸都青了,杀气腾腾的道:“凭什么啊!那个小屁孩有什么好,还不及我哥哥半根手指,傅三公子眼睛怎么长的啊,居然瞧得上他!” 魏瑾如咬着唇:“你不说江月夜和傅三公子关系特殊吗?哼!说不定就是她死气白脸要求傅三公子收他弟弟做学生的!真想不到,她还能这么不要脸!” 江月夜站在一边,心想自己还真是躺着也中枪! 傅泽清也很无奈…… 这些人明明是来恭贺他和昭和的孩子出世,这会儿竟然全都把心思放在了云清和江月诚身上,要是昭和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敢抢她儿子的风头,还不大闹天宫啊! 他清了清嗓子,拔高声音道:“各位,那什么老师学生的我们先放一边,今儿是我和公主的大喜之日,也是国公府的好日子,大家既然来了,还请即刻入宴如何?”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了一堆祝贺的好话,弥补各自的疏忽。跟着女眷和男宾分开,女眷一如既往的前往花园啊,凉亭啊这种便于说话和休息的场所,而男宾留坐花厅,一两个时辰的寒暄交际注定少不了。 江月夜牵着江月诗跟在阮氏的后头,前方魏氏频频向她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梅英,你居然连我都瞒着!你老实交代,那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身后的江五小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如果说傅三公子要收学生,怎么着也该先考虑你和江大人的孩子啊,怎的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孩子抢了先机?” 阮氏面露轻蔑:“这事儿,还要怪我公爹!谁让他没事儿非得找回那个庶子,这下好了,风头是出了,也差点没把我们气死!你是不知道,我那二弟一家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就你看到的这个江月夜,更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才来没今天,就敢把我的蓉月打伤了脸,委实可恨!” “什么?”魏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就是个没毛的丫头嘛,你堂堂一个主母还镇不住她?” 阮氏转头横了江月夜一眼:“打狗也看主人!那丫头现在靠上了傅云清这么一颗大树,我想动她又谈何容易?” “我最讨厌这样不知检点的姑娘!适当时候你把她勾搭傅三公子的事情抖出来,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要把她淹死!” 江月夜镇定的听着阮氏和魏氏商量如何整治她,两个傻瓜还以为她听不见,自顾自说得起劲,却不想江月夜耳力极好,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江月诗本来在江月夜身边一直乖乖的,忽的却惊呼起来:“三姐,那位夫人是谁?好漂亮!她的肚子怎么那么大!” 江月夜抬眼,毫无预兆的对上了萧若微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国公夫人也在她身边,两个人正聊着天:“如夫人身子重,还来参加这个宴会,国公府真是蓬荜生辉!” 萧若微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了,因为怀的是双生子的关系,肚子比一般的孕妇大很多,也怪不得江月诗惊讶。 江月夜摸摸她的头:“月诗见过那位夫人的,不记得了吗?萧哥哥家的妹妹呢,我们去看皮影戏的时候还见过。” “还真是!”江月诗好奇的盯着萧若微打量:“可是三姐,她现在可比以前漂亮多了,你看她穿的衣服,比我们的都好看。” “小傻瓜,等你以后长大了,也一样漂亮。” 江月夜好笑的说着,目光却也不由自主的注视着萧若微,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萧若微的变化当真很大,通身的气派就不说了,就是那眉眼,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若不是身在古代,她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去整容了! 再看自己身上浅紫色的裙子,原本还沾沾自喜,现下却觉得无比寒酸,正郁闷着,就有人朝她招手:“是江五小姐吧?我们也好久不见了呢,能在京都见到旧友,我心里好生欢喜。过来吧,让我好好瞧瞧你。” 转头,又和虞氏笑道:“国公夫人不知道,这位江五小姐可是个能人,在洛城的时候,我们日日都听她的大名。既会做生意,又能治灾乱,就是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 原本太子是不愿意带她来的,可是知道傅云清请了江月夜之后,她就心痒痒的,说什么也要来看一眼,因为肚子不方便,她来了之后就一直躲在后院没出去,这会儿大家过来了,她才出来说说话。当然,她的目的可不止和这些夫人聊家常,更多的,是想看江月夜如今的模样。 果真没让她失望啊!几个月不见,江月夜的气质又上升了不少,尤其是那恬淡大方的性子,将一甘闺秀全给比了下去,若不是自己盛装出席,又占了太子的名头,说不得也会给她当陪衬! 虞氏笑咪咪的,好奇的视线在江月夜身上打转:“竟然是这样,那我可要见识见识。连如夫人都说好的,肯定是极优秀的孩子。” 竟像是听不懂萧若微话里隐含的嘲讽和诋毁一样。 萧若微楞了一下,其他在场的夫人也暗暗心惊,心想这国公夫人是真听不出来还是故意装傻啊? 江月夜牵着小妹,落落大方的给国公夫人和萧若微见礼,江月诗甜甜的声音让人心中一亮:“国公夫人好,如夫人好!” 旁边的永安侯夫人立马就笑了起来:“好精致的小姑娘,声音也好听,叫什么名字呢?” “回漂亮的夫人,我叫月诗,我三姐叫月夜,我们是跟着伯娘来的。” 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嗓音甜而不腻,永安侯夫人周氏更是被一声“漂亮的夫人”叫得眯起了眼:“真是懂事的孩子,你伯娘是谁?” 这下阮氏就是不想出面也不成了,干咳一声接了话:“让各位夫人笑话了,这是家中的五小姐和七小姐。” 往常,若是哪家夫人带了陌生面孔出来,定是要先介绍的。这可好,等别人问起了才不痛不痒的说一句,可见这两位在江氏并不受宠。 这样一来,大家的目光便晦涩起来,气氛也随之静默。 国公夫人却忽然发了话:“江五小姐,云清既然收了你弟弟做学生,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没事儿经常来国公府玩儿。我膝下没有女儿,看见你的第一眼便觉得可亲得很,五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妨经常来陪陪我。” 此话一出,原本还抱着轻视态度的众人立马愣住,半响,又张大嘴巴盯着江月夜瞧。 江月夜微微一笑,含蓄而从容:“谢国公夫人抬爱。” 这时候,永安侯夫人也拉了身后的女儿上前道:“江五小姐,这是我女儿珮珠,你们年纪相当,正好可以玩到一起去。珮珠,去吧,和江五小姐四处走走,宴席还有好一会儿才开始,你们就别在我们跟前杵着了,好好欣赏下国公府的花花草草。” 虞氏笑言:“可不是,去吧去吧,都去。你们一个个打扮得这样漂亮,往国公府的花园一站,连花园都生色不少。哈哈。” 正文 受人之托 国公夫人和永安候夫人这么明显的抬举,大家又怎么看不出来,相比而言,阮氏在这圈子里根本算不得什么,略一思量,大家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位主簿夫人立马推了自己女儿出来:“碧莹,还愣着干什么,江五小姐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肯定很多地方不熟悉。你不是要去池塘看鱼嘛,顺便带江五小姐也去看看。” 说着就转头看向江月夜:“江五小姐大方得体,我家二丫头从小被宠坏了,还望江五小姐别嫌弃她才好。” 江月夜轻轻的叹一口气,面上却挂着毫无瑕疵的笑:“夫人言重了,二小姐从小在京长大,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看来,她今后的日子不会平静了! 听江月夜这么说,主薄夫人这才转身回了座位。被各位夫人围在中间的,正是国公夫人,永安侯夫人还有萧若微。几个人不时的交谈几句,萧若微的手也一直没离开过隆起的肚子。 萧若微如今的心态,早非往日可比,既然国公夫人和永安侯夫人都抬举江月夜,那她又何必驳江位夫人的面子? 她想打压江月夜,今后机会多得是,今天,不过才是开胃菜而已。 扭捏了好一会儿,程二小姐才从一堆闺秀里站出来,看表情就明白她并不想和江月夜结交,只是碍于母亲的面子不得不上前,程碧莹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叫程碧莹,家里排行第二,江五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带着江七小姐来我们圈子玩儿。” 她们圈子,言下之意江月夜是外人,她们可没把她当做是一类人,像江月夜这样的伪闺秀,每年京里都会有好几个,不是养在外面的外室女,就是不受待见而被放到庄子上的庶女。 然而这些人,没有一个有好结果,家里把她们接回来,根本目的只是为了利用她们,或配一个有钱的富商换取大笔的聘礼,或塞给某个官员当妾室赢取支持。总之,江月夜和她们这些从小生活在京都的闺秀是不一样的。 程碧莹这口气,妥妥的优越感爆棚,江月夜勾起唇角:“程二小姐有心了,不过我妹妹有点认生,所以还是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改日吧!” 原以为江月夜会巴巴的贴上去,谁知道她竟然轻飘飘的拒绝了! 程碧莹斜起眼睛,削尖的下巴高高扬起:“是你不识好歹,怪不得我!”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高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江蓉月瞅准机会讽刺道:“哈哈!五妹妹,你拿什么乔啊?人家程二小姐愿意和你玩儿,你就应该感恩戴德的跟上去才是!” 魏瑾如也跟着附和:“就是!不过是认识傅三公子,就这般炫耀,国公夫人那么说只不过是客气,你还真以为你能入了她老人家的眼了!” 江月夜登时觉得自己比窦娥都冤?她哪里炫耀了? 沈珮珠扫一眼来者不善的江蓉月和魏瑾如,忍不住站出来道:“魏四小姐,江五小姐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你,呱唧个没完!你别以为江五小姐不认识什么人就好欺负,我娘说了,让我照顾着江五小姐,所以你还是收敛点吧!” “你!”魏瑾如被呛得一窒,脸色瞬间胀红。 很少有人知道,她对傅云清钦慕已久,只可惜她们家门第太低,她想嫁入国公府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才一直隐藏这份感情。 谁能想到,江月夜这个乡下来的,连山鸡都不如的东西,居然敢觊觎傅三公子,这不是诚心和她过不去么? 再者,她和江蓉月从小就是手帕交,江月夜敢欺负江蓉月,还这么不懂得藏拙,她如何能看得过去! 因而,找茬便成了理所当然。 可等对上沈珮珠的时候,她就有点瑟缩了,毕竟沈珮珠的爹可是侯爷,且她的大姐又嫁给了傅云清的大哥傅荣清做正室,打心底里,她是不愿意和沈珮珠结仇的。 然而,江蓉月却没这些顾忌,从小骄横跋扈着长大的她,几乎可以说没有半点心机,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心里有任何话也藏不住。 这不,竟是一点不经思考就乱嚷嚷起来:“沈珮珠,我教训我五妹妹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侯爷之女就了不起了,一样被人嫌弃,曾经的太子妃又怎样,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整个上流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江蓉月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沈珮珠和太子婚事作罢这事,大家虽然好奇但也只敢私底下议论议论。 没曾想今天被江蓉月揭开了面纱! 沈珮珠面色难看,冷得渗人的眸子盯着江蓉月:“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沈珮珠的婚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马厩之女胡言乱语!我告诉你,今天你这番话我听见也就罢了,如果让我母亲或者皇家的人知道,你当心祸从口出!呵!你这种头脑简单的死了也没什么,但要是因此祸及家人,你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 偌大一个帽子扣下来,江蓉月呆了刹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要跳脚,还是魏瑾如死死拉住她,又捂了她的嘴,才没有让她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魏瑾如一阵后怕,压低声音在江蓉月耳旁嘀咕:“我说姑奶奶啊,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沈家人最忌讳的便是别人提沈珮珠的婚事,就连皇室,对这事也是噤口不言,你这么大声嚷嚷,向找死啊?” 江蓉月一脸惴惴,却还是死鸭子嘴硬:“我说的是事实啊!又不是污蔑她!” 沈珮珠瞥了江蓉月一眼,心里委实烦透了她这种咋咋呼呼的性子,便小声的和江月夜道:“五小姐,我们不如换个地方逛逛吧。” 江月夜求之不得:“好啊,沈二小姐想去哪儿?国公府我还是第一次来,都不知道哪是哪儿,一切按沈二小姐的意思便可。” 两个人走了几步,便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朝她们走来,身边带着个面容和善的嬷嬷,小姑娘明眸皓齿的,十分可爱,大大的眼睛看着江月诗:“江七小姐吗?刚才我就看见你了,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吗?” 江月诗水蒙蒙的眸子便看向江月夜,江月夜露出诧异的神情:“这位嬷嬷,你家小姐是?” 江月夜带江月诗出门,就是想让她结交小伙伴的,当然不会阻止人来小姑娘对她的邀请,但是为了安全起见,问一问对方的身份还是很有必要的。 本来该是嬷嬷答话的,沈珮珠见两个孩子可爱,便充当了介绍者的身份:“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太乐大人的小千金,名叫李长乐吧?” 嬷嬷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沈四小姐记性真好,我家小姐也是第一次跟夫人出门,一个人无聊得紧,好不容易看见了江七小姐,就忍不住上前来了。” 江月夜紧张的心顿时放下,笑着和江月诗道:“月诗,李小姐既然邀请你和她一起玩耍,你就和她到处逛逛吧?不过月诗要记得,不能调皮哦!” 江月诗乖巧的点点头:“三姐放心吧,我会乖乖的。”话说完,便和李长乐牵着手看花去了。 李长乐的嬷嬷客气的道:“江五小姐放心,有老奴在,江七小姐不会有事的,等一会儿宴席快开始了,我便带她回来找江五小姐。” 两个小身影慢慢走远,沈珮珠才似漫不经心的说:“江五小姐对妹妹真好,教导也很用心的样子。” “沈四小姐谬赞了,你这么夸我,当心我会骄傲的哦!”江月夜搞怪的笑了笑。 沈珮珠“噗嗤”一声笑出来:“怪不得有人千方百计的托人照应你,江五小姐性子爽朗,的确比较特别。” 江月夜听到最后一句才猛的反应过来:“受人之托?” “呵呵,江五小姐不知道吗?”沈珮珠狡黠的眸子眨了眨:“我姐姐三年前嫁入国公府,现在已经是将军夫人了。国公夫人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就一直把我当闺女看,这次傅三哥哥拜托国公夫人照应你,国公夫人却怕你和她有距离,便让我多和你亲近亲近。” 饶是江月夜有备而来,也禁不住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恍然大悟道:“谢谢沈二小姐对我实话实说,要不然我还以为国公夫人不喜欢我呢。” 沈珮珠呵呵一笑:“你想多了!我们也别二小姐五小姐的这么生疏,互相以名字相称就是了。月夜妹妹,我知道傅三哥哥这次是来真的,但是你想要嫁入国公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算国公夫人和国公爷这关暂且不提,可光江氏这边就肯定不会轻易让你如意,尤其是江蓉月和魏瑾如,一定会想方设法给你找麻烦!” 江月夜想了想,决定还是诚实一点的好:“珮珠,其实,我还没打算和傅云清谈婚论嫁。” 沈珮珠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月夜坐正身子,刚要好好和沈珮珠解释,不远处就传家一串“哇哇”的哭声,听声音竟像是江月诗的,江月夜一下子慌了,着急道:“珮珠,我妹妹好像出事了,我先去看看。傅云清的事,我有时间再和你细说,总之一句话,就算我想嫁给他,那也要名正言顺八抬大轿,不然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正文 初露锋芒 江月诗被江蓉月一把推到了花丛里。 罪魁祸首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嘴边荡着邪恶的笑:“哈哈,江月诗,你和你三姐一样,是个令人讨厌的土包子。哭?你有什么资格哭?” 江蓉月慢吞吞蹲下来,欣赏着江月诗脸上的泪痕:“不过,你可比你三姐逊多了,以为流两滴眼泪我就会放过你?哈哈,想得美!正好,你三姐欠我的,我就在你身上讨回来。” 李长乐被贴身嬷嬷护着,见江月诗被欺负,吼道:“你敢欺负江七小姐,待我告诉我母亲,让她修理你,哼!”转头又求周嬷嬷:“嬷嬷,你快帮我把江七小姐救出来,那花丛里都是刺,肯定疼死了!” 周嬷嬷拉着李长乐上前一步,气呼呼的瞪着江蓉月:“江三小姐,好歹都是族中姐们,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江五小姐把江七小姐交给我,我不能任由你这么欺凌她,得罪了!”说着便伸出手去,打算把江月诗拉起来。 可周嬷嬷年纪大了,哪比得上江蓉月力气足? “啪”的一声,周嬷嬷的手臂就被打歪过去,江蓉月气急败坏的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李长乐是吧?严格的说你爹还是我堂爷爷的下属呢,你确定你娘敢管我的事?” 江月诗抱着手臂,泪如雨下:“李六小姐,我没事的,你别管我!等我三姐来了,她就不敢欺负我了,她们都怕我三姐!” 江月诗不说话还好,听到这个江蓉月简直疯了一般,冲上去就拧起了江月诗的耳朵:“死东西,你说谁怕江月夜?笑话,我堂堂江氏嫡女会怕她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你再敢说一句,信不信我拧掉你的耳朵?” “三姐?”忽的,江月诗朝着江蓉月背后喊了一句。 江蓉月立马松了手,转过身大吼:“江月夜,你来得正好,我……” 话喊了一半,才发现自己身后根本没人! 弄半天,她竟然被一个六岁的死丫头给耍了! 江蓉月气急,随手折了一只带刺的枝桠就要往江月诗身上招呼,魏瑾如看这情形莫名有点心虚,忍不住拉住了江蓉月的手臂:“蓉月,算了!她虽然是江月夜的妹妹,但和我们并没有过节,你贸贸然动手,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我们以大欺小。” 江蓉月瞪过去:“你同情她?刚才江月夜联合沈珮珠欺负我你也看到了,她可以联合外人对付堂姐,我为什么不能转嫁仇恨?哼!江月诗,你要怪就怪你三姐好了,要不是她跟我过不去,我也不会找你撒气!” 满是尖刺的枝条眼见就要落到江月诗的胳膊上。 “三姐!”她可怜巴巴的仰起头。 江蓉月恶狠狠的:“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当我三岁小孩儿啊,别天真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我教训你。哈哈。” 她佞笑着,挥出去的手却被抓住,动弹不得。 江月夜怒火腾腾的声音响在耳畔:“江蓉月,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你不觉得你太卑鄙了么,斗不过我就欺负我妹妹,你也好意思?还口口声声大家闺秀,我看你简直比街上的叫花子还不如!” 趁着江月夜和江蓉月对峙,沈珮珠连忙弯腰把江月诗扶起来,花丛虽然不深,但是好多小刺,江月诗的衣服破了,脸和手都被划了小伤口。 见江月夜来了,江月诗反而忘了哭泣:“谢谢珮珠姐姐。” 礼貌又懂事,虽然有点微微的软弱,但谁小时候不是这样? 沈珮珠对江月诗的好感立马大增:“别怕,珮珠姐姐和你三姐会帮你报仇的,用父亲的官阶压人,这里还没有能压过我的!” 浑然天成的大家风范,江蓉月的巧言令色和她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江蓉月微微慌乱:“你们敢!现在我们可是在国公府里,你们胆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娘绝不会放过你们!” 江月夜痴笑:“你也知道这是国公府?那有你娘什么事?江蓉月,废话不多说,你怎么对我妹妹的,我一分不少的还你。如果不小心打狠了,抱歉,就当利息吧!” 说着,也不顾江蓉月还在发愣,一把就将她推进了花丛中,不多不少,正是刚才江月诗摔倒的地方。□□上的小刺一根根□□江蓉月的肉里,只听她“啊啊啊啊”的痛呼个不停,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又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面朝地脚朝天的摔得更彻底了! 魏瑾如生生的看呆了,甚至忘记上前扶江蓉月一把。 江月夜捡起脚边江蓉月落下的满是刺的枝条,毫不留情的抽在江蓉月的屁股上,声音凌冽:“江蓉月,我再一次警告你,别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今后你若还敢动我身边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你,必定十倍奉还!” 江蓉月被她抽得哇哇直叫,魏瑾如却一声都不敢吭,惊恐的望着江月夜冰雪一般的脸庞,仿佛她是地狱来的修罗一般。 沈珮珠小声提醒:“差不多了,万一被别人看见就麻烦了。月夜,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赶紧给月诗处理一下,待会儿还要出去吃饭,要是被大家发现了,又是祸端!” 江月夜知道沈珮珠是不想她第一次露面就锋芒太露,有意想要粉饰太平,可就算她愿意,江蓉月会愿意吗? 说不定她一转身,她就立马哭闹着冲到国公夫人面前恶人先告状,思及此,江月夜威胁江蓉月道:“江蓉月,今天的事你最好守口如瓶,不然没你好下场!你别以为你装傻充愣就能定我的罪,我这边的人证可比你多多了?” “周嬷嬷,李六小姐,万一国公夫人问起来,你们可愿给我作证?并不是我诚心报复江蓉月,而是她先以大欺小在前对吧?” 江月夜平静的眸子望在周嬷嬷脸上,周嬷嬷下意识点头:“当然!我家小姐和江七小姐玩得好好的,是江三小姐欺负人在前!” 李长乐也道:“江五姐姐你放心,是我亲眼看到江三小姐把江七妹妹推倒的,不管谁问,我都会这么说!” 江蓉月七手八脚从刺堆里爬起来,厉声吼道:“李长乐,你敢!” 一个男声突兀的响起:“她不敢,我敢!” 御玄风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笑意,却不由让人心中发寒:“江三小姐底气真足啊,是谁给你的权利大呼小叫?李六小姐的爹乃是堂堂太乐,比起你爹来官职不知大了多少。再说,江三小姐这般仗势欺人,家教何在?” “太,太子殿下息怒!”魏瑾如颤抖着行礼。 江月夜却注意到御玄风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此刻那个男人正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瞧,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江月夜慌忙低下头去。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不能招惹! 御玄风看着江蓉月不紧不慢:“看在你们乃是同族的份上,这事儿我也不强制追究,但江五小姐想要做什么,你必须无条件答应。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说完停下来。 半响,江蓉月却没有任何表示,美丽的眸子里全是惊愕。 明明前些天太子殿下还对她嘘寒问暖,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凶? 而且,居然还帮着江月夜说话,为什么会这样! “魏四小姐,看江三小姐的眼神貌似还不太懂我的话,你去给她解说解说。”御玄风连眼角余光都没施舍给江蓉月。 魏瑾如哪敢不遵,赶忙凑到江蓉月耳边低语几句,江蓉月的脸色随之大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远处又传来喧闹声,魏瑾如如逢大赦:“太子殿下,前方的酒席也快开始,家母恐怕也等急了,望殿下容许我们先行告退。” 御玄风板着脸挥挥手,江蓉月和魏瑾如便白着脸走了! 御玄风满是深意的眸子望在江月夜脸上:“我又救了了一次,好自为之。” 说完,像是根本不屑于听江月夜感谢一般,反身就走,江月夜下意识追了一步,却被他身侧的男人拦住:“江五小姐,太子殿下心情不好,你请回吧。另外,后悔有期。”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是笑着的,可江月夜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这个人,绝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好相处! 周嬷嬷惊魂未定,缓了好半响这才道:“江五小姐,我这里有我家小姐的备用衣服,江七小姐的身量虽然小些,但也能将就穿穿,不然,我拿给她换上如何?” 人是在她手上出的事,这样也算是变相弥补。 江月夜和沈珮珠对视一眼,沈珮珠道:“周嬷嬷有心了,既然如此,我们就赶快找个房间把衣服换上,免得让人看出端瑞。” 至于江蓉月要怎么办,可没人关心,江月夜只想风平浪静的度过国公府的大宴,不给傅家人添不快,也不让傅云清为难。 宴席上,江月夜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沈珮珠:“珮珠,我刚才就好奇了,太子身边的那位公子是谁啊?” 沈珮珠侧过头来:“御史大人的嫡子,叫左鸿。他这人城府很深,不是好相与的。今天他看你的眼神有古怪,你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妙!” “嗯。珮珠,谢谢你。”江月夜真诚的道着谢:“今天要不是你,我也许早就闹笑话了,不管你是受了谁的托付,我都诚心感谢你。要是你不嫌弃,我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沈珮珠“噗嗤”一声笑:“我要不把你当朋友,就不会帮你了!嘻嘻,我还等着叫你一声三嫂呢,你可别辜负了我的苦心!” 正文 出事 等了几日,林茗林香和赵姨娘几个终于要抵达京都,江月华也顺利进了州学,江月夜听他说起过,昔日的老乡方旭之和史思明都成了他的同窗。另外,萧知乐是岳麓书院的有名人物,听教授的口气,这次的会试他必定榜上有名。 况且,各县学和府学也不是吃素的,又有国子监这种盛产状元郎的高等学府存在,江月华顿时压力倍增。 这天,江月夜江月白还有萧霖一起去码头接赵姨娘等人。 天边白云翻滚,一艘两层雕云纹的大木船慢慢靠岸,没多时江月夜便看到了林氏姐妹的身影,兴奋的朝着她们招手:“林香林茗,这边,这边。” 林茗林香提着行李飞快的跑下船舱,临近了,江月夜却看到她俩眼眶却红红的,见到萧霖先是楞了楞,旋即眼泪就扑簌扑簌掉下来。 萧霖不明所以,江月夜心里却是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迟疑问道:“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两姐妹就哭得更凶了,目光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萧霖,隔一会儿又看一眼,一看就知道是出了事,而且这事还和萧霖有关。 萧霖先是奇怪,等好半天没看到他娘下船的时候,才蓦地紧张起来:“林家姐姐,我娘和妹妹呢?信上不说你们一起来的嘛,怎么这半天还不见人?” 江月夜跟着追问:“对啊,赵姨娘和萧姝呢?是不是落在后面了?”说着便伸长脖子往船舱上张望。 林香还在哭,林茗哽咽着道:“小萧公子,对不起,我们没能把赵姨娘和萧姝姑娘带来!而且,她俩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说不定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萧霖脸色一下子惨白。 林茗擦了把眼泪,说起了事情的原委:“小萧公子,你不知道,赵姨娘和萧姝姑娘包袱都收好了,就等着第二日大家一同进京,然而第二天我们姐妹去接她们的时候,萧老爷却突然来了,说什么也不让赵姨娘和萧姝姑娘离开洛城,萧姝姑娘气不过就和萧老爷争辩了几句,却让萧老爷罚了家规,几十鞭子抽下去,衣服都渗血了!赵姨娘心疼萧姝姑娘,又被萧老爷强制绑回了萧府,我们姐妹试遍了所有方法,也没法儿将赵姨娘和萧姝姑娘弄出来,于是就决定先走,来京给你报信!”换口气,林茗又道:“小萧公子,我看你最好还是尽快回洛城一趟,要不然还不知道萧老爷会怎么折磨她们!” 林香呜咽着补充:“小萧公子,萧老爷来者不善,我们姐妹很怕赵姨娘和萧姝姑娘凶多吉少啊!” 不说江月夜,就是萧霖也完全没料到紧要关头萧玉帆会出来捣这种乱,扣着赵姨娘和萧姝不让她们进京,居心何在? 若这只是萧玉帆的主意也就罢了,万一是钟氏挑唆的,那可就麻烦大了!钟氏那个人心狠手辣的,真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折磨赵姨娘她们。 萧霖面色无比凝重,看了眼江月夜,忙道:“那好,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出京!不能让我娘和妹妹再落到他们手里,那怕彻底翻脸,我也要把人接进京里来!” 江月夜也露出担忧:“二哥,你和萧霖一起去吧?萧姝已经是你没过门的媳妇儿了,她们的事就是我们江家的事,你跟着萧霖一起去,务必把人安全的接回来!最近大哥和萧知乐忙着复习,肯定没时间管这事了,你们去了,要有什么搞不定的地方,可以试着找找沈公子。” 赵姨娘想和江家结亲这事,江月白前段时间已经听她三妹提起过了。他自己吧,也挺欣赏萧姝这姑娘的,爹娘和三妹既然也都觉得不错,那他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便答应了下来。这会儿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他确实没法推迟。 当即便道:“没问题,我回去收拾两件衣服,下午就走!骑马去吧,能快一天一天,你说呢,萧霖?” 萧霖点点头:“再好不过,谢谢你,月白!” 江月白拍拍胸脯:“客气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我可是去救我媳妇儿,没道理不尽全力!” 赵姨娘和萧姝这事十分突然,江月白和萧霖火速赶回去的同时,江家两老也担忧不已:“夜儿啊,你说她们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那可如何是好!” 宋氏又是急又是怕的:“你说,好不容易给你二哥找到一门婚事了,怎么还一波三折的?你大哥现在这情况,我也不敢提这些事让他跟着忧心,可我更怕,怕萧霖和月白回去也无济于事!” 毕竟对方是萧霖的父亲,赵姨娘和萧姝一个是妾,一个是庶女,在外人看来,管教再正常不过。 江月夜脑袋也懵懵的:“这事太突然了,事先谁也没料到会这样。而且,大家离太远了,就是想帮忙也够不上手,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萧霖和二哥。” 宋氏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缓了缓,才打起精神问:“对了,夜儿,我听林大姑娘说薛家也来京了,路上还对她们多有照拂,你明儿可是要去拜访薛夫人?顺道看看你的小姐妹?” 提起这个,江月夜少见的开心:“是啊,薛御史本来只是地方御史,因为能力不错迁了议郎,是个七品的文官。这以后,估计也要在京都落脚了!” 宋氏替江月夜高兴:“这样好啊!你和薛家的小姐关系好,夏小姐又嫁给了薛家公子,这以后,大家可以继续往来,也省得你一个人孤单。” “哈哈。”江月夜笑起来,拉着宋氏的手臂撒娇:“我才不孤单呢,不是还有娘和弟弟妹妹陪着嘛?”转眼看到江老爹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江月夜又叹起了气:“唉!说到孤单,我看爹才是真的无聊,他又不当官,如今生意也没得管,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挺没劲的。我看等我明天拜访完薛夫人,就找牙婆子来,内院外院都添置一些人手,安排好了家里,接下来就该继续开店做生意了!” 打定主意,江月夜第二天就神清气爽的去了薛府。昨儿因为赵姨娘这突发事件,大家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个,还是林茗回府了才想起说,照江月夜和薛玲珑以及夏子萱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要上门拜访的。 不得不说,薛家下人办事的效率真快,门庭干净,牌匾都挂好了。 江月夜上前敲了门,很快便有人请她进去:“是江五小姐吧?我家小姐吩咐了,说如果江五小姐来,就直接请去后院。” 一个晚上而已,宅院行李什么的就都收拾好了,一宅子的下人也都井井有条的,哪像她家?来了这么久还是光杆司令。 江月夜颔首,和林茗一路跟着小厮进府,到了内外院交界处,有个丫鬟等在那里,正是薛玲珑的贴身丫鬟宝儿。 宝儿见到江月夜,咧开嘴笑起来:“我家小姐说江五小姐会来,我还不信呢,没想到江五小姐来得这样早?” 江月夜一副哀怨的表情:“你家小姐就晓得占我便宜!来京不先写信知会我一声也就罢了,这会儿还打趣起我来了,等我见到她看我不捏她的脸来出气!” 薛玲珑长得小巧,偏一张小脸婴儿肥,肉嘟嘟的,见到她的人都忍不住想捏她小包子脸一把,弄得她很是幽怨。 话音刚落,薛玲珑脆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人也到了眼前:“好啊,五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坏,成天就想着捏我的脸!” 这称呼,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江月夜默了一下,旋即伸出了手,轻轻掐了把面前的薛玲珑:“你还敢说我?要来京怎么也不先说一声,害我昨儿又高兴又激动的,差点没变成傻子!” 夏子萱落后薛玲珑几步,恰好听到这话,银铃般的笑声就从她嘴里蹦出来:“呵呵,她就是故意的呢。说什么要给你一个惊喜,拦着我让我也不准说,要不是在路上遇到了林氏姐妹,说不定今天就是我们去你家拜访你了!” 成了亲的夏子萱褪去了稚气,圆润的身材也逐渐消瘦下来,这一看,竟是比以前更漂亮了,江月夜赞道:“几日不见,子宣又漂亮不少啊!啧啧,看这皮肤,水嫩光滑的,真让人羡慕。以前就听说成亲可以改变一个人,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一看啊,薛公子一定待你很不错吧?说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呗!” 霎时,夏子宣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薛玲珑瘪嘴,一副吃醋的表情:“五姐姐还说呢,我哥哥现在眼里谁都没有,就把嫂子捧手心里。我这做妹妹的,都要靠边站,老人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我原来还不信,这回真是大开眼界了!” 江月夜好奇:“什么话呀?” “取了媳妇忘了娘!”薛玲珑叹息:“我哥哥不仅忘娘,还把妹妹也忘了!” 夏子宣一下子炸了,嗔笑着追着薛玲珑一路挠她痒痒,江月夜跟在后面,无忧无虑的日子又回来了似的。 正文 试探 江月夜和夏薛两个人躲在闺房里聊天。 宝儿推门进来,眼睛弯成月牙儿:“小姐,夫人让请江五小姐去饭厅用饭。说江五小姐难得来一趟,厨房已经做好了饭菜,若江五小姐不嫌弃,大家就一块儿凑凑热闹。” 薛玲珑一脸期待:“五姐姐,你说呢?”像是怕江月夜不肯似的,又道:“五姐姐若不想去,那我们也可以在屋里吃。” 江月夜笑道:“愿意,怎么会不愿意。早就听说薛夫人治家有方,我正好也想见识见识。” 薛玲珑高兴的来拉江月夜的手,一边又吩咐宝儿:“去跟母亲说一声,我们换了衣服就来。” 薛家的饭厅设在宅子东边,八宝阁前有一小湖,种了不少荷花,但因为天气渐冷,荷叶已经凋敝了,江月夜走过的时候,看见有下人在采摘莲藕。 丫鬟们依次往阁里上着饭菜。 江月夜歪了脑袋问:“待会儿除了我们和薛夫人,应该没别人了吧?” 万一薛老爷和薛涛也在,那就不太方便了。 夏子宣用帕子挡了脸,避开冷风:“公爹这个时候还没下衙呢,而且我婆婆既叫了你,肯定就会知会大郎不用过来。你放心好了。” “嘿嘿。”江月夜干笑一声:“不是第一次拜会薛夫人嘛,人多了我怕我会紧张。” “少来了。”薛玲珑道:“我娘你又不是没见过,紧张什么?再说了,你来京这些日子,不知见了多少贵人,我娘这点派头,哪能吓唬到你啊!” 三人才走到门口,韩氏身边的大丫鬟就迎出来:“小姐,大奶奶,快进去吧,夫人已经来了。”转头又对江月夜道:“江五小姐,我家夫人念叨你好多次了。” 江月夜微笑:“迎儿姐姐太客气了。” 迎儿露出善意的笑容:“大家都快进去吧,要不菜都该凉了。小姐,夫人特意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鲈鱼,还说江五小姐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这糖醋鲈鱼酸酸甜甜的,兴许也合江五小姐口味。” 抬眼,韩氏已经坐在首座上朝她们微笑。 江月夜蹲了下身:“见过薛夫人。” “快起来,这么多礼干什么。”韩氏虚扶了下,语气很是温和:“江五小姐坐吧,子宣也坐下,玲珑,帮我给江五小姐倒杯热茶。” 江月夜连忙摆手:“薛夫人,不用了,吃饭之前我不习惯喝茶的。” 虽然她和薛玲珑关系很好,但也不能这么不懂眼色吧?薛玲珑可是薛家小姐,给她倒茶,怕是这杯茶没这么好喝。 韩氏笑笑,也不勉强:“不习惯那就算了。来,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说来也惭愧,江五小姐和我家玲珑来往这么长时间,也没在家里吃过饭,所以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这些菜,都是厨娘拿手的,你试试看。” 江月夜伸手夹了一块儿鱼肉,喂进嘴里,等鱼肉全都吞下肚了才道:“迎儿姐姐说的没错,这糖醋鲈鱼很好吃,怪不得玲珑这么喜欢。” 薛玲珑也吃了一大块:“是吧?要是五姐姐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吃。” 韩氏就笑:“你傻啊?人家江五小姐要是喜欢,可以找人回去做啊?要不每次想吃了,还大老远的跑我们府上来,还没吃就先累死了!” 江月夜忍俊不禁:“薛夫人,其实我正打算给家里添置些人手,您府上饭菜这么精致,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厨娘介绍给我?您知道的,我在京里熟人也不多,这饭菜毕竟是要入口的,从牙婆子手里买我也不放心。” “哦?”韩氏似乎挺惊讶的,但很快恢复了热情:“这样吧,我府里的厨娘是京城本地人,家里开着个小饭馆,不少姐妹也是掌勺高手,我让她给你找两个怎么样?” “那谢谢薛夫人了。”江月夜为自己又干了一件事而开心。 吃饭当口,韩氏状似随意的问起:“听说江五小姐的大哥开年了也要下场是吧?我家涛儿刚好也要参加这次会试,既是同年,能经常走动走动就最好不过了。” 这意思,是有意让两家的关系更近一步? 江月夜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的应道:“那是当然,等我回去,就跟我大哥提一提,子宣和玲珑都是我最好的姐妹,薛公子若能家兄玩在一块儿,最高兴的莫过于我了,而且大家又是同乡,理应互相照顾。” 这样说,准没错了吧? 果然,韩氏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江五小姐年纪轻轻这般懂事,若我家玲珑能有你一半,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听母亲这样说,薛玲珑不依了:“娘,您这说的什么话呀?难道我不够懂事吗?等我到了江姐姐的年纪,说不定也能八面玲珑。” “你得了吧!”韩氏觑了女儿一眼:“你只要不给我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还八面玲珑呢,你以为娘给你取了这名字,你就能名副其实啊?” 薛玲珑茫然不解:“什么?娘给我取名玲珑不是因为我娇小可爱吗?” 这下,就是江月夜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薛玲珑的天真活泼惹得一屋子丫鬟都捧腹偷笑,夏子宣也跟着露出腼腆的笑容,韩氏见了,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蛋:“子宣啊,多吃点,你看你,怎么好像清瘦了很多?” 薛玲珑眨眼:“娘你懂什么啊,女为悦己者容,大嫂这是减肥呢。” “就你话多。”韩氏敲了敲筷子,充满笑意的眸子就望到江月夜脸上:“江五小姐好像也还没定亲吧?听玲珑说你比她大一岁,那就是十三?” 江月夜点点头,韩氏接着说:“那也不早了,该考虑考虑了。” “家里大哥二哥都还没定下来,我们又刚来京,这阵子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况且婚姻之事一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不好过问。”一边说,一边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在韩氏看来,这是名门闺秀才有的矜持。 很多小门户的姑娘,恨不能自己挑夫婿,在长辈面前也是大言不惭的,让人不喜。这么一看,江月夜不愧是江氏的闺秀,虽然出自旁支,之前也一直养在洛城,但大族终归是大族,就算没有精心教养,也是一般家庭难以比拟的。 一顿饭下来,韩氏问了不少问题,天南地北的,让江月夜搞不懂她到底想干嘛。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薛家透露出要和她家交好的意思。 有薛玲珑和夏子宣这层在,江月夜当然乐见其成。 告别了夏薛回到家,江月夜立刻让林茗去请牙婆子。傅云清送的宅子格局优美,景致宜人,一草一木无不精雕细琢,比起薛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让她这个懒人住着,竟是连洒扫的人都没有,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没多会儿,一个嘴角有痣的官牙就来了,见到江月夜,她眼睛都笑眯了:“这位小姐,不知道您想买什么样的下人?” 江月夜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你看我这宅子,要置多少人手才行?” 牙婆子一听,差点没乐蹦起来。天哪,要买这么多,那她岂不是发了? 舔舔嘴唇,牙婆子道:“服侍的丫鬟,跑腿的小厮,做饭烧水的厨娘,洗衣扫地的粗使丫鬟,还有各种干杂货,重活的差使。算下来,估计要百来个人咧!这位小姐,您要是买得多,我可以给你算便宜点。” 还能打折?感情这是买白菜啊! 江月夜翻了个白眼:“厨娘就算了,你先领几个大丫鬟人选给我看看,要是看中了,我再看别的。不然,我就不在你这儿买了!” “好嘞,我这就去。”牙婆子一脸兴奋的小跑着离去。 江月夜嘱咐林茗:“待会儿凡是我看上眼的,你过后都查查她们的底细,虽然我们不是什么高官大族,但谨慎点总是没错的。品行不好的,以前在别处犯过大错的,还有心思过于活泛的,我们都不要。免得银子花了不说,事□□情干不好,还总给我们添堵!” “知道了,小姐。”林茗笑着点头。 转眼,牙婆子就领了三十个模样端正,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进门。 小姑娘们六个一排,整整站了五排,穿的衣服款式料子都很平常,但却十分干净,第一二排的小姑娘姿色显然比后面的要好,有几个甚至能称得上漂亮了。 牙婆子给江月夜解释:“五小姐,第一二排的二十两银子一个,二三排十五两,最后两排十两,您看您要哪个价位的?” 江月夜扬声道:“会识字的站到我左边来,会识字又会写字的站右边,会识字会写字且读过书的站中间。好了,赶紧站队吧。” 江月夜自认自己是没那个火眼金睛,既然如此,还不如找最简单的办法。会不会读书写字不是重点,主要是这类人要么曾经家庭条件不错,要么是努力好学的,不管哪一种,总比抓瞎来得强。 正文 宅事 须臾,江月夜面前就站了十几个小姑娘。 粗粗扫了一眼,识字的七八个,会写的五六个,但读过书的仅有两个。圆脸桃花眼的小丫鬟面带羞怯,低眉顺目的站在后方,身前一个杏眼高额的约莫十五岁左右的姑娘,正挺胸抬头的冲着江月夜微笑。 江月夜问过去:“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家从何处,都读过些什么书?” 高个子迫不及待的道:“小姐,我叫赛春,祖籍山西。前两年家道中落,我和母亲来京寻亲,只可惜亲人早已不在,母亲病逝,我无路可去,就把自己卖了当丫鬟。家里殷实的时候给我请过女先生,学过两年《女戒》和《烈女传》,不知道小姐喜不喜欢?” “嗯,还不错。”江月夜轻轻颔首,目光落到她后面的小丫头身上:“你呢?不会也是《女戒》《烈女传》这样的书吧?” 听起来就怪憋屈的,还《烈女传》,“烈女怨”还差不多! 小丫头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回小姐,我叫汤圆,是京都郊外桃花村的,家里弟妹太多,爹娘为了养活弟妹就把我卖了。”说到这里就嗫嚅起来:“我,我其实没读过多少书。就是村里先生教书的时候,我偷偷躲在门外听过几节课,后来又无意中捡到一本《聊斋志异》,就没事儿拿出来看看,有不会认的字,我就跑去请教村里的教书先生,得空了也会拿树枝学着写字,慢慢的,也学会了不少。” 似乎是怕江月夜生气一般,她连忙解释:“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充的,只是我想把自己尽快卖出去,这样拿了工钱我也能帮帮家里。” 江月夜微微一笑:“你看过聊斋?那你给我讲讲聂小倩的故事呗?” 汤圆睁圆了眼睛,仿佛不相信像江月夜这样的大家闺秀也会看闲书一样,半响,才声情并茂的把倩女幽魂的故事复述出来,末了还不忘感慨一句:“聂小倩姐姐运气真好,能遇上宁公子,要是遇的是别人,说不定已经把她抓起来烧了!” 江月夜哈哈大笑:“你可真有意思,这只是书而已嘛!”不过却让她感受到了家乡的味道,哪个女孩子小时候不胡思乱想,她第一次看倩女幽魂的时候还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个女鬼呢。 如今女鬼是成了,就是宁采臣不知道在哪儿! 林茗看出江月夜的意思,问:“牙婆,汤圆妹妹的卖身契多少钱?” “二十两。”牙婆子嘿嘿直笑,说:“赛春也是一个价,小姐要赛春吗?” 江月夜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说赛春不好,而是不适合。她自己打心眼里不喜欢这般傲娇爱出头的人,一开始她就有意抢在前面,说话三分真七分假的,又装可怜博同情,委实不是那种让人省心的。 这样的丫鬟,江月华不适合,江月白就更不行了。 赛春见江月夜摇头,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为什么?小姐,我难道比她差吗?你看看她,瘦得跟干柴一样,能做什么事?不就是嘴巴甜点,会说一个鬼故事而罢了,有什么了不起,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像我,学的都是正经典籍,京里的大家闺秀都学这些呢,小姐若买了我,我还能帮着府里的小姐念书。” 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江月夜笑道:“我们家里的女眷不学《烈女传》,再说,你这副娇滴滴白生生的身子,怕是还不如汤圆麻利吧?我养你一个学过《女戒》《烈女传》的,我是当你丫鬟好呢,还是当你小姐好?” 赛春犹如窒息似的愣在那里,牙婆子咧着笑打圆场:“小姐不喜欢不要就是,我手里人多,小姐要挑不够,我再喊一批来。” 江月夜摆了摆手,继续看其他人,凭着直觉从另外几个里挑了一半出来,忽然灵光一动,对着汤圆道:“汤圆啊,从今以后你就是这府里的丫鬟了,小姐我看眼花了,不如你给我介绍几个怎么样?你们在牙婆那里同吃同睡的,互相也比较了解,个人什么习性也清楚,省得我还要一个个问。” 除了偷懒,江月夜也想看看,汤圆会不会被难住,或者举棋不定什么的。毕竟大家曾经都是姐妹,早一天找到东家就早一天解放,因此她们肯定会用各种方式向汤圆示好,如何取舍,这就要看汤圆是怎么想了。 汤圆斟酌了一下,说:“这批来的我不是很熟,而且小姐已经挑得差不多了,如果还缺人,不如换一批。或者,小姐要是相信汤圆,汤圆就直接推荐几个姐妹,以后出了什么事,小姐只管拿汤圆是问。” 这么说,就是一力承担了?而且在场的一个也不要,至少一个也不得罪,等推荐了人进来,大家又各分东西,谁还能说什么? 而那些进了府的,承了汤圆的情,不说知恩图报,至少不会与她为难吧! 江月夜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伶俐的,当下便照她的意思道:“行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然打了包票,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不过丑化说在前面,要是你推荐的人出了大差错,你也会跟着受罚。” “汤圆明白。”小姑娘光明磊落的应着。 这回,不用牙婆子大老远的送人过来,江月夜按着汤圆的推荐直接要了十个,加上江月夜选中的八个,一共十八个丫鬟,因为江月夜已经有林茗和林香了,就只要了汤圆,其余江家人每人两个,剩下的八个粗使丫鬟留作洒扫和洗衣等用。 另外,翡翠前两天也跟着林茗林香一起来京了,因为宋氏忙碌,江月夜就暂时把她派给了宋氏,这回宋氏身边有了人,她还是要把她招回来。 倒不是不舍得,而是她要对付庄大妞,翡翠不可或缺。 接下来是买小厮和干杂货的,干杂货的不用说,身体好人老实就行。小厮随从么,主要是跑跑腿打听点消息什么的,还有给江月华江月白江月诚做随从这些。除此之外,江老爹有时候过于冲动和木讷,也需要一个提点的人,只是这种人可遇不可求,在牙婆子这里不一定有。 江月夜问了问,牙婆子赧然道:“小姐高看我了,凡是有一技之长的,那肯卖身为奴啊?” 她说得也是,她手上的大多是些年纪小,还没经过训练的生手。 江月夜也不强求,按着选丫鬟的方法挑了五六个小厮,约莫二十来个打杂的,什么车夫啊,园丁啊,砍材烧火的啦,养马看门的啦,有些有卖身契,有些没有,只是挂名在牙婆子这里找活计干来着。 江月夜也不介意,让林茗把大家集合在一起,来一次集中谈话:“之所以把大家喊来,主要是有几点重要的事情要说。第一,不管你们有没有卖身契,从今以后都是江宅的下人,是下人就该守下人的本分,不然按制处罚。第二,我待人一向宽厚,只要你们干得好,相应的奖赏不会少,所以你们大可放心,江宅不会亏待你们。第三,试用期一个月,合格了才能继续留下,不然我会把你们再还给牙婆子,所以你们若想留下来,就努力做好分内的事。第四,通过试用期的人,有机会介绍家人进府,这样,也可以像别家一般,父母兄弟同在一处干活,互相照应。” “江家来京时间短,忠仆不多,有意要从你们之中发展一些,你们之中有这种想法的,尽管好好表现。家仆和短工的差距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也不用多费唇舌,好啦,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各司其职。” 议论了几声,人群就散了,江月夜算了算,大概花了六百两银子。花钱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批人素质参差不齐的,得找经验丰富的老人带带才行啊? 可是,找谁呢? 江氏?别开玩笑了,阮氏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怎么可能好心帮忙! 内宅之事,江继光也管不着,江老太爷更别说,除了耍横就会骂人,她才不要上赶着去作践自己。要这样,还不如找萧知乐。 只不过,萧知乐忙着读书,会有时间搭理这些琐事吗? 要不,等薛夫人推荐厨娘的时候,顺便让她帮帮忙?唔,好像也不合适,大家还没熟到这个境界啊,贸贸然的显得好轻浮。 再不行,找傅云清?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江月夜死死的掐掉了!如果她连一个内宅都打理不好,又如何能肖想成为太傅夫人?现在她管的只是江宅这一亩三分地,等真正嫁去了国公府,上上下下千来人,岂不是手忙脚乱? 所以,她绝对不能为这事儿和傅云清开口,哪怕自己多费点功夫,也要自食其力。 可惜,某人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故意拆台似的。 正文 誓言 江月夜心里秃噜一下,神色充满了戒备。 傅云清转头对汤圆道:“你去回绝了,就说你家小姐明日要去国公府。” 汤圆面露踌躇,又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的拿眼睛去看江月夜,江月夜缓过神来,忙说:“就听傅三公子的。” 与其去太子府和萧若薇打太极,还不如去见傅云清的母亲,国公夫人地位虽高,但她也不是非要怎么讨好,一切顺其自然就是。 而且,有御玄风的地方,她都恨不得退避三舍,又怎么会眼巴巴的送上门去。 想了想,江月夜小声的呢喃:“傅云清,那个,御玄风他……会不会是误会我了?我其实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可我怕他想不通,国公府宴会那天,他让我好自为之。” “怎么回事?”傅云清轻轻皱起了眉头,显然对此一无所知:“发生了什么事吗?告诉我。” 江月夜动了动嘴唇,把御玄风当日要她兑现承诺的话说给了傅云清听,语气半是无奈半是愤慨:“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萧若薇怀着他的孩子,听说还是对双胞胎,他怎么能这样?”清澈的眼睛倒映着傅云清俊秀的脸:“还是说,你们男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女人在你们眼里,就只是生育和取乐的工具?” 傅云清吓了一大跳:“你别这么乱扣帽子行不行?他是他我是我,怎么能混为一谈,我要是像他那样禁不住诱惑,何至于到现在还没成亲。” “这倒也是。”江月夜莞尔,傅云清闻言刚要弯起嘴角,没想到江月夜就换了语气:“不对啊,你是他老师,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你想知道?” 江月夜本以为傅云清会一口否定来着,却毫无准备的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她转过身去,不预备再和傅云清说话。 傅云清轻笑起来:“逗你的,我这人最大的癖好就是读书,不过这是以前了,现在嘛……”他故意顿了顿,朝着江月夜靠近了一步,低下头就能看见她蝶翼一般的睫毛:“我的目标是赶紧把你娶回家。” 江月夜的脸刷的红了起来,低着头道:“我去看看那些婆子安顿得怎么样了……”然后便拔腿跑开了去。 傅云清凝视着江月夜的背影,笑容绽放在嘴角。 …… 江族这边,阮氏听婆子说江蓉月又砸了碗筷,忙匆匆赶去了“挽月居”,那是江蓉月自己的小院子。 还没进门,就听见女儿大吼大叫的发脾气,破碎的瓷片儿摔得到处都是,阮氏心急如焚:“好女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去帮你教训她!” “还不是江月夜那个小贱人!”江蓉月气得鼻翼猛的张弛:“今天我去清风斋吃东西,遇见了苏离陌,她阴阳怪气的跟我打听江月夜,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她就讽刺我,说我在她人背后嚼舌根,还拐着弯的骂我卑鄙!” 江蓉月冷哼一声,美丽的容颜顿时多了几分阴鸷:“哼!谁不知道她苏离陌向来跟我不对盘,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当然迫不及待的打压我了!所以说这都怪江月夜,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受到这种羞辱?娘,你快点想个办法把她弄走,最好远远的送到乡下去!” “我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姐妹,自从她来以后,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江蓉月摸着自己的脸,楚楚可怜的模样:“娘,你好好看看,我这伤还没好呢,就又受委屈,再这样下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阮氏看着女儿脸上小小的伤痕,心疼得不行,拉了女儿的手握在手里:“明天娘要回去看望你外祖母,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外祖母向来最疼爱你的,你把这事告诉她,让她给你出气,最近因为你爷爷和江月诚的事,京里的人都盯着我们家呢,娘不方便动手。” 江蓉月这才破涕为笑:“娘你说真的?有外祖母出马,江月夜死定了!” …… 择日不如撞日,傅云清既开了口,那江月夜也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他母亲了。从上次的情形来看,国公夫人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既然决定要和傅云清发展下去,这一关迟早都要过的。 盛装之后,人也变得自信起来。听说江月夜要来,国公夫人就遣了碧影在门口迎接她,见到江月夜一主一仆下了马车,碧影就迎上去:“江五小姐,我家夫人让我来接您。”表情笑嘻嘻的,没有半点不耐。 江月夜腼腆的笑:“碧影姐姐辛苦了。”说着就让林茗递了个匣子过去:“碧影姐姐,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碧影哪肯接,慌忙摆手:“这不行,不行的。”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江月夜当着碧影的面打开了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对鸡血石的耳坠子,鸡血石和水晶一样,成块才贵,这绿豆大点不过十来两银子:“你看,就是图它颜色好,和你的衣服也相配。” 碧影看了,眼睛一亮:“那,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江月夜笑起来:“那当然。” 有了这个开场,碧影对江月夜就热情了几分,和江月夜说起闲话来:“江五小姐,夫人听说三爷要把你弟弟带在身边,十分好奇,前几天就特意把你弟弟叫来说了会儿话。别说,你弟弟虽然才六岁,但人却十分机灵,逗得夫人开怀大笑的,直说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也不枉三爷这么看重,将来说不定真能拜阁封相。” “夫人也太抬举他了!”江月夜心知这不过是碧影的善意,国公夫人什么样的孩子没见过,就是傅云清小时候也肯定比江月诚强好几倍,因此并不放在心上,淡淡的应着:“小时候这样,大了谁知道呢。我们家也不奢望他飞多高,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就是了。” 碧影却暗暗心惊,觉得江月夜心智太稳了,连这么明显的夸奖就不骄不躁的。要换了她,估计早就高兴得蹦起来了,只可惜她没那么厉害的弟弟。 离花厅越来越近,江月夜已经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她有点诧异:“国公夫人有客人要接待吗?那我是不是该去茶室先等等。” “不是,和夫人说话的是昭和公主,也就是我们家的二奶奶。” “昭和公主不是才生产完,这么快就能出来走动了?”江月夜暗暗想着,难不成古代的孕妇不需要坐月子?半响,才听到碧影道:“昭和公主的性子你不了解,让她躺床上一两天还行,十天半月的,她肯定不干。伺候的老人说,过了前七天就可以下地走动了,只要别吹了风就行,这不,二奶奶就迫不及待的来找夫人说话了!” 江月夜听了微微一笑,觉得这昭和公主应该是个挺有趣的人。 到了花厅外,碧影上前去通报:“夫人,江五小姐来了。” 虞氏抬眼就看见江月夜站在门外,藕荷色的裙摆随风摆动,她笑着朝江月夜招手:“来,快进来。”等江月夜行了福礼,她才介绍道:“这是昭和公主。”江月夜便曲膝又朝昭和行了一礼。 昭和公主瓜子脸,因为生产的关系没化什么妆,可精致的眉眼掩不住她天生的妩媚,娇容红润,秀眸惺忪的,让人一眼难忘。 昭和看见江月夜,显得很高兴得样子:“早就听说过你了,一直没得见。我还要谢谢你送给明瑞的礼物,照顾她的嬷嬷说,他每天都睡得很安稳,一点儿也不哭闹。对了,那东西叫什么?” “回公主,是‘睡袋’。”江月夜浅浅的笑了一下,算是对昭和善意的回报。 得知要参加国公府生子宴的时候,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珍珠玛瑙数不胜数,她要是送那些东西,拿不出手不说,还显得俗气。想起之前在洛城很受欢迎的玩偶服,江月夜便赶制了一条睡袋送过去,用的是最好的绵羊毛,就算是刚出生的婴儿,皮肤娇嫩,也不会有半点伤害。 不过昭和肯定是找人鉴定过后才敢放心用的。 “睡袋?名字可真特别,是你给取的?”昭和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拉着江月夜问个不停:“听说你之前在洛城就是做服装生意的,原以为你不过是脑袋灵光些,却没想手也这么巧,这么说,你都是亲手做衣服卖?” 江月夜自动忽略她那句“只不过是脑袋灵光些”的评价,甜甜一笑:“开始的时候是这样,不过后来请了一批绣娘,我就比较少动手了。我走的时候,把店铺全卖了出去,不过最近又有了开新店的打算。” 对于自己的过去,江月夜从来没想过要隐瞒,更不觉得做生意有什么不对,好在国公府的人貌似也没有很看不起商人,要不也不会问她这些了。 昭和眼冒精光的道:“真的?不知道你想卖些什么?我手里也有几个铺子,不过是卖茶叶的,你对茶叶有没有兴趣,有的话我找人帮帮你?” 没想到公主也不是吃闲饭的啊! 又聊了几句,江月夜才突然反应过来,茶叶铺子也许并不是昭和的产业,大致是傅泽清怕她无聊,所以甩给她经营着玩儿的。 看得出,傅泽清对昭和很是宠爱。或许,傅家的男人都极宠妻儿,要不怎么从不纳妾?老国公也是,一生都只有虞氏一人。 正文 未来婆婆 国公夫人显然没料到昭和能和江月夜聊得来,原本怏怏的神色也轻快了几分,她道:“江五小姐这一路走过来,其中肯定不容易吧?我听云清说,洛城发生坍塌事故的时候,江五小姐还帮了忙,正是由于江五小姐及时的指挥和营救,才让他后来的工作十分顺利。” 光是这话,就能看出国公府对江月夜的以往了如指掌。也是,堂堂国公府不可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当媳妇儿,国公夫人能这么客气的和她说话,可见傅云清是用了心的。 江月夜表现得很平静:“是傅三公子太谦虚了!我不过是刚巧碰上所以施了一把援手而已。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时的情况又比较危急,我就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比起傅三公子的功绩,我这算不了什么。” 当母亲的没有一个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儿子的,就算是国公夫人也不能例外,见江月夜这么懂事,又十分真诚,她不禁笑了起来:“你倒是谦虚……”话说了半句,就看她皱了皱眉,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江月夜有些慌张:“夫人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昭和也凑过去:“娘,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跟着厉声喊了碧影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说你,夫人不爱吃早食你就不管了?明知道夫人的肠胃不好,一顿不吃就胃难受,你们这些当丫鬟的,就该更精心照料才是,怎么反而不管不问了?” 她这一生气,身边的嬷嬷也紧张起来,小声的说:“公主,您千万别动气,月子里动气对身体不好,以后会留下病根的!” “我没事。”国公夫人脸色越来越白,却还强撑着道:“不关碧影的事,是我没胃口。昭和,你听嬷嬷的话,不要动怒,赶紧回去歇着去,免得以后像我一样,身体小病大病不断。” “娘!”昭和显然不愿意,脸上全是担忧。 多年以前,傅家还没有现在的荣耀,傅显那时候带着军队在边境守关,虞氏一个人留守京都,偌大的傅府只有她一个人管理,还要照顾孩子,常年的劳累让她身体每况愈下,后来生傅云清的时候又遇上小血崩,好不容易救活过来,身体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江月夜看着心有不忍,站起来悄声在碧影耳边说了几句,碧影听了话匆忙转身出去了,国公夫人和昭和都露出不解的神色,江月夜站到虞氏身边,解释道:“我让碧影姐姐去做个姜枣红糖汤来,可以缓解一下。夫人,您要是信得过我,不妨直起腰来,深深的呼吸几口气,同时按摩天枢**,这样一来,疼痛会好上不少。” 虽然江月夜也不明白为什么国公夫人胃痛不请御医,但这并是不她该问的,她索性也不提这个,反而把自己的小心得拿出来分享给国公夫人。以前她为了工作,忙起来一天不吃饭都是经常的,所以也总是胃病缠身,这会儿,刚好可以替国公夫人纾解一下。 昭和有些茫然:“你这行不行啊?不然还是请个御医来瞧瞧好了?” 国公夫人却急忙摆手:“算了,老毛病了,别一惊一乍的,弄得大家都跟着忙乱。”跟着就朝江月夜虚弱的笑笑:“好孩子,我听你的,你教我怎么做。” 江月夜便教着她把手指按在肚脐两旁的天枢**上,并道:“就是这里了,轻轻揉一揉。另外,夫人要忍住,腰挺直的时候会更痛一点,但只需要几息的时间,挺过这一会儿就会好很多的。” 昭和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帮夫人揉揉。” 国公夫人本想忍忍也就好了,但接触到江月夜真诚的目光,身体就不自觉的按照她说的动起来,然而才刚把腰伸了一半,就忍不住痛得低呼一声。 江月夜忙托住她的腰,轻声的道:“深呼吸,放松腹部,再慢慢直起来。”也许是江月夜的声音有安抚作用,国公夫人干脆闭了眼,一横心就伸直了脊背,然后跟着江月夜的节奏呼吸起来。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底带着一丝欣喜:“好像真的好多了啊?没想到你还懂些医理?你这孩子,怎么好像让人摸不透似的,什么七门八道都会些,平常的闺秀可没有你这么能干。” 昭和见国公夫人脸色好些了,这才松一口气:“您别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姑娘,以后谁家要是娶了去,岂不是有福了?” 明知道江月夜是傅云清喜欢的姑娘,她还这样说,打趣的意味就很浓厚了。而且,能当着江月夜的面说这样话,大致便是赞成的意思了吧? 江月夜低下了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还小,还有几年才及笄呢。” 私底下她和傅云清说话随意,两情相悦,但在长辈面前还是该克制的克制,免得人家觉得她轻浮。相信傅云清提到她的时候也是矜持有加的,绝不会直接拉着国公夫人说些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糊涂话。 昭和嘴角含笑:“怎么能说小呢?现在定亲,等过了前五礼时间就差不多了,以前还有姑娘及笄那天成亲的,江五小姐若是不介意,也可以这样啊。” 大家闺秀结婚讲究三书六礼,程序可谓是繁复又细致,一套的程序走下来,花个一年半载都是正常的。听说有些人家为了女儿婚后风光,提前两三年就开始准备嫁妆,等到成亲那天,抬嫁妆的队伍延绵十里,十分壮观。十里红妆,便是这么来的。 江月夜汗颜不已,却也不好和昭和辩解,好在这时候碧影端着托盘过来了,江月夜就起身抬了一碗姜枣红糖水给国公夫人:“生养养胃,红糖补气,夫人以后要多喝一些。这样胃就不会难受了。” 经过刚才的一幕,国公夫人对江月夜的能力已经深信不疑,亲手把汤碗端了过去,喝了几口又笑起来:“比那些中药好喝多了,要是喝这个真能治好胃疼的毛病,那我情愿每天都喝一碗。” 听了这话,碧影惶恐的神色终于消退下去,取而代之是轻松舒缓的表情。她朝着江月夜投去感激的一笑,江月夜就俏皮的眨眨眼睛,两人的关系顿时亲近了许多。 碧影伺候国公夫人有好几年了,一直勤勤恳恳的,生怕这次的事让昭和公主或者国公爷怪罪,还好江月夜及时帮了她的忙。 国公夫人喝完了姜枣红糖汤,胃里暖和了不少,抬眼看见托盘里还有一碗别的东西,就问起来:“这是什么?粥吗?” 江月夜颔首:“是呀。夫人吃东西不规律,胃痛的毛病才会时不时的发作。以后,就算不想吃饭食,也好进些暖胃的流食才可以。这是皮蛋瘦肉粥,夫人喝一碗吧,免得待会儿又疼起来。” 国公夫人却摆了摆手:“没胃口,吃不下。” 连最小的儿子都二十来岁了,国公夫人已经五十有余,虽然看起来才四十左右,但心性却是和年轻人不一样的,有时候犯起倔来,倒像个小孩子。 江月夜笑着哄她:“夫人是不是不喜欢喝粥,尤其不爱喝甜的?我也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就让碧影做了这皮蛋廋肉粥,皮蛋嫩滑,瘦肉有嚼劲,米用的又是最好的天香稻,夫人不妨尝一口试试?” 见江月夜说得这般诱惑,国公夫人不免动了心,她看了眼碧影,碧影立马会过意来,端了粥碗搁到国公夫人手边的茶几上。 国公夫人执起勺子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亮:“咦,不是甜的?”跟着又喝了几口,一副很是欢喜的样子:“以往总是喝甜粥和小米粥,没想到粥还能这么做呢?你是怎么想到的?” 江月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急不缓的道:“甜食上火,白粥无味,与其搭配咸菜,还不如直接煮成咸的呢。夫人要是喜欢,还可以放些蔬菜一起煮,冬瓜鲜笋什么的,煮烂了和软糯的白米搭配在一起,一样好吃,而且换着花样来,还不会腻。” “这么好,听得我都想吃了。”昭和露出甜美的笑容,吩咐身边的嬷嬷:“可记下了?说什么坐月子只能喝白粥,我看是你们不会做别的吧?等回去了,就照着江五小姐说得给我弄点花样吃吃,要不我这嘴都快没味了!” 北方人不比南方人,在吃的方面比较讲究,江月夜是地道的南方姑娘,所以吃得比较精细,而京都位于北部,就是勋贵之家,也只是贵不是细。 国公夫人一边听昭和说话,一边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皮蛋瘦肉粥,没一会儿粥碗就见了底,碧影上前,轻声询问:“夫人要不要再来半碗?” 江月夜抢先道:“夫人胃才刚舒服些,不宜进食太多,等晚一点再吃也不迟。” “就听江五小姐的。”国公夫人对江月夜温和一笑。 这时,一抹倩影走了进来,她先给国公夫人和昭和公主行了礼,这才转头对江月夜说:“来了国公府也不说一声,害我一阵好找!” 江月夜讶然:“沈二小姐怎么来了?” 正文 反常 沈珮珠笑着在江月夜手边坐下,碧影笑盈盈的给她端了一杯热茶,她笑眯眯的道了谢,这才开口:“过几天是我幼弟八岁的生辰,我想请你去我们家玩儿。” 江月夜还没接话,国公夫人已经笑道:“转眼珮珠的弟弟都八岁了,想你姐姐嫁入我们家时,他还是个奶娃娃呢。”回头就朝碧影吩咐:“等会儿你开了库房,挑一套紫杉木的文房四宝送过去,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昭和笑着附和:“娘送文房四宝,那我就凑个趣,送定墨好了。” 江月夜故作纠结:“夫人和公主送的都是好东西,我怕是撑死也比不过去的。”说着一脸为难的看着沈珮珠,笑道:“要不,珮珠你偷偷告诉我令弟喜欢什么?最好是那种价格公道又能逗他开心的小玩意儿!” 语气轻松,大方利落,完全没有一丝儿窘迫,江月夜这样的表现逗得虞氏不由哈哈大笑:“珮珠,你瞧瞧,这就是你交的好姐妹?偷懒都偷成这样了,你不如趁机敲她一大笔!” 江月夜的家底虽然比不上国公府和永安侯府,可少说也是殷实有余的!国公夫人和昭和当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只觉得她这是讨巧逗趣。 沈珮珠掩了唇笑,嗔道:“谁让你送礼物了?明明是请你去凑个热闹,你倒好,编排起我来了!”脑袋一歪,生起了气:“哼!你这人心眼也太坏了,不理你了!” 见她这样,小女儿娇态一览无余,国公夫人和昭和都禁不住咯咯笑起来,江月夜忙逗她:“别这样嘛,我跟你说着玩儿的。我去,一定去好吧,礼物会有,红包会有,什么都有总可以了吧?” 沈珮珠“噗嗤”一声笑:“这还差不多!” 回家的路上,江月夜就思索着要给沈珮珠的弟弟送个什么样儿的生日礼物,不是要多么贵重,只要小孩子喜欢,永安侯府又能感受到她的诚意就可以了。 马车到了江家门口,林茗扶着江月夜下得车来,两个人正要进宅,就看到江老爹慌慌忙忙的往外冲,傅云清送来的楚管家还一脸焦急的说着什么,江老爹拼命的摆手:“不行!音娘从来没应付过这种场面,指不定被她们如何欺负!” 江月夜听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她娘出了事?连忙出声:“爹,我娘怎么了?你这慌慌张张的要去哪儿?” 江老爹看见江月夜像是见了大救星,几步上前就攥住了江月夜的肩膀:“夜儿,我午睡一醒来就听下人说你娘被新建伯夫人身边的婆子请走了,说是她老人家想见见你娘。你也知道,新建伯是阮氏的娘家,她们突然把你娘请去,会不会出什么事?” 江月夜露出疑惑之色:“新建伯夫人?她找我娘干嘛?”转念,江月夜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新建伯夫人是阮氏的母亲,阮氏又是江蓉月的亲娘,这番突然袭击,怕是和江蓉月脱不了干系! 江月夜面色一冷,望着江老爹忧愁的模样,劝道:“爹,你先别着急,光天化日的,她们不敢乱来!况且新建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任由新建伯夫人护犊而失了分寸!这样,爹你在家等着,我去接娘回来!” “可是……”江老爹还是有些犹豫。 江月夜和楚管家对视一眼,楚管家心里有数,跟着劝慰:“老爷,夫人是被新建伯夫人请去的,您就算去了也见不着,既然这样,还不如让大小姐去瞧瞧。” 江老爹这才作罢:“好吧,那夜儿你快去快回,千万别让你娘受了委屈。你娘跟着爹这么多年,受的罪已经够多了,老了老了,爹可不想让她再受苦!” “我懂得的,爹你放心吧。”江月夜说完话便转身上了马车,车夫是傅云清送来的好手,二话没说,便架着车飞快的朝新建伯府赶去。 一炷香过后,马车停在新建伯府门前,江月夜刚撩开帘子,就听见阮氏不阴不阳的声音:“弟妹啊,我娘看人一向准得很,那许家公子一表人才不说,还是身有功名的好儿郎,以后势必前途无量。月夜那孩子也不小了,再不定下来,怕是会耽误了!弟妹身下孩子这么多,若是一个个都没个好亲事,弟妹如何向江家列祖列宗交代?” 孩子们的亲事一直是宋氏最大的心病,她听了这话,拒绝的话就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想着她虽不知道阮氏母子安的什么心,但等她见过许家公子就会一切大白。男方好不好,合不合适她的夜儿,她只要看一眼就能有数,也不怕她们耍什么猫腻。 这么想着,她便道:“辛苦大嫂帮着张罗,但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怎么着我也该看看对方不是?” “那是当然。”阮氏一改往常的冷淡,热络的拉住宋氏的手:“明天吧,我让许夫人带着儿子亲自去你们家做客,你也好亲自相看相看。另外,你们来京这么久,我们也没到府上坐坐,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我带着蓉月一起来陪陪你和许夫人,弟妹意下如何?” 江月夜支长耳朵,把阮氏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虽然不知道她们母女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但不安好心是肯定的,便施施然走下去,问:“娘,你怎么出来了?爹午睡起来没看到你,着急得不得了,这天也快黑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介于表面功夫,江月夜还是朝着阮氏草草行了一礼,口中喊着:“大伯娘,三堂姐,好久不见!” 江蓉月下意识想要冷哼一声,旋即又想起她和她娘的计策,万一这个时候把江月夜惹毛了,明天的好戏泡汤了怎么办?于是便耐着性子,皮笑肉不笑的和江月夜寒暄:“五妹妹,消息挺灵通的嘛,才这么会儿功夫就追到新建伯府来了,感情你娘是三岁小孩儿啊,走一步你都要盯着?” 江月夜直笑:“要是别个时候我也不担心,可是听说最近京都的治安不是太好,前几天就发生了饿狼啃食活人的悲剧,这不,天色不早了,我担心我娘啊。哦,对了,你们回去的时候也注意点,千万别被吃了肉才好!” 小女孩听到饿狼什么的哪有不害怕的,饶是江蓉月胆肥如牛,也禁不住往阮氏的身后顿了躲,色厉内荏道:“你别吓我,我才不会害怕!” 江月夜歪歪头,不可置否:“三堂姐爱信不信!” 江蓉月一下子瞪圆了眼,阮氏见状,连忙为女儿辩解:“弟妹,月夜侄女,蓉月她就是这副性子,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说着就把宋氏拉到了一旁,神秘兮兮的道:“弟妹,许家公子的事儿你先不要和月夜侄女说,免得看不上两家都尴尬,你等他们见了面,试探过两人都有好感再说不迟。” 宋氏心想这样也好,便点了点头:“好吧,等明天见过面儿再说!” 阮氏这才满意的回到刚才的位置上,牵了女儿江蓉月的手,笑意绵绵的和江月夜说话:“既然你们驾了车来,那我也就不送你们了。等明儿我们去府上,大家再好好聊聊。” 说着,也不等江月夜回话,便自顾自的转身钻进了马车,江蓉月还撩开帘子对着江月夜甜甜一笑:“五妹妹,明天你可要打扮漂亮点哦!” 江月夜懒得理她,吩咐林茗把宋氏先扶上马车,这才一弯腰跟着钻了进去,马车缓缓行驶在大道上。 路上,江月夜抱着宋氏的胳膊问:“娘,刚才大伯娘和你说什么了?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你可不能上她的当啊!” “我……”宋氏下意识要坦白,却又想起阮氏的提醒,嘴边的话就变了样:“没事,她只是说明天带个夫人来我们家做客,娘成天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有人来陪我聊聊也不错。” 宋氏越是隐瞒,江月夜就越发怀疑,等回了自己的闺房,她喊了汤圆进来,问她:“你在京都生活这么多年,对这里的大街小巷应该无比熟悉吧?我要是让你去打听一个人,有没有把握能找到?” 汤圆不知江月夜想打听谁,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小姐要找谁?如果信息够多,找到的可能性就大,反之,我就不敢保证了!” 江月夜敛目道:“一个姓许的公子,身上有功名,而且还和江氏联系紧密,特别是阮氏。你从她身边的人先查起,应该很容易就找到了!” 汤圆点头:“好,我这就去查。一找到线索就第一时间告知大小姐。” “去吧!”江月夜挥了挥手,面上却露出嘲弄的笑容。 看来,阮氏已经坐不住了,照她话里的意思,是准备给她定亲啊!瞎点鸳鸯谱也就不说了,竟然还要带来给宋氏相看?若说这里面没有鬼,她死都不信! 只是,要弄清楚阮氏母女的真实目的,就得先弄清楚那许公子是个什么来头,江蓉月恨她入骨,绝对不会让她嫁给什么好人,因此,这许公子就成了关键! 她倒要看看,阮氏母女给配了个什么货色,是腿瘸呢还是傻子,或许虎背熊腰丑陋无比? 谁知,汤圆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江月夜大跌眼镜。 正文 将计就计 汤圆道:“许公子,全名许致远,是上届的探花郎。许家清贫,许致远的父母都是老实憨厚的乡下人,一家人就住在崇山巷那边,左不过二进的小院。” “哦?”江月夜拉长了腔调,不敢置信阮氏竟然给她找个这么好的人家,好一会儿,才敛了眸子问:“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别的?” “别的?大小姐指什么?”汤圆不明所以。 江月夜想了想,提示道:“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说许公子身上有没有什么隐疾,家里人性情如何,街坊邻居对他们家的评价这些。” 汤圆蹙着眉思索起来,半响才惊觉说:“哦,对,大小姐不提我还忘了!许探花约莫是要成亲了,我去的时候看到他家门头上挂着很多新的红灯笼,对联也是重新贴的,街坊一个个都翘首张望,似乎他娶的还是个名门闺秀。大伙儿艳羡的艳羡,嫉妒的嫉妒。” 江月夜如遭雷击:“他要成亲了?” 在汤圆困惑的目光下,江月夜很快清醒过来,这情况不是很正常么?阮氏要真给她找个毫无问题的探花郎,她怕是才会吓死! 她淡淡一笑:“再去打听一下,务必弄清楚许公子成亲的对象是谁!” 汤圆应声而去,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跑回来,拉住江月夜就说:“大小姐,弄清楚了,原来许公子要娶的姑娘是江氏大小姐。不过好生奇怪,江氏大小姐要成亲了,为什么没人来通知大小姐一声?” 就算江老爹是庶子,也不至于连侄女儿成亲都瞒着吧? 江氏排行第一的小姐,是江蓉月的姐姐江素月。亲生女儿要嫁给谁,没人比阮氏更清楚,可她却在女儿成亲之前要把许致远介绍给她? 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江月夜凝目思考了半柱香的时间,便把阮氏的算计猜了个**不离十。她冷笑,既然阮氏母子这么想要她身败名裂,她不如就将计就计,新仇旧恨好好和她们母子算算!上次江蓉月往死里羞辱她,又让丫鬟动手打她耳光,她这一直没找到机会清算,这次她主动送上门来,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翌日,阮氏带了个黄脸的妇人上门做客,江蓉月乖巧的跟在她俩身后,一双藏不住事的眼睛却四处瞟啊瞟,江月夜装作没看见她的异常,拉了她落后一步:“三堂姐今天脸色光艳照人的,是有什么好事吗?” 江蓉月心想看你倒霉就是我最开心的事,脸上却笑靥如花:“没呢,这不,第一次来五妹妹的家里,心情格外的好!别说,五妹妹这里的布置还真是没得说,晚风竹梅,小桥流水,别致得很啊!” “三堂姐谬赞了!”江月夜笑眯眯的和她打太极,眼珠子一转,好奇的凑在她耳边问:“听说许夫人带了儿子一起来玩?许公子这会儿是不是和我大哥闲聊着呢,不如,我们一块儿去看看?” 言外之意,她对这个许公子很好奇,迫不及待想要一睹芳容了! 江蓉月顿时乐得跟老鼠似的,狡诈的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在江月夜耳边叨咕:“怎么,五妹妹心痒痒了?听人说,那许探花长得仪表堂堂,风神俊秀,又是进士及第探花出身,好多人家都想把姑娘嫁过去呢。不过呢,我娘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就邀了许夫人来你家玩儿。”说着就从头到脚把江月夜打量一遍,见她穿得花红柳绿的,越发肯定江月夜是闺中寂寞,想要嫁人想疯了,言不由衷的夸奖道:“嗯,五妹妹今天的打扮很好看啊。许夫人见了,一定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明天就把你娶回家去。” 江月夜轻笑一声:“是吗?可许探花这么好,为什么堂伯母不给你留着?” 江蓉月一顿,脸上倏地不自然了起来,半响才压制住,僵笑着说:“我娘倒是想啊,但是我从小和姨妈家的表哥订了亲,没法儿在许给他人了不是?我娘念着你初来京都,人生地不熟的,你娘又是个不喜欢交际的性子,所以才千方百计为你谋算呢。” 事实却是,阮氏有心想要悔了江素月和许致远的婚事,又怕江老太爷不允,所以才处心积虑的要在江素月和许致远拜堂之前弄出事儿来。到时候江月夜勾引堂姐夫,家丑不可外扬,阮氏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江月夜嫁给许致远,许致远人微言轻,又向来沉默寡言,铁定只能吃了这个闷亏!而江月夜做出这种事儿来,在夫家就永远不可能抬得起头,这么一来,既给江蓉月出了气,又把江素月摘了出来,同时还能保住江氏的名声,简直就是一箭三雕的美事啊! 反正婚书上写的是江氏女,又没定哪一个,江月夜为何不可? 她们以为江月夜不知道,所以做得毫不顾忌,连相对的隐秘都不管了! 江月夜听了江蓉月随口胡诌的借口,心中止不住的冷笑,面上却温柔似水:“这样啊,那倒是我错怪堂伯母和三堂姐了!” “可不是!”江蓉月在心里暗骂江月夜白痴,笑容却越发亲昵:“好了,我们也不要在这里说悄悄话了,你娘和许夫人聊得正开心呢,我们也去听听她们聊什么。”说着暧昧一笑:“等会儿我们再一起找了出恭的借口去看许公子。” 江月夜点点头,故意露出点羞赧的神色。 江蓉月更加深信不疑,颠颠的跑上去,娇笑道:“娘,你们说半天话口也渴了吧,蓉月去给你们泡杯茶上来如何?” 宋氏嗔笑:“哪能劳烦你啊?”转眼就吩咐芹香:“去,给大夫人和许夫人泡杯大红袍来。” 芹香是之前江月夜从牙婆子手中买的丫鬟之一,听了宋氏的吩咐就转身要去准备,谁想江蓉月像是吃错药一样非要献殷勤:“丫鬟泡的是丫鬟泡的,我泡的是我泡的,心意可不一样呢,堂叔母可不要嫌弃我笨手笨脚才是。” 宋氏本就不善言辞,只好由着她:“行,行,你既有这孝心,我哪有不准的道理?” 江月夜看着江蓉月跟着芹香去了茶房,也不管她,自顾自的顶着远处发呆,既没有应酬许夫人的打算,也不想和阮氏假惺惺的寒暄。至于宋氏说了些啥,她也无需太在意,反正待会儿出丑的不会是她,就算宋氏此刻说了什么,过了今天也就都不重要了。 一刻钟过后,江蓉月施施然回来了,芹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抬着的托盘里安安稳稳躺着五杯热茶,青花瓷的茶碗清新透亮的,倒映着芹香姣好的容颜。 江蓉月十分殷勤的把茶碗一一端给许夫人,宋氏还有她娘,然后才走到江月夜身边,微微一笑,朝霞映雪似的,美得晃眼睛:“三堂姐,天凉了,你也来杯热茶吧?” 江月夜看了看青花瓷的茶碗,不动声色:“好啊!” 江蓉月的手停在茶碗上,顿了顿,这才端给江月夜,一脸期待的道:“快尝尝,看我的手艺怎么样,是不是比芹香煮的好吃?” 江月夜深深看了江蓉月一眼,直把她看得心里打鼓,细汗直冒这才罢休,跟着伸手接了茶碗,揭开茶盖缓缓赶了下浮叶,茶盖摩挲杯沿发出的沙沙声犹如敲击在江蓉月心尖上似的,就连阮氏也屏气凝神,好半响,见江夜月迟迟不动,竟忍不住说了句:“许夫人,我瞧着这茶不错啊,看来弟妹也是个懂茶的高手。”转脸就朝着江月夜看来:“月夜,喝一口试试,别辜负了你三姐的好心。” 劝人喝茶,连“堂”字也不要了,三堂姐一下就变成了三姐了? 真是可笑!掩耳盗铃,愚不可及! 江月夜勾起唇角,嘴边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阮氏母女的注视下缓缓喝了一口茶水,“咕噜”一声,阮氏母女亲眼见她咽了下去,这才收回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别的话题。 江月夜假装心急了凑到江蓉月身边,趁她不注意换了两人的杯子,然后浅浅一笑:“没事,坐累了,伸伸腿!三堂姐,你不说要和我去前院的嘛?等喝了这杯茶,我们就偷偷溜过去呗?” 江蓉月对江月夜的动作毫无察觉,开心得笑起来:“好啊!”像是为了掩饰脸上的兴奋,她赶忙端起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江月夜笑容渐渐放大。 她刚才根本没喝茶,只是嘴唇沾湿了一点点而已,她吞的不过是她自己的口水。 为了安全起见,她连江蓉月那杯茶也没碰,故意打翻了之后让芹香收拾了,然后迫不及待拉了江蓉月的手:“唉!一杯茶而已,不管了不管了。”回头朝着许夫人福礼欠身:“娘你们先聊着,我去趟恭房。” 许夫人莞尔:“去吧,茶水喝多了是这样的。” 见江蓉月和跟着退出去,许夫人也不觉得讶异,小姑娘家,就是喜欢成群结队的,但有一点她还是奇怪的,不是说江家本家不待见这个从乡下来的庶子吗,怎么好像江三小姐和江五小姐关系挺好? 许夫人就这问题问了阮氏几句。 跟着,就听见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不,不好了!书房那边出事了!” 正文 发卖 当阮氏和许夫人等人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江蓉月还黏在许致远的身上不肯下来。 嘴里小声的嘤咛着:“殿下,真的是你么殿下?你终于肯见我了?你不知道,我很想你,做梦都想见到你,呵呵,像现在这样被你抱在怀里,真幸福。”一边说还一边傻笑,就差流口水了! 许致远下巴都要掉了,脸色惨白:“江三小姐,你下来!你这是做什么,快下来啊!” 许致远是要成为江蓉月姐夫的人,自然认得江蓉月,也因为这样,不敢真用力,两个人拉拉扯扯,衣襟散乱,发鬓松垮,好一幅暧昧香艳的场面。 江月夜勾着嘴角看笑话,这下,看阮氏要怎么收场! “蓉月,你干什么!”阮氏猛的低喝一声,上前一把就将江蓉月扯了下来,不先询问自己女儿,反而指责起了许致远:“许大郎,你,你混账!后天就要和我大女儿成亲了,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明晓得是自己的计谋出了差错,却要硬生生嫁祸到别人身上。 江月夜装作迷茫的样子和稀泥:“堂伯母,不关许公子的事啊!三堂姐原本好好的和我走在一起,却不知怎么听到书房有声音,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我拉也拉不住,她……她为什么要拉着许公子不放?” 宋氏皱了皱眉,看向江蓉月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许夫人也不是个傻的,脸色比锅底都黑:“江大夫人,你也听见了,根本不是我儿子的错!我倒想问问,你们母子搞这场鸿门宴,到底想干什么?” 成亲前夕,邀请她们母子出来赴宴,又这么巧合发生这样的事,许夫人不得不怀疑,阮氏根本就是不想把大女儿嫁给她儿子了! 按这情况,她难道是想偷龙转凤不成? 阮氏像吃了**一样,声势惊人:“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比起大女儿,我小女儿才更金贵,我就是瞎了狗眼,也不会便宜了你!” 说着,也不管当场的人多么震惊,拉着江蓉月就要离去,宋氏反应过来,心里一阵膈应,拦住阮氏不让她走:“大嫂,你把话说清楚,许探花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又成了你女婿?” “呵呵。”许夫人冷笑一声:“感情她没把这事儿告诉你们吗?这么看来,某些人压根就不稀罕我们这门亲事,也罢,强扭的瓜不甜。致远,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上江老太爷那里去说道说道,让他老人家评判一下这事儿谁对谁错?姑娘家家的,勾引未来姐夫,可真是好听!” 江蓉月经过缓和,迷醉散药效散去不少,听了这话,尖声叫了起来:“谁勾引他了?是有人陷害我!对,就是陷害!”她哀求的看向阮氏:“娘,别去,不要去找太爷爷,他会把我送去尼姑庵的!” 阮氏咬得牙齿咯咯作响:“许夫人,这里人多口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都这么明显了,宋氏要还不明白那就无药可救了! 阮氏想陷害的人哪里是江蓉月,分明是她女儿!说什么要给她女儿找个好人家,搞半天是她不想要了,就费尽心机的要塞给她们家? 真是可耻! 江月华目睹一切,一张脸阴沉得可怕,他面无表情的驱散看热闹的丫鬟婆子,又目送许夫人把许致远磕磕绊绊的拉走,这才准备避开。 江月夜故意落后一步,走过他身旁的时候悄声说:“别担心,我和娘会没事的。你三妹我没那么逊,这次,江蓉月跑不掉了!” 阮氏当然不想把江蓉月嫁给许致远,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和许致远有了肌肤之亲,传出去就是巨大的耻辱和笑话,到时候一样没人要她! 暖阁里,阮氏还在挣扎:“许夫人,你看这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嘛?两个孩子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当成意外处理了就得了,你说呢?我大女儿贤良淑德,端庄持重,我知道你也更喜欢她,所以,这事儿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许夫人怒不可揭:“你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 江蓉月躲在另一间厢房哭哭啼啼,江月夜诚心不想让她好受,带着林茗直接推门而入,笑道:“三堂姐感觉如何?被人数落的滋味不好受吧?没想到陷害我不成,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哈哈哈哈。”江月夜笑得前仰后合。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我!你什么时候换的茶,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乡巴佬!”江蓉月气绝,抬手就要扇江月夜的耳光,江月夜退后一步,林茗就稳稳的接住了江蓉月的手,让她动弹不得,江月夜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眼睛:“让你打过第一次,你以为还有第二次?门都没有!” 江蓉月挣了挣手,犹如蚍蜉撼树一样根本挣脱不出来,杏荷见了,冲上来就要帮忙。 江月夜冷冷一笑,决定先解决这个碍眼的丫鬟,她淡淡的表情清风拂面一般:“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爱记仇啊,你要是不想这次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就把杏荷交出来!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了!” 江蓉月怒叫:“你敢?” 江月夜耸耸肩:“我为什么不敢?不相信就等着呗,我这就吩咐人把今天的事一字不落的说给街坊听,相信她们会传得很快的,不出一个时辰,你的光辉事迹就能家喻户晓了。” “汤圆……”江月夜高声叫着,语气就像问天气一样自然,江蓉月惊诧不已,赶忙喝止:“别,别说出去!不就是一个丫鬟么,我给你就是!” “三小姐?”杏荷的声音充满着不可置信。 江蓉月露出不屑的神情:“叫什么叫?虽然你是我大丫鬟,跟我也有五六年了,但谁让你得罪了五妹妹呢?与其求我,还不如求求五妹妹,兴许她心情一好,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呢?” 不得不说,江蓉月真是一个会推脱责任的高手啊!明明是她指使杏荷动手的,却不要脸的说成是杏荷自己的错,杏荷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投生到她身边做丫鬟? 杏荷心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倒在江月夜面前:“五小姐,你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月夜抬眼:“还有下次?那我真是想留你都没办法了!” 不等杏荷哭闹,江月夜便下令:“来人,把她捆了丢到柴房去!吩咐下人请牙婆子来,一定给她找个安逸的地方安度晚年!” 正文 觊觎 江月夜没想到阮氏和江蓉月还有如此天真的时候,或许就像那句老话说的,关心则乱?所以才会相信她的承诺,相信她会对当天江蓉月的丢脸行为闭口不言? 阮氏不知用了什么条件,终于说动许夫人不再计较江蓉月的轻浮,并且依旧迎娶江素月当许家媳妇儿。 可惜,这事儿却不是阮氏说了算的,江许两家办喜事当天,一大早江月夜就叫来了汤圆,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找个说书的把江素月江蓉月和许致远之间的龌龊纠葛编成一首童谣,然后再找一批孩子高声在江许两家门前唱出来。” 汤圆伸手接过江月夜递过去的五十两银子,心领神会道:“大小姐是想……汤圆懂了,这就去!” 傻子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江月夜起身弹了弹身上的裙摆,然后叫上林茗准备去码头接江月白。江素月的婚讯江氏没有通知她和江家两老,更没有请她们吃酒,那她也没有必要上赶着。 唉!就是没法儿亲眼看热闹有点遗憾。 江月白自从去了洛城之后,也断断续续给江月夜来过几封信,可是信上时喜时忧的,江月夜也没办法肯定赵姨娘和萧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这样子,也只有等见到江月白才能清楚了。 天色暗沉沉的,像是憋着一场大风暴。 江月夜一边等,一边吐槽江素月命中不幸,有阮氏这么个偏心眼的娘就不说了,偏生还宠江蓉月宠得跟什么似的,今天过后,她就会清楚的认识到阮氏和她视若珍宝的妹妹是什么德行的人,也不知道她是会失望呢,还是继续自欺欺人? 正想着,船梯上就走下来两个熟悉的身影,看起来非常疲惫的样子,江月夜走近了,差点被两人身上的风霜和死气沉沉的气息吓住。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怕惊扰了他俩:“怎么了?怎么这幅神情?”绝望中透着伤心,伤心中又满是悲哀。 咯噔一下,江月夜猜测赵姨娘和萧姝可能出了事! 果不其然,江月白带着哭腔道:“晚了!我们去的时候,赵姨娘已经气怒攻心,萧姝伤口恶化,两个人只坚持了两日就不行了!我们之所以呆这么几天,一是告萧玉帆蓄意杀人,二就是给她们下葬。” 江月夜心中一痛,看向萧霖:“事情都这样了,你要看开点!赵姨娘在阴间,也不希望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得知萧霖和江月白并没有让间接害死赵姨娘和萧姝的萧玉平好过,江月夜愤愤不平的心情才缓和一点,她想起萧玉平那个刻薄自私的正室,眸色微冷:“钟氏呢?我不相信这事她没有参与,没有她在背后怂恿,萧玉帆也不会突然发作?” 萧玉帆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没原则没主见,哪怕当初萧霖脱离萧家,他也没有太大反应,何至于听说赵姨娘要离开,就突然发难? 江月白咬着牙:“萧玉帆那滚蛋一个人把罪名全都担了下来,钟氏因为这样逍遥法外,但恶有恶报,她儿子萧文亲自举证告她,这么多年了,她残害了多少丫鬟,阖府上下对她恨之入骨!知府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拿她开刀拿谁?钟氏被判斩立决,萧玉帆那滚蛋命好,只十二年牢狱,听说是萧大人求了情的结果。” 江月夜恍然,终归是同族兄弟,萧玉平为了脸皮也会说上一说,只是,萧霖会不会因此埋怨他呢? 毕竟赵姨娘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姨娘,而庶女什么的,在古代比丫鬟地位高不了多少,萧玉平如果自私一点,完全可以让萧玉帆无罪释放。 他都当了小九卿了,自然不希望有个蹲大狱的哥哥! “你也不要怪萧伯父,不走仕途的人永远不会理解其中的艰难,他若太冷漠无情,恐怕大家就不和他交心了!朝中派系复杂,没有朋友寸步难行。”江月夜劝道。 萧霖神色伤感,但也没有怨天尤人:“我懂的,很多东西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萧玉帆毕竟是我爹,我也没非要他偿命,他现在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江月夜松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鸿胪府的马车来接萧霖,两拨人就分道扬镳,上了车,江月白眼睛还是红红的,无比委屈的说:“三妹,你说我怎么这么衰,到嘴的媳妇儿又没了!” “没个正经!”江月夜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待会儿回了家,娘少不得要问你萧姝的事,你悠着点说,她老人家心思浅,没准会稀里哗啦哭一场。” “得,得。”江月白眉毛都拢在了一起:“我保准好好安抚得了吧。”说着捅了捅江月夜的手臂:“其实,我是真想接了萧姝来京,然后和她成亲,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的。谁曾想,天不由人愿,大夫说,她的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求生意志薄弱。” 江月夜叹息:“她一直过得很辛苦,本以为柳暗花明了,却又被萧玉帆一下子拉回了地狱,哀莫大于心死,也许就因为这样,才起了轻生的念头吧。” 两人下了马车回到家,宋氏果然如江月夜断言的那样,抓住江月白就是一阵刨根问底,江月夜忙着给沈珮珠的弟弟赶制生日礼物,便自顾自离开了花厅,去了自己的绘画室。 她打算做一双旱冰鞋当礼物,当然,她不会做,只能勉强画出旱冰鞋的样子,不过江月夜并不担心,因为高手尽在民间,古代更是不缺能工巧匠。 做旱冰鞋并不只是为了送礼,如果可能,江月夜打算把这个作为京都第一炮,在洛城是通过服装和玩偶打响第一炮的,那作为贵族云集,锦绣繁华的京都,娱乐业就成了香饽饽。 江月夜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分一杯羹而已。 晚上,吃完了饭,江月夜就拉住江月白,诱惑他道:“二哥在京城这么些天,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明天我要去参加永安侯小公子的生辰宴,到时候估计会有挺多豪门公子前去祝贺,二哥要不要也一起去?” 江月白是最爱热闹的人,一听这个,眼睛就冒了光:“永安侯?我走这几天,三妹你行动够迅速的啊,连永安侯都给你发帖子,你面子真大!” “废话少说,你是去还是不去?”江月夜翻了个白眼,江月白眼冒绿光的点头,她这才甜甜一笑:“去的话,帮三妹我打听一下那些公子哥平时都做些什么消遣呗?咱家以后要在京都扎根那是肯定的了,这样一来,也该考虑赚钱了啊,要不这么一大家子,坐吃总会山空的!” 江月白面露不解:“洛城的精品店,点心铺不是好好的,直接搬来京都不就好了?我前几日在洛城的时候,还听沈千辰说有京都的行商向他订大批的玩偶娃娃,说要拿到京都来售卖。” “是吗?我们来这么久都没看见玩偶娃娃或者小画书的影子,我还以为名气不够呢?既然这样,那我写信让沈千辰也给我送一批来,我们这段时间就努力找铺子,到时候一举打响招牌!” 之所以要从洛城大老远的运货物过来,主要是因为洛城各方面都完备,不仅有有条不紊的生产线,还有江月夜特意训练出来的绣娘,只要给她们设计图,她们就能完美的复现出图上的东西,不像京都,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势单力薄的江月夜。 江月白疑惑了:“既是这样,那你还打听那些公子哥的喜好干嘛?” 江月夜莞尔:“因为我有新的想法要实施啊!” 两人正商量着生意的事情,汤圆就笑盈盈的敲门进来:“大小姐,许家那边彻底乱套了!许致远一直以为要嫁他的是江三小姐,毕竟那天都发生了那种事,他一个读书人尤其迂腐,哪能想得开?估摸着许夫人为了安抚儿子,也没告诉他真话,所以拜堂那会儿当新娘子的红盖头被风吹起的时候,反而是许公子第一个惊呼了起来。恰巧上门的客人又听了孩子们的歌谣,纷纷指点和议论,许家当场就乱了,江大小姐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就气晕了过去!就是江三小姐亲自去赔罪,她也不理,只顾着把自己锁在新房里哭泣!” 江月夜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哈哈,果然够热闹。行,汤圆你继续盯着那边,一有什么新消息你就回来告诉我,阮氏偷偷看了我多少次热闹,我这次就一次性全都看回来,哈哈。” 江月白摸摸脑袋,见他三妹高兴,也跟着傻笑:“对!敢得罪我三妹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心情大好的江月夜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她这样的动作,无意中吸引了某个居心叵测的人,他躲在暗处,看着汤圆进了江宅又出来,脸上就绽放出邪魅的微笑:“怪不得殿下会喜欢,漂亮又有脑子的女人,总会让**罢不能,不是吗?” 正文 扬眉吐气 京里显赫的世家不在少数,但拥有爵位且能世袭的却两个巴掌就数得清。这次永安侯府给小儿子办生日宴,原只想一切从简,可依然有那么多牛鬼蛇神不请自来。不过永安侯府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府里上上下下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把所有来客都安排妥当了。 以沈珮珠为首,数十个名门闺秀聚在一起说笑,玩闹。 江月夜也带了江月诗出来,上次傅云清特意给她找了一个女先生,今天她本来应该在家读书的,但李长乐约了她一起来永安侯府,就特许她偷一天懒。 江月诗和李长乐自从上次在国公府见过之后,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尤其李长乐年龄小,和其他闺秀有距离感,相反,就和江月诗比较玩得来。 这不,两人一见面,就牵着手准备玩耍去了。 江月夜摸着小妹的头叮嘱:“月诗要好好和李六小姐相处,知道吗?” “知道啦!”江月诗挥挥手上的东西:“你看,我还给李六小姐准备了礼物呢。” 江月夜莞尔,笑着目送她们离开,两个小小的身影头挨着头,互相探讨着江月诗手上的缩小版小画书,那是江月诗私藏的小宝贝,没想到她舍得拿出来和李长乐分享。 一转头,魏瑾如就来势汹汹的冲到了她身边:“江月夜,蓉月今天为何没来,是不是你把她怎么了?” 江月夜哂笑一声:“呵,我能把她怎么?我们又不住在一起,我怎么知道她为何没来?话说,貌似魏四小姐才是她的手帕交啊,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两个人的声音引来了旁边闺秀的侧目,为首的正是程主簿家的闺秀程碧莹,她看了看江月夜又看了看魏瑾如,皱起了眉头,似乎谁都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魏瑾如继续撒泼:“不是你还能有谁?我不过去灵隐寺烧了几天香,蓉月就不见人了,你敢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不见人了?江月夜咀嚼着魏瑾如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江蓉月被处罚了? 正想着,程碧莹就开口了,语气十分不屑:“魏四小姐不知道?你那位好姐妹做了勾引姐夫的丑事,毁了江素月和许探花的婚礼,她怎么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什么?”魏瑾如睁大了眼:“这不可能!蓉月虽然平时任性了点,但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程碧莹,你别血口喷人,和江月夜合起火来蒙骗我!” 陈碧莹翻了个白眼:“你爱信不信!另外,请别把我和江三小姐放一块儿,我和她不熟!你与其在这里攀咬,还不如赶紧打听打听,这事儿大伙都知道,就你这个傻子还被蒙在鼓里。而且,早上我听到消息说,江家和许家的婚事彻底告吹,江素月名声受损,以后嫁不嫁得出去还另说,而江蓉月那个罪魁祸首,没准要被送尼姑庵了,哈哈。”说着,也不管魏瑾如黑青的脸,转身就走了。 听到江蓉月被送尼姑庵的下场,江月夜嘴角翘了起来,把一脸惊悚的魏瑾如丢在一边,朝着不远处的两个身影走去:“子萱,玲珑,你们也来了?” 夏子萱压低声音悄悄道:“我娘说带我和玲珑出来见见人,听她老人家的意思,是想让玲珑多在外走动走动,往后说起亲事来,也比较容易。” 薛玲珑比江月夜还要小一岁,江月夜惊讶于薛夫人的心急,薛玲珑却是红了脸:“大嫂!说什么呢,娘明明是想带你出来应酬的好吧?你别什么都往我身上说!” 夏子萱朝江月夜眨眼睛,嘴里唔哝:“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 话音刚落,沈珮珠就牵着她八岁的幼弟走进了大家的视线。永安侯府人丁并不复杂,沈珮珠的嫡亲姐姐沈珮兰自从嫁给傅云清的大哥傅荣清之后,就跟着他去了任上,一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而八岁的沈朗也是永安侯夫人所出,永安侯老来得子,很是宠爱这个儿子,沈朗毫无悬念会死下一届的永安侯。 沈珮珠言笑晏晏:“感谢大家来参加幼弟的生日宴,我特地把小寿星带给大家看看,省的大家回去了,也埋怨没见着正主。”低下头就去喊沈朗:“去吧,给各家姐姐道个好。” 沈朗乖乖的应了,粉蓝色的袍子穿着,更显得他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他走到人群中间来,一一给各家闺秀见礼,闺秀们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到他手中,他接了又说声“谢谢”,然后才拿给身边跟着的随从,不一会儿,那随从的手上就拿不下了。 因着沈朗是小孩子,长辈们便都没来,但礼物却是没少的。而来的人,送的却又是另一份,都是些精致但不贵重的小玩意,为的就是让沈朗开心如意。 转眼,沈朗就走到了程碧莹身边,程碧莹受了他的礼,便高兴的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沈朗接在手上看了看,原本没什么兴致的目光倏地亮了起来:“程二姐姐,这是什么?你从哪儿得的?” 听这叫唤,沈朗貌似和程碧莹还见过,陈碧莹得意的笑笑,目光看向众人:“这啊,是我前两天才发现的好东西,听说是从海上传过来的,很是难得!我为了抢这一份,可是费了九牛之力呢,我敢说,这京里,这都是独一份。” 被她这么一说,大家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见惯了奇珍异宝的沈朗这么惊讶,还抱在手上不肯松手!要知道,之前的很多礼物他可是只看一眼就丢给了下人的! 这一想,大家便都伸长了脖子去看沈朗手中的东西。 从外表看,只不过是很平常的书籍,沈朗见大家好奇,便大方的摊开了给大伙儿欣赏。 江月夜也跟着凑过去看,这一看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 什么海上来的,明明是她创作的小画书!程碧莹还真有心,集齐了《殷桃小丸子》《猫和老鼠》以及《米老鼠和唐老鸭》三本,还是珍藏版的! 大伙儿这一看,也和沈朗一样被上面新奇且呆萌的卡通形象吸引住了,纷纷侧头打听:“程二小姐,这东西还有没有啊?海上来的东西一向很贵,你买这个花多少钱?要是不太贵的话,我也想让我爹给我弄一套,真是看一眼就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程碧莹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你就别肖想了,京里可没得卖!这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卖到的,要不是我运气好,恐怕也不能拥有。” 旁边的魏瑾如刚被她羞辱了,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忍不住讽刺道:“程二小姐这话的意思,就是很舍不得了?那你还拿出来干嘛,别送个东西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人家沈家又不缺你这点儿!” 沈朗纠结的看了看程碧莹,又皱着眉打量了魏瑾如一会儿,好半响才下定决心似的,依依不舍的摸了摸手上的珍藏版小画书,这才递给程碧莹:“程二姐姐,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也是好不容易才买来的,我不能占为己有!你收回去吧,如果可以,借我翻阅几天就可以了。” 程碧莹这下也没脸了,忙不迭推让:“这怎么能行!姐姐送你的生日礼物,怎么还有收回去的道理?”说着就急急看向沈珮珠:“二小姐,你赶紧劝劝啊,我这要是真拿回去了,以后还有什么脸和大家一起玩!” 沈珮珠笑着打算给程碧莹打打圆场,谁知夏子宣已经惊疑出声:“欸,这不是江家精品店的东西么?月夜,你把精品店搬来京都了?” 说完,眼睛还直勾勾的望着江月夜。 一时之间,大伙儿的目光都跟着看了过来,尤其程碧莹,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咳咳!”江月夜假装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一下,又凑近仔细看了眼沈朗手上的小画书,见真是自己的创作而不是弄错了,这才堪堪承认:“这个……确实和江家精品店的很像。但是,也有可能像程二小姐说的那样,是从海上传过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都有相似的,何况东西。” 她这是谦虚,也是给程碧莹找个台阶下,谁知道程碧莹不仅不领情,反而神色张扬的说:“就是就是!说不定那什么精品店卖的,恰恰就是仿制这个做的呢!” 薛玲珑实在听不下去,帮腔道:“什么仿制?你不知道不要乱说,这小画书明明就是江三小姐亲自画的,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她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而且,也没有什么海上流传之说,这小画书在洛城已经十分风靡,只不过洛城离京太远,又和边境相连,你们才会以为它是从海上传来的罢了!” 这话,已经是拐着弯骂程碧莹孤陋寡闻了! 程碧莹当然不服气,瞪着眼道:“你说是她画的就是她画的?总要拿出证据来让我们相信吧!不然空口谁白话谁不会?我还可以说这是我画的呢!” 场面一下子从温馨转成了剑拔弩张。 江月夜为难的看了眼沈珮珠,沈珮珠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看着江月夜的眸子非常的亮,半响,她才缓缓开口:“既然这样,那就让江三小姐亲自画两个人物来看看。我相信,如果江三小姐真是这小画书的创作人,肯定就有方法让我们辨别真假。” 江月夜迎着她的目光,内心非常震撼,沈珮珠这是百分百的信任,才会毫不犹豫的做这样的决定吧?如果她今天能解了这个难题,从今往后,这些闺秀之中便有了她的一席之地,谁也不会轻易小瞧她了! 沈珮珠为了国公府,或者说为了傅云清,可谓是用心良苦! 正文 生财之道 天气入了冬,向来娇生惯养的闺秀们在园子里呆了不一会儿,就开始吃不消起来,正好沈珮珠的贴身丫鬟来报说文房四宝已经准备妥当,就在不远处的暖阁里。 沈珮珠颔首,看向众人:“这天越来越冷了,我们也别尽杵在这里受寒,这园子里的花儿,谢的谢,落的落,也没什么看头。不如,大伙儿一起去暖阁里看江五小姐作画儿?” 不等别人说话,程碧莹就当先道:“那是当然啊!江五小姐妙手丹青,我们怎么能不亲眼见证?” 她好不容易弄来的礼物,却被江月夜抢了风头,不让江月夜自打嘴巴,她如何能出了心头郁气! 一脸嘲讽的魏瑾如讥笑了声:“今儿果然热闹,随便是个人都想站出来卖弄一番!” 她不待见江月夜,对程碧莹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谁都心烦。程碧莹献宝似的举动在她看来是卖弄,那江月夜当众作画以博取眼球自然也属卖弄无疑,又逢江蓉月不在,没人和她一个鼻孔出气,她便有点口不择言起来。 这话一出,饶是沈珮珠脸色也有点不好看,可她是主人家,也不能太过苛责,只是含着笑淡淡道:“魏四小姐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左不过赏赏花,吃吃点心,偶尔也办办诗会,玩些怡情的小游戏什么的。今天因为这小画书的事情,大家能一睹江五小姐的画技,也算是趣味儿不是?” 魏瑾如处心积虑要拆台,沈珮珠就云淡风轻化尴尬,一个个,都是内宅的高手啊! 江月夜暗自冒汗,却见沈朗拿着小画书站到了她的面前:“这位姐姐,这真是你画的吗?” “是呀。”江月夜也懒得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不过口说无凭,姐姐当场给你画个片段怎么样?你这么喜欢这小画书,姐姐要是画得不像,你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对不对?” 倒不是要让沈朗给她鉴别,只是今天好歹是人家小寿星的生日,总不能让她喧宾夺主吧? 沈朗听到这个,一下子兴奋起来,仿佛自己身负多大重担似的:“嗯嗯,我能的,一定能!” 跟着大伙儿便移步去了暖阁,永安侯府的陈设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整个暖阁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大伙儿三三两两的坐下,江月夜便主动去了铺着宣纸的桌案旁,不待别人催促,已经握着笔杆子挥毫起来。 在江月夜画的期间,就有好奇的闺秀踮着脚偷看,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的,却硬是被江月夜信手拈来的气度给折服了。当然,也有像程碧莹和魏瑾如这样丝毫不相信江月夜有这种天赋的,只顾着在一边喝茶,耐心的等着江月夜自打嘴巴。 江月夜老神在在,压根不管这些人什么眼光,一个人沉浸在创作的乐趣里。她把小丸子、汤姆猫、杰米鼠、唐老鸭还有米老鼠融合在一个画面中,五个形象鲜明个性鲜明的萌物互相打闹嬉戏,动作夸张,说话风趣,不一会儿就画成了十几张连环画,直把沈朗看得小嘴微张,惊喜不已。 等江月夜一停笔,他就飞快的抱了连环画冲到沈珮珠身边,激动道:“没错了,没错了!那就是江五姐姐的手笔,江五姐姐画得比那书上还要好呢!你们看……” 事先偷看过江月夜作画的,这会儿早没了怀疑,剩下那些等着看笑话的,看了沈朗手中的作品,一下子傻了眼:“还真是啊?不仅画得更好,就是创意也是独一无二的,若说模仿,又岂会神态动作都这么相似?” 学过画的人都知道,临摹最难的就是神韵,好多赝品之所以被看出来,就是因为形似而神不似。而江月夜画出来的连环画,简直和珍藏版小画书上一模一样,无论是眼神,动作,还是每个人物不自觉的小习惯,都完全相同。 这下,就是一直死活不相信的程碧莹也没刺可挑了,哼了一声,嘀嘀咕咕的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画两张画儿嘛,能卖多少钱?我们这个圈子里,可没有缺钱的主儿!” 一听就是瞧不起江月夜家门的样子,堂堂大小姐,还要自己画画儿赚钱,成什么样子!随之,魏瑾如也跟着起哄道:“呵呵,还江氏五小姐呢,和蓉月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这外面养的就是外面养的,永远也只能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真是怎样都有她们说的! 江月夜心里一沉,不打算再纵容这两人了,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真当她是泥塑的不成? “你嚷嚷什么呢?你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也不瞧瞧自己,整天蓉月蓉月的挂在嘴边,江蓉月品德有问题,估摸着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月夜还没来得及开口,程碧莹竟然就破天荒的反骂起了魏瑾如,一副魏瑾如没有资格说江月夜不是的表情,小鸡护崽一般。 沈珮珠见了,先是惊了下,然后了然的笑起来,低声在江月夜耳边说:“你别奇怪,程二小姐就是这样的人,不喜欢你的时候看你哪儿都不顺眼,可若真的佩服你了,就不许任何人辱没你。想来,她刚才就已经承认你了,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给自己找台阶下呢!” 江月夜听了沈珮珠的话狐疑的朝程碧莹看过去,刚好程碧莹也歪了头看她,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程碧莹就小孩子似的左哼了一声:“哼!别以为我为你说话就是原谅你了!本来我是想用小画书博大家眼球的,这下全泡汤了,都怪你!” 江月夜扼腕不已:“这,这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夏子萱赶忙站出来:“这不能怪江五小姐,都是我口无遮拦,说话不经大脑,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引发两位的误会!” 夏子萱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心里还比较忐忑,之前贸然出声是不愿意见江氏精品店的东西被冠以别的名号,后来又觉得程碧莹和魏瑾如咄咄逼人,怕江月夜一个人应付不了。 她这么一说,薛玲珑也坐不住了:“啊!那我……我也不该那么说话的。” 既然程碧莹都有了和解的意思,那她们也没必要抓住不放,第一次参加宴会就树敌,回去不被她娘教训才怪! 魏瑾如见状,怒气冲天的吼了一句“你们全是神经病!”然后就走了,把一甘人弄得目瞪口呆的,尤其是沈朗,抱着连环画可怜兮兮的问:“二姐,她怎么乱骂人?” 沈珮珠面露无奈,抬眼看到江月诗和李长乐在一旁玩耍,就指使沈朗去和她们一起玩:“朗儿,你看,那两位姐姐也有小画书哦,要不你拿你的和她们分享看看?” 沈朗看见江月诗手上的缩小版小画书,果然来了兴趣:“好啊!” 见沈朗要走,江月夜才想起自己特意带的礼物还没送出手呢,急忙喊住:“沈公子?小画书不急,等我们走了你可以一个人看个够,今天你生日,我还没来得及送你礼物呢,你就不好奇,江五姐姐给你准备了什么?” 这才应该是重头戏嘛,小画书什么的抢戏太严重! 沈朗走到一半退回来,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望着江月夜,面露十二分的期待:“是好玩的吗?” “那当然!”江月夜笑着点头,然后示意林茗把旱冰鞋拿出来,大伙儿见江月夜抱了个庞然大物在手里,纷纷面露疑惑,只有程碧莹,一下子就窜到了江月夜身边:“这么大,是什么?天然水晶?金身玩偶?” 江月夜侧过头翻白眼:“金身玩偶?也亏你想得出来!” 程碧莹撇撇嘴:“有什么啊!过年的时候给丫鬟小厮还发金裸子银裸子呢,你这就算做一个金玩偶,也花不了多少钱。” 江月夜懒得理她,解开旱冰鞋的鞋带,就打算给沈朗穿上,沈朗好奇的看了看,没抗拒,江月夜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抬头和沈珮珠道:“珮珠,能不能让人去前院叫我四弟过来,这东西我做给他玩过,他能帮忙示范给令弟看。” 她自己当然也会,但这么多人,她要真穿了旱冰鞋跑来跑去,不被笑话才怪呢! 还好她聪明,事先让江月诚先学会了,如果让他带着沈朗滑旱冰,还能趁机培养下他们之间的情感,有一个名门铁哥们,对江月诚来说就是锦上添花,益处多多。 沈珮珠没犹豫,开口就让丫鬟去请江月诚了,江月诚原本是跟着傅云清四下认人呢,听说他三姐找他,二话没说就随了丫鬟来了后院。他现在离十二岁还早,自然不用避嫌。 江月夜给江月诚说了找他来的原意,江月诚也不多问,麻利的把旱冰鞋穿在脚上,然后一溜烟就在暖阁里滑了一圈,沈朗只觉得他不过才眨了下眼,江月诚就从老远的地方到了他身边。 他惊讶极了,对江月诚脚上的鞋子也好奇极了:“发生了什么?这鞋子上为什么还有轮子,穿着不会滑倒吗?” 江月诚明明小两岁,却像个大哥哥一样沈朗解释:“这是我三姐设计的旱冰鞋,非常好玩!滑得好了,就像飞起来似的,你要不要试试,我可以教你。” 沈朗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在座的后宅闺秀哪里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瞪着眼睛看沈朗从开始的跌跌撞撞直到能够自己滑行,好奇得不得了,当即便有闺秀过来问江月夜:“江五小姐,这东西还有吗,我想给我弟弟也来一双?” 江月夜哪会拒绝,笑眯眯的道:“不好意思,目前只有这两双!”在那小姐失望的目光下,江月夜淡淡笑起来:“不过没关系,等我家的精品店过两天搬来京都以后,会大批量的做旱冰鞋卖的,到时候还望各位小姐赏光啊!” “真的吗?”那小姐乐得跟什么似的,激动的拉住江月夜的手臂:“那……小画书也有多的吗?我也想买两本回去看看。” 另一个也激动着说:“我也要,我也要买!” 江月夜好笑不已:“有的,只有大家想不到的,没有精品店没有的!嘻嘻,到时候我给你们送帖子,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想着这些人看到小画书同版玩偶的样子,江月夜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这些都是摇钱树啊,看样子,她要赚大发了! 程碧莹盯着江月诚和沈朗好一会儿,才磨磨唧唧来到江月夜身旁,声音跟蚊子一样:“那个,有没有女子玩的旱冰鞋啊?” 江月夜楞了下:“不会吧,你也想玩儿?”这不是自毁形象么? 看懂了江月夜眼神里的意思,程碧莹却混不在意:“有必要这么惊讶么?大不了我不在外面玩儿,回家躲着滑一滑就是!” 沈珮珠人忍俊不禁:“你说了可不算,要你娘首肯了你才有机会。”沈珮珠和程碧莹算不上交好,但她却很喜欢程碧莹欢脱毫无心机的性子,有什么想法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从不会私底下玩小动作,不像虞家的那位小姐,看着端庄贤淑,实际上私心很重。 现在,她只期待江月夜千万别和她对上,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可是,以虞凤卿的性子,会让江月夜一切顺利吗? 正文 惦记 沈均的永安侯之位是世袭而来,但他并非是个只知道享受的权贵,反而一直汲汲营营,想要更上一层楼。如今朝局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澜诡谲,御史大夫左图成野心勃勃,常年把二皇子御玄安握在手里,又有惠妃在后宫里应外合,只要皇上稍有疏忽,他们就想取而代之,把御玄风拉下太子的宝座。 奈何御玄风自持有皇上皇后为他坐镇,从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高枕无忧的做着他的太子,近两年更是贪图玩乐,一点没有身为储君的自觉和勤奋。 沈均借着儿子的生辰,请了几位皇子来府做客。 当朝皇帝的子嗣比起前朝少了很多,目前成年的仅有四个,大皇子御玄风,二皇子御玄安,三皇子御玄澈,四皇子御玄凌。其中大皇子和四皇子是皇后所出,二皇子生母是惠妃左氏,也就是御史大夫左图成的胞妹。至于三皇子,生母原是一位婕妤,因病过世之后,就养在了将贵妃的宫中,被抱养的时候御玄澈才三岁,不怎么记事,将贵妃又待他极好,所以两人的感情与亲生差不多。 将贵妃出身显赫,她爹是当朝太尉,位列三公不说,手上还握有兵符,是皇帝最为宠信的臣子。她这样的身份,按理说是逃不开权利漩涡的,可她偏偏生了一副闲淡的性子,不争权不夺利,恬淡的过着她的贵妃生活。 外有父亲将忠帮她撑腰,内有皇帝无私偏爱,任谁提到都会说一句“将贵妃最是命好不过”。就是生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的皇后,也不见得有她活得潇洒。 此刻,永安侯沈均正和傅云清摆了棋盘对弈,他执黑子傅云清执白子,白玉质地的棋子闲闲的挂在傅云清的指尖,他的手指白皙纤细,看起来竟比白玉还要光洁温润,御玄澈玩了局投壶觉得没意思,就跑过去看两人下棋,沈均见他过来,一边落下黑子一边随意的问:“近来都在做些什么?听皇上说,三皇子近来的功课进步颇大,而且还喜欢读《孙子兵法》?” 听到兵法两个字,御玄澈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外祖父将忠,他打了个寒颤,忙不迭摆手:“没有的事!是贵妃娘娘头疼,让我给她念来着,没曾想被父皇误会了!” 他从小就害怕将忠,总觉得站在他身边都会被一种无形的威压禁锢,这话要是传到了外祖父耳朵里,提出让他学兵法那可就完了!贵妃娘娘待他好,并不见得将忠也会把他当亲人。 永安侯“哦”了一声,就看到自己的黑子被吃了大半,叹了口气:“我输了!太傅的棋艺越来越精进,貌似近几年我都没赢过吧?” 傅云清淡淡一笑,犹如梨花绽枝头:“哪里。那是因为您刚才和三皇子说话,走神了,我才侥幸赢一局。” 沈均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但对傅云清的谦虚还是十分受用:“太傅过谦了!”话刚说了一句,就听见“哗哗哗”的摩擦声响,转眼一看,小儿子沈朗不知穿了什么鞋子,跑得飞快。 眼见这么多皇子在场,沈均喝道:“沈朗,干什么呢?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 沈朗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怕,“咻”一声就窜到了沈均的身后,一路小跑赶过来的江月诚就立在傅云清面前,乖顺的解释:“那是我三姐送的礼物,叫旱冰鞋,鞋子上的轱辘一转起来,人就能跟着跑。朗哥哥只是觉得好玩,侯爷别怪他!”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沈均说的,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像黑夜的星子。 沈均微不可闻的叹口气,朝沈朗说:“你看,人家江家弟弟多懂事,枉自你比人家还大两岁。喜欢玩也该有个节制,现在客人还都在呢,你这窜来窜去的成什么样子?” 怪不得傅云清会瞧上江月诚,小小年纪就如此稳重,长大了铁定更有担当。 沈朗滑着旱冰鞋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暖阁里不少人,御玄风、左鸿、江月华、萧知乐和几个世家子在吟诗弄墨,二皇子、四皇子、江月白、薛涛还有另几个年轻公子在玩投壶,正玩到兴头上,江月白连续三次将箭矢丢到了花壶外面,引来大家哄堂大笑,四皇子御玄凌就罚他改日请他们喝酒。 江月白求之不得,心想要不是自己装手笨,又怎么能探出他们的喜好呢? 这可是他三妹交给他的任务,他得漂漂亮亮的完成了! 抬头,就听到永安侯压抑不住的呵斥声,被沈朗惊动从而好奇他脚上鞋子的御玄凌就走了上去,低下头打量沈朗脚上的旱冰鞋:“看起来好像比投壶有意思。” 沈朗扬起眼睛,十分满意的道:“那当然!比我从前收到的任何礼物都好玩,也不知道江家姐姐是怎么想到的?”语气一变,就埋怨起沈均来:“爹也是,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今天是我生辰,你这么吼我,难不成我是捡来的?” 御玄风哈哈大笑,打趣沈均:“堂堂永安侯,也有被儿子呛白的时候?” 沈均赧然:“让殿下见笑了!” 御玄凌却是把沈朗的话听在了心里,转身问江月白:“月白兄,沈朗脚上的旱冰鞋既是你三姐送的,你可知她在哪儿买的?看着有点意思,我也想弄一双来试试。” 江月白不卑不亢的,并没有因为那声“月白兄”就显得受宠若惊:“不是买的,是她画了图纸找师傅定做的。我三妹向来鬼主意很多,许是从什么古书上看来的,恰逢沈家公子生辰,就做出来给他当礼物,讨一讨小孩子欢心。” “我可不是小孩子!”沈朗不高兴了,滑着冰鞋在江月白身边打转,忽的想到什么,又飞快从小厮手上接过程碧莹送他的小画书,递给御玄凌:“四皇子,你看,这也是江家姐姐画的,可好玩了,比一般的游记故事书有趣多了!” 其他人听了,也来了兴致,一个个都拿了翻看起来。不过到底年龄大了,除了对《猫和老鼠》有点喜感之外,其他两个倒没引来他们多大反应,只是这新颖的绘画方式赢得了他们的赞赏,御玄凌笑道:“确实不是俗物。” “是吧,是吧?”沈朗很是开心。 御玄风若有所思,开口道:“那,不如请江家小姐过来问问,看这旱冰鞋是哪位师傅做的,可以的话让他给我们一人来一双,这样大家学会了还可以比赛?岂不是不平常玩的游戏都要有意思!” 左鸿不着痕迹的瞥一眼御玄风,笑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好大咧咧的喊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过来说话?要不,还是喊个婆子去问问好了,而且,殿下您开口就是几十双旱冰鞋,可准备好掏银子了?” 沈朗有心为江月夜省银子,抬起脚边看边道:“对啊,这旱冰鞋做工这么复杂,一看就花费很高的样子,不如让江家姐姐先找人做,我们到时候再花钱与她买!” 御玄凌忍俊不禁:“你倒会做生意!不过今天是你生辰,大家都送了你很多好东西,这旱冰鞋的钱,应该你出。”回头就抓住沈均不放了:“侯爷,您说呢?” 沈均堂堂一个侯爷,哪会计较这点小钱,大笑道:“行啊!不就是旱冰鞋嘛,我请了!” 沈朗就嘻嘻笑,凑到沈均身前,目光明亮:“爹爹真好!”说完,又“咻”的一声滑远了,傅云清见江月诚视线望过去,便拍了拍他的头:“去吧,去和沈朗玩会儿。” 江月诚朝傅云清俏皮的笑了笑,这才跑过去和沈朗一块儿玩,顺便探讨旱冰鞋的滑法。 江月夜自己也只会最简单的滑式,所以能教江月诚的不多,但是她看过花样旱冰,便告诉了江月诚很多奇特的玩法,比如倒退式,旋转式,单脚式什么的,江月诚很感兴趣,这会儿见沈朗也喜欢旱冰,便想和他一起探究。 暖阁里十几双眼睛一下子全望在沈朗的身上,投壶的不玩了,吟诗作对的也没了兴致,御玄凌就忍不住催促:“左鸿,你不说喊婆子去问嘛,怎么还不去?” 左鸿告饶似的退出暖阁:“这就去,这就去!四皇子您也太心急了,这会儿就算问了,那鞋子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好的啊!” 御玄凌窘迫不已,好在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彼此很熟悉,闹了笑话也没什么。 江月白和江月华悄悄对视一眼,互相都觉得他们三妹很厉害,不过一双鞋子,就让这些从小锦衣玉食,宝贝堆里长大的皇子嫡孙念念不忘,照这样发展下去,何愁江家的生意不火? 左鸿在路上寻了一个婆子,低声吩咐:“你去找江五小姐,就说侯爷找她,要问问旱冰鞋的事情。”这,哪还是他刚才的意思?分明是要把江月夜叫出来。 而且,还是叫来和他单独见面。 那婆子不疑有他,低着头就去不远处的暖阁喊人去了。 左鸿脸上明朗的笑容退去,看着御玄风的方向神色难明,若他的观察不错,御玄风是喜欢这位江五小姐吧?以他的性子,如果只是一般的喜欢,应该会求了皇后要了江五小姐才对,可他迟迟没有动静,难不成,是想让江月夜做太子妃? 要真是这样,他可要帮帮他才对,要不又怎么坐实御玄风**美色的事实? 正文 强吻 左鸿打定了注意,要趁此机会试探下江月夜的意思,看她是不是同样对御玄风情根深中,按他的想法,最好是两个人都有遐想,这样动起手来也方便些。 江月夜送沈朗旱冰鞋,本就是要引起大家的兴趣,所以当永安侯府的婆子来找她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怀疑,规规矩矩的跟着婆子往外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左鸿。 江月夜顿住步子,朝那婆子问:“御史大夫家的公子怎么站在路上?我们是不是该等他走了再过去?” 话音落下,左鸿已经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道:“好了,没你什么事了,剩下的我来和江五小姐说!”那婆子哪敢违背,低着头就要避开,江月夜急忙拉住她的胳膊:“你不能走!万一被别人看见,岂不是要传我和左公子的谣言?” 她不知道左鸿为什么要截住她,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左鸿单独说话的! 左鸿目光如炬,视线像把锋利的刀一样在江月夜脸上游走,江月夜如临大敌,却硬是瞪着眼看他,没有半分退缩。半响,左鸿忽的缓和了脸色,笑道:“好吧,你走远点,让我和江五小姐说几句话。” 那婆子冷汗流了一脸,听了这话忙不迭走了十几步,在离两人五米远的位置停下来,眼观鼻鼻观心的装起了木头。 江月夜从头到脚都是防备:“左公子有什么话不能开诚布公的说?何必让下人诓了我过来!” 她清楚的记得,沈珮珠告诫过,最好离左鸿远一点!从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相信沈珮珠不会害她,更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我没有诓你。”左鸿一双眼睛像雄鹰似的锐利:“太子殿下让我派人问你那旱冰鞋是哪个师傅做的,可不可以多做几双,钱由永安侯出。我临时想起,你好像也不知道我们的尺寸,便等在这里,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办?” 自从他无意中发现许致远的婚事是被江月夜搅黄的时候,他就有心想要会会这个小姑娘,派人查来的消息是她和江蓉月不和,阮氏也几番羞辱打压她,所以她才狠狠还击。不过可惜了,谁让御玄风喜欢她,而御玄风又阻挡了他和他爹的大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江月夜讶然:“就因为这个?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我让我的婢女把你们的尺寸都记下不就行了?” 记的时候最好备注了谁是谁,这样还能根据个人的喜好设计不同的颜色和细节。 左鸿眯了眯眼:“你以为像我们这样的人,会清楚自己的尺寸?你要想做好,只能派人去各家府上询问,这样一来,你派谁去合适?尤其是太子那边。” 江月夜转了转眼睛,左鸿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他一个天子骄子,关注她这些琐事不是很奇怪? “这些事我自有打算,就不劳左公子费心了!”江月夜不咸不淡的道。 左鸿现在的态度,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被江月夜赏了白眼,左鸿也不生气,就是抿嘴的样子也充满了耐心:“这些事的确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而已。京城不比外面,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而以你现在的根基,不管得罪谁都够你喝一壶的,你想清楚!” 说完,也不等江月夜反应,就一转身回了暖阁。 江月夜莫名其妙,心中却思索起了左鸿的话,他有意无意的提到御玄风,难不成是御玄风让他说这些的?派人去太子府,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想她亲自去么? 蓦的,旁边跳出一个人来,吓了江月夜一大跳,她抚着胸口道:“卓然,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卓然望了眼左鸿离开的方向,问:“你怎么会和左鸿在一起,你们嘀嘀咕咕聊了什么?” 自从上次江月夜受了江蓉月的虐待之后,傅云清就让他跟着江月夜,一旦有什么事,首先出手保护她,其次就是向他汇报。他怎么看那左鸿,都觉得是不怀好意。 江月夜奇怪:“你问这个干嘛?” 卓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看那家伙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怀好意!我作为公子的随从,理应为他守护好媳妇儿。” “谁是他媳妇儿?”江月夜瞪着眼回一句,脸色却止不住的通红:“真不晓得傅云清如此冷清的家伙,怎么会找你这么个不着调的随从,他就不怕你败坏他的名声?” 卓然无所谓的摊手:“男人间的事不是你们姑娘家能懂的!”随着又旧话重提:“问你呢?左鸿跟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居心叵测的地方?” 江月夜学着他的口气悠悠开口:“姑娘家的事不是你个大男人能明白的!”说着便“哈哈”一笑,转身离开。左鸿既然丢给她一个难题,那她不好好解决了岂不是有负他的“期许”! 宴会结束,程碧莹还特意嘱咐江月夜一定给她做一对女式的旱冰鞋,江月夜笑着应了,李长乐听见,也凑热闹似的让江月诗帮她求一双,江月诗好不容易有个玩伴,当然欣然答应,李长乐心情大好,便邀江月诗过两天去她家玩儿。 江月夜嫣然一笑:“那感情好,到时候三姐一定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连江月诗都有了邀约,这说明他们一家已经离站稳脚跟不远了! 江家的马车停在路边,江月华带着两个弟弟先上去,掀开帘子要喊两个妹妹,却看到傅云清一边和几个皇子告别,一边却注视着他三妹,他眉目动了动,小声道:“月诗,有什么话回去再和三姐说。” 这时候,傅云清已经走到了江月夜的身边。 江月诗很识趣,捂着嘴巴“嘿嘿”笑了一声,就像只小猫似的钻入了车厢里,傅云清低了头,用只有江月夜听得见的声音轻喃:“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从前我总认为是骗人的,如今轻身体会,才知道这话藏着大学问。” 江月夜嗔了他一句:“酸儒!”转身却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傅云清悠闲的靠在车壁上,一双眸子深情的望着江月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精品店要挪到京都来,人手什么的找好了没有,要不要我调几个给你?” 江月夜莞尔:“没有你的时候,我也做得很好,所以不用担心。林茗林香足够帮我了,而且马上就是年节,不管是国公府还是你肯定都需要人手,我就不给你添乱了!另外,我大哥要把秦老先生接到京中来过年,感念他的教诲之恩,我顺便也会接了焦无言和钱敏进京,听说我走以后,他俩在洛城做得很不错,配合默契,恩威并施,就是陆掌柜也要赞一句‘后生可畏’!” “看来你都打算好了?”傅云清有些失望的道,旋即又笑起来,一把将江月夜拉到他的身边,把江月夜粉嫩的柔夷禁锢在他的大手中:“你这么厉害,显得我很没有用似的!” 酸溜溜的口吻,像小孩子吃不到心爱的糖果一样。 江月夜哭笑不得:“我家人多,很多事我大哥二哥也能办,我总不能越过他们来找你吧?一次两次还可以,多了他们也会有想法啊,所以,就只能暂时委屈下你这个未来姑爷了!” 傅云清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江月夜把自己另一只手放入傅云清的手掌里:“傅三公子不是后悔了吧?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才几日时间就忘光了?” 她当然是开玩笑,不过语气有点严肃,傅云清马上慌了起来,用力的握住江月夜的手:“一刻都不曾忘过!”眼底是压制不住的浓浓欣喜:“答应了,你这是答应了对不对?你不知道,我等这天等好久了,这下好了,得了你的亲口承认,等过了年,我就求皇上给我们赐婚。” 江月夜轻笑一声,歪着头温柔的靠在傅云清肩膀上:“就算过了年,我也才14岁,还没到嫁人的年纪呢!再说,你怎么就肯定皇上会答应你?你以为皇宫是你家后花园,你想如何就如何,我听说皇上可是不轻易给人赐婚的,就算你是太子老师,也没有这个特权吧?”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傅云清扬起嘴角,充满自信的笑容印在江月夜的瞳仁里,溅起层层涟漪。 望着面前男子清俊的容颜,笃定的神情,江月夜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鬼使神差的,她居然趁着傅云清不注意,猛的就扬起了自己的脸,把自己娇小的红唇压在了傅云清红润的唇瓣上。本来只想轻轻碰一碰,浅尝辄止的,谁曾想这一吻便停不下来,她恶趣味的起了捉弄傅云清的心思。 如果没记错,她中了媚香吻傅云清那次,他的反应十分生涩? 她一个现代姑娘,活了三十来岁,怎么也谈过恋爱,接过吻干过坏事,所以在这方面,倒也勉强能成为傅云清的老师? 想到这个,江月夜心中愉悦,胆子也越来越大,从原本的浅浅触碰,渐渐加深,唇中,嘴角,她用丁香小舌描绘着傅云清优美的唇线,傅云清呆了半响,回味过来的时候,唇上的温暖已经离开,他张大了眼睛,一副委屈到极限的样子。 引来江月夜的“哈哈”大笑,熠熠生辉的眸子满是促狭,暧昧,调戏,逗弄的意味。温婉的容颜也因为这样散发出迷人的光芒,让傅云清眼中的惊艳之色越来越盛。 下一刻,他笨拙的,迅速的,狠狠的吻住了她! 正文 腊八节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江月夜和傅云清的呼吸都有些粗重。 江月诗扯着嗓子在外面喊:“三姐,到了到了,快下来。娘早上说会煮好吃的等我们,你要是慢了,我们可都吃光了哦!” “恩恩,知道了!”江月夜略有些慌张的应着。 傅云清把江月夜紧紧抱住,脑袋搁在她温暖且光滑的肩窝里:“舍不得你,怎么办?”高大的身躯和此刻小狗般的依赖格格不入:“真想明天就把你娶回家,这样就能抱着你,想抱多久抱多久。” 江月夜就躲在傅云清怀里“咯咯”的笑:“别闹,好痒!” “我是认真的!”傅云清轻柔的撑开两人间的距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江月夜:“二十年了,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急切过,夜儿,答应我,乖乖等我好不好?只要几个月,我一定求皇上给我们赐婚。等你年龄到了,我们就成亲,然后……”他的脸忽然红了红:“夜儿给我生几个孩子,我会好好教导他们,女儿和夜儿一样坚毅美好,儿子么,学一身好功夫,以后好保护姐姐和妹妹。” 嘴角不自觉的高高飞扬着,江月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飞快的在傅云清脸颊上印下一个吻,这才施施然的逃离他的怀抱,下了马车。 第二天,腊月初八,古代的腊八节。 早早的,国公府就有嬷嬷送来腊八粥,她道:“……叫我史嬷嬷就好了,今儿腊八节,国公夫人念着江五小姐,特意嘱咐我送份粥过来给五小姐尝尝。江夫人这般年轻,一点也不像生养了五个孩子的样子。” 宋氏不会客套,但笑得善意:“史嬷嬷说笑了!我带三闺女谢谢国公夫人的好意,劳烦嬷嬷跑这一趟。也巧,我们府上也煮了腊八粥,虽说比不上国公府厨子的手艺好,可也要麻烦嬷嬷给国公夫人带一点,算是尝个鲜。”说着,便站起来递给史嬷嬷一个大大的封红。 史嬷嬷忙不迭跟着站起来:“江夫人哪里话,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却是没有推了红包。 江月夜端了瓷盅装好的腊八粥过来,正巧看到这个场面,嘴边的笑就越发真诚。史嬷嬷没有推脱打赏,说明她还是喜欢这差事的,并没有轻看宋氏。 她上前,笑着给史嬷嬷见礼:“才几天不见嬷嬷,嬷嬷的气色就越发好了。” 史嬷嬷乐不可支:“你这嘴啊,还真像夫人说得那样,跟蜜糖似的。” 送走史嬷嬷,江月夜这才吩咐府上的婆子,让她去给昨天到永安侯参加沈朗生日宴的公子小姐送腊八粥,除此之外,还有棉花糖和酒心糖。腊八粥是林香的拿手小食之一,另外两个则是江月夜用来取悦人的,棉花糖送个闺阁中的小姐,酒心糖灌了香酒,那些公子哥应该会喜欢。 当然,她的心思不是白费的,临走的时候,江月夜抓了一把铜钱给伍婆子和元嬷嬷:“送完东西,顺便探听下他们的喜好,回来我还有赏。”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欢欢喜喜的应了,心想傅三公子人真不错,给她们找了个这么好的主家,比起国公府来,除了地位上差些,别的还真是没得挑剔。 薛玲珑和夏子宣收到江月夜送去的腊八粥和棉花糖,欢喜的同时,也给江月夜回了一份精心的礼物。相比她俩,沈珮珠是意料之中,魏瑾如则是嗤之以鼻,没等伍婆子离开,就不管不顾的扔掉棉花糖,一把掀翻了腊八粥,气呼呼的嚷嚷:“谁稀罕她的东西!” 伍婆子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和魏四小姐置气,但也不能任由她这般欺负自家小姐,她挺直腰背站在魏夫人面前,淡淡道:“魏夫人,我来的时候我家小姐就说了,江蓉月落得如此下场,不怪别人,都是她自个儿作的。要知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魏四小姐如今这副样子,程夫人就不怕她走江三小姐的后路?” 几句话,轻易就让魏夫人变了脸色,等她前脚一走,魏瑾如就被罚了半个月的禁足。 这边,程碧莹对江家来的元嬷嬷不仅没有半分芥蒂,还很热情的把她迎进花厅去,趁着她娘吩咐下人热腊八粥的间隙,她悄声问元嬷嬷:“怎么样了,江月夜有没有给我做旱冰鞋啊?” 元嬷嬷抿着嘴腼腆的笑:“正准备做呢,这不,我今天来就是打算问问程二小姐的喜好来着。等我回了消息,我家小姐才能给程二小姐设计旱冰鞋,小姐说了,女子的鞋子不比男子,万一不合脚摔了哪里可就不好了,因而很是慎重,希望程二小姐不要嫌难等。” 程碧莹眉眼都笑开了:“我就知道她不会怠慢我!江月夜一看就不是小气的人!”元嬷嬷对她直呼江月夜的闺名视而不见,程碧莹吃了几颗棉花糖,眼睛就完成了月牙儿:“嬷嬷你等等,我拿点东西你帮我带给江月夜。” 程夫人拿这样的闺女也头疼:“元嬷嬷别见怪,我家老二就这性子。说风就是雨的,我和她爹都拿她没办法,只希望以后找个能收拾她的姑爷。” 元嬷嬷带着笑寒暄:“哪能啊,姑娘家硬气些才好,要真像夫人说的那样,夫人可又该心疼了!哪家的姑娘不是捧手心上长大的,就算嫁了人,也希望她顺心如意,和姑爷相敬如宾才好。” 这话,可说到程夫人心坎里了,她不禁对江家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试问哪个乡野来的家庭能有这样的下人?就这气度,比起她们这些生在京里长在京里的也差不了多少,早就听说江家五小姐不简单,看来并不是虚传。不仅得了国公夫人的青睐,还养了这么会说话的嬷嬷,就是她那个眼比天高的闺女,也从一开始的不喜变成服气,这样的姑娘,也不知道谁家会讨了去。想到这里,程夫人不动声色的问道:“元嬷嬷,敢问一声,您老以前可是在国公府当差?” 元嬷嬷一愣:“夫人怎么知道?” 程夫人暗惊,但很快恢复淡定,笑着说:“难怪了,我就说元嬷嬷气质不一般。江五小姐能得嬷嬷庇护,果真好福气,不过也是她能干,不然也入不了嬷嬷的眼。” 一口一个嬷嬷,指代的却是国公夫人。元嬷嬷心中明镜似的,却半分也不显示出来。一来派她去江家的人不是国公夫人,二来江五小姐和傅三公子的事儿,不是她们这些仆妇能谈论的,两个人还没过明路,哪能到处嚷嚷。 元嬷嬷思忖了下,旋即笑道:“程夫人严重了,我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担不起庇护之说。至于我家大小姐,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我活这么几十年,除了几位叫得出名号的贵女,就没见过比她还要坚韧、豁达的,老婆子我能跟着她,谁说不是我的造化?” 出口就是“我家大小姐”,程夫人要还听不出元嬷嬷的意思,那就白当了几十年的主母了! 她张了张口,满是无奈。原想套元嬷嬷的话,想知道国公府对江月夜到底是何打算,但元嬷嬷嘴巴跟蚌壳一样,根本不肯松一个字给她,倒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刚好这时候程碧莹回来了,程夫人就拉了她,转移话题问:“不好好待客,你跑哪儿去了?” 程碧莹明媚的笑,松了手上抱着的楠木匣子,纤纤玉指将其打开,一边拨弄一边说:“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东西,麻烦元嬷嬷帮我带给江月夜。” 元嬷嬷看过去,匣子里躺着的,全是好东西。上乘的翡翠镯子,玛瑙项圈,和手腕差不多大的琉璃镜,几个新的、绣着富贵花开的荷包,看布料,像留了很久不舍得用。除此之外,还有一副全玉石的九连环,元嬷嬷看得瞠目结舌:“程二小姐要把这些都送给我家小姐吗?这……太贵重了,我做不了主。” 程碧莹撅撅嘴:“又不是送给嬷嬷的,嬷嬷为难什么?你只管拿回去,告诉江月夜,她若是不收,我就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她做了旱冰鞋,我也不要了!” 其实,她只是想弥补之前对江月夜的鲁莽。 元嬷嬷哭笑不得,只能答应把匣子带回去。 出了程家,她又随着马车去了趟太子府,根据江月夜吩咐的,她只要找太子的近身婢女问个尺寸和大致的喜好便可以脱身,谁知道太子这么有空闲,亲自接待了她不说,还和颜悦色的问:“江五小姐很忙吗?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亲自走一趟?” 元嬷嬷低眉敛目,心里却想,这算多大的事?不就是做双鞋嘛,就算您是太子,也只有两只脚,每只脚五个指头啊?难不成,太子殿下还是六指人? 元嬷嬷偷看了下御玄风的脸色,见他沉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为难了下,开口道:“殿下,快过年了,我家小姐确实有些丢不开手。要不,您还是让您的侍婢报一报您的尺寸?” 御玄风抬起眼睛:“不行!除非江月夜亲自来,不然这鞋她就做不成!没有我首肯,别的人也不敢买她的鞋子,你回去告诉她,要想赚钱,就到太子府走一趟。” 元嬷嬷暗叫奇怪,却也不敢问为什么,马不停蹄的就赶回了红枫胡同。 正文 入局 伍婆子比元嬷嬷要早回来,所以元嬷嬷找到江月夜的时候,她正在查看伍婆子带回来的信息。伍婆子办事细心,哪家公子什么尺寸,喜爱什么颜色和饰品都记在了宣纸上,江月夜一边看一边思考着要怎么做,不求精致绝伦,但一定要别致,最好让每个人的鞋子看起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元嬷嬷就立在廊下回话:“大小姐,太子殿下不肯给,还说您要是想赚这笔钱,就亲自去太子府走一趟!” 江月夜皱起眉头:“除了他,其他公子有问题吗?”她就知道,左鸿敢那么说话,肯定是有缘由的。 御玄风这个蠢蛋,枉自贵为太子,被一个大臣之子看得这么透,真的没问题?表面上看左鸿是和他一路的,但人心隔肚皮,事实是怎样还真不好说! 元嬷嬷摇头:“各府的下人一听说我是为什么去的,都表现得友好而客气,不消多说,就把尺寸拿给了我。嗯,这个,是程二小姐让我给您带的东西,说您要是不收她就不要旱冰鞋了!” 江月夜好奇的打开元嬷嬷递过来的木匣子,饶是满腹焦躁也被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惊没了:“怎么这么多东西?程碧莹这是什么意思?” 元嬷嬷忍俊不禁:“就是面上这个意思,她要把这些东西都送您。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还要问小姐您啊!” 江月夜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的笑起来:“这个程二小姐可真有意思!罢了,她要送我们就收下好了,至于太子殿下那边,你就别管了,明天我亲自去问。” 元嬷嬷和伍婆子都松一口气的退下去。 翌日,江月夜穿了件薄荷色绣夏菊的湘裙,和林茗一起坐了马车去太子府。主仆一路长驱直入,太子府的下人对两人视而不见,想必是御玄风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 过了垂花门,才有一个闭月羞花的婢女迎上来:“奴婢奢香,江五小姐,殿下让我迎您去书房说话。” 江月夜乍一看惊艳不已,等想到这些姑娘可能都是御玄风通房的时候,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恶心,再看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容貌,刹时就没了兴致,淡淡的回她:“走吧!” 书房的格局不是一般大,四面环水,柳条依依,随着楼宇倒映在碧绿色的湖水中,有一种近忽妖异的美感,奢香径直把门推开,躬身道:“江五小姐请!”转头对着林茗又说:“这位姐姐,麻烦你在外稍候片刻,殿下说了,只让江五小姐一个人进去。” 林茗停住步子,担忧的看着江月夜,江月夜咬了咬下唇瓣,妥协道:“行吧,你在外面等我。”她看了眼奢香,附身到林茗的耳廓旁:“万一有什么事,我会摔茶杯,你只要听见摔茶杯的声音就冲进去,不用顾忌这里是太子府!” 林茗颔首:“小姐放心。”江月夜这才抬步进了御玄风的书房。 长案旁,御玄风慵懒的坐在哪儿,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到江月夜的身上:“江五小姐,本殿下的书房如何?整个太子府,我最不喜欢的便是这儿。” 江月夜不置一词,只静静的看着他。 御玄风轻笑了声,从长案后走出来,摸着多宝阁上的太子印章,很是落寞的说:“人人都以为做太子风光无限,可我却偏偏不喜欢。人生短短数十载,不及时行乐,反而给自己压着整个天下这么重的负担,何苦呢?” “你要不愿意,可以去向皇上说,跟我说有什么用?” 御玄风对江月夜不置可否的态度丝毫不诧异,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才转身对着江月夜,敛去了身上伤感的情绪,笑着问:“你来找我,是为了旱冰鞋的事吧?我就很好奇,赚钱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么,明明躲着我,不肯见我,为了那几双鞋子的钱,就巴巴的跑了过来?” 江月夜徐徐笑了:“这世上有很多人,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比如殿下,纵横声色,迷恋潇洒。而我,偏偏就喜欢钱,觉得钱可以买来自己喜欢的东西,锦衣玉食,安稳快乐,都可以用钱买来。这和殿下喜欢玩乐的本质的一样的,所以迷恋其中。” 御玄风愣了楞,忽的大笑起来,站在江月夜面前,定定的望着她:“不错,你说的不错。那这样好了,你嫁给我做太子妃,我保证你有花不完的钱,金银玉石,你想要多少有多少,等我继承了父皇的皇位,你还可以做皇后,到时候天下都是你的,岂不快哉?” 江月夜一头黑线,如果没记错的话,傅云清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说过相似的话,这些人是脑袋被门挤了么?动不动就要用钱来贿赂人,她江月夜是喜欢钱,可她喜欢自己亲手挣来的钱,而不是摇尾乞怜或出卖身体感情得来的钱! 这么一想,出口的话便有些不客气:“不用!殿下有多少钱是殿下的,跟我没有关系。如果我为了贪你的钱嫁给你,那我和以身侍人的□□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身份好看点!” 御玄风没想到江月夜会这么说,半响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江月夜的话有多刻薄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了。江月夜见他一副气绝的表情,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了下,心想今天的御玄风情绪不太对啊,往日的他风趣幽默,虽然有些霸道和难缠,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狂妄又小气吧? 连继承皇位的话都大大咧咧的说给她听,就不怕隔墙有耳? 要知道,皇帝早立储君是一回事,但禅位又是另一回事,在历史的黄河里,几乎每一届的皇上都希望自己长生不老,永坐江山,立太子只不过是为了赌言官的嘴,或者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让自己的天下旁落别人。而事实上,他们并不喜欢太子太过优秀,尤其自以为是,觊觎皇位,这样的太子大多没有好下场! 连她都懂的道理,御玄风不至于不知道吧? 江月夜深吸一口气,退到了长案边上,端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杯,紧紧的握在手里,面上却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殿下,我来这么半天,怎么没见到如夫人?她快要临盆了吧?过不了多久,殿下就该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双生子啊,好多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万一是龙凤胎,殿下还不知道要多高兴!” 乱七八糟的,江月夜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就是极力的要转移御玄风的注意力。 她盯着他起伏的胸口,攥紧的拳头,以及有力臂膀上凸起的青筋,瓷杯在她手下发出轻微的颤鸣声,就在江月夜以为御玄风要动手打她的时候,面前的人却忽然张开双臂,把她死死的箍在了怀里! 江月夜惊骇:“殿下,放手,放开我!” 御玄风把头埋在江月夜的发丝里,目光幽深,自说自话:“夜儿,别动,对,静静的,别动。你不知道,我是真喜欢你,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想娶你当太子妃,想给你世上最至高无上的生活,我不想做什么父亲,若薇她很可怕的,她杀了我好多女人,万一她生的孩子也和她一样心狠手辣怎么办?” 江月夜呼吸困难,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不,不会的!” 同时,她扭动着,想要把怀中的瓷杯拽出来摔到地上,这样的话林茗就会冲进来,她就能摆脱御玄风的钳制,然后让林茗带她走。 她相信,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只要她去找傅云清,他都能帮她解决。所以来的时候,她才那么坦荡,不害怕不怯懦,但也没有料到御玄风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呢? 江月夜甚至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御玄风温香在怀,很快身体就有了反应,他压下头来,嘴唇一点点在江月夜的发丝上摩挲:“夜儿,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是太子,除了父皇,我是天底下最大的人,任谁见了我都要点头哈腰,曲意逢迎,为什么你不是?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随着话音,他冰凉的唇瓣已经落到了江月夜的脸颊上。 江月夜哆嗦了下,没有管御玄风的上下其手,而是用力的将百凤朝凰的茶杯掷到了地上,“哐当”一声,茶杯摔成了无数块。 随之,“嘭”的撞门声也响起,江月夜松一口气的同时,眼睛又瞪成了鸡蛋。妈蛋,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萧若薇也跟着冲了进来? 最令人忧伤的是,此刻的御玄风,已经毫无风度的抱着她啃了好吗! 萧若薇这么草木皆兵的人,看到这副场景,肯定想吃了她吧? 江月夜这么想着,目光就落到萧若薇的脸上,后者果然一副要吃人的神色,但却理智尚存,没有高声嚷嚷,而是极力的压制住怒气:“林茗,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拉开?要是让别人看见,她还有名声?” 正文 委屈 书房的门被大力的关上,将一双双好事的眼睛隔绝在外。 萧若薇一脸阴霾的斜坐在软塌上,单手护着已经有脸盆大的肚子,阴阴笑道:“江月夜,你就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吗?我警告过你,让你离殿下远一点,你倒好,大白天就跑到太子府来勾引别人的夫君,你还要脸吗你!” 在林茗的帮助下,江月夜才堪堪脱离御玄风的禁锢。 御玄风的状态既蛮横又激动,如此明显的漏洞,萧若薇居然视而不见,反而揪着她的小辫子不放,江月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夫人,你难道没发现你家殿下精神头不太对吗?亏你还口口声声的念着他,做戏给谁看?” “你!”萧若薇气结,双手扶着婢女颤抖不已。青莲被她抓得吃痛,却也不敢松手,看了眼江月夜,又看了看御玄风,喏喏的开口:“夫人,殿下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萧若薇横眉怒目的道:“他平常和那些丫鬟厮混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子!” 青莲顿时闭嘴了,林茗护着江月夜远离御玄风十步距离,御玄风倒没再动作,反而精疲力尽似的软倒在榻上,萧若薇怕他生气,挪了挪位置让他躺下。 江月夜更是狐疑,眯着眼朝萧若薇询问:“你说他平时也是这个样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关你什么事?”萧若薇恨恨的道:“你要再不走,我这就喊人进来把你拖出去!” 江月夜欲言又止,御玄风却开了口,声音里透着一种疲惫和烦躁:“青莲,送江五小姐离开!”一副没有任何异常的模样,江月夜纳闷的同时,也气得不轻:“御玄风,你怎么回事?刚才看你那样,我还以为你是身体不舒服,现在你好好的,却半句解释也没有就要轻松揭过,你当我是什么?” 萧若薇大怒:“江月夜,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吗!你……”却被御玄风一个眼神把剩下的怒骂给瞪了回去,御玄风无力的敲了敲额头,道:“夜儿,刚才是我不对,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或者,因为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答应嫁给我了吗?” 明知道江月夜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御玄风却还是忍不住在她脸上落下期待的视线,江月夜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听了这话心里梗得不行,起身就走。 待到门边,她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冷冷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踏入你这太子府一步!也请太子殿下您信守承诺,不要再为难我!另外,我欠你的那个承诺,因为你今天的无礼和粗俗,从此一笔勾销,互不相欠!” 没有人阻拦,快要上马车了,青莲才追出来,伸手递给林茗一个小册子。 林茗见江月夜面色不好,也没打搅她,揽了青莲到另一侧说话:“这是什么?” “殿下说是江五小姐想要的东西,命我送来!” 林茗是清楚江月夜来太子府的目的的,闻言翻开小册子看了眼,见真是太子的身长尺寸,便收入了怀里,拉着青莲耳语道:“刚才的事情,是太子殿下太过分,不能怪我家小姐,你回去好好跟如夫人解释解释,现下最重要的,是如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你纵使不愿意蹚这个浑水,也得为你自己考虑吧?” 林茗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是江月夜不愿意的,那她们就不干!青莲是如夫人的贴身婢女,心肯定也是向着如夫人的,刚才的一幕如夫人因为太子殿下在不敢乱来,可不代表不记恨。倘若能说动青莲帮忙斡旋,那她家小姐就能少些对手。 青莲是半路才跟了萧若薇的,既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又无时无刻都战战兢兢为自己谋算,听了这话,她心中明镜一样,笑着道:“林茗姐姐放心,我会劝着点的。” 她如何不知,太子殿下对如夫人的喜爱估摸着还比不上江五小姐,而如夫人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完全凭借了肚子里的孩子,正所谓母凭子贵。可要是这一对孩子没了,不管是如夫人还是她,都会跌落谷底。甚至于,一旦太子殿下成功让江五小姐嫁过来,那她们就会永无翻身之日。 她不是如夫人,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所以只能两边讨好。 林茗才不管青莲心底如何纠结,听她答应了,便也不多做停留,扶着江月夜一起上了马车,快要到江家的时候,她才拿出册子和江月夜汇报:“虽然受了点委屈,但好在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小姐,你看,哪天请做鞋的师傅过来?” 这一批旱冰鞋倾注了江月夜大量的心血,她虽然气愤,但也没忘了目标:“尽快吧!也不用再选别的地方,让师傅们带了工具过来,直接在后院做就是。他们来的人,你盯着点,别让人浑水摸鱼。”等回了家,她又叮嘱汤圆一遍:“这半个月家里可能会比较乱,你盯紧家里,不要出乱子。” 汤圆颔首应是,江月诗就跑了过来,抱着江月夜的手臂不松开:“三姐,我今天要去李家做客,你帮我选裙子好不好?另外,李六小姐派人来问,她的旱冰鞋做好了没有,说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穿了!” 江月夜的神色柔和下来:“哪有那么快?最少也还要两三天,你带点别的东西送给李六小姐,跟她说等我做好了,就会派人送给她的,让她不要心急。” 女子这边,对旱冰鞋有兴趣的不多。程碧莹是贪新鲜,李长乐是玩心未泯,还算好打发,不然全都一窝蜂的找她要,她还真是有三头六臂都不够用。 给江月诗选了件橘色的半臂换上,又吩咐汤圆和她一块儿去李家,江月夜这才有时间睡个午觉。谁知,这一躺,醒来就已经日薄西山了。 江月夜浑身酸软的爬起来,头是头疼,腰是腰痛。林香从小厨房过来,手里端了碗清淡却香甜的米粥:“小姐,醒了?你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就出去了,回来又说没胃口,这都傍晚了,好歹喝两口粥吧?你不说我煮的东西最好吃嘛,来,今天我煮了我最拿手的甜粥呢。” 江月夜闻了闻味道,味蕾发苦,差点就吐出来。 林香慌了神,忙不迭伸手探江月夜的脑门,惊道:“呀,好烫!小姐,你这是受了风寒了,得赶紧请大夫啊!”说着就大声朝门外喊道:“姐,姐,你快来,小姐生病了!” 江月夜心中一顿,生病?好像除了刚穿来的时候病了一阵之外,她还没生过病吧?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又累又饿又困的,偏偏什么东西都不想吃,本以为睡一觉就会好了的,谁曾想反而更糟了! 她重重的呼着气,心想,干嘛非要在这个节骨眼生病? 眼看精品店就要搬来京都了,旱冰鞋的路子也顺利进行着,正是需要她打起精神招呼的时候,要是生病,说不定就会延误时机,等过了年,光景或许就变了呢?她就想趁着过年热闹,把旱冰鞋推向市场啊! 林茗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见江月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小脸又红彤彤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姐,是个人都会生病的,你放轻松点!我这就喊翡翠去请个大夫过来,你先躺着别乱动啊!” “呜呜。”江月夜像小狗一样哼哼了声。 林茗快步出了屋子,吩咐守在门口的翡翠:“你去找伍婆子,让她请个大夫来,要快!”她回脸看了看江月夜罕见的脆弱模样,压低了声音:“你亲自去国公傅走一趟,想办法把小姐生病的消息递给傅三公子。” 翡翠面露迷茫:“我们小姐生病了,找傅三公子干嘛?” “这是你该问的吗?”林茗端起了大丫鬟的架子,不耐的道:“叫你去你就去,小姐好心把你买来,是让你探听这些的吗?” 翡翠惭愧,低着头跑去喊伍婆子了! 而傅云清这边,哪还需要翡翠来喊他,卓然一阵风似的掠到他的书房,把他从书海里拉出来,急急忙忙的汇报:“爷,江小姐生病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傅云清淡然的面孔上浮出一丝担忧:“怎么会生病的?”转身就喊:“高录,帮我把江江四公子叫过来。”随手拿了衣衔上的宝蓝色交领直裰穿上,卓然看他这番动作,明了的一笑:“我懂了,这就去备车!” 一刻钟之后,傅云清便站在了江月夜的闺房外面。 妇科圣手康妙君赶来给江月夜诊脉,傅云清借口带江月诚回家看望双亲,正大光明的进了江家,一身光华的他静静站在门外,给端水奉茶的丫鬟们巨大的压力,就是林茗,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才敢上前说话:“傅三公子,康大夫说我们小姐没大问题,就是受了点风寒,外加怒火攻心,这才发起了热,康大夫已经开了药,我也让翡翠去煎了,您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康大夫的?” 傅云清扬眉:“怒火攻心?” 林茗又咽了口口水:“那个……小姐今天去了趟太子府,和太子殿下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回来就病倒了,整个人像炭火似的。” 并没有刻意遮掩什么,林茗觉得,太子的所作所为还不值得她帮他打掩护,傅三公子是太子的老师,如果他知道真相,想必能有点管束作用。 然而,傅云清周身的气势,完全因为这两句话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冷!冰窖一般! 差点就要甩袖而去的时候,林香送了康大夫出来,传话道:“傅三公子,我家小姐叫你进去说话。”只一瞬间,气势就温和了下来,眉间的柔情比羽毛还要软和,林茗林香见了,下巴几乎都要掉了。 正文 甜蜜 屋里,水色的芙蓉帐高高挂着,一旁的高几上点着安神的檀香,江月夜一脸郁色的窝在被子里,伸出手朝傅云清轻轻唤道:“你怎么来了?” 傅云清干脆执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你生病了,我怎么能不来?”默了下,又问:“要去太子府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帮你。” 江月夜讪笑了下:“一点小事,我不好意思麻烦你。不过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我可能就非麻烦你不可了!我和御玄风那家伙一刀两断了!” 傅云清轻轻的笑:“好!” 江月夜唔哝一声,似乎是觉得被子里太热了,努力把另外一只手也伸到被子外面来,这样一来,白色绣紫罗兰的被子就滑到了锁骨,露出一节藕段似的脖颈,傅云清视线落在上面,喉结不自然的动了动:“受了风寒就好好呆着,乖,把手放回去!” “不要嘛,好热!”江月夜撒娇般的嘤咛一声,笑着去拉傅云清的衣角:“你这样跑来,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而且这大过年的,国公府应该很忙很忙才是,你哪儿来得空闲到处瞎逛?” “我这叫瞎逛?”傅云清眯了眯眼,露出点点的危险意味。 江月夜娇笑着在被子里翻滚:“没有,没有,是我说错话了!”一不小心,脚就踢到了傅云清的屁股,不是像她的那样柔软,而是带了点韧性和健硕,江月夜还从来没有碰过这样的肉感,忍不住又轻轻踢了一下,惹来傅云清的蛮横一吻,气息重重的喷在她耳旁:“生病了还这么调皮,小坏蛋!”说着,唇瓣就要压下来。 江月夜慌忙躲闪,刚才是被突然袭击的,这会儿就不想让他得逞了。一边躲,一边含糊不清的咕哝:“我受了风寒,会传染给你的!” 傅云清邪邪一笑:“我没有那么羸弱!” 下一刻,两个人就唇齿相依的纠缠在一起,江月夜刚退下去的热度一下子又涨了上来,头更晕了,眼也更花了,好半响,傅云清才放过她,欣长的身体依偎在她的边上,有那么一小半还压着她娇小的身躯。 江月夜大窘,伸手去推傅云清:“你……你下去!一会儿林茗她们进来会看见的!” 傅云清闭着眼睛,像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她们知道我在里面,不会进来的。” 江月夜翻过身子,侧脸看他:“那我也要喝药啊!你以为你自己是药么,让我吃两口我的病就好了?真是的,一点都不关心我!” 傅云清猛的转过脸来,和江月夜面对面的躺着,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就这么伸到了被子下面,握住江月夜盈盈一握的腰肢:“别动!让我静一会儿,不然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江月夜感受到他的僵硬和隐忍,愣了一会儿,忽然恶作剧似的伸手捏了捏他精瘦的腰,果然,傅云清的肌肉都是绷紧的,某个地方估计胀得很难受,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傅云清眼神一暗,眸子里顿时像燃起了一团火,翻身就把江月夜压住! 江月夜毫无思想准备,吓了一大跳,本能般的双手交叉护在胸前,颤颤巍巍的道:“你干嘛?我们还没成婚,你别乱来!” “谁让你撩拨我?” “我……”江月夜心虚得无言以对,半响,才磕磕巴巴的说:“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准你摸我,不准我摸你么?而且,亲亲还是我教你的呢!” 嘟起嘴,一副傲娇的表情。傅云清见了,眼睛都笑弯了起来,哪还有平常半点淡漠的模样,他笑道:“现在知道惹祸了吧?我从小时候开始,不管学什么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来,我再给你示范一次!”说着,一张俊脸就靠了过去,饶是江月夜奋力抵挡,也被他拉了双手禁锢在她头顶,于是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厮磨。 直到翡翠煎好了药,林茗都端着等了好一会儿,眼见再不喝就要冷了,林茗这才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小声的催着:“小姐,该喝药了!” 江月夜气喘吁吁的抬起头来,怕被听出异样,还特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回道:“嗯嗯,知道啦。”转头就嗔了傅云清一句:“还不快起来!” 傅云清懒洋洋的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江月夜,手却灵动的整理着衣襟,江月夜脸色酡红,不敢和他长时间对视,也装模作样的整理自己的衣裙,好在她是躺在被窝里的,就算衣裙皱了点,头发乱了点,也不至于让人怀疑。倒是傅云清,衣服材质真不错,这么滚来滚去竟然都没有一点褶皱,尤其那副正儿八经的样儿,根本不会有人斜眼看他好吧! 等两个人都整理好以后,江月夜才高声喊了林茗进来。林茗自己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但相比来说,还是江月夜的病情比较急一点,所以她眼观鼻鼻观心的端了托盘进去,低着头就喂给江月夜,看也没看傅云清一眼。 江月夜哂笑:“你都快喂到我鼻子里去了!” “啊!”林茗无比尴尬,伸出去的汤匙左右不是。 “我来喂吧!”还好傅云清及时发话,解了林茗的围。 江月夜却不依,自顾自接了林茗的药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要谁喂啊!”说着便仰头,大口大口的喝掉了一碗黑漆漆的中药。 一瞬间,嘴里苦得想吐,江月夜差点就要跳脚了! 傅云清既心疼又好笑,吩咐林茗:“去给你家小姐拿几颗果脯来。” 林茗起身往外走,江月夜就苦着脸,眼睛忒着傅云清:“都怪你,你还在这儿幸灾乐祸的!” “怎么又怪我了?”傅云清无奈。 江月夜像个小孩子一样耍无赖:“不知道!反正就怪你,你要是一早就帮我去要御玄风的尺码,我也许就不会生病了!” 傅云清坐回了床边,手掌抚上江月夜的长发。因为生病,她脂粉未施,头上更是没有任何簪环,可就算这样,也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 傅云清柔和的声线带着强烈的安抚作用:“是,都怪我,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委屈,还生了病。夜儿,我跟你保证,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等你嫁了我,我一定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江月夜却没出息的红了眼睛:“你傻啊?我说是你错你还就承认了?明明是我任性,没有考虑清楚后果,就贸贸然的冲去了太子府,御玄风那家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上来就对我动手动脚的,还好林茗及时冲进来,他才没有得逞,要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你!” 可能是生了病的原因,江月夜觉得此刻的自己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敏感。明明在太子府的时候还能说狠话,指着御玄风的鼻子骂他,现在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而且一颗接着一颗,像不断线的珍珠。 傅云清七手八脚的帮她揩着眼泪,心疼得脸都皱了起来:“别哭了,这不怪你。御玄风身为太子,难免有忘形的时候,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教训他。不过呢,以后你也别说这种胡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是生命最重要,比起失去你,其他都是其次,知道吗?” 好半天,江月夜才止住眼泪,又吃了林茗拿来的果脯,心情这才由阴转晴,笑着和林茗等人打趣逗乐,林茗趁她高兴,就提起了旱冰鞋的事情:“做鞋的师傅已经请进府来了,明天便可以正式动工。师傅说这一次数量比较多,为了保证质量,他要找两个朋友来帮忙,所以让我问问小姐您的意见,是否答应让他的朋友进府?” 江月夜有点犹豫:“他的朋友是什么人,人品如何?” 旱冰鞋算是她的独家创意,要是被别人抄了去,弄出很多盗版货,那可怎么办?古代又没有专利一说,被盗版的话,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林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傅云清就适时的站了出来,用行动证明他要保护江月夜的决心:“交给我吧。要是人没问题,我就通知你们来带人,要是有问题,你们就告诉那位师傅,他的朋友这辈子也不会再京城出现了!” 没过几天,傅云清果然查出些端倪来,其中一个叫黄石的师傅,早年是个惯偷,身上十八般武艺俱全,估摸着进江家做鞋是假,顺便顺点东西出去倒卖还差不多!江月夜等人不知道那宅子的精贵之处也就罢了,傅云清还能不知道?所以,一查到黄石的来路,他就真像他说的那样,让这个人永远消失在了京城。 另外一个夏明的师傅倒没什么可疑。之前的褚师傅,外加夏师傅还有他俩的几个徒弟,赶这一批旱冰鞋也还将就,就是江月夜的要求越来越高,让一堆行家都有点吃不消,尤其又要好用又要美观,不仅伤透了江月夜的脑筋,也折磨得两个师傅觉都睡不好。 日子便在这样的如火如荼中渐渐流逝。 等所有旱冰鞋都完工的时候,秦老头、焦无言和钱敏也到了京城,江月夜原想订了酒楼给三个人接风洗尘,秦老头却不愿意,直说还是家里好,温暖。 正文 奉劝 腊月二十五这天,江氏精品店在盛茂路正式开业,和上一次的开业不同,主人家连面都没有露,来来往往的人却已经知道这家店来头不小。因为不管是国公府,侯府还是其他别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派了下人前来恭贺,礼物源源不断的往里面抬,哪是一般人能有的风光。 由于一应物品都是直接从洛城通过水路运进京的,方便又省事,对焦无言钱敏两个熟悉江氏运营方式的老手来说,任何环节都显得轻车熟路。 没办法,临到过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忙。焦无言和钱敏既然在年前赶了来,想必就是为了助她一臂之力来的,小半年的培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有他俩和江月白一起打理精品店的事宜,江月夜比任何时候都放心。 这边,江月华好说歹说,才让秦老头答应在江家住下,大家一起过年节。 年前最后一天,江月夜和几位师傅终于将江旱冰鞋全部做好,她又带着林茗林香翡翠等人亲自打包装箱,这才让下人小心翼翼的送给各家府上。至于太子府那边,傅云清说了会亲自去,江月夜也就由着他去周旋。 而她,就开开心心的和宋氏一起置办年货,准备过一个丰盛的好年。 …… 傅云清拿着江月夜精心制作的旱冰鞋,踏入了太子府的地界。 整个太子府的下人,无一不对他毕恭毕敬。御玄风听说他来了,也前来迎接:“老师怎么有时间来看我?要过年了,府上都好吗?” 傅云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还行。” 御玄风跟着傅云清读书好几年了,自然对他的习性很是清楚,见他一副淡漠到极点的样子,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他不敢造次,只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书房走。 房门关上,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傅云清把旱冰鞋甩了过去,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江五小姐托我给你的。我没想到,你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会去欺负一个弱女子?” “我……没有!”御玄风小声的辩解。 “怎么,敢做不敢承认?”傅云清挑了眉,望着面前自己一直当做弟弟爱护的少年。虽说他身份尊贵,是九五之尊的继承者,可一直以来,对他都是尊重有加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低劣至此,枉费他多年的启蒙和教导。 御玄风难以启齿般的摇了摇头:“不是!”可除了这两个字,他竟是再说不出一句话。那天的事情他还记得,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他疯狂的举动激怒了江月夜,她要跟他一刀两断! 想想,都觉得心痛难耐。 傅云清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也有些疑惑,不说别的,他看着他长大,教他读书,制艺,兵法,谋略,治国之道。御玄风虽然志不在此,但也从来没有做过有违伦常的事情。难道,真的只是情不自禁? 沉默。傅云清不说话,御玄风也不开口,就低着头,一脸懊恼。恨不得咬掉自己半块舌头。手也攥成拳,回忆着江月夜说“互不相欠”几个字时的隐忍和痛恨。 半响,傅云清叹了口气,问:“你很喜欢江五小姐?” 御玄风诧异的抬起头来,眼角还留着一点泪光,好半天,才确定傅云清不是在闹着玩,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想让她做我的太子妃。老师放心,我会去跟母后说的。” 傅云清瞥他一眼,表情复杂:“如果皇后娘娘不答应呢?” “母后向来疼我,不会不答应的!”御玄风信誓旦旦。 “你除了耍赖博同情,仗着皇上皇后对你的宠爱而为所欲为,你还能干什么?”这可能是傅云清有史以来对御玄风说得最重的一句话。既是站在师尊的角度上,也是作为一个朋友的忠言逆耳。 御玄风登时愣了:“您……你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不懂吗?”傅云清高深莫测的看着御玄风,一种从未有过的冷冽在两人周围散发开来:“是!你出生正统,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可是,殿下,你关心过黎民百姓吗?你担忧过国库粮仓吗?你以为你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殿下,却有没有思考过,你还有三个皇弟,二皇子内敛深沉,三皇子文韬武略,四皇子和你一母同胞,除了排行,他哪一样抵不过你?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皇上老早就曾言过,说四皇子是众皇子中与他最像的,慧敏机智,有勇有谋。殿下,你可明白这话的另一层含义?” 御玄风又慌又苦:“我明白,我当然明白,父皇其实最喜欢四弟。” “那你还成天纠结在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上?”傅云清冷着声投下一枚惊雷:“若不是你占着嫡长的优势,这个太子未必是你的,你懂不懂?” 咯噔一声,御玄风的心弦彻底崩塌了,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傅云清,一字一句的道:“太傅,你可知今日你说的这番话有多么忤逆,这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告你一个谋反之罪,整个傅氏九族都会身首异处,你好大的胆子!” 傅云清站起身来,悠闲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殿下,微臣言尽于此,您自己看着办!您若觉得我是谋反,大逆不道,尽管去皇上面前告我便是。不过我最后有一句话要奉劝殿下您,强扭的瓜不甜,与其不折手段,还不如光明正大的争取。江五小姐最看重的便是商业,您若是能想到办法为她打通全国的商业筋脉,我相信她定会对您刮目相看的。” 等御玄风回味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傅云请走出太子府,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直到国公府的马车追过来,他才敏捷的跳了上去,同时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卓然四仰八叉的躺在车厢里,闻言,无奈的道了句:“我要是你,就绝了那小子的念想!” 傅云清慵懒的靠着车壁:“我何尝不想这样?但终究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没办法一竿子打死。” 卓然不以为然的瘪瘪嘴:“那江五小姐怎么办?万一真让那小子得逞了,你笑还是哭?”说到这里,卓然忽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引得傅云清频频皱眉,最后没忍住,斜眼瞄他:“有什么好笑的?” 卓然没良心的开怀了一阵,才回傅云清的话:“嗯,我就是幻想一下某些人被挖墙角以后的精彩表情。唔,堂堂国公府的傅三爷,地位显赫的太傅大人,手握权杖,博古通今的玄禄勋,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的话,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卓然和别的将领不一样,身后没有任何权势,但为人爽朗,又很忠诚,很得傅云清的赏识。因此,说话难免有点不委婉,尤其他又是个豪放不羁的性子,压根没人管的住。说起来,倒是和江月夜有几分相像。 傅云清为自己的联想扯了扯嘴角:“哪天等你遇到了心仪的姑娘,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无所畏惧!”转而露出不容置疑的淡定:“至于我的事,你大可不必操心,无论御玄风做什么,我都有信心让他报不得美人归!” “哈哈。”卓然大笑,揽住了傅云清的肩膀:“三爷又有什么奇招了?说来听听。” …… 江氏精品店的运营出乎意料的顺利,生意比洛城不知好了多少倍。仅仅三天,就赚了五千多两银子,把焦无言和钱敏乐得心花怒放的,几乎要拥抱庆祝。因为江月夜这次做了彻底的甩手掌柜,所以这笔钱全部归入江月白的囊中,他生平第一次赚这么多钱,高兴之余,更是出手大方,给大家都买了新年礼物。 江月夜派人去给夏子宣和薛玲珑送节礼的时候,就见他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过来,推推攘攘的递给江月夜:“三妹,那个,我欠薛家妹子一个人情,这次赚了钱,刚好还上。这个,你帮我一起送去呗?” “欠人情,什么时候的事?”江月夜纳罕不已:“薛玲珑之前一直在洛城,你没机会欠人家什么啊?等她来了京城,我也没见你和她来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 被江月夜一通逼问,江月白脸都红了,想把礼物丢下就走,搁了几次又舍不得,怕江月夜把东西弄坏了。 江月夜更加狐疑:“你们之间,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一边说,神色就揶揄暧昧了起来。 江月白涨红了脸,吞吞吐吐的道:“你,你别乱猜!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誉就不好了!是我去洛城接赵姨娘时候的事,当时我遇到了一点麻烦,刚巧遇到薛小姐路过,就帮了我一把。我一直想着要还这个人情,但又不想太随便,而且她后来也再没有提起这事,这不,拖来拖去就拖到现在了!” 说完,又倔强着问:“你就说你送不送吧?不送我自己派人去!” 江月夜大笑着逗江月白:“好啊!反正你身边小厮丫鬟也不少,随便派一个费什么事?”笑容却越发耐人寻味:“等礼物到了薛府,薛夫人问起来,娘这边肯定就逃不过了。娘正愁你的亲事没有着落,又怕你念着萧姝不肯另娶,你这一番动作,岂不是正好顺了她老人家的意?哈哈,到时候我也要恭喜二哥几声才好。” 本以为会看到江月白炸毛的样子,谁知平常一提成亲就跳脚的江二哥,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不仅没有吵闹,反而害羞似的低下了头,等江月夜弯了腰偷看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她二哥竟然……竟然在偷笑? 江月夜哀叹,唉!果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正文 满足 淮安九年,对江家来说是个丰收的好年。对江月夜来说,更是个意义非凡的年头。 这一年,她收获了钱财,收获了亲情,也收获了爱情。 吃年夜饭的时候,看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不仅江家两老频频感叹,笑逐颜开,就是秦老头,也撸着银白的胡须,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回想去年和你们一家过年的场景,岂是一个简陋了得?再看现在,什么好东西没有,可见,照年贤侄和几个孩子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终于拨开云雾见明月了!” 江照年脸色红润,看得出心情很好,他笑着摆手:“哪里!秦老先生也太看得起我了,其实都是孩子们的功劳,我这个当爹的老了,不能为他们做什么了!” 江月华就严肃了表情:“爹就别说胡话了,没有您哪来的我们?”顿了顿,才对着江月夜微微笑起来:“要我说,我们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还要感谢三妹,没有三妹努力的挣钱,就不会有今天的江家。” 当着秦老头的面被夸奖,江月夜的脸红了下,连忙转移注意力:“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要是没有二哥在外奔波劳累,精品店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好的!” 江月白就挠着后脑勺傻笑。 对于江家人的谦让,秦老头心中大慰,拉着江照年非要多喝几杯不可,江月华见了,就举杯敬秦老头:“老师,多谢您过去一年的教导,学生开年就要下场了,借此机会,我也许个愿。愿我这一次一举高中,好为家争光。” 他也不说什么为祖争光的傻话,江氏过年操办得非常隆重,光是戏班子就请了两拨,从头三十要唱到初五去,更别说各种的吃食,衣裳什么的,都是直接用车拉进府的。可是,却没有任何人记得他们,哪怕一个边角也没有送来,这样,他要还是把他们当亲人,就当真蠢得可以了! 等江月华敬了酒,江月白和江月夜也一起敬了自家爹娘一杯,末了,江月华和江月白竟然敬起了她,江月夜受宠若惊,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受了,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享受美食。 大家都相信,过了这个年,江家会越来越好。 江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饭,只留下一两个人来伺候,大多数有家人的,江月夜都遣了他们回家过年去了,过了初三再回来。而好些一开始就卖了死契的,她也不为难她们,照样安排了丰盛的年夜饭,并让其聚一起过年,就是焦无言和钱敏,也和这些人一起过。 说到这两个人,也挺有意思的。本来钱敏抛头露面的在外奔波,都二十好几了也没嫁出去,这回跟了江月夜,打心眼里佩服她的智谋,就想一辈子跟着她算了,反正江月夜也不会嫌弃她是个女人。谁曾想,和焦无言共事大半年,两个人竟然日久生情,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钱敏对焦无言家里的态度不无顾忌,又不敢直接问焦无言,便私底下找人打听,哪想被焦无言发现后,狠狠的笑了她一顿,说:“我家人丁简单,就只有一个老母亲和妹妹。妹妹已经嫁了人,在乡下相夫教子,日子过得很好。至于母上,是个很淳朴的老人家,她惦记着我的婚事,巴不得我赶紧娶个媳妇回家去,哪里还会嫌弃你啊!而且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么,一起为江小姐干活,工钱又那么高,别人家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江月夜听了钱敏的复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她:“挺好啊!没想到焦无言这个木头人还挺会疼人的,你以后嫁给了他,有你享福的地方。” 钱敏就皱着眉,一脸纠结的说:“可是……可是我比他还大三岁啊!他不介意,他母亲也不介意吗?而且我这个年纪,也不好生养了!”说到最后,甚至带了几分郁卒和不开心。对一个古代女人来说,孩子就是全部。 “你没听过‘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江月夜宽慰她道:“况且,谁说上了二十就不好怀孕了?你只管嫁给焦无言,我保证你三年抱俩!” 钱敏羞红了脸,嗔了一声:“小姐!您还没及笄呢,说这种话也不知道害臊?” 江月夜莞尔,心想等钱敏成了亲,她再告诉她何为安全期排卵期的时候,她还顾得上顾不上扭捏? 经过了一些简单和必要的步骤之后,钱敏和焦无言的婚期就定在了元宵节那天,江月夜因此跃跃欲试起来,想要为他们策划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因为两家都是平头百姓,没有那么多讲究和缛节,再加上焦母想早点抱上孙子,所以婚期就尽早了安排。至于钱敏和焦无言,一个孝顺,一个待嫁已久,自然没什么意见,再听到江月夜要为他们亲自主持婚礼,别提多高兴了,连带着干活都是带着风的。 又是过年,又是成亲的,江府各处都喜气洋洋,就是翡翠见了钱敏,也要凑上去问她要几颗喜糖,江月夜估摸着,这小丫头肯定也是待不住想嫁人了,等她腾出手来,也该为林茗林香这些身边人考虑了。 另外一边,江氏精品店出的旱冰鞋很快名声大噪,第一批得了鞋子的人时不时就聚在一起玩儿,没多久就琢磨出了许多不同的玩法,近几日,更是把旱冰作为了一种比赛风靡了起来,赛道是国公府出钱督建的,几乎京城所有的公子哥儿都参与其中。大过年的,已经成为了最火爆,最新潮的娱乐项目。 有人喜欢蹴鞠,穿着旱冰鞋溜达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能不能把旱冰和蹴鞠结合起来?既能考验一个人的灵活性,又对技巧要求颇高,想想都觉得热血喷张。 江月白无意中听见这个提议,就带了这个问题回来问江月夜。 江月夜一下子想到了轮滑球,就把规则和江月白说了,江月白通过近一年来的磨练,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的经济头脑,在江月夜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竟然就去找了傅云清,说是要和他一起投资轮滑球项目,赚的钱一家一半。 江月夜听了傅云清略带幽怨的转述,真是哭笑不得,干脆直接扑到他怀里,像只小猫似的在他衣服上磨蹭:“你是大人了,就别和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了嘛!而且,以后他还要叫你一声姐夫,你现在多满足他一点,成亲的时候他也就少为难你一点了,你说是不是?” 傅云清绷着脸,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低着头看江月夜:“那你说,什么时候成亲?” 江月夜在他怀里打了一个滚,仰面躺在他的大腿上:“这你问我,我问谁啊?不是你说的,还要等几个月嘛!哦!不行!怎么也得等我及笄了再说!” 傅云清弯下腰来,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盯着江月夜的眼睛,诱哄般的道:“第二天好不好?及笄后的第二天。” “那要看你表现!”江月夜轻哼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住,很是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哪晓得,转眼就被傅云清捉了起来,按住她的肩膀就是一阵缠绵。要不是两人没成亲,也没定亲,恐怕都要克制不住。最后,江月夜气喘吁吁,傅云清气息紊乱,两个人都不好受。半响,才相视着“哈哈”大笑。 继江氏精品店推出旱冰鞋之后,又想出了“轮滑球”的玩法,还有各种花样旱冰,可谓给京里的公子哥谋了福利,江氏精品店也因此日进斗金。可利益多了,麻烦事也多,江氏这段时日不同寻常的热情,以及各方人士不断送来的礼物,已经让江月夜焦头烂额,就是简简单单的焦无言和钱敏的婚礼,也让这些人无孔不入,想着法儿的要讨好她。 江氏不用说,是为了她手里的钱,而别的那些人,不是为了设计图,就是想要投资合伙,江月夜应付烦了,就一股脑推给了江月白,自己则装病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专心的给她的两位得力帮手策划婚礼。 转眼,就到了焦无言和钱敏成亲的日子。 不用说,经过江月夜精心策划的婚礼,和往常任何一场婚事都不同。本来消停了不少的剃头热,在这场婚礼过后,又洪水一般的席卷而来,有想要请江月夜帮着操办婚事的,又想要买焦无言和钱敏婚礼上独特婚服的,多不胜数,江月白为了抓住契机,就求着江月夜把“婚纱”纳入江氏精品店内。 这样一来,江月夜又整整忙碌了两个多月,才堪堪打造了一个婚纱设计部。值得一说的是,江氏精品店的出名,让很多名媛闺秀也慕名而来,江月夜趁机给她们推销了“胸罩”的好处,因此,打开了高级定制的路子,所以,继婚纱设计部的诞生之后,高级定制部也相继成立,由林茗和钱茗分别负责。 而焦无言,主要负责与小画书相关的周边产品,比如玩偶,衍生皮影戏等。 至于江月白,他对旱冰鞋的热情高涨得很,江月夜就索性把这条线全分给他负责,至于帮手,也让他自己去挑去淘,反正她手上的人,除了林香和汤圆,也没有能堪大用的。江氏要往更大了发展,只有扩充人手。好在江氏资金充裕,挖几个人才过来,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关键不在于钱财,而是忠心。 一晃,江月华就上了考场,三天三夜的封闭考,场内的人掉一层皮,场外的人也把脖子都等长了! 正文 圆满 杏榜下来,江月华不负众望,考了全国第十二名。比萧知乐靠后两名,但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按照往年的行情,金榜题名是为必然,差别只是名次前后而已。状元榜眼探花,若能取一个,那江月华的科举之路才算圆满。 离殿试还有十来天,人人都在举杯庆祝的时候,江月华和萧知乐却不敢松懈,两人现在几乎抵足同眠,为的就是能逆袭,从十靠后的成绩跃进前三,成为红榜上的领头羊。 恰逢这时,却传出江月悟要成婚的消息。继江蓉月江素月和许致远闹出姐妹同争一婿的丑闻过后,这还是江氏头一次高调办事,就是江月华考中贡士,也没见他们这般排场。果然,在江老太爷眼里,江家一家人根本不算是亲人。 因为最近江氏精品店风头正盛,江月华又榜上有名,所以阮氏就算再不情不愿,也还是向江家下了贴子。没办法,别说江月华只考了第十二名,就是下次中了状元,阮氏也不会给她们好脸色的,谁让她两个女儿都折在江月夜手里,这仇恨,不死不消。 可等江月夜看到新娘子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云**不是在禁足么,怎么突然从洛城来了京城,来了京城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嫁给江月悟?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而新房里,面对江素月这么个面热心冷的小姑子,云**莫名的有些发憷:“素,素月,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江素月经过许致远一事,也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她虽然比江蓉月成熟懂事,可终究是深闺里长大的,从小受的是三从四德的教育,遇到这种事难免心力交瘁。这回出面,也是强打精神,用脂粉遮盖住憔悴的容颜,以一个主母的气势震慑着云**:“不是你在信里说有办法对付江月夜吗?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会答应让我哥求娶你?” 云**面色发白:“是啊!都是江月夜害我,我才会名声扫地,不然我为何要远嫁?素月,我现在和你哥成了亲,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一定帮着你一起对付江月夜,争取早日把蓉月接回来!” 提到江蓉月,江素月神色难掩复杂,心里一万个相信她不会抢自己的夫婿,认定一切都是江月夜搞的鬼,妹妹和许致远亲热的事情刚好发生在江家,她能相信才怪!可是,莫名的,江素月却还是不愿意太快接回江蓉月,她清楚她这个妹妹的心性,冲动,有勇无谋,她这时候回来,只会坏她的事,还不如让她在庵里静静心,等她报了仇,雪了耻,再嫁一门好婚事,再把她接回来继续宠着。 这边,云**心中却又是另一番思量。 她和江素月素不相识,充其量只是听过这个人,怎么会给她写信?事实上,她的信是写给萧若薇的,从未间断,以自己帮过萧若薇为由,想要她帮她想想办法,解了她的禁足令。一开始萧若薇没理她,她就一直写,一直哀求,直到最近,萧若薇突然给她回了信,并教她怎么把自己嫁到京城来,只要离开了洛城那个爪哇之地,谁还能笑话她? 而江素月,就是她计策里的一个重要人物,有了她,她就能渗透到江氏来,成为一个名正言顺,贤良淑德的大族媳妇。 想到这个,云**的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暗叹萧若薇好手段,连江素月这样的人,都逃不脱她的算计,终究,还是会变成她手中的刀。而她自己,只要得享荣华富贵,跟着做个跟班又有什么关系! 江素月见云**一直在发愣,时不时还会阴笑一声,面孔就沉下来,透着几分扭曲:“你笑什么?如果你不能兑现你的承诺,让江月夜身败名裂,除名京城,我包你就算嫁给我哥,也没有好日子过,你信吗?” 萧若薇当然没有告诉云**有关江月悟的那些“光辉”事迹,虐待丫鬟,折磨通房,“爱”一个死一个,所以她这时候,全然只有新婚的喜悦,对于江素月的威胁,也只是不以为然的揭过:“我知道!不过我才刚嫁进来,还需要时间筹谋,你先不要着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你泄恨的。” …… 左鸿这段时间,一直观察着御玄风的动静。服了五石散的人,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御玄风服用的量极少,所以就算是太医例诊,不用个三五个时辰,也是看不出来的。 他要的,就是堂堂太子殿下,慢慢变成疯子。 唯一让左鸿不解的是,御玄风真的就那么傻么?明眼人都清楚他是左图成的儿子,就算表面上再怎么离经叛道,和左家势成水火,可血脉之情根深蒂固,难以割舍,因此大家就算同情他,但也防着他,唯有御玄风,好似真的把他当兄弟一般? 演了太久的父子割裂,左鸿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心里的恨并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父亲多年来把御玄安视为瑰宝,一心一意的为他筹备,谋划,连自己这个亲儿子也不管不问,偶尔想起来了,才会关心一句,算什么父亲? 所以,父亲要得到的,他会帮他。但得到以后,归谁,谁来主导,就不是父亲说了算的!他左鸿,要么不要,要就要最好的! 马车拐了一个弯,要从丞相府门口穿过去,才是他住的鸿鹄巷,左鸿撩了帘子向丞相府的牌匾看过去,对于丞相孔德圣,他没有他爹那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嫉妒,反而有些淡淡的敬重。比起他爹,孔丞相至少没有委屈儿子。 孔家三脉单传,儿子早年因病去世,只留下一个孱弱的孙子,如今这个孙子都有三十多岁了,几年前好不容易娶了妻,却一直不肯和人家圆房,原因是这位新人私自打发了他的一个小妾,让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一气之下便搬去了一个偏院居住,任孔德圣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见回心转意。 说来,这孔惟良,还真是一个徒有良心的痴情种。 左鸿唇边荡起一抹轻嘲,刚想收回视线,却无意中看见一个穿着简朴的妇人,正牵着两个五六岁大小的孩童在丞相府门外张望,那妇人神情有几分忐忑,手紧张得把孩童的皮肤都掐红了,他看了几眼,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可就在他准备放下车帘的那一瞬间,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那妇人冲了过去,开口便是:“赵婶子,您怎么会在这儿?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没想到真是您,您什么时候进京的?” 江月夜的问题像炮竹一样蹦个没完:“怎么也不跟我通个气?我也好找个人去接您,唉,对了,您走了,点心铺谁管着?” 那妇人身边的孩童就“江姐姐”“江姐姐”的喊着江月夜,左鸿本来怏怏的精神一下子抖擞了起来,心想原来这妇人和江月夜认识,两个孩子也和江月夜熟悉,可她们干嘛鬼鬼祟祟的在丞相府门外溜达呢?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没有? 就在左鸿躲在车里偷看和琢磨的时候,江月夜却什么也没有发觉,还自顾自沉浸在偶遇赵婶子,而赵婶子悄无声息从洛城来了京城的震惊里,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似的,问东问西停不下来。 赵氏显然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江月夜逮个正着,神色不自然的同时,头也深深的埋了下去,只留下“嗡嗡”犹如蜜蜂一样的颤音:“我,我看焦掌柜和钱掌柜都来京了,就也带着玉琼玉璞来见见世面。我不好意思跟您说,所以一个人悄悄的坐船来的,江小姐不会怪我吧?” 江月夜不假思索的道:“怎么会?您又不是我家下人,去哪儿还要跟我报备。不过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您在京都应该没有亲戚吧?我在车上看您有一会儿了,您不停在丞相府门外走来走去,是要找什么人吗?或者说,您有认识的人在丞相府做事?” 江月夜顿了下,思索着如果递自己的名帖过去,丞相府的人会不会给她个面子,帮他找人,想了想觉得应该行得通才说:“要不,您告诉我您要找的人的名字,我让林茗去试试看?” 玉琼玉璞对江月夜毫无戒心,听她这样问,张口就要说话,可才冒出一个“孔”的音,就被赵氏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她冒着虚汗,诺诺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见这宅子好看,牌匾精致又气派,就带她俩过来看看。” 说得自己跟个乡巴佬似的,可江月夜却清楚,赵氏从前家境优渥,本身也是被当大家闺秀养大的,就算这几年受了苦,经济拮据,可也不该短了见识才是。因此,对她这番说辞不置可否。不过她也没有拆穿,只是笑眯眯的搂了玉琼玉璞,笑道:“坐船的时候肯定晕船了吧?既然来了京都江姐姐的地方,怎么能不去江姐姐家做客呢?月诚月诗两个捣蛋鬼可是想死你们了,有好东西的时候都忍不住念叨,‘哎呀,要是玉琼玉璞能和我分享就好了’!” 玉琼玉璞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我们也很想月诚月诗。可是,娘亲说,江姐姐现在事情很多,忙不过来,定是没时间招待我们的,便不让我们去找江姐姐。” 江月夜冲着赵氏莞尔一笑:“赵婶子,既然都遇上了,您也就别拘着孩子们了吧?您要再找借口不去,我可都要怀疑您来京城的目的了,难不成是有秘密的事要处理?” 赵氏心里突突的跳,忙不迭说:“那行,我也好长时间没见江夫人了!” 江月夜却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别人窥视着! 正文 狭路相逢 江月夜带着赵氏和两个孩子兴冲冲回府,抬头就撞上了准备带江月华出门的秦老头。秦老头和赵氏见过几面,乍然再遇,惊讶之余,也忍不住出声询问:“夜丫头把赵娘子和孩子们也接来了?” 江月夜摇摇头:“不是。赵婶子自己来的京城。”转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江月华,问道:“秦爷爷这是要带我大哥去哪儿?不久就要殿试了,大哥不是忙着看书?” 相较于叫“秦老先生”的尊重,秦老头似乎更受用“秦爷爷”带来的亲热和暖意。 他笑弯了的眼睛:“死读书,读死书都是没用的,来回也就只有几天时间,与其看几篇文章,还不如出去转悠转悠,或许还能开阔下眼界,结识几个朋友。” 江月华温和的笑,只是不难看出他眼底的底气不足:“三妹你就别担心了,能走到这个地步,大哥其实已经很满足了。接下来怎么样,就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 没有劝慰,不管是江月夜,还是秦老头,似乎都觉得江月华这样的淡然态度挺好的。 过了花厅,江月夜带着赵氏直接去了后院。江月诗见着小伙伴,高兴得跟只小老鼠似的,拉着玉琼就去了她的闺房,吵着丫鬟把她的好东西都抱出来,一件一件的摊在床上和玉琼把玩,临了,还非要拉着玉琼陪她溜冰。 一旁的玉璞看得眼馋,委屈的问:“江姐姐,诚哥哥去哪儿了?” 江月夜就笑着给他解释,另说:“玉璞不用着急,晚上你诚哥哥就会回来的。” 这边,赵氏和宋氏挨着坐在屋里的贵妃榻上说话,宋氏笑眯眯的,过了一年衣食无忧的生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贵气,而赵氏因为经营点心铺,少了担忧和风餐露宿,面色也好了很多,只是眼底压着重重的忐忑,眼神闪烁不定,一看就是有事隐瞒的样子。宋氏和她聊了几句,也发现了异常,就委婉的问起来:“赵家妹子,我看你这样子,失魂落魄的,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赵氏含含糊糊的:“没,没啊!” “真的没有?”宋氏疑惑,目光落在赵氏脸上一动不动,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没有你怎么突然带着孩子们来了京城?而且还不和我们联系,大家都是一同患难过来的,难不成我们还会嫌弃你不成。你这样,很是伤我们的心呐!” “我……”听了这番话,赵氏更是唯唯诺诺,面露歉意,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会儿,找了个听得过去的理由敷衍道:“其实,也不是突然起意。阿姐去世,我心里难受,不想触景伤情,就带着玉琼玉璞四下走走,没曾想就来了京城,也没来几天,就没顾得上来找你们,赵家阿姐可千万别想多了。” 她口中的阿姐,就是萧霖的生母赵姨娘。 宋氏听她这般解释,怀疑就立马消了,带着几分同情的劝慰:“你也别太想不开了!死者已矣,我们要为活着的人活着,你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要照顾,可不能消极度日!” 赵氏笑得勉强:“嗯,我知道。”说完就心事重重的低下了头。 她想着,正是因为阿姐的过世,才让她下定决心到京城来的,玉琼玉璞不能再跟着她过苦日子,她若是一直康健也就罢了,万一跟姐姐一样,突然撒手而去,那玉琼玉璞两姐弟要怎么办?她们没有见过爹,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关爱,甚至压根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她可以自私,但却不能剥夺孩子们幸福的权利,所以,在她得到他的承认和许诺之前,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的事情,哪怕是有恩与她的江家,也不能说。 她也是没有办法,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起见,只能这么瞒着。只是希望,江家不要怪她,体谅她作为母亲的一番苦心。 江月夜陪着三个孩子玩耍,偶尔抬起眼睛打量赵氏,尽管已经确定她有事相瞒,可见她这般畏首畏尾,心里反而惊讶。暗想,她是不是该让人看着一些,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补救或者相助? …… 秦老头带着江月华拜访国子监忌酒韩黎,一身青色长衫的他看起来精神矍铄,和穿着宝蓝色直裰的江月华站在一起,不仅没有丝毫显老,反而有种特殊的精气神。 两个人由下人领着走在韩府的径道上,面对眼前的高门大府,江月华神色淡定,没有半点局促和紧张,看得秦老头直点头:“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你的气度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哪还是曾经那个木纳不谙世事的月华?” 江月华憨厚的笑,初时的诚挚一点没变:“老师说哪里话,人总是越长越优秀的,总不会越长越回去吧?” 秦老头哈哈一笑,爽朗,开怀,听了下人汇报而赶出来迎接的韩黎听见,忍不住撸胡须感叹:“相如先生身体还是这般硬朗,回了一趟老家,貌似连心态也豁达了起来。” 秦老头看见韩黎,笑容越发大了,走上前伸出手,打算像以前那样拍他的肩膀,谁知手刚伸到一半,就看见花厅内又走出一人,定睛打量,竟是上一届的新科状元姜明。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三个人面面相觑,秦老头的脸色更是晦暗不明。 江月华拱手行礼:“小生江月华见过韩大人,姜大人。” 三个人这才回过神来,秦老头的笑容顿时变了,不再是刚才爽快的样子,带着满满的客套,还有几分不忿,只是碍着韩黎和江月华在,没有太过显现罢了! 韩黎看了江月华一眼,又瞄了瞄秦老头,视线才转回江月华脸上,语气很和蔼:“听说你是相如的学生?巧了,姜大人也是相如的学生,算是你同门师兄呢。” 姜明忤逆尊师,并且用阴险手段将秦老头逼出京城的事情秦老头没跟任何人说过,所以韩黎是不知道的。而江月华,也只知道秦老头得罪过京中的权贵,但具体是谁他也不清楚,想着秦老头既然愿意来找韩黎,又没有表现出憎恨或者什么别的情绪,那他得罪的人肯定就不是韩黎了。可自姜明出现,秦老头的情绪就开始不对,难不成秦老头得罪的人是姜明? 但这也说不过去啊,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还有老师要给学生让道的道理吗? 江月华胡乱的猜测着,嘴上却很是客气:“不敢当。姜大人才识渊博,又是状元出身,向来受我们这些寒门学子敬佩,我又怎可乱了礼数。还是叫姜大人显得尊重些。” 姜明却眯了眼睛,一双精深的眸子在江月华面上游走,好半响,才哈哈笑道:“月华兄客气了!你这次科举成绩也很不错,如果运气好,或许也能榜上有名,到时候,可不就和师兄我一样了吗?再说,既是同门,也无需这么见外才是。” 话说得漂亮,可却掩盖不住那满满的自傲,以及对江月华淡淡的轻视。 殊不知,他自己也曾是寒门子弟,若不是秦老头惜才,不忍他天资聪颖却因为没钱而沦落,收留了他在麓山书院,几年来悉心教导,倾囊相授,他又怎会有今天? 可有些人,一旦翻了身就成了白眼狼,为了成为左家的乘龙快婿,不惜与他人合谋,陷害自己师尊与不义,这样还不够,还要把人逼出京城才算完。现在秦老头堂而皇之出现,他心里指不定怎么阴暗呢,估摸着还以为秦老头是为了报复而来的。 面上却丝毫不显,一副温文尔雅,假仁假义的模样。 秦老头见他这样,心里的怒火就腾腾燃烧,好在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他又心无旁骛的在洛城修养了这么多时日,到底不会在好友面前自毁脸面,只是冷淡的道:“月华,为师是带你来拜访韩先生的,别的人,你和他多说无益,他虽然进了翰林院,可也只是个编修,自己都没闯出名堂呢,谈不上助益。”转头,就冷眼瞧着姜明,一双眸子犹如刀锋一样锐利:“姜大人,我和韩大人许久不见,你若是没有要紧事,可不可以先行离开?反正姜大人清闲得很,下次再来也一样。” 一口一个姜大人,没人的时候也还好,可在韩黎面前,这就是硬生生的打姜明的耳光。 京城谁不知道他姜明是秦相如的得意门生,恩师败落,他没有施以援手,如今秦相如回归京城,却对他冷言冷语,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的猜测。 姜明恨恨的,手指攥成了拳头躲在衣袖下面,胸腔里几乎喘不过气。他以为,秦相如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不是吗?为何现在又突然出现了呢? 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秦相如了,他迂腐,清高,好面子,所以就算自己背叛了他,毁了他的声誉,夺了他的前程,他也只是灰溜溜的离开,没有反抗没有向好友求助,怕的不就是别人说他有眼无珠吗?或者,怀疑他的教育能力? 一边想,姜明的视线就落到了江月华的身上,他身体猛地一震,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扑面而来。难道,秦相如是为了他回来的?这个他不惜违背承诺而收为学生的江月华,考了全国第十二名的江月华,跻身进入京城,就是为了和他叫板? 替秦相如报复,出气? 哈哈,可笑!姜明轻蔑的扯了扯嘴角,心想,连你秦相如都斗不过我,凭他一个毫无根基的穷酸学生,还想和我争天下?也不看看,他现在可不只是状元郎,翰林院编修,还有一个让人为之艳羡的身份,当朝御史大夫的女婿好吗? 正文 巧合 事实证明,姜明的所思所想,不过是他的**而已。 秦老头让江月白见韩黎,存的并不是他那种短浅的想法,而是希望韩黎看在自己的面上,给江月白授授课。韩黎当了几十年的国子监忌酒,对每一届的金銮试题都是谙熟于心,虽说不可能出现相同试题的情况,但却能通过试题摸一摸皇上的底。 哪怕只有万一,也是一种机会。 姜明怀着忿忿不平,不甘示弱的心情被支走,直到进了家门,脸都是黑着的。左氏,也就是左图成的千金,左鸿的胞妹左婉婷见了,喷喷称奇:“怎么这幅样子?这几年,顺风顺水的,连眉头都不见你皱过。” “走,陪我到街上逛逛去,听说江氏精品店有不少好东西,我倒要见识见识,到底是不是她们说的那样稀奇!”不等姜明说话,左婉婷就拉了他的手臂往外拖。 姜明眉头皱得更深了,烦躁的甩开了左婉婷的手:“要去你自己去,我没心情!”他斜眼看了左婉婷一眼,心中的烦躁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发的郁闷。 当初,他会娶左婉婷,为的就是平步青云。可日子过久了,却觉得无比屈辱,左婉婷压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整天叽叽喳喳的,像只披着凤凰外衣的麻雀,让人不胜聒噪! 左婉婷也不是吃素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姜明,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给我甩脸子?你信不信,我这就去告诉我爹,让他修理你?” “你去啊?你除了这招还会什么!”姜明梗着脖子道。可下一秒,当左婉婷“哼”一声要走的时候,他又急急的拉住她,哀求着:“别,别去啊!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话这么凶,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要去江氏精品店?我这就陪你去!” 左婉婷横了他一眼,得意的道:“这还差不多!” 于是乎,姜明就像个哈巴狗一样伺候着左婉婷向府外走去,马车已经提前准备好,姜明压住心里的憋屈,托着左婉婷上车。然而,马车旁竟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先是很不屑的瞥了姜明一眼,这才转头个左婉婷道:“妹妹,我找你有事!” 来人不是左鸿又是谁。左婉婷吓了一跳,赶忙把左鸿拉到马车的阴暗处,小声的问:“哥,你怎么来了?这大白天的,要是爹知道你来找我,可能又要骂你!” 左鸿眼里的光暗了一下,旋即无所谓的说:“没事儿!他最近忙得很,没空管我。对了,你这是要出门儿?” “哥你来了,我还出什么门儿啊!你不是有事找我,那我们家里说去。”左婉婷转身对姜明呼呼喝喝的道:“姜明,我哥难得来一趟,今天我就不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也不管姜明有什么想法,直接和左鸿跨进大门,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姜明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幽暗的目光注视着两兄妹的身影走远,眼底暗潮汹涌,半响,才提步离开。看那方向,竟是朝着京城有名的“丛桂院”而去。 屋里,左鸿不客气的道:“婉婷,你可是御史府正经的小姐,京城那么多翩翩公子,名门之后,你干嘛非看上那姓姜的,依我看哪,他就是个酒酿饭袋,考过状元又怎么样,一点风骨都没有,根本配不上你!” 左婉婷不服气的撅起嘴:“哥!他是你妹夫,你不要一口一个姓姜的叫他行不行!他再不好,现在也已经和你妹妹我成亲了,难不成你还让我和他和离,然后再另找个公子嫁了?再说,他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至少对你妹妹我还是挺好的!” 左婉婷的想法很简单,姜明是她的人,她可以欺负,但不代表别人可以随意践踏。 左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左婉婷良久,见她半点没有醒悟之意,也没辙,没好气的道:“随便你,哪天受了委屈哭鼻子,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转而换了话题:“我今天来,是向让你接近一个人,帮我打听下她身边的事。” 左婉婷搁下茶杯,好奇道:“谁啊?是谁这么大面子,让我哥惦记?” “姓江,叫江月夜,最近盛及京城的江氏精品店就是她开的。”左鸿淡淡的说着,却没发现自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别消遣你哥,我是为了正事才让你接近她的。” “正事?”左婉婷不可置否:“这样的话,你怎么不直接找人调查她?让我去迎合她算怎么回事,你要知道,你妹妹我可不擅长讨好人,万一得罪了这位姓江的小姐,你就不怕你的算盘落空?” 左鸿抬起茶杯呷了一口:“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做好我嘱咐你的事儿就行了!” 没两天,江月夜就在林茗的口中听说了左婉婷这号人。 林茗焦头烂额的,还是江月夜追问她,她才吞吞吐吐的道:“那个……最近精品店来了个夫人,说是要买一套衣服,可挑来挑去都没有合心的,我们也找了绣娘去她府上,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可她还是不满意,看意思是想让您出马。” 江月夜松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一件衣服嘛,咱们既然开了成衣店,人家也愿意出银子,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是谁家的夫人,准备好礼物,我们这就上门拜访。” 林茗想了下,道:“是翰林院姜编修的夫人。原家是御史府,才嫁给姜状元不久。” 整个京城有几个御史?江月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只是没想到她这样的千金小姐会看上精品店的衣服。 不过,意外归意外,银子还是要赚的。 江月夜由着林香给她重新梳了一个头,又选了件精致但不招摇的衣服穿上,这才慢吞吞的出了门。路过花厅的时候,见着江月华和秦老头已经回来,便上前招呼了声:“大哥,秦爷爷,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老头脸色沉沉,看到江月夜勉强笑了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江月夜奇怪,拉了江月华起身,躲在一旁悄声问:“大哥,秦先生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才两个时辰不到,就一副谁欠了他银子的模样!丢银子了?” 江月华无奈,敲了江月夜的头一把:“别打趣先生!”想了想,才说:“或许先生是和姜大人有什么怨怼吧?我们去韩祭酒家之前都挺好的,等见到姜大人后,他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江月夜讶异:“姜大人,哪个姜大人?” 她这边刚要去拜访翰林院编修姜明的夫人,秦老头就因为一个姓姜的大人冷了脸,不会这么巧吧? 江月华挑了挑眉:“翰林院编修姜明姜大人。” “啊?”江月夜下意识的惊呼一声,马上又掩住嘴,一副惊奇的样子:“还真有这么巧?” 她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秦老头一眼,见秦老头皱着眉,表情复杂,似痛苦,似悔恨,还有愤怒,失望,无奈等种种情绪夹杂其中。秦老头这样一个顽固的老头,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一时之间,江月夜竟有些好奇,有种想要掀开秘密的冲动。 她回首,朝着林茗说:“左氏那边,今天先不去了。如果她再派人来问,就找个借口先敷衍着,等我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招呼她。” 正文 暗潮 江月夜都这么说了,林茗自然不再多问,转身带着花厅里所有的小丫鬟退了下去。 江月华哪有不明白自家三妹的,小心翼翼的看了秦老头一眼,低声道:“不太好吧?先生要是想说,之前就说了,他现在心情正不好,你去问,说不定招来一顿骂呢!” 江月夜狡黠一笑:“那是你!我才不会被骂!”说着便笑嘻嘻的朝着秦老头靠过去,向日葵般的笑容暖融融的,秦老头冷不丁抬起目光,看到的便是她讨好的模样,楞了楞,恍然大悟道:“鬼丫头,想套老头我的话呢?” 江月夜撒娇:“秦爷爷,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就好了,一直憋在心里会憋坏的啊!” 秦老头抿着唇,好半天,才黯然的叹口气。 江月夜又耐心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来:“五年前……” 一句话总结,就是一个傲娇老师遇见熊学生的故事。姜明学业优秀,奈何家中贫苦,秦老头难得见到这么个资质好的学生,又怕自己一生所学得不到发扬,便动了恻隐之心把姜明收为学生,尽心尽力的教导,巴心巴肺的抚育,谁知道姜明是个白眼狼,考了状元之后就开始六亲不认了,伙同书院的司业夺了秦老头的院长之职,不仅如此,还把秦老头逼得不得不回乡避难。 被视为儿子的学生背叛,秦老头伤心之余,也是心如死灰。这一生本来不想再回京的,哪晓得又遇上了江月夜一家,阴差阳错收了江月华,但既然收了,就没有不尽心的道理。为了江月华,他舍下过往再次回京,希望在自己的帮助下,这个让他最得意的学生可以高中状元。 谁曾想,才回来没几天,就和姜明撞了个正着。 “他怕是以为我要回来报复吧?”秦老头叹息着,幽幽的说:“老夫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年轻时候眼光不行,被他的虚情假意骗了,声誉尽毁,一无所有,还差点丢了一条老命,那时候,是真恨得牙痒痒啊,恨不得看他跌落,跪在我面前求饶。可是回乡一年,渐渐的这种恨也淡了,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想着罢了罢了,能在家乡寿终正寝,未免不是一种福分。” 秦老头没什么过激的言语,江月夜反而气得捶胸顿足的:“烂人!这种人,连原谅都不配!”想着秦老头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要受这种畜生的气,江月夜就郁气上涌,她看向她大哥:“大哥,姜明那混蛋不是怕报复吗?那我们就如他所愿,让他尝尝提心吊胆的日子!不仅如此,还要揭开他虚伪的面具,让他身败名裂!” 江月华也正在气头上,握了握拳,问:“三妹打算怎么做?” “他不是最在乎他的状元荣誉么?那就让他失去这个荣誉,并且此生再不敢和状元俩字沾边!”具体要怎么做,江月夜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刚打算和江月华合谋合谋,秦老头却不赞成的摆手,道:“不必了!当下最要紧的是月华的殿试,你们又何必浪费时间和他这种小人较劲?姜明他心术不正,终遭报应!” 老人家,总是相信天理报应那套,可江月夜却不太信。尤其,对付这种自以为是,没有良心的人渣,不用非常手段不行! 好笑的是,江月夜在这边和江月华商量要怎么为秦老头讨回公道,江氏府上,江素月和云**两妯娌也没闲着。 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又正是新婚燕尔,气色变得滋润了不少,哪怕不想见江素月,也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大小姐,你别着急啊,我已经想到了修理江月夜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江素月不咸不淡的看过去。 若说不信,也没有。若说信,更差点火候。她江素月也不是傻子,被敷衍了这么多次还能上当,云**今天不拿出具体的章程,她有办法让她吃苦头! 云**整了整衣裳,等江素月差不多要发火了,这才俯身过去,在她耳边一阵窸窣,末了,问道:“怎么样?这件事一传出去,她江月夜是不是得有大麻烦?” 江月夜在洛城的过往,一般人肯定想不到去关注,奈何她恨透了江月夜,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所以找了人仔仔细细的调查过,还好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找到了把柄! 一个曾出入过青楼的女人,装什么大家闺秀! 是时候揭开她丑恶,肮脏的面具,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江素月听闻这个消息,先是震惊,旋即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我选择跟你合作还是很明智的。不过,光是这样恐怕还轻了点,你有没有办法找一个她曾经的‘宿主’来?” 云**张口结舌,心想江月夜哪来的什么宿主,她去青楼不过是为了做生意而已!但很快,在江素月阴鸷,露骨的目光下,她悟了,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江素月缓缓一笑,目光幽深:“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 五日一束脩,江月诚一得了空,就疯了似的往家里跑。 傅云清自然也随着前往,往日对爱情不屑一顾的傅三爷,也终于体会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进了门,江月诚犹如入了水的鱼,撒着丫子就往自己屋子里面去了,宋氏瞧见,免不了说道两句:“你这孩子,一回家就没了规矩,很冲直撞的叫人笑话。” 江月诚撇撇嘴,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见他的勾环,郁闷的皱眉:“娘,我的勾环哪儿去了?”好不容易放个假,当然是要好好玩一玩啦!最近旱冰鞋玩腻了,他三姐又给他做了勾环,正是新鲜的时候呢。 宋氏笑道:“前两天你赵婶子来咱家做客,我拿给你玉璞弟弟玩了。” “赵婶子她们来京了?”江月诚立马把勾环忘到了脑后,拉着宋氏的衣摆急迫道:“那她们住哪儿?对了!三姐还给我做了鞠呢,我这就带着去找玉璞蹴鞠去!” “你啊?想一出是一出的,往日的稳重哪里去了?”宋氏点着江月诚的脑袋,叹息道。 最后,还是禁不住江月诚的软磨硬泡,答应带着他去找玉璞。有的玩儿,江月诗必定不会缺席,好在礼仪课已经上完了,大字也写了好几篇,宋氏这才答应带着她。两兄妹,一个抱着鞠,一个背着毽球,兴致冲冲的就去了赵氏落脚的胡同。 赵氏卖点心的时候赚了不少钱,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租住一个干净的院落还是绰绰有余的。 双方见了面,免不了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只是宋氏发现,赵氏的精神是越发不好了,面色蜡黄,满脸憔悴,仿佛有天大的事压着她。她忍不住问道:“赵家妹子,我们好歹是一个地方来的,又有曾经的情分在,有什么事,你知会一声,我们家断不会见死不救的啊。” 赵氏只顾着摇头:“没事,没事,您别想多了。我就是水土不服。” “那怎不找个大夫来看看?”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屋。四个孩子就在院子里玩耍。 宋氏不关注外面的事,当然不会知道,最近丞相府的流言传得可凶了! 都说孔家这是糟了什么劫,嫡孙孔惟良缠绵病榻数年,如今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了,别说生儿子,就是行房怕都是不行,难不成,家大业大的丞相府真要后继无人? 丞相府会不会断了香火江月夜不知道,但最近江月白可是越来越野了,成天的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和傅云清腻歪了一会儿,江月夜这才就这话题问起来:“溜冰场的工程不都弄好了嘛,怎么还是不见我二哥人?我娘这为了他的婚事操碎了心,他倒好,当起了甩手掌柜!” 傅云清替江月夜把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笑道:“他是你二哥,怎么我瞧着你才是当姐一样?你放心,有我看着他呢,不会出什么事。而且,像你说的,你们家不是怕他娶不到媳妇儿吗,像你们这样拘着他,他哪能有机会发展?” “你是说……”江月夜一喜,转身从傅云清身上跳了起来:“谁?他最近和谁走得近?” 傅云清笑着,把江月夜重新拉回他的怀抱,这才慢悠悠的说:“薛涛的妹妹。” 听到是薛玲珑,江月夜提起的心这才放下来。上次送礼的时候她就觉得他二哥对薛玲珑不一般了,为了不让她娘高兴坏事,她这才没急着说出来,正好也让他俩在培养培养感情。薛玲珑是她的好姐妹,薛涛这次的会试又考了同进士,只需在翰林院学习三年就能外放,这门婚事对江月白来说,再好不过了! 剩下的,就看薛玲珑的父母怎么想了,至于她娘这边,应该是一万个满意的。 傅云清不满江月夜只顾着想事发呆,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傻丫头,听说前两日有人特意找你做衣服,你没去?对方有没有为难你?” “为难?”就因为她不肯做,就要为难她?江月夜失笑:“没有啊,人家哪有你想的那么小气。” “没有就好。”傅云清若有所思,暗想左婉婷接近她家夜儿,到底是姜明的意思呢,还是左鸿的意思。不过不管是谁的意思,他都不会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他家夜儿的。 提起左婉婷,江月夜就想到了姜明,因此对过两天的殿试越发的期待。 正文 亲昵 夜深了,姜府上下,唯有姜明和左婉婷住的院落还亮着光。 左婉婷已经睡下了,姜明却辗转反侧,睁大眼睛焦躁的看着芙蓉帐顶。从头到脚,四肢百骸都是慌的,他的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出秦老头带着江月华出现在韩府的样子。他觉得,秦相如一定是回来报仇的,他要是这么置之不顾,肯定会有大/麻烦。 睁着眼思虑了一个通宵,姜明决定先下手为强。 次日,他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去上朝,还没走入金銮殿,便发现各同僚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一个个要么意味深长的笑,要么对他指指点点,姜明眉间蓄起一抹怒火,拉了往常还算相熟的一个同僚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看着我?” 话刚出口,便有个同僚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嘲笑道:“你小子,不愧是状元出身,好样的啊!”听着像是好话,可再看那同僚的表情,分明充满了嘲讽和轻蔑。 姜明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忙不迭把相熟的同僚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说啊,到底怎么了?” “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同僚张了张嘴巴,露出几分惊讶,也含了些不赞同:“逛青楼没什么,但你也没有必要到处传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勇猛似的!” 说着,便似笑非笑,轻嘲着走了。 姜明一阵莫名奇妙,心底又很慌乱,心想他怎么知道他去逛青楼了?为了不惹麻烦,得罪家里的河东狮,他可是小心翼翼的很,而且,还说什么他到处传,他什么时候到处传了? 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的啊! 本以为这事就只是一场花边笑话,谁知道,上朝的时候,皇上竟然也问起了,还冷哼一声扔给他一叠画稿。 “什么东西!不像样!翰林院的差事太清闲了是不是?” 姜明哆哆嗦嗦捡了稿纸来看,脸色瞬间煞白,他甚至不明白为何皇上会有这样的画稿,但是,画稿上他和青楼女子搂搂抱抱的画面十分清晰,画纸的下方还有他的签名。 姜明一下子跪俯在地上:“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从未画过这种东西,更不知道它怎么到皇上手中,污了皇上的眼!” 銮驾上的皇帝一脸冷冽,但到底还是念了姜明是他钦点的状元,没有罚他死罪,只是很失望的道:“无论是不是你所做,作为我朝官员,以后又是内阁辅臣首选,你却连自家后院都管不好,叫我如何放心把国家大事交给你?” 姜明把头磕得嘭嘭响:“微臣知罪!求皇上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定当不负皇上希冀,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 皇帝不吭声,看向丞相孔德圣:“丞相以为如何?” 要是以往的孔德圣,肯定会建议皇帝严惩,满口不能让歪斜之风盛行等等,但如今,因为他儿子的事情,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严厉,逼得孔家无后,就连唯一的孙子,也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想起这些,孔德圣叹了口气,竟是无比疲累的道:“皇上,姜大人虽然有罪,但罪不致死,可否恳请皇上看在他往日勤奋的面上,饶了他这一次?” 皇帝盯着孔德圣看了一会儿,似是不太理解他突然的宽恕,但他既问了出口,便选择尊重孔德圣的意见,冷着面道:“下不为例!” 听见皇帝终于松口,姜明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了似的,几乎软在地上。皇帝也懒得叫姜明起来,视线扫着众大臣:“众位爱钦,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太尉将忠就上了前,不着痕迹的看了傅云清一眼,笑道:“皇上,傅家大公子驻扎边疆多年,终于传来好消息,西北面的番隅不胜久战,休书议和,要和我们紫曦永结秦晋之好。” “果真?”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目光落到傅云清的脸上,带着无限的欣慰:“好!好啊!等这事尘埃落定了,朕批准傅荣清回家省亲,好好在京都休息一年半载!” 三军将士无故不能进京,皇帝这么做,昭显着皇恩浩荡。 傅云清欠身谢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既不过分欢喜也不显得冷淡,皇上见了,眼里的满意一闪而过。 傅家人就是这点好,永远清楚自己的位置。 午后,当江月夜窝在傅云清怀里听他说早朝上姜明的丑态时,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也有点可惜,皇上竟然没有撤了他的职,本以为凭借这个就能让他元气大伤的,看来还是太小瞧他了。 傅云清宠溺的亲了亲江月夜的发际,说:“你放心,皇上虽然没有重罚他,但对他的印象已经不好了,若他再有什么错处,谁说情都没用。” 这么说,姜明这段日子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这么一想,江月夜觉得不一下子弄垮姜明也挺好的,让他尝尝提心吊胆的日子,看他还敢不敢欺负秦老头。不过另外一件事她很好奇,不是说孔丞相向来公正严明嘛,这次为什么要为风流滥情的姜明说话? 她心里怎么想,就怎么问出了口,等回过神时,傅云清的嘴唇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摩挲着,缓缓开口:“夜儿好像很关心那个叫姜明的哦?这半天时间,一直都在说他!” “什么啊?”江月夜娇嗔一声,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不复往日的成熟,小嘴微微嘟起,眼底流光溢彩,俨然一个陷入情爱的小模样,傅云清看得心突突的跳,整个人像火炉似的一下子被点燃,抱着江月夜的手也越箍越紧。 江月夜浑然不觉,仍旧蹩脚的解释:“不是啊!我只是看秦老头一个人孤苦无依,却还要被姜明这样的伪君子欺辱,我看不过去!好歹是自己的恩师,我就不明白,他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还有……”江月夜还想喋喋不休的教训,但身体上传来的热度使她戛然而止。 感受到傅云清的手已经离她的胸部越来越近,江月夜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要去拉他的手:“不,不要!” 看着被江月夜攥得死紧的手腕,傅云清笑起来,嘴角勾起,眼睛弯弯,深潭似的眸子里**着俘获一切的诱惑,薄唇轻启:“乖,不要动。我……我想摸摸它!” 看似云淡风轻的话,却暗藏了惊涛骇浪般的情动和克制。 江月夜是个现代人,比不上古代人保守,但却很了解男人的劣根性,这种事情,一旦让他轻易得逞,两个人的相处就会很快变味。不是说对方一定会变心或散漫,但肯定不如现在单纯,所以,她要保持这份新鲜度,等到适当时机,才会去触碰它。 江月夜一副快哭的样子,嗫嗫道:“你欺负我!”语气三分责怪,五分幽怨,还有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动。 傅云清一下子明白,如果他坚持,她家夜儿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因为她爱他,所以能承受他给的一切。但他视她如生命,又怎么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委屈她?何况,只要等他们成了亲,这些事都会变成理所当然,现在留一份神秘,到那时,也会更美妙吧! 有了这段插曲,傅云清就没再动作了,只是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两个人闲闲的躲在屋里,享受着美好的悠闲时光。 由于家里的大半事物都是江月夜在打理,一家人都觉得她是个有分寸的,在傅云清这事上,他们也就没有过多干涉,但无论是江月华还是江月白都明白,傅云清肯定是喜欢他们三妹的,他们三妹也愿意和他在一起,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两家的门第相差太多,怕国公府不同意。 所以,江月白拼了命的挣钱,利用滑冰场扩大江氏的名气,就是希望江家的地位能更上一层楼,争取让更多人瞩目。 而江月华,不想中状元是假的,他只是不想在没有得到之前给家人,关心他的人虚幻的希望,而他正真想的,也是要博个功名,为一直照顾家里,支撑家里的妹子一个令世人艳羡的幸福。 眼下,两兄弟都还在努力着,尤其江月华,从上金銮殿的那分钟开始,他的人生就在面临着巨大的转折。 一头是循规蹈矩,一头是冒险箴言,挣扎,犹豫,直到传唤的公公尖着嗓子叫他的名字,他才下定决心,不成功便成仁,为了他的老师,为了他的家人,赌一把! 像她三妹说的:无论你怎么抉择,跌倒了有我们接着你,成功了有我们陪着你,一家人永远不离不弃。 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害怕的。再说,这看似是一条不亏路,但以当今皇上的贤明来看,未必不是另辟蹊径。比灵光,他比不过萧知乐,比文学,他更是输好多人一大截,他身上唯一,也是最有价值的特质就是诚实,与其循规蹈矩的走过场,还不如搏一搏呢。 他对着銮驾上的人直挺挺的跪下,心中默喊:“江月华,加油!” 正文 说亲 随着江月华高中状元的圣旨一起来的,还有姜明被罢逐的消息。对别人来说是唏嘘,但对江家,秦老头来说,就变成了振奋人心的好事。 江月夜拉着宋氏的胳膊,比这些日子家里赚了十万两银子还要高兴:“爹,娘,我说什么来着!都说大哥很厉害的,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呢!” 江老爹没想到自己儿子真能考个状元回来,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月白,爹不是做梦吧?你掐掐我,看疼不疼。” 江月白哭笑不得,却伸出手很认真的掐了一把,惹得江老爹“嗷嗷”大叫,追着他骂:“你个臭小子,叫你掐你还真掐啊!” 江月白躲闪着:“您老平时不还经常抽我?” 江月夜赶忙打圆场:“爹,二哥,别闹了!郭公公还看着呢。”一边说一边递了个鼓鼓的荷包过去,笑道:“郭公公,谢谢了,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郭临可是皇上的近身内侍,能让他亲自办的差事,要么是皇上亲口派遣的,要么是他觉得有必要的。 江家这场,应该是第一种。 毕竟,江月华现在可是新科状元了! 郭公公大大方方接了荷包,一张白皙的毫无胡渣的脸笑了开来:“江五小姐客气了,这是杂家分内的事。江状元今日表现极好,晚些等他回来估计还有封赏,”他掂了掂手上的荷包,笑得坦然:“这个,杂家就不客气收下了,算是沾一沾江家的喜气。” 江老爹忙道:“应该的,应该的!”养尊处优了些日子,皮肤也养得白净了不少,这一笑,更是和气。 郭公公眉眼弯弯的走了。 午时过半,江月华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长长一串捧着东西的宫人,为首的居然是许久不见的白旋,江老爹要行礼,被他一伸手托住了:“江伯父不用多礼,我只是奉命送这些赏赐过来。” “这……”江老爹顿了下,很快又道:“既是这样,就不要忙着走,进厅喝杯茶吧!上次麻烦你陪着我一家人赶路,都没有好好谢谢你呢,趁今天这个机会,一并谢了。” 白旋和江月华对视一眼,有些无可奈何:“好,好吧!” 宋氏就带着下人把宫里赏赐的东西都归置到库房里,江月夜寻到机会,凑到了她大哥身边:“状元朗?”她故意取笑他,神采飞扬的笑脸给人无限的安定。 江月华抿着嘴笑:“有什么事要请教啊?” “哈!”江月夜被他大哥一本正紧的状元气场给逗乐了,抓住他的胳膊摇摇晃晃:“恭喜你啊!终于得偿所愿了!你看,才一上午而已,就有不少的东西送了进来,今儿下午,怕是会更热闹啊。” 江月华扬了扬眉:“接待些差不多的就行了,太贵重的礼物退回去,你知道的,我这个状元,以后肯定会是有史以来最苦命的状元。” “哈哈。”江月夜心虚的笑了笑,心想她当然知道。 在她建议他大哥走谏臣的路子时,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做好了当孤臣的准备。其实,皇帝会选中江月华,一方面的确因为他敢言,无论你官有多大,背后的势利多么雄厚,只要错处被他看见了,就敢说出来。另一方面,江家的无依无靠也给他创造了最得天独厚的条件。 京中派系倾扎,势力混乱,无论任何一方,皇帝都忌惮得很。而像江家这样没有任何根基的新贵,以后的富贵,升迁都要完完全全依附皇帝的,对他而言才是真正听话的,有用的棋子。 用得顺手就多用些日子,用得不好就换一个,这大概才是身为天子最直白,最残忍的打算。 所以,不管是江月华还是江月夜,甚至傅云清,萧知乐都知道,江家能够胜利,不是因为江月华够聪明,而是江月华赌得起。这也算是身后没有负累的好处。 两兄妹对这样的处境绝口不提,只是很坦然的相视而笑。 让江月夜跌破眼镜的是,当天下午的确有很多人送了贺礼来,但大多数都没有现身,似乎是存在某种顾忌。 稍微思考一下便也明白,江月华虽然中了状元,但金銮殿上的直言不讳也让他处在了风口浪尖,暗中可能已经给自己树了不少强敌,在江月华没有彻底站稳脚跟前,大多数人都在隔岸观火。而那些送了礼物的,大概也只是习惯性的投资罢了。 只有傅云清,依旧大摇大摆的来来回回,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呢! 听了街头热议的傅三公子,浅浅一笑,神情缱绻:“我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江家有我国公府撑腰,谁还敢小瞧了去!” 果然,第二天前往江府祝贺的人更多了起来,来往之间不免对国公府旁敲侧击,打听江家和国公府的关系。 程夫人带着程碧莹也上了门,江月夜就负责招呼程碧莹,因着旱冰鞋的关系,两个人之间近来亲近了不少。程碧莹进来时匆匆望了江月华一眼,这会儿却怎么也挥不去脑海里江月华挺拔的身形,以及秀丽却不失阳刚的侧脸,她的小心脏不受控制的咚咚乱跳,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那个……江月夜,你家大哥这回中了状元,估计会有很多人来说亲吧?怕是你家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不,江月华才得了一个“峥”的字,是皇帝兴致所至赐下的。一天功夫不到,街头巷尾都知道了,连带着江家几口的生辰八字,十八代老祖都要被翻出来。 自然,江月华十八岁了还没说亲,就成了大伙儿炙热的关注点。 江月夜这已经是不下三次被问到这个话题了,昨儿薛玲珑她娘问过一次,早上秦老头也顺口提了几句,这会儿连程碧莹这个向来不理俗事的也来问一嘴,让她忍不住抚额,十八岁不结婚真的有这么可怕么? “好像是吧。哈哈。”她打了句哈哈,笑道:“貌似连我二哥也被无辜波及了,小门户家的不敢明目张胆的打我大哥的主意,就盯上我二哥了!” “啊?”程碧莹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还真让她言中了,顿时心里五味翻滚。她娘来时也和她透过口风的,虽然没有言明,但言语里不乏想要和江家结亲的意思,按他爹主簿的官职,也算名正言顺,可江月华如今正是势头无两的时候,又得了皇上赐字,相比下来,她这边就要低一等了! 本来她觉着如果能成,嫁来江家也不错,至少她还挺欣赏江月夜的。可今儿见了江月华,竟然怎么也放不下这个心思了! 但,万一…… 程碧莹被自己的担忧吓了一跳,忙不迭装作好奇的问:“你二哥?那你二哥定亲了没有,你娘会不会趁机也给他物色一个?” 万一她娘见江月华没戏,转而提了江月白怎么办! 依她娘的性子,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江月夜恍然大悟,同时也被程碧莹的问话给敲了个闷棍,暗想糟了,她还没有跟她娘说薛玲珑的事呢,万一宋氏晕头了,和别家定下了,那他二哥就要哭死。 慌慌忙忙的,江月夜也没有看出程碧莹的不对来,只拉着她的手,一路向着宴客厅而去。 “左右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也去前面看看,听听你娘她们都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我家二哥,其实已经有心上人了,只是怕我娘还不知道,我必须去提醒一声,万万不要闹出别的误会才好。”江月夜绕过一株腊梅,匆匆解释。 听说江月白已经有了心上人,程碧莹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带了满脸的笑道:“好啊!那我们走快点,等你二哥的好姻缘成了,好让他备份厚礼谢我。” 难得见程碧莹这样俏皮,江月夜忍不住回头瞧了她一眼。 佳人如画,粉黛略施,嘴角挂着一抹清浅的,愉悦的笑,像只含苞待放的玫瑰。 两个人入了厅,互相见了礼,江月夜便拉了宋氏去一边,悄悄问她有没有把他大哥二哥给卖了! 这边,程碧莹也对着程夫人咬耳朵:“娘,我才刚满十五,不着急嫁人,您……”您有没有向江夫人提啊? 程夫人一脸诧异,扫了眼自家女儿:”瞎闹什么呢?娘还没开口呢,哪来的你嫁不嫁人的事?” “哦!”程碧莹听到她娘这般回答,竟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她就算嫁不成江月华,也不可能嫁给江月白的,心里就稍微释然了点,免得被她娘乱点了鸳鸯谱。 她使劲压低声音,苍蝇一样在程夫人耳边叨叨:“娘……其实,其实刚才我见到他了,挺,挺好的。”言外之意,母上大人你要结亲就赶紧说啊,省的被别人抢了先。 程夫人一愣,好半天,才意味深长的笑道:“你啊……行了行了,娘知道了,这样也好,不然就算娘千般欢喜,你自己不乐意,也是枉然。”看女儿笑着退到了她身后,程夫人握住了女儿的手,低声问:“那娘我就跟江夫人商量了啊?” “恩。”程碧莹红着脸点了点头。 一旁,宋氏听到江月夜说起江月白和薛玲珑的事,嘴巴张得老大:“什么时候的事?若不是近来有人来问你二哥的婚事,你又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江月夜吐了吐舌头:“娘,之前不是不合适说嘛!薛家虽然不是权贵之家,可之前我们家一点家底都没有,怎么好上门说这个?现在不一样了,自然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您。” “哼……”宋氏哼哼了声,余光瞧见程夫人和女儿已经说了好了话,她也不好把客人晾在一边,匆匆说了句“我知道了,不会再答应别家,晚上一家人坐下来再商议这事”便转过身去和程夫人寒暄了。 江月夜见目的达到,有心摸鱼,刚巧程夫人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故意支开她和程碧莹,道:“碧莹啊,你不是说想玩羽毛球嘛,趁今儿天气好,和江五小姐一起去花园打几局。” 程碧莹知道她娘要说什么,也晓得自己在不合适,便换她拉着江月夜慌忙离开了。 江月夜看了看自己和程碧莹穿的厚棉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找借口也不找个有技术含量的,唉! 正文 流言 正当江家炙手可热之时,江五小姐曾出入风尘的谣传却像野火般疯长了起来,仅仅半天功夫,就闹得人尽皆知,使得京中闺秀对江月夜谈之色变。 宋氏既担忧又心疼,原本红润的脸色迅速憔悴下来。 当事人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开心的替宋氏捯饬:“娘,咱们今天可是要去薛府提亲的,您可得打扮精神点!” 江月白和薛玲珑的婚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定下来,其中不乏江月华的功劳,若不是他考了状元,又备受圣宠,凭江月白一介商人的身份,恐怕没那么容易胖让薛府青睐。 宋氏想到自己马上要有新媳了,心中的大石落了一半,可江月夜的事又委实让她难以安心,见江月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怨念:“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着急啊?外面传成这样,你以后可怎么说亲?” 现在大儿有了功名,亲事就不愁了,最近可有好几家都表示有意。二儿更好,早有了喜欢的姑娘,难得这姑娘也看得上他,又和三闺女交好,等嫁进来,也能和家人相处融洽。至于两个小的,一个宠养着,一个跟着傅太傅读书,一时半会也不用人操心。就是三闺女,性子欢脱要强,虽不是什么大毛病,找个旗鼓相当的人家也能好好过日子,可她偏偏眼光高,等闲人入不了她的眼,最近还和傅太傅来往密切。国公府什么样的门第,就算江家好好的人家也不定看得上,更别说现在名声这么差,又偏出在三闺女身上,真是让人头都疼了! 一路上,江月夜都在听宋氏的叨叨。 再观薛家这边,薛夫人也在为最近的流言发愁:“子萱啊,你和江五小姐认识早,你实话告诉娘,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她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夏子萱当然知道江月夜去青楼做什么,当初江家那么困难,若不是她舍身取义,牺牲名声,哪有现在的江家,更不会有江月华的一飞冲天。 听她婆婆的口气,竟也是嫌弃的,夏子萱顿时有些愤愤:“娘,不管外面传得多难听,我都是相信江五小姐的,世人只看到她现在的光鲜,却不知往日的艰难。她们有什么资格在背后嚼舌根!” 薛玲珑和江月白两情相悦,又一直把江月夜视为自己的榜样,当然也帮着她说话:“那些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闺秀,没想到心思这么龌龊,不过是进青楼做过几单生意,她们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薛夫人摇摇头,露出不太赞同的目光,看向薛玲珑的眼神也带着深意:“玲珑啊,你还小,不懂这后宅的阴邪之处,被那些个长舌妇盯上,往后可有苦头吃啊!要不,趁你还没和江家下定,我们取消这门婚事吧,娘再给你寻更好的!” 对于薛玲珑的婚事,作为外来妇的夏子萱不好过多插手。原因无它,管得好了算她分内,管得不好婆婆要怪她,少不得还会毁了她和玲珑之间的情谊。 听薛夫人这变卦的口气,薛玲珑脸色发白,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滚了出来:“不要,我不要!娘你怎么这样,已经说好的事,怎么能说变就变?江五小姐性格豪爽,善良,外面那些难听的话,摆明了是诋毁!江二公子……”提到心中的人,喉头更是哽咽:“月白哥哥是好人,我此生非他不嫁!” “玲珑!”薛夫人轻斥一声,不由觉得身心疲惫,她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女儿好吗?偏偏女儿还不理解她的苦心,以为她这是爱慕虚荣。 气氛顿时有些冷。 薛玲珑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薛夫人气得不说话。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薛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报,说是江夫人带着江五小姐已经过了垂花门。 薛玲珑的眼里泛起期盼,泪眼汪汪的把她娘盯着。 薛夫人见她这般执拗,也是于心不忍,淡淡道:“还不快把眼泪擦擦?别让人家一来就见你这幅狼狈的模样。” “娘……” 薛玲珑哀怨的喊了声,祈求之意不言而喻。 薛夫人起身,挥了挥手:“别喊了,娘知道你的意思。罢了!你既甘愿,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以后有什么苦楚,你得学会自己担着,娘家能帮你一时,不能一助你一世,更没法替你过活。” 薛玲珑的神色这才好起来,破涕为笑的拉着薛夫人的衣袖:“娘,不会的,月白哥哥不会让我受委屈的,江五小姐也不会……” 等宋氏和江月夜带着信物到以后,夏子萱,江月夜和薛玲珑就主动退了出来,一是留地方给两个大人说话,二嘛,夏子萱和薛玲珑也是真的替江月夜担心,等不及要问问那些难听的话,似是而非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江月夜双手交握,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还能是谁?能对我以前的事迹知道得这么清楚,又语焉不详,特意混淆视听,巴不得天下人都唾骂我,厌恶我的,也就她了!” 薛玲珑一脸迷糊:“谁啊?” 夏子萱却恍然大悟:“是她!就知道她嫁来京都不会有好事,竟然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月夜,你打算怎么办?” “是啊……”薛玲珑想起她娘刚才的反口,心里还是后怕:“难道就任由她这么乱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再清楚不过,可外面的人却不知道,这般以讹传讹下去,对你影响极大!” 江月夜幽幽笑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捂住不成?没事,由她们说去吧。等京里再有更新鲜的事情出现时,大家就不会揪着我不放了。”说完,又朝两个好友宽心一笑,这才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因为薛玲珑的坚持,这场婚事终是定了下来。由于江家长子江月华还未成亲,江月白的婚事也不能排在前面,何况薛玲珑也还小,稳妥起见,便定在了后年七月初七。 那时,薛玲珑恰好也及笄了,江月华的终身大事势必也解决了,等江月白成亲,江月夜也到了嫁人的时候,宋氏的时间那是算得分毫不差的。 下了定,又过了文书,两家人约好找个良辰吉日聚上一聚,江月夜这才告别好友,和宋氏乘着马车回家。 守在家中的汤圆早早就等角门处,江月夜的身影一出现,她就迎了上去,索性江月夜身边都是亲信,她也不吞吐,直接道:“小姐,您让我盯着的赵氏有动静了!她进了丞相府,昨晚傍晚进门的,今天这个时辰了也还没出来。” “哦?”江月夜疑惑了声,奇怪道:“没听说赵婶子和丞相府有什么亲啊?丞相府的人竟然请了她做客?这里面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汤圆凑近了点,小声说:“是不是做客不知道,但出门来接的居然是丞相本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个孩子,还喃喃什么‘像!真像!’这种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江月夜心里“哗”的一下,联想到赵氏的躲躲藏藏以及当初在洛城时玉琼无意中提到的认祖归宗,还有赵氏手上价值不菲的玉簪,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酝酿起来,几息时间,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可真要弄清楚,势必要往丞相府走一趟才行,但以她的身份,丞相府说不定会把她挡在门外。 想到这儿,江月夜吩咐林茗:“去国公府走一趟,如果傅大人下朝了,就请他过来,如果没有,就等到他下朝了请他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略带揶揄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这么急着找我,是想我了么?” 一旁的林茗,汤圆就刷刷刷的退了下去。 江月夜一回身,腰肢就被傅云清揽了过去,一张大大的俊颜毫不吝啬的笑着,身侧梅花丛丛,幽香扑鼻,景致宜人。可浪漫归浪漫,这样光天化日的亲亲我我,江月夜破天荒的红了脸,不安的扭动着腰肢:“别啊,大家都看着呢。” 傅云清喉间滑出几声闷笑,依着江月夜的意思放开了她。 江月夜不敢去看他眼里的浓浓深情,埋着头问:“丞相府你有交情吗?赵婶子昨日去了孔丞相家,今天还不见回来,我怕她初到京中,不懂京中规律,得罪了贵人。” 不照实说,只是因为她也不确定,又事关丞相府的血脉,还是慎重为好。 可傅云清是谁? 就算江月夜的异样他可以假装看不见,但左鸿的蠢蠢欲动他却不能不在意。傅云清在心里暗笑,心道这丞相府最近很热闹啊,先是三代单传的继承人要翘辫子了,跟着就冒出两个流落在外的曾孙来,又被她的夜儿和左鸿先后暗中盯梢,孔德圣要是知道,会不会被气炸了? 看这样子,丞相府的风波是要来临了啊! 也好,免得他还要想办法制造些别的惹人关注的事来,用以压住她家夜儿的流言。背后传他家夜儿坏话的人,许是嫌生活太/安逸了? 既然如此,就让他给她们找些乐子! 傅云清笑着取下江月夜发间的一片粉红梅花花瓣,温温的气息萦绕在江月夜的眉间:“交情大大的,你想什么时候去,现在么?” “好啊!”江月夜笑着点了点头。 换衣裳的时候,她轻声慢语的朝林茗吩咐:“江月悟最近手上又有人命了吧?云**也不算太笨,还能让他有点顾忌,不敢在家里乱来。不过,妓馆的女人就不是人了?想办法找到她的家人,好生安顿,告诉他们,想要申冤就必须报官。”江月夜目光冷冷:“江氏骚扰我大哥的,云**和江素月诋毁我的,我要一件一件讨回来。江素月应该明白,云**不会是她的救星,而是江家的扫把星。” 正文 认亲 清明将至,御玄风作为储君,有责任代表皇上去普陀山祭祀。这一来一回,加上清修的时日,便要七天。 萧知乐的肚子已然十分大了,眼见着就要生产,恨不得把御玄风攥在手里哪儿也不让他去:“殿下……您真的不能不去么?您看我现在这样,随时都有可能发作,万一到时候您不在,臣妾会害怕!”大约是临近生产的缘故,一向稳重的人也变得矫情起来。 近来,御玄风除了帮着皇上料理政务,就是有事没事的关注一下江家的情况。对于江月白江月华在外需要帮村的地方,也会适时的伸以援手,算是对江月夜的弥补。 大街小巷和江月夜有关的不堪入耳的传闻,让他很是生气。可生气归生气,却没有半点办法,流言这种东西,你越是打压,它会传得越凶。智者,也只是等它慢慢消散,渐渐遗忘。 而自从萧知乐怀了双胞胎,整个太子府也几乎成了她的天下。 御玄风到底还是喜欢她的,虽说不上言听计从,可也照顾得精贵。哪怕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上上下下的仆人丫鬟,这个时候更没人敢触她的霉头。 这种日子,一直是萧若薇梦寐以求的。 御玄风一只手掌轻轻的盖在萧若薇隆起的肚子上,眼光却飘忽很远,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听话。父皇交代的任务,我如何能够推辞?更别说是祭祀这种大事。你怀的是双生子,肚子自然大些,我问过女医,说最快也要五月才会生产,府里一应物品早都准备好了,你只需好吃好喝的等我从普陀山回来,什么都不用担心。” 萧若薇微微敛起眼睛:“那殿下答应我,等我安全产下麟儿,就扶我当正妃好不好?”她看着自己滚圆的肚子,白皙的手抬起,轻轻的握住御玄风有力的手腕:“为了殿下的孩子,我辛苦了大半年,生产的时候还要从鬼门关走一回,殿下就不该奖赏我吗?连产婆都说,头胎最是凶险,我这怀的又是两个,说不得就这么去了!” 说白了,她就是想要御玄风一个承诺,她要当太子妃。 御玄风低下头来,看了萧若薇一眼,淡淡道:“这件事我有分寸,容我和母后商量一下再说。”在他心里,只有那个人才合适这个位置,可她却不愿意。 萧若薇眼里的光霎时冷得像冰凌一般,明白一切的她不再奢求,任由御玄风敷衍她。 不过,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 御玄风前脚一离开,她后脚就派人把云**从江氏接了出来。 一见面,就问:“怎么样?我让你办的事办好没有?” “放心吧!”云**吃过大亏,身上的浮躁去了不少,而且最近越是和萧若薇接触,她就越觉得她可怕,不免小心翼翼应付:“江月夜想破脑袋都不会知道,那些传言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真正要命的东西,还在后面呢。” “江素月没有怀疑你吧?” 云**嘲讽一笑:“那个傻瓜,自以为很聪明,其实蠢死了!想报仇,又瞻前顾后的,手段乏乏,哪比得上如夫人您。这次,就算是傅云清,也决不能保江月夜全须全尾。” “那就好。”萧若薇嘴角挂起一抹邪佞的笑,久久,久到云**忍不住打了寒颤,她才挥手叫下人好生送云**回去。青莲把人送走,待回到萧若薇身边时,就听她喃喃:“说别人蠢,你自己更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时候陛下怪罪起来,你和江素月一样跑不掉。再说,以江月夜的敏锐,你怕连这个清明都过不去。” …… 傅云清的拜帖送入丞相府,便有小厮恭恭敬敬的前来迎接。 孔德圣这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和傅太傅同行,不免感到惊讶:“这位是?” 江月夜蹲身行礼,报上自己的姓氏和排行,语笑嫣然:“小女子唐突了,丞相大人不要见怪。实在是担心赵婶子和两个孩子,之前又从未听赵婶子说起过和丞相家或者丞相家中什么人有旧,所以拜托太傅大人带我来看看。”孤男寡女一起出门,少不得要解释两句:“太傅大人和家兄是好友。” 孔德圣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笑道:“江五小姐倒是个有心人。赵氏和两个孩子是我请进府来的,江五小姐可以放心。”一边说,一边笑呵呵的撸着胡须,赞赏道:“满朝文武都知道江状元刚正不阿,却不知道江家儿女都是这般实诚心肠。江五小姐是否还不知晓,玉琼玉璞其实是我们孔家的血脉。” 本以为会看到江月夜惊愕的表情,却不想她并不惊讶,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 “如何得知?”孔德圣反而讶异了。 江月夜不紧不慢的说:“赵婶子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若是未亡人,逢年过节总该祭奠亡夫,可她没有。她们母子生活简陋,家贫如洗,可气度不凡,不似一般的农村人家。尤其玉璞,天生的贵气哪怕是麻布蓑衣也掩盖不住。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让我肯定玉琼玉璞的父亲还在世,而且身份不低的最大原因,乃是玉琼无意之中透露的一句话,“认祖归宗”。” 顿了顿,江月夜看着孔德圣,眼里有晚辈应该的尊敬却并无半分忐忑和讨好,缓缓继续:“我还见过赵婶子手上的白玉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东西,寻常人不可能有。联系这些种种,以及赵婶子这段时日的心神不宁和异常举动,不难猜出她和丞相府有关系。只是我没想到,赵婶子居然是您孙媳妇。” “唉!是我愧对她,愧对惟良。”孔德圣换了一副悲伤的表情,瞬间不似朝堂上呼风唤雨,威风凛凛的丞相大人,而是一个年迈的老爷爷:“丫头啊,我知道你,两个孩子不止一次在我耳根提起过你,说要不是你,玉璞可能已经死了,而赵氏和玉琼丫头也不能活下来。你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孔家的贵人。” “丞相严重了,举手之劳而已。”江月夜要的只是真相,如今既然得到了,也知道赵婶子苦尽甘来,能够为玉琼玉璞寻好港湾,便足够了。 她起身,和傅云清对视一眼,傅云清也站起来,拱手和孔德圣道:“丞相大人,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江月夜点点头:“丞相大人若是不介意,可否转告赵婶子一声,江家随时欢迎她来小坐。” 刚猜到玉琼玉璞身份的时候,她其实还是有点生气的,觉得赵婶子瞒着这么大件事不说出来,是对她的不信任。可后来想想,赵婶子隐姓埋名把两个孩子养大,躲得这般辛苦,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考虑。作为母亲,她这样做又有什么错呢?或许,要不是无意中得知孔惟良要死了,她还不会冒险带着孩子找上门吧? 孔德圣有心感谢,没等江月夜踏出步子,便道:“江丫头,你最近的传闻我也听说了,想必你很烦恼吧?” “也不算,我如果真那么脆弱,岂不是就遂了敌人的愿了?”江月夜一副‘我才不庸人自扰’的表情。 孔德圣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笑声还未完全消散,一个人影就跑了进来,蓦地停在江月夜面前:“江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你不要怪我!”随之而来的,还有玉琼玉璞两兄妹,眼泪汪汪的,拉着江月夜喊“江姐姐”。 江月夜也跟着红了眼眶:“别哭啊,玉琼玉璞乖,见着爹爹了吗?” “见着了,呜呜。”玉璞大眼睛清澈如水,眼泪翻滚:“我和姐姐也有爹爹了,和大家一样有爹爹。”呢喃了几句,眼泪更是停不下来:“可是,可是……爹爹身体不好,我和姐姐好担心,不想刚有了爹爹就要和爹爹分开。” 童言稚嫩,可却让人心头越发难过。 江月夜温声安慰,手轻轻的抚摸着两孩子的头发:“不会的,有玉琼和玉璞照顾爹爹,爹爹舍不得走的。玉琼玉璞有爹爹,有爷爷,以后要更乖知道吗?要是想江姐姐了,就来江家找姐姐,还有你们的月诚哥哥,月诗姐姐。” 赵氏声音哽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用祈求般的目光瞧着江月夜:“江小姐,孩子他爹说想见见你,你看……”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孔惟良的开心可想而知。然而,在知道赵氏的辛苦,孩子们的危险之后,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要亲口对救了她们的人说一句谢谢。 江月夜不用猜也知道孔惟良要见她的意图,可她却不想特意去接受这样的感谢,她当初会救人不过是本能而已,后来也只是见玉琼玉璞乖巧,和江月诚江月诗一样是惹人疼的好孩子,赵氏又是知冷知热的人,便顺手帮了忙而已。 如果现在特意来计较回报,那还有什么意思? 见江月夜有拒绝的意思,不想孙子带着遗憾走的孔德圣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踱着步子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猛的转身,一双眼睛亮得出奇:“江丫头,你要不嫌弃,认了惟良当干爹怎么样?别的不说,有我丞相府为你庇佑,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靠你太近。那些难听的流言也可不攻自破了!” 正文 终局 江月夜没说话,默默的回头和傅云清做眼神交汇。心里却无奈,这个孔丞相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赵氏楞了楞,一开始没想到这层,等孔德圣开了口,她才发现这个主意特别的好。 不说这事对江月夜有帮助,能稍稍弥补一些她对江月夜的亏欠,就说以江月夜的性子,江家的敦厚,若她成了玉琼玉璞的姐姐,以后两家人能更亲密的同时,玉琼和玉璞还能多一个亲人。且两个孩子本身也很喜欢她。 孔德圣见赵氏忽而明媚的表情,便知道她也是欢喜这么做的,虽然赵氏不是他亲自挑选的孙媳妇,甚至他还曾嫌弃过她出身低,可她既然为孔家生了孩子,继承了孔家的香火,那他就该给她一份尊重,顺带对她这些年的委屈做点补偿。 他劝着江月夜道:“孩子啊,你就答应吧?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面上,行不行,啊?” 江月夜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堂堂丞相要认人做干亲,一般人肯定笑呵呵的就答应了,可对她来说,这才认识不到半天的老人,几句话的功夫就要成了她的祖爷爷,实在让人难以转过弯来。 孔德圣见江月夜发愣,不免有些受挫,想了想,舍了江月夜,反而朝傅云清说了起来:“云清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里头的厉害关系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江丫头心思简单,不知这京城复杂,你帮着劝劝,丞相府别的不行,为她挡风遮雨还是够的。” 到底是名震天下的人物,竟是半点人情也不愿意欠别人的。哪怕对方只是个还未及笄的丫头,也没有一丝怠慢和轻视。 傅云清想着江月夜最近的那些麻烦,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到底让人心情郁闷。 孔丞相的提议,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呢。 他朝着孔德圣点了点头,转而看着江月夜:“五小姐,既然丞相大人一片盛情,你也不要再推辞了。等回去,和江伯父江伯母说一声,选个好日子正式拜礼,丞相大人也好昭告天下,顺便办个认亲宴。” 既然认了这门亲,就要让天下人都知晓,从此看谁还敢拿出生说事。 “正是,正是。”孔德圣连连点头。 丞相府本就准备办一场大宴,把相熟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告知大家他孔家有了继承人,让玉璞玉琼在亲朋好友,皇亲贵胄面前露露脸,以后也好让玉璞顺利成章的成为他的接班人。想到这些,孔德圣逐渐衰老的容颜也变得容光焕发:“江丫头,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丞相府便是你另一个家,不管是你定亲也好,成亲也罢,孔家都会把你当做是亲闺女一般,让你的婚礼风风光光的。” 傅云清扯扯嘴角,心想这好像是我的任务吧?您老人家凑什么热闹! …… 如萧若薇所想,云**还没高兴半天,京兆尹的人就上门抓人了。 抓的不是别个,正是江家的嫡系子孙,江老太爷曾经捧在手心里疼的草包江月悟。 罪名简单又粗暴,**/秽暴力,草菅人命。罪证确凿,压入天牢候审。 江老太爷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就晕厥了过去,江月悟的母亲阮氏哭天抢地的不让京兆尹的官差把人带走,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国公府特意交代过的,决不能姑息养奸。 何况,除了明面上喊冤的受害者,京兆尹还收到了许多江月悟为非作歹的证据,就连江家那位位高权重的江大人,也不是干净的,之所以没有一并抓走,就是在等皇上的批文。 云**几乎被下傻了,攥住江素月的袖子惊恐的大喊:“什么意思?什么叫**/秽暴力!” 江素月眼见哥哥被抓,祖父病倒,母亲绝望,哪还有力气应付云**,似笑非笑的道:“不知道吗?真是便宜你了!”她箭步上前,一把拉了云**身边服侍的小丫鬟,用力把人推到云**的面前,顺带把那丫鬟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节青紫交错的皮肤:“看见没?我哥哥没这么对你,你该烧香拜佛了。连自己身边的人受了伤都不知道,你这个主子怎么当的?呵呵,想知道更多的话,好生带这个丫头下去检查检查,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或许是接二连三的受打击,原本也憎恨自家大哥这种行为的江素月,此刻居然生起了变态的快感,仿佛那丫鬟身上的伤不是江月悟弄的,而是她的杰作,为胸腔里喘不过气的愤怒,嫉妒,恨意找到了宣泄口一般。 她笑起来,明媚似霞,却让人骨头发凉:“你上次教我的,让我想方设法把一双旱冰鞋送给六皇子,我找人查看过,旱冰鞋做过手脚,不出几天,六皇子必定出事。哈哈,我哥哥进了大牢,曾祖父祖父气倒,母亲失了主心骨,大房彻底完了,你和我都不会有好下场。好在,江月夜也是大房的人,旱冰鞋又是她亲手做的,皇上怪罪下来,她也跑不掉。既然不能安安静静的除掉她,那我也不在乎和她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云**被这样的江素月吓得花容失色,跌跌撞撞跑回了院子。二话不说,她疯了一样的扒了平日里贴身伺候她的丫鬟的衣服,一个,两个,三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伤口,恶心的不堪入目的肢体,有些甚至已经发臭腐烂,小小的蛆虫在上面攀爬,云**没忍住“哇”的一下吐了出来。这一吐,就再也停不下来,直到喉咙嘶哑,有腥咸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流出来。 和江老太爷一样,诊断的郎中只道:“尽快准备后事吧。” 众所周知,六皇子是所有皇子中最让皇帝偏爱的,这种喜爱和他对太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而是一个真正的父亲对待孩子的那种守护和关爱。 手把手的教骑射,认字默书,乐文经义,从不假手于人,可见一般。 因而,当皇帝听说六皇子因为玩旱冰鞋而摔折了腿的时候,恨不得吃了这造旱冰鞋的人。送的人就更别提了,直接下旨杖毙,弄得朝堂一片哗然。 纷纷猜测到底是谁送的鞋子,明知道六皇子是皇上的心头肉,还敢送这么危险的玩物给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偏偏,居然没有一个人出面承认,旱冰鞋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皇帝大怒,下旨彻查,这一查,自然就查到了江素月和江月夜的头上。 彼时,江月夜正在家中和父母商量,下个月的认亲宴要送干爹什么礼物好。 皇帝亲卫,白旋火急火燎赶到,名义是上宣,实则半抓半拿,要把江月夜带去面圣。好在白旋和江月夜有一点交情,才不至于上手铐脚镣,可即便如此,也把江家人吓了个半死。 江月华还在朝堂上没有回来,江月白把白旋拉去了一边,躲着那些侍卫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抓他三妹。白旋来的时候,傅云清特意关照过,不能伤江月夜一分一毫,皇上那边,由他去应付。再不济,还有江月华顶着呢。 白旋提点道:“月白兄,江五小姐做的旱冰鞋弄出了祸事,六皇子因为玩旱冰鞋摔折了腿,皇上很是恼怒,所以要提江五小姐前去问罪。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朝上还有江状元和傅太傅呢,定能保江五小姐一个周全,倒是你,旱冰场做得太大了,我怕皇上早就心中不爽了,说不得会拿旱冰场开刀。” 日渐壮大的旱冰场,早已不复前期的单一。江月白把羽毛球,毽球,高尔夫,台球,篮球,滑板等项目融会贯通,扩大了旱冰场的经营范围,增强了娱乐性的同时,还让人见识到了江家无与伦比的开发天赋。最近,新品自行车正式试行,才短短一个星期不到,就引来了全京城所有上流人士的关注,哪怕一字千金,万金,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旱冰场的热潮。 恐怕这才是皇上一定要深究到底的根本原因。 旱冰场的运营,一日千金,积累财富不说,成堆的国之栋梁为之倾倒,上至八十岁老人,下到五六岁小童,都对这些项目津津乐道,爱不释手。如此巨产,难道不该归国家所有吗? 国公府就算了,江家一个其貌不扬的新贵,如何能够执掌。还不如趁机收为国产。 白旋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江月夜也是一字一句听了清楚。她没想到,一双旱冰鞋竟然也会引发这样的无妄之灾。本来嘛,玩什么没有危险,哪怕是踢个毽子,放个炮竹呢,也会有摔伤,炸伤不是?只因为伤的这个人是六皇子,所以就罪无可恕了? 心中一时不屑,甚至还有一丝丝对皇帝的轻蔑。 然胳膊拎不过大腿,对方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哪怕指鹿为马,也没人敢有异议。 江月夜扶了宋氏和江照年坐下,跪在他们面前说:“爹娘,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我去去就回。”转过身,朝着白旋行了个礼,她才望向江月白:“二哥,白指挥使说得不错,是我太疏忽了,没有想这么远。旱冰场最近太招摇了,这次的事来势汹汹,一环扣一环,很可能我们是被人设局了。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许只能舍弃旱冰场来保全我们一家人。” 旱冰场是江月白大半年的心血,他几乎为此付出了一切,江月夜知道此时说这个,是在剜她二哥的心,可是她别无选择,甚至还有些自私,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换一个旱冰场。 江月夜低着头,有些愧疚的道:“二哥,对不起。” 江月白惨白的脸上浮起温暖的笑容:“三妹,你别说了,我都明白。你去吧,只要你没事,爹娘没事,大哥没事,一个旱冰场算什么。我能建第一个,就能建第二个。” 江月夜默哀,心道:二哥啊,皇帝老儿想要搞垄断,哪里会再给别人机会呢? 正文 东风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整齐肃穆的站成两排,一个个绷着张脸,知道的,明白他们这是为六皇子难过,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死了老母亲。 白旋带了江月夜候在殿外,趁着内侍通报的当刻,她抓紧了时间问:“白大人,不知道给六皇子送旱冰鞋的是谁?当时竟然没发现鞋子有问题吗!” 有点脑子的都应该谨慎点,六皇子养得跟娇花儿似的,一碰就碎。 急吼吼的送什么旱冰鞋,这下好了,好没讨上,反而把老命给送掉了! 江月夜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送的,却听白旋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讪道:“五小姐,虽然中途转过几次手,但旱冰鞋最初是从你堂姐手里流出来的没错。而且,江大小姐已经认了罪,还……” 白旋停住了,犹豫的视线落在江月夜脸上。 “还什么?” 听到江素月也参与其中,江月夜心里当真是一千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些总干蠢事的大小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学乖一点。 白旋不再隐瞒:“扬言这鞋子是江五小姐您吩咐送的,她只是帮您的忙。” “呵呵……”江月夜气得笑了起来,半响,才把嘴边的笑容压制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我要送东西讨好六皇子,不以自己的名义,反倒请她帮忙多此一举?” “白旋相信这事和五小姐无关。” 宫里这样的陷害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江月夜瞧见白旋这副“俺懂”的表情,差点没有憋住笑,好在郭公公的干儿子及时过来,她便朝着白旋点了点头,低下脑袋走着小碎步进了金銮殿。 江月华直挺挺的跪在众人中间。江月夜头也不抬,状似胆小的挨着江月华跪着。 声音小小,但并不怯懦:“民女江月夜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江月夜,你私造旱冰鞋引得六皇子受伤,今日朕宣你来,就是要亲口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免得有人说朕冤枉无辜。” 孔德圣既然已经确定要认了江月夜这个曾孙女,就不会眼见着她被人构陷而袖手旁观。江月夜的事情一出,几乎是同时,江月华,傅云清,孔德圣,都纷纷站出来替她说话。皇帝很是惊讶,江月华也就算了,怎么说江月夜也是他亲妹子,他不可能置身事外。可这傅太傅和孔丞相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尤其是孔德圣,怎么看也是和江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在皇帝思索间,江月夜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皇帝不比别人,说错一个字就要万劫不复,她缓缓道:“皇上圣明,民女从未送过六皇子任何东西。至于私造,民女认罪,不过旱冰鞋这等运动器材不比火药啊兵器什么的,应该也算不得违法吧?民女虽是江氏子孙,但十二年来根本不知实情,还是年前才被接入江氏的。可自从民女一家回归开始,江家老太爷就对我一家诸多不喜,我两位堂姐,江素月和江蓉月也多番戏弄羞辱于我,这点江氏上下可以作证。试问,在这样不睦的情况下,我为何要假手于江大小姐?”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还请皇上明察!” 江月夜话音一落,就引来文武百官的一阵骚动。就连皇帝,也都不自觉的扬了扬眉毛。一个个面上不说,心里却暗自肺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御史大夫左图成移步出来,躬身道:“皇上,此事确实有众多蹊跷之处,但江家私坊督造不严,导致劣质物品出现,使得六皇子无辜受累,证据确凿,实属大逆不道。就这一点,就该当重罚。念及江五小姐乃一介女流,可以从轻处理,但江大人,江月明两个主事者,切不可轻饶,免得世人都有样学样,不把国典法纪放在眼里。” 江月华进了翰林院,也到了被人称为大人的一天,可御史大夫这句“江大人”,听起来更像是讽刺。才刚上任,后墙就失了火,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怕是要以为他恃宠而骄了。 孔德圣一向和御史大夫不对付,听到这话,不禁反驳道:“左大人此言差矣!流进宫中的是一双旱冰鞋,不是一只蚊子,这么大的物件儿,没弄清从哪儿来就送到了六皇子手里,这宫里的查检也太疏漏了!再说,就凭一个人的供词,就治了江氏兄弟的罪,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左图成就等着孔德圣跳进这滩泥潭里来,孔德圣的话刚出口,他就酝酿好了说辞等着,果不其然,一向大公无私的孔丞相张口就为江家辩解,让他抓住了机会。他不阴不阳的道:“奇怪!孔大人一向视国法为铁律,今天怎么变了风向?” 孔德圣挺直脊背:“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是吗?”左图成特意拉长了音调,猜忌的口气令众大臣还有皇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好一会儿,气氛濒临在凝滞的边缘,大家都被他吊足了胃口,他才不急不缓的抛出一句话来:“左某近日听闻了一件奇事,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听听看。” 还以为左图成会极力争辩的众大臣讶然不已,却又被勾起了更强的好奇心。 朝堂上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大家交头接耳的打听最近京里都发生了什么奇事,怎么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看到脚下的乱像,皇帝的眉头都皱紧了,郭临只得大喊:“肃静,肃静!” 窃窃私语之声这才停下来,皇帝面色不虞,径直问道:“左爱卿,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左图成弯了弯嘴角,朝孔德圣投去一个挑衅又轻蔑的眼神,顺着皇帝的话就说了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孔丞相得上天眷顾,找到了流落在外的曾孙子嘛!” 谁都知道孔家人丁单薄,孔德圣一直为传宗接代的事忧心难眠,此刻听到这样的话,是个人都要多想。 左图成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不等大家缓冲,他又道:“巧的是,那孩子竟然和江五小姐关系匪浅。而且我更听说,孔大人不久之后要设认亲宴,不但要把流落在外的孩子认回来,还要认了江五小姐当干曾孙女儿呢。就是不知道,孔大人此刻如此维护于她,是真的就事论事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皇帝当即就朝孔德圣投去了凌厉的视线:“孔爱卿,左爱卿所说可属实?” 因为孔家子嗣艰难,皇帝对丞相府的后院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孔惟良这才能苟且偷生一直到今天,要不然以他那宁脾气,早不知道死几百回了! 早年皇帝有意把长公主嫁给孔惟良,谁知愣是被他给拒绝了,皇帝心口还窝着这口气呢,现在一想起当初他竟敢因为一个姬妾就拂逆于他,这口气就一直顺不下去。 没曾想,孔家竟还敢明目张胆的认回孩子,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于是乎,一件皇子折腿案没理清楚,就又来了一件藐视皇权案。 左图成的目标一直都不是江家,不过是想顺着这根线把孔德圣揪出来而已。皇帝的心病他了解得很,一旦这事被翻了出来,孔德圣的圣心也就岌岌可危了! 而一旦孔德圣失了宠,他的位子也就可以挪一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到时候帮着安儿夺嫡也就更顺畅些,只要左鸿那边再控制住太子,这天下终究会是他的。 当年下决定和儿子演戏果然是对的,这次如果没有他,可没有那么容易抓住孔德圣的把柄。这件事情,从一双不起眼的旱冰鞋偷偷“溜”进宫开始,就已经拉开了序幕,江家那位所谓的大小姐也真是愚蠢,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不过倒也要感谢她的愚蠢,不然左鸿没有那么容易挑起事由。 正当两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吵得不可开交,皇帝的怒火眼见就要爆发的时候,白旋躬身进入大殿,传报道:“皇上,傅将军班师回朝的军队到了,现正在殿外等候您的召见。” 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傅云清,只用眼神安慰江月夜不要害怕的傅云清,终于等到了他的东风。 他朝着江月夜浅浅一笑,本来就不十分害怕的江月夜,此刻更是把心安安定定的放回了肚子里。 好好的时机被掐断,左图成岂有不慌张的道理,他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道:“皇上,傅将军班师回朝固然重要,孔大人的事情也不能不管哪!认亲虽然只是孔家的家事,可孔大人位高权重,一国宰相,如何能像平民之家一样率性而为?他孔家的继承人,往后不出意外,也会成为匡扶皇上的重臣,这万一……皇上,微臣斗胆,还请皇上劝一劝孔大人,千万要三思而行!” 是啊,一个贱妾之子,还有过那样一段,这得让皇上多膈应啊! 怎么着,也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人的。皇帝不接受,孔家也就不能接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香火,眼睁睁看着它断在自己眼前,孔德圣不发狂才怪。 然而我们这个皇帝,可是最厌恶人家忤逆他的。 因此,官爵,香火,孔德圣只能二选一。可不管他怎么选,皇帝的心病亘在哪儿,孔家子弟一样不得重用,这和废了孔德圣的官职,权利有什么区别。 左图成已经兴奋得快要笑出来,恨不得立马让孔德圣滚出朝堂。 白旋顶着皇帝黑成碳的脸,扬声禀告:“皇上,傅将军等一等没什么,可番禹的使臣也还候着呢。听上报的人说,这次番禹带了一支队伍过来,说是要和咱们比赛,番禹地处极北,常年冰雪,他们的勇士最擅长的就是冰上运动,这次特意派遣了这么一支队伍过来,名义上是切磋较量,实际怕是来者不善。” 傅云清暗暗对白旋点了点头,站出来补充道:“皇上,攘内必先安外,还是先接待使臣比较重要。至于左大人对孔大人的控告的怀疑,等番禹这茬儿过了,咱关起门来再议不迟!” 正文 结局(上) 四月的天气,还微微透着股冷意。 正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些延绵滞缓的雨水,让来自北寒之地的番禹使者烦躁不已。 同时,皇帝也是一脑子的火气,觉得番禹这次来根本不是议和的,更像是来示威。 明知道紫曦国气候温暖,就算是冬天,也没有多大风雪,一整个冬天结成的冰霜,到了开春,不出几日便会化了个干净。哪来得天然冰池给他们比赛。 而且就算有,也断没有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道理。 难办的是,番禹重口一词,就是要比冰上球,说什么蹴鞠是紫曦国的国球,当年两国就因此比较过,番禹一败涂地。这次卷土重来,就是要一雪前耻的。 “云清,你看,这事到底应还是不应啊?”冰池嘛,要建的话也不是建不出来,就是花费多点。 往常,只要皇帝遇上不好抉择的问题,便会宣了傅云清进宫,让他帮着参详一二。 傅云清微微弓着身,清浅的模样一如往常:“不应,恐有示弱之嫌。应了,赢了还好,输了的话,徒惹周边国家笑话。这事情,没有完全之策不好办。” 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似的。谁不知道,他们这个皇帝最好面子。 果不其然,皇帝一脸犹豫不绝,既不想示弱,也不想冒险。傅云清瞅准机会,模棱两可的说了两个字:“不过……” 皇帝立马转过脸来,看着傅云清:“不过什么?傅爱卿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皇上,不知道您还记得不记得,江月华的胞弟开的旱冰场?”傅云清抛砖引玉一般,在不引起皇帝反感的情况下,把番禹的要求和旱冰联系起来:“咱们若是依了番禹的要求,建一个真的冰池,花费巨大不说,还显得陛下您没有骨气,番禹小国,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在您面前讨价还价了!不如,就把这冰上球的项目换成旱冰球,既有异曲同工之妙,番禹也不好再挑剔。” 这可是傅云清早就计划好的,只要这件事成了,他和江月夜就能定下来了。 皇帝还是有些拿不准,犹疑不定的道:“这倒是个方法,可傅爱卿能保证我们赢吗?你也说了,旱冰和真冰是异曲同工的,番禹人常年和冰雪为伍,到底比我们强悍些。” “皇上忘了,江家几个孩子都深谙此道。” 提到江家,皇帝不免又想起了六皇子的伤势,还有江继光的诸多罪证。 这几日被番禹搅得心浮气躁的,倒忘了追究这事,便宜了江继光和他那个不学无术,肆意妄为的孙子,想起这茬,皇帝本来还算平静的情绪又起伏起来:“不要跟朕提江氏,一群白眼狼,废物!如果不是有番禹使者在,朕早就下旨抄了江府了!” 傅云清垂着眼帘:“皇上,江氏不是只有江继光一个人,江继明大人忠心耿耿,廉正严明。江月华才情无双,大公无私,都是皇上看重的人才。江继光一人犯罪,对江月悟有教导失职之过,与他人何关?在这紧要关头,皇上该酌情才是。” “你说得对。”皇帝是天生的领导者,自然明白用人的道理,想了想,说道:“那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给我好好打压一下番禹的气焰,只要能赢了比赛,让番禹的队伍灰溜溜的回去,江照年那一脉,我可以既往不咎。” 顿了顿,又添了句:“六皇子那件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位江五小姐,送进宫当宫女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定了江月夜的下半辈子。傅云清暗暗恼火,却越发云淡风轻的道:“皇上,如果微臣能够让六皇子的腿恢复如初,您是否能够考虑赦免江五小姐?”看到皇帝投过来的怀疑的视线,傅云清埋下头做恭敬样:“我与江月华相交一场,实在不忍心见他心爱的妹妹入宫为婢。远离家人不说,宫里差事清苦,实在不是她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能承受的。” 一般宫女入宫,大致都是十七、八的年岁,极少有那么小的。 皇帝虽然无情,但好歹还有点恻隐之心,看在傅云清为江月夜求情的面上,勉强点了头:“你说的,只要六皇子的腿能治好,一点摔过得痕迹都没有,那朕就放她一马。” 傅云清跪地谢恩,治病的本事他不行,但他有张老啊。 那可是鬼医之才呢,别说腿折了,就是断了也能给你接回来。 …… 因为番禹的事,旱冰场暂时逃过一劫,江月白负责训练和番禹比赛的球队。 江月夜充当顾问,江月白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她。 说穿了,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冰上曲棍球嘛,对爱好冬季奥运会的江月夜来说,制定几个规则,弄几个花样,最后恰到好处的赢番禹的球队一两分,既不过分下番禹的面子,也能让紫曦这边赢得有格调,并不算难。 皇帝视察过一两次,十分满意,六皇子的腿也适时的好了,皇帝的心情明媚了很多。 再也不提治罪的事。这让江月夜和整个江家都松了一口气。 江氏一族,大房一脉除了江月夜一家,判刑的被判刑,自尽的自尽,树倒猢狲散,江氏祖宅也被皇帝没收了,江老太爷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江蓉月在尼姑庵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哭着闹着要回家,被强制梯光了头发,罚面壁思过三年。面壁?听起来好听,实际就是关小黑屋,吃不饱穿不暖,不知道能活几天。 萧若薇做梦也没想到,拼尽一切她还是没能除了江月夜,一气之下,动了胎气,早产了。彼时,御玄风还在普陀山上没回来,太子府乱成一团,萧若薇却偏偏作怪,吩咐下人抬她回萧府,说什么萧府有萧夫人陪她,吴姨娘也快生了,刚好作伴。 江月夜却明白,萧若薇只是孤注一掷。 她为了生孩子,吃了凶猛的药,这孩子生下来是什么模样还不知道。 她又怎么敢在太子府生产。万一生个畸形儿出来,她的好日子就完蛋了! 可让江月夜没想到的是,生产当天,萧府居然来了人,说萧若薇难产了,非要见她一面不可。望江月夜看在她将死的面上,过府走一趟。 江月夜不答应,萧夫人就亲自来求,还请了萧知乐和萧霖出马。因而,明知道这一去危险重重,犹如龙潭虎**,江月夜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想到庄大妞还在萧府,她把林茗和林香一起带上了,暗中还有卓然为她保驾护航。 以为萧若薇要弄什么幺蛾子,哪晓得还真是难产。她拉着江月夜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一会儿是忏悔,一会儿是歉疚,下一刻又变成破口大骂,最后一对孩子保住了,萧若薇却力竭而死。御玄风赶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咽了气。 紧接着,就是吴姨娘发作,她比萧若薇情况好,顺顺利利生下一个女儿。萧大人很欢喜,刚死了女儿的萧夫人却闷闷不乐,萧知乐为了母亲开心,答应了娶程主簿家的女儿程碧莹为妻。程碧莹对江月华的一腔爱慕,只能永远埋藏心中。 一心想着飞上枝头的庄大妞,见萧知乐要成亲了,终于按捺不住,可惜阴谋没得逞,被萧夫人抓了个现行。为了不让萧知乐的名声受损,还未过门的程碧莹蒙羞,萧夫人秘密处理了庄大妞,吓得吴姨娘半死,再没了践踏之心。 一门心的扑在了女儿身上,萧府从此回归平静。 而江月华,蒙永安侯沈均看重,决定把次女沈珮珠许配给他。 对于这门婚事,最欢喜的莫过于江月夜还有国公府了。绕来绕去,一家亲嘛! 傅云清怎么得逞的? 番禹输了比赛,皇帝心情大好,傅云清趁机向他讨愿望。当初他从洛城赈灾归来,皇帝念他辛苦,差事又办得好,许了一个心愿给他。傅云清蹬鼻子上脸,直接请求:“皇上,臣年纪大了,家母忧心我的婚事好几年了,不如,皇帝陛下赐一门亲给我吧!微臣心悦江月华的胞妹许久了,求皇上成全!” 同一年,江月华被派往番禹,琉璃等国进行文化交流。回来时,给江月夜带了几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江月夜一一打开来看,认识两种,可可豆和咖啡豆,依靠这两样,江氏的产业又增加了一倍。全国连锁的精品店,咖啡店,奶茶店,漫画阁等等,不过旱冰场的经营权还是给了皇帝,江月白主要负责管理,以及督建各地的相似场馆。 这一场空前绝后的运动风潮,注定了要刮上许多年。 正文 结局(下) 淮安十年,江月华的婚事尘埃落定,把宋氏给喜得啊,嘴巴都合不拢。 淮安十一年,沈珮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同月,江月白迎娶薛玲珑,江府接二连三的办喜事,苦了萧知乐,萧霖这些好朋友,份子钱出到滴血。 跟着,淮安十二年,江月夜待嫁,一直不死心的虞表妹终于想通了。 这两年,她没有少找江月夜的麻烦,被江月夜一次次避过之后,两人反而生了惺惺相惜的情绪。虞凤卿到底是傅云清娘家的人,虽然孤傲,自负,但也不是那种鬼魅魍魉之徒,说好的和江月夜公平竞争,既然输了,就心甘情愿认账。 孔丞相退了位,但许过的承诺还在,给江月夜添了不少妆。除了这个,最难得的是他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虽然远离了朝堂,但昔日的好友,同僚,好友的儿子女婿还在,他清清楚楚写了一份名单送给江月夜,江月夜便顺手给了江月华。 这种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用,给江月华倒是最合适的。 她有傅云清这个变态物种在身边,这些事,早已经不是她关心的范畴了。 成亲当天,江家宾客如云,江继明作为江月夜唯一的亲叔伯,也带了儿子女儿前来参加江月夜的婚礼。自从江继光倒台以后,江月夜一家倒是和江继明这一房越走越近。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远在洛城的明珠,沈千辰,缪英男,全都赶来祝贺江月夜新婚大喜。 御玄风这两年越发憔悴,尽管左鸿已经对他坦诚,可他吸食五石散时间过长,已经没有办法戒掉了,如若不是为了膝下的两个女儿,他恐怕早有了轻生之意。 御玄风的状态之差,连皇上都放弃了,但却一直没有撤了他的储君之位。左图成因此越发沉不住气,御玄安被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怂恿,大致也有了篡位之心。 成亲的程序很复杂,江月夜被折腾得浑身酸痛,这才安安稳稳的被送入洞房。饿得够呛的她抓着什么吃什么,傅云清好笑,递给她一盘饺子,江月夜想也没想就抓了一个进嘴里,嚼了几口才发现是生的,忙不迭要吐出来,傅云清却压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嫣红的唇瓣抵上去,替她分食了一半。 浅浅的声线落在她耳边:“乖,要吃下去,这样才好给我‘生’孩子。” 喜娘还问:“生不生?” 江月夜红着脸道:“生。”惹来傅云清低低的笑。 长手一伸,又端给她一杯酒,江月夜酒量不好,只喝了一口,就昏昏欲睡了。 等傅云清招待完宾客回来,发现江月夜已经面带笑容的睡着了。如若平时,他必定怜惜她劳累,不舍得叫醒她,可这一刻,他等了这么多年,实在等不及了。 轻轻的,他亲手为她脱去发簪,任由她的长发披散下来,跟着是衣裳,从外到里一共七层,这一件件的脱下来,竟也花了小半个时辰,傅云清的动作却依旧温柔。 哪怕是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那么虔诚,仿佛是在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 脱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冷风嗖嗖嗖灌入身体的江月夜终于醒了。然后,就发现自己除了肚兜,已经没有别的可以遮挡的东西了,傅云清火热的掌心隔着衣服,也几乎将她烫伤。 她下意识的捂住心口,嗔了一句:“你转过去,不准看!” 傅云清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觊觎已久的地方,江月夜画了胭脂的脸顿时红得不成样子,脸颊一阵阵发烫,她硬着头皮用手试了试,然后又顺手蒙了眼睛,不让傅云清看到她害羞,却又欲拒还迎的样子:“叫你转过去呢,听到没有?”傅云清还是没动静,江月夜急了,哑着嗓子哀求:“傅云清,傅大人,傅大哥,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呜呜呜……” 装哭果然很有用,傅大人依言转过了身体,江月夜反过手,不着痕迹的解开了肚兜的小绳子,带着一丝捉弄的,挑逗的表情朝着傅云清靠了过去。她白皙细腻的手臂圈过他的脖颈,指头麻利却也哆嗦的帮他解开纽扣,傅云清只穿了三层,很快,小麦色,精瘦的上身就露在了空气中。 不知道江月夜已经脱了精光的傅云清,冷不丁被江月夜一下子抱住,软软的,糯糯的,说不清的触感落在他脊背上,几乎是瞬间,傅云清的呼吸就粗重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迫不及待转过身,看到的便是世上最美妙的风景。 不等傅云清欣赏够,江月夜长腿一抬,便轻松的跨坐在了傅云清的腰上。 傅云清趟在床上,扬眉看着江月夜火辣的身线,傲人的圆润,本能的,某个位置已经坚硬如铁。江月夜闷闷的笑,喉间的沙哑,胸腔里的甜蜜,都让傅云清欲罢不能。 这一夜,注定了是个疯狂的夜晚。 江月夜的婚宴过后,缪英男,明珠和沈千辰都没有急着赶回洛城,而是由江月夜带着在京城四处游山玩水,明珠和沈千辰还好,两个人的小日子那叫一个蜜里调油。可缪英男,许是因为男儿性格的原因,竟然迟迟不肯成亲。 直到江月夜看见她注视羽墨的目光,才知道,这姑娘不是不想成亲,而是心里装了一个人,放不下,抛不开。御玄风如今连自己都是放任自流,更别说身边的侍卫了,江月夜为了好友,恬着脸把羽墨叫了出来,之后的行程,只要是有缪英男在的时候,羽墨都在一旁陪吃,陪玩,陪逛。唔,好像哪里不对…… 甭管对不对,最终,这一对冤家还是让江月夜给撮合成功啦! 淮安十五年,皇帝病危,御玄风风烛残年,左图成终于等到了机会,发起了宫变。只可惜,有傅云清在,国公府仍旧屹立不倒,他的野心就不可能有成功的一天。 皇帝和御玄风双双过世,皇位悬空,在满朝文武的商讨之下,决定由御玄凌登基为帝。事先谁能想到,曾经最不可能成为皇帝的一个人,竟然坐上了那个位置。 当然,御玄凌也没有让大家失望,他是个体恤百姓,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淮安十六年,江月夜和傅云清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发誓不要再生的江月夜四处躲着傅云清,就怕他有事没事儿拉着她做那没羞没臊的事。 跑得多了,江月夜竟起了周游世界的主意,和傅云清略一商定,两个人轻装出行,把孩子扔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便潇潇洒洒的出了门。番禺,琉璃,南国,想到哪儿去哪儿,路过一个商贸大城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思春和她的相好,两个人一路高歌,竟然把凤凰传奇的歌曲唱遍了天涯。 梦不见皎皎的月光就像迷失眼睛陷入荒城 闻不到浓浓的花香就像丢了灵魂寂寞丛生 听不见哒哒马蹄声世界一片沉静不见归程 如果再不把我唤醒又要等待来生天涯纵横 我要策马奔腾向你怀中 解开思念的谜千年的梦 穿越茫茫云海 蓝天依旧 马琴响起心事瞬间消融 我要策马奔腾无尽苍穹 卷落一路风雨腾起彩虹 漂泊在你心海 幸福依旧 清风一缕前世今生相逢 本书由(久久不醒)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