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血夜凤凰 作者:勿用 第一集 楔子   第一集 楔子   “难道我会真的这么倒霉么?”   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他在清冷的风中望着黑漆漆的空际想到。   尽管视线在黎明的黑暗中不是很清晰,但他还是隐约看到头顶的天际布满了厚厚的阴云,扑面而来的风里也夹杂着淡淡的湿意。   “只要不打雷,老天爷你就是下刀子都可以,但是千万别打雷。”怀着此生从没有过的虔诚之心,他跪倒在院中,挪动着身子,冲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重重的磕下头去。   “老婆,只要今天老天给面子不打雷,以后老公一定保证你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再也不用住在这什么都没有的乡下。”磕完头,在走出院门的前一刹那,他扭头回望了依旧静悄悄的正屋一眼,心里默默的念到。   他知道,已经大半年没有共屋同床的老婆此刻犹在梦乡。日间繁重的劳作和对自己突然冷落的猜疑已经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使她再也没了往日那般的警觉。想到这里,他心里隐隐的一痛,随即更坚定了今天冒险一搏的决心。   轻轻的带上院门,他快步往村外走去,一路上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在天际刚刚开始泛白,露出它阴沉面目的一刻,在心越来越快的跳动里,那个寄托了他无数梦想的洞口终于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竭力控制住心里的期待和紧张,轻嘘了口气,他在洞口站定身子,再一次抬头望向空际。   天上阴云满布,云层在黎明黯淡的光影里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灰黄色,但不是经验里像要打雷时的那种黑鸦鸦的阴沉。   “只要不打雷就好!”想到这里,狂跳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张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后,他一矮身,钻进了山洞。   轻车熟路的刚拐过第六个大弯,全身的汗毛孔徒的一竖,他再次感觉到洞深处那越来越强的呼唤,血液也这呼唤里又一次开始沸腾。   随着身体温度的急剧升高,那种能与天地比高的强大信心又一次在他心头疯狂的泛起。   “它们已经强大到在这里都可以感觉到,看来今天一定能够成功!”狂喜之下,随手丢开手里的手电筒,瞬间轻盈到宛若失去重量的身子一阵风般的在黝黑的山洞里掠起,飞快的往最深处闪去。   “果然根本用不着眼睛!”在已经非常熟悉的呼唤引领下,多次领略过这种奇异滋味的他尝试着闭上了眼睛,发现事实果然和他近来猜测的一样,飞速闪动的身体不但没有碰到周围的洞壁,而且在速度变得更快的同时,全身更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触所包围。   那是一种全身各处都长了眼一般的奇异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所有一切将要发生的碰撞都能预先感知,而且身体能够自然而然的躲避一般的奇妙感觉。   在心头泛起的狂喜涟漪还未散开之前,他紧闭着的眼前一亮,高速闪动的身形立时有若钉子一般的钉在地面。   抬头睁眼,六甲坛上已经燃了足足有四十九天的七盏长明灯入目,彷佛在迎接自己一般,他看到在他站定睁眼的同时,那七盏灯长明灯同时暴起了小小的灯花。   “精灵精灵,不知姓名,授雨五鬼,到吾坛庭。。。。。。”短暂的调整之后,神秘的混天咒便从脚踏魁罡二字,左手雷印,右手剑诀的他嘴里又一次响起。   随着含混低沉的咒语声在深邃的山洞里宛若幽灵般一串串的散去,若有若无的淡淡雾气开始在地面旋起。供桌上,七盏长明灯的灯火在逐渐逐渐的伸长,灯火的颜色开始慢慢变得惨淡和昏黄。   雾气渐渐转浓,慢慢笼罩住他的身影。沸腾的血液开始迅速变得安静,森冷的寒气再次像罗网一般的开始以他的身子为中心向四方弥漫。   山洞中,已经和回声连成一片的咒语声此刻也像来自九幽般变得飘忽和阴冷。   强忍着念咒前刚吸入的那五口五方真气此时带来的麻、痒、热、凉、疼五种难以忍受的滋味。任由痛苦的感觉像刺猬一般在骨髓里穿行。面色发青的他苦捱着更难受的那一刻来临。   随着浑天咒第三次出口,五脏六腑忽然抽筋一样的又开始阵发性的收缩、痉挛,这痛苦让他全身冒汗,面色惨白。但他口中的咒语和摆出的姿势却一点都没有变,尽管身子已经在不停的打颤。   一种难言的狂喜也在这苦痛来临的时刻从他心底里泛起。   因为他知道,在这最后一次倍感强烈的苦痛之后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自三年前,在这多少年来从没人敢进的禁忌古洞内的壁上,发现了无数暗红色符录和这五鬼浑天术的练法,从坊间的传说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里,弄明白了五鬼浑天术就是传说里可以役使五鬼做事的法术以来,他脑海里整天回旋的便是曾经在城里看过的一部录像上,那个练出五鬼的恶人任意驱使五鬼给他搬运别人钱财的一幕。   “如果真的要是自己能练出五鬼的话,那自己往后的日子。。。。。。”   这让他的心从那一刻起,就像火一样的燃烧着一股怎么也压不住的邪火和欲望。   原本,作为一个在三乡五邻稍有名气,而且能在城里街面上混得一席摆卦摊之地的神棍,他虽然成天给人装神弄鬼得算命和指点迷津,但他自己却从没相信过这些,尽管他出生并成长在这愚昧和落后的山村里。   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生,他脑袋里并没有太多的鬼神和迷信观念,反倒是快穷疯了的他利用周围人们的无知和迷信,找到了一条不用吃苦流汗就可以轻松赚钱的财路。在经过几次他精心准备的事件之后,年纪轻轻的他成了周围几个村子中人所共知的,算命,驱邪,看病,看风水样样都有一手的奇人。   靠着这些,原本家境一般的他在山村内混到相对富足的生活,而且娶到了令他满意的老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逐渐传开的名声还给他带来了不少城里人。   在他窃笑着送走第三十个专门来求他指点迷津,有钱而且看上去有文化的城里人后,他终于醒悟到眼下的城里人并不比自己周围的这些村民难糊弄,于是便带着一脑袋的梦想杀入城市,很快便成了城里小有名气的神算。   只可惜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城里靠神鬼混饭吃人并非只有他一个,而且随着经济的逐渐开放,看上这一行的同道反倒越来越多,这现实使得他只能过上比自己村内大多人相对好点的日子,根本满足不了他心中随着对城市越来越了解之后,也越来越强烈的羡慕和欲望。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欲望和不甘,为什么自己就该生活在那什么都要靠老天的山里?而且是一辈辈的?   也许是糊弄人的时间久了,自己也会被自己骗到。从心里的那把邪火和欲望被五鬼浑天术引燃后,在有意无意的琢磨和学习之间,随着他对这类事物了解的逐渐增多,他对这法术也慢慢的认真和期待起来。   终于,在他从坊间的书摊上找齐十个不同版本的有关五鬼浑天术书籍之后,被理智压制住的欲望和邪火就变成了一个日夜锤炼着他神经的梦。   整整十本彼此有些雷同的书,没有一本书上记载的五鬼浑天术能比洞壁上的详细和实在,甚至书上备述的内容还不到墙壁上的一半。   再加上他一想到关于那古洞数百年间不断在传说里发生的怪事和禁忌,还有对以后过上好日子的渴望,终于让他下了赌一把的决心。   接着便是近两年紧张的准备,以及万事具备之后,长达三个月的犹豫。   之所以要准备这么久,还要在下定决心万事具备之后还要犹豫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练这五鬼浑天术所要求的物件和练成要付出的代价迫使的。   五鬼浑天术之所以能炼出五鬼,就是因为它最重要的祭炼物是五个刚死掉不久的人的人头骷髅,同时祭炼者必须知道这五人生前的名字。除此之外,这五个人头还必须符合相当多而苛刻的条件才可以用。   在现代的现实社会里,要想让一个普通人弄到五个完全符合条件的死人头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可想而知。很多人恐怕一辈子都做不到,但作为一个红了眼的神棍,他还是想着办法在两年之内弄到了。   至于别的像什么祭坛和祭炼中需要的所有物品,尽管有些也不太好找,但只要用点心和肯花钱,都可以在很短时间弄到。   就在他已经在古洞的深处准备好了一切,准备开始在家里斋戒沐浴百日的前夕,却无意间从一个古怪老人嘴里听到了修炼这类术法想要成功所付出的代价―――五残。   他听完之后犹如当头被泼了头凉水,从里到外的冰透了。   “鳏、寡、孤、独、残!=五残,修炼这类术法者,若想成功,五残必居其一。”   其实那古怪的老人唠唠叨叨的还说了不少什么不能为财炼,不能为仇炼等等忌讳,可心神大乱的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此后,痛苦和不甘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灵和肉体,整整三个月内,他像疯了一样的到处搜购坊间与修炼这类术法相关的书籍,也曾四处打听寻找想起来很无端的给自己说起这些的那个古怪老人。   可是在那些他能找到的书上,除了有祭炼这些最忌打雷和一些很容易就能做到的忌讳之外,并没有发现成功需要付出五残之类的代价的表述。而那令他越寻思越古怪的老人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在自己的山村周围出现。他几乎问遍了周围的几个村,却发现除了他自己,谁都没见过他遇到的那个老人。   在痛苦和犹豫了三个月之后,实在不能控制自己欲望和不甘的他最后还是决定豁出去一搏了。   经过漫长无聊以及让老婆疑窦丛生的百日斋戒沐浴之后,终于,在一个初春的五葵(没有草字头)日的黎明时分(也就是以前的五更)他开始了他的祭炼。   当他的希望和耐性快被头二十天毫无动静的祭炼打垮的时候,第二十一天的祭炼终于有了变化。   那是一种很微弱,但又很奇怪的感应。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后,他彷佛听到了自己呼叫着名字的五鬼其中之一在他脑海中有了回应。随后的四天里里,每次呼叫的时候,都会多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应。   大喜若狂,加紧了祭炼的他终于在第三十六天的时候,体验到了炼这些要付出的代价和痛苦。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撕裂般的疼痛,刚还好端端的大脑里忽然就像被一只钻进来的魔手在用力撕扯着神经一般的疼。双眼在疼痛君临的瞬间便已经失明,一片漆黑的眼前飞扬着的是无数闪亮的星星,身体也在同一时间完全失去控制,就那么僵立着忍受疼到要命的折腾。   一波赛过一波,钻心挖肺的疼痛和抽搐让他想要发狂,但张大了的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僵立着的身躯上除了滚滚而出的汗珠外也丝毫不能动弹,冒着无数金星的双眼里痛苦的泪水也奔涌而出,脑袋疼的不能再疼了,可神智却无比清醒,就连晕一下的可能都没有。   就在陷入最可怖的炼狱一般的他以为这痛苦永远不会完结的时候,感觉中早已经肿胀不堪至快要碎掉了的脑袋里,疼忽然停了。可还没等他缓口气,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寒又包裹住了他的神经。   抽疼的感觉瞬间就被冰寒镇住。就在这瞬间完全夺去了他对身体存在感知的冰寒里,他脑海里却忽然闪现无数诡异莫名的画面。   就像他曾经看过的一些旧电影片头片尾飞速出现过的杂乱画面一样,无数诡异莫名的画面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在他意识内切换,快到就像在刻意戏弄他的记忆,让他的意识内除了混乱,什么都不能剩下。   这样的混乱画面也不知道在他意识里闪现了多长时间,在脑海那突如其来的一声轰响中,他首次看到了一幅稳住的画面,那是五个赤身裸体的人像画面。   随即在一阵令备受折磨的意识重新感觉到身体的酥软里,他恍然明白脑海中出现的这五个人正是自己一直在祭炼着的五鬼。因为画面里五人其中一个的脸,便是他埋于祭坛下那五颗人头中唯一认识而且熟悉的人的脸。   彷佛要补偿他刚刚所受的痛苦一般,恢复知觉的全身从里到外都被一种从没体会过的酥软和飘飘欲仙的感觉侵袭着,舒服的他简直就想呻吟出来。   随着脑海中画面的逐渐淡没,身体里种种突兀的不适感觉也渐渐消失。当画面完全消失,大脑和身体完全恢复感应的时刻,他惊呀的发现全身充满了一股奇怪而又强大的力量,这力量让他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强大和信心。同时,他也清晰不过的感应到了祭坛之下那五个应当就是小鬼的存在。莫名的,心里就有了从此以后那五个小鬼和自己息息相关的感觉。那感觉于还没有当过父亲的他,是一种自己孩子的感觉。   尽管心里也对自己身心所受的折磨有些后怕,但眼下身上和感觉里出现的异状还是极大的鼓舞了他继续下去的决心。就算在此后的每一天里,他的身体和意识还是每天都要遭受诡异莫名而且时有不同的各种痛苦和冲击,就算他也已经在第四十一天的意识冲击里,隐约的感应到了那古怪老头并没有骗他。   “妄自修炼不知来历传承的术法,便要付出代价!”   他功成之日,便是他双眼失明之时。   但这一切可怖,在忍受过冲击后便会出现的那种飘飘欲仙的酥软感受面前、在随着祭炼时日推移,日甚一日的莫名充盈在他心头的那种似乎能与青天比高,能让万事随意的强大信心和祭坛下那五个小鬼越来越强的感应面前,都成了无关紧要的点缀。   疼和痛苦,早在他预料之中。   将要失明的些微顾虑也在今天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顺利到达这深邃蜿蜒的古洞尽头事实面前被抛的一干二尽。   眼下,已经着魔了的他在强忍着痛苦疯狂念咒的同时,渴望的,便是随后就要来到的成功一刻。彷佛,他飘忽的心头已经看到了锦衣玉食的将来。 第一章 死水   第一集 第一章 死水   满载着书的客货两用车刚在店门口停住,还没等方榕推门下车,车便被那群小孩子围住了。   “ 方老板,生意好得让人嫉妒啊。” 已经为他拉了多次书的货车司机小刘羡慕地说道。   “ 一年也就这么几次,算不上什么。” 方榕淡淡地笑道。   “ 叔叔,叔叔,我们的辅导手册有了吗?我们是四年纪的。”“我们三年纪的有吗?” 刚下车的方榕立即被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包围了起来。   “ 都有,都有,五年制,六年制个个年级的都有。同学们请稍微等等,让叔叔把书拿下来好吗?别急,我保证每个人都有。” 站在车门前,方榕大声的笑着。   “ 榕哥,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要到下午呢。” 看到方榕扛着装满书的大蛇皮袋进来,正在忙着的女店员小蒋赶紧迎过来帮忙。   “ 小蒋,你不要搭手,这书死沉死沉的,小心伤着你。” 晃身闪开小蒋,方榕一松肩膀,把书轻轻放到地上,微喘着说道。   “ 榕哥,一共是多少?” 知道自己也确实帮不上忙的小蒋于是赶紧回身从柜台上拿过帐本翻开,取出那枝惯用的红蓝圆珠笔问道。   “ 五年制的六百七十八本,六年制的一千零二十三本,这是票样。” 方榕边答边顺手从衣兜里掏出进书的小票,递了过去。   “ 阁下就是方老板吗?” 就在这时,一把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 我就是方榕,这位大叔,你是?” 闻声微微一愣,方榕转过身子,镜片后的双眼有点迷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措辞和衣着不太相衬的中年人。   其实在扛书进店时,方榕就已经注意到了正站在柜前翻书的他。他那身灰蓝色的   土布褂子和脸上的风尘,以及脚下沾满了黄土的布鞋,让方榕一眼就判断出他十有**是来自周围的大山里的山民。   更因为他站在被小蒋一直戏称为迷信专柜的那里翻书,便让方榕认定他是那些偶尔来买书的山民,所以没太注意。   但山民这样的措辞未免有些过于文绉绉了,所以方榕觉得有些迷惑。   “ 哦,榕哥,忘了给你说,这位大叔说是有人托他带封信给你,大清早就来了。   我说你出去了,要他把信留下,可他不肯,说要亲自交给你,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眼尖的小蒋发现了方榕眼中的迷惑,赶紧忙着解释。   “ 我是韩家寨的韩二,受我们老太爷的吩咐,专程来给方老板送封信。” 中年山民确认了方榕身份后,很小心的从肩上的褡裢里掏出一份信,恭恭敬敬地用双手送了过来。   方榕心下大奇,没来由的被面前这人的态度弄得微微有些踌躇,伸手拿过柜台上的毛巾,用力擦了擦手后,这才也郑重地伸出双手。   接过牛皮纸的信封一看,方榕心里更是一愣,映入眼帘的是眼下已经很少见到的竖写格式和三行极其工整的蝇头小楷:“ 书呈,三泰书店方老板亲启,韩家寨韩远山恭笔。”   “ 咦?榕哥,好像是繁体字耶。” 身边探头张望的小蒋脱口叫道。   “ 叔叔,叔叔,可以卖了吗?” 方榕刚要开口,已经在门口等急了的小孩子们却嚷嚷了起来。   “ 这位大叔,你们老太爷是不是还要你拿到回信?” 被孩子们的叫声提醒了的方榕放弃了马上拆信的念头,抬起头对着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中年山民问道。   “ 嗯。老太爷吩咐,如果方老板方便的话,最好回封信给他。”   “ 那大叔大概什么时候回去?要不是很着急的话请等一会好吗?我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后,马上拜读并写回信。”   “ 不着急,方老板您忙,我晚点再过来取回信,您看四点钟怎么样?”   “ 那就麻烦大叔了,四点钟应该没问题。对了,大叔,还没吃饭吧?我让人带你过去先吃点东西?” 说着,方榕一回头,便要安排小蒋带他去吃饭。   那中年山民连忙推辞道:” 不了,不了,方老板您忙,我一会再来。” 说着,他已经退出了店门。   “ 那大叔你先去忙,我忙过这阵就看信。” 方榕赶了两步,站在门口大声冲着中年山民的身影喊道。   小小的书店里,挤满了蜂拥而来的小孩,叽叽喳喳地声音彷佛能掀起屋顶。被刚刚卸下的十二大袋的书根本来不及一本本的拆开清点,就那么只拆开了封口的塑胶后摆堆在那里。   长长的柜台后,身为老板的方榕和店员小蒋各站一边,手忙脚乱的在无数双小手里面收钱,送书,送书,收钱。根本来不及盖上方榕一向强调的书印,那是方榕为了方便顾客退换买到的残缺书而特意手刻的标志。   就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小蒋在那边却忽然高声嚷嚷了起来:” 不对,这绝对不是我们书店里卖出的书,不能给你换!” 她高亢的女声一下子盖住了店内的嘈杂,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地往她那边望去。   “ 小蒋,怎么了?” 费劲的在书袋之间挪动着微胖的身体,方榕边往那边走,边问道。   他有些纳闷,尽管平时小蒋这小丫头有点泼辣,不过对顾客却一直都很有耐心,态度也很温和,一般不会像现在这么激愤的。   “ 榕哥,这本书明明不是我们店卖出去的,可是她却硬说是从我们店买的。” 因为忙和激动而已经涨红了脸的小蒋说着递过来一本书。   “ 哦!” 伸手接过看上去还很新的书,方榕随手一翻,就看到里面很多被装倒了的页子和七八张只有半截的残页。再一抬头,一看柜台外边嘴里正嘟嘟囔囔的嚷着叫屈的换书人,方榕乐了:“ 这不是新希望书店的老板黎大妈吗?您老怎么会跑我这里买书了?也还真奇怪了,好像这是您第三次到我这边买到这样的书了吧?你觉得是不是巧了点?”   “ 你管我是谁呢?反正书是从你们店里买的,你说换不换吧,少罗嗦。”一看方榕在认出自己后,态度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硬。这个略显黑瘦的半老妇人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 原来上几次都是你呀,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老做这种事你丢人不丢人啊?”还没等方榕再答话,一边的小蒋却直接炸了。   她嘴里嚷着,身子迅速站到凳上,从书架的顶部摸出两本沾染不少灰尘的书,“啪” 的一下扔到柜台上,激起的灰尘让挤在柜台前的众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 呶,这两本也是你拿来换的吧?” 跳下凳子的小蒋鄙视地瞪着眼前的女人,冷冷的问道。   “ 是我换的又怎么?不是我换的又怎么样?难道在你们店里买到这种烂书就不能换了?”眼光飞快的扫了眼扔在柜台上的两本书,老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和迷惑,嗓门却更加提高了。   “ 你还真不要脸,你……” 气的都要开始发笑的小蒋刚说道这里,就被站在一边的方榕拦住了:“ 小蒋,别说了,不要骂人。”   “ 好啊,年纪轻轻的你们就会欺负我一个老太婆,难道你们三泰书店写在门口的承诺都是放屁的?大家快来看啊,三泰书店耍赖皮欺负人了啊……” 一看比较好说话的方榕出头了,老女人越发的癫狂了起来,扯着嗓门拍着柜台就大喊了起来。   “ 啪!” 把握在手里的书往柜台上一摔,自冲突开始后一直显得和颜悦色的方榕眉头皱起来了:“ 本来不过是一本书几块钱的事情,瞧您岁数这么大了,就算白送一本也没关系,可是您现在这算什么?在一群孩子面前,您就不觉得羞愧? 既然一定要这么胡搅蛮缠,那您先停停,过来让我告诉您为什么不给您换。” 说到这里,方榕顺手从蛇皮袋里拿出同样一本粗看上一摸一样的辅导手册,和那本要换的书摆在一起。   这时,周围的小孩和闻声进来瞧热闹的人都围了过来。那老女人也身不由己的被拥到了柜台前。   “ 您瞧,这两本书粗看上去是一样的,可是您仔细看,这颜色,还有这字体,还有里面这衬页,瞧出来了吧?别的不说,光我这前后衬页您这书上就没有。您也是卖书的,别告诉我您不知道您拿来换的这本是从那家调来的盗版,卖书尽管也是生意,可是做这一行,光钻钱眼是不行的。”   随着方榕不断的指出两本书之间的不同,周围观的人们渐渐嘈杂了起来,感叹,惊讶种种的议论声里,瞅向面色潮红的老女人的目光里尽是谴责和鄙视。   “ 不换就不换,我认倒霉行了吧?反正我书就是从你们店里买的……” 瞬间被打垮了的老女人尽管嘴里还低声强辩着,不过身子却已经开始往人群里缩。   “ 您等等,拿上您的书,还有这本,我也送给您了。” 在众人不解的眼光里,方榕捡起柜台上的两本书,送了过去。   “ 榕哥,既然已经揭穿了她是来骗着换书的,干吗还送书给她?” 看着拿上书后老女人挤出人群的狼狈背影,小蒋不解地问道。   不大的书店内,一下子又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齐地看着方榕,等着他的回答。   “ 她来换书,说明有孩子买了她的书不能用,要求她换。可现在这书到处都用,书市那边也经常断货,今天早上,我在书市也看到她姑娘去提书了,可能没提上,所以逼得她只能想这办法。这么大岁数了,开个书店不容易,再说也可以帮到在她那里买书的那孩子,送本书有什么关系呢?” 方榕宽厚的笑了笑,说道。   说完不管小蒋还是那么的不以为然,他伸出厚实的双手在空中重重一拍,高声叫道:“ 开工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混天地黑的忙。   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两点,望着面前已经腾空了的十个蛇皮袋,娇小的小蒋就那么瘫坐在柜台后边的椅子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对着坐在书袋上的方榕有气无力地说道:“ 榕哥,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了,肚子也饿的受不了了,今天请我吃次麻辣烫?”   “ 呵呵,没问题,等我抽完这根烟就去买,正好我也饿了。” 笑着点了点头,方榕猛抽了两口烟,禁不住咳嗽了几声。   “ 榕哥,你该不会又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 瘫坐在那里的小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   “ 早上起得有点晚了,所以……”   “ 就知道你又没吃,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那样会把胃弄坏的,真是!” 小蒋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有点逾越了雇员和老板之间的界限。   “ 呵呵,瞧我这身体,哪那么容易出问题啊……,喂,你干吗去?” 正呵呵笑着解释的方榕呼得站了起来。   “ 去买吃的呀!不然饿死你这老板后谁给我发工资?” 小蒋麻利地出了店门,忘了就在刚才她还瘫坐在那,浑身无力。   “ 过瘾!” 方榕象往常那样把面前的炒面一扫而光,顺手又点起一只烟。   好像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蒋忽然抬起头说道:“ 榕哥,不如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吧,反正你也一个人。我叫我妈做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然后又马上把脸藏到麻辣烫的热气后面,好像怕方榕看出些什么。   “ 韭菜鸡蛋馅?!你不要馋我啊。不行,你妈的手艺太好了,我现在在街上吃别的饺子都快没味了,所以,这个月不能再去了。” 方榕微微一笑,吐了个俏皮的烟圈。   “ 那就天天到我家吃好了!” 脱口而出小蒋面色一下子竟然有些绯红:” 这麻辣烫的味道真冲!”   “ 傻丫头,你不知道我的饭量有多大吗?瞧瞧我这样子,再天天在你家吃,你不怕吃穷,我可怕吃成个大酒坛子,傻丫头。” 笑嘻嘻地逗着这个小姑娘,方榕心里不禁有些温暖,但马上想起什么似的甩了甩头:“ 差点忘了,还有封信没看呢。小蒋你再盯一会,等会我下来替你,辛苦你喽。” 说着,便往店外走去,似乎浑没注意在他随意的两个“ 傻丫头”之后,小蒋再没有抬起过头,更没有说过话。   “ 我是傻丫头,所以才会…” 盯着那个厚实的背影,小蒋忍不住地叹了口气,两滴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入了有些浑浊的汤里。   “ 方老板台鉴:近日偶闻坊间传言,盛赞先生雅善,令远山慕之。今日冒昧致柬,欲请先生拔冗移驾,不知可否? 韩家寨韩远山恭笔顿首。” 望着面前白纸上这几行工整的蝇头小楷,在香烟缭绕的小屋中,方榕坐在书桌前不停的琢磨着写信的这个人。   “ 韩远山?韩家寨的老太爷?莫非真是传闻中的那个人?” 三支烟燃尽,在伸手摁灭烟头的同时,他终于想起了关于这个人的传闻。   微微的眯上眼,双手缓缓的虚按在信纸上,半晌之后,他在一种分外漠然的微笑中站起身,找出并不常用的墨盒和毛笔,写起回信来。   “ 怎么还不下来?真是急死人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批眼泪汪汪的孩子,浑身酸软的小蒋嘀咕着伸了个懒腰,闷闷的回到柜台里坐下。   她没想到刚刚拉来的那多书会这么快卖完。也没想到被那么多双泪汪汪的眼睛盯着是这般的辛苦,刚刚弄的她自己都想哭了。可榕哥到现在都不下来,他到底在上面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了。腾的站起身,准备上三楼去找他。   还没等她走出店门,又一群小孩手里拿着钱奔了进来。   “ 阿姨,买一本六年纪的辅导手册……”“姐姐,买一本……”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称呼和叫声顿时包围住了她。   “ 对不起,同学们,辅导手册卖完了,卖完了。” 一边解释着,一边焦急的抬头望店门口望去。她实在不敢再看那一张张瞬间被失望所淹没了的小脸。她知道,马上,就会有不少娇气点的孩子要哭。   还好,这时,她看到方榕进来了。   “你们学校不是不准备用辅导手册的吗?” 从小蒋口中搞明白状况的方榕一下子也觉得头大了起来。   这次他拉这批辅导手册,事先已经和周围的学校联系过。周围大小的五家小学只有条件最好的电力小学说不要,所以他每样只多定了二十本。可不知怎么搞得,现在书拉回来了,这家学校的两个年级又要用了,这样书显然就不够了。   “ 今天老师又说要了,叔叔,你快帮我们想个办法啊,老师说了,如果等“五一” 过后上课,谁要是没有辅导材料,就不让他进教室,还要叫家长呢。” 一看是方榕回来了,眼泪汪汪的孩子们一下子就围上了他,拽着他的衣襟,七嘴八舌的求助了起来。   “ 小蒋,现在几点了?” 听孩子们这么一说,方榕眉头微微的皱了皱,沉吟了一下后,转头问道。   “ 三点半,榕哥,你是想?” 看了下表后,小蒋迟疑的问了半截话,因为她已经看到方榕往电话边走去了。   “ 嗯,只有请张老板给想想办法,把书托班车给带过了。就是怕那边也没书了。” 嘴里答着,方榕拨通了电话。   “小蒋,你算一下大约还缺多少本?” 手握着话筒,方榕在孩子们企盼的眼神中扭头问道。   “两个年纪大约还各缺七十本。” 小蒋迅速的答道。   “对,就要五六两个年纪的各八十本,麻烦你了张兄。嗯,好的,好的,我一会等你的电话。谢谢,再见。” 放下电话,方榕开心的一转身,冲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学生们笑道:” 这次咱们大家运气都好,你们要的书大约在六点左右就能被班车带回来。现在同学们先回去,给自己的好朋友们都说一下,等会一起来买,好吗?”   “ 耶,好耶,叔叔万岁!” 顿时开心起来的孩子们嚷嚷着逐渐去远了。   “小蒋,要不你也先回去休息?” 把眼光从孩子们的背影处收回,方榕转头笑道。   “小蒋,小蒋?你怎么了?” 发现小蒋站在那边脸色阴晴不定的发着呆,没理会自己的方榕走过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看她这才回过神来的样子,不由奇怪的问道。   “没事,没事。对了榕哥,你说这次张老板他们托班车带书,会不会又托到上次那个家伙?” 口里说着没事,重新坐回原位的小蒋还是皱着眉头,略显不安的问道。   “今天生意这么顺,不会再那么倒霉吧?” 一听她提起上次,方榕点烟的手也不由的停了一下。   “最好是这样了,想起上次我就生气。榕哥你对他实在是太客气了,他说三十你就给了他三十,榕哥,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也……” 后面的话都到嘴边了,小蒋却没能说出来。因为她被弥漫在店内的烟呛到了。   “榕哥,你能不能少抽点烟啊?整天看你除了吃饭手里就没停过抽烟,身体不难受吗?” 咳嗽了几声后,小蒋伸手驱赶着缭绕在面前的烟雾,对赶紧灭掉烟头,面露歉意的方榕嗔道。   呵呵的轻笑了两声,方榕不肯接话,顺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鬼谷子” 翻了起来。   没来由的轻叹了一声,小蒋也顺手拿起一本书乱翻了起来。   从三年前方榕来到聊城,开起这家三泰书店那会起,她就在一直在这里干了。三年来,书店的生意日渐红火,她自己的收入也节节升高,眼下她自己每月的工资都可以和她当了半辈子小干部的父亲比肩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她越来越能熟悉这个店的运作,越来越了解方榕的时候,她却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方榕之间的距离。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两人之间到了一定距离后,始终有层无形的墙隔着的那种感觉。   特别是每当方榕对自己的一些话笑而不答,坐在那里开始看书的时候,那种感觉就越发的明显。   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小,很多事不懂的缘故。可是在努力看书,努力成长到现在的今天,她发现随着她在街面上阅历的增加,以及她从书里明白事理的增多,那种无形的隔阂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强烈了。   不过一番努力也不算白费,现在的她已经隐约的明白,那种隔阂不光是对她,而是针对所有人的。因为她隐约的发现,保持那种隔阂般的距离,似乎是方榕自己特意追求的。   “ 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抬起头,把略显迷离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方榕。   彷佛感应到了她的注视,方榕探询的目光迎了上来。这让她的心不由的跳了几跳,脸也觉得热了起来。有些慌乱的挪开眼光,正想找些话来说的时候,忽然响起的电话帮了她一把。随即她的注意里便被放下的电话的方榕脸上,那一抹无奈的笑容所吸引。   “榕哥,怎么了?是不是张老板的电话?”   “没错,是张老板的电话,他们已经把书托给四点的班车了,车号是3025。”方榕摇着头,又似无奈,有似好笑的说道。   “3025 ?那不就是那家伙的车吗?” 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有些忿忿的说道。   “可不就是?看来生意好点,连老天都会眼红,呵呵。”   “ 怪不得前面一说带书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原来是应在这里了。榕哥,干脆这次咱们俩都不去了,我找明明帮我们去取,免得生气。你说好不好?” 心底里抱怨了一声,小蒋勉力振作起精神说道。   “呵呵,小蒋,没那么严重吧?只不过是个比较讨人厌的司机而已,最多这次还是给他三十的运费好了。自己的事,怎么指望别人呢?难道别人一辈子都能帮你么?”   说完这些似乎有些离题的话后,刚还微微有点感慨的方榕又笑了:“既然你不想这么早回去,那等会你看店吧,我找辆三轮车去取。喂,别噘嘴呀,据说噘嘴是傻丫头的专利,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还是傻丫头吧?”   “ 讨厌啦!榕哥就知道欺负我。”微红着脸说完后,她站起身逃跑似的闪出了店门。   “我是不是在这里待的太久了?” 有些恍惚的望着她娇俏的背影,方榕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问号。   “榕哥,我已经和隔壁的老金头说好了,你一会直接去推他的三轮车就行。” 一进门,小蒋就风风火火的说道。   “ 嗯,小蒋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呵呵。” 方榕笑着摸出一根烟,刚要点燃,忽然又停住:“小蒋,有没想过自己开间书店?”   “什么?榕哥,你别开玩笑了,这聊城有咱们这家三泰,还有谁能指望开书店过活?你该不是不要我了吧?” 说到这里,小蒋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刚还笑嘻嘻的脸上也布满了惊疑不定的疑云。   “什么话,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小脑袋怎么就会联想到那里?” 低头点上烟后,长长的吐了个烟龙,方榕轻笑着答道。   “吓我一跳,还以为我做错什么,你不要我了呢,嘻嘻。” 嘻嘻笑着,好似从没表现过刚才那番惊疑模样的小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刚才说聊城有了咱们三泰,就没人会指望开书店过活,这句话错了。” 放下手中的书本,又抽了口烟后,方榕忽然正色说道。   “嗯?什么?” 重新拣起书本的小蒋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三年来,方榕很少这么正色的说过类似生意方面的话题。尽管在不经意间,他常常说出和做出些让她暗暗佩服不已的事情来。   “当初我来到聊城,那会这里除了新华书店,再没有一家书店,但是到了现在,你算算这街面上一共有几家书店?”   “除了我们和新华书店,还有五家,可是他们五家做的加起来也不到我们一家啊,怕什么?” 小蒋不解的问道。   “尽管他们生意不如我们,可是能维持到现在,也说明生存的空间蛮大。所以与其说是你说错了,还不若说是我错了。” 伸手又从柜台上的烟盒里摸出根烟对上火后,方榕说道。   “又怎么说是你错了?” 奇怪之下,小蒋都忘了伸手扇面前缭绕的烟雾。   “如果光从生意的角度来看,当时我开这家三泰的时候,应该一口气在聊城的各十字路口,同时开上五到六家书店的,那样的话,到时候我集中进货,分散销售,各个店之间还可以相互调书,不但成本低了,而且规模也大了。如果做到那样,才真正可以说,除了我们之外,在聊城不会有人指望开书店过活了。” 有些懒散的半躺坐在那里,方榕慢慢的说道。   “榕哥,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闭上眼睛想了想,马上明白过来的小蒋有些遗憾的问道。   “当时没想到啊,呵呵,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方榕笑道。   “要是当时你就想到的话,哇,榕哥,你就是大老板了呢,嘻嘻。” 小蒋有些神往的说道。   “我最近还想到了些别的,想不想听?” 深吸了口烟的方榕又微笑着说道,镜片后的眼神里闪烁着一股光芒。   “当然要听了,榕哥你快说。” 被挑起兴致了的小蒋站起身,挪动椅子放在方榕面前一米多远的地方,坐下来催到。   “其实这个想法以前就隐约的有了,不过现在才算是逐渐清晰了起来。” 有意无意的坐直身子,稍稍的拉开距离后,方榕又说:” 以前只是朦胧的知道做生意最好做独行,那样利润才高,可是究竟做那行才算是独行,心里却没有底。直到最近,从书店红火这件事上,我有了点明悟。”   “什么明悟?榕哥别买关子啊,快说。” 小蒋催到。   “小蒋,我来问你,这聊城在以前没开放的时候,最早由政府控制,涉及到咱们具体生活的企业和单位都是那些?我是说和咱们生活息息相关的部分,不包括行政那一块。”   “不就是书店,粮站,百货大楼,还有煤厂啊那些吗?” 小蒋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错,几乎所有的城市,不管大小,不管贫富,我发现每个城市里政府最早设立的,都离不开这些部门。有了这个发现后,做生意具体该做什么,不就很明显了?” 方榕在烟灰缸里摁灭手中的烟头,笑了笑说道。   “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 稍微愣了一下后,小蒋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不过随即又略显沮丧的坐了下来:” 现在几乎各行各业都有人做,现在明白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要是早十年明白还差不多。”   “呵呵,谁说没有用?在大量普遍的状态中,特殊和例外的情况只会让有准备的人发现。今天就算是给你出个考题,聊城现在还有那行还没有人去做,算是独行?奖品就是这家书店。” 淡淡的笑着,方榕冷不定丁说出了类似玩笑的承诺。   “榕哥你别逗我了,店子就算你敢给,我还不敢要呢。” 顿了一下后,感觉不很对劲的小蒋站起身,把椅子拖回自己的那头,临坐的时候,忽然低声幽幽的问道:“榕哥,拜托你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 说完就低着头坐下,拿起书看了起来。   被她忽然异与平常的语气和神态弄的有点尴尬的方榕一愣,正想开口,店内走进一个人来:“方老板,我来取回信。”   “榕哥,韩家寨的韩老太爷找你什么事啊?” 眼看着那人走远了,原本一直低头有些闷闷不乐的小蒋还是没忍住心头的好奇。因为对生长于聊城的她而言,这个韩家寨的韩老太爷身上有着太多的神秘和传闻中的光环。   “说是想见我一面,叫我方便的时候去韩家寨一趟。” 淡淡的笑着,方榕顺手又点起了一支烟。   “这就有点奇怪了,听说这几十年里,别说外人,就连他们韩家寨的人都很少见过这个老太爷的面,我以前有个同学,她家就是韩家寨的,她就从没见过这个寨子里辈份最高,也最神秘的老人。他怎么会忽然想到要见你呢?真是奇怪。” 她心中些微的不快瞬间就被满心的好奇所淹没。   “这我也不太清楚。” 方榕还是淡淡的笑着应到。   “那榕哥你什么时候去呢?”   “看情况吧,我回信说我得便的时候就去,如果不出意外,三天之后我就去。对了,小蒋,你真的不要回家看看?” 方榕站起身来问道。   “我今天早上已经给我妈说了,咱们店今天要忙,要很晚才回去呢。” “ 那好,我看这天快要变了,你赶紧回去穿件衣服,等下我去取书,你看店。”   “ 呀,真的,刚还好好的天,这会怎么全阴了?” 站起身来到店门口,抬眼望天的小蒋讶到。   刚还只是多云的天际,此刻就连半遮半掩的太阳都躲在阴云后面不见了。北方的四月天,还未脱尽料峭春寒的凉意。天气一变,人就能感觉到冷。只穿着薄毛衣没穿外套的小蒋确实需要加件衣裳。   “那榕哥我先去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远了。   逐渐暗了下来的书店内随着她的离去,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坐在暗影里的方榕,在不时亮起的烟头和黯淡天色的映照下,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静悄悄的座落在那里,凝滞的就似乎像他身上那段无人知晓的时光。 第二章 微澜   第一集 第二章 微澜   目送方榕厚实的身影在暮雨中渐渐远去,不知怎的,小蒋心里忽然就涌上了一缕淡淡的惆怅。无声的轻叹了口气,她有些郁郁寡欢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望着迷离的天际,发起呆来。   她不明白最近自己是怎么了。以往根本会熟视无睹的一些场景和细节,每每就会无端地让她的心乱起来。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只要在聊城这最大的十字路口混过一段日子的人,谁不知道,三泰书店的自己,一直是个活泼到有些泼辣的女孩?就连小明和他的那些混混朋友,见了自己都要敬畏三分,可最近自己是怎么了?   店门外,绵绵不绝的细雨中暮色越见迷离,周围的店铺打烊的打烊,不打烊的也次第开灯,而她却只是懒懒的趴在玻璃柜台上,并不想去开灯。她觉得此刻缭绕着轻寒的暮色,正适合她现今的心境,反正这会也不太可能有多少顾客上门。   转眼在这边已经干了三年,眼看着自己也慢慢长大了,起码,比起当初自己刚来的时候,怎么说也算是个成熟的大姑娘了,可为什么在榕哥的眼里、口中,自己还总是当初那么青涩的,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呢?难道我现在还不算长大?   不自觉的伸手轻抚着自己的面颊,小蒋心里一贯对自己容颜的暗暗满意在此刻显得恍惚了起来。   “青莲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灯也不开,哦,我知道了,嘿嘿,莫非是在思春?”随着戏谑的语声,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冒雨嘿嘿笑着走进店来,轻车熟路的伸手拉开了位于门边上的灯绳。   “滚一边去,小崽子!欠揍啊?”心中的轻愁和迷茫瞬间就被少年口中思春俩字变成了怒火。随着喝骂声,她腾的站起身顺手便把桌上当账本的硬皮本狠狠的甩了过去。   “啪!啪!啪!”在那少年犹在嘻笑着躲硬皮本的空里,圆珠笔,借书登记本,还有个硕大的铁制书夹子紧接着没头没脑的丢了过来,砸在了身边的墙上。   还没等感觉不对的少年出声呢,就看到他一向敬畏的青莲姐随后双眼含泪的白着脸冲了过来。   这还了得?尽管脑子里到现在还没转过弯来,可青莲姐罕见的泪眼就已经让他的身体本能的窜出了店外。   等他憋着一口气用自己也想不到的速度窜到离书店十多米的街中心时,这才敢回头望去。   “喔?不对,青莲姐好像真的在哭哎。”这还了得?心头瞬间转过无数可怕念头的少年晃身就闪回了书店。   一伸手,他想拍正在转身低头抹泪回走的小蒋肩膀,可手伸到半截又不自觉的落了下来,只是轻轻地牵动着她手肘间的衣物:“青莲姐,为什么哭?”   “不要你管!”头也不回的挣了一下,发现没挣脱的小蒋回过身来,正好迎上少年清瘦俊俏的脸庞,紧接着,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句你还敢来的话,便被少年眸子里那股仿佛鬼火般燃烧的样子给堵了回去。   一想到前几次在他眼中看到这种神情的后果,小蒋心里陡地一寒,一缕略显慌乱的微笑勉强浮上犹有泪光的面颊:“没什么,只是忽然心里有点烦。”   “青莲姐,为什么?”标枪般挺立在面前的少年好像并没有听到她的解释,只是一字一顿的重复着刚刚的话,眼中那犹如鬼火般燃烧的东西更浓了。   心下一恼,自己觉得没来由的软弱一下子又退了下去,有些恼羞成怒的她两眼一瞪,手指熟练无比的点上了少年的额头:“什么为什么,什么时候我事也轮着你管了?怎么,瞪着双牛眼要吃人啊?还不是被你气的,小小年纪你又知道什么叫思春?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青莲姐,青莲姐,不敢了,以后不敢了……”讨饶般往后慌张的退着,刚刚还屹立如山的少年马上就被她这番惯用的语气和架势弄垮了形象。在她的连珠炮般的言语和贴近逼视的压力下,少年的脸腾的红了,像煮过头的螃蟹,标枪般挺立的身躯也软了下来,又似刚落市的虾米。   “嘻嘻,看你以后还敢乱说不。”带着看似得意的嘻笑,小蒋顺势回到了自己的坐位,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忽然间发现多少年来,自己眼中的小弟弟开始慢慢长大了。刚刚从他身上,她竟然隐隐感觉到了以往只有在榕哥身上才有的坚强和魄力。所以她才会表现出了短暂的软弱,幸好被她迅速发觉了。   她才不想在自己眼中的小弟弟面前表现出这番模样呢,那多没面子?   “呀,都快六点半了,榕哥怎么还没回来?”无意间一看腕表,她不禁着急起来:“小明,帮莲姐看着店,我出去一下。”她一边脱着戴在胳膊上的套袖,一边急急的向刚从红脸中恢复过来的少年说道。   “天都快黑了,莲姐你怎么还出去?关门不就得了。”慢慢往柜台里进着,看上去多少还有些扭捏的少年试探着道。   “不行,榕哥去车站拉书了,等会还有些孩子要来取书,店门不能关。”把脱到手里的套袖一把塞给小明,小蒋边急急的说着,边想硬从少年的身边挤过去,可没想到这时已经把套袖接到手里的少年却又红着脸迅速退出去了。   “既然这样,那青莲姐你现在又干嘛去?”神情略显扭捏的少年有些慌乱的低头躲闪着她的眼神,那是种带着几丝疑惑又有些好笑,再加几分戏谑的眼神。   “小鬼头,知道害羞了,长大了嘛,嘻嘻。”她嘻嘻的笑着,自己也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   “青莲姐,人家现在也快十八了,干嘛还老当我是小孩子啊?”些微不满的,这个名叫小明的少年梗着脖子红着脸辩道。   “什么快十八岁了?别人不清楚,你青莲姐我还不清楚?你现在十七岁还差两个月呢,你不小谁小?别以为你跟了三哥,有群小混混跟着你叫大哥你就觉得自己真长大了,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当年帮你洗屁股的时候的小毛头。哼,还不快滚过来看着,傻站在那边干什么?”双手很威风的叉在腰上,小蒋得意洋洋的教训着连脖子根都红透了的少年。   “行了,行了,青莲姐,你多少也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你大,你大,行了吧?”胀红了脸喘着粗气,小明觉得头都大了,就连被三哥训他都没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无奈之下,只好高举白旗,投降了。   “青莲姐,那你现在到底干嘛去?”走进柜台,他边套套袖,边不很放心的追问已经走到门口的小蒋。   “我去看看榕哥啊,他都去好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看来可能又在车站被那家伙找碴拖住了,这次我去非好好骂那家伙一顿不可,太可恶了。”心里急着要去看方榕的小蒋想都没多想一下的顺口答道。   “青莲姐,等一下。”还没等她回头问怎么,她手肘间的衣服又被人拉住了。   “哎,你这家伙速度怎么这么快,都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看,拉她的正是刚还站在柜台里的少年,顿时就被他奇快的速度吓了一跳,稳下心神后嗔道。   “对不起,青莲姐。对了,你刚说怎么了?我没听明白。”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上的长发,小明挤出个笑脸。   “没事,以后出现别这么突然就行了。还不就是因为一个混蛋司机嘛,上次书市张老板托他带点书给我们,我去取,结果他不但对我毛手毛脚不说,最后还硬和榕哥要了三十块的运费,这次张老板他们偏偏又找上他来带书。榕哥到现在还不来,我怕又是他在找碴,所以要去看看。”一口气说完后,她一拽自己的胳膊又道:“小明你今天怎么这么烦啊?不和你扯了,快放手,再不去天就黑了,哎,你去哪啊,快回来。”   没等她话说完,面前的少年已经窜出店门了,黯淡的暮雨里只远远传来他似乎隐隐有些寒意的声音:“我去帮榕哥取书,莲姐你还是看店吧,我们很快就回来。”猛然间,小蒋醒悟到自己这次可能说错话了。悔急交加之下,她紧紧攥住被塞回手中的套袖,纤细的手指上,再也不带任何血色。   店门外,暮色迷朦,风急雨冷,天就要黑了。   ※※※   “崔先生,现在别人都下完了,书我可以上来取了吧?”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之后,方榕有些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个笑容,冲着车窗背后那张冷漠的脸道。   “哇操,是你们卖书挣钱又不是我挣钱,急什么?等我抽完这根烟再说。”车内的司机崔大不紧不慢的点燃一根烟,吐了个眼圈,眼光也不给一下地道。从上次的纠葛中,他已经掌握了车窗下这人的癖性,软的很呢!   “这样吧崔先生,我也知道你们跑车辛苦,那我再加十块,四十!总该行了吧?”方榕知道善意的笑容对这般人用处不大,所以直接开始加价。   他已经不能再等了,本来车就已经晚点,再加上司机非要车上的人都下完才给取书,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等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这个临时的车站平时还好,可天一下雨,人就根本没地方躲,自己蹬的三轮车就更不用说了。人泡泡雨还没关系,可三轮车是人家的,被雨这么一淋,回头要是生锈的话,就麻烦了。再说还有群孩子一会就要来取书。   “四十?为了你这袋破书,我今天可少拉了最少四五个人,要是平时,四十也能说得过去,可你忘了明天就是星期假日?今天晚上的车票已经涨价了。”自在的吐着烟圈,司机崔大歪躺在座椅上,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你说多少吧。”方榕又摘下眼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后,问道。这时,雨水已经完全打透了他的衣衫,身上披着的雨衣早就被他盖在车上了。   “这次最少也要这个数,不然这袋书你别想拿走,顶多明天我再把它带回去。”咧嘴笑笑,崔大伸脚踢了踢脚边躺在一旁书袋,用手比划着道。   这时他心里已经在暗暗偷笑,只恨老天怎么不多生出几个这样的傻蛋,让他在赚外快的同时,体会下一切掌握在手的快意。他知道,这钱他今天赚定了。   “八十?”果然,他透过烟雾看到,车窗下这个已经被雨淋的像个落汤鸡一般的傻胖子脸上一愕,肉疼似的抽动了几下后,无力的嘟囔着自己的比划的数字,点了点头。   “啊!”剧烈的疼痛瞬间从崔大的手腕上传来,整个胳膊顿时除了疼再没有任何知觉。还没等他明白为什么自己伸出车窗拿钱的手上怎么会血花飞溅,紧关着的车门就在他的惨叫还未落地的瞬间被拽开。   抱着胳膊勉强抬起头来,映入他眼帘的是好几道带着风声的黑影,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眩晕和沉闷的打击。   他一下子从车里被扔出来的身体瞬即淹没在似乎无休无止的踢打里,如潮水一样涌来的疼痛马上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造成的恐惧所替代。他想喊,想哭,更想叫饶命,血流满面的脸上,肿胀的眼睛疼的只能睁开一条缝,嘴里是又咸又涩的血腥,但嚎叫嘶吼的声音就被卡在喉咙里,没人听到。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那些踢打他的人影终于消失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刺耳的警笛声把崔大从还算是“幸福”的眩晕中弄醒,随即他的感知便被身体上无边无际的痛苦所淹没。   已经变黑的天空中,雨水肆无忌惮的如箭般射在他身上,在刺激着无处不在的疼痛的同时,倒也让他支撑起了最后的一丝清醒。   在他用尽全身的精力再次睁开的眼睛里,透过糊在眼帘的血光,他看到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和一双躲在镜片后面的双眼,似关心,又似嘲笑的看着他,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他张大着嘴,似乎庆幸自己还活着,可是没等他发出任何声音,又一阵更猛烈的“幸福”眩晕又使他昏了过去。   ※※※   “姓名?岁数?住址?职业?”相当职业化,不带任何感**彩的询问再次回响在方榕的耳边。此刻的他,正坐在警局的审讯室里,接受另一个四十左右警员的询问。   在这之前,已经有个年轻警员询问过他一次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警官又要再问他一次。   此时,在他的估计里,应该是晚上八点了。他不禁微微的有些为苦守在书店的小蒋担心。   “方榕,二十八岁,租住聊城明珠大楼三楼三○八房,开书店的。”耐着性子,他还是详细回答着。因为他知道,在这里急也没用。   “开书店的?那算是文化人了,为什么还要纠集流氓殴打崔大?是不是企图抢劫?”半老的警员停下笔,颇有些挑衅地盯了他一眼。   “警官,前面我已经再三申明了,人不是我打的,打人的那些人也不是我叫的。我只不过是去那里取回别人带给我店里的书而已,怎么又扯上什么抢劫了?”方榕愕然的问道。   “刚才运输公司那边来人了,据他们说,刚刚在医院醒过来的崔大指认打他的人就是你,而且还说你试图抢劫。”半老的警官把玩着手中的钢笔,两眼紧盯着方榕说道,语气里透着几分恼怒。   “这是诬陷,我期待警局给我个公道。”方榕一愣,随后却没像常人被冤枉了般激怒的跳了起来,反倒抬起头,缓慢而又坚定地迎着半老警员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哦?”有些苍老的警员心里琢磨着:“为什么他的神情会这么镇静?”不由摘下自己的眼镜慢慢擦了起来。似乎漫不经心认真观察起面前这个看起来微微有些发胖的年轻人来。   面前是张镇静的脸,宽宽的额头下,两条不浓不淡的眉毛,藏在无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都给人一种沉稳而又秀气的感觉,鼻梁还算挺直,嘴角似乎总带着几分笑意,加上略显圆润的下巴使得整张脸显得十分柔和,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那一点都不躲避自己目光的眼神却藏着自己有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在他的经验里,这样的人的确不像是会和那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的人。但就是他那隐隐觉得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使自己微微的有些恼怒。   “诬陷?那为什么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只有你一个人?而且你手上还有血迹?”虽然他已经从感觉上确定了方榕的无辜,但他还是想通过这条线索找出些别的什么。   “那是我在打他的那些人跑掉之后,过去查看他伤势的时候沾上的。警车来的时候,我正在那里试图帮他,我想当时到场的警官谁也没有看到我动手打他。”方榕沉稳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既然你一直在场,那么你有没有看清楚是谁打他的?”记录着的半老警官抬起头,停下手中的笔,凝视着方榕问道。   “因为那时天已经黑了,加上又在下雨,再说我眼神不好胆子又小,没看清楚。”方榕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   “我提醒你,你所说的一切都要负法律责任,千万不要试图包庇谁!”提高了嗓门,半老的警官喝道。   “这我明白,但我说的都是事实,警官如果不信,尽管去查。”方榕神色不变的答道。   “那现在你再说一次事情的经过。要如实说。”放下手中的钢笔,半老的警官干脆先不记了,伸手摸出一根烟点上后道。   “当时,我正往崔先生手中递钱,那是他带书的运费,而他也正从车窗里伸手拿钱,这时,从车头前面忽然窜出个人来,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猛敲在崔先生的手上,随即我也被那人一把远远的推开,跌坐在我推来的三轮车上。紧接着我听到崔先生的惨叫声和一群人的喊打声,我当时很害怕,所以没敢过去看。接着警车来了,那群人好像跑了,这时候我听到崔先生的呻吟声,这才敢过去,我看到崔先生血淋淋的躺在地上,嘴里还在呻吟,所以想过去帮他,就在这时候,警车上的警官到了,我也被带到了这里,当时情况就是这样。”方榕略作思索的再次有条不紊的回答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他知道,肯定还有人看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不然警察不会那么快就来到现场。所以整个过程大概他也没必要惊慌和撒谎。   “人家推你了你都没看清楚是谁推的?”吐着烟龙,半老警官看似不信的问道。   “我眼神本来就不好,再加上事起突然,所以真的没有看清楚。”方榕很诚恳的答道。   “那王小明你也不认识了?”突兀的,半老警官在静了一会后,忽然问道。双眼在缭绕的烟雾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王小明?”方榕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困惑。   “对,就是王小明,经常在你店里出没的小混混头,你该不会不认识吧?”透过烟雾,方榕看到半老警官微眯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嘲弄的神色。   “哦,警官是说我店员小蒋的邻居小明啊,他我认识,经常来的,不过我不知道他全名,一直都跟着小蒋叫小明的,他怎么了?”方榕恍然地道。   “这件事真与你无关?”半老警官神色不变的径自问道,根本不回答方榕的出题,其实这点方榕也早已经料到了。   “真的与我无关。警官,这事你们尽管查,要是查到最后是我做的,我愿意接受加倍的处罚,不过现在能不能让我先把书送回店里去?还有群孩子在等呢。要不麻烦你们给送回去也行。”方榕坐起身子,想站起来又没敢,有些着急的要求道。   “我们晚上没那么多人手,这样吧,你等等,我们去研究一下,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半老警官面色一和,站起身来收拾着桌上的记录道,心里突然松了口气:“也许他真的没有什么。”   “那就最好了,谢谢你啊警官。”方榕也是面色一宽。   “方老板,听说你烟瘾挺大?”在临出门口的时候,半老警官忽然回头似笑非笑的问道。   “哦?”方榕这下真的一愣,还没等他回答呢,那半老警官用手里的笔录指了指他桌上笑道:“那里还有几根烟。”说完,带上门走了。   ※※※   “明哥,不好了,小不点刚被警察从家里带走了。”在聊城南区的一个小单间里,一个慌里慌张的少年打断了王小明和他那群小兄弟们的划拳声。   “哇操!他不是说今晚去找他马子,不回家的吗?”端在手里的酒杯一抖,洒的一桌子都是。狠狠的甩掉酒杯,喝红了脸的王小明有些恼羞成怒的骂道。屋子里喧嚣的少年们也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脸上微微的带了点慌张。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过来的时候,看到警察把他抓上车带走了。明哥,现在怎么办?”“哇操,慌什么?”嘴里喝骂着,王小明努力克制住自己心头的慌张,迅速想着办法。   他知道,自己面前这些半大的少年眼下全都在等着他拿主意,这会自己要是慌了,非坏事不可。   “今天的事有份的人赶紧闪,这几天想办法先躲起来,别让警察找到,我现在就去找三哥想想办法。”沉吟着说到这里,王小明语气一顿,目露凶光的双眼逐一扫过面前急着站起身准备四散而逃的这群少年,冷冷地道:“要是谁被逮到,软了骨头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三哥的家法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要你们挺住,三哥一定会想办法包你们没事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明哥!”众少年略有惧意的齐声应道。   “速度放快点,照子放亮点!散了。”王小明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   ※※※   “啪!”一记凶猛而又响亮的耳光把王小明煽到了墙角,嘴里顿时有了股咸咸的味道。   “三哥!”王小明委屈的捂着脸叫道,尾声里都带着点哭音。他不明白为什么三哥在听了事情的经过后,一言不发的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他叫主要是因为心里觉得委屈,倒不是因为挨了从不轻易揍兄弟的三哥耳光而感到伤心。在聊城混的人都知道,三哥生气的时候,只有最亲信的人才会偶尔挨到他的揍,不是亲信,他绝对不会亲自动手。   “觉得委屈了?”甩完耳光后,神色恢复常态的三哥若无其事的点起一根烟问道。   “是觉得委屈,三哥你不是常说,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是最大的耻辱吗?我教训了欺负青莲姐的那个混蛋,可回来却又被你揍,当然觉得委屈了。”用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肿着半边脸的小明忿忿不平的抗辩道。   “你刚说把他教训成什么样了?”微微一笑,吐着烟圈的三哥平静的问道。   “估计能让他在医院里躺上一两个月,看他下次再敢不敢欺负青莲姐。”王小明些微有些得意地道。   “为什么留下他的手?”面色如常的三哥嘴里冒出这样的字眼,可缓缓的语气里有种东西让正捂着腮帮子的王小明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他一抬头,正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三哥脸上,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股火焰,就像自己小时候见过的鬼火一样,一闪一闪的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不能自己的,他偷偷又打了个寒颤。   ※※※   眼看夜色越来越深了,对面的商店大多也都关了门,昏暗的路灯映照下的十字路口上也不见了行人,只有紧一阵慢一阵下个不停的细雨在越来越冷的风里无休无止的洒落着寒意。   一灯独照的书店里,小蒋在惨白的灯影里,焦躁的来回转个不停。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店门口出来进去的转了多少次,别的不说,就光劝走那些因为久候不见书的小孩之后,她自己都来回走了最少有百八十趟。   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快九点半了,为什么他们还不回来?   到这时,她已经隐隐感觉到可能是出什么事了,不然方榕绝对不会到现在都不会来。   再回想小明冲出去时话里的寒意,她心里的那个恼怒和后悔,实在是不知道么怎么发泄才算合适。   可她现在又不敢走开,在没有确实的消息前,她真的不能走开。万一方榕因为车晚点了耽搁到现在没回来,她自己关了门去找的话,要是错过了,方榕取书回来进不了门,那可就难看了。尽管她相信以方榕的宽厚,绝对不会怪她,但是,她实在是舍不得方榕在外面淋雨。   就在她急得六神无主,快要上火的时候,雨夜里传来了方榕的咳嗽声和三轮车刹住时的咣铛声。   “榕哥,你回来了?到底怎么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嘴里大声叫嚷着,她飞一般的闪进了雨夜。   “别出来,别出来,咳,都叫你别出来了,怎么不听呢?”嘴里念叨着,方榕技巧的避开跑将过来的小蒋,顺势扛起了三轮车上的那袋书往店里走去。   “榕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看到方榕平安地归来,小蒋一直提悬了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顺手拎起三轮车上的雨衣紧紧跟在方榕后面追问个不停。   “来,榕哥,擦擦,你看全身都湿透了,你快上去换衣服吧,小心感冒了。”一等方榕放下扛的书,还没等他说话,小蒋迅速的把毛巾送了过来。   “你先擦擦吧,你看,头发都快湿了,我不要紧,反正也已经淋透了。”方榕不接毛巾,反倒退了一步,笑着道。   知道扭不过方榕的小蒋胡乱的抹了抹头脸,也顾不上再问迟归的原因了,只是连声催促道:“榕哥,你还是赶紧上去换衣服吧,小心感冒了,快去。”嘴里说着,就准备推他上楼。   “不用了,等下我还要出去一趟,换了还是个湿。”方榕接过毛巾,顺手擦了把脸后道。   “还要出去?榕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小蒋紧张了起来。   “没什么事,对了,小蒋,今天的书款存了没有?”方榕不答反问。   “没有,你走了以后,那群学生就来了,等把他们劝走,已经过了八点,银行下班了。今天的书款一共是十万零八百七十九元三。”一听方榕问起公事,小蒋尽管心里还是疑云一片,但还是很俐落的把厚厚一捆钞票递了过来。因为全是买书的零钞,所以捆了厚厚的一大捆,看上去着实不少。   “你点两万出来,我现在要用。”方榕摇头,不接钞票,只是用毛巾擦着头发吩咐道。   “榕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小蒋迅速地从那捆钞票里取出两万,边递过来边问道。   “明天再告诉你吧,出了一点小意外。”方榕接过钞票的同时嘴里含糊的应着,并不想现在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好吧,那就明天说,那榕哥现在你又要干嘛去?”小蒋迅速把剩余的钞票放回皮包里,在把皮包递给方榕的同时,疑惑的盯着方榕问道。   “今天钱就先放在店里好了,你准备关门,我去把三轮车还给金老头,这会他应该等着急了。”方榕笑笑,并不回答,只是迳自吩咐道。   “榕哥,你现在到底要去哪里?快说啊,急死我了。”关好门的小蒋拽住还车回来的方榕胳膊,着急的问道。这会的她真有点恨起方榕的温吞来。   “送你回家啊,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太放心,走吧。别拽着我胳膊,我要点根烟。”说到最后,方榕语气有点变了。   快要哭了的小蒋心里一凉,随即一恼,无力的放开方榕的胳膊,默默地低头走进了雨夜,娇小的身子在路灯的暗影下显得有点凄凉。   方榕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撕开在路上买的烟盒,摸出一根烟佝偻着身子点上,长吸了一口后,快步赶上小蒋,默默地陪她往前走着。   寂静的雨夜里,昏黄的街灯将两个默默无语的人影拉的老长,雨丝不停的敲打在影子和俩人的身上,阴冷的冷风不时的掠过,在带来冰凉寒意的同时,也让方榕捏在手心里的烟头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   在默默流泪的小蒋心里,这不时掠过的冷风远不如此刻内心的寒意。   这三年多来,她从没想到会从方榕的语气里感受那般的冷漠和决绝。尽管她也能明显体会到方榕刻意放缓的语气,可是,那怎么也压不下刚刚语气中的那种陌生的决绝。   路,有时候似乎应人的心境而有了短长。这段压抑悲伤的回家之路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   她多想这会是自己一个人,那样就不用借着雨夜的掩饰偷偷流泪,可以尽情的号啕大哭,现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发泄,这点或许别的女孩在大街上做不到。但她绝对不在乎。   就在她觉得心中的悲伤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关键时刻,家远远在望了。凄凉的雨夜里,远处那熟悉的朦胧灯光瞬间就摧毁了心中最后的克制和堤防,终于,她小声的,不受约束的呜咽声迅速在雨夜蔓延开来。   双手飞快的捂住脸,低头想要跑开的身子被肩膀上那只有力而又冰冷的大手拉住,紧接着耳边就响起来方榕低沉的声音:“傻丫头,有很多东西你不懂,榕哥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你不想让榕哥就此消失的话,就不要再哭,乖,听话。”如果此刻传入耳朵里的声音还是方榕那听惯了的声音的话,她会理都不理的跑开。可此刻传入耳中的,是从没在方榕平和宽厚的嗓门中听到过的一种苍凉和凄苦。那是一种仿佛历经了久远沧桑后,饱含着霜风凄雨味道的苍凉和无奈,那更是一种能让心弦都为之颤抖的,男人穷途末路般的凄苦。   泪眼朦胧的她不由转过身去,看到方榕平日温和可亲的脸上和身上,散发出一股比寂寞的冬夜还要冰凉的孤寂和冷漠,在这孤寂和冷漠的包围之下,他人明明站在那里,可感觉上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没来由的,她突然想起初次听到楚歌的那次境遇。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本该下来换她去吃饭的方榕一直到了下午三点,都没从他位于书店上面三楼的房间里下来换她,那天生意又比较忙,经常来看她的小明那天也正好没来,在饿的实在有点招架不住的情况下,她首次上了方榕住的三楼。平时,在方榕有意无意的暗示下,聪慧的她从不自己上去找他,虽然这一点也很让她不解和不满。   那天的天气非常的热,就连好动如她,上三楼的时候都是刻意慢慢上去的,不然活动稍微一剧烈,人就会全身出汗,作为一个女孩,她并不想让衣着单薄的自己浑身大汗淋漓的出现在自己老板的面前,特别是在这个老板让自己很有好感的时候。   一上三楼,安静的午后立时被隐约可闻的一缕音乐声打破,那是一抹飘飘忽忽的呜咽般的声音。   随着她好奇的脚步加快,那音乐声也逐渐变的清晰起来。那是一种她从没听到过的声音和旋律,凄凉悱恻的幽幽呜咽声在听清晰的瞬间就让她浑身一凉,随即便把她拉进一个犹如百鬼夜哭的暗夜,孤月高悬,夜风凄冷冰凉,荒芜的原野,到处是随风飘摇的枯草,地面伏尸遍野,空气中荡漾着令人绝望的呜咽和饮泣。   只不过眨眼的瞬间,她全身的暑气立消,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瞬间贯穿了全身。   还好她平时胆子颇大,并没有当时便惊叫出来,只是打着寒颤,迅速的冲向发出音乐声的那间房屋,在冲开虚掩着的房门之时,她才惊讶的发现传出这令人寒颤不已的音乐声的房间,真是自己老板方榕的房间。   就在门开的那一瞬,她第一次看到了被这种孤寂和冷漠包围着的方榕,在那一刻,她惊讶的发现相处了那么久的榕哥完全不像熟识的一个人,而是一座雕像,而且是一个非常陌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雕像。   后来在她狐疑好奇目光的逼迫下,瞬间恢复常态的方榕告诉她,那时她听到的正是传说中,韩信在垓下吹散西楚霸王项羽八千子弟兵的楚歌。那是一种叫土员的乐器吹奏的,所以音乐凄凉悱恻,犹如百鬼夜哭。而他之所以像雕像一样半躺在那里出神,只不过因为太过陶醉在音乐中英雄末路的那种感伤,虽然当时她就有些半信半疑,但素来相信方榕的她还是没有多想什么。   但是现在,就在这雨夜的一瞬,她忽然醒悟到那时的方榕,就和现在站在面前的他一样,这才袒露出了他真实的另一面,因为她忽然感觉到,在这一瞬,一直横亘在她和方榕之间的那堵墙忽然消失了。   她止住眼泪,心乱之下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远处自己家门的开启声打断了。   “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后天给你放假,不用上班了,好好休息两天,大后天上全天,因为我要去韩家寨。快点回去,你父亲出来了。”微微的笑了笑,瞬间好像又什么事都没有似的方榕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退入黑暗不见。   凄冷的雨夜里,只留下已经忘了抽噎的小蒋在阴冷的风里,痴痴的睁着泪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消失的暗影,久久无语。 第三章 邂逅   第一集 第三章 邂逅   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间,并没有马上开灯,就那么在黑暗中呆呆矗立了好久之后,方榕这才长叹了口气,反手开了灯。   黏糊糊的湿衣服迅速的剥掉了,赤条条的身子在灯影下反射出了诡异的光芒。伸手轻抚着赤红一片的胸口,方榕又一次看到随着肌肉的波动,那妖异的凤头宛若活了一般的开始颤抖。   痛苦的摇摇头,就在发自心底的痛苦呻吟出口的瞬间,他又一次下了远扬的决心。   原本,在三十岁以前,他打算不再离开聊城去漂泊的。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六识感应到了门外走廊里刚出现的那个人。几乎与此同时,他也感应到了体内因杀意和血腥而躁动起来的不适,长吸了一口气,就在房间内温度忽然升高的瞬间,他以常人不能想像的速度穿好了刚脱下的湿衣。这时,敲门声正好响起。   “榕哥,还没休息啊?”门一开,有些尴尬的小明搓着手问道。   “刚回来,正准备休息呢。”当门而立,脸色有些异样苍白的方榕看都没看他,镜片后的双眼只是紧盯着他身后那个看上去衣冠楚楚的人的脸。   “方榕方老板?”自门一开,就全身紧绷,眼神里流露出高度戒备神色的三哥缓慢而又清晰的问道。   “赵三哥?”依然当门而立的方榕并没回答,也没等一边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的王小明开口介绍,同样缓慢而又清晰的问道。   “小明你现在回去睡觉,不许问为什么,赶紧走。”眼睛同样紧盯着方榕的双眼,眨都不眨一下的三哥忽然开口道。   这时的王小明已经明显感觉不对了,先不说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的方榕自开门后一直很失礼的当门而立,不愿意延客入门,而且神情怪异。就连一向镇静自若刀砍过来都不会皱下眉头的三哥,这会也表现出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紧张和戒备。   这让他全身的寒毛也突兀的竖了起来,他把握不住这会自己应该怎么办。不过体内从没体验过的那种莫名的心悸还是让他在方榕也开口的瞬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小明,你还不赶紧回去找地方睡觉?另外记得这几天不要让你莲姐看到。”在方榕话音落地的时候,王小明的人已经在楼梯口消失了。   等听到王小明急促的脚步逐渐消失,方榕当门而立的身子忽然一侧,暗叹了口气后,道:“赵三哥,请进。”直到谨慎的进屋坐下,开始游目四顾的时候,赵三绷紧的身子和脊梁上竖起的寒毛这才慢慢恢复松弛。这让他心惊不已。   他当然知道能瞬间刺激着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戒备到如此紧张的东西是什么,因为那东西他也有。不但有,而且在今天以前,他遇到的人里还没有人能比他浓。   但今天他知道了,不要说外面,光在聊城,就有人要比他浓重的多。这不得不让他谨慎起来。因为那是杀意!   能随时随地要人命的杀意!   如果光看屋子,就算以他的眼光和阅历,他都不相信这间屋子的主人会有那么浓重的杀意。按照他的理解和体会,那么浓重的杀意只有在杀人如麻,屠人如狗的那类人身上才会有,那种人通常被称为屠夫的,但绝不应该会出现在这样一间充满书香味的屋主身上。   他身处的这间房屋也就是常见的那类饭店的标准间那么大,门口小小的卫生间之外,屋内的摆设并不多,除了靠窗的一张单人床和床边的写字台外,就是紧挨着床的一个三人座的布艺沙发和一个玻璃钢茶几。   最惹眼的,倒是对面的那排书柜。几乎占满了整排墙壁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不逊于下面书店的书,一台二十九寸的电视看起来明显不受主人重视,就随便搁在那个书架面前的地上。   “请喝茶。”在赵三四顾打量房间的空里,方榕从茶几上的热水器冲了杯茶,送了过来。回手的时候,顺便把散放在茶几和沙发之上的那些书整理了一下,放到沙发背上,自己也不管身上湿着,坐了下来。   “谢谢!”客气的回应着,赵三却在心里惊讶的发觉面前的这个书店老板身上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杀意。于是在心头暗赞了一声“厉害!”因为也只有在这些年来,刻意想办法收敛这种杀意的他知道,要收敛到这一步是如何的不易。   而方榕在伸手递烟的空档,也在留神观察着这个曾经名动聊城,眼下已经成为聊城混混中不倒偶像的三哥,心里最后的一丝戒意也在慢慢的开始消融。   和见过的那多混混和黑道人物不同,面前这个已经能将杀意收敛到若有若无的人,就以方榕这么多年浪迹天涯的阅历和眼力,稍不留神都会以为他是一个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人。   一身合宜的烟灰色三件套西装,干净整洁的衬衫领带,一头乌黑整齐的头发下微微带着自信笑意的帅气面容,都给人一种相当有修养的感觉,就连伸出来接烟的修长手指上,那指甲都剪的短短的让人舒服。   面对着这样一个和传闻中截然相反的传奇人物,方榕在暗叹可惜的同时,任由些微的好感驱散了最后的戒意。因为赵三那双刚刚还戒意浓重的眼睛,此刻正坦诚的迎接着自己的凝视。   “在下来得有些鲁莽,还请方老板见谅。”在接过烟之后,赵三并没立即点燃,而是放到茶几上之后,双手抱拳,郑重地道。   “赵三哥客气了,不知道今天来是?”方榕并不答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后,伸手把手里的火机打着送了过去。   “是这样的,先前小明来找我,说是今天办事没留神连累到了方老板,不但让方老板受到牵连,而且还花了冤枉钱,所以特地上门前来道歉。这是赔给你的钱,两万元整,你点点。”赵三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个信封,往茶几上一放,轻轻推了过来。   “赵三哥,这就不必了吧?其实这钱我之所以交给警局,也是考虑过的,并没想着再收回来,你还是拿回去吧!”方榕一愣,随即笑了。   “我知道,警局也是迫于运输公司的压力和你商量后才要你掏钱了事的,但是那种烂人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公司经理的舅子一贯猖狂吗?这次是给他个教训,要是你不收这钱,岂不便宜了他?”赵三劝道。   方榕一听,笑了:“这钱我收了,不就变成你便宜他了?这有什么区别吗?”   “我赵三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赵三一听呵呵的轻笑了起来。   “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呢?三哥。”方榕沉吟了一下劝道。   “方老板你放心,只要那混帐不再猖狂,我不会再叫人去找他的,不过他那个经理姐夫,既然有胆子出面插手,那么便要有胆子承受后果。可惜现在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花几万买我们一个“沉默”,据说他老婆很善妒的。”说到这里,赵三顿了顿,直视着方榕的眼睛,忽然又很诚恳地道:“方兄看来也是江湖中人,知道江湖上也有道义,所以这钱还请方兄不要再推辞了,收下吧!”看着面前这双眼睛,又想想在警局时那个运输公司经理的嘴脸,方榕轻轻地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方兄请早点休息,打搅之处,还请方兄勿怪,我要告辞了。”说着话,赵三很干脆的站了起来。   “三哥客气了,请。”方榕也站起送客。   “方兄,咱们也算是认识了,能不能交个朋友?”走出门口的时候,赵三忽然停住脚步,转身伸出自己的右手,又似握别,又似结交的问道。   “天黑路滑,三哥路上小心了。”方榕还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做答,只是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和他握了一下。   “改天我请方兄喝茶。”微笑着说着,赵三走了。   慢吞吞的换好睡衣,关了灯,方榕却并没有上床,只是懒懒的斜倚在沙发上又点起了烟。   此刻的他毫无倦意。   没想到好不容易平静了这么几年后,一天之内忽然会冒出这么多事。隐隐的,他敏锐的触觉已经感觉到了不安和动荡的味道。这对现在一心只想过点安稳日子的他来说,意味着再次选择的开始。   深深的就在烟头的最后一次明灭中叹了口气:“难道这真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吗?”他茫然的低声问着自己。   窗外雨声淅沥,暗夜风冷漆黑。   初春的天气变化真是叫人无法预料,昨天下了整夜的小雨居然在黎明时分收住了。   到方榕九点下去开店的时候,湛蓝的天空竟然找不到一丝阴云,只有初升不久的太阳高挂半空,斜斜的洒下它那温暖的金辉,懒洋洋的照在街上,为这假日平添了几许生气。   与以往的早晨不同,被夜雨洗刷了一宿的街头显得分外整洁和安宁。或许是大多的人们都还沉浸在假日的懒觉中享受吧,此时的街头并没有几个过往的人,只有周围相邻的店家见面了相互笑着点点头,道声:“早上好。”   狠狠的深吸着清冷纯净的空气,方榕在打开卷帘门的瞬间,心头隐隐的闪过一抹不舍,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的明白这三年多的平静生活,已经让他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这座古老而又朴实的城市,还有自己面前这间小小的书店。   大约孩子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知疲倦的动物。就在他心头的这一抹不舍还未消褪干净,人也还没走进店门的时候,已经有急了一夜的孩子们前来报到。随即他些微的情绪便被淹没在这番忙碌中不见踪影。   说实话,他真的非常喜欢这些孩子,特别是他们脸上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风霜侵袭的痕迹,也没有大人眼中的那份浑浊,只有面对着这些孩子,或者是在读一本好书的时候,他才能完全抛开心底里那块始终阴暗冷酷的压抑,也才觉得这狗娘养的人生有那么点些微的意义。   等最后一个孩子开心的离去时候,太阳已经到了天空的正顶,在它的拉扯下,就连前面有些清冷的春风也开始有了暖意,远远的街道两边,那些已经开始有了些绿荫的柳树和榆树夹杂在满街飘扬的彩旗之间,看上去分外的让人欢喜。   “方老板,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蒋呢?”闲暇也不过一根烟的工夫,隔壁礼品店的店主老王就笑嘻嘻地走进来问道。   “今天假日,给她放假休息了。王老板,进来坐。”方榕笑笑客气的站了起来。   “呵呵,不了。就在这站一会好了,我那边随时还要忙。”老王笑着摇了遥头,过来斜倚到了柜台上。   “今天王老板生意应该不错吧?”方榕在递过一支烟的同时,顺口问道。   “每天还不那样?哪能和你的书店比啊,光昨天那一下就不止这个数吧?”老王夹着烟卷的手比划出一个数字。   “呵呵,我看再下来的七天长假下来,王老板赚的就不止是我这个数的三倍?不管那行生意,不都有淡季旺季?现在可是王老板你的旺季哦。”方榕拖长了声音,笑嘻嘻的逗着面前这个其实还不到四十,却非常喜欢别人叫他老王的店主,知道他近来就指望着一年两次的长假,狠狠的从外来旅游人的手里赚上一笔。当然,他确实也有狠赚的能力,他店里的玉饰真的是这地域里罕见的精品,很受越来越多来逛聊城的游客们欢迎。   “呵呵,那里,那里,我那小店怎么可能比的上方老板你的书店?”尽管嘴上谦让着,可他笑嘻嘻的面容还是清晰的反映着他心中的满意。   方榕笑了笑,没有接话。果然,稍微停顿了一下后,老王又满怀希翼的回头望了望人来人往的大街,狠吸了口烟道:“就是不知道这次政府花了这么大代价做的宣传到底能起多大作用,要是今年的人数超过去年的一倍,那今年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说着,又狠狠的吸了口烟。   “放心好了,往后来这里旅游观光的人会越来越多,先不说这边的清新空气和自然景观,就光是大坝里那一往无际的水库和库区中央那几座林木茂密的湖心岛,就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来玩,以前是没有宣传,大家都不大知道,现在政府这么大张旗鼓的宣传,你就放心吧,人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少的。”抽着烟,方榕笑着给他分析。   其实他一开口,方榕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平日没事的时候这老王就爱过来和自己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图的就是除了多抽几支自己不要钱的香烟之外,也就是不时从自己嘴里冒出的一些看法和想法。   就自己那些话,这些年来,也让这个除了玉饰,并不认识多少字的人在生意上受惠不少。   当然,他也不时地会按照他的方式,回馈点方榕一些回报,加上人心眼也着实不坏,所以这长久以来,还算和方榕以及小蒋处的融洽。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好了,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有些兴奋的扔掉手里的烟头,老王搓着双手,两眼放光地开心道。   “可惜人一多,聊城也就开始变样了。”方榕也随手摁灭烟头,淡淡地道。   “哦?”一愣之后,老王把不解的目光投向方榕。   方榕自嘲的笑了笑,又递过一支烟:“没什么,我随口说的。”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像老王这种朴实人没办法理解。   其实,这也是聊城这几年发展相对缓慢的原因之一。因为聊城有太多这样朴实到近乎迟钝的人。当然,这也是聊城至今还能保持几分纯朴的根由。   这座不大的聊城尽管在北方内陆的城市中几乎没有什么名气,地方也不是太大,但是这座城市却有着很长的历史,按照方榕卖过的聊城志上看,从魏晋时期便有建制了,只是因为北方城市大多共有的限制,被群山环绕的聊城历经了千百年之后,也不过发展成了一个不大的地方城市,要不是近几十年来,在途经城市边缘的黄河上建了座大型水库,围绕着水库又陆续建成了几座大型矿厂,拥有三十几万人口的聊城实在是个很保守,很落后的地方。   也算是托水库和这几座大型矿厂的福,聊城这些年来有了些不大不小的变化,但是要和周围的一些大城市比,那落后的程度还是有些距离。   不过自方榕来到聊城后的第二年年底,聊城开始往旅游城市发展后,这座城市的变化也显著了起来。但是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改变聊城人的生活方式和习惯,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起码在方榕的估算里,最少还得五年。本想着就趁这还没完全变化的五年时间,安安静静地在这里过完自己三十岁前的日子,可……   想到这里,有些出神的方榕不由地轻叹了口气。   “方老板好端端的叹什么气?”站在一边注视着方榕面色变化的老王奇怪的问道。   ※※※   “方老板,闲着呢?”随着微带笑意的声音,衣冠楚楚的赵三踏进店门,身后,双手插在裤袋里的王小明有些躲躲闪闪地跟在他后面,低着头,好像不大愿意进来。   “哦,是赵三哥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好像这是三年多来你第一次踏进我的小店门口吧?来,请进来坐。”方榕微笑着站了起来。   “不了,我今天要去火车站接个人……”说到这里,方榕发现微顿了一下的赵三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随即他又好像若无其事的笑道:“正好路过,所以过来和方老板你打个招呼,马上就走。”说到这里,他接过方榕递来的香烟,就着一边的老王有些微颤的双手送过来的火点上后,冲着老王笑着点了点头:“谢谢!”随即又转头对方榕道:“方老板你们继续聊,今天我就不打搅了,以后一定常过来看看,免得方老板以为我赵三不读书,哈哈。”大声笑着,他冲方榕摆了摆手,又对着有些紧张的老王点了点头出门走了。   “方老板你什么时候和赵三关系这么熟的?”带着点惊讶,带着点羡慕,老王回头又盯了已经走远的赵三背影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过是刚刚认识,哪谈得上什么熟不熟的?咦?王老板刚才好像很紧张啊。”方榕技巧的改变话题,同时心里也在暗暗琢磨赵三这看似随意的来临。   “方老板不会是没听过赵三闹市杀人的往事吧?这样的人站在你面前,不紧张才怪呢。”老王说着,心虚的又回头张望了一眼。   “大体听过一点,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十年前的事吧?”方榕故意在那边装糊涂。   “十二年前,就在前面的那个十字,我亲眼看着他揪住常局长的儿子就是一顿乱刀,当时那血溅的到处都是,整个路口全乱了。现在想起来都害怕,你想我刚才能不怕吗?”老王打了个寒颤后,变脸变色地道。   “哦?”方榕一下来了兴趣。当年初来聊城的时候,在注意聊城环境和特别人物的时候,就这个赵三和韩家寨的老太爷这俩人的传说最多,传说的版本也各不相同。特别是赵三,他和有数十年奇怪传说的韩老太爷不同,他主要就是靠当年闹市杀人一事而成为轰动聊城的传奇人物。   但就对这许多人目睹的这一件事,坊间的传说也有无数不同的版本,几乎所有的聊城男人一说起这件事,都在那里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是自己亲眼目睹的。像老王这般低声诉说的好像方榕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尽管对这件事的大体真相和当时场面他已经从无数传说中听过,但还是有了再听一次的兴趣。   因为以他对老王的了解,知道老王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而老王一看方榕罕有的对自己的话题有了颇大的兴趣,心里也微微有些得意起来。这些年来,在他和方榕的交往中,大多是方榕这个年轻人在说,他在听。   现在终于也有了让方榕听他说的机会,所以他首次在只抽了方榕两根烟之后,有些兴奋的从上衣兜里摸出自己的烟递了一支过去。要在平常,他心里给自己定的递烟比例是五比一,原因很简单,因为方榕还年轻,不像他自己还有两个孩子,一个老娘和同样没工作的老婆要养活。   点上烟,他深吸了一口后,在缓缓呼出的烟雾里开始了他的回忆。   “那是十二年前的一个下午,记得那时候还是夏天,路两边并没有什么高楼,只有现在那座商业大楼对面,是原来只有三层高的旧百货大楼,那天天气很热,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我当时正准备结婚,和我老婆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你可能不知道,当时的百货大楼门并不大,并排也就是四个人能进出。那天我们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的抱着正准备离开,我老婆却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跌下了台阶。   “手里的东西也撒了一地,开始我还以为是她自己没小心,刚要说她,我自己也被人从后面猛地推下了台阶,还好那会我还年轻,这才没摔倒,要是现在呀,准保摔个跟头。”说到这里,老王又使劲狠吸了口烟后,就在方榕的等待里,继续道:“我当时心里火腾地冒起来了,把手里的东西往台阶上一放,回身就准备揍人,可没想到刚推我的就是当时街上有名的四条狼,四个谁也惹不起的衙内。   “就在我一愣,想硬着头皮冲上去评理的时候,本来摔在地上大叫的老婆却扑上来死死的抱住了我,让我眼睁睁的就看着他们四个大摇大摆的从我面前扬长而去,最可气的就是那个绰号色狼的常东宝,恶狠狠的瞪着我走过去还不说,临走时还使劲吐了口浓痰在我买的大红喜子毛毯上。   “我当时气的都快疯了,要不是你嫂子当时拼命的抱紧我,哭着求我,我当时一定会宰了那孙子,我一定会的。”王老板觉得全身紧绷着,连手指尖夹着的烟卷都被他揉成了粉末。显然,沉浸在回忆中的老王又想起了当年众目睽睽之下的那场屈辱。   方榕体谅的一边轻拍着他依靠在柜台上的胳膊,一边递过去一支烟,并不说话。因为他知道,对于一向比较好面子的聊城人来说,有些侮辱只能是拿鲜血来清洗的。   这一刻,他已经隐约猜到现在经常出现在老王身上的懦弱,便是那次打击之后的后遗症。   “有时候,人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不然后患无穷!”默默的,方榕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长长的吐出了一条烟龙,像是要忘掉那种到骨子里的屈辱感似的,脸色有些黯淡的老王使劲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后,他才再次睁开后,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那口恶气的,或许我现在的这种脾气和当时的那次羞辱有关。”有些茫然的停了停后,神色恢复不少的他又道:“就在他们四个人横冲直撞的走到路中央的时候,死死盯着他们背影的我就看到一脸青白的赵三从东边快步走了过来。其实当时我也没太留意他,只是因为看到他手里提着一把尺长的杀猪刀贴近他们几个,才给我留意到他的神色。   “我从来没见过人的脸色能变成那样苍白的,白到隐隐都泛出青色。还没等气糊涂了的我醒过神来,我就看到已经贴到他们身后的赵三一拍那孙子的肩膀,就在那孙子刚转过身子的瞬间,手起刀落,那把尺多长的杀猪刀就进了那小子的肚子。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呢,那赵三又在鲜血四溅的空里接连在那小子的身上连捅了无数刀。血当时随着他起落的长刀不停的抛洒着、飞溅着,溅的他满身都是,可他连躲都没躲,就那么站在路口,一手拎着已经软成一团泥的那小子的脖子,一手不停的玩命捅着。   “当时街上在瞬间一静之后,整个炸了,人们纷纷惊叫着四散躲开,大街上除了赵三和那小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大家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手起刀落,把那小子捅成了马蜂窝。“最后他就像丢烂泥一样的丢下手中的那具尸体,双手举起刀又把尸体上的头砍了下来,那血溅的他满头满脸都是,就连头发上都快染红了。随后,他拎着刀和砍下来的脑袋来到这边。”站直身子,老王脸色有点潮红的指了指店门外不远处的街边:“以前这边有个不大的水池。他就在那水池边脱下了血迹斑驳的汗衫,洗干净了脸上身上的血迹然后在众人屏着呼吸的目光注视下,用自己那件汗衫包着血刀和脑袋,往东街那边去了。   “等他一走开,刚刚还死寂死寂的人们就像疯了一样的喧闹了起来。大多人都奔过去看死人,胆子大点的就远远跟在他后面,看他要到那里去。“我当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既害怕又惊慌,可是心底里实在也隐隐约约的有些兴奋和佩服。当时我硬是不管老婆的阻拦,也尾随着他往东街那边过去。   “一路上他光着膀子,提在手里的汗衫内还不时的有血在往下滴,他当时穿的淡蓝色裤子上也全是血,可他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在大街上慢慢走着,路上的行人个个都吓得给他让道。当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那会我就是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又不敢追上去超过他。   “就这么一路慢慢走着到了东门桥的时候,他忽然拐进了柳树巷,那时我和跟在后面的很多人就明白了,他要去警局自首。果然,他来到警局门口,在里面的警察冲出来之前,扔下了手中汗衫包着的长刀和脑袋,转过身回头看了一眼。   “当时远远跟在后面的人都被吓的一起站住了,很多人都慌乱的左顾右盼,不敢看他的脸,可是我没躲,我看到他的脸上有两行眼泪,但奇怪的是除了脸色稍微苍白点以外,神色却是一片平静,那是一种我说不出感觉的平静,但是我知道,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平静的面容,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因为我不配!”狠狠的丢掉烟头之后,老王长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随后毫无反抗的他被冲上来的警察摁到在地上拷了起来,带进了警局的大门。后来我们这些跟在后面的人也被出来的警察赶散了。   “后来的事情你大约也都听说了,常东宝被他连捅了十七刀当场毙命。他因为是自首,又加上聊城父老们在知道事情原委后,破天荒的全城联名上书要求轻判,所以尽管那四条狼的家人各个位高权重,但他们和法院一样,怕激起民愤,最后给他判了个无期。   “结果没想到他在监狱里因为表现良好,被连续减刑,只在里面蹲了八年就出来了。他出来不久,你也来聊城了,以后的事情不用我再说了吧!”终于说完了往事的老王倍感轻松的长嘘了口气。   “没想到场面会是这么血腥,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又想起这么不愉快的事情。”方榕微皱着眉头,轻声道。   “血腥?我说方老板,看你也是咱们北方人,性格怎么会这么软?你呀一切都好,就是性格太软了些,这样迟早会吃亏的。”微嘘之后,老王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呵呵,上善若水,软点又有什么不好?和气生财嘛。”方榕微微笑着应道。   “人活在这世上……”老王摇着头刚说到这里,就听到书店外有个明显外地口音的女声在问:“请问这礼品店的人在吗?”于是他赶紧高声接腔:“在的,在的。”边喊边给方榕歉意的笑了笑,便快步奔了出去。   情急的他却丝毫没注意方榕在听到这把声音时,圆润柔和的脸上线条顿时变得僵硬无比,面色更是在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不可能,不可能!”顿时清净了下来的书店里只有全身微微发颤的方榕嘶吼一般的低语在回荡。 第四章 交会   第一集 第四章 交会   “还磨蹭什么?都十二点多了,还不赶紧去换你榕哥吃饭?你呀,都长这么大了,还是一点都不懂事。”蒋青莲被母亲推出门的时候,心里还不大情愿。她知道,在母亲这看似通情达理的言词背后,多多少少和自己一样,都有些不便说出口的私心。对于这一点,她往日并不反感,相反的倒隐隐有些开心。   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有些反感。   昨夜回家以后,她连晚饭都没吃,回去就躲进自己的小屋上床睡觉了。捂着被子,也不知道悄悄流了多少泪,想了多少心事,到现在她自己都有些含糊。最后只记得是在窗外的天色开始朦朦发亮的时候,才在满脑子的混乱和不解中昏昏睡去的。   可能是昨天想的太多了,以至于到现在撞到人身上,都懵懵懂懂的反应不过来。   “莲姐,梦游呢?”还没等她回过神,被撞的人却扶着她先开口了。   “黄毛你走路没长眼睛?小明那家伙呢?”她抬眼,一看是常跟着小明转悠的小混混,气便不打一处来,刚想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问罪了。   “明哥今天跟着三哥去火车站接人了,嘻嘻,莲姐,昨天的事听说了吧?那家伙断了三根肋骨,现在躺在医院里,听说包的和粽子差不多,没有一两个月出不了院呢。”微微压低声音,绰号黄毛的小混混脸上带着得意,神秘的笑着凑过来道。   “嗯?你说仔细点,我不太明白。”蒋青莲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昨天果然没有猜错。   “咦?明哥昨天没给莲姐你说吗?”黄毛一下子有点慌神了,退开两步就准备闪人。   “我还没找他算账呢,喂——喂,你给我站住……”还没等她的话说完,知道今天又多嘴惹祸了黄毛一溜烟闪的不见人了。   他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因为多嘴而被明哥扁的像个猪头。他们这群跟着王小明混的人都知道,如果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话,那明哥的莲姐也是一样冒犯不得的,不但冒犯不得,也不能让她知道明哥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不然,下场一般都比较惨,明哥揍起这样的人来,比揍外人还狠,不跑才是笨蛋。   “死黄毛,下次别让我再碰上你……”口里嘟囔着,她站在街上,有些犹豫现在是去找小明问个明白,还是直接去换下方榕吃饭。   她有些茫然。   昨天胡思乱想了一夜,三年来和方榕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像清澈的溪水,一一流淌过她的心间,也许是想的太多了的缘故,到了最后,在倍感伤感的同时,一次次被遗忘了的困惑和疑问渐渐浮出记忆的水面,串成一个巨大的问号。这问号中的方榕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最后完全隐匿在一层叫她心痛的迷雾里,让她完全沮丧在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里不能自拔。   那一刻,她竟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始终不曾真正的了解过这个已经闯入自己心扉的男人。   “为什么三年多来,一直不曾听你说过自己的过去,回过自己的家?为什么每个月你都会神秘的消失几天?为什么你的脸上,你的声音里会出现那般冰冷的寒意和沧桑?为什么这三年多来从没见你穿过短袖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背后的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一连串的迷茫把她的心搅得很乱,直至梦游般的身体再次撞到人身上。   “小姐,你没事吧?”这次传入耳畔的是个好听的女音,明显的外地口音里却带着一点微觉熟悉的东西。   “对不起,大姐,对不起,我帮你捡起来……”回过神来的她抬头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书店的跟前,在老王礼品店的门口和两位衣着入时的陌生女子撞在了一起,还把人家刚买的小东西撞了一地。   “呀,真是的,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算了,地下那么脏,不用拣了,我们不要了。”两个被撞的女人中,那个看上去年轻点的女人皱眉道。   “那我赔给你吧,你稍等。”红着脸边连声道着歉,边弯腰捡掉在地上东西的她停了手,红着的脸也很快恢复原样,握着手里已经被擦干净了的小东西,站起身淡淡地道。   “这不好好的吗?稍微粘点土而已。小姐不用麻烦你了。”还是那个听上去很悦耳的女声在小蒋耳边响起,随即她看到这声音的主人轻轻捡起地上其余的东西。   “还好没摔坏。实在对不起啊,大姐,刚才实在是没注意。”她笑了笑,把捏在手里的玉饰给面前也刚刚站直身子的这个女人递了过去,不过没理会她身边的那个年轻点的女人。   “谢谢!”在接过东西时,这个看上去尽管不如身边的同伴年轻漂亮,但秀丽的脸上带着一种很温婉的神韵的女人很客气地道。   这一次,小蒋飞快的抓住了这口音中她感觉熟悉的那一抹东西,并且明白了为什么熟悉。于是,本该完结了的一次偶遇让她继续了下去。   “大姐,能问一下你是哪里人吗?”在稍微的迟疑了一下后,她前追了一步,小声问道。   “哦?小姐你问这干什么?”闻声之后,本来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两个女人都停住了脚步。不过说话的却是那个年轻点的女人,而且语气里有些很淡薄的警惕味道。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问你,我是问这位大姐。”小蒋刻意加重了语气道。   不知怎地,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和这女人打交道,尽管她看上去要比她身边的同伴年轻、漂亮。   “我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你有事吗?小姐?”在说出一个很有名的都市名称后,那个越看越让人觉得有味道的女人问道。   “大姐是这样,我发现你说话的口音里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想问问,因为我想知道一个朋友是从哪来的。”小蒋发现自己说到这里时,脸微微有些发烫。   “哦?有这样的事?是不是这种口音?”有些好奇的问着,那女人特意加重了口音让小蒋感觉。   “对!对!对!大姐就是这种口音没错。大姐你能说说这是哪里的口音吗?”小蒋惊喜之下,有些忘形的上前拉住面前这女人的胳膊问道。   “枫姐,这是你的家乡话吗?怎么听起来觉得怪怪的?”还没等那女人回话,她身边的年轻女人先笑着开口了。   “是啊,小地方的口音,当然听起来怪怪的,土嘛。”给身边的同伴解释着,微笑着的她目光还是停留在有些焦急又有些不安的小蒋身上:“这是我们家乡青阳城的当地口音,小姐你怎么会听过?这里离那边很远的呀。”   “因为我老板的口音中就带这个味道,看来大姐你和他还是同乡。”得到答案后的小蒋有些兴奋的说着,却没发现前一刻还纠缠在心里的些微茫然和郁闷早已经不知所踪。   “哦?那我倒很想见见这个同乡呢,他在哪里?”这个被同伴叫做枫姐的女人有些好奇了。   “枫姐,不必了吧?眼下这个社会,走到哪里都可能碰到同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再说英奇他们还在那边等呢,我看咱们还是走吧。”她的同伴再次催道。   “小倩你不知道,我们那地方小,大家彼此都很熟,再说出来发展的人本就不多,说不定我还真认识。”枫姐耐心的解释道。   “那就巧了,我老板就在这里,马上就能见到,大姐要是想见的话我马上就带你去,他就在这里呢。”听到这里,小蒋也不由的觉得好奇起来。   跟着方榕的这三年里,她从没见方榕离开过这里,就算是过节的时候,也没见他像其他来做生意的外地人一样回过家,就连电话都没见他给家里或者朋友打过一个。这实在叫她很是好奇。而且在这些年里,每逢她一次次有意无意的问起,不是被方榕含糊其词的支吾过去,就是被他找各种藉口遁去,总之每次都是不得要领。   尽管后来她也曾注意过方榕在书店开业证明上登记的一些资料,也在那里看到方榕的来处是邻省的一个中等大小的城市,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不是真的。那种感觉很难言传,但她就是那么感觉的。   以前她并不太明白这些,但眼下,在有了印证之后,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了,因为当初方榕说起那座城市的时候,眼神中的神色和提起聊城并无二致,缺少了面前这叫枫姐的眼中,提起家乡时的那种怀念的神情。   现在她知道了,那就是很多书里写过的,那种淡淡的,离家的人们大多很难摆脱的乡愁。   就像一尊泥像般呆坐在书店内,方榕木然的脸上一片惨白。门口的一句句对白就像乱箭一样不停的钻入他耳中,一下一下的刺痛着他以为早已经麻木到若死的心灵。   直到这一刻,在纷乱如麻的内心竟也开始向被他咒骂了近十年的老天开始祈祷的时候,方榕这才知道,自己还是一如当年那般的软弱。   全身在微微的发颤,五脏六腑也好像在抽搐、痉挛,鼓起全身的力气,勉强控制着面部僵硬若死的肌肉,在门口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就在小蒋微微有些兴奋的声音刚刚响起的同时,方榕缓缓的,就像一个老人一样缓缓的,吃力的站起身,涩涩的笑道:“很久不见,小枫你一向可好?”话音还未落地,就被几声清脆的碎裂声带着远去。   瞬间死寂的书店内,只留下迟缓凄冷的女音:“方榕?竟然是你!”   ※※※   “三哥,今天来的这个苍狼到底是哪路神佛?竟然连你都要和我们一起来这里等他?”聊城闹哄哄的火车站上,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王小明弹飞手中抽了一半的烟头,侧着脸问道。   “一个值得我这般迎接的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漠然的望着铁轨尽头的赵三头都没侧一下地道。   “又是一个你认为值得的人,三哥,值得你看重的外人真的会有这么多吗?”嘴里小声的嘟囔着,双手插在裤兜里,王小明些微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这江湖有多大,人有多利害,你根本不明白,说了也白说。你只管向福清他们一样,耐心学着就是,别以为能跟着我,你就有多了不起,你还嫩的很。”好像是在开玩笑,又好像是在正式警告他,赵三依旧头都没转动一下的冷冷道。   他知道,身边这半大的小子到现在还在为昨夜自己很严厉的口吻而不服气。如果不趁机教训他,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明白混江湖的第一条规矩:“小心!”   昨夜他离开方榕的房间,被风一吹,这才发现贴身的衣服全被冷汗湿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这小小的聊城,居然还有能光凭杀意,就让他冷汗直流的可怕人物,更可怕的居然是自己在人家存在了三年多之后,才在这偶然的机会里发现。   这叫他再次冒了一身冷汗。   所以他一回到自己的地方,一见到正在那里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回来的王小明,连衬衣都没来得及换,就叫小明去把他手下的几个跟班都找了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他铁青着脸把负责在街面上打听消息的人臭骂了一通,然后瞪着眼睛,要他们每个人都保证以后绝不到大街上,特别是王记礼品店左右的街面那里惹事。   随即再把莫名其妙的那些手下轰走以后,他盯着隐隐有些慌张的王小明,逼着他把这些年来和方榕打交道的一点一滴都回忆了出来,最后在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严厉的警告他以后要对方榕保持和对自己一样的尊敬。因为他从小明的诉说里,发现面前这命大的小子似乎对方榕缺乏真正的认识和足够的敬意。要知道,混混们出事的原因,往往就来自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时候起因甚至就是一个含意不明的眼神。   想到这里,在远远听到火车汽笛声响起的同时,他忽然一转头,盯着惊了一下的王小明,一字一顿地道:“在外面混,第一要记住的就是要小心,记住了!”   ※※※   “榕哥,你们认识?”“枫姐,你们以前认识?”两声不同口音的疑问打碎了书店里似铁般的凝滞和沉重,同时也惊醒了两个面色僵硬,神情奇特的当事人。   方榕笨拙的转过脸,声音涩涩的对着一脸惊疑的小蒋挤出个笑容:“叶枫,我很久没见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飞快的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在点上的瞬间,轻轻道:“同学!”说完便点烟,在面前喷出来一个浓浓的烟幕,迅速把他的脸遮了起来。   “同学?原来我在你心里仅仅只是个同学。”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的叶枫,声音一反前面和小蒋说话时的柔和,似哭又似笑的尖声道,语气和脸上更有一种说不明白的神情,又似凄然,又似凄厉,看上去很是怪异。   “枫姐,你别这样,枫姐。”不太明白的小倩怒视了烟雾缭绕着的方榕一眼,赶紧搂住身边人颤抖的肩膀,连声的叫道。她这会已经被素来娴静平和的枫姐脸上的神情给吓住了。   脸色也莫名苍白了起来的小蒋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边,看着眼前的突变,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刻,充盈在她胸间的,只是无数个纷至沓来的问号和浓到化不开的悔意。   她直觉的后悔着,不该带这两个女人进店来。   ※※※   “苍兄别来无恙?有些日子没见了。”微笑着伸出双手,在身边王小明和其他兄弟们好奇的眼神中,衣冠楚楚的赵三热情的握住了面前这个中年人的手。   “三,到今天是越发的厉害了,连说话都充满了读书人的酸气。的确很长时间不见了,兄弟。”说着话,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刚刚还看似无神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身体非常单薄的苍狼也伸出自己略有些苍白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赵三的双手。   “还不给苍兄打招呼?苍兄是道上的前辈,也是我在苦窑里的好友。”简短的问候之后,赵三扭过身子,冲着王小明和他的那些兄弟们道。   “苍哥好,我是福清,三哥的兄弟,以后还请苍哥多指教。”在初次面对这样场面的王小明还未醒过神来的空档,原本一直默默跟在他和赵三背后的那些老混混们一个个不慌不忙的闪出身来,和苍狼打着招呼。   “这是我新收的小弟小明,还嫩的很,苍哥不要见笑。”在他还刚准备好自己说辞的瞬间,赵三随手指了指他,给苍狼介绍道。   微微的冲脸瞬间红了的王小明点了点头,苍狼一指身后紧跟着的两个神色阴狠的年轻人,淡淡地介绍道:“阿龙,阿虎,四海保安的职员。”   赵三并没有去握他们抢着伸出来的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一伸手,笑着对苍狼道:“来我这里,只有请苍兄安步当车了,苍兄请。”   一行人在他的招呼下,不紧不慢的往来路走去。   ※※※   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方榕轻轻把手里的烟头在手里揉碎,像是同时也把心头的种种念头平息了一般,挥手驱赶着烟幕,慢慢走出柜台来到正瞪着他的三个女人眼前,苍白着脸笑了笑道:“看我糊涂的,这么多年没见,一见竟只顾着高兴,傻站在这**。小枫,一向可好吗?欢迎你来到聊城。”说着,他伸出自己的双手。   深吸了口气,叶枫脸上奇特的神情徐徐敛去,换上的是一抹雪也似的苍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已经流出眼泪的双眼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方榕同样苍白的面容,久久没发一言,半晌之后,才在小蒋和小倩快要忍不住的时候,轻轻道:“小倩,我们走。”说完,掉头径自走出店外。   方榕依然伸着双手,神色黯然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双眼里有种雾气在升腾。   “榕哥!榕哥?”看着方榕再次逐渐陷入那种仿佛能隔绝一切的孤寂和冷漠的深渊,一直站在一边的小蒋没来由的从心头冒起一股寒意。   “哦?小蒋,怎么了?”半晌之后,在她的连声催叫里,方榕这才勉强回过神来,神情很是木然的问道。   “榕哥,你没事吧?”窥探着方榕的面色,小蒋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累,小蒋,你既然来了,就帮我看下店子,我上去休息一下,再下来换你。”说完,不等小蒋回答,方榕便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出了店门。   悄无声息的抬眼望着方榕此刻好似老了十岁的凄凉背影,小蒋清秀的脸上神色十分复杂。   回到房间,在门关上的瞬间,方榕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身躯了,就那么像一团泥一样任由身体顺着门滑坐在水泥地面上,稍停之后,宛若困兽嘶吼的暗哑声开始在房间内响起,那被竭力压制着的嘶吼声此刻听起来有种分外的苍凉和野性。   “枫姐,枫姐,你慢点啊,到底是怎么了?”小倩一边小跑着,一边试图伸手抓住身边正在人群中飞快的穿行着的叶枫身子。到现在她都不太明白,为什么素来文静的叶枫从出了书店之后,就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面无人色的开始朝着来路疾走,一路上任紧紧追赶着的她怎么呼叫都不回头。   这时,她都开始后悔前面怂恿着叶枫陪自己来挑玉饰了。   忽然,她看到疾走的叶枫没能躲开前面的来人,眼瞅着就要和那一群人中间看上去像是头的那个年轻人撞上了。   灵巧的一侧身,赵三让过来人,在眼睛一瞄的空里,发现并不是他想像中的袭击,而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因此,布满了力量的大手瞬间散去力量,顺势托住因忽然避让而显得有些趔趄的女人的手肘,在她还未完全站稳的空档问道:“小姐,你没事吧?”还没等这女人开口说话,这才反应过状况的手下人都飞快的围了过来。赵三拿眼一瞟,就看出自己身边这些人的反应远不若原本跟在苍狼背后的那两人。   也不过眨眼的工夫,那个叫阿龙的年轻人已经贴近到了面前女人的背后,一双布满了力道的大手正往这女人的双肩擒来,而那个叫阿虎的也已经贴到这女人的侧面,前送的右手中已经可以看到有刀光在隐约闪动。   而这时,自己身后的这些人才一脸惊讶的正在挪身往前冲。这速度,这反应最少差了人家那两人一个档次,但是王小明的反应,还勉强跟了上来,也快要贴近手中这女人的另一侧了。   心头苦笑了一声后,赵三在负手而立的苍狼大有深意的笑容和目光注视下,身子一晃,带着手中的女人退出了包围圈。   “对不起,我没事‘呀’!”直到这时,手中女人的回答和惊呼才响了起来。   “狼哥说得不错,三哥好身手!”这时已经明白状况的阿龙阿虎双双站定身子,在脸色恢复常态的空档笑着赞道。   自事发后就一直在一边负手含笑而立的苍狼只是呵呵的轻笑了两声,并没出声,而是和闻言后也同样只是笑了笑的赵三一样,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女人。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小姐你真的没事?”松开托着在手里的胳膊,赵三在道歉的同时,又不由的多问了一句。   他发现这女人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可怕,而这女人些微有些熟悉的面部轮廓又让他隐隐想起了往事,因此在内心瞬间的抽搐里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关系,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太客气了,我没事。”略微有些慌乱的四面顾盼了一下,发觉身陷一群看起来不像善类的男人包围之中的叶枫微微定了下心神,勉强笑着道。这群人里,只有这个看上去相当帅气的青年男子还像是个正派人。   “没事就好,小姐,以后走路请稍微小心点。”含笑点了点头,赵三很有风度的侧开身。   “你们围着枫姐想干什么?”就在那女人也点点了头,刚要侧身离开的时刻,一把听上去微微有些颤抖的女声在人群外响了起来,引得赵三和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外看去。   人群外,刚刚接近的小倩竭力控制着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身子,脸上努力保持着镇静和正色,一丝不让的瞪着面前这些看起来不像善类的男人。   和周围并没留意此事的路人不同,刚才一瞬间的事她大约的看在了眼里。   也正因为如此,此刻的她才陷入了高度的紧张和些微的恐惧之中。她从刚才瞬间的聚散之中已经明白面前这些人和普通人不同,更何况,从她的角度,也恰好看到了阿虎手中瞬间闪过的刀光。   身为一个在大都市长大的成年女性,颇有些阅历的她在惊讶的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些什么人,坊间各式各样的传言和报纸电视上屡见不鲜的相关新闻也让她一向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也闪过了一阵恐惧。   但是她不能眼看着好友落难而不顾。   “小倩,没事,没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一看她已经有些因为紧张而缺少了点血色的脸,同样也猜到自己遇到的是些什么人的叶枫在暗自侥幸的同时,赶紧解释着向她走去。   “小姐,你以为我们围着你枫姐想干什么?”在瞬间觉得眼前一亮的同时,赵三潇洒的抖了抖双肩,微笑着反问道,语气里充盈着调侃的味道。   他没想到,短短一转眼的工夫,面前会连续出现两个可以算是颇有味道的年轻女人,这让一向沉稳自重的他也觉得年轻了起来。   “谁知道你们想干嘛。”看着面前这个颇似同类人的年轻人帅气的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小倩原本狂跳的心也放了下来。在意似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后,她转向正迎面过来的叶枫:“枫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倩咱们快走吧。”叶枫此刻也暂时从自己的情绪中摆脱了出来,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没事就好,我说你和那书店的那个方榕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就有那么大的反应?难道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快嘴快舌的问着自己心中的疑惑,有些粗心的小倩并没发现在听到方榕这个名字的时候,除了叶枫的面色一变外,不远处的那群人里,同时还有两个男人的面色也同时为之一变。   “没什么,现在我不想提他。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我想英奇他们也该等急了。”面色再变的叶枫有些黯然地催着。   “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看到自听到书店和什么方榕这个名字后,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过份关注那俩女人的赵三,敏感的苍狼有些惊讶的问道。以他对赵三的了解,知道能让赵三这么关注的人或事绝对有些不寻常。   “没什么,刚忽然想起来点事。苍兄请。”赵三狠盯了远去的那两个女人的背影一眼,淡淡地笑着应道。   苍狼微微一笑,也不再多问。他知道,事情恐怕没有赵三所说的那么简单,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留上了心。   “小明,去看看你莲姐上班了没?咱们早上好像没见她。”一行人走到路口的时候,一直显得略有所思的赵三忽然转头对跟在身后的王小明道。   “好的,那三哥你们先走,我去看看就过来。”本来也在一直琢磨刚刚听到的那些话意的王小明瞬间便听懂了赵三话里的玄机,应了一声后撒腿就往书店跑去。   “三泰书店?好奇怪的名字,我说三儿啊,不若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免得你在这里挂心?”盯着王小明跑去的方向,苍狼的眼睛一亮,微眯着眼笑嘻嘻的转头对着身边的赵三道。   “哈,苍兄也开始对书有兴趣了?一起过去看看也好。”微微一笑,赵三也不推辞,带着他们往书店走去。   “莲姐!”冲上店门口的台阶,王小明看见里面坐着的人正是自己这几天最不想看到的小蒋,前冲的身子陡地来了个急转弯,转身就逃。   “王小明!你要是敢跑,看我以后还理你不!”他刚要迈开的脚步被身后传来的高亢女音一下子钉在那里。   因为从这尖叫声里,他隐隐感到了莲姐竟然有些决绝的凄然。   “莲姐,你怎么了?”小明飞快的转过身,也顾不上自己心中的慌乱,仔细打量着小蒋的面色,希望能看出点什么。   “你昨天去帮榕哥的时候到底都干了些什么?”面色相当难看的小蒋狠狠瞪着面前的少年,大反往常的亲切。   “先别提我的事!莲姐,你先说你自己怎么了?怎么面色这么难看?眼圈也红红的,是不是有谁欺负了你?你快告诉我!”发现小蒋似乎哭过的王小明直觉的一股怒火直上脑顶,全不顾自己的语气竟有些粗暴。   “我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家少管,谁跟你说我被人欺负了?刚刚只不过是眼睛里掉进了个沙子。”看到少年的脸上又浮现出上次那般的狰狞,小蒋刚还气哼哼的态度瞬时低落了不少。   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对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已经有了种莫名的顾忌。   这一瞬间,多少年来的关系好像颠倒了过来。   “那是为了榕哥?”话刚出口,王小明就恨不得甩手煽自己两记耳光。   果然,小蒋原本有些慌乱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在他转身跃下台阶的同时,夹杂着小蒋羞怒之气的记事本和铁夹子就带着风声到了脑后。   心里暗叫着倒霉:“跳起来躲一下?算了?还是就这么挨一下吧,否则莲姐说不定会更生气。”小明正这么稀里糊涂地想着,突然身子就被一股大力轻巧的带到了一边。   “小明!怎么回事?”等他站稳身子,还没来得及瞧清楚身侧帮了一把的人是谁,耳边就响起了赵三略带不悦的声音。   心里一乱,正想开口分辩,那只抓在他胳膊上的手突然松开了。一声暗哑的轻笑蓦然响起,让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嘿嘿,三,你这地头还蛮好玩的啊,一个开店的小丫头片子也能这么厉害,嘿嘿。”   赵三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也笑了起来:“苍哥见笑了,这是他义姊来着,小孩子们打闹惯了。”   苍狼闻声只是无声笑了笑,把顺手接住的铁夹和硬皮本塞到了面色尴尬的王小明手里,微眯的双眼却直勾勾地打量着面前有些愣住的年轻姑娘,不再多话。   “小蒋,你老板在不在?”赵三也不在再做解释,转头冲着正微微有些**的小蒋问道,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榕哥出去了,你们有事?”勉强从发怔中醒过神来,小蒋有些不安地看着面前的这票人,早已忘了自己刚才的羞怒。   她不明白,一向循规蹈矩的榕哥怎么会和这些人拉扯上关系。   作为一个自小生长在聊城的人,她当然知道赵三这些人是混什么的。   “难道又是小明惹的祸?”想到这里,她不由狠狠的又瞪了王小明一眼,看他神情尴尬的站在那里,心里没来由地一软。   “哦,真是太不凑巧了。”赵三微微顿了一下,扭头问道:“要不这样,来也来了,苍哥不如随我进去看看?”   “也好,我也是好久没看什么书了。”苍狼微微沉吟了一下。   他是个从来只相信自己的感觉超过眼睛的人,就像他现在就发觉赵三并不是很热衷要他进这家书店,这反而证实自己原先的猜想没有错。   “嘿嘿,看看有些什么书吧!”苍狼的眼角不期然掠过一道寒光。   眼瞅着面前的这一大票人往自己的小店涌来,小蒋尽管心里很是忐忑不安,但也只能木着脸往店里面退,怎么说人家也是顾客,不能缺了商家的礼数。   但心里还是暗暗叫苦:“榕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看着那群家伙挤得莲姐步步后退,王小明不由那股怒气又慢慢爬上了胸口,手也慢慢伸向腰间。与此同时,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纳闷:“三哥今天怎么这么彬彬有礼?”下意识地就朝赵三那边看了一眼。   “是那个手势!”小明不由心头一惊,再仔细眨了眨眼睛:“没错。”刻意放缓了脚步的三哥又做了一次。他的心腾地就是一热,但马上又刷的一寒。   书店内,那个领头的中年人几乎把能拿到的书都堆在柜台上,这本翻翻,那本看看,就是不说究竟要买哪一本。   小蒋刚开始的些许恐惧早被慢慢升起的不耐烦代替了。要不是王小明绷着脸不住的打眼色,说不定她早就发作了。   “请问哪位是这里的老板方榕?”突然,拥挤的小店里又进来了几个人。   “你们找榕哥有事?哦,是你?那位大姐呢?”尽管看到的是不怎么喜欢的人,可此刻看到她再次进来,小蒋还是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她的目光便和书店内的所有人一样,被那个叫小倩的女人身边的男子所吸引。   那是一张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迅速吸引到人们目光的脸,这张绝对能和那些当红的英俊小生一拼的脸上,奇特的散发着一种温和而锐利的神韵,就如同夏日里从树叶间透过的阳光,不由得便能让你眯起了眼睛,感觉到他那种不可阻挡的存在。   再加上他修长的神采,得体的衣着,站在那里,真的有种玉树临风而又温文尔雅的神采。   此时他的目光正从店内也正在打量他的赵三脸上挪开,在与小蒋的目光相遇时,很有风度的微微含着笑意轻点了下头弥。漫着笑容的那张脸看上去显得更帅气了。   致使以现在小蒋的心乱如麻,眼睛还是不由的一亮,随即脸色在与他的视线相撞的瞬间,微微的红了起来,心里暗赞了一声:“好帅!”   “枫姐身体不舒服没来。这位刘先生想见见你们老板,怎么,方榕不在吗?”下意识的避开赵三饶有趣味的扫向自己的目光,小倩勉力保持着自己神色的从容。她没想到在这里又会遇到这群人。   “榕哥现在不在,有事你们晚点来吧。”一提起方榕,小蒋略显扭捏的神色立刻恢复平静,淡淡地答道。   没有理由,她就是不想让他们这些人见到方榕。靠着女性的直觉,她总觉的他们要见方榕,没什么好事。   “小姐,那你能否告诉我他大约什么时候回来吗?如果时间不长,我们可以等的。我真的只是想见见他,没有恶意。”忽然间,似乎瞬间增加了不少磁性的低沉声音带着一种能让人确信不已的诚恳和期待,不紧不慢的从那个叫刘英奇的男人唇间流淌出来。   闻声心神没来由的一荡,小蒋抬头,双目迎上他那双深潭似的双眼,纷乱的心神顿时被引入一种微怔的安静,平静到近乎单纯的脑海里此刻仿佛只有一个念头在回响:“欺骗面前这样的一个人绝对是不对的,应该给他说实话。”   在众人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再次被面前这男人话语所吸引时,寒毛瞬间竖了起来的赵三大惊之下右手飞快的握住了从袖间滑出的长刀,就在忍着心头的烦躁,准备凝神扑出时,耳边忽然响起来方榕尽管略带暗哑,但依然显得温和厚重的声音:“我就是方榕,请问先生有何指教?”   赵三身上瞬间弥漫的杀意又在这声音落地的瞬间开始消褪。与手中的长刀再次隐没的同时,他的目光应声往书店门口望去。   店门口,神色略显憔悴的方榕在夕阳的残影里,不亢不卑的当门而立。   直到这时,赵三才惊讶的发现刚才引发自己勃然杀意的那股恶寒,那股在滚过心头的瞬间引发全身不适的恶寒,此刻随着方榕的声音和人的出现,消失了。   不解之下,他凌厉的目光再次投向先前准备出刀的目标,竟发现那人似乎瞬间苍白了不少的脸上,那双似乎还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眼神正一瞬不瞬的射向门口的方榕,完全无视自己恶狠狠的盯视。   心里忽然一动,赵三的目光忽然转向了身边的苍狼。刚在他自己想出刀的瞬间,他也明显感觉了到了苍狼凌厉无比的杀意,但是,为什么到现在他的杀意不但不见收敛,反倒更加凌厉了? 第五章 风云   第一集 第五章 风云   “你就是方榕?你好!我是刘英奇,叶枫的男朋友。”仔细打量了站在门口的方榕半晌,在勉强压下心头诧异,略显苍白的面色也迅速恢复正常的同时,让自信的微笑再次爬上唇角的刘英奇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方榕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开口了。   “你好,我就是方榕。叶枫多年前的同学。”方榕淡漠的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随即又冲着正瞧向自己的赵三,点了点头:“三哥,你也在?”   “看来方老板今天有客人要招呼,那我就不打搅了。”说到这里,赵三扭头给面色大变的苍狼打了个哈哈:“苍兄,挑好书了没?”   闻声浑身一震,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的苍狼有些慌张的低下头,避开他想避开的眼光,艰难干涩的开口道:“柜台上的书我全买了,三,你先帮我结账,回去再和你算行不?”   赵三心里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苍狼为何忽然变成似乎在躲避什么的模样呢,那边的方榕先开口了:“既然是三哥的朋友,书你们就先带走吧,改天我自己去和三哥算。”   聪明如赵三,哪还不明白方榕此话的意思?于是在他的示意下,一大票很少看书的人抱着一堆书出门了。不过在尾随着自己这群人出门的瞬间,尽管满心都还在奇怪苍狼这会很奇怪的变化,但依然未曾消褪干净的恶气和警惕还是让他回过了头:“刘先生,今天领教了,改天赵三会去拜访的。请记住,我是聊城的赵三。”说完,不等店内剩下的几个人有所反应,扭头走了。   “神经!”不假思索的,陪着刘英奇的小倩低声冲着赵三的背影嘟囔了一声。   可她却没发现,在赵三话音落地的瞬间,身边的刘英奇眼中闪过了一抹惊疑的神色。   “刘先生找我有什么指教?”方榕把眼神从赵三的背影上收了回来,在心里暗暗叹气的同时,正色问道。   “刚才叶枫和小倩回去后,她心情变得很坏,听小倩说和方老板有点关系,所以我想来认识方老板一下,看看是否能替你们居中调节调节,免得大家一见面就不愉快。方老板不会怪我来得唐突吧?”刘英奇似笑非笑的盯着方榕答道。   慢慢摸出一支烟点上,立时隐没在烟龙背后的方榕轻轻苦笑了两声:“好意心领,不用刘先生麻烦了,我和叶枫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见面的。再者,我们之间也没什么需要调节的纠纷,如果再没别的事,刘先生请回吧。”说完,方榕不再理会他们,径自往柜台里走去。   “这么说来,是我多事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方老板,再见。”闻声面色微微一变,刘英奇飞快的闭上了眼睛,略有些遗憾地道。   “走好,不送了。”方榕轻轻点了点头,又喷出一口烟。   ※※※   不接递过来的酒杯,苍狼一把夺过赵三手中握着的酒瓶,就那么嘴对嘴一气灌了大半瓶烈酒下肚,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他苍白青灰的面色这才红润了起来,整个身子也在酒瓶无力的落地声响中,松弛了下来。   “三,咱们交情如何?”突兀的,深深陷进沙发的苍狼在接过赵三递来香烟点上后,开口问道。   “不管彼此立场有什么冲突,苍兄和我的交情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的点着头,赵三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这还是他们自出了书店后一直到现在的第一次开口。因为一路上,苍狼只管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而赵三也似有所思般的问都不问。   “三,本来这次我来,也是四海的老大想藉着你我的交情,谈谈今后合作的事情,本来在来的路上,我也觉得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是现在,我却连提它的兴趣都没有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深吸了一口烟后,苍狼猛的坐直身子,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紧盯着赵三问道。   无言的摇了摇头,赵三的双眼静静的迎着他的目光,等着他的后话。   “那个方榕是你的好友?”凝视着赵三脸上的神情,半晌之后,苍狼在开口的瞬间似乎有些气促的喘息了起来。   “我也是昨夜才知道聊城有这么一个人,苍兄也感觉到他身上潜藏的杀意了?”   赵三心下有些恍然了。   “嘿嘿,感觉到了杀意?那何止是杀意!”仿佛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压迫着一般,面色再次变得惨白的苍狼涩声笑了两声,有些失神地道。   “苍兄,你没事吧?”赵三皱起了眉头,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像的那般简单。   “三,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吗?我要关于他的全部的资料。”粗粗的喘了几口气,苍狼惨白的面颊上浮现出了两抹潮红,两眼圆睁着一瞬不瞬的盯着赵三问道。   “三年前来的聊城,开了那家书店,为人很宽厚,宽厚得有时让周围的人觉得他有点懦弱。很喜欢小孩,还有,为人低调,除了看书和抽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唯一有些古怪的地方是每个月都会窝在房间里几天不出门,还有就是三年来据说从没人见过他在公共场所穿过短袖的衣服,也没人见过他去外边洗澡堂洗澡。”赵三缓缓的啜着杯中的烈酒,慢慢的整理着脑海中有限的资料。   “除此之外呢?关于他的来历还有过往?”毫不掩饰心中的失望,苍狼还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道。   “除此之外?没有了,他的来处就是临省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我安排调查的人还没来得及去那边。苍兄,怎么这么重视他?难道和他有过节?”说到这里,赵三打住了,他知道有些话即使问了,也不一定有答案。   “过节?过节?”似乎激动,又似乎失神的苍狼嘴里嘟囔着,把自己的身子陷进沙发,半天没理赵三。   又点起一根烟,在默默地等待中,赵三发现苍狼的整个身子似乎都在微微的发颤。这让   他的心里更加的好奇和猜疑了起来。   ※※※   “小蒋,天已经晚了,你还是回去吃饭吧,我没事的。”揉碎手里已经空了的烟盒,在顺手扔掉的同时,方榕站起身又一次对着面前一直默默陪着自己的小蒋道。   店外,暮色已经开始崭露开了它的头角。   “榕哥,那明天?”在也站起身的同时,小蒋轻声问道。   “明天要是没事,你来上班吧,假期暂时取消了。”方榕嘴角动了动,想笑又没笑出来。   “榕哥,你真的没事?”在方榕刻意的要求下,只能站在一边看着方榕亲自关店门的小蒋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不安的再次问道。   “我没事,你赶紧回去吃饭吧。”方榕站起身,抬眼瞅了瞅高挂在卷帘门上的招牌,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后,转身道。   ※※※   “苍兄,还当我赵三是兄弟不?”都已经抽完快一包烟了,苍狼还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算以赵三的耐性,也不由的焦躁了起来。   “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唉!”重重的叹了口气后,好似忽然苍老了的苍狼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曾经锐利阴狠的双眼中竟随着眨眼的动作,滚出两串浊泪来。   “苍兄?”见状大吃一惊的赵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猛的站起来惊叫道。他真的从来没想到过会从苍狼这样的人物脸上看到眼泪。   缓缓的伸手一点一点的拭去流过面颊的泪水,惨淡飘忽的目光闪动下,苍狼沙哑着嗓门,开始诉说他已经负担不起了的往事。就在决定开口的瞬间,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江湖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忽然间,纷乱不安的心里也感受到了一丝全部解脱了的轻松。   ※※※   “什么?你和英奇去找过方榕了?”睁大了美丽的杏眼,叶枫的脸迅速变的苍白了起来。   “枫姐,你别这样啊,英奇只是因为太过关心你而已。再说我们不但没有做错什么事,而且,照我看,还帮了那姓方的家伙一个忙呢。”深知叶枫脾气的小倩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所以心里并不大慌乱。   “哦?那你说说你们去都干了点什么?又是怎么帮了他忙的?”压下心头的不悦,已经把自己关在套房里哭肿了双眼的叶枫在几个小时的紊乱后,头一次头脑清晰了起来。   也就在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并没能忘记一直痛恨着的那个人,还是一如以往的关心着有关他的一切。   套房的外厅里,一直凝神细听里面动静的刘英奇发现没出现自己预想中的骚动时,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心头又被猛醒后的浓浓酸楚所淹没,这酸楚瞬间转变为愤怒和不可言语的苦涩,一浪高过一浪的拍打着他的心防,痛苦的他都想嘶吼起来。   因为他忽然想到,之所以没有预料中的骚动,全是因为叶枫对那人的关心。   ※※※   神色黯然的放下笔,默默地封好信封的口。方榕点上烟,呆呆的坐了半晌,最后在烟头灼伤皮肉的焦臭里,漠然的看着滋滋发响的烟头在肌肤烫出的油脂里熄去。这才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两份信,出了门。   ※※※   “三哥,榕哥在外面,他说要见你!”王小明有些诧异的语声打断了赵三的沉思。   “谁?”一愣,赵三似乎没听清一般的反问道。   “方榕,他说他要见你!”加重了语气,王小明年轻的心里觉得今晚的一切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的怪异。   “苍狼他们走了多久了?”在摁灭烟头站起身来的空里,赵三竟然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微微加快了。   “两个多小时了。三哥,你是不是不想见榕哥?要不我就说你有事?”王小明试探着问道。   “屁话!还不赶紧请他进来?”嘴里呵斥着,赵三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往外迎去。   空荡荡的客厅里,依旧是那个方榕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抽烟,可在此刻赵三的眼中,那被烟雾缭绕着的微胖身影背后,弥漫着浓浓的血腥。这血腥冲击着他脊梁上的寒毛一根根的竖起,也随着两人距离之间的拉进,由轻到重的引发着他刻意压制的杀意和戒备。   “三哥好像很紧张?”在赵三赶走跟屁虫一样的王小明后,还没等他开口,方榕先站起身,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赵三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觉得意外而已。榕兄请坐。”在勉强收敛住自己的戒备后,发现方榕那边并没有丝毫敌意的赵三这才放下心来。   “我来这里,是想请三哥帮个忙的,希望三哥能念在咱们还有这一面之缘的份上,给个面子。”方榕落座后,坐直身子,很认真的盯着赵三的眼睛道。   此刻,从他身上赵三终于看到了另一种似乎很熟悉的味道。   “方兄请说,能帮上的忙我一定帮的。嗯?一面之缘?难道方兄想离开这里?”赵三敏锐的发现了方榕话语里的问题。   “今天在我店内见到的那个刘英奇,我希望三哥能放他一马,不要和他计较。”方榕郑重的一抱拳道。   “没问题,只要他不在聊城再用那邪术闹事,我就看方兄的面子,不和他计较。”心里整个松了口气的赵三爽快的答应完之后,忽然想起苍狼,于是在心里微微沉吟了一下后,一咬牙,也盯着方榕道:“那方兄能不能也给我一个面子?”   “哦?”方榕明显的一愣,正要告辞的话没能说出口来。   “也请方兄以后遇到苍狼兄的时候,也放他一马,可以吗?”暗暗提高了戒备的赵三神色有点紧张地道。   “苍狼?这个人我并不认识,哪里谈的上放不放过?不过既然三哥说了,方榕记下就是。”方榕又是一愣,有些含糊的答应道。   “那就多谢方兄了!对了,刚听方兄的话,好像有离开的意思是吗?”轻松下来的赵三适时的改变话题,问出了他眼下最关心的问题。都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无法把握像眼前这样的一个人物,是留在聊城好,还是离开聊城的好。   “嗯,我也不想骗三哥,出了这门,我就要离开聊城。想想这三年多的平静,还真的有些不舍啊。”方榕脸上首次流露出一抹黯然的神情,叹了口长气。   “那方兄以后有什么打算?”赵三心里的犹豫忽然的强烈了起来。尽管苍狼的一席话也让他在面对方榕的时候,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和本能的防范,可是心底里,还是依然对面前这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欣赏和好奇。   “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了,像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打算?”站起身的方榕眼神里闪过一缕浓的化不开的寂寥和茫然,淡漠的笑着应道。   “要不方兄干脆就留在聊城?”赵三也站起身,忽然心中一激动,伸手握住方榕的胳膊劝道。   “谢谢了三哥,方榕离开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并不是怕了什么!”轻轻地把手搭上了赵三紧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缓缓的,方榕退后一步,在转身前的瞬间,略带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三哥,聊城到现在都没有私营的印刷厂和规模足够的零售企业,旅游业也大有可为。还有,以后遇到像刘英奇那样身怀秘术的人,记得在第一时间让自己收敛的杀意勃发起来,以最快速度的击倒他,要不就赶紧离开,不然后患无穷。”说到这里,方榕轻轻推开赵三的手,在保重声里,转身走了。   身后,只留下赵三呆呆望着他厚实的背影,久久无语。   ※※※   “大姐,榕哥自己偷偷走了!”回头一看来人是白天见到的叶枫,小蒋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无助和委屈,放开嗓门哭了起来。   “什么?他又跑了?”闻声身子一晃,两行涩涩的清泪再次从叶枫眼中滑了出来。   “枫姐,你别吓我啊。”一把揽住叶枫的肩头,小倩又再次后悔起来。真不该心软,趁刘英奇他们不在的时候,又悄悄陪着叶枫出来,这样不但会得罪刘英奇不说,还让自己也忽上忽下的担惊受怕,这是何苦呢?   “嗯,这是他留给我的信,说什么书店和他房间的一切都送给我了,还要我如果再见到你,就代他问好。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这样呢?”不停的抹着眼泪,小蒋只管用手推着柜台上的信。   “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的男人,十年前他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跑了,十年后他还是这样一声不响的跑了。小蒋,别哭了,都怪我们错看了他。”   也不擦去脸上的泪痕,就那么在夜风里苍白着脸,叶枫拉着小倩往店外走去。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的对这个男人死心了。   “榕哥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是,都怪你,都怪你。就是因为你,榕哥才走的。身后小蒋忽然爆发似的哭喊,硬生生拖住了她的脚步。   在转身的瞬间,这非常可能的原因让她的心像刀割一般的抽搐了起来。疼痛般的眩晕中,当年那一幕幕又再次君临她紊乱的意识,这让她也忍不住大声的哭喊了起来:“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十年前他根本毫无理由的丢下家人、朋友和我跑了个不见踪影,整整十年连个音讯都没有。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体会过被刚刚还山盟海誓的恋人转眼就丢到一边长达十年的那种残忍和悲凉吗?你没有!你没有!”   “枫姐,枫姐!你冷静点,冷静点!”从来没见过一向娴静温婉的叶枫如此这般发作过的小倩整个人都愣了,呆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也快哭了的她赶紧摇晃着浑身都在颤抖着的叶枫希望能让她平静下来。   “你说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他为什么在十年后的今天还要再次偷偷的跑掉?为什么?为什么?我究竟做错过什么,让他一见到我就跑掉?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小倩的劝解,稍微平静了点的叶枫说到这里,早已经泪流满面。   ※※※   眼瞅着方榕的背影渐渐融入没有了灯光的暗夜,可身后的长街那头,路灯下,还是不见黄毛和莲姐他们的身影。一时间,就站在这明暗交融的路口,王小明再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其实自从在门口听到方榕和赵三的对话那时起,他的心里就一直乱哄哄的犹豫到了现在。说实话,他自己的本心里是非常愿意方榕就这么悄然离开的。尽管多年来,因为莲姐的关系,他也一直对着方榕保持着相当的礼貌和尊重,可内心里,他不止一次的动过教训方榕的念头。   因为以他对莲姐的熟悉和认知,他知道,方榕是他和莲姐之间最大的障碍。   尽管这些年来,莲姐从没明白的说过一句喜欢方榕的话,也一直还和以前一样,对自己还是那么亲近。而方榕也一直把握着和莲姐相处的分寸,但是,坦白讲,他心里就是隐隐的一直在嫉妒和仇视着方榕,因为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莲姐喜欢方榕。这让他年轻的心时常陷入一种愤怒和说不明白的失落。因为他也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深深的喜欢着莲姐。   就是这份隐忍着的喜欢,让他无法选择以他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解决这份感情的事,一直痛苦到至今。   现在方榕能这么无声无息的自己离开,原本那是再好不过的。可是当在门口听到这消息时,他还是不能自主的想起了莲姐,想到了她可能的不开心。于是他赶紧跑出去找了自己的死党黄毛,要他立即去通知莲姐,而他自己也一路跟着方榕,来到了即将离开聊城的郊区。   聊城因为自古以来就是建立在顺河形成的一块盆地上,这盆地因为南面临河,北边靠山,所以整个城市只有地势狭长的东西两个方向有离开的路。又因为西面只通向临近的几个小镇,所以确切的讲,只有东面顺河而下的方向有铁路和公路通向离聊城不到两百公里的省城。   而现在,方榕越来越快的步伐已经快要拐上通往郊区的国道了,可身后的来路上还是不见莲姐他们。这使得他不得不再次面临一个痛苦的选择,是继续跟上去拦住方榕呢,还是就此拐回聊城,去见莲姐。   也就犹豫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还是在心里骂着自己的痛苦中,选择了跟上去拦住方榕,尽管后面那个就此回去的想法的诱惑让他几乎抗拒不了。   “毕竟,还是我喜欢莲姐要比你喜欢的多!”在加紧步履开始跑动的同时,他在心里半是痛苦,半是欣慰的对着方榕已经开始模糊了的影子道。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方榕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以他的敏锐,怎么会不知道王小明在门口的偷听和跟了自己一路?别说这些,就连王小明心里的犹豫和挣扎,他都能大约的猜到几分。所以在少年终于再次咬牙开追的一瞬,心里一软,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我猜你今夜就要离开,所以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就在他刚准备回头给身后这痴情的少年交代一番的瞬间,前方漆黑的暗夜里忽然响起了一声不温不火的声音。随着声音在夜色里的荡漾,四周的空气似乎忽然开始凝固,不,是固化了起来。   不让心里的震惊泄漏丝毫在脸上,暗夜中,方榕缓缓的,一寸寸的开始扭回半转的身子,随着他身子的转动,一层淡淡的白雾忽然无中生有的出现在他的周围。同时,他似乎平板到空洞的声音也开始在夜色中响起:“定身术?刘英奇?”   “今天下午我的仙音大法果然是你破掉的。看来我今夜来得正是时候。”在逐渐浓重的白色雾气开始依着某种规律围着方榕飞舞盘旋的同时,那个不愠不火的声音主人出现在方榕平静深邃到犹如深潭似的双眼之前。   十步外,那棵巨树的暗影里,一身淡青色便装的刘英奇负手而立,在夜色中依旧显得异常帅气的脸上,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日间扎于脑后的马尾长发此刻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随着夜风摆动,使得他整个人平添了一种妩媚的秀气,也让他整个人隐隐有了种妖异的魅力。   “有何指教?”在缭绕的淡雾忽然四散的中心,方榕冷肃的向前连走三步,不动如山的站定,冷冷地问道。   “原本,我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下让小枫牵挂了十年之久的人,可是现在,就不光了解这么简单了。”依旧不温不火背着手轻笑着,刘英奇也不紧不慢的向前踏进了三步。只是脑后,原本随风摆动的长发开始诡异的向后摇摆着飞扬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喜欢叶枫,你就不该来这里。就当看在叶枫的面子上,放我过去行吗?”随着刘英奇踏进三步后站定,方榕一直静水无波的脸上出现抽搐的表情。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又似恳求,又似害怕的开口道。   “我当然真心喜欢小枫,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偷偷瞒着她来这里。”说到这里,方榕看到一直面带微笑的刘英奇脸上掠过一抹奇异的神色。尽管那一抹又似羞愧,又似悲哀的怪异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但方榕还是把握住了其中的犹豫。   “我这一去,咱们将天各一方,此后永无相见之期,何苦一定要做些自己可能会后悔的事情?”   “本来,我也考虑大方一点,大家和和气气的认识一下,各走各路的。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办法再停止下去。”又似无奈,又似惋惜的摇着头叹着,刘英奇漆黑的双眼里开始散发出诡异的幽光,修长的身子也若失去重量一般的开始飘摇扭曲着慢慢融进身边的黑暗。   “趁还有点时间,刘先生,不要逼我,让我过去吧!”忽然沙哑着嗓子,方榕全然不顾宽阔圆润的额头上突然出现的黄豆大的汗珠,好似强忍着什么痛楚一般的再次恳求道。   “已经来不及了,要是在两个小时之前见到你,我或许还会放你过去,但是现在,不但你不能过去,就连你身后跟来的那小子也不能回去。”说到这里,暗夜里的人微微一顿。刘英奇轻叹了口气后又道:“认命吧方榕!要不就拿出你‘血夜凤凰’的本事来为自己挣命!”说到这里,身形已经全然隐入黑暗中的刘英奇一反前面的温和,犹如金属般冰冷无情的声音宣告着他所作的决定。   随着他声音的落地,他模糊的身形突地消失在平地而起的那股旋风里不见。   与此同时,犹如鬼火的数点绿芒带着刺耳的啸声向犹在原地的方榕电射而来。   仿佛受到刺激了一般,一向温和的方榕脸上忽然出现狞猛到能让熟悉他的人做恶梦的神情,口中更是发出一声充满兽性的低吼,就在脸上的镜片忽然碎裂飞扬的脆响里,身子一晃,也忽然就消失在平地而起的那团黑雾里。   那是一团比暗夜还要漆黑的雾气。   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诡异的景象,王小明惊恐的双手捂着耳朵,拼命张大嘴惊叫着摔倒在地。他被面前怪异的声浪和兽性的嘶吼几乎撕裂神经的大脑,根本来不及想一下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只是本能的在为发自内心最深处那跟种在骨髓里的恐惧而恐惧和害怕着,忍受着利刃剜脑般声浪的刺激和逐渐在虚脱的意识里出现的种种比噩梦还要可怕百倍的幻境,他的神智渐渐陷入昏迷。   漆黑的暗夜中,在那团比暗夜还要漆黑的黑雾里,翻腾着的声浪和奇怪的光影忽然在一声沉闷的巨响中齐齐静止。就像从另一个次元平空出现一般,方榕踉跄的身影幻现在离王小明不足三步的地面,向来红润微胖的脸上,此刻再没有半点血色,浑身上下大汗淋漓的他只有失去眼镜遮掩后的双眼还保持着更加深邃到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冷静。   竭力压制着体内那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了的沸腾,方榕在深深长吸了三口气的空里,控制住了身体些微的颤抖。他黯然的对着对面尽管也是大汗淋漓,但神情却显得越发飞扬俊俏的对手道:“原来是龙虎宗的嫡系传人,现在方榕败了,认输行不行?”   “原来你是巫门的余孽,那就更留你不得!”竭力控制着面上得意神色,刘英奇微眯着双眼,意态略有不屑地道。   “真的不能放我一马?那么这地上的少年呢?”闻言后,方榕面上的颊肉微微抽了一抽,神色更加惨淡的问道。   “这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他的家人我会安排人照料的。”不动神色的说完这句后,浑没发现方榕的颊肉又抽了一抽的刘英奇脸上再次浮现淡淡的笑容:“看在小枫的面子上,给你个自我了断的机会。别再让我看不起你,快点。”说着话,他的双手又背到身后,仰头望天。那身形,那神韵在夜色里有种说不出的潇洒和洒脱。   “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低声不停的呢喃着,方榕将要爆裂一般的脑海里再次出现当年自己听到这话时的感受。   他无言的抬头望天,黑漆漆的夜空中一片虚无。扭头前望,刘英奇面带讥笑的面容在夜色里纤毫毕现。再想想这十年来不足为外人道的酸痛,看看地上面容痛苦扭曲到惨烈的少年,他压制了多年的无边的孽火终于再次开始在胸中勃发。   “嗷!”一声饱含了无尽悲哀、绝望和愤怒的长嚎突兀的从抬头向天的方榕口中发出,在这声充满着撕天裂地般兽性和暴虐地嚎叫里,他微胖的身上衣服开始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一般地化为碎片向四周炸开。   随着衣服的粉碎,一尊散发着异样诡异强烈红色光芒的身躯出现在大吃了一惊的刘英奇面前。   在那尊不断蠕动变化增大着的雄伟躯体上,五条形态各异,宛若活着一般的赤红色凤凰盘踞着扭动着散发出血一样刺眼的红芒,被红色掩映下的肌肉里此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往外膨胀,使得面前这尊在夜色中看上去分外诡异的身躯变的更加狰狞和雄壮。   漆黑的暗夜中,随着方榕身躯的忽然变异,冰冷刺骨的寒气夹杂着火焰般的狂热忽然笼罩住了周围,在这极端莫名的诡异空间外围,无边无际比黑夜还要漆黑的雾气翻滚着奔涌着开始向这边聚集。   “五凤伏魔印?”就在黑雾和红光,冰冷和酷热完全君临此地的瞬间,识货的刘英奇面色大变,在大脑还没完全想明白的瞬间,他修长的身子已经幻化为二,像一缕轻风一样立刻远扬。此时,如果有识货的人在场的话,就应该能看出他施展的正是龙虎宗的柳木替生遁,一个在现代这个科技时代里早成为传说的秘密法门。据说施展此术的时候,就连妖魔都不能再把使法者围困。   可是,就在这一刻,就在身前身后的空间里气温忽然像燃烧着一般开始急剧升高的瞬间,刘英奇却知道自己这次很可能就此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干嘛连一个卑下的书贩子都要嫉妒?”随即,他如电般闪过的念头被身后沉重的一击俐落的打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方榕!”“榕哥!”隐隐传来的呼叫声让宛若一道红色闪电般越空追来的方榕在双手捏向刘英奇身体前的一霎微微一滞,就在这一滞的空里:“乾坤无极,阴阳神雷。躲!”一声暗哑的沉喝从更远的夜色里摇曳而来,紧接着半空中一声宛若霹雳般的异响炸起,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直奔方榕射来。   低沉的嘶吼了一声,神智因为铭刻在魂灵深处的呼叫而稍微有些恢复的方榕身形一闪不见。   就在红色光芒在空地上炸起的尘烟中,一条淡烟似的身影横空掠过,带着不知死活的刘英奇电闪而去。   “方榕!”“榕哥!”“明哥!”逐渐清晰的呼叫声硬生生拉住了方榕再次幻显在黑雾里的身影。在一声声直轰脑际的呼唤中,方榕脸上犹如魔神般狰狞可怖的神情在慢慢收敛,雄壮如山的身躯也渐渐回缩、萎靡。   就在满脸痛苦的挣扎中,他满眼血红色的光芒逐渐逐渐被黑白分明的眸色所代替。   “方榕!”“榕哥!”“明哥”呼唤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了,方榕已经基本敛去血色的双眼犹如可以看穿夜幕一般的,看到远处那几个急急奔来的人影中,叶枫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还有小蒋犹有泪痕的面颊。   仰天长叹,在黯然而出的泪珠落地之前,方榕近乎**的身形出现在倒地不起的少年身边,略显肥厚的右手轻轻抚上王小明的脑顶门,淡淡的红光在手上一闪,就在红光敛去的一暗里,方榕的身子也转眼不见。   “明哥,明哥!”“小明,小明!你醒醒啊!”   在小蒋和黄毛还有他几个死党的呼叫声里,王小明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神智一恢复,他一骨碌便爬了起来:“怎么了?我怎么会躺在这里?莲姐,你怎么也来了?”   “小明,不是你跟着榕哥,让黄毛通知我尽快赶来的吗?怎么现在你自己躺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榕哥呢?”性急的小蒋一看他似乎没事,而问的问题又这么奇怪,所以便连珠炮一样的问了起来。   “榕哥?榕哥好像没来这边呀,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在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候、说明之后,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王小明苦恼不已。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好端端的来到这里躺下睡着了。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被谁给暗算了呢,可全身上下一点都找不到有伤痛的地方,这让他在头疼不已的同时,还多少有些觉得没有面子。毕竟,莫名其妙的躺在这里的糗样若是传了出去,会让他在街面上很没面子的。   “明哥,你没事吧?”“明哥,你是不是被那个王八蛋给暗算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此时他死党们七嘴八舌的关心让他更加的懊恼了起来。   “住嘴,没听莲姐在说话吗?”半羞半恼的,他喝住了自己的那票人。随后在小蒋迷惑不解的注视下,摸着后脑勺,很是尴尬地道:“对不起莲姐,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也不记得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事。但是榕哥绝对没到这里来,这点我可以保证。   “那你又让黄毛来找我?”气愤地瞅了尴尬不已的王小明一眼,小蒋忽然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手道:“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你也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去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躺倒在这里?”说到这里,她一扭头,对着一直斜靠在小倩肩头,默不作声的叶枫挤出了个笑脸:“枫姐,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如果他真要离开,咱们找也是没用的。说不准他会在路上改变主意又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   无声的点了点头,叶枫他们一行人匆匆离开了那里。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那被红色光芒轰击过的地面和更远处的小河沟里,被虚土掩埋掉的那三具干枯萎缩成不像样子的尸体。 第六章 往事   第一集 第六章 往事   就在墙角的暗影里,默默看着王小明他们簇拥着大失所望的小蒋离开书店,往她家的方向走去,已经换过衣服的方榕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后,又把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叶枫身上。   十字路口的那盏昏黄的路灯下,伊人的背影此刻看上去依旧是那般的熟悉和动人,可是此刻,黯淡的灯光和夜色下,抱臂而行的背影里那种几乎和夜色一般显露出来的寂寥和惨淡,忽然就让方榕的内心抽搐了起来,冰冷漠然的眼神中不能自控的放射出一抹痛楚的灼热。   “ 方榕!” 全身忽然剧烈的一颤,正和小倩一起默默而行的叶枫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有若神助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瞪视着远处墙角的那片暗影,瞬间高亢了起来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喝了出来。   “ 枫姐,那里有那家伙的鬼影?他不是早,方榕?” 明显被叶枫忽然的冷喝吓了一跳的小倩刚说到这里,一扭头,却看到远处那根本不可能藏人的暗影里,正缓缓走出方榕微胖的身影,不由的瞪大了眼睛,惊叫了出来。   其实方榕的一切坚持就在那再也熟悉不过的喝声里轰然倒塌。一边回忆着当年在这样微颤的喝声之后,叶枫珠泪盈盈的娇俏神态和模样,一边不停强忍着狂涛似涌起的酸楚和痛苦,他面上带着僵硬的苦笑,缓缓从暗影里显出身形。   “ 小枫,这又何必?”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沙哑着的声嗓里硬绷绷的冒出的竟是这么生硬的一句话。   闻声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的叶枫身子又是微微一颤,带着泪光的眼睛定定的瞅了方榕好半晌,这才缓缓的颤声说道:“ 我来,是想你给我个理由,现在看来是多余了。” 说道这里,再也忍不住心头的酸楚,在低头的瞬间,任由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能刺穿夜色的双眼清晰的带回伊人脸上的那份黯然,狂雷般的轰击着方榕的心防,终于使他躲避了十年之久的,已经自以为麻木和冰冷的心防崩溃。   不能自禁的踏前起步,在同样微颤的声音里,他首次举起了白旗:“ 小枫,我是有苦衷的!”   聊城最好的宾馆套房里,被挪开桌椅和摆设的空地毯上,四十九支粗壮白色的蜡烛,不,正式的名字应该是冥烛,以每行七支的数字按着一定的规则长长的摆开,组合成奇异阵势的四十九点烛火不见丝毫摇拽的把阵势中间的人圈了起来。   套房内所有的用电设施全部被关闭,所有的窗和窗帘也被拉的严严实实,不见有丝毫的风和光线进来。此时就连声音也似乎全被关在了门窗之外,寂静若死的套房内,只有烛光和地毯上仰天躺着的人散发出的一丝丝热气,给这套房内带来一点点的生气。   就像来自无所不在的虚空,就那么突然的,低沉缥缈又似乎带着穿透力的喃喃语音缓慢而又绵长的在套间内响起。那是一种似乎带着只有在空旷的原野上的回音才有的悠远、绵长以及空洞的声音,绵绵不绝又似乎飘飘荡荡的从四面八方齐齐涌来的声音带着种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被此刻同样忽然开始延伸、拉长,并散发出明亮光芒的烛光所吸引,依着玄奥的规则,往躺在阵势中间的人体内渗去。   低沉缥缈的声音逐渐转响转实,喃喃含混但又速度飞快的奇异语言逐渐逐渐在套间内响成浑然一片,地上的烛火也随着声音的变化而拉的更细,更长、更明亮。尺长的烛火此刻散发着令人不敢凝视的夺目光亮,引临着已经隐约在烛火顶端形成的淡青色光链不停的往阵势中间的那人七窍钻去,不绝如缕。   套间的门外走廊里,几个衣冠楚楚的干练青年神色有些紧张的守在那里,不敢寸离。   明亮到夺目的四十九点烛光忽然齐齐在回荡在套间内的喃喃语声一声高亢的“固!” 字轻喝里爆出了刺眼的青绿色灯花,在映照着套间的惨绿色光芒一亮又暗的空里,烛火顶部那似虚还实的淡青色光芒就在半空中忽然随着出现的异声而隐没不见。   没有了喃喃语声的套间里,此刻完全被隐约响起的一片犹若百鬼夜哭的凄厉悲嚎所占据,阵阵不知来处的阴风和悲嚎中,已经变成惨绿色的尺长烛火摇摇拽拽的逐渐开始回缩。   明灭不定的烛光照耀下,阵势中间躺着的那个从开始就和死了一样,从没动过的人忽然由缓而激的扭动起身子来,唇齿间,低哑的闷哼声就算在逐渐变大的悲嚎声里也显得隐约可闻。   “ 奇阵牵魂,百福添寿!” 随着再次在套间里忽然响起的低沉喝声,阵阵阴风和已经响成一片的悲嚎声就在烛光应声一暗的瞬间齐齐消失,随着所有的四十九支烛火就那么怪怪的有若死灰复燃般的重新亮起,整个套间内再次恢复烛光最初刚刚燃起时的那种静谧和明亮,唯一不同的,是此刻阵势中间,地毯上那躺着的人身边,多了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袍的人影。   “ 呼吸平静悠长,肤色隐透血色。应该是没问题了。” 轻轻的低语着,身着法袍的人松开搭在地面上沉沉睡去的人手上的脉门。随后袍袖一甩,卷起不大不下的一股轻风,就在整个套间陷入黑暗的瞬间,跌坐在地上,陷入沉思。   “ 就为这纹身,你逃避了十年?” 气的都快要笑出来的叶枫绷大了眼睛,不能接受的低声叫道。   和神色忿忿的叶枫不同,小倩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神情凄苦的方榕裸露的上身上那些如血般鲜红的线条,依着她还称的上锐利的眼光和还算丰富的阅历,她已经大致看出方榕身上那大片大片的斑纹和线条组合成的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凤凰。   凝神细细端详着微微泛红的肌肤上复杂而又流畅生动的线条,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小倩已经看到盘绕在方榕身上的纹路至少代表了三只翱翔着的凤凰。   后背上那只瞧上去霸气十足的凤凰倒还漂亮,最让她想笑的,就是几乎盘旋环绕了方榕微胖的身躯左右胸肋和手臂的那两只看上去分外诡异好笑的凤凰,因为最后的两只风头,张开的利嘴竟然就含着方榕胸前的两颗**,这让她差点就失态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随着方榕身体微微因为叶枫的喝问声一动,小倩竟惊奇的发现那血红的凤凰居然好像活了一般的动了。她一惊,再次凝神细看的空里,一阵发自脑际深处的眩晕迅速的在头脑里盘旋了开来,就在摇摇晃晃迷糊着将要倒去的瞬间,她眼前浮现出一片血红血红的天地,无数诡异莫名的兽性嘶吼就在她昏沉惊讶的神识里响起,瞬间夺去她的意志,使她仅能在发出一声尖叫后,仰天向后倒去。   小倩的忽然惊叫和昏厥让站在她身边气的要死的叶枫猛的被吓了一跳,就在她还没醒过神的功夫,一直就像木偶一样,神情凄苦的木然而立的方榕忽的就出现在她身边,等她定住神的时候,才看到方榕的臂弯里软倒着已经昏迷的小倩,和她忽然变得赤红赤红的脸。   “ 她怎么了?” 反手扶住小倩的叶枫强忍着心头瞬间闪过的不悦问道。很奇怪,就在刚才,她看到**着上身的方榕抢过来揽住软倒的小倩时,她心头猛的就闪过一丝莫名的怒气和嫉妒。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让她差点就表现了出来。   “ 没什么,她只是受不住五凤印的刺激而晕过去罢了,没什么的,睡一会就好。”方榕木然的回着话,和叶枫一起把小倩放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 五凤印?就是你身上的这些纹身?” 困惑的睁大双眼,就站在床边,叶枫扭头盯着方榕问道。   “ 没错,就是我身上的这些纹身,除了上半身的这三支凤凰外,下半身还有两只。它不是普通的纹身,它的正式名称叫五凤伏魔印,是巫门秘传的三大镇魔正法之一。”方榕轻轻的点着头,脸上凄苦的神色瞬间变得惨淡和黯然。此刻,他已经开始着手穿脱在沙发上的上衣。   “ 巫门?巫门是什么东西?” 尽管此刻心里百味纷呈,但方榕奇怪的回答还是些微的分散开了叶枫的注意力。其实,她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方榕此刻要说的这些,都是揭开所有往事的关键,但隐隐的,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有种不安的东西在弥漫和扩散。   “ 巫门?巫门简单来说,就是修炼巫术的那些门派的总称。” 神色随着衣着的整齐而平静了不少的方榕闻声轻叹了口气答道。现在,随着最初的震荡过后,心神的逐渐稳定,他开始有些怀疑起自己再次回来的决定了。   “ 巫术?你是说那些荒诞不稽神神怪怪的东西?你怎么会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的?”叶枫一时间觉得头都开始疼了。   “ 这世间,有很多咱们不了解的东西,有些并不是荒诞不稽。只是咱们不了解而已。”方榕掏出一颗烟点上,在烟雾缭绕中,微微苦笑了一下后说道。   “ 好吧,就算事这样,但这和你的突然失踪有什么关系?当年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忽然失踪?今天刚见面又要溜掉?” 一提起当年,叶枫的声音不由的就高亢了起来。   “ 小枫,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实,其实这些年来我自己心里又何尝好受过?” 方榕的脸上闪过一抹激动,随即又被一片深沉的悲哀和无奈所代替。长吸了一口深气后,方榕勉强笑了笑:“ 算了,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什么必要。倒是小枫,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 我过得好不好你不知道?一个被恋人莫名其妙抛弃了的人过得如何你会不知道?” 凄然的一笑,叶枫又似幽怨又似愤怒的淡淡说着,眼眶里又有泪光在闪动。她没想到方榕到了这个时候,又再次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企图蒙混过关。说实在的,她心里对面前这个男人实在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一瞬间,她不明白面前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到底是靠什么让自己牵挂了整整十年? 整整如花似锦的十年啊,一个女人有多少个这样的十年?   想到这里,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次缓缓的流了出来,和流淌在面颊上的清泪一样,她的心里也是一片凄凉和冰寒。   愣愣的盯着手中的烟头慢慢的燃到尽头,方榕一动不动的呆坐在那里,觉得心都要碎了。他这时竟不敢再看身边叶枫的泪眼,他怕他看了后,会整个的崩溃。   房间里铁一般沉重的死寂终于在半晌之后,被轻轻抹去眼泪的叶枫打破,带着一脸哀莫过于心死的淡漠和飘忽神情,她款款从沙发上站起身,轻轻说道:” 对不起方先生,是我多事,打搅你了,对不起。” 说完,再也不看方榕一眼,转身就走到床边去推犹在沉睡的小倩。   “ 小枫!” 方榕猛的站起身来,再无半点血色的脸上一片凄然,双眼中更是有隐隐的泪光闪动。   “ 方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闻声全身微微一颤,叶枫并没有回过身子,只是淡淡的问道。   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声粗气,方榕脸上激动痛苦的神色迅速被一种深沉的寂寥和冷漠所代替,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缓缓说道:” 小枫,还记得十年前在咱们青阳城郊区发生过的那次大滑坡吗?”   “ 你是说城郊古洞峡的那次大滑坡?” 微微一愣之后,叶枫扭转身子,不解的打量着一脸冷漠的方榕反问道。   “ 对,就是那次滑坡。” 方榕淡漠的笑了笑,伸手虚引,示意叶枫过来坐下。   “ 当然记得,因为从那天开始,你也就忽然失踪了。” 神情寂寥的回了一声后,叶枫心里忽然一动:“ 难道你的失踪和那次滑坡有关系?”   “ 其实那不是自然滑坡,而是人为的事故。” 方榕神情呆滞的停了一会后,就在叶枫的凝视中忽然冷冷的说道。   “ 人为的事故?” 叶枫强忍着心头的迷惑,只想慢慢引导着神情明显有些恍惚的方榕继续往下说。她觉得现在的方榕好像特别的脆弱,生怕自己一着急,就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 嗯,那一次的滑坡,不但不是事后政府的公告里说的只是自然的山体滑坡,而且也不像政府公告中所说,并没有人员伤亡。起码,就我知道,那次事件里有一个人死亡,还有一个人遭殃,让他过了整整长达十年之久生不如死的生活,而且现在这种生活还在继续延续着,看不到希望。”   方榕缓慢而又沉重的说着,浑没发现自己慢慢被身上散发出一股比寂寞的冬夜还要冰凉的孤寂和冷漠包围。这让身边凝神细听的叶岚不由的就打了个寒颤!   “ 方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你已经说了,就说明白点好吗?求你了。”这时发觉往事大有蹊跷的叶枫心里一乱,不由的便伸手握住方榕的胳膊,摇晃着催促道。直到方榕的身子在自己手里猛一震,这才发现眼前这举动是那么的熟悉。   两人双目相交,她心里也是一颤,不由的心神有些迷乱,恍惚间,好似一切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依稀,眼前彷佛又出现他自小陪着自己一起上学,一起嬉戏的点滴,闪过他在球场上专注和勇往直前的背影。依稀,又看到当年那繁星璀璨的纯净夜空下,在流动着清香的空气里,那沉静美好凝视和相拥。还有夏日里,温暖芳香的夜幕中,围绕在身边一直飞舞的萤火虫丛中,他为自己扑捉那些闪闪发光的精灵时,眼中那一瞬闪烁着的光芒和温馨。   想着想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瞬间再次模糊了双眼,不能控制地,她开始捂着脸低声地抽泣了起来。   “ 小枫,只恨天意弄人,是我对不起你。” 半晌之后,她耳边出现方榕暗哑的无奈的声音。   “ 天意弄人?” 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叶枫抬起了泪眼。   “ 你也知道,古洞峡就在我奶奶他们村子边,那座古洞的传说想必你也听说过。”无声的长叹了一声,容颜惨淡的方榕取过茶几上的纸巾递给她后说道。   “ 恩,这些我都知道。难道这些和你的忽然消失有关?对了,我见你最后一面的时候你就说要去给你奶奶报喜讯。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擦干了眼泪,叶枫纷乱的思绪敏捷了起来。   这十年来,她不止一次的在失眠和痛苦的暗夜里,苦苦思索过这个问题。她始终不明白,一向好端端的方榕为什么会在自己的理想即将实现的前一瞬间,会一声不吭的忽然失踪,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居然对自己这个,他青梅竹马感情好的要死的恋人一句交代都没有的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且一失踪就是十年。   想想自己每次去他家追问的时候,他姑姑陪着自己泣不成声的样子和他姑丈仰天长叹的黯然,都让她心头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可是凭着一个女性和恋人之间的直觉,以及方榕他们家人含糊不明的说辞,多少年来她一直都认为方榕并没有死掉。可能还一直缠绵在病榻,也可能在接受着痛苦的治疗。   可她却从没想过方榕竟然会好端端的活着,所以在书店初次见到方榕的时候,心中那股被深爱着的人欺骗了的受伤感几乎瞬间让她崩溃和爆发。可当最初的激愤过后,无数疑问又迫使着她再次前来,因为以她对当年方榕的了解,她怎么也觉得方榕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古洞峡和他的失踪有关什么?前面他还提到了巫门和什么五凤伏魔印,难道? 难道这世间真的会有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她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凝神等方榕的解释。   “ 你也知道,当年古洞峡的那个古洞,在咱们青阳城附近的种种传说。尽管因为传说的太过神秘和可怖,再加上进去探险的人们遭遇的渲染,那座古洞已经成为众人眼中的禁忌之地,但也不得不承认,咱们这些受过正规教育的人,在懂事以后,也都慢慢的不怎么相信它那里面真的镇压着什么妖魔或者邪神。我记得当年咱们聊天的时候,还曾说过要去那里探险,揭穿那里的迷信,你还记得吗?” 缓缓的说道这里,方榕又点起一颗烟,苦涩的笑了。   “ 当然记得。难道那里真的和你的失踪有关系?” 听到这里,叶枫已经基本肯定方榕的失踪和那里有关系了。只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那里究竟会和方榕扯上什么关系。   “ 那里真的镇压着一个我到现在都说上来究竟是什么的东西,虽然它已经在我身上折磨了我十年。” 长长的喷出了个烟龙,方榕又似无奈,又似苦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淡淡的说道。   “ 什么?它在你身上折磨了你十年?它究竟是什么?方榕,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 腾的一下,叶枫瞪大眼睛站起身来冲着方榕嚷道。   “ 我说了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但我说的都是事实,从十年前起,它就来到了我体内,要不是有五凤伏魔印压着,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方榕无奈的苦笑着,眼神却毫不躲闪。   “ 方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已经发现似乎真有其事的叶枫急了,一伸手抓住方榕的肩膀,摇着催促到。   “ 十年前,在我回去给奶奶说我考上大学的第二天凌晨,我还是依照你的吩咐,按时起来跑步。” 淡淡的苦笑着,方榕缓缓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一切的一切,至今还是那般的清晰和可怖。   “ 那天的早晨,天气很不好,天空被一种很少见的灰黄色阴云笼罩着。天色也比平时暗的多,临出门的时候,我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去跑了。因为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性子,如果做一件像锻炼这样的事情,一旦中途停一下的话,很可能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那天说来也很奇怪,从跑起来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的状态非常的好,空气中充满着清新和农村特有的味道,所以我就决定多跑一会。但是村子太小,我怕老绕着村子跑会被早起的人们笑话,所以就跑出了村子,一直往古洞峡跑去。   就在我快跑过古洞峡的古洞口的时候,很突然的,天上就直直劈下的一道闪电,轰在古洞口上边的山坡上。我当时就吓得一跤跌倒,被捂住的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到。紧接着就在我还没醒过神的空里,耳朵也被天上响成一片的雷声震的发聋,那瞬间,就算我双手抱头趴在地上,都能感觉到流泪不止的眼帘前一道道的闪电连成了片,整个大地都在连续不断的炸雷声里颤抖,一时间,我都以为要地震了。   忽然,就在这被雷声和闪电控制了的天地中,很突然的响起了一阵凄厉惨烈到能让人身上的血都为之凝住的怪声,紧接着我就听到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当时尽管心里怕的要命,泪流不止的眼睛也疼的厉害,但在那怪声响起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了。在闪电夺目的光华闪烁中,我模糊的双眼只看到一道青灰色的光芒一闪而致,随即全身一疼,就失去了知觉。在昏迷过去的瞬间,我模糊的记得古洞那边的山崖全部坍塌了。”   “ 那后来呢?” 看到方榕只见夹着香烟,呆呆的陷入了沉思,忍耐不住的叶枫伸手轻轻的推了他一把。   “ 后来等我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方榕一醒神,赶紧把手里已经熄了的烟头扔掉,又把落了一身的烟灰掸去,这才继续说道:” 我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在剧烈的涨痛,头也像被顶满了钉子一般撕心裂肺的疼,身体困乏的要命,当时的感觉就是全身好像忽然被涨大了三倍一样的沉重和呆滞,我想说话,却发现全身根本不受我的控制。睁开眼睛,其实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那会我不知道我自己身在那里,只是靠着屋顶上的茅草,我知道我在一间陌生的茅屋里。昏暗的屋子里很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但是很奇怪,吸入那怪味后,我全身的疼痛好像又减轻的迹象,于是我当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拼命的吸,根本来不及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因为那疼痛太难忍了。就这么吸着吸着,我又昏迷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全身被脱光,泡在一口大缸里。只有头露在水面,全身还是一动都不能动,也出不了声,但全身的疼痛却减轻了许多,屋子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缸里的水很热,散发着古怪恶心的味道,我能感觉到,水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停的钻入我的身体里,使我全身的疼痛逐渐逐渐的得到缓解。   这次很清醒了很久,尽管全身还是一动都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就连转下头都不可以,但我的神智却慢慢回复了清醒。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知道这是有人在帮我。   我在缸里泡了很久,缸里散发着怪味的水不但没有凉下去,反倒越来越热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那口大缸下面就有火不停的在那里加温。   难以忍受的沉寂终于在我醒来好久之后,就在水缸里的水快要煮开了的时候被打破了。   “ 他还是童身吧?” 很突然的,我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   “ 我孙子一向很乖,应该是。” 身后居然传来了奶奶的声音。虽然当时听起来非常的沙哑和疲倦,但我还是听出来就是她的声音。   我当时一听到她的声音,不知怎的眼泪就钻满了眼眶,当时我就拼命挣扎着想叫想回头,可是全身忽然猛烈了起来的剧痛让我再次昏迷了过去。   就这样,我醒醒昏昏的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醒来全身还是泡在大缸里,但全身的疼痛就会减轻几分,也不时能听到奶奶和那那把沙哑的声音,可我就是一动都不能动,一句话也都不能说,就连想看看奶奶的样子都做不到。当时我记得我都快要疯掉了。”   长长的吁了口气,神情变得很是恍惚方榕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一边设身处地的想着方榕当年的苦痛,叶枫一边伸手轻拍着身边方榕的肩膀,就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来是种什么味道。   尽管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完全明白方榕当年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方榕已经说出的这些和诉说时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告诉她方榕当年所遇到的突变和打击是如何的沉重。   没拉上窗帘的窗外,夜色已经很深沉了,就连前面不时能听到的街上的小贩们的叫卖声,此时也沉寂了下来。无端的,叶枫忽然就觉得这夜有些太过寂静了。   “ 还好,在我第七次醒来睁眼的时候,我看到了憔悴的不成样子的奶奶和姑姑,还有同样削瘦了不少的姑丈。我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同时,我终于发现自己也能说话,能转头了。   当时我就哭着喊着想挣扎着从水缸里出来,但是我挣扎的身子却被身后的一双铁钳似的手摁住了,紧接着我就很奇怪的发现,尽管奶奶、姑姑还有姑丈他们也都哭的一塌糊涂,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接近我,帮我。   摁住头的那只手有太大的力气了,只一下,我全身的力气似乎又被他摁走了,我只能拼命哭着,喊着挣扎,身子却一点都动不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这只手的主人说话了。“你们都出去,等晚上再进来。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救不回来了。”   “ 救不回来了?这是在说我么?我到底怎么了?” 看到奶奶他们根本就不和我说话,只是默默的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我紊乱的心里忽然就浮了出了这些念头。   “ 年轻人,安静下来听我说,别挣扎了。”   “ 我到底怎么了?我这是在那里?奶奶他们为什么不理我?” 随着他的苍老空洞的声音,我激动的情绪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 你运气不好,碰上倒霉事了。你就在离你出事地方不远的山里。你奶奶他们是因为我不让他们和你说话,才不理你的。其实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你七天了。”随着他刻板语气的回答,他摁着我头的手收了回去。紧接着,他转到了我的眼前。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看上去很古怪的老人,他身上穿的是乡下老年人穿的最常见不过的深灰色土布褂子,可不知怎的,那衣服穿在他削瘦修长的身体上就能显露出一股很飘洒的味道,甚至严格点来说,就是有点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可实际上那衣服看着并不是很干净,再加上他乱糟糟看起来非常散乱的头发,按理我是不该有这种感觉的。但是那一刻,很奇怪,他给我的印象就是那样的。   现在想想,可能给我这种感觉的主要就是他的眼睛和他脸上的神情,他的眼睛不是很大,可是那眼睛中的精神和那种光芒是当时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充满了宁静和智慧,似乎还充满了一种无所不包的宽容的洒脱。   他的脸上也和很多老年人一样有不少皱纹,可是脸色很好,而且那脸上也充满了很飘逸的,有些恍惚的淡泊神情,和他的眼睛一配合 ,就形成了他身上那种很奇特,又很容易让人信任和安静的气质。所以我当时就觉得他很古怪。   “ 我运气不好遇到了倒霉事?奶奶他们守了我七天?我到底怎么了?你又是谁?”打量着面前这个让我听了许久声音,却一直不见人影的老人,我连珠炮似得问出了心中最迫切的疑问。   “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眼下唯一能救你的人就是了。你时昏时醒的过了七天,你奶奶他们当然也就守了你七天。” 一边仔细的打量着我的脸,这个奇怪的老人一边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 老伯,我到底是怎么了?” 已经逐渐醒过神来的我眼下第一想知道的是我到底怎么了。   “ 你还是过些日子再问这个吧,我怕拍你现在知道了会受不了。来,先让我给你扎几针,免得你回头乱动。” 老人轻轻摇了头,从怀里掏出个盒子打开,抽出一根三寸左右的针对我说道。   看到这里,我急了。因为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怕打针,更别说扎针了,而且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怜悯和惋惜。再想想我自己现在的症状,我真的急了。   “ 老伯,求求你先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吧,不然我会急死的。求你了。”   “ 唉,你真的现在就要问明白?” 他停住了手,盯着我问。   “ 真的,求你了。” “ 那好,不过我希望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然你就会有生命危险。能做到吗?” “ 能做到!” 当时心急火燎的我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   “ 你运气不好,那天碰上天雷收妖了。” 沉吟了一会,他忽然这样对我说道。   “ 天雷收妖?” 听到这里,叶枫忍不住打断了方榕的回忆,皱着眉头问道。眼神里全是困惑和不解。   “ 嗯,就是像以前聊斋那类小说里说的,老天用雷来消灭一些成气候了的妖魔鬼怪的那种,一般修行的人称它为雷劫。其实雷劫不一定是专门正对那些精怪的,有时候也针对人。” 方榕看着她眼神里的困惑和不解,不由的多解释了几句。   说实在的,这一会尽管心情很低落,不过他还是很享受能够再次和叶枫这般说话的场面,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情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这么有研究的?” 在点头表示明白的同时,叶枫忽然又问道。 她记得当年的方榕对这些很是不怎么感冒的。   “ 都是后来慢慢看书知道的,当时我也不懂。” 方榕的惨淡的脸上再次出现瞧着让她觉得心碎的那种苦笑。   “ 那后来呢?” 轻轻的低下头,叶枫沉默了一下后,又问道。   “ 天雷收妖?那是什么东西?” 当时我也听不明白,所以也和你一样,忍不住追着问了。他当时的回答就和我刚才告诉你的一样。   “ 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听了他的回答,再想想自己当初感受到的场面,也就大略的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可是我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 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一般天雷收妖,就是有人遇上,只要不在雷击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你这次遇上的,是被镇压在古洞里已经成了气候的妖物,再加上适逢其会,有贪心人在那里偷炼成了五鬼,所以妖物并没有被天雷收了,它,唉,它跑进你身体里面了。”   “ 什么?!” 我一下子惊呆了,同时也快气胡涂了。这是什么和什么啊,都什么年代了,还和我说这么荒诞的故事。我当时就想挣扎着站起来说他。   “ 你不信?” 他眼睛一瞪,两眼变得很亮,一伸手,又把我的头摁住了。   “ 当然不信,这世上那有什么妖怪?还居然跑到我身上?这些你讲给那些村民也许他们会信,但别想来蒙我。” 尽管我全身都不能动,但我还是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喊出了我对他的不屑。   “ 那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显然,我的话让他生气了,他一只手继续摁着我的头,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个小镜子,送到了我面前。   那是一面很少见的小铜镜,式样看上去还挺古朴,当时心里激动,也没顾上多看它的样子。只是想着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看看自己到底怎么了。   “ 那镜子里的你到底怎么了?” 叶枫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紧追着问道。   “ 当时我对着镜子一看,整个人就傻了。镜子里的那还是人么?那简直就是一个妖怪啊。” 方榕说道这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仰天长吁。   “ 妖怪?” 心咚的剧烈的跳了一下,叶枫睁大了眼睛。   “ 一张起伏不平,覆满着青灰色细密鳞甲的人脸,一双闪烁着青绿光芒的眼睛,张着一张血红血红双唇的大嘴,满头灰白色乱发。这样的东西不是妖怪是什么?”   闭上眼睛,叶枫在脑子里设想了一下方榕的描述,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是啊,这样的东西就算不是妖怪,也就是野兽了。可是又有那种野兽的脸是这样的?   “ 镜子里的东西真的是当时的你么?” 犹豫了一下,叶枫小心翼翼的问道。   “ 就是我。尽管我当时也不相信,可是在立时抓狂了的我稍微平静点,再三的验证过后,我还是发现那就是我。”   “ 那后来呢?”   “ 在我折腾的期间,他都一直静静的站在一边,任由我的疯狂的哭喊着发泄,没有阻拦,也没有劝过我一句。一直等快要疯了的我少许平静之后,那老人才收了镜子。然后问我:“信了?”   我傻傻的楞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时满心想的,就是去死。那样子的我,如何能再面对世人,面对你?” 说道这里,方榕的声音低了下来,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几乎低不可闻。   强忍着心头的惊骇和酸楚,不由自主的,叶枫伸出手握住方榕宽厚的手掌,再不肯松手。   “ 后来他也不等我回答,只管摸出针盒,连着给我扎了好几针,没过一会我就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茅屋里的床上了,**的身体上只盖了一块床单,床周围成把成把的点了无数藏香,床头前还摆了张供桌,上面摆满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和一个朱红色的神龛,和一只公鸡。   整间屋子里除了这些和心如死灰的我之外,只有穿着样式古怪的宽大红袍的老人,他日前零乱的头发此时梳的一丝不乱,整整齐齐的在头顶挽了个像古人一样的发髻,发髻上还插着一只飞鸟形状的朱红色发簪,配着红衣红鞋,总之整个人那会看上去就像一团火焰。   奶奶他们自白天见了一面后就好像消失了,屋子里看不到他们。这让我更有了去死的心思,加上那会全身动都不能动,又说不了话,所以只能躺在那里不停的流泪,满心都是听天由命的绝望念头。根本没理会那老人神情肃穆的在一边又拜又念的在那里鬼画符。”   “ 鬼画符?” 叶枫握着方榕的手一紧。   “ 嗯,他在那边又拜又念忙了半天后,就用朱砂不停的在黄草纸上写符,写了一   大堆,然后在神龛上的烛火上点燃了那堆符,最后把那些符灰和桌上的一些粉末样的   东西全部放到了神龛上的一个碗里。   接着他又杀了那只公鸡,用那碗接了一碗鸡血。随后端着碗过来扶起我的头,不等我明白便给我灌下去了大半碗。   我的神智在那大半碗鸡血下肚后就变得恍惚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就觉得他不停的用鸡毛沾着鸡血在我身上画来画去。随后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念叨和叩拜。   最后他从佛龛上拿起一个很尖的东西在我身上不停的刺,不停的刺。当时我觉得很疼很疼,随着他不停的刺我,我身体里面已经基本消失了的那种涨痛又开始发作了起来,结果到后来,他越刺我越疼,到最后我终于疼的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究竟刺了我多长时间,反正等我迷迷糊糊的再次醒过来时,我眼前唯一出现的是我的在这世上唯一的三个亲人。奶奶,姑姑和姑丈。   后来从奶奶他们口里我才知道,从我在古洞峡晕倒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天,在缸里泡了七天,被那老人纹身纹了六天。直到听到纹身,我才发现自己全身被刺上了五只血红血红的从没见过的大鸟,奶奶说那是凤凰。   也就在那时,我才忽然发现原本覆盖我全身的那层青灰色细密鳞甲神奇的消失了,镜子里的容貌也基本回复了原样,全身也开始有了点力气,尽管浑身觉得无力,但起码我的身体微微能动了。   还没等我从狂喜中醒过来呢,那个在另一间茅草屋里休息的老人又出来冷冷的告诉我眼下只是治标,并没有根治。如果想要根治,还必须去自己寻找机缘,随后他又在私下交代了我一些事情后,一个人悄悄走了。   后来我按照他的吩咐,在山上那两间他临时搭就的茅草屋里住足了整整一百天,在经历完了他说的所有事情后,就告别奶奶姑姑他们,开始了一个人的漂流,一直到了今天。” 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后,方榕匆匆结束了他的诉说:” 看我胡涂的,都到现在了还没给你泡杯茶。” 说着话,他轻轻的把手从叶枫的手中抽开。   “ 你刚说给你纹身那是治标?那就是说还有后遗症了?后遗症是什么样的? 如果仅仅是你现在说的这样,你根本就不用一声不吭的丢下我跑掉。方榕,你到底还要给我隐瞒到什么时候?你说呀!” 很突然的伸手,使劲把想要站起的方榕拉坐在沙发上,叶枫气呼呼的提高了声音。   她发现方榕说到后半截关紧的地方,竟还是想很含糊的带过去,这让她心顿时火大了起来,再加上这多年心里的憋屈,更是让她不能轻易罢休,决心就在今天问出个究竟来。   “ 小枫,求求你就别问了。后遗症是非常可怕的,如果仅仅是容貌变异,就算我不敢再面对你,也不会离乡背井的在外面流浪上十年之久,在奶奶,姑姑,还有姑丈他们去世的时候都不敢回去。” 说道这里,方榕的眼中留下了今夜的第一行眼泪。   半晌,在伸手轻轻抹去面上的泪痕之后,方榕勉强一笑:” 小枫,我知道这些年来是我对不起,自奶奶他们不在以后,这世上唯一叫我牵挂和负疚的,也就是你了。   因为负疚,所以今天见了你我又想逃避,可也是因为牵挂,所以我今天又掉头回来。   “ 说道这里,方榕暗淡了一晚上的目光变得深邃锐利了起来。就在叶枫一愣的空里他面色一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叶枫的眼睛,缓缓问道:” 小枫,刘英奇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吧?”   “ 不光是男朋友,而且是未婚夫。” 叶枫心里一恼,迎着方榕的目光,故意加重了未婚夫三个字。其实这一刻,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忽然这样说起话来。   “ 他对你好吗?” 方榕心头一痛,眼神深处闪过一抹黯然。   “ 身为一个大集团公司的继承人,数家大公司的董事和总经理,一个公认的商界奇才,从认识我开始,整整锲而不舍的追了我五年,到今年我才答应他的求婚,你说他对我好不好?” 体会着心内滴血的快意,叶枫似笑非笑的说道。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想看到方榕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那么黯然么?   “ 明白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小枫,祝福你们。” 心一横,方榕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在这一刻,他已经下了决心,所有的一切后果都自己背了!就当是回报这些年来对叶枫的亏欠。   原本,在郊区和刘英奇搏命的最后一瞬,从瞬间扩展开来的神识里,他已经把握住了周围方圆千百米内的一切异像,自然也不会漏过不远处小河沟里被那些虚土掩埋着的那三具干尸所遗留下来的强烈怨念和嫉妒恐惧的气息。以他这多年来的识见与认知,几乎在感应到的瞬间,便分析出了他们死去的原因。与此同时,在与刘英奇最后的接触里,他还感应到了刘英奇身上潜藏着的那种血腥秘术特有的气息。   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在决定离去的最后关头,割舍不下对叶枫的牵挂和担心,再次掉头回来,想的不过是提醒叶枫小心一下这个人。以他的阅历,他不认为像刘英奇这样人会是叶枫最好的归宿。   但是眼下叶枫的话和态度,显然他是多虑了。既然这样,那么就让自己来背负所有的一切吧,为了小枫的幸福。   在做了这个决定的瞬间,他沉重黯淡了一夜的心田里,这才在隐痛中体会出一丝安慰来。   第一卷完。 第二集 第一章 抉择   第二集 第一章 抉择   “你说他身上有五凤伏魔印?” 惊讶之下,就连一向定水无波的闲云脸上也变了颜色。   “是的师叔,不然英奇也不会落的这般下场,刚刚多谢师叔了。” 在恢复原状的宾馆套间里,半拥着被子,斜依在床头的刘英奇面色苍白的低声说道。此刻套间里已经看不到刚才做过法事的任何痕迹。   “你确信你没看错?” 闲云清瘦的脸上已经基本回复了常有的淡漠,可是一双深邃的双眼还是闪烁着凌厉的精光,泄露着他对此事的关注。   “绝对不会错!我看得清清楚楚,不然我不会在退走的时候,连柳枝郎都给用掉的。可惜还是没能逃出他的魔爪。” 有些失意的,刘英奇叹了一口气。   “难怪我在接近的时候,会感觉到那么强的妖气。” 低声呢喃着,闲云陷入沉思。   “师叔,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沉默半晌之后,躺在那里的刘英奇忍耐不住了。   “今晚你安心在这里修养,明后天等身体恢复好点后,咱们就赶紧离开这里。”被打断了思绪的闲云沉吟了一会,在站起身来的时候做出了决定。   “ 咱们就这么回去?” 不能接受的,刘英奇提高了嗓门。   从他被救醒之后,他心里就一直被一种失败感和羞辱感包围着。要不是这次出来,   跟来的是一向沉默寡言,但又严厉刻板的闲云,他早就找人想办法去收拾方榕了。特   别是在听到手下的人说叶枫和小倩又出去了之后。   和整天躲起来修炼的爷爷不同,自幼深受不能修练的父亲熏陶的他可没那么死脑   筋。   尽管他自己也自小被爷爷当作继承人来培养,而且也学到和见识过不少不为外人   所知道的秘术,并且也常常使用秘术来做一些正常情况下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但是,   本心里,他还是认同着在商界混出极大名声的父亲的观点,这人世间,百分之九十九   的事都是靠权和钱来做到的。   所以,尽管他也隐约知道在修炼的人眼里,牵扯到五凤伏魔印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但他还是不怎么信这个邪。因为方榕给他从来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增添了一项败绩,而   且这还和叶枫有关!   一想到叶枫,想到几乎一整天叶枫那神不守舍的样子,他的心再次绞痛了起来,怒火更是不能控制的在胸中开始熊熊燃烧。   “不回去你还想干什么?再说还在这里留下命案。” 毫不客气的说道这里,闲云   看到刘英奇苍白着脸咳嗽了起来,心中不由一软,放缓了声音:” 英奇,我知道这次   失败,让你心里很难受,而且他又和叶姑娘有关系。可是你要知道,他身负五凤伏魔   印,这在咱们这些修行的人里是属于轻易不能招惹的禁忌。其实别说是你,就是师叔我和他对上,都不见得能逃脱。这样的情况下,咱们怎么能暂时不回避一下呢?”   说道这里,闲云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其实要不是知道他和叶姑娘有旧,猜想他可能会看在叶姑娘面上不来找麻烦的话,我救了你之后,连夜就回去了。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五凤伏魔印代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 师叔,这五凤伏魔印不就是巫门所谓的三大镇魔秘术之一吗?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尽管我当时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所以按照爷爷当年的再三叮嘱,立即用遁术逃了,可是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啊,当时我要是不跑,说不定还不会落得这么惨呢。再说了,我都被他击中了,不也还是被师叔你救回来了吗?我看这五凤伏魔印也没爷爷和你说的那么玄。” 不死心的,刘英奇继续努力道。   “ 既然知道那是巫门三大镇魔秘术之一,你现在还这么轻佻?你以为救你回来容   易么?” 闻言脸色一板,闲云瞪着他训到。   “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难道不是吗? 尽管有些怕闲云的逼视,刘英奇还是觉得   有些不服气。   “ 朱雀、青龙,白虎,这三大镇魔秘印分别代表了巫门源远流长的三大流派。 古老相传,朱雀印,也就是五凤伏魔印,便是源自商代的殷巫的镇魔秘术,其后巫门凋零,殷巫法统大多被道教灵霄宝录派继承,自北宋年间灵霄宝录派被我龙虎山一脉合并为正一之后,五凤伏魔印在很多人眼中也成了历史的陈迹,可是真正修行的大家都知道, 看似消亡了的殷巫却在北方齐鲁之地还延续着他们秘密的传承。历经了几千年的传承的宗门怎么可能会说没就没了?就算历史更悠久的夏巫,他们法统传承的痕迹在云贵一带还时有所闻,真正明白的人谁敢说这龙,虎,雀这三大巫门里最古老的宗门绝了门户呢?” 说道这里,闲云教训的口气变成了一声轻叹,竟神游物外的站在那里发起楞来。   “ 师叔,师叔!” 已经被引起了兴趣,等着听下文的刘英奇等了一会,看闲云还是在那里发楞,不由便叫了两声。   醒神后的闲云含意不明的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径自说道:” 五凤伏魔印是殷巫用来镇压、封印妖魔的最高秘术,相传是专门用来封印妖魔中最高级的天妖的。以   前隐约听过的五凤伏魔印只是大型的符咒,一般只刻在石板或者画在符纸上来用,但   今天你能在人身上看到,而且能够知机的逃避,再加上你爷爷当年为你的苦心安排,   才算能捡回这条命,要不然你早就烟消云散了。现在你明白你有多幸运了吧?”   “师叔,你的意思是,意思是他体内有天妖盘踞,所以才会身负五凤伏魔印?” 刘英奇一下便明白了闲云的意思,有些迟疑,又有些不能相信的说道。说实在的,尽管他也曾见识和经历过无数稀奇古怪的法门和场面,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对真正的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还是在本心里存着深深的疑问。   “ 应该就是了,刚才我过去救你的时候,那里方圆十丈周围确实是妖气冲天,所   以我才这会这么担心。而且,他背后可能还有个能把五凤伏魔印应用到他身上的巫门   中人,这人我自问现在也惹不起。这样的情况下,咱们不赶紧回去还等什么?” 闲云   看到师侄垂下头不吭声了,便打住话题,径自出去了。   说到底,深知招惹上这类禁忌会有什么后果的他还是不怎么放心这里的安全。   强忍着心头报复无望的失意和隐痛,刘英奇此刻只盼着叶枫她们早点回来。   目送叶枫和小倩俩人的背影消失在宾馆的玻璃门内,方榕仰望夜空,长长的出了   口气。   此刻,在解决了最牵心的事情后,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   连夜离开聊城,是因为自念无法面对叶枫。半道又折回来,还是因为放心不下叶   岚。   而今叶枫这边尽管心里不无遗憾,但总算有了个明白点的结果。这一下,倒让他   在觉得欣慰的同时,发现心里空荡荡的没了主意。   自奶奶,姑姑、姑丈这三个最亲的人在自己这十年的浪荡中相继去世之后,说实   话,在他冰冷寂寞的心田里,一直割舍不下的,也就是叶枫这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了。   而今伊人已经花落别家,也算是放下了心中最后的牵挂。   那么现在,自己究竟该去那里?夜风中,方榕呆呆的想着。   “ 榕哥,你没走? 次日清晨,微肿着双眼的小蒋一冲进书店,便喘息着大叫着冲了过来。   “ 忽然想起有点事还没办完,等办完了再走。小蒋你不会怪我说话不算数吧?”呵呵的轻笑着,气色颇佳的方榕站起身,伸手半推半迎的冲着小蒋伸了过去。   “ 榕哥,我不让你再走!” 使劲的抱着方榕伸过来的胳膊,小蒋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昨夜她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要不是想着不该把榕哥的心血就这么荒废掉,她都不想再来开这书店的门了。   “ 好了,好了。傻丫头,别哭了,看外面都有人在看笑话了。” 体会着心里这一瞬掠过的温暖,方榕拍着小蒋的肩头,柔声劝到。   紧抱着方榕的胳膊,只管嘤嘤哭泣的小蒋在方榕劝了好几次之后,这才放开胳膊,   脸红红的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坐下,可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方榕的面颊。   “ 小蒋,昨天让你担心了。”   “ 榕哥,你今天怎么不戴眼镜了?” 彷佛根本没听到方榕的歉意,小蒋抹着脸上的眼泪问道。   “ 昨天在路上不小心给摔坏了,等下去再配一副” 方榕心里一惊,忽然想起自己的一个不小纰漏。   “ 榕哥,其实你不带眼镜人看着更精神,不如这次配个隐形眼镜吧,嘻嘻。”好像忘记了这两天来所有担心和忧虑的小蒋笑嘻嘻的说道。此时,她微肿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 呵呵,这个提议不错,你看着店,我现在就去配。” 方榕笑了笑,点着头出了店门。   一出店门拐上什字,估摸着能避开小蒋目送的视线了,他立即加快了脚步,往城   外走奔。   昨夜诸事纷扰之下,他竟然忘了自己在现场留下的眼镜碎片不曾处理。   假日的清晨,聊城的南郊在淡淡的雾气里,显得分外安宁。临近公路的那片空旷   地带里,还未曾砍尽的那几颗老树和满地蓬蓬勃勃的野草,在五月还有些清冷的晨风   里摇曳着,生长着,给寂静而又杂乱的旷野带来一片嫩绿色的生机。   拐往公路的便道上,在方榕和刘英奇曾经一战的那颗老树前,寻觅了一路的赵三   看着手里的眼睛碎片和断裂成几节的金属镜架,浓眉不由的就皱了起来。   昨晚听到回来的王小明奇怪的昏睡遭遇后,已经察觉到聊城近来暗潮涌动的赵三   便留上了心。深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的他,在经历了昨天一天那么多事后,若是还   没有一点警惕之心的话,那他就不是名震聊城的赵三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特意背着王小明,只带着他的小弟黄毛来亲自堪察。   他不相信一个健壮的年轻人会无缘无故的睡到在路边,而且居然连先前自己做过   什么事都会忘的一干二尽。   更何况,不知怎的,昨夜自方榕走了之后,就像当年在监狱里那段最黑暗的时候   一样,他心头一直隐隐的有种非常奇怪的压抑感和郁闷感,感觉非常的不妥。   “ 三哥!三哥?” 一直因为赵三的钦点跟随而有些受宠若惊的黄毛,发现自己心中致高的偶像忽然对着随手捡起的一副碎眼镜开始发楞的时候,忍不住试探着叫了两声。   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想明白赵三这一路上在寻找什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 再往前走走咱们就回。” 缓缓把手里的镜架和碎片包在随身的手帕里放进西服口袋,此时面色有些阴沉的赵三也不看有些紧张的黄毛,径自往前走去。   此时,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的黄毛只好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学着赵三,   盯着路面左顾右盼的装样子。   这会他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三哥忽然的脸色阴沉是否事因为自己的冒失开口。对他来说,赵三的一举一动都有着非常的意义。   其实他那里知道,赵三脸色的阴沉,就是因为认出了那副眼镜的来历。   “ 天啊,是死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那几个看上去像是游客一般的人们拼命的惊叫着跑动了起来。   赵三心里忽的一沉,瞬间身子就跑成了一条直线,飞快的往那边赶去。   “ 跑什么?跑什么?还不赶快用手机打110 报警?” 在快速的接近中,方榕敏锐的耳力听到前面跑来的人们惊慌的对话。心里也是一沉,“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尽管心里嘀咕,但他脸上还是不显不露水的一片平静,只在暗里更是加紧了脚   步。   “不要过去,千万不要过去!前面有好几个死人,样子实在太恐怖,太恶心了”一名年轻人大喊着唤住了急行的方榕,满脸苍白的他一手抱着一个已经瘫软的少女,另一手胡乱的拨打着手机的号码。更前面一点,一名中年人趴在地上,大声呕吐着,泪水挂满了他的脸庞。   “ 死人?怎么样的死人?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尽管心里气的要命,可是面对一个热心的,苍白着脸的年轻人,此刻的方榕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置之不理或者别的什么举动。   “ 这里是那里?” 举着手机,随后快速跑过来的一名看上去非常壮实的年轻人白着脸,很突兀的冲着方榕问道,话机力隐约能听到接到报案的警察喂喂的呼叫声。。   “ 这里是南郊。” 苦笑着,方榕在心里暗叫倒霉。这一瞬间,他再次觉得这老天真的是和自己有仇,非要玩死自己才算开心。他知道,自己这一回答,警察不过几分钟就会赶到,在作为征人需要留在当地的几个年轻人的眼前头,自己要想去取回那副可能会惹祸的碎镜片,几乎是毫无可能,除非自己原意使用别的手段。   可是面对这群善良的亲年,他实在兴不起这样的念头。   “反正也已经习惯了!” 苦笑着,他默默的在心里准备着迎接霜风苦雨的再次来临。   望着河沟里翻出来的三具干枯萎缩的尸体,赵三的脸色瞬间变的要多坏就有多坏。   “ 咦~ ,恶心死了,三哥,咱们还是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吐了。” 身后跟来的黄毛探头看了一眼后,立刻干呕着说着。心情激荡之下,他浑没注意到双手沾满浮土的赵三此刻的脸色。   也难怪连他都干呕的,虽然在街上晃荡的这几年里,他自己曾经砍过人,也曾经   被人砍过,也算是见识过不少血淋淋的恐怖和恶心兼而有之的场面,可他还从没见过   眼前这般如此恶心干瘪的尸体。   在强忍着要吐的强烈渴望同时,他不安的心里也在奇怪为何衣冠楚楚的三哥会自   己下去拨拉浮土,翻看尸体。   在听到凄厉的警笛声远远响起的一瞬,满脸杀气,铁青着脸的赵三快速拨乱了河   沟边的泥土,带着迷惑不解的黄毛迅速离去。   “ 你是说你们揍了那司机,却让榕哥给你们掏钱,顶罪?” 半眯起眼的小蒋有些   异样平静的看着面前有些得意的王小明。   “ 莲姐你千万别生气,榕哥掏的那两千块钱当天夜里三哥已经还给他了。而且逼   着榕哥交钱的那狗屁经理也已经被三哥叫福清他们给收拾过了,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和榕哥了。你就别生气嘛,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太过熟悉她脾气的小明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发火在即,立刻放快了说话速度,把她的怒气消灭在了萌芽状态。他可不想在好不容易让莲姐开心点后,再次让她生气。   “ 嗯,这还差不多。对了小明,你们是怎么收拾那家伙的经理姐夫的?” 小蒋果然面色转晴。   “ 嘿嘿,收拾他们那样的家伙还不简单?一般人怕他们是官,只能躲着他们,忍   着他们的欺负,我们怕什么啊?福清他们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半路上拦住那家伙,把   几张照片往他面前一摆,他立马就成孙子了,乖乖的掏了五千不说,还一个劲的和福   清他们称兄道弟的拉关系请客,别提有多孙子了。哈哈!” 得意洋洋样样的王小明大笑了起来。   “ 瞧你那小样,一点事就得意成这样子,你瞧瞧人家榕哥,什么时候像你这般的   轻狂过?” 看不惯往日小弟一般老实的小明得意的样子,小蒋忍不住翻了他一眼。不   过话一出口,心里却隐隐有些后悔。   果然,大笑着的王小明一下子便沉默了下来,低着头,向来年轻飞扬的脸上竟浮   现出一抹不甚符合他年龄的黯然和苍凉,瞧的小蒋心中大是不安。   小小的书店内,向来姐弟般亲切熟络的两人之间忽然弥漫着一股从未曾有过的尴   尬和安静。   “ 对了小明,你真的不记得昨夜为什么会躺在那里了?” 沉默了半晌之后,勉强找了个话题的小蒋竭力笑着问道。   “ 真不记得了莲姐,正事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小明也努力装出了个笑脸,   却不知道自己意兴阑珊的语气已经把黯淡的心境表露无疑。   “ 你真的长大了。” 又沉默了半晌之后,一直坐在那里的小蒋低着头忽然幽幽的冒出这么一句。   “ 莲姐!” 本来半靠着柜台,懒散的站在那里的王小明闻声全身一震,猛的站直身子,在满脸挣红的凝视着小蒋喊出俩字后,忽然在小蒋微微有些迷茫乱的眼光注视下,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变得松垮垮了。   “ 今天可是你自己说我长大了的哦,那以后就再不能说我是小孩子了。对吧,莲   姐?” 他微眯着眼,半真半假的盯着小蒋,声音,语气都微微有些的颤抖。   “ 不说就不说呗,你以为长大了好么?很烦的。” 感觉有些不对,振作起了精神的小蒋学着平时的口气说道最后,不禁也露出了点茫然。这一刻,她心里已经再也明白不过的知道,有一段曾经很纯,很真挚的感情开始变化了。她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她把握不了。   “ 很烦?烦就烦吧,反正成长的脚步我们都阻挡不了。” 不知怎的,王小明心里忽然闪过一句也不知道从那里听来的话,文绉绉的冒了出来。   “ 哈,小明,忽然发现水平见长啊,也开始读书了么?” 太过剧烈的反差瞬间让小蒋回到了从前,想都不想的讥讽张口就冒了出来。这多年来,她最气王小明的,就是不肯多读点书,不管她用什么方法。   “ 嘿,莲姐,你又来了,我算是怕你了,我有事先走了,下午再来看你。” 脸色再次泛红的王小明招架不住两人之间气氛这么剧烈的变化,抬脚飞快的溜了。   望着王小明矫健的背影,小蒋久久无语。 第二章 乱云   第二集 第二章 乱云   “怎么样?现在死心了吧?”从书店出来,原本有些不快的刘英奇撇了撇嘴轻笑着问道。   “是啊,枫姐,这个方榕不但做事不负责任,就连说话也尽是谎言。你看昨天不是还一脸忠厚的说要请咱们吃饭,尽尽地主之谊,现在都快一点了,还是不见踪影。我看你还是死心吧,我担保他今天不会来了。”一边的小倩也气鼓鼓的在叶枫耳边煽着风。   “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店里的那小姑娘说他去配眼镜了,咱们还是再等等吧,等到两点,如果他还不来的话,咱们就走。英奇,你说好不好?”叶枫忍着心头的不悦,和颜悦色的对着又微皱起了眉头的刘英奇道。   她真的打心眼里就不希望方榕今天还会爽约,特别是在昨夜明显表现出受了伤害模样的刘英奇面前。   昨晚,她和小倩一回到宾馆,就听刘英奇下面的人说他生病了,身体不舒服,早早就躺下了。   那时,看着给她回话的年轻人暗里窥探着自己脸色的样子,叶枫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安和亏欠。仔细想想,白天一整天自己都惦记着方榕的事情,根本没考虑他会有什么感受。   等进了刘英奇的房里,看到他脸上罕见的那一抹苍白和注视着自己的双眼中那关切的目光,心里歉疚的感觉就更深了。   更难得的是刘英奇什么都没多问,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腰,像个孩子一样把头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时的那种依恋和软弱。   那一瞬间,她心扉里全是深深的爱怜和感动,头一次,刘英奇那有些柔弱的样子填满了她心中所有的角落,完完全全的替代了方榕那始终隐约出现的影子。   抱着就此了断和方榕这段情缘的决心,尽管知道可能还是会再次引起刘英奇的不满,她还是在那一刻告诉了他,方榕明天请吃饭的邀请。原本,记忆中肚量颇大的方榕邀请的时候并没有提刘英奇,她自己答应的时候也没想着要带着刘英奇,但在那一瞬间,她下了决心,带着刘英奇一起去和方榕吃饭。   用意,无非是明白的告诉刘英奇,她和方榕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他的秘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硬拽着稍微有些不自然的刘英奇来了之后,方榕竟然又失去了踪影。最可气的还是,自己几个人都在这店内外等了近两个小时,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方榕,你不会真的变成一个这样不守承诺,不负责任的男人吧?”心里默默地想着,竭力保持着镇静的叶枫就在刘英奇有些不耐的左顾右盼中,拼命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   头顶的太阳已经开始微微的西移了,方榕,你这个不守信用的男人这会究竟在那里?   ※※※   方榕这会又在警察局里。   或许是他这几天真的命犯刑名,就在他黯然下了山顶,迷迷糊糊的走在回来的路上,却被从后面追来的警车带到了警察局。   原本以为不过最多是了解今天命案被发现时的情况,随便费点口舌就能解决的问题。   谁知道进了警局才知道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四五个警察围着他,轮番不停的反覆问他今天为什么要去南郊那里,最奇怪的是还不停的追问最近这段期间他所有的具体行踪。   在耐心的回答了不知多少次后,随着对面墙上的那时针转过两点的刻度,就连他这么多年来练就的耐性也觉得邪火开始上涌。   “各位警官,不知道你们五次三番、三番五次的追问我的行踪,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一个老老实实的卖书人经过这么多年也该算是半个聊城人了吧?尽管不敢说在聊城的这三年多里一点错都没犯过,可自问还算是个清白人,怎么今天就拿我当杀人犯审了?就算要审,你们从早上开始问到现在,我最近所有的行踪也该清楚了吧?我好像连在哪里上厕所的事情都交代很多次了,请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如果没有了,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们这么审我究竟是凭什么?有证据就拿出来。要是没有,请问可不可以让我先吃点饭,给我店里打个电话?我究竟做什么了我?”和上次的冷静不同,眼下的方榕满脸委屈的叫嚷了起来。   “你给我老实点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们了?”桌子背后,那个最年轻的警员瞪着眼睛训斥了起来。   还没等方榕接话,警员里那个前天审过方榕的中年警员拉住了站起的年轻人,随后又和同桌的几个人低声耳语了几句,这才用力的咳嗽了一声,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对方榕道:“你究竟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今天就先问到这里,这几天你不能离开聊城,要保证随传随到。现在你可以走了。”方榕一听可以走了,站起身嘴里小声嘟囔着离开了警局。   一出警局的大门,他一边琢磨着今天这突然临头的奇怪事件背后的真正含意,一边放开脚步,一溜烟直奔书店而来。   “榕哥,你究竟去哪里了?人家都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呶,这是那位叶大姐留给你的东西,我看她放下的时候,脸都白了,你究竟干嘛去了?真是的。”等他一进门,站起身来的小蒋,就连珠炮似的埋怨了起来。   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玻璃柜台上,一个一寸大小,木头雕刻出来的小猪憨态可鞠的趴在那里,系在脖子的红丝绳此刻断成两截,就那么散乱的堆在小猪前面。   方榕就在身子剧烈的颤动中,痴痴的盯着小猪,心灵最深处的一根弦也如那细细的红丝绳一般,断为两截!   ※※※   车窗外的树木和电线杆后移的越来越快了,在车轮前进的节奏声越来越快的响成一片的时候,聊城的轮廓渐渐在山背后一点一点的消失。就在火车汽笛长鸣着钻入漆黑的山洞的同一时刻,叶枫忍了一路的两滴泪珠终于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了下来。黑暗中,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两滴泪珠摔落在手背上的冰凉和粉碎,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就在忍不住想哭出声来的时候,仿佛有预感一般,一只尽管不若方榕的强健,但依然有力的男性胳膊把她圈进了一个温暖的,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臂弯里。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的宝贝!”与此同时,温和磁性的声音也在耳边悄悄响起,声音里包含着那么多的爱怜和宽容。   终于,无声的,她就在这个似乎可以依靠到永远的臂弯里啜泣了起来。   ※※※   “方先生你好,我又来送信了。”就在小蒋觉得面色凄苦惨淡的老板会一直僵立到时间尽头的要命时刻,一个带着点欣喜,又带着着点拘谨的男人声音打破了这个她不敢打破的僵局。   “榕哥,榕哥,韩大叔又来找你了。”根本就不想掩饰心中欢喜的小蒋在热情的迎上前去的空里,大声的呼叫着方榕。不知怎得,尽管榕哥今天的脸色显露着那般罕见的凄苦和神伤,可是她自己心里,却隐隐对那个叶大姐的黯然离去有些轻轻地开心。   “韩大叔你好。”等她把有些受宠若惊的韩二迎进门的时候,不出预料的,她看到方榕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人已经恢复了平静。此时微笑着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刚才那般让她心惊的痕迹。   她眼光再一飘,柜台上的小猪此刻也不出预料的没了踪影。她笑得更灿烂了。   “哦?你是说韩老太爷这么急着要见我,是因为他已经病得很重了?”方榕看罢字迹依旧丝毫不见散乱和无力的八行恭笔小楷的信纸,听到韩二低声的请求,不禁一愣。   “是啊,本来老太爷不让我给方老板说这事的,他说一切随缘,可是我瞧着他老人家这几天连炕都起不来了,怕方先生要是一忙,往后再推些日子,就……”说到这里,这位朴实的中年汉子眼圈红了。   方榕一听,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赶紧道:“明白了,明白了,都是方榕失礼。韩大叔,那咱们现在就走吧。”随便吩咐了小蒋几句,方榕在跟着不停称谢的韩二走出店门的瞬间,这才想起刚刚半个多小时前警局里的警告,不过这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脚步迈出迈出店门。   在经历了这两天这么多事后,特别是捏着衣服口袋里冰凉的小猪,他发觉,他心底深处那种曾经见佛杀佛,见神杀神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当年,还有那么个人在心里牵挂着放不下,那今后,还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什么东西能阻拦?   在跨下书店门口台阶的瞬间,随着他眼中厉光的闪过,小猪和丝绳就在他口袋里粉碎成比细土还要细的粉末,缓缓的随着他抬起的手,随着五月的轻风飘飘悠悠的不知落向何处!   ※※※   “三哥,已经查到他们的来历了。”兴冲冲的,福清拿着一叠纸走了进来。   “哦,原来是大地方来的,那他们现在在哪里?”赵三接过来看了看,顺手放在一边,继续问道。   “他们已经坐下午的火车走了,不过……”说到这里,福清犹豫着停住了。   “嗯?”赵三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快。前面和方榕之间的郁闷使他到现在心情都处在一种低谷。   “不过他们在十一点多离开宾馆之后,直接去了三泰书屋,在那里徘徊了两个多小时,好像是在等人。”福清在心里一惊的同时,赶紧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他知道,三哥平时不轻易变脸色,如果变了,那就说明他那时心情极度恶劣。   “哦?”赵三一愣,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翻江倒海的闹腾了起来。   自从和方榕谈僵回来后,尽管心情极坏,但他的脑子里却一刻都没闲着,再说也闲不下来。   他心里一直在琢磨聊城的地面上,谁会和苍狼他们过不去,而且还有一举无声无息的将苍狼他们三个高手一下子弄死的能力。这也是他在看到苍狼他们三人尸体的时候,瞬间在脑海里转过的念头。   以他对聊城人物的了解,眼下除了至今深浅难明的方榕之外,他还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有这个能力。再加上在附近发现了方榕碎掉的眼镜,所以当初他才会那么肯定的断定就是方榕干的。   苍狼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自己单独对上,要取胜还有希望,要想这么俐落的解决,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何况当时现场还有阿龙阿海那两个硬手。   要想无声无息的一举解决掉这样的三个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根据他对现场和尸体的观察,竟然找不到拼斗的痕迹和明显的致命伤。   尽管当时尸体表面已经有了明显腐烂的痕迹,而且整个尸体也好像被抽干了血液一般的萎缩着,变成了一具具似乎只是披着人皮的骷髅,可是凭着他多少年来对苍狼的熟悉,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尸体就是他们,当时只觉得怒火狂涌上了脑顶,只想着赶紧找到凶手方榕给他们报仇,没想到别的。   当最后知道不是方榕干的以后,这问题便成了他回来需要想明白的首要问题。随即,冷静下来的他便发现这件事整个透着一股子诡秘的蹊跷味。   人一般死去几天后,才会开始腐烂?尽管对于这点赵三也说不上具体的了解,可是根据经验,他知道一般至少要好多天。而且三个那样实力强横的高手怎么会连搏斗都不曾搏斗过,就那么被人给灭了?再想想那尸体的模样,就连以他自己的见识和胆量,现在想起来都觉不免有些胆寒,人怎么可能经过一夜就变成那般的模样?   人一旦有了疑问了,很多被忽略了的事便都会慢慢浮出记忆的水面。赵三猛的又想起了王小明昨夜在那里离奇的昏睡和失忆,随后又猛然想起了方榕的去而复返。   所以他才会赶紧安排人去查那个刘英奇的来路和背景。因为他像野兽一般灵敏的嗅觉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方榕昨夜的离去和他们有莫大的关系。   一个能让血夜凤凰都要连夜逃避的人绝对有实力做出无声无息的干掉苍狼他们几个高手的事,更何况赵三在有了这个猜疑的同时,还同时想起了当时在书店里发生的那一幕。加上刚刚又听到他们昨天来,今天就走,而且走前又去书店那里等了半天,这种感觉便浓了。   现在是“五一”假期,从那般繁华的都市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只住了一夜就又急急忙忙的走了,这事还真的很难叫人不起怀疑。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想到这里,赵三猛地坐起身子:“福清,去,赶紧叫人查他们那些人在本城逗留期间的详细行踪,特别是那个叫刘英奇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给我查明白。另外,去找小明回来见我。”   “三哥,你找我?”王小明有些大咧咧的推门进来了。可是一抬眼,看到三哥正绷着脸盯着自己,便马上小心了起来。   “去,抓紧时间找你莲姐打听一下昨天那个叫刘英奇的人为什么要找方榕,记住要问的技巧一些。还有,记得回来之前去给你那醉鬼老爸说一声,你要出几天远门。”   “我要出远门?去哪里啊三哥?”尽管有些不解,可是一听到能出去转转,王小明的兴趣就来了。自从跟个赵三,他还没被赵三派出去过呢。   “回来你就知道了。赶紧去。”赵三当然明白少年人的心性,不由的露出了点笑容。   ※※※   “原来那个女人是方榕以前的恋人!”等听完王小明打听来的消息,赵三的脸色就变了。   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很肯定的确定苍狼的死和刘英奇他们有莫大的关系了,尽管一时间他还不明白他们和苍狼到底有什么仇。   “方榕,原来你这个在苍兄口中像魔神一般恐怖的血夜凤凰,用自己的胸膛来掩护的竟然只是自己以前恋人今后的幸福,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你究竟是聪明还是个傻糊涂呢?”尽管心里这么百感交集的慨叹着,但要做的事,要报的仇,赵三还是丝毫不曾马虎。   “小明,这里有五万元,你现在就动身去省城,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几个人给我找出来。特别是这个叫刘英奇的,一定要找到他,而且要一直跟着他到他的家里。必要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寻求道上朋友的帮助。”眼睛里闪着仿佛要嗜血的寒光,赵三冷冷地吩咐道。   “三哥你放心吧,一定不会叫你失望。”似乎受了赵三语气和神情的影响,王小明竟有些兴奋了起来。   “那就去吧,不过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只要一探到他家的所在,就马上掉头回来,千万别多事。”赵三点点头,又吩咐道。   “知道了三哥,那我走了。”王小明使劲点着头答应着,站起身往外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转身有些扭捏地问道:“三哥,能不能拜托你件事?”   “快滚吧,你那点小肚鸡肠三哥还不明白?我保证你莲姐不会有事,也不会被别人拐跑的。赶紧去吧!”似笑非笑的盯着脸瞬间红透了的王小明,赵三说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等王小明出门,赵三的笑声就忽然停住了:“福清,你进来。”   “有事吗三哥?”   “福清,你马上收拾一下去省城,把这封信送到四海总部去。记住,不管他们的老大看完信后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要他无论如何等我七天之后去向他亲自解释。明白了?”赵三在说话的同时,推了一封信过来。   “三哥,你是怕?”倒抽了一口凉气,福清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嗯!希望他们那边还没收到苍兄他们出事的消息,不然你这一去,就很危险了。福清你怕吗?”抬起头,赵三瞬间变得像刀子一般锋利双眼盯着福清。   “怕!但我还是要去的。”福清的双眼也闪烁着精光,无畏的迎接着赵三的目光。   “好兄弟!去吧。”嘴角闪现出一抹笑容的赵三伸手重重的拍了拍福清的肩膀,目送着福清出了门。   随即,他神情百变的站在那里出了一会神后,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般的大踏步也出了门。   从这天夜里开始,聊城的街头便少了许多混混的身影,就连城西被人们戏称为红灯区的西河巷,灯红酒绿的夜幕里,都少见了他们的踪迹,似乎一夜之间,他们全都消失了。   这种现象当然不会引起大多数普通聊城人的注意,但有些有心人,却在当天夜里,便注意到了这点不寻常的痕迹。于是,他们便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也忙活了起来。其实不止他们,就连相隔几百里的另一个城市中,也有一些人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变化,也用他们特有的方式活动了起来。   省城里赫赫有名的长风集团总裁贺明,此时便正在听手下的保安部长汇报聊城的这一消息,同时在心里暗暗琢磨这件事背后真正的含意。   “你说早上的时候在聊城南郊发现了三具干瘪萎缩的腐尸?”猛的睁开半眯着的眼睛,清瘦的贺明用与他身体不相称的大嗓门发出了急促的声音。   “没错,刚开始我还以为就是四海派去的那三个人,可报来的消息上写明是腐尸,反正这世上什么样的怪事都有,我看八成就是四海的那三人。可是这也不对,按照我知道的苍狼和随他一起去的那两人的实力,聊城的赵三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收拾的了他们。再说,听说苍狼和那赵三又有过命的交情,这事好像有点不对。”在断然打断了手下的话之后,贺明说着说着却又自己陷入了迷惑。   “老大的意思是?”摸着自己并没有多少胡子的下巴,保卫部长在困惑中忘记了他们长风成立之时的戒律,忘形的叫出了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了的称呼,老大。   “聊城那边最近肯定有大动静,叫咱们在那边的兄弟眼光放亮点,给我仔细盯紧了,一有变化立即报上来。我总觉的这次是我们压倒四海的机会来了。”贺明的眼中放射着一股类似猛兽发现猎物时特有的光芒。   “那我还是干脆再多派几个机灵点的人过去吧,这样稳妥点。”保卫部长的眼里也发出了类似的光芒。   ※※※   “方先生,身体还吃的消吧?”韩家寨的中年山民韩二一边在崎岖蜿蜒而又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狭窄的山道上卖力的往前走着,一边关切的回头问着跟在身后已经被汗湿透了肩胛的方榕。   “还行,还行,大叔你不用管我,只管往前走,落不下我的。”方榕一边抹着微胖的头脸上大量渗出的汗水,一边微微有些喘息的继续卖力走着,回答着。   “方先生,要不咱们还是歇歇吧,咱们已经走了两个多钟头了,后面还有二十多里更难走的山道要走,不能着急的。”善意的规劝着,韩二首先在山道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大叔还是你厉害,一天之内居然能走这么一个来回。现在连汗都没见怎么出,你瞧我这汗出的。”方榕也在相邻的一块圆石头上坐下,顺手脱下了已经被汗浸湿的外衣。   “都走了一辈子习惯了。呀,方先生,可千万别脱外衣,山风厉害,小心感冒了。原本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韩二一看方榕脱下了外套,急了。   “大叔没关系,没看我这一身的肥肉吗?不碍事的。”方榕隔着湿乎乎的黑色长袖T恤,轻轻拍打着微凸的肚皮,笑了。   在这只有山风轻盈阳光灿烂的群山之间,汗水淋漓的他竟有种分外轻松的感觉。就连一直压着心头的沉重,似乎也淡漠了不少。因此,感觉不错的他和韩二开起了玩笑。   “真是辛苦方先生了,让您跟着我走这么难走的山路去见我们老太爷,汗都流成这样了,您还能笑出来,以前那些人,大多走到半路就开始叫苦和埋怨了。难怪我们老太爷这么急着要见你。”听了方榕的回答,韩二忽然感叹了起来。   这一说,方榕倒好奇了起来:“以前那些人?难道大叔是专门带人进山的吗?”   “不是,我主要是带一些老太爷要见的人进山,除了那些人,要进山的城里人一年里也没几个,根本不需要专门的带路人。”回答的同时,韩二黝黑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抹茫然。   “哦?老太爷经常见外人?”方榕自然注意到了韩二脸上的细微变化,不过没往心里去,倒是韩二的话引起了他很大的好奇。   在当年注意到聊城范围内有名这个韩家寨的老太爷时,坊间关于他特立独行的各种五花八门的传说就给方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仔细过滤之后,当时的方榕发现最后呈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个连他的阅历和经验都无法理解的怪人。   有谁自小就几乎不出自己家的院门?有谁自小到大能每天把二十一二个小时消磨在自己的炕上?而且就这样一过就是近八十年?要是残疾人,自然可以理解,可这是个绝对健康的人啊。   要是光这样,还可以认为这是这世上不多见的可以被称为废人的超级懒人。可就是这个人,在二十岁的时候便以他的诗文压垮了当时聊城最有名的一群文人;三十岁的时候,竟躺在家里,约见并收服了当时那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聊城周围三百里内最大的土匪头子黑鹰,不但使黑鹰解散了号称有三千之众的匪帮,还让洗心革面的黑鹰拜倒在他炕前成了伺候他近三十年的侍者。   最具有神奇色彩的就是在他四十岁前后,一场罕见的瘟疫席卷了整个聊城周围的山里,那瘟疫来势之凶猛,死人的速度之快,引起了整个聊城周围方圆好几百里的人的高度恐慌。   刚开始还有聊城和聊城附近的医生进山想控制疫情,可在他们自己都相继毙命于瘟疫之后,疫情被渲染到了让人不能置信的境地。   聊城相邻的村镇开始武力驱赶凡是聊城方向过来的路人,拒绝他们入境。聊城城内,陷入恐慌的人们为了自保,都自发的联合了起来约定,杜绝一切的山里人,动物和东西进入城内,疫情最严重的时节,甚至都有聊城人自发组成的护城队二十四小时把守着一切从山里通往聊城城内的路,拒绝一切外人入境。   就在这个危机的关头,就是他派已经跟了他十年的黑鹰往疫情最严重的各处送出了一张奇怪的药方,就靠着他这张又是药草又是符咒的药方,来若洪水的瘟疫悄悄的褪却了。   当幸存的那些感恩戴德的山民们一波一波的涌向韩家寨表达他们的谢意的时候,他的门却紧紧的闭着,门口只有面目狰狞犹如山神的黑鹰按照他的吩咐,不停的阻拦着越来越多的山民。   成千上万的山民整整围了他的院子七天,而他的院门也硬是七天没有打开。   最后,在黑鹰的劝说下,实在没有办法的山民们只好装着一肚子从韩家寨人的嘴里挖掘来的,关于他的种种或真或假的传闻离开了。   因为就算在韩家寨,也没有几个人见过他这个人。所以他们得到的,也只能是传闻。   自此,他成了韩家寨,乃至整个聊城方圆数百里山里人心里口中公认的,也是唯一的老太爷。   在聊城地界,以前只有传说里那种据说具有无上神通,能够救苦救难的密宗俗家修行的高人才能被称为当地的人们称为老太爷。   后来也曾有不少聊城听闻了他传说的达官贵人们不辞劳苦的远上韩家寨去见他,可统统都都吃了闭门羹。在韩家寨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只好瘪着一肚子的闷气打道回府。   就是这样一个传说中神秘叵测的老人,怎能不引起初到聊城的方榕的注意?   当时因为他自己有太多的顾忌,所以才强行压下了潜入韩家寨一会的念头。后来随着平静生活的慢慢延续,当初的那些想法也便慢慢淡了。   所以他今天一听到韩二说这位神秘的老人还在悄悄约见外人,所以便忍不住有些惊奇了。   “不是,老太爷也就是这两年,约见了四个人。其实也没见面,他们一到老太爷的门外,老太爷就打发他们走了。”韩二挠着头,有些困惑的答道。   “哦?”方榕尽管表现的只是简单的惊讶了一下但心里却暗暗点头:“看来自己感应的不错,这位老太爷果然很不简单。”   “我也不大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每回一出老太爷的院门,我都被那些约见的人骂的半死,唉!”有些郁闷的,韩二叹了口气。   “大叔你放心了,这次就算我也是那样被打发走,却绝对不会怪你半句的。其实在城市里呆太久了,就当活动一下筋骨,饱览一下山色也好啊。”方榕呵呵的轻笑着给韩二吃定心丸。   “我想这次不会的,虽然我说不上来原因,但我觉得方先生一定能见到老太爷的。”感受到了方榕心中善意的韩二连忙睁大眼睛,很认真的急急道。   “呵呵,但愿如大叔所言了。对了大叔,有个事我一直挺好奇的,我记得我好像并不认识韩家寨的人呀,再说老太爷也不出门,他是怎么知道有我这个人的?”笑着笑着方榕忽然心里一动,问道。   “老太爷是听我说的。”答话的韩二有些扭捏的半红了脸。   “哦?”方榕这下倒是真的愣了。   “方先生事忙,可能没注意过,这些年来经常有个半大的山里娃去你那里买些别的书店不会卖的书,那是我大儿子。我是经常听他说起你,所以才在和老太爷说话的时候提起了你。老太爷把我买的那些书全都要了去翻过之后,又听我说起那些书都是你半价给推荐的,所以才说要见你。”   “哦?我想起来了。”方榕凝神一想,这才恍然。   这些年是有一个半大的山里小孩隔上好久,就来买一两本被小蒋戏称为迷信专柜那里的书。方榕还记得他第一次掏出的钱全都是一些铜板,当时心一软,便只收了他半价,还吩咐小蒋以后凡是那孩子来买书,一律半价。没想到那日的一丝怜悯,竟换来了今日和这老太爷相遇。   “方先生歇的差不多了吧?咱们还的赶几步,不然到了上面天就黑了。”看到方榕还记得自己的儿子,韩二便开心的笑着站了起来。   “嗯,现在又是满身力气了,韩大叔,咱们走,不然到时候这天就真的要黑了。”站起身,方榕也笑呵呵地道。   过了一山又一山,崎岖的山道延伸着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   此时,带路的韩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沉默好久了。蜿蜒的山道上,方榕望着他默默前行的背影,忽然在心中闪过一抹微带苍凉的心酸。而方榕自己最初的那点兴致,也慢慢的被一种说不出来的空旷和沉寂所代替。   那是一种只有在连绵不绝的大山里,特别是在北方裸露荒凉的大山里才有的感觉。和南方放眼望去满目青翠,层峦叠嶂的大山不同,北方的山完全是另一种味道。   在这些即便是五月里,被一蓬蓬散乱而又不高的野草丛的绿色点缀的山上,放眼看去,占了主色调的还是那种代表了原始和粗犷的青灰色。那似乎就是北方这些大山亘古以来就有的颜色。   在这样一座座原始而又单调的山里,人穿行其中,时间久了,大多都会和方榕一样,被一种难以言说的空旷和沉寂所控制,那是因为在那样的情形下,人就会感受到这些恒久存在着的大山,散发出的那种无名的雄浑压力和一丝丝潜在的兽性。   “大叔,快到了吧?”忽然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的方榕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山里的寂静。   不知怎的,他本能的不太喜欢这种在群山之间穿行的沉默。   “再翻过两座山就到了,方先生累了吧?再忍忍就到了。”闻声回头的韩二给了方榕一个朴实的笑脸。   “大叔,经常在山里这么一个人来回,会不会觉得寂寞?”方榕不想再陷入那种空旷和沉寂的感觉里,那感觉于他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寂寞?不会啊,走惯了反倒觉得安静,什么烦心的事都不用想。”韩二回顾的脸上有种认真的平静。   方榕一时语塞。山道上再次陷入沉寂。   当太阳西移到前面那座山的山头的时候,鼎鼎有名的韩家寨终于出现在吃惊的方榕眼前。   “好地方!”几乎在反应过来的同时,方榕的赞叹脱口而出。   在浪荡天涯的这十年时间里,他自问去过不少稀奇古怪的地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山寨和村子,但像韩家寨这样能给他震撼的,还真是头一次。   在走过了几乎看不到任何一块超过三尺平地的高山之后,无论谁眼前忽然出现一块夹在山谷之间,像韩家寨这样的巨大平地可能都会感觉到惊叹。更何况,特别是这巨大的平地之上布满了一块块整齐的,在苍茫裸露的群山之间罕有的那种夺目的青翠!   “老太爷就住在那里。”闻声只是憨厚的笑了笑,韩二指着山下绿茵茵的麦田之间的一个小院子道。   “怎么那院子比周围的房子都低半头?”方榕顺着韩二的指点望去,却发现那座小小的院落不管是里面的房子还是外面的院墙,都要比周围的那些建筑低上半头,所以不免就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常理,根据韩老太爷在寨子里独一无二的地位和他那所院子所在的位置来看,怎么着也应该是那院子里的建筑和院墙比周围那些隐隐成拱卫样子的房子高出一头才是,怎么反倒低了?   “这我也说不上,好像自我记事开始就是这样了。”韩二一边也觉奇怪的摇着头,一边加紧了下山的步伐。   方榕一看,也知道再问也是闲的。所以也不再吭声,只管也加快了步伐跟在韩二身后,急急的往快要被暮色笼罩住的寨子走去。 第三章 故人   第二集 第三章 故人   等顺着蜿蜒盘旋的山道降到谷底的时候,韩家寨终于再无遮掩的出现在方榕面前。   有些黯淡的暮色里,山顶上所见到的大片大片的青翠变成了一块块绿油油的农田,和山外城市边缘的农田里的那些已经长到一尺多高的农作物不同,这些田里的青苗最多只有五寸多高,不过幸好看上去发育良好。   “方先生能认出这些地里长的是什么吗?”可能是因为脚已经踏上自己家园的泥土了,一路上话并不是很多的韩二此时忽然有了和方榕说笑一下的兴趣。   “呵呵,我看就是麦苗吧?我小时候也在农村住过,不会把它们错认成韭菜的。”方榕一愣之后,马上明白了过来,笑呵呵的答道。   “原来方先生以前也种过地?”韩二笑了笑后问道。   “没有,不过小时候跟着大人们去过田里。”方榕微叹了口气后,答道。   “哦。方先生这边请。”韩二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管回过头在前面带路。   在快速穿过大片大片的麦田之间的那些小路的时候,方榕却奇怪的发现路上遇到的那些和韩二打招呼的山民,不管男女,各个肩头上都用扁担挑着两大桶看上去有些浑浊的水,而且个个都在五月还有点寒意的山风里汗流满面,所以不免就留上了心。他看到那些山民挑着水,一个个走进了田里,倒水。   “大叔?难道这些田都是靠人工挑水来浇地的?”不能置信地,方榕忽然停住了脚步。   “嗯,寨子里原有的泉眼二十年前就枯了,这些年来我们都是靠人工去十五里外赵家台挑水浇地和过日子的。”不知道方榕的话让韩二想起来了什么,他一直平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沉痛。   “这里所有的地都是?那干嘛不打井,或者找新的水源?”韩二微黑的脸上爬上了一抹苦笑,只是摇着头道:“到了,方先生请!”方榕一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个紧闭着院门的小院子前。刚想说话,紧闭着的院门却从里面吱呀一声,缓缓的打开,门内并没有人。   紧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苍老声音在里面缓缓响起:“贵客光临,快快请进,老朽身体不便,就在屋里恭候了。”方榕闻声,在心神狂乱的同时,有些茫然的扭头转向韩二,却看到此刻神情恭敬无比的韩二只是站在那里轻轻点头。   竭力忍着心头的狂跳,方榕长吸了口清冷纯净的空气,一咬牙,伸腿迈进了半敞着门的院落。   刚进了院落,他就听到身后并没跟进来的韩二从外面关上了院门。   “贵客请进屋来。”这听上去越发熟悉了的声音再次让他稍微平静了点的心狂跳了起来。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方榕就站在这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农家小院里,在落日最后的一抹余辉里,缓缓的,一字一顿的用忽然有些沙哑的嗓子问道:“老太爷莫非就是古洞峡的故人?”   “古洞峡?你也姓方,莫非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伙子?”屋内的苍老声音也在瞬间激动了起来。   “正是小子方榕。”苍白着脸应着,方榕站立的身子扑通跪在地上,冲着发出声音的屋子恭恭敬敬的连磕了三个响头,等再次站起身来时,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经过十年之久的苦苦挣扎之后,会在这么一个偶然里,遇到当年救了自己的那位老人。   尽管这十年里,在被那无边无尽的黑暗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惨痛时刻,他也曾经无数次的怨恨、责怪过这个不知姓名的老人当年对自己的救助。可在大多的清醒时节,特别是在这几年的平静生活之中,随着他对自己离奇遭遇方面知识的不断积累,他也深深明白老人当年对自己的救助,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和包含着一种怎么样的慈悲。   所以今天一发现这韩家寨的老人就是当年的那位老人时,一时之间心内波澜起伏,再也不能自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磕下去的那三个头里,包含了他自己多少的感激和多少的委屈,自然,最多的是那种深入到骨髓的伤痛和寂寥。   因为他知道,当今世上,自己也只有在这位老人面前,才可以痛痛快快的,不必有丝毫隐瞒和遮掩的,把自己一切的一切完完全全的袒露出来。   这些年来,他背负的也太累了。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随着略显激动的话语,垂着的深蓝色门帘一掀,韩家寨的韩老太爷韩远山颤巍巍的走出门来。   模糊着泪眼,方榕的心在瞧见老人的瞬间,不由的便抽搐了起来。   眼前的韩远山再也不复当年的神采了,曾经挺拔修长的身子因为脊梁的弯曲而显得格外的佝偻,微驼的削瘦身体就像一个骨架被裹在棉布长袍一般,显得分外衰弱,加上皱纹累累的清瘦脸,斑白的头发,眉毛还有胡须,组合在方榕眼前的就是一个风烛残年老人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年的那种风采?   要说有,也只有那双斑白的长眉下,那双此刻看起来显得格外清亮的双眼,还保持着一丝丝依稀的神韵。此时,那双眼正用充满了谅解、宽容和怜惜的神情望着自己,隐隐的,还似乎带着一点点的泪光。   “老人家,你怎么出来了?”方榕在倍感心痛的同时,不假思索的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老人的胳膊,歉疚地道。此时,他已经抹干了自己的泪水。   “刚开始我还惊讶你是怎么度过这十年的,现在我有些明白了。”赞许的轻轻点了点头,苍老的韩远山反手轻拍着方榕扶着自己胳膊的手道。   “老人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进了陈设简单的屋内,方榕在扶着老人在炕沿坐下的同时,便急不可待的问道。刚刚在扶老人进屋的这一瞬间,他已经发现了老人衰败的原因。   “现在的你看来真的已经很强了,我最厉害的时候也抵不过你眼下的三成。”轻轻推开方榕扶着胳膊的手,在伸手虚引他坐下的同时,韩远山淡淡地笑着道。   “强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摆脱不了它的侵袭?”已经从最初的震荡清醒了过来的方榕恢复了他一贯的从容,也同样淡淡地答道,只是语气中还是不免带着一抹轻微的神伤。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朱雀印。”有些突兀的,已经脱鞋上炕的韩远山盘起膝,一脸正色的吩咐道。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变得很黯淡了。   ******   与此同时,聊城赵三的房间内,皱着眉头的赵三阴沉着脸,在房间内像个困兽一样不停的来回走动着思索到底怎么摆平眼下面临的困境。聪明如他,当然知道苍狼一事,会带给他和聊城怎么样的剧烈冲击。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福清带给四海老大的信,能给自己缓冲出一点时间找出真正的凶手,免去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   “福清,你此刻办的如何了呢?”喃喃的,他不知不觉的低语吐露出了他的心声。   ******   此际,在省城四海大厦宽阔的地下室,四海真正的总部大堂里,一脸苍白的福清还是抬着头,顽强的迎视四海集团总裁的逼视,睫毛都不敢眨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将决定着聊城内三哥他们将要面临的命运。倒不是怕了,只是因为他知道,三哥并不想糊里糊涂的和势力庞大,在道上号称实力本省第一的四海硬拼。   在福清心思电转的同时,大堂深处,站在龙头大椅前,一脸杀气的四海老大夏永忠心里也不停的转着两个念头:“战!还是暂时不战?”其实在他见到福清,收到赵三语气诚恳的来信三个小时前,他已经接到了四海潜伏在聊城的人员急报。   就在火大的他招集四海的重要职员开会,会议还没被从聊城急急赶来的福清打断之前几分钟,他又收到了聊城那边关于赵三手下忽然齐齐敛形的急报。这也是愤怒的他肯召见福清的直接原因。原本,在会议上,他已经下了要与赵三火拼的决心。   现在看了赵三语气分外诚恳的信,又看到在自己特意摆出的,充满着杀机和凶险的阵势之下,面前这个来自聊城的土混混还能这么有胆气的和自己对视,心里也不由的对赵三信里的解释有了几分相信。   “或许,真是另外有人杀了苍狼他们。难道是长风的人干的?贺疯子手下不应该有这样的能人,那会是谁呢?赵三要自己给他七天时间,这究竟是为了缓冲的托词,还是真的到时间能给自己一个交代?”想着想着,他的眉头不知不觉得皱了起来,最后,看了看堂下的福清,在自己众多手下充满了杀气的目光攒射下,身体还是挺直的迎视着自己的福清,他一咬牙,下了再赌一把的决心。   ******   “五只朱雀的颜色都黯淡了三分,方榕!这些年你究竟是在哪里过的?怎么会让它发作十五次之多?你是不是忘了,再让它发作五次,你这辈子就一点机会都没了!怎么会这样?”   瞪视着几乎**的方榕,韩远山的脸上露出明显不悦和不解的神情。身为五凤伏魔印的制造者,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此刻依旧在方榕躯体上盘旋着,闪耀着鲜红色光芒的五只朱雀与当年的不同。在他而言,这就预示着方榕距离最后的崩溃更近了一步,甚至可以说是只有一步之遥。   “世事艰难,不说也罢。不过到了今天,我倒是已经想通了,一切随命吧,如果我真的命该如此,再怎么努力也不起作用,如果命里有转机,我想这五次间隔的时间也就够了。”方榕淡漠的苦笑着,动手穿起了自己的衣物。   “你不是当年不相信这些的吗?”微带嘲讽的,一时之间发觉很难驳倒他的韩远山开口了。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人不是始终在变吗?好了,不说我了,倒是你老人家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的?依照你的修为,根本不该变得如此啊。”说到这里,方榕心头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莫非你老最近招人来见,就是为了完成你殷巫一脉的传承?”   “你现在果然变强了,我记得我当年并没有给你说过我的来历。你是根据朱雀印推断出来的吧?”微笑着,韩家寨的老太爷看来并不想回答方榕的问题。   点点头,方榕没有出声。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苦笑:“不强行吗?”显然,面前的老人也发觉了自己刚才说的是多余的废话,在些微的歉意刺激下,他也点着头,缓缓地道:“没错,就是想找个人把我殷巫一脉传承下去的。眼下的我,再不抓紧时间,恐怕就……”   听到这里,方榕抬起头盯着老人,很认真的问道:“老人家,这些年你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依你原本的修为,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能说说吗?”   “天谴,是天谴!方榕你明白天谴吗?”淡淡地苦笑着,韩远山不答反问。   “天谴?”闻声方榕的眉头皱了起来。大脑里迅速转过种种可能,却都无法判定面前的老人指的究竟是什么。   “有些人和书上也把天谴叫应劫。”   “应劫?”方榕有些明白了。   “嗯!因为五年前我妄图拼着自己的一点修为,做些自己能力之外的事,结果就遭了天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缓缓的,韩远山依旧淡淡地道。   “拼着自己的一点修为,做些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方榕不解的睁大了眼睛。   “这些都是命,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你现在的状况吧。”苦笑着摇摇头,韩远山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这些年我照着你当年的嘱咐,在人世间寻找奇迹,除了对自己遭受的这些慢慢有了点认识之外,一无所获。到后来我也懒得再挣扎了,就来到聊城住了下来。这一住就住了三年多。最近原本想要离开的,可是因为一些琐事没能走成。”轻描淡写的说到这里,方榕忽然觉得应该振作一些,因此又笑着道:“我倒是没想到老人家你就是这里传说中的老太爷,不然早就来拜见了。”   “我也没想到当年遭殃的一个小孩子会变成现在这么个经常被坊间称道的书商。要不是听韩二经常说起,又从你推荐给他的那些书的内容上发现你在这方面的水准不低,我们也就可能失之交臂了。可是这老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在要我因见故人而喜的同时,却又要我再受一次失望的打击。呵呵,当真是天心难测啊。”轻笑着,韩远山也看似轻松地道。   可在他苍老的眉眼之间,敏感的方榕总能扑捉到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   “老人家的失望可是指眼下的方榕不能作为你香火传承之人的事?”心里念头一转之后,方榕决定开门见山的敞开来问个究竟。因为他知道,身为像韩远山这种巫门隐秘宗派的长者,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节,绝对不会选择闻名相邀这样的方式来决定传承的。   苦笑着点点头,韩远山削瘦苍老的脸上第一次明显的流露出了一抹悲哀:“想我殷巫一宗,自殷商之初便开宗立派,绵延至今长达三千余年,盛时曾开枝散叶于大地的各个角落,至今就连海外还有我宗的支派。即便是在最为衰败的宋元两代,龙虎山一统天下的非常时期,我犹能保持着自己的特色和独立的传承香火香火相传。   “可是到了现在,身为殷巫宗的第一百零九代的宗主,我竟沦落到只能依靠坊间的传闻来寻找传承香火的人,而且还屡次三番的失败,莫非天意真的要绝我这一脉吗?”   “老人家,难道韩家寨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足以传承香火的?”方榕心里隐隐也闪过一抹无言的悲哀。   “要是有,哪还用得着我这么费尽心思的寻找?韩二尽管努力,可是他的根骨实在不足以传承香火。我见过的年轻人里,就以你的身上的原力和根骨最为合适,可惜你遭遇奇特,背负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越我这宗所能承载的范围,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说到这里,黯然莫名的韩远山猛的咳嗽了起来。   轻轻拍着老人瘦骨嶙峋的后背,方榕泛起雾气的双眼之前恍惚浮现当年和老人最后话别的场景来。   “小伙子,天意弄人,你身上的问题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这朱雀印大约只能压制住你体内的异变十二年左右的时间,十二年后,如果你还不能找到人来解决掉它的话,你就会陷入一种比死还要痛苦的境地。当然,这十二年的时间指的是你身上的它全面发作不超过二十次的情况之下。   “本来,要是换了别的人,我也就不费这个事了。因为当今世上,能一举解决你体内问题的人并不多,你能碰到他们,而且能让他们伸手救援的机会更是小到几乎没有。   “可是我还是费尽心思的救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十年前的那间小屋里,在墙壁上松明晃动的明亮里,打扮奇异的无名老人正对着屋内的躺着的方榕说着上面的这些话。   “为什么?”躺在床上的方榕双眼里第一次闪过了奇怪的光芒。这还是他自从知道遭遇了什么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奇怪。   “因为我总觉得老天生个人到这个世上,总是有这个人存在的道理的。即便是这个人遭遇到了无妄之灾,他存在的价值在很多人心中还是不变的。你知道吗?为了求我救你,你奶奶在我这里跪了多长时间?你姑姑、姑丈又在这里守候了昏过去的你多长时间?   “再者,还因为你自身的根骨和另外一些奇怪的原因,所以我还是决定帮你。”说到这里,老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说吧,你体内的异变经过我这些天的观察,远不止我前面告诉你的天妖入体那么简单,还有一些其他的变数,要是我没推断错的话,天雷发威的那一瞬间,那术士仅存的神意和那五只刚刚被炼成的五鬼也随着天妖一起遁入了你的体内,所以我本来估计可以完全封印住天妖的朱雀印现在只能封印住它十二年,往后你身上会有什么变化我现在也无法预料。   “尽管这样的变数使你自身的凶险大大增加,但有一点,这奇怪的罕见现象也可能就是引起那些方家高人伸手帮你的诱因。   “就为这些原因,我下了决心帮你,年轻人,就算不为了自己,就是为了这些爱你的亲人,你也应该鼓起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遭遇,这人世间,尽管可能没有几个人的遭遇能比你离奇,但还有很多平凡人,每天经历的活生生的痛楚和艰辛,却丝毫不逊于你。   “但他们都不曾绝望,还是在那种几乎无望的日子里挣扎着,生活着。因为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些人在关心着他们,也在等待着他们的关心。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其余的全看你自己。要嘛就听我的,在这天地人世间为了亲人和自己去寻找一线生机,要嘛你就这样躲在这里发呆或者事后去自尽。   “如果你能下了决心去面对的话,我这里有个无意间得来的心法,尽管看似简单,但对你却也不无补益。记住,老天只会救助那些首先肯自救的人,一切,都要你自己来决定。年轻人,你好自为之。”说完,老人留下一张纸之后,飘然而去,只留下神情百变的自己在那里苦思。   想到这里,方榕轻拍在老人背上的手掌内不知不觉起了变化,纯厚绵和的清凉能量迅速的涌进老人的体内。   劲气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便在老人的体内转了九转,随后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老人的体内不见。   “九守玄功?”劲气一进入体内便止住了咳嗽的韩远山一待劲气消融在体内,便立刻发出了惊讶的疑问。   也难怪识货的他惊疑,也不过转眼的工夫,他苍老衰老的脸上已经闪耀起了淡淡的红润光芒,生机濒临枯竭的体内更是隐隐洋溢着一片淡淡的春意。   “不是,难道老人家忘记最后离开的时候留给方榕的那篇名叫随息的心法了吗?就是它,不是九守玄功。”方榕轻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哦?竟是那篇随息法?”韩远山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方榕,不由的在心里微微觉得有些惭愧。   当年他在用尽自己的所知所能,暂时帮方榕封住体内的异变后,因为自度就算自己倾尽全力,破例传受方榕自己的一身所学,也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方榕最终问题,可又不忍眼看着一个好端端的年轻人就此绝望下去,所以便在最后离开的时候,留下了这篇他曾在医书、道典、佛经这些书中都曾看到过的再也普通不过的随息法。最初的本意只不过是想借用随息法任其自然,清净无为的特性来平静下方榕以后随时会出现的狂暴和适当的调理一下他的身体,可没想到十年不见,方榕竟已经将一个随处可见的小道隐隐炼到了大成之境。   “是啊,这些年来多亏了这门心法的神奇,不但致使方榕避过了多次的灭顶之灾,还让方榕能够在这十年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找到一丝丝坚持下来的光明,没有迷了本性。可以说,方榕能坚持到现在,一切都是老人家所赐。”说到这里,方榕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想再次拜谢老人。   “坐下,坐下!方榕如果你还懂得尊重我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这样多礼。不然我要生气了。”韩远山也微微的有些动容了。   看到方榕依着自己的意思坐下,韩远山这才叹了口气道:“其实说来惭愧,当年我只是觉得这门心法简单易学,而且隐合自然而然的天道规律,所以就留下了给你。当时并没有想到你能练到如此的境地。方榕,能说说现在大约到第几层了吗?”   “应该是到了气神相抱,三元相合的初步境地了,不过老人家你也知道,我情况有些特殊,很多地方并不和书上说得一样的。”方榕笑了笑答道。   “嘿嘿,果然是法本无定,至诚则灵。”有些突兀的,似乎受到了启发的韩远山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和恍惚交加的神色。   看到这些,方榕自见面来一直存在心里的疑惑再也忍耐不住了,他面色一正,用自己所能表现出的最诚恳的样子和语气抱拳道:“老人家,请别怪方榕直言,今天能见到你,是我近来最开心的事。可是今天我却一直隐隐觉的老人家你似乎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不知能不能对我说说?如果只是关于传承的事,尽管我自己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也愿意在今后帮着注意注意。如果除此之外,还另外有事的话,还请给我一个机会,现在的我已经无牵无挂,正是让我为你出点力的最佳时机。”   韩远山闻声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后,这才又抬起头,很认真地道:“方榕,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眼下我烦恼的这些事光靠术法和神通,实在是无能为力的。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吗?这就是我妄图结合术法和自己的一身修为硬来的结果。我不想你也成我这样子,你还是抓紧这剩下的两年工夫,去专心寻找挽救你自己的机会吧。这样才不枉费我当年救你的苦心。”   “那这样好不好?你也知道,方榕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人,自己办不了的事情绝不硬扛。老人家你还是先说说你的烦心事,让方榕自己看着能不能帮上忙,这样行不?不管怎样,多个人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呀。”方榕并不气绥的继续努力着。   “唉!说起来一言难尽。方榕,你觉得我们这韩家寨如何?”半晌之后,低头寻思了一会的韩远山叹了口气,忽然反问起方榕来。   “尽管只是进来的路上走马观花的看了看寨子,可是我觉得在这莽莽大山里这韩家寨真的称的上一块福地。不光寨子里那一幢幢用青石条盖成的房屋建造的别具一格,就连寨子周围那大片大片平整的麦田就能让人在走过群山之后不由的眼前大亮。依照我的估计,这寨子周围的田地至少能养活三千人,非常的不错。”有些兴奋的道这里,方榕却发现韩远山凝重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于是心里忽然一动:“老人家烦心的应该是水源和道路了吧?”在话音落地的同时,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这里面的问题。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可这韩家寨在这能莽莽群山之间,地方再好,也不过只能求个简单的温饱,再加上吃水浇地都要依靠那么远的水源……   想到这里,方榕忽然注意到了一路上被他忽略掉了的一个细节,一路走来,整个韩家寨里,竟没有看到一只应该在农村最长见到的那些牛和骡马这些大牲口的影子。现在仔细想想,就连猪、狗这些家畜见到的都不是很多,随即他便在恍然中觉得心里沉重了起来。   “当年我先祖因为世道混乱,所以带着自己的家族避入深山,经过一段颇为漫长的岁月后,才在这大山之中找到了这块花木茂盛,水源充沛的福地。   “自此,前后经过了近三百年的时光,韩家寨有了现在的模样,期间因为韩家寨的富饶和隐秘,还曾多次被周围的山贼和强盗攻击,但是韩家寨在以我们韩家人为主的人们保卫下都坚持了下来,一直自给自足的延续到了今天。多少年来,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可是到了我这一辈,随着外面世界的进步和变化,向来以自给自足自满的韩家寨人却发现,往日的自满现在却变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外面的社会越进步,被群山阻挡住的韩家寨就显得更落后。   “如果光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其实在我看来,这种自给自足的简单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是更可怕的事紧接着又来临了,我们寨子本来就日渐枯竭的水源在二十年前完全的枯涸了。   “没有了水,寨子周围原本茂盛的树木便逐渐的枯死了,寨子里本来就不很多的大牲口也因为喝水太多而被人们杀光了。现在种田吃水,全都要靠二十里外赵家台的那眼泉。   “就是那眼泉,近来我听韩二说出水也小了许多,估计用不了几年也要枯竭了。其实不用等那眼泉枯竭,我想再过些日子,赵家台那边的人也要过来说话了。   “这些年,要不是他们看在我这个老太爷的薄面上,早就不会让寨子里的人去打水了。方榕你想想看,这样一个面临绝境的寨子,如何让我不烦心?   “身为韩家寨声名显赫的老太爷,享受了他们一辈子供养和尊敬的我,如何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子孙们的在这绝地上受苦?”再也忍耐不住心中苦痛的韩远山说着说着,两行老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望着面前这个已经不复当年的老人,方榕的心里也充斥着一股英雄末路的凄凉。因为现在的他知道,作为一个古老巫门宗派的传承者,一个曾经修行到极高层面的修行人,韩远山眼下对情绪的失控预示着什么。   “那为什么不寻找新的水源?或者多打几眼井应应急呢?”看到韩远山慢慢能控制情绪了,方榕这才开口问道。其实隐约的可能他已经想到了,现在就等着听韩远山说出来,因为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帮这个忙。   “这么多年来,寨子附近有可能有水源的地方都被仔细堪察过了,找不到新的水源。至于打井,我们也想啊,可寨子里外泥土下面不到十米的地方都是整块整块的青石岩,哪里能打的出水来?   “前些年寨子里也曾集中了全寨的人力物力,跟着请来的打井匠人在可能最有希望打出水来的寨子南头挖山打深井。“全寨的青壮年人跟着匠人,整整拼死拼活的和井下的石头叫了大半年的劲,硬是在青山岩上挖出了深达四十多米的深井,挖到最后,请来的匠人师父和寨子里不少挖井人累得都在吐血,可是那里还是一滴水都没有。自从那次以后,寨子里的人便都死了打井的心。”抹着眼泪的韩远山说到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那老人家你自己又是怎么受到你说的天谴的呢?”方榕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主意,边问道。   “方榕你也知道,朱雀在五行属火,而我殷巫这宗以朱雀为自己的印记。虽然明知自古水火难容,但为着我寨子里这些勤劳刻苦的子孙,在五年前的那次大旱之年,我强行修练了在一次偶然里得来的行云布雨之法,妄图拼着自己的这点修为和练出的术法,解除寨子和周围的这些山里的燃眉之急。   “结果在我开坛作法的途中,天际忽然雷声大作,紧接着一道霹雳电光直直的轰在我的法坛上,在将我的法坛轰成粉碎的同时,也将我震飞。等我从至深的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体内阴阳逆转,神意散乱。我辛辛苦苦修行了一辈子的那点修为已经基本被废。   “要是我的被废能换来一场雨也就罢了,可等我游目四顾的时候,这才看到法坛那里焦黑难看的地上,竟连一点下过雨的痕迹都没有。在那一瞬间,我便知道,这是天意,老天在惩罚我了。”   “天意?”凝神听到这里,方榕的嘴角慢慢爬上了一抹有些恍惚的讥笑。   “嗯!当然天意,难道方榕你认为不是?”听到方榕的疑问,看到方榕脸上的讥笑,原本很是沉痛的韩远山在反问的同时,已经把不悦带到了脸上。自行法出岔以后,他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成了一个近似普通的老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能抛开七情,心神犹如定水的老太爷了。尽管事实上,他在很多方面,还是比大多的普通人要强上好几十倍。   “老人家,我知道你身为巫门中人,信了一辈子的老天和鬼神,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可是现在,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你信的这个老天真的有它的意志吗?如果有,它真的公平吗?如果它真的公平,为什么还要给你,给我,还有你们韩家寨和周围的山民们带来这么多的苦难?难道我们这些人真的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而要受这么多的罪吗?   “不!我认为绝对不是!这只是咱们自己骗自己的说法和理由。这十年来,我浪荡天涯,看过无数坏到不能再坏的人在得意,而不少良善,纯朴的人们却在遭殃的事例。“从那时起,就我知道这老天是绝对没眼的,如果它真的有眼的话,那么它的眼便早已经瞎了。”突兀的,原本还很平静的方榕忽然站起身来,非常激动的对着有些吃惊的韩远山嘶吼般的说出了这番话。这让韩远山一时间只能目瞪口呆的愣愣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榕,这十年来你究竟干过些什么?怎么在听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会感觉到这么浓的血腥味和怨恨?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说出这么些混帐话?”半晌之后,醒过神来的韩远山就那么鞋也不穿的从炕上站到了地上,抬着被气的在微微发颤的右手,指着方榕,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喝道。   他越说越气了。因为方榕刚刚毫不客气的指责了他坚持了一辈子的信仰,而且就当着他的面。这在他,绝对不是能够在一时之间就能够容忍下来的事情。   长长的吸了口长气,方榕刚刚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发红的脸色便恢复了常色。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孟浪和直率,特别是在看到韩远山被自己气成这个样子以后。   “老人家,刚刚是方榕一时激愤,说错话了,还请你多多包涵。你先请上炕好吗?地上太凉。”一瞬不瞬的盯着方榕的脸看了半晌,韩远山眼中的怒意在一声黯然长叹中徐徐敛去。   “方榕,你真的得抓紧这剩下的两年时间了,不然你到时候一定会被它完全控制的。刚才的你,已经隐隐的散发着它的气息了,这样下去很危险,你知道吗?”在上炕重新盘起双膝的同时,他语重心长的缓缓道。   “挣扎了十年,都没什么希望,现在我也基本看开了,随它去吧。”方榕有些淡漠的说着,也重新坐在了炕沿上,顺手摸出了根烟就着炕桌上的烛火点上后,轻轻地喷出了一条凝而不散的烟龙。   皱了皱眉头,有些没可奈何的韩远山忍住了自己想说的话。在他看来,作为一个修行的人,是不应该抽烟的。可是又一想方榕的境况,便忍住了。   “老人家,寨子里的吃水问题就交给我来试着解决吧!我这一生,想想从没做过什么太有意义的事情,要是这次能够帮上忙,将是以后很能令我安慰的事情。”在猛抽了几口烟后,好似在碾碎烟头的决绝中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一般,方榕抬起头,有些怅然的笑着道。   “吃水的问题你来解决?你的意思是你想学……”韩远山闻声一愣,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不是。我不是想学什么行云布雨之术,何况这韩家寨周围的地理环境也不太适合咱们这种新手祈雨,雨小了不够用,雨大了会形成山洪。再说我也不见得能学会这门奇术,老人家不会忘记我身上还有朱雀印的吧?呵呵。”轻笑着,打断了老人话语的方榕神态有些轻松的解释着。   在心里做出了要帮韩家寨的这个决定后,方榕真的感觉心头向来犹如阴云压顶般的沉重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那你是想?”韩远山不解的望着方榕,就觉得自己一颗已经苍老掉了的心再次隐隐的活跃了起来。   “有些时候,术法神通还不若一些金钱来的管用。老人家可曾听说过这世上还有专门用来打井的机械和一些专门干这行的人?我想请他们来韩家寨勘探水源和打井,我就不相信这韩家寨这周围会再没有水源。我记得我下山进来的时候,曾经看到韩家寨南边那里还有一些挂着绿色的松树,那些树应该不是靠人工浇水活下来的吧?”缓缓的说着,方榕的眼睛里闪动着一股充满了活力的光芒。   “你是说那种和钻石油一样的机械和队伍?当年寨子里准备打深井的时候,那些在外面读过书的后生们也曾提过,可是他们去联系过之后说价钱高的吓人,而且那些机械根本无法运到山里面来。”不忍直接指出方榕想法的不可行,因为失望而微微闭上了眼睛的韩远山只是淡淡地说出了当年的事情。   “钱的问题由我来想办法,至于道路,地上进不来,难道天上也进不来吗?”此时的方榕双眼中闪动着奇亮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多了几分神采。   “天上?”韩远山睁大了刚才还闭着的双眼。   “对,就是天上!”带着一股子罕见的顽童般的笑容,方榕肯定的答道。   此刻,在瞬间陷入沉寂的屋子里,能清晰的听到院门轻微的开启声和脚步声。不用出门去看,眼下各怀心思的方榕和韩远山就凭着比常人敏锐了百倍的六识,知道是韩二来送饭了。 第四章 暗流   第二集 第四章 暗流   与此同时,在省城最豪华的黑马夜总会门口对面的霓虹灯下,在北方犹有寒意的五月夜风里,竖着衣领不停来回踱步的王小明刚刚抽完了第十七根烟。   “他妈的,不就一个破歌厅吗?居然不让我进去,迟早有一天老子要大摇大摆的进去闹闹,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嘴里不明不白的忿忿的骂着,瞧上去有些贼头贼脑的他一瞅四下无人注意,便狠狠的把手里的烟头弹飞了出去。   看着烟头在夜色和灯影里滑过一条短暂而又明亮的轨迹落到街面上,转瞬便被过往飞驰的车轮碾碎带着不见踪影的样子,他今晚憋了一肚子的小火这才觉得有了些平息的痕迹。   自按着三哥的吩咐,追着下午的火车在傍晚时节来到省城后,凭借着他自己和火车上那群混饭的小贼们的交情,他并没多费劲的便找到了他要追踪的目标,刘英奇他们那伙人的落脚地。   在三言两语唬走那些也在打刘英奇他们那群人主意的几个小贼后,他自己也破天荒的头一次跟着刘英奇他们住进了省城唯一的那家四星级宾馆。在逐渐适应了宾馆里各种服务带给他的一个又一个惊叹和些微的慌乱之后,他又跟着出来吃饭的刘英奇他们来到了这条让他倍感心疼的饮食娱乐街。   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这世界为何是这般的不公平。平日在聊城跟着三哥混的时候,他一个月的开销最多也不过八千左右,可今天,就一个住店和吃了顿并不怎么样的饭,就让他身上的五万变成了四万。   最叫他生气的是当他吃完饭后,想跟着刘英奇和那两个女人一起进入眼前的这间气派不凡的歌舞厅时,居然被那个只会鞠躬开门的门童给拦住的事了。因为拦住的理由竟然是他身上这套酷酷的流行装不符合他们会所的要求。   “奶奶的,这世道还有天理吗?”当时要不是因为害怕耽搁了三哥吩咐下来的事情,他真的就想不顾一切的痛打那个傲慢的瞟着自己的门童。哪怕门口的两边还木头一般的矗立着四个衣冠整齐的保安。   要是光这样受点闲气也就罢了,他没想到就连自己不过是站在街这边抽了根烟,顺手扔了个烟头,都能被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个带红袖标的老太太揪住,硬是罚了一百才肯松手。当时他心里憋的那个火啊,要不是看着面前揪住自己不放的是个老太太,而不是个年轻男人的话,他百分百的就敢肯定自己当时就会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给他捅翻了。   可是当时揪住他衣服不松手的却只是一个老太太,所以他只好拼命忍住自己心头的恶气,自认倒霉的交钱了事。   所以,憋了一肚子火的他只能靠不停的咒骂和偷偷的弹飞手中的烟头来消除自己心头的火气。其实就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候里,他已经深深的厌恶上了自己眼下身处的这个城市和这里的人,因为就连他在刚刚火大的冲动里,故意撞向那些过往的年轻、健壮的男人好多次,居然都没人和他发火争执,到了后来,甚至很多人看到他一脸不善的样子,就远远的绕道而行。   这一切都让他非常,非常的不爽。自然,这也更让他在越发的厌恶起这个城市的同时,想念起才离开不过半天多时间的聊城来。   其实他自己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早已落在了一直远远的跟着刘英奇,默默行使着守护之责的闲云眼里。   ******   同一时刻,在省城的另一个繁华地段里,浑身已经被冷汗隐隐湿透的福清不停的努力用深长的呼吸松弛着自己过度绷紧了的神经,加紧了自己的脚步,一心只想连夜赶回聊城,当面像三哥汇报这个来之不易的好消息。   四海的老大终于在发作了一番后,答应等三哥七天后来给他解释了!   步履轻快的他拦住一辆开过来的计程车,只对着司机说了声自己的目的地聊城之后,便像全身的骨头散了架一般,把自己完全的撂在了车后座上。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的心脏刚刚跳的有多么狂烈。   但是直到他的过度绷紧了的神经在飞驰的计程车上完全松弛了下来,并且和司机信口开河的乱调侃了好久,他都没发现司机脸上不时掠过的诡异笑容和身后一直紧紧跟着的另一辆黑色轿车。   当然他就更不会发现后面那辆黑色轿车上,满脸凶悍的那几个大汉正用充满了残忍和快意的目光盯着自己这辆车时的神情。   ******   而在同一时刻的聊城,一脸凝重的赵三正在自己房间内仔细翻看着上个月的账本,眉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皱到了一起。   现今社会,就算是在道上混,最后的输赢的关键还是避不开金钱。这一点,赵三在决定一统聊城街面的时候,便已经在心里再清楚不过的知道了。   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无奈的发现,要养活手下这一大群人,真的是件非常头疼的事。   特别是在他下了决心不让自己的帮众碰那些来钱比较快的偏门之后,帮里的经济状况便成了不小的问题。   这在平时还不觉得什么,大家节省一些也就过了。可是现在,到了眼下这种非常时期的时候,这个问题便不可避免的突显了出来。   从发现苍狼他们几个人的尸体开始,赵三便知道聊城街面上自己一直竭力维持着的微妙平衡算是彻底完了。尽管以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个性和对心中承诺的坚持,他还是抱着万一的期望分别派出了王小明和福清,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和四海那边惨烈的冲突和火拼恐怕就要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何况,还有另一个也同样不好对付的长风在一边不怀好意的暗暗窥探着。一旦自己和四海开始冲突,长风那边也绝对不会闲着,如此一来,冲突中的消耗,火拼之后的善后,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钞票来应付,自己去哪里找这一大笔钱?   苦恼的合上账本,被自己心头无可奈何的盘算弄的烦躁起来的赵三把账本丢到了一边,摸出一根烟点上,在缭绕的烟雾发起呆来。   现下的他,只能在尽量控制自己手下那些并不起什么大用的小混混不再添乱的同时,把大部份的希望寄托在了福清和王小明的身上。   如果福清这次去四海那边能争取到七天的缓冲时间,如果王小明能在近一两天内便探明白刘英奇那伙人的行踪,那么他就有六成的把握避免和四海出现大的争端,让聊城继续平静下去。   想到这里,他嘴角禁不住爬上一缕微带伤感的微笑。因为他此时忽然在想,聊城这些畏自己如猛兽的父老,究竟有几个人能明白和谅解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和打算?   能理解自己的,恐怕就是此刻不能瞑目于九泉之下的苍狼了吧?   在忽然涌出的泪水悄悄滑下面颊的瞬间:“或许,能了解自己的,还应该有个方榕吧!”赵三伤感的心里忽然同时闪过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知怎地,尽管白天和方榕处的并不是很融洽,可是在他感觉里,对方榕并没有多少敌意和怨恨,自认识方榕以来,他一直有个奇怪的感觉,总是无端的感觉到方榕和自己应该是同类人,尽管从他自己最尊敬的苍狼口中得知了方榕就是道上传说中的血夜凤凰,一个双手沾满了血腥,恐怖到不能让人相信的魔神一般的人物,但他还是顽固的相信自己的直觉,方榕和也同样背负着种种恶名的自己一样,是属于同一类人。   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的同时,赵三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他知道,眼下绝对不是伤感的好时候,外面还有太多的事和人需要自己去解决和面对。   ******   “终于舍得出来了?他妈的小白脸!”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王小明使劲弹飞手里最后一个烟头,把已经有些冰凉的双手**自己的裤兜里,慢慢的往刚出门口的刘英奇他们那边凑了过去。   “小倩,要不要去吃点夜宵?”在问话的同时,刘英奇已经摆手示意门童不要叫车。   “就知道你关心枫姐晚上吃的太少,但也不用老拿我做跳板啊。”半真半假的给微微笑着的刘英奇翻了白眼,同样有些担心的小倩转头对身边的叶枫道:“枫姐,咱们去吃点夜宵好不好?我也有点饿了。”“那就走吧。”从身边两人关切的目光中体会到了温馨的叶枫尽管此时心境还是不大好,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抹笑容出现在她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竟有种分外柔弱和温婉的美丽。这让一边瞧着的刘英奇心中涌起狂潮般的柔情和怜惜。在这一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生里,自己绝对不再让她脸上出现这般叫人心痛的神情。   “听说前面有家小店的汤圆做的相当不错,咱们就去那里吃点东西。”一伸手揽住叶枫的身躯,他带头顺着街边往前面走去。   就在这时,他六识中最隐秘的深处感应到师叔闲云瞬间强烈到极至的气机和杀意。浑身的毛孔本能的一缩,在飞速转身的瞬间,他便把揽在怀中的叶枫和身边的小倩使劲送了出去。   同一瞬间,他才听到电闪而来的师叔口中急怒的喝声:“英奇小心!”随即他的身躯就在机车发动的轰鸣声中被撞向了灯影迷离的夜空。在陷入黑暗的瞬间,他隐隐忽忽的听到叶枫和小倩发出的哭叫声和几声凄厉惨烈的吼叫声,接着所有的意识便被黑暗所君临。   在看到街那边顺着自行车道呼啸而来的那辆机车的瞬间,王小明的身子便像怒箭一样射了出去。   他没想到,火车上的几个小贼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不顾自己的警告,在这个时候就敢向刘英奇他们展开劫掠。   就在因为本能的愤怒冲上了脑顶,想都没想到其他一切的王小明怒喝着冲到街这边的瞬间,一股沉闷到极点的压力便紧紧箍住了他的拔起的身躯,让顿时慢了下来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闪而过的机车就在他面前,狠狠撞向因为仓卒间送出怀里人而落到台阶之下的刘英奇。   就在机车翻滚着倒地滑行,刘英奇高高抛起的身躯还没落地的瞬间,一条淡烟似的暗影电闪到了他面前,随着这抹速度快的不像人的暗影扑来,紧紧箍着他的压力竟犹如实质般的压得他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拼尽全身吃奶的力气,借着瞬间高亢到不似人声音的凄厉嘶吼出口,王小明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用自己也想不到的速度拔刀前捅,同时身躯往侧面避让、扑倒。   纯钢的刀子就在插中暗影的同时不可思议的崩断碎裂,就在他脑际还没来得及诧异的同时,侧扑避让的身子背后,左肩头上就被一个好似有万斤重量的巨锤狠狠砸实,就在肩骨碎裂和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声中,他失去意识的身躯就像一个破麻袋一般远远的往街边的树上飞撞而去。   犹如淡烟一般的暗影在和王小明一触后,就在这才惊叫起来的叶枫和小倩眼中像失去重量的狂风一般掠向从半空中落下的刘英奇,随即便和刘英奇一起平空消失在灯火迷离的街头。   在叶枫和小倩震惊到犹如空白的大脑中,这才回响起阵阵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枫小姐,小倩小姐,英奇我先带回去治伤了,请你们赶快报警。”直到此时,王小明软软的躯体这才在撞上树干后,滑落在地。   ******   几乎与此同时,在从省城返回聊城的公路上,和寡言的司机随便乱侃了一会后,因为觉得无趣而躺倒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福清忽然觉得心头一窒,一种奇怪而莫名的压力让他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起来。   就在他全身的寒毛刚刚竖起的瞬间,原本平稳前行的车忽然就在一个转弯的暗影里猛的刹住了。   还没等他从惯性的前仰后合中稳定下来,两边的车门却被猛地打开,两把冰凉冰凉的长刀架到了脖子上。直到这时,他耳边才响起一路上寡言的司机瞬间变得阴冷无比的笑声:“兄弟,你到地方了!”随即,被两边的凶汉挟持弄的根本动弹不得的他额头上又被顶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件。   抬眼,就在黑糊糊的枪口和一声沉闷的回响里,在眼前飞溅起来的鲜艳血花中,他带着不甘和惊疑,永远的陷入了至深的黑暗。   ******   “方榕,你真的有办法弄到那么一大笔钱?”放下碗,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面前方榕那一张微胖的脸,韩远山有些不安的再次问道。   这句话,在吃饭的这会时间里,他已经问了不下五遍。不是不相信方榕的能力,他放不下心和觉得不好出口的,是方榕用怎么样的手段在很短的时间里去弄到这笔钱。那可不是笔小数目,他自己左思右想,自己和方榕这类人快速弄钱的途径好像只有唯一的一条,而那一条,是他自己宁愿眼睁睁的看着韩家寨整个的败亡,也不会使用的。要不然,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拿来解决韩家寨的问题了。因为这在他,是事关做人、修行和信仰原则的底线,绝对不可以冒犯的。   但是,身为一个又非常期待受到帮助的老人,这一刻,他实在没办法很坦白的把自己的坚持向方榕提出来。因为这样一来,不但可能会突显出他对方榕人格的怀疑,也关系着韩家寨三千多人今后的生死存亡。   有些事,自己可以坚持着不去做,但自己是否又有权要求别人也不去做?特别是在这个人主动提出帮助的时候。   他明白自己的这种犹豫还是有些自私,但人非草木,谁会没有感情和私心,特别是在关系到自己族人的存亡关头?   但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又问起了,因为他这一生对信仰和原则的坚持,使他心里一直不能平静。   他,怎么也做不到神情自若的装作无知。因为他是韩远山,韩家寨的老太爷,一个源远流长的古老巫门宗派的宗主,一个真正的修行人。   “老人家,请放心。方榕一定会在一两个月里筹到这笔钱的。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用你心中所想的那种方法去弄这笔钱。不然,方榕就不是方榕,你韩老太爷也就不是韩老太爷了,放心吧!”方榕抬起头,很认真的盯着面前的老人,一丝不苟的答道。   他知道,老人是在担心他会和那些为人齿冷的修行人中的败类一样,利用不为大多人所知的法术和神通,去做那些下流、欺诈和勒索他人钱财的事情。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方榕,我……”闻声心头一宽的韩远山神情动容的使劲点着头,还想继续说话,却被站起身来的方榕打断了:“老人家,当年你救我的时候,我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现在多余的话咱们也都不用说了。我看我还是早点动身筹钱吧,你老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了。”   “也不用这么急啊方榕,你还是多住两天再走吧。”闻声赶紧要下地的韩远山急急道。   “老人家,不用下来,不用下来,你还是多注意身体吧。要办这件事我还得回去准备一下,就不多住了。以后等事情办成了,咱们相聚的时日还少得了吗?我走了。”方榕说着话,不等韩远山下地出门相送,便笑嘻嘻地自己开了院门走了。   “可是方榕,我怎么还是从你的背影里面能感觉到那么浓重得血腥和寂寥呢?你究竟要怎么去筹到这么多钱?”就站在自己的小院内,韩远山透过眼中的朦胧雾气,盯着方榕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里远去,喃喃的自语道。   一出韩家寨,方榕慢慢的回头望向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灯火的寨子。此时的韩家寨在山风夜色中显得分外静谧和安详。   轻呼了一口长气,方榕就在自己眸子中闪过的那一抹决然里,开动脚步飞快的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和夜色之间。   黎明时分,打扮和在聊城迥然不同的方榕出现在省城的机场,行色匆匆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些不时的拿着早报瞪大了眼睛猛瞧的过客。那上面正在连篇报道着昨夜发生在省城的那场车祸,报道着警方连夜对省城治安的清理。   此刻,充斥在他心头的,是他自己又厌恶又倍感刺激的那种血腥和渴望。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聊城这三年多的平静生活,并没遏制住体内的它对自己的侵袭,反而,可能变得更强烈了。   ******   “啪!”随着心爱的小紫砂壶在雪白的墙壁上变成粉碎落地,充盈在罗发荣心头的勃然怒气也像什么被东西抽空了一般的离他而去。   颓然的就那么一屁股坐在零乱的地板上,郁闷不过的他竟就那么毫不顾忌的号啕大哭了起来。   完了!什么都完了,钱没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今也卷走最后的一点财产跑了。就连这间曾经给自己带来无限荣耀的大屋,再过两天也就要变成银行的了。自己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再也不用顾忌什么的他就那么瘫坐在地板上,大声的哭着,想着,想要去死的诱惑变得越来越强了。   这在他,还是这四十多年的人生里是第一次。以前尽管也曾破产过,也曾落魄和被周围的亲朋好友背弃过,可他都咬着牙重新站直了。   可是这一次,不管他有多么强韧的神经和毅力,他都知道自己完蛋了。尽管因为一贯的谨慎,他相信自己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是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一个过惯了奢华的生活,习惯了被人们前呼后拥的出入各种大小场合的人,一旦完全失去了自己可以凭藉的势力和财富,变成一个圈内所有人口中的笑谈,变成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要他像十几年前一样,去街头和那些混混们一样讨生活,受别人的白眼吗?   何况就算他还有这个念头,他眼下的这把年纪也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越哭,他就觉得自己活着越没意思,越想,他就越后悔自己这次妄然一搏的冲动,到了后来,在已经没有了声音的哭泣里,他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把枪,对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扣扳机,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和事便都和自己没了任何关系,包括近来如同噩梦般缠绕着自己的压力和屈辱。   “罗头,这是在干什么?”就在他闭上眼睛,一咬牙猛扣扳机的前一瞬间,一股让他根本来不及,也根本不可能反抗的大力从他手中夺过了他的枪,随即这才听到让他的心瞬间便狂跳了起来的声音。   面前,一个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的微胖汉子嘴角斜叼着一根烟,手里随意翻转着夺来的手枪,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哭成一塌糊涂的自己。   “小方,是你?”他近乎哭泣般的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外和惊喜,这一瞬间,沸腾在他心头的,已经不再是无奈的死意,而是生死边缘上忽然来了救星的狂喜和莫名的感激。   “罗头,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玩起自杀来了?很罕见啊。”伸手扶起稍有些尴尬的罗发荣坐到沙发上,方榕手里还是不停的把玩着夺来的那把手枪,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   “小方,你这次来是?”根本顾不上回话,胡乱抹着自己脸上的眼泪,有些秃顶的罗发荣兴奋不已的盯着方榕问道。   “我需要钱,需要在短时间内弄到一大笔钱,所以我又回来了。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帮不上什么忙了。”方榕边说边顺手把手里的枪扔到了他怀里。   “帮的上忙,帮的上忙!只要你回来,我罗发荣就算真变成小瘪三也能再掀起滔天巨浪,更何况现在还没到那地步。来抽烟,抽烟。”因为秃顶而显得额头格外宽阔的罗发荣下凹的两只小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芒,精神大振的忙着用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的双手给方榕递烟、点火。   “不至于?我怎么听说你已经变成穷光蛋了?要不是真的走到山穷水尽时,你剥皮荣会躲在屋子里玩自杀?”喷着长长的烟龙,好似因为环境和着装的不同而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方榕,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很是冷酷地道。   以罗发荣的厚脸皮,听到方榕说起自己刚才自杀的举动,老脸也不由的微微有些泛红,借着给自己点烟干咳了两声后,平复下来的他涩涩的苦笑着道:“知道我的近况也瞒不过你,没错,这次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钱被人坑光了,老婆也偷偷跑了,在这行我现在已经信誉扫地,要是你再晚来几分钟,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   “打了一辈子的雁,这次反倒被雁啄瞎了眼睛,也许是报应吧,谁叫我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明呢?唉!不过幸好天不绝我,你又回来了!”说到最后,他的双眼中又泛起了灼热到令方榕都觉得别扭的光芒。   “你也会看错人上别人的当?”正要准备抽烟的方榕有点不信的把烟挪到了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脸上闪过一抹赭色的罗发荣。别人方榕或许不知道,但面前这个看上去个子不高,人长的也很一般的中年人到底有多少份量他可是再也清楚不过了。他剥皮荣也会被人坑到倾家荡产的这一步,还真是听起来叫方榕觉得难以相信。   在这座沿海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在圈子中,谁不知道他罗发荣是精明到连过路的蚊子腿上都能削下三分肉来下酒的主,他也能被人骗了?不过自己刚刚都亲眼看到了他躲在屋里痛哭和要自杀的一切举动,看来他说的也是不假,究竟是谁这么有本事连他都能坑了?在这一点上,方榕也有份浓浓的好奇。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不会被人骗?说起来还和你有关,都怪我财迷了心窍,还以为能在街上再找到一个‘暗修罗’,没想到却找来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混帐东西,累的我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不说,就连相交多年的不少老朋友都被我害的几乎要去跳楼。   “幸好你来了,小方,我知道你这次来,不光是为了钱,要是只为了钱,你也不会来找着我这个已经一文不值的穷光蛋了,凭你当年的无敌名声,不管去找哪家,都会被奉若上宾。小方,你是念在旧情,特意来帮我的是吧?”越说越激动的罗发荣有些忘形的扑过来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方榕的双膝,微红着眼摇晃着问道,神情专注无比。   有些苦笑不得的方榕凝视着罗发荣已经挣的有些通红的脸庞,脑海中闪过当年和此人共度过的那一幕幕血腥而又暴力的岁月,心头一软,缓慢而又认真的点了点自己的头。   “好!小方,你有情我罗发荣也有义,从今天开始直到你筹够钱离开,你的佣金我一分都不收,我只要你在比赛中遇到那忘恩负义的混帐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干掉他!绝对不要留手!”猛地站起身来,已经兴奋到快要爆炸了的罗发荣咬牙切齿的跺脚恶狠狠地道。   “罗头,你说的这人到底是谁?你究竟是怎么被人坑的?这些我都还没弄明白,你仔细说说好吗?”方榕在伸手又续了一根烟后,吞吐着烟雾不置可否的问道。   “那混帐东西叫张振,和你一样,是我一年之前从街头找到的。当时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一群收债的人追杀,我看他在二十几个人的围攻下,尽管负了点伤,但还是有攻有守,凶猛非常,所以便动了爱才之心,在最后被打不过他的那些人用枪指住他脑门的时候,出面帮他还了债,摆平了这件事。   “事后才知道他是为了给他老娘治病才借的高利贷,谁知道他老娘病没治好,人刚死,他自己就因为没钱还债而被高利贷追杀。所以我一顺帮他葬了病死的老娘,带他回到了这里,给他吃,给他住,还给他女人和各种各样最先进的训练。   “他也确实争气,不到半年就成了我旗下最厉害的高手,他的攻击速度和攻击时的气势,隐然有你当年的风姿,当时我还以为老天真的在照顾我,在失去你这个宝之后,又给我派来一个。没想到最后却落到这般下场。”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到这,罗发荣狠狠把手里已经燃到尽头的烟屁股往烟灰缸里一摁,喘起粗气来。   “我是宝?我看是摇钱树吧?呵呵,开个玩笑。你继续。”方榕半躺在那里,悠闲的吐着烟圈,感受着面对这个人和来到这里后,血液里那种隐隐躁动着的沸腾。竟奇怪的发现此刻的自己有些喜欢这种感觉了。   仿佛根本就没听到方榕有些尖钻的打趣,罗发荣只是笑笑,准备继续往下说。   他从当年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遇到的这么多人里,也只有面前这个人,会毫不顾忌的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这么说话,而自己也不会在意。其实他深心里更加明白,自己的在意和不在意,对面前这个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因为他明白,就是十个财势全盛时期的自己加起来,也不会去真正的和这个人生气,更不会去惹面前这个人生气。因为他至今都记得当年初次遇见面前这个人时,他身上散发着的那种浓浓的血腥和能叫人心寒的杀意,以及当时地面上那散落了一地的人体。   在那一瞬间,他就在心里毫不犹豫的确定了一个认知,和谁翻脸作对都可以,但千万不能和面前这个人作对,绝对的不可以。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再次重复着这个认知,深深吸了口烟,在弥漫着的烟雾里又继续道:“三个月前,他作为我的秘密武器正式出场,迎战那时在拳市上风头正健的鲨鱼,那个绰号鲨鱼的家伙当时的记录是出赛四十四场全胜,二十三次在台上击毙对手,活着的对手也成了严重的伤残人士。   “当时张振和他对战,拳市上开出的盘口是一比二十,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好鲨鱼。那一次我压了近一半的家产在张振身上,结果他也没叫我失望,上场不到两分钟,便以一个漂亮的侧踹踢断了鲨鱼的全部胸骨,使他当场毙命。那一战不但使我大赚了一笔,也使他在拳市里一战成名,获得了‘搅拌机’的美誉。”   “搅拌机?”听到这里,方榕有些不解的打断了罗发荣的回忆。   “就是形容他的腿法凌厉无比,像搅拌机一样无休无止。”罗发荣耐心的解释道,他明白像方榕这样的高手,发问就是要从绰号里了解对手的特性。   “哦,他出腿的最快记录是多少?”方榕又摸出一根烟续上,半躺在那里若无其事的问道。   “出腿最快的记录是每分钟两百七十四次,卧推三百公斤,深蹲五百公斤,一脚能踢断直径四十公分的柏木桩,不过拳市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最厉害的杀手锏不是脚,而是拳,这一点就连我这边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连我都是在一次偶然里看到他曾经一拳打塌过训练馆外的一堵墙以后,才发现的。”   “拳?”方榕本能的皱了皱眉头。因为在他的经验和看到过的资料里,作为人身上最灵活的部份,上肢的拳和肘,在水准到了一定程度的拳市里适用率和有效率几乎为零,既不能给对手足够力量的重击,也不能形成有效的防御。如果对一个低水平的拳手来说,拳作为攻击的杀手锏和利器还情有可原,但对一个黑市拳赛的高级拳手来说,那简直是在自己找死。除非,这个人在拳上,真的有那种比用脚远距离扫劈更有杀伤力的造诣。要知道黑市的拳台上,那些高手的一脚往往能在击中的瞬间便让对手毙命,哪怕对手是皮糙肉厚的野牛或是别的猛兽。   身为黑市拳赛中资深的经纪人,罗发荣应该早就明白这点的,为什么他还会特意提起这个叫张振的家伙的拳?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等着罗发荣的进一步说明。果然,罗发荣在看到他皱眉以后,又继续开口了。   “我也知道,对你们这些高手来说,踢腿出拳打穿或者打倒一堵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但我却无意间发现他打塌的那堵墙在以他出拳位置的一米范围内的墙砖都是整个碎裂的,我见过那么多出拳凶猛有力的拳手,但出拳后有这样状况的,还是第一次碰上。”说到这里,罗发荣轻摇着头,大大的喘了口气。   “哦?难道是内功拳?有意思。那后来呢?”方榕难得的眼中精光一闪,扬了扬眉。   “尽管那次以后,他在所有人面前并没有再露过自己的这个秘密,但我却一直暗暗欢喜不已,以为他是在特意和我分享这个秘密。因此,我对他就更有信心了,从他初战成名到坑害我破产的这段期间,我一直就像财神菩萨一样的供着他,给他提供我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一切。就因为对他太过的偏心,弄得其余的拳手各个心里不痛快,可当时谁都也没胆和他争这些。   “在这期间,他也确实没让我失望,总共出赛二十二场,全都以当场击毙对手而获得胜利。”不自觉的眯着眼,陷入回忆中的罗发荣似乎又回到了那让他日夜狂喜着的日子。   “怎么会这么狠?连一个活口都没有?”听到这里,方榕一直相对平静的脸上再次皱起了眉头。   “他就是这么狠,别说在台上,就是在平时,他盯人的目光里带着一种非常不正常的阴冷和残忍,所以我这边的所有拳手都很怕他,就连我,在被他盯着的时候,有时候心里都会暗暗发毛。”方榕发现罗发荣脸上的神情有些勉强,显然又想起了这个张振的目光。   “连你都会胆寒?这个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罗头,你继续说。”方榕显然对这个人有了兴趣。   “一切的问题就出在上个月的那场比赛上,那场拳赛他对上的是周光头手下一个不知名的拳手,当初拳市开出的盘口是三十比一,几乎所有的人都买他赢。“我自然也不例外,都怪我被钱和对他的信任迷了心窍,那次盘口开出的时候明明有点邪门的,可我当时硬是没看出来,在一发现周光头几乎压了全部的身家在他那个拳手的身上的时候,我就脑子发热也用我全部的家产压了上去,为了彻底弄跨周光头,我甚至连这一幢房子都压了上去。谁知道他在台上从头到尾都被人家压着打,直到最后被人踢下台去,都没发出他最厉害的那一拳。   “那一战,他只被踢断了几根肋骨,却让我彻底破了产。要是真正因为实力不足,败也就败了,我在拳市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这么一点准备还是有的。   “可谁知道他一出医院,就变成了周光头旗下的拳手,就在前几天,当初那个和他打的拳手又和他遇上,结果被他不到一分钟就击毙在台上。直到那时,我才真正完全明白我被他和周光头给坑了。”攥着指关节都有些发白的拳头,罗发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晌之后,才松开拳头,苦笑着道:“后面的你可能也都知道了,破产之后,老婆带着我最后的一点财产悄悄跑了,抵押给银行的房子就这几天要被收,这几天我四处求告,可是借贷无门。心灰意懒之下,我只好……”说到这里,他随手指了指零乱的房间和地板,打住不说了。   “现在拳赛打的这么血腥,难道还在老地方举行吗?”欠身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罗发荣,方榕微皱着眉头问道。   “早就不是了,现在一般都在公海的一艘超级邮轮上举行,拳市的规模也已经大大超过当年,不光局限在国内和周边的地区了,现在动不动都有世界各地的巨头带人来参加,所以你要筹钱的话,不用再和以前一样打的那么辛苦,打几场硬的就足够了。”   “那你现在还能筹到咱们出场和下注的费用吗?”   “没问题,就凭你当年的名号和实力,大耳窿那边我都能借到足够多的钱。倒是小方你,突然出赛的话,训练用的场地、设备和服务人员我怕是有些问题。你也知道,树倒猢狲散,眼下的我这些都不能提供了。”   “这个不是问题。我看你这间大屋就足够用了,不过我觉得倒是应该雇几个人来收拾收拾这里,顺便给咱们做做饭,这些年我吃外面街上的东西吃的实在是够腻了。”淡淡地笑了笑,方榕指着零乱非常的大厅道。   “这个绝对不是问题,小方你先休息休息,我去给咱们准备。”腾的站起身,已经开始再次兴奋起来的罗发荣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门口跑去。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一切从头再来!”就在门重新关上的瞬间,方榕听到他公鸭般难听的吼歌声隐隐传来。   无声的笑了笑,又燃起了一根烟的方榕眼中燃烧起了一种罕见的狂热光芒,这使他微胖的脸上,闪现出一股狞猛的兽性和狂暴来。 第五章 逆流   第二集 第五章 逆流   再说几乎一整夜都被噩梦屡屡惊醒过来的赵三,此时正顶着疲倦的黑眼圈,像座冰山一般面无表情的望着躺在冰柜里已经开始发硬的福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身上散发着的一波强过一波的杀意,让见惯了死人的太平间管理人都从心底里冒出一股股的寒意。慢慢的往门口挪动着脚步,他真想就此一溜烟的跑出此刻变得格外阴森的太平间去。   “赵三,看清楚了吧?要是看清楚了的话,请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协助调查。”显然,赵三身边的年轻警官也有些抵挡不住他身上的杀意和太平间阴森难闻的味道了。   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在说话,赵三依旧像冰雕一样面无表情的盯着冰冷僵硬的福清。   冰柜里的福清失去光泽的双眼和额上那个新开的血洞就那么大大的张着,面容上全部的表情都写满着惊疑和不甘。   “赵三!你到底听到我说的没有?马上跟我们回去!”被人再三视若无睹的漠视终于让年轻的警官失去了一直努力保持着的耐心,根本不管身边半老警官的示意,怒吼着爆发了起来。   也难怪他怒气勃发,干了这么久警察,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敢在警察面前这么嚣张的普通人。   不但不配合自己俩人协助调查的要求,反而硬逼着自己俩人陪他到太平间来看尸体。要是光是看看死者,本着对死人的宽容,他也能勉强理解。可这一看都好久了,赵三硬是木着脸一声不吭的看着尸体发呆,自己已经好言好语的提醒他好几次了,他就愣是装作没听到。这样的难看和屈辱你叫他怎么忍?他可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啊,才不会和半老警官一般,那么的没胆没种!   霍的像旋风一样的转过身子,赵三瞬间变得血红了的双眼就像利刃一般的刺向年轻警官的双眼:“滚出去!”一声犹如兽吼的暗哑声音就像一声闷雷般炸响在赵三的唇齿之间。随着怒喝的出口,狂涌而起的冰冷杀意瞬间便整个的扑向了年轻的警官。   被他充血通红的眼睛一瞪,被他眼神和周围空气中冰冷森冷的杀意一逼,刚刚还暴怒的年轻警官管不住自己的便后退了三步。这一瞬间,他心头的感觉竟然是他此刻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即将暴起,择人而噬的的凶兽。   “三哥,这又何必呢?”一直默不作声的半老警官适时的拦住了即将发作的赵三。   他口中客气的称呼倒是让因为刚才不自觉的后退而更加恼羞成怒了的年轻警官愣了一愣,险险的,他控制住了将要出口的,比赵三更大声的怒吼,自然也使他不知不觉的打消了拔枪的念头。   “达叔,能不能给我五分钟让我和我兄弟单独待一会?”狠狠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年轻警员,赵三暗哑着嗓子,很客气的对半老警官达叔道。   “我们在门口等你。”说着话,达叔拖着年轻警官出了太平间,出去的时候顺手关上了太平间的大门。至于那个太平间管理员,在达叔回答的时候便已经溜出去了。   “兄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悲痛的跪倒地上,伸手不停的抹着福清已经冰冷僵硬到失去了弹性的眼皮,想给福清合上眼帘的赵三终于在连续三次失败后,热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赵三怎么也没想到,仅仅隔了一夜,跟了自己多年的福清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成了他心中永远不可解的痛。   “我昨天为什么不亲自去?为什么不亲自去?”懊恼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赵三在滚滚而下的热泪中发出了阵阵低沉的嘶吼。   滚烫的泪水一串一串的洒落在福清冰冷僵硬的额头上,慢慢的,福清圆睁着的双眼合了起来。   泪水渐渐干涸,此时神色变得阴冷无比的赵三只是死死的盯着福清已经合上双眼的面容,再次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福清额头上微有些焦黑的那个枪眼,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来:“兄弟,血债血偿,想必你也明白三哥的心思。你安心去吧!”说罢,他趴在地上给福清磕了三个响头后,站起身转身就出了太平间的门,再也不曾回头。   ******   不光是聊城此刻闹哄哄的不得安宁,就连此时的省城,也是乱的实在可以。   自从昨夜被撞的刘英奇身份被证实之后,省城里彻夜都能听到警车凄厉的呼叫声,一个背景深厚的巨贾在本城竟被一群小流氓劫掠,而且至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测,实在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说小,也不过是件正常的刑事案件,说大,却可能是会影响的本城乃至本省的投资环境和治安局面的大问题。   因此,省城警方连夜就对整个城市进行了全方位的大清查,清查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才暂时告一段落。   这突如其来的大清查取得了不小的成绩。起码,那群计划劫掠刘英奇的小偷们,除了翻车撞晕过去的那两个人以外,全部被抓获归案。   随即,随着他们口供被迅速的证实,剩下所有的疑点便都指向了至今昏迷不醒的王小明。所有的人都想他早日清醒,从他口中弄明白他为什么要一路追踪着刘英奇。   省城同一所最大的医院内,昨夜被送进来的几个人的待遇真的说的上千差万别,不可同日而语。   其中最惨的当然是开摩托劫掠不成,反倒被摔断了肋骨和小腿的两个小贼,简单的包扎和处理过后,等待他们的就只能是自己忍着痛,应付警方无休无止的重复盘查和审问。   最好的当然是被闲云第一时间送来的刘英奇。此刻,在这所医院最高级的急救病房里,叶枫斜坐在床头,手里紧紧握着到现在还陷于深度昏迷的刘英奇的手悄悄垂泪。另一边的沙发上,同样一脸憔悴的小倩也在那里埋首低低的啜泣。   只有一直站在窗边的闲云,就在刘英奇床头的生命仪忽快忽慢的鸣叫声里,呆呆望着窗外的那几棵老树,在心里暗暗着急。   和叶枫他们不同,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探察过刘英奇伤势的他早就知道刘英奇这次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却有下半身终身瘫痪的危险,恰好被车轮正对上的脊椎部份,至少有两处严重碎裂了,这也是他改变主意,立即送刘英奇来医院的原因。   作为一个一心一意的修道人,他尽管不太感冒现代西医的治疗理论,但他却也明白,处理这种急重外伤,去医院要比自己出手保险的多。当然,如果要是在自己的地方,他绝对不会选择送来医院。   现在他最愁的,不是刘英奇的伤势,而是自己怎么去向即将到来的师父交代,去怎么解释在他的监护下,师父最疼爱的,也是唯一的孙子在一群小混混的手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尽管修道人一向讲的是清心寡欲,可是这一刻,他也觉得心头不时有怒意和歉疚交替着侵袭。但现在的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种种波动,耐心的等待师父他们的来临。   伤势不亚于刘英奇,但待遇只介于刘英奇和那俩小贼之间的王小明,此刻裸露着上身躺在一间被警方严密监视着的病房床上,从入院到做完手术的现在,都陷于深沉的昏迷中没醒。   此刻脸色苍白如雪,还在昏迷中的他现在还并不知道,他左手的机能因为左肩骨已经变得粉碎而被医院判了终身死刑。他自己的身份背景也已经被警方调查的详细无比,现在,就只等他清醒过来,便要给他展开详细的侦讯。   当然,他更不知道,他出事的消息,也正被有些人心急火燎的往聊城赵三那里传递。   或许真的应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句老话,就连老天爷,此刻也开始再次下起来了淅沥的小雨。   ******   “小方,你瞧瞧还满意吗?”等屋子被临时雇来的人收拾的差不多了,罗发荣这才笑嘻嘻的敲开了方榕的房门。   “收拾整齐了还行,就和现在的你一样。怎么,都办妥了?”大略的在各个房走动了一下,方榕淡淡地点了点。此刻的这间大屋在收拾整齐了以后,就和眼前恍若换了个人一般的罗发荣一样,在傍晚南方温暖的阳光斜照下,再次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和气派。最让方榕满意的,还是房间里此刻呈现那种难言的安静。   方榕至今还记得,当年不管什么时候进来这间屋子,都充斥着的那种喧嚣。“来,小方,我帮你也买了几件衣服,换上看看,这里的天气穿西装太热了。”   此刻,换过衣衫的罗发荣容光焕发的笑着,顺手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好几个手提衣袋递给了方榕。   “怎么?没办妥?”方榕并不伸手去接,只是眼瞅着他,依旧淡淡地问道。   “只能说办了一半,他们好些人都不相信你又回到了我这边。”有些尴尬的把手袋放在了沙发上,罗发荣低着头躲闪着方榕的目光,只管搓着双手,慢吞吞地道。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罗头,我以前的那身衣服还在不在?”摸出一根烟点上,方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刚才已经叫下面的服装店去做新的了,以前的那套当初被我一生气绞碎扔了。”吞吞吐吐的说到最后,罗发荣的头抬起来了,双眼也勇敢的迎上了方榕的目光。   “哦。那我就穿这些好了,都还是长袖吧?”和他设想的一样,方榕并没有在脸上露出丝毫的意外表情。   “那是当然,再怎么都不会忘记你穿衣的习惯的。”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的罗发荣笑容又灿烂了起来。   瞬时变得深邃无比的双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在他几乎又要开始躲避的前一瞬,方榕扭头拿起了沙发上的袋子,在转身进屋的前夕,这才开口道:“我希望我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等候我的是当年那个被人们称为罗剥皮的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静静的呆立在那里,罗发荣久久注视着方榕那间屋的门,只觉得久违了的血气在不停的在体内涌动。   ******   “暗修罗?真的是你!”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榕随手变换着的脸谱最后定格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黑色修罗面孔,这座城市最大的地下钱庄的老板,被人称为大耳窿中的大耳窿的程千里不由的便惊叫了出来。随即,他的心便被一股已经有些陌生了的狂喜和兴奋所包围了起来。   “刀仔,告诉前面,今天提早关门了,什么人都不见。你也给我把住门口,没我命令谁都不许进来。”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殷勤招呼方榕和罗发荣他们坐下,一方面提高了嗓门冲着门口的守卫喊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在确认了罗发荣带来的人,真是当年拳市上的不败战神暗修罗的瞬间,他便知道今天是真的财神爷上门,想不发都难。再一想到又可以在拳市里一睹至今不能被忘怀和替代的暗修罗的风姿,他全身的血液也觉得有些发热了。   有时候,不管什么样的生活,平淡的太久了,都会生厌的,就是他也一样!   “哇操,老程,你还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金钱兽,这么快就闻到了钞票的味道。你他妈的是不是也太现实了点?”一想到前面自己来的时候,程千里爱理不理的样子,罗发荣便一肚子的小火,忍不住在接过酒杯的时候,半真半假的笑骂了起来。   “出来做就是为了钱,不然我这么辛苦的支撑这点门面干什么?还不如回乡下抱孩子去。说我现实,你罗剥皮又能好到那里去?咱们老大就别笑老二了。还是尝尝我这瓶XO,看看味道如何?据说这世界上没有几瓶了。嗳,你怎么不喝?”端着酒杯在方榕他们对面坐下,程千里却忽然发现方榕只是端起酒杯闻了闻,就把酒杯又放下了。   “我一向不饮酒的,程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抽烟就行。”淡淡地笑着,方榕点了根烟。   “那就太可惜了,这么好的酒。”说着话,程千里仰起脖子把杯中的酒一口喝掉,杯子顺手往一边一放:“老罗,今天来找我要借多少?”   “你能借出来多少?”罗发荣也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掉。   “两千万!够不够?”变得凌厉了起来的目光在方榕淡淡的笑容上来回巡视了半晌,程千里一咬牙,冲着罗发荣报出了数目。   “这么多?”他没想到罗发荣一愣之后,竟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那你准备要多少?”按耐住心头的失望,程千里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他原以为以罗发荣现在的状况,在手头有暗修罗这样的大牌之后,肯定会全部来借的,没想到不是,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   “五百万就差不多够了吧?我想眼下这边够格和他打的也不过是两三个人而已,两千万太多了。”皱着眉头,在心里估算出费用后,罗发荣谨慎地道。   “两三个人?老罗,你不会不知道眼下将要进行的这次拳赛来得都是些什么人吧?咱们也别兜圈子了,你就直说,你那边还有多少现款吧,如果不是很多,你稍微留出点空给我,让我也参一股,最多利钱我少算你点,你看如何?”在心里多次反覆盘衡过后,程千里也下了一搏的决心。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所有黑市拳赛中,面前这个暗修罗是最出色的。以他的直觉和本能,认为绝对值得他搏这一次。   “哇操,老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近况,要有钱我还会来找你?对了,你刚说的什么眼下的拳赛?我怎么听的有些糊涂?”牢骚了两句后,精明的罗发荣察觉到好像什么不对了。   “哈哈哈!哇操!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出来混?我看你是根本没接到这次黑市拳王赛的邀请函吧?哼哼,五百万?五百万连报名费的一半都不够!”猛然胀红了脸狂笑着,被气了个半死的程千里毫不客气的用手指着罗发荣骂了起来。   “黑市拳王赛?五百万连一半都不够?报名费是多少?”脸上顿时蜡黄一片的罗发荣喃喃的低声问道。再一次,他的自尊在这冷酷的现实面前被撞成了一片粉碎。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圈内呼风唤雨的混了近二十年,这次只不过才垮台几天,就被所有人都抛在了脑后,连拳市上出现这么大的事都要一个圈外人来告诉。   根本不再理会他的问话,收住声的程千里面色一正,径自对着在一旁冷眼相观的方榕一抱拳:“修罗兄,恕千里得罪,虽然我自信双目不盲,认定你就是当年拳市的神话暗修罗,但这次你实在不该跟着已经破落的罗剥皮来的。   “以他现在的状况,你若在拳赛上万一出岔,实在让我无法向下面靠我吃饭的兄弟们交代,因此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可愿一听?”罗发荣脸色一变,刚要开口说话,却见身边的方榕大有深意的横了自己一眼后,冲着程千里淡淡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也就神色黯然的不说话了。   “如果修罗兄愿意接受我手下两个兄弟的挑战,在我所有的兄弟们面前证明自己确实就是当年的暗修罗的话,我愿意出钱为修罗兄安排出赛的一切,最后的所有的收入咱们对半分,你觉得如何?”一听他说出这话,罗发荣的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只是沮丧若死的把头埋在双手里,等待着方榕的回答。   “挑战我可以接受,咱们也可以合作,只是要多分一份。”方榕不慌不忙的又点了一根烟,抬起头,瞬间变得冰冷清澈的眸子盯着程千里缓缓道。   明显的一愕,随即在恍然的不理解和大笑里,程千里斩钉截铁地道:“成交!反正我这边也正好缺像老罗这样熟悉拳市的专业人士。”   “小方!”惊喜的抬起头喊了一声小方后,罗发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仿佛根本不受他们俩人表现出来的情绪影响,方榕显得更加冰冷清澈的眸子还是定定的凝视着程千里的眼睛:“叫你的人去准备!”在出门去安排的路上,程千里不知怎的,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起自己要试试方榕实力的提议了。   其实,在被那双冰冷清澈到仿佛能凝结住他血液的双眸盯上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百分百的知道,自己面前坐着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当年拳市上所有拳手心中的梦魇,那从来未曾败过的传奇,暗修罗!但是作为一个市面上混了一辈子的人精,他再三斟酌后,还是决定先试了再说。   毕竟,谨慎点的好处,永远多过它带来的坏处。   ******   “暗修罗!天啊,是暗修罗!他又出现了!暗修罗又回来了!”当灯光一暗复明,明亮的灯光下,宛若鬼魅的出现身穿紧身黑衣,脸画淡蓝色修罗脸谱的人影的瞬间,地下钱庄宽阔的练功房里便响起了一片喧哗。   静静的,犹如千百年来一直就矗立在那里一般,站在众人目光焦点中的方榕此刻心中一片寂静。扎在头上的那根血红色飘带之下,那双冰冷清澈到再无丝毫人类感情的双眸就像两块带着魔力的黑宝石,配合着狰狞可怖的修罗脸谱,冷冷地散发出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杀意。   房间内众人的喧哗就在这越来越森冷的杀意弥漫和胸腔中越来越感到沉闷的压力下,渐渐归于寂静,但在很多初见暗修罗的人心中的,却都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徘徊:“他怎么会给自己带来这样反常的感觉?原本,这种拳赛看着应该是让人热血沸腾,情绪高昂的呀!”眯上已经兴奋的开始隐隐有些发红的眼睛,场边上的程千里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厚厚的上唇,猛然喝道:“上场开打!”随着他的喝声,练功房的两边人群中箭一般的窜出两个健硕无比的大汉,直奔静静矗立的方榕而去。   冷漠的注视着电闪而来的铁拳挂着风声直奔自己的面门,静水无波的心田纤毫毕现的映照着另一侧速度更快的铁脚劈扫,方榕就在拳脚临身的瞬间自自然然的后退了一步,冷冰冰的喝道:“四个!”程千里一愣,随即在明白过来的狂喜里再次嘶哑着声音叫道:“再上两个!”此时,方榕刚好第三次闲庭漫步般的躲过场上两名大汉狂风暴雨般袭来的拳和脚。   又是两条绝对称的上巨人的大汉狂风般的卷到。就在这两条大汉展开攻击的瞬间被围在中间的方榕便立时感觉到了自己面临的压力。   这四个大汉是一向配合惯了的,他们四个人联手,绝对要比一般四个人联手强上好几倍!   漫天的拳影和脚风中,方榕冰冷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狂热的欣喜,随着他嘴里一声充满兽性的低沉嘶吼,正在全力攻击的四个大汉却都发现面前淡蓝色的修罗脸谱在瞬间就变成了血红!   “血修罗!”就在场外的低声惊呼中,方榕黑色的身体在场中变成了一道黑色的闪电,紧接着场外的众人就看到黑色的闪电在场中幻化成了四肢大张的妖异巨兽,恶狠狠的向四方展开了闪电般的扑击。就在巨兽般的黑影一闪即逝的幻影消失之后,练功房里的众人这才听到四声惨烈的叫声和看到四条就在半空中翻滚着抛出的巨大身躯。   直到四条身躯在沉闷的扑通声里落地,练功场里的众人也才听清程千里急切的吼声中的含意:“手下留情!”“他们没事,死不了。”就像没动过一般,方榕还是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原地,冷冷地道。只有赤红色的修罗面具和全身上下弥漫着的,由冰冷转变为有些狂暴的杀机,见证着他刚才的出击。   看到场中暗修罗微微有些泛红的双眸带着狂暴的战意紧紧的盯着自己,这才醒过神来的程千里在心头无端闪过的的一丝恐惧中展开了笑容:“修罗兄雄风依旧,实在是叫人佩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请!”也不理会场中软倒的那四个大汉,程千里抢前几步领着方榕和一脸笑容的罗发荣出了练功场的门。   在门合上的瞬间,正在悄悄调和呼吸平静心神的方榕听到练功场里隐约的语声:“才到血修罗便一下就放倒了老大身边的四大金刚,那到暗修罗……”   ******   “赵三,赵三,你冷静点!冷静点!”聊城的警局内,赵三的双眸在听到王小明也出事了的瞬间便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可脸色却在那一瞬苍白到再也没有一点血色。   注意到了这点的警官达叔只能忍着心头的感叹,轻拍着他的胳膊进行无力劝解。   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正在警局配合调查,也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全身只管微微颤抖着的赵三一直就那么直愣愣的低头瞅着地面,半天没动过一下。   “赵三,赵三,你冷静点,冷静点!”无奈的达叔只有在又一次按住要发作了的年轻警官的手之后,推摇着赵三的肩头,希望他赶紧回过神来。因为他知道,还有很多事需要赵三的笔录往上报呢,老这样失控可不行。   “达叔,给我支烟抽。”半晌之后,仿佛苍老了许多的赵三抬起了头,直愣愣的冲着他道。   “赵三,你的人连续出事,对这件事你怎么看?”等低头抽烟的赵三手不在颤抖了,达叔也点起了一根烟。   看上去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抬眼的赵三忽然扔掉烟头:“达叔,现在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笔录咱们能不能回头再做?让我先回去看看小明好不好?”   “不好!刚接到的电话里,上级要求我们暂时拘留你四十八小时,晚点省城就要来人找你。所以我无权放你出去。”   “不能通融一下?”赵三苍白的脸开始逐渐发青。   “赵三,不要让我们为难,这是上面的意思。”稍微停顿了一下,达叔看了看脸色越发青了的赵三,又继续道:“其实咱们都清楚你现在急着出去要干什么,可是赵三我不妨告诉你,因为全省各地,特别是聊城地区连续发生恶性案件,从昨天晚上起,全省已经开始了全面清查和戒严,你就当给咱们聊城父老做做好事,不要在这个关头再弄出些事好不好?   “这些年,尽管大多的聊城人都说你和你身边的那些人是黑社会的渣子,可是作为警察的我却知道,你底下悄悄的为咱们聊城省了不少事,起码是挡掉了不少可能会出乱子的麻烦,所以我一直认为你不是那种没肝没肺的孬种,也还是条汉子,所以我希望你这次还是考虑清楚,不要做以后会后悔的傻事,你明不明白?”   抬起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达叔那张诚恳的方脸,赵三沉默了一会,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达叔!”   ******   “老大,聊城来的那小子已经干掉了,刚才我听说赵三也已经进了监狱,现在是不是该我们全面进入聊城了?”   “现在进去聊城干嘛?赶着去吃屎啊?我说老三,你怎么就不能多用用脑子?整天就光知道杀啊杀的。”   在省城长风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总裁贺明就当着他保卫部部长的面,叉着腰粗鲁的骂着他公司的副总经理刘勇,一个一脸横肉的中年人。   “三哥,老大的意思是眼下全省的戒严又开始了,赵三又只是暂时扣押,所以我们暂时不宜直接侵入聊城。”看到一向勇悍粗直的刘老三翻起他的牛眼,准备和老大顶牛了,原本坐在一边不出声的保安部部长说话了。   “哇操,既然不进,那干掉那小子干嘛?”尽管知道保安部长说的不错,但刘勇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嚷道。   “老大当然有用意了,现在咱们虽然不宜进入聊城,但还可以干点别的事。嘿嘿!老大,那件事现在就可以进行了吗?”保安部长嘿嘿的笑着,脸上一片阴狠的得意。   “嗯,吩咐下去,一等赵三出来就叫他们开始,事情尽量闹大闹狠点。”重重的点着头,贺明的脸上也带着一股狰狞的笑意。   “那事后……”   “事后把手脚擦干净,我看不妨就像聊城的那小子一样,也丢到四海的门口,我看他们两家到底如何互相解释!哈哈哈!”说到最后,贺明得意的狂笑了起来。   “还是老大高明,原本我还只是想悄悄处理掉呢,可从来没想到那臭**还有这么大用,老大不愧是老大,实在是高明。”嘿嘿笑着,保安部长开始猛拍老大的马屁。   “哇操,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都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一边的刘老三听的有些迷糊,急了。   “你听不明白就对了,这事过两天在给你细说,总之这次四海和聊城的赵三那边要有热闹给我们看了。”   与此同时,在四海总部,四海的老大夏永忠也刚刚与手下的心腹干将们讨论完省城和聊城近来发生的事情,他正在做总结性发言:“鉴于全省又开始了清查和戒严,咱们的很多场馆会所都要高度警惕,那些风声太大的地方可以暂时停掉,大家回去叫手下的兄弟们最近也收敛着点,总之最近一切小心,千万别给我在风头上捅什么篓子,不然我就要他好看!   “至于聊城方面,老二你找个人去给赵三说明一下,我已经同意给他七天时间,等他来亲自给我解释苍狼他们被杀的事情。还有,他那个信使福清不是我们干掉的,估计是长风的人不想看到我们俩家修好在搞鬼,这事到时候我也会给他一个交代。   “哦,对了,老五,叫你手下的人盯着点昨晚出事那几个小子,我听说其中一个就是赵三的手下,追着那个叫什么刘英奇伤者从聊城来的,这种时候,赵三这么派人来绝对有什么问题,给我盯紧了,一有问题就给我汇报。要是再没什么事,大家就散了。记住,最近小心点。”很威严的扫了下面的干将们一眼,夏永忠挥手宣布散会了。   或许是这些年里,四海顺风顺水的自大惯了,尽管底下的密报也早就把聊城的信使福清在聊城郊区横死的消息报了上来,他们此刻也知道了赵三被警方暂时扣押在警局,可是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是大多都集中在了全省这次从昨夜忽然开始的戒严上了,其中一些零散的谨慎的意见并没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也或许,这正是天意如此吧! 第六章 心悸   第二集 第六章 心悸   省城的医院里,娇容惨淡的叶枫和小倩依偎着靠在窗前,有些紧张的看着混乱的病房里的一堆人。到现在她们才发现,刘英奇背后还有很多亲人她们并不认识。其实就连叶枫,以她和刘英奇的关系,也不过发现自己只认识其中的两个人。那个刚来不久,就暴跳如雷的嚷嚷着夺门而出,去和这座城市的头头们理论的中年人她认识,那是刘英奇的父亲,一位颇有名声的大企业家。   另一位此时正默默握着刘英奇的手,脸上老泪横流的白眉白发的老人是自己只见过一次,据刘英奇说是他在吃长斋不怎么见客的爷爷。   剩下的六七看起来和那个有些孤僻的闲云有些相像的中年人,叶枫就不知道他们是谁了。可是看着他们各个自从见了昏迷在床上的刘英奇之后,脸上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感情,叶枫觉得一点都不逊于刚刚夺门而出的刘父。   “这就怪了,刘英奇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多位和他有深厚感情的父辈了?自己怎么不知道?”默默地看着着面前的一切,她也在暗暗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闲云,奇儿要复原得多长时间?”伸手抹着脸上斑斑点点的泪痕,就在叶枫胡思乱想的空里,刘英奇的爷爷说话了。   “师尊,只要回到咱们自己的地方,不出三个月,英奇就可以没事了。”闲云恭恭敬敬的在他身后回答道。   “那你赶紧去医院要车办手续,咱们马上回去。”闻声悲容一懈,老人当即下了决断。   “刘爷爷,英奇这伤……”叶枫还没说话,小倩倒先急了,她可不信连医院的专家都一时没有办法的重伤,运回去三个月就能好了。就算自己所在的那个城市医疗手法要高明的多,可这伤能这么随便移动吗?   “你小倩姑娘是吧?不用担心,我家英奇是不会有事的。”老人恢复平静的面容给了小倩一个淡淡的笑容,却连眼角都没扫一下站在她身边的叶枫。按理,她是他未来的孙媳妇呀。   敏感的叶枫显然也和小倩一样,感觉到了老人此刻对自己神情的异样,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此际依然昏迷着的刘英奇。   忽然,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变的沉默了,只有不知疲倦的生命仪在不停的鸣叫着。   ******   “小方,谢谢!”一出地下钱庄的大门,神采飞扬的罗发荣便一把拉住方榕的胳膊,用这辈子从没有的诚意向方榕道谢。   “什么?”好像有些神思不属的方榕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要谢自己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想和你说谢谢!对了,小方,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的,不如我带你去大富豪轻松轻松吧,最近那里来的妞很不错。”以为方榕在和他装傻说笑,罗发荣也便轻狂了起来。   原本他并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被失败和破产逼急了,好不容易见到了希望,加之这次来的方榕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冰冷消融了许多,所以他一得意,便有些忘形了。   “要去你去吧,我自己回去了。”瞬间冰冷了的双眸和语气让他清醒了过来。   “我说笑的,说笑的,明知道你一向不好这调调,我怎么会真去呢?开玩笑的。”   “你还有开玩笑的时间?我可是记得后天晚上拳赛就要开始了。”冷冷地说完,方榕也没理他,径自往回就走。他知道,暂短的癫狂之后,罗发荣绝对知道他自己该去做什么,那才是事关他将来的大事。   其实到现在,方榕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一来就偏偏又找上了他。以自己以往的战绩和名声,不管找上这里的那个拳市经纪人,相信自己都会被人家奉若上宾。   可自己偏偏还是找上了明知道已经破产了的他,刚刚自己居然还会不假思索的在程千里那里帮他争到了三分之一的收入分配权。   这是为什么呢?究竟是在聊城这些年的平静生活让自己的心变软弱了,还是自己一直本来就是这么个容易心软和念旧的人呢?可如果自己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容易心软和念旧的人的话,那为什么自己在不利用天妖,只利用到五鬼的力量的时候,也会变得那么狂暴和嗜血呢?还有,自己记得自己没遭殃之前,并不怎么喜欢琢磨挣钱和积累金钱事,为什么这些年却会越来越喜欢挣钱和存钱?   这满脑子的想法和欲望,到底那一种才是我自己真正原有的?想到这里,方榕竟不由的有些痴了。   “呀!你这人,是走路没张眼睛还是想吃人家的豆腐?怎么乱撞呢?”恍惚间方榕感觉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耳边就响起了一把清脆的女音。   一抬头,一张酷似叶枫女性面孔立时便映入方榕的眼帘,一下子就把他想要道歉的话堵在了唇齿之间。   实在太像了,一样娇俏的柳叶眉,一样清秀可人的瓜子脸,一样富有性格的高鼻梁和下巴,就连那长的恰如其分的双唇都充满了和叶枫相同的古典味,要不是前两天刚刚见过剪成短发的叶枫,要不是面前这张面孔看上去肤色更白皙,更年轻,要不是方榕在心里已经决定割舍下和叶枫的那段感情,方榕当时就会脱口叫出叶枫的名字。   “你还看?你还看?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看上去挺憨厚的一个人,怎么在大街上就敢耍流氓?快道歉!不然我可就要喊非礼了。”就在他**的空里,面前这个酷似叶枫的少女揉着肩膀,连珠炮似的冲他冒出一串京片子来。   她这一嚷嚷,方榕便完全醒了神回来,罕见的脸色一红,后退了两步:“对不起,对不起,刚撞疼你了吧?”   那少女一看方榕的样子,就知道面前这看上去有些胖乎乎的男人并不具有什么危险性,心里的紧张一松,嘴上倒是更厉害了:“怎么着,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那色眯眯的样子怎么就收起来了呢?你再看,再看啊,现在本小姐让你看你怎么又开始装纯情了?还知道脸红,知道脸红你走路还乱撞?撞了还不道歉,你这人到底知道不知道什么是文明礼貌啊?要不要我免费教教你?”   方榕一看,知道自己捅着马蜂窝,要是自己再不走恐怕就更麻烦了。所以尽管心里特别想找个理由认识这看上去酷似当年叶枫的年轻女孩,但还是决定早离开为好,因为路上不少的行人已经开始注意到这边了。   “对不起小姐,刚才我因为想点事情,所以没留心撞了你,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嘴里说着,方榕调顺了脚步就准备离开。   “不行,撞了我的事就算道过歉了,可是你刚刚色眯眯的看着我的事还没道歉,赶紧道歉,不然咱们没完。”一看方榕越来越软了,这少女就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越好玩了。   “看看你也要道歉?行,我再道歉,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方榕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准备一走了之。   “等等,道歉就道歉,你干嘛还摇头?让你道歉冤枉你了吗?”一看方榕要走,那少女眼珠一转,又有主意了。   “哦?那还要怎样?”方榕心里一烦,眼神中便开始流露出一抹冰寒。其实到现在,他在练功房里被激发起来的波动并没消失干净。这会要不是因为这少女长的太过像叶枫,他可能早就不顾而去了。因为自从进了这座城市,这些年来被刻意压制着的种种过往便不停的侵袭着他的神经。自然,这里面也包括了他当年的冷漠和无情。   不由自主的在这抹冰寒里打了个寒颤,明显有了怯意的少女后退了两步后,嘴里也不肯服软:“我要你再次认真道歉!”   “无聊!”心里又是一烦,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情绪波动有些异样的方榕刻意加重了眼中的寒意和阴冷,横了那少女一眼后绕开她急急的走了。   “我记住你了,你给我小心点!”直到方榕已经走远了,那少女才从方榕那刻意加重了冰寒和冷酷的一眼里恢复过来。不过这回的京片子里夹杂着一丝丝些微的哭音。   回到罗发荣的豪宅,方榕吩咐过那些雇来的临时下人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打扰自己,随后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面。   躺在床上,随着很快就调匀了的呼吸,方榕散乱波动的心神也逐渐的安静和平稳了下来,直至融入那种他早已经习惯了的寂静。   “怎么还没休息?”方榕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但他却发现宽敞的客厅里,形容有些憔悴的罗发荣还在那里看电视。   “睡不着!你来得正好,过来陪我喝一杯,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喝了。”出乎意料的,看起来已经喝得半醉的罗发荣语气中竟饱含着掩饰不住的沮丧。这与他前面分手时的那种兴奋和轻狂截然不同。   “又怎么了?”方榕敏感的停住了脚步,本来他是准备到阳台上活动活动手脚和关节的。   “现在又没希望了,又没希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唠叨着,罗发荣又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去抓茶几上的酒瓶。   “别喝了!赶紧说怎么了!”方榕身子一闪,便站到了他的前面,顺手就先一步把酒瓶抢到了手里。   “小方,你还是让我喝吧,反正咱们已经没希望了。瓶子给我,我还要喝!”罗发荣此时显然已经喝的有些神智不清了。   方榕见状眉头一皱,也不再和他客气,手里的酒瓶往桌上一放,上前一步一把提住他的前襟,就那么提小鸡一般提着不断挣扎的他进了浴室,随手往浴缸里一扔,反手就把莲蓬头扭到了尽头。   冰凉的水迎头浇下,迷醉的罗发荣便大叫着想翻出浴盆,方榕也不多话,抬起脚一拨拉他又跌进浴缸,他又叫嚷着要挣扎着爬起,方榕又是一脚让他跌了进去,如此三五次后,被凉水完全浇醒了酒意的罗发荣这才浑身湿淋淋的坐在浴缸里,抹着头上脸上的水珠开始讨饶:“小方别玩了,别玩了,我已经醒了,已经醒了。”说着话,便开始猛烈的打起喷嚏来。   “现在已经清醒了?到底什么事让你又变成这副熊样了?”吸着烟,方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冷冷地注视着狼狈不堪的罗发荣问道。此时的罗发荣已经脱掉了湿透的衣服,就那么只裹着一条大浴巾出现在他面前,本来就不多的头发湿乎乎的贴在头皮上,还不时的有水珠在往下滴,看上去很是狼狈。   “阿嚏!”猛烈的打了个喷嚏后,显的越发狼狈的罗发荣瘫在了沙发上,低着头躲闪着方榕的目光,只管低声嘟囔道:“你把我弄感冒了。”   “少废话,到底怎么了?”方榕眼中精光一闪,有些不耐烦了。   “下午我去给你报名,顺便找熟人打听了一下这次拳赛的消息,发现情况不太妙。”顺手也从桌上的烟盒里取过一支烟点上,罗发荣蜷在沙发上似乎很不情愿地嘟囔着。   “怎么?”方榕微微一愣,前倾着身子问道。   “这次的报名费是一百万美元不错,可是程千里那家伙到底是外行,他并不知道这次来参加比赛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喷着烟龙,罗发荣逐渐恢复了平静,语气也沉稳了下来。   “哦?”方榕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扬了扬眉毛。他知道罗发荣只是在整理思绪。   “小方你也知道,就黑市拳赛的水准来说,咱们这边参加拳赛的拳手水准最高也只是在国内颇有名气,和世界顶级的那些高手有多少距离咱自己明白。可是这次,之所以报名费这么高,奖金那么丰厚,就是因为这次比赛还有四个当今世界顶级的超一流高手参加,亚洲地区各地黑市拳坛的霸主也来了不少。这怎么能叫我不担心呢?”长叹着,罗发荣只是茫然的吸着烟,打住不说了。   “这么说是你对我没信心?”方榕听完并没像他想像中一般跳了起来,只是摁灭了手中的烟头,淡淡地问道。   “话不是这么说,小方,我要是对你没信心,就不会在知道这些后还是硬着头皮报名了。只是我回来以后,越想越为你担心,可你又睡了,不让人打搅,所以只好自己在这里喝闷酒。”脸上爬上一抹苦涩的微笑,显得越发憔悴了的罗发荣解释道。   方榕心里小小的一个波动,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何在多年之后,明知道罗发荣已经潦倒了的时候,还会自觉不自觉的找上他,在白天和程千里订约分钱的时候,还会拉他一把。   原来在自己心目中,这个在别人眼中的罗剥皮,毕竟还有他可取的一面,最起码,在这个彻头彻尾没有温情和道义,只认金钱和实力的黑市拳坛,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里,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不曾真正对旗下的拳手做的太绝过。   就连自己,这个当年他眼中绝不可缺的摇钱树,在自己下了决心要走的时候,他也只是黯然的忍痛选择了放弃,并没有用那些卑鄙的手段留难或者对付自己。   可这,是不是就是他今日被人坑到如此境地的原因呢?毕竟,在现今这个连普通社会都物欲横流、残酷似铁的世上,原本就黑暗到不见天日的黑市拳坛里的龌龊和无情可想而知。   像他这样的人倒下去,可能真的只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方榕忽然有些淡漠的笑了起来。一面承认现实这么冷酷,一面自己却又自觉不自觉的想帮他一把,自己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可笑的厉害?   “小方,怎么了?你觉着我这担心很可笑?”罗发荣显然误会了他的笑容,有些不高兴的瞪着他问道,连烟都不抽了。“当然不是了,罗头你误会了。除了你刚说的那些人,咱们这边还有谁也报名了?”方榕笑了笑,又点起了一根烟。   “这边只有周光头替那小子报名了,其余的几家因为财力和手下没有够水准的拳手,都放弃参赛了,不过听说这次外围的赌局的盘口开的非常大,特别是下午程千里专门为你开出的盘口,是咱们这里接受下注最多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他预期的庞大投注进入。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那些深知拳市内幕的那些大佬们也并不看好你,尽管你曾经在这里有不败的神话。毕竟,那几个顶级高手的实力太恐怖了!”说着说着,罗发荣的脸色又阴沉了起来。   “罗头,能不能查到他们的实力和以往参赛的资料?”   “都在这里,你自己看看。我看得都惊出了一身汗,超一流高手的实力和战绩,实在叫我不能不担心。”说着,罗发荣从茶几下的提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来。   方榕接过来一看,第一页上便用红笔勾画出了四个顶级高手的战绩和实力介绍。   约翰马库斯,绰号“地狱魔王”出生于南美,来自西伯利亚训练营,身高一米八八,体重一百零二公斤。卧推一百六十公斤,深蹲五百二十公斤。以往战绩:一百六一战全胜,其中一百一十四场击毙对手。   梅里霍根,出生于加纳,绰号“食人鱼”,身高一米九六,体重一百一十三公斤。卧推一百四十公斤,深蹲五百八十公斤。以往战绩:二百六十七战全胜,其中一百七十七场击毙对手。   桑德托迪萨,出生于菲律宾,身高一米八十,体重八十八公斤,卧推一百公斤。深蹲四百九十公斤。以往战绩:一百三十二场全胜,其中九十七场击毙对手。   弗兰克齐亚,出生于泰国,绰号“鳄鱼”,身高一米八一,体重八十公斤。卧推一百零五公斤,深蹲五百二十公斤。以往战绩:二百零一场全胜,其中一百三十一场击毙对手。   静静的翻看着这些顶尖黑市拳手惊人的过往战绩和实力资料,方榕的脸上并没出现罗发荣设想到的任何沮丧。等了一会,他有点急了:“怎么样?小方,有把握吗?要是没把握的话,等天亮了我去想办法退出比赛,犯不着为了钱把自己命送掉。这些天我算是明白了,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光为钱而活着。”分外诚恳的,罗发荣伸手握住方榕的胳膊劝道。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大海了,有些怪想的。”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资料,方榕笑着道。   “小方,千万别硬撑,这几个人真的很难对付,他们几个都有开场几秒就击毙对手的记录,而且格斗技术掌握的非常全面,所以我才……”   “所以在你的资料里并没写他们的擅长的绝技是什么对吧?我明白的,像他们这些人,不管用那一种格斗技巧都足以在瞬间致人与死地,所以根本无所谓什么擅长或不擅长,我明白的。”轻拍着一脸忧色的罗发荣的肩膀,方榕却倒过来安慰他了。   “你真有把握?”半信半疑的罗发荣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难道罗头你忘了当年你给我取这个暗修罗的绰号时的情景了吗?”方榕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怎么会忘记呢?”也许是感觉到冷了,罗发荣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   “那你还担心什么?快去睡吧,我出去走走,太久没来这里,想去海边看看日出,你醒了就来老地方找我吧。”淡淡地展颜一笑,方榕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回头道:“别忘了带包烟。”   ******   “王小明,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能说话不?”在省城医院的急救室内,王小明刚从至深的昏迷中睁开眼睛,还没从肩膀撕裂般的疼痛中明白过来室怎么回事呢,一直在焦急的等他醒来的那两位警官就开口问话了。   “这是在哪里?我肩膀怎么这么疼?”迷迷糊糊的转过头,王小明并没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就沙哑着嗓子问道,他还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在那里。   “你在医院里,你肩膀受伤了。”一边等候着观察他伤势的大夫忍不住了。   “王小明,你还记得前天夜里你做过什么吗?”等了近一天一夜的警官也忍不住了。   “前天夜里?”王小明有些眩晕的闭上了眼睛,到这时,他昏昏沉沉的大脑里已经想起发生过的事了。   “王小明,你年纪还轻,做过什么要好好给我们说,可千万别自误,这次你闯下大祸了。”一看他又闭上了眼睛,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警官也急了。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头好晕,我好累啊。”半睁着眼嘴里嘟囔了两句,已经下了决心什么都不说的王小明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两个警官只能面面相觑着叹了口气,坐在一边又点起了烟。   ******   方榕慢跑到海边的时候,天还刚刚有点蒙蒙亮,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有几颗寥落的晨星在那里闪烁着渐渐淡下去了光辉。静谧的海滩上,伴随着波涛永不停歇的节奏,零星的散落着几个朦朦的身影,此时也如方榕一般,深怕打破了拂晓的宁静,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边等候着日出来临。   尽力深长的呼吸着沙滩上微带咸湿的空气,方榕静静的站在海边放眼远眺,就在那水天融为一体的苍茫远方,淡淡的缥缈晨雾弥漫的海平面上,已经隐隐约约泛起了粉红色的霞光。随着霞光的慢慢散开,深邃微白的天空抖掉了青蓝色的面纱,换上了粉色的新装。广袤的大海也随着这片金粉似的云霞的扩散,荡漾起了金色的波涛。   “嗨,我说你是在跟踪我吗?怎么我到哪里都能碰到你?”就在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就在方榕的耳边响起,打断了令他沉醉的晨曦。   “怎么是你?也来看日出?”本来有些不悦的方榕一转身,就看到在朝霞的映照下,显露出一种犹如天使般神色的少女。在心里微微一颤的瞬间,他刚刚冒起的闲气转眼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竟然在这里又再次碰上那位酷似叶枫的少女。方榕一边竭力淡淡地打着招呼,一边不由的在心里呻吟了起来:“老天,你到底要玩我到什么时候才甘心?”   “别说的和真的一样!看日出?我看是藉口吧?”意似不屑的撇了撇嘴,就在越见灿烂的朝霞辉映下,说话的少女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光辉。   “小姐,我看你还不是一般的烦。大清早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方榕刚说到这里,就觉得少女脸上的光辉猛的一亮,心里忙叫了声可惜,便赶紧转过身向大海上望去。   已经晚了,那火红的太阳已经跃出了海面。辽阔无垠的海面上瞬间布满了耀眼的金光这无数灿烂耀眼的金光,被渲染的整个天上地下都充满了一种难言的活力,金光的尽头,那一轮照彻天地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此时看上去壮观非常。   “唉!”痴痴的看着冉冉东升的朝阳,方榕和那少女竟同时发出一声悠悠的长叹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人家叹气你也叹气,你到底想怎么样?”还没等方榕的好奇出口呢,这少女的强词夺理又来了。   “那你呼吸的同时我也在呼吸,是不是也要向你申请?”这时方榕的好奇心还真被她勾引起来了,所以也毫不相让的反问道。   “你!你这人,懒得理你了,无聊!”娇俏的翻了个白眼,她想笑又自己忍住了。   “是吗?”方榕在她翻白眼的瞬间心里一颤,便顿时觉得意兴阑珊了起来,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后,便扭头望向依旧灿烂绚丽的海上朝阳,但神色中已经多了几许寂寥和沧桑。   少女无意间的小动作又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过往,当年,叶枫也常常对着他这样的。   “喂,你生气了?”默了半晌之后,竟是那少女先有些不安的说话了。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不知怎的,方榕心里对这少女的再三纠缠竟些摇摆不定。一方面他觉得厌烦不想理会,一方面却又在她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就要搭腔。尽管他明白这不过是自己对叶枫感情的一种延伸,但就是下不了一个明白的决心。   “听口音你也是外地人吧?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看海上日出?”出乎预料的,此刻那少女的语气竟变得善意了起来。   “是外地人,不过却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看日出,我看过无数遍了,每一次看都觉得是那么的美丽和壮观,令人心胸顿时开阔了起来。”方榕自己都没察觉,他的态度在随着少女的态度转变而转变。   “那你为什么还要叹气?”不解的,少女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你不也在叹气吗?”微微一笑,方榕反问道。   “看起来还是个大男人呢,一点亏都不吃。好了,告诉你吧,我叹气是因为和你说话儿耽搁了好好欣赏,这可是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个人来看日出的,没想到却被这么糟蹋了,所以叹气,现在该你说了。”转动的眼珠,努力摆出一脸惋惜的少女特意放缓了语气慢慢道。   “是吗?我叹气只是忽然觉得和千百年来每天都能东升西落太阳想比,人的一生实在过于短暂,所以叹气。满意了吗,小姐?”似笑非笑的看着似乎有些恍然了的少女,方榕答道。   “对着朝阳能想起这些,你这人还不是一般的好玩。不过好玩归好玩,本小姐现在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要先走一步了,再见。”说着,那少女很突兀的跑开了。   “再见!”淡淡地冲着她的背影微微提高声音应了一声,方榕便面向大海,一屁股在沙滩上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当初捏碎那只叶枫留下的小猪以后,便从心里彻底的抛开了叶枫的影子,可今天就在面对这少女时,心中却依旧不时的闪过以前的情景,而且这情景还不时的触动着自己的心弦。这让他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种迷茫,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还在喜欢着叶枫这个人,还是在留恋着自己记忆中叶枫的那个影子?   就这么呆呆望着朝阳坐在那里,他陷入了苦思。   “小方,小方?”太阳离开天际的正中西移的时候,罗发荣在沙滩上找到了还盘腿坐在那里的方榕。   “你睡醒了?”方榕缓缓睁开此际显得分外安宁和明亮的眼睛,露出个笑容看着罗发荣问道。   “嗯,醒了。你一直坐在这里?吃午饭了没?”已经将自己浑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罗发荣脸上身上再也不见一丝早上那般的狼狈。   “不饿,不太想吃。你好像有事?”方榕还是在第一时间发觉到他似乎心里有事。   “刚刚接到拳市的最新通知,因为这次要来参加比赛和看比赛的人太多杂,今天晚上就要提前举行第一轮的淘汰赛。”神色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的罗发荣低声道。   “哦?我的对手是谁?”方榕还是那么平静的问道。   “这次比赛采用抽签制,要到时候才知道。”低声说话的罗发荣眼中闪过一抹期待的凶光。   “时间!”   “晚上九点,公海邮轮白鲨号上。”罗发荣更加压低了声音。   “那还有点时间,你先去准备吧,准六点来接我吃饭。对了,我要吃小牛肉炒面片,八两。”方榕在面对着一望无垠的大海重新闭上眼的前夕,低声淡淡地道。   “知道了,你真的不要吃点午饭?那体力……”   “不吃。其实你不明白,有这大海、阳光和风就够了。再说,高手之战,往往瞬间就分出胜负,体力不是关键。你走吧,别影响我晒太阳。”就那么闭着眼,方榕说完话后,挥着手赶罗发荣走。   “小方,能不能和你问个问题?”有点犹豫的,罗发荣在摆出要走的姿势的同时,问道。   “说啊!”方榕依旧闭着眼答道。   “我记得当年的你走的时候,真的已经可以说得上是腰缠十万贯了,你的这些钱都干嘛了?”睁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的方榕看着罗发荣,缓缓的一笑后,来了个闭而不答,不过脸上的笑容在太阳的光芒里,看上去有些欣慰和欢喜。   见状想说话,又忍住了的罗发荣掉头走了,渐渐热闹起来了沙滩上,方榕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闭着眼神游去了。   ******   “赵三,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过记得不许走远,要随时与我们保持联络,听到了吗?”夜幕降临的时候,被扣押了近两天一夜的赵三终于等到了要放他出去的声音。看上去相当疲惫的他无声的点点头,穿上了脱放在椅子上的外套,一声不吭的便出了警局的门。   身后,半老的警官一直用充满忧色的目光目送着越走越快他出了大门,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这让站在他身边的年轻警官愣了一愣:“怎么了达叔?身体不舒服?”   达叔叹着气摇了摇头:“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聊城要出大乱子了。唉!”   ******   缓缓的睁开眼睛,远处的大海尽头,夕阳已经呈现出颓废的影子。尽管晚霞依旧灿烂如火,但在方榕的眼里,这景色,毕竟带着一些末路的味道。   “难道,真的只有选用暴力,你才满意吗?”望着残阳如血的空际,方榕脸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   尽管黑市的拳赛中,人的生命譬如朝露,转瞬就可能在拳台消失,可是这一切对方榕来说,又有什么呢?如果他自己愿意,三个顶尖的高手联手也挡不住他的一击,更不用说和他们进行所谓的比赛了。   现在距离六点还有几分钟,可是暮色隐现的沙滩上还是不见罗发荣的身影。纵容着体内澎湃的沸腾,说实话,此时的方榕真有点期待拳赛的开始。   血,只有在某些时候,白白的,没有任何价值的流淌,黑市拳坛,正是这种“血河”泛滥成灾的地方。   但就是充斥其间的杀意和血腥,在某一程度上,反而是他追寻的目标。虽然痛苦也正好在这里产生。   不用当初救他的韩远山嘱咐,其实方榕早已经知道自己体内的不妥。尽管韩远山他们把它称为天妖,而且以为是它在不停的肆虐,可是方榕自己明白,在这点上,韩远山错了。   在这些年的浪迹和无数次的发作里,方榕早已经知道,侵入自己体内的所谓天妖,只不过是他们那些宗派经验里的解释。   原本,在道门或者巫门的一些解释里,妖和鬼不但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而且还分为好几个等级。其中,等级最高,也是最恐怖的,便称为天妖,传说中,它是最起码可以和地行仙媲美的精怪。   在道门和巫门一些宗派的叙述中,妖魔鬼怪被分了七层,而天妖,就是最高一层不可名状的妖魔总称。传说中,这一级的妖魔,出现的时候,全身黑雾缭绕,唯独在妖魔的形体中心,用天眼或者以上级别的慧眼,能看到它们淡烟似的白色存在。   往往传说中,第二级的妖魔便已经是一般意义上不可能轻易消灭的魔头了。而天妖,具备的是能和大罗金仙一较高低的实力,只能被更强者封印或收服,已经很难完全把它消灭了,而古洞峡,在韩远山的说法里,便正是这样的一个封印之地。   可是方榕,身受其害的方榕,感觉却不完全是这样。   到眼下为止,他还是不能分辨出所谓存在于自己体内的这只天妖具体到底是那种的存在,尽管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感受和经验,时常感觉到,它在自己体内的不甘和沸腾。   在创造了自己无数恶名的它,很多时候,他觉得它不过是代表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真正欲望,是它的存在,才让自己完全发挥出了自己心中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狂暴。这曾令他在一些时候,都认为它只是这世间一种非常有用的能量,而不是什么可怖的天妖。   因为,在许多时候,是它不受自己控制的本能发作,让方榕在最危机的关头,找到了处理事物的方向。尽管沿着这方向走下去的结果,往往血腥和残忍让回醒过来的自己都感觉到了后悔和恶心。   可是如果光是这样,那方榕也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更何况,很多时候,在体验和感受它存在的同时,方榕还感觉到了另一些不同的东西,那便是已经被炼出的五鬼的能量。   总之,被这些异物或者也可以称作能量的侵袭下,倍感痛苦和压力的方榕并没有太多可能的选择,有时候,往往只能屈从于它们带来的冲动中,不能自拔。而黑市拳赛,便是当年的方榕在被它们的冲动激发的不能自己的时候,一个相对理性点的选择。   可是方榕没想到,在苦苦挣扎出来以后,时隔多年的自己还会主动再次来到这里陷入。不过这次,心境却是大大的不同。再没有任何羁绊的他,头一次,毫无顾忌的准备开始他全面的新生,哪怕这新生只有短短的两年。   “如果这真是宿命,那你就放马过来吧!”望着天边的那一轮如血的夕阳,方榕的双眸燃烧着比残阳还狂热的光芒。   沙滩上,隐隐有种狂暴的空气在流淌! 第三集 第一章 风暴(一)   第三集 第一章 风暴(一)   或许习惯对于人们来说,真的是一件很难改变的事。尽管这些年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变革,无数传统的生活方式迅速的被人们背离,可还有一些习惯,却一直被人们不自觉地保留了下来。   起码,在聊城,就有很多人还是保留了早起早睡的习惯,才不过九点,被笼罩在夜色和雨幕、轻寒里的聊城,就已经基本上陷入了惯有的寂静。   此时的夜色在紧一阵、疏一阵地细雨侵扰下显得愈加的迷离,气温也在带着轻寒的夜风拨弄下越发的冷了,可这些比起赵三心中此刻涌起的阵阵寒意和烦躁的郁闷,却是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开着窗,就在迎面不停扑打而来的夜风和雨丝中,送走了四海来人的赵三,已经默默的在漆黑的房间里矗立了好久。   此时,他心中原有的狂暴和仇恨,早已经被种种的猜疑和迷惑所包围。   原本,在出警局的那一瞬,他已经被愤怒、仇恨以及歉疚折磨了两天两夜的心中早已经下了不顾一切和四海火拼的决心。尽管他自己也明白,凭自己在聊城的这点实力,要想和号称本省道上实力第一的四海硬拼,胜算是多么的渺茫。   可他还是不顾一切的下了这个要和四海血拼到底的决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心安,才能让那已经在骨子里狂暴燃烧起来了的血性稍为安顺一点。最主要的,是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那死不瞑目的兄弟真正的在九泉之下睡的安宁。   可这血腥的念头却被已经苦候了他近两天的四海来人诚恳的态度和带来的信息给截住了。   身为一个在道上混了这么久的老江湖,要说赵三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怀疑,那真的有点侮辱他的智慧和能力,要是他真这么容易被仇恨和血腥冲昏了大脑的话,他也就不可能凭着他在聊城的这么点势力,拦住像四海和长风这样的大堂口往外扩充的脚步到至今了。   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和迅猛的变革,这世上千百年来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江湖和帮会势力也早就已经和昔日的形态有了极大的不同。随着时代进入**裸的经济社会,不管是国外那些赫赫有名的古老社团和帮会,还是近些年在国内重新崛起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无不把以往只躲在暗处,靠打打杀杀和靠偏门捞取利益的方式改成了现代化的企业模式。   不过虽然模式和方法变了,但依靠暴力和非常手段去获得最大利益的本质却丝毫未改,反倒在披着企业获取利益的合法外衣下,表现出了更狠、更贪婪的趋势。当然,方式要比以前高明和进步的多。   赵三和四海以及长风的最初矛盾就源于他的坚持和跟不上时代的顽固。   以他的头脑和在监狱中锻炼出来的学识,当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明白了现今社团和帮会壮大和发展所要经历和必须采取的方式。可是另一面,根种在内心深处和骨血里的传统教育的烙印,还有内心深处对当年救他的聊城父老的感激,却让他怎么也做不出那样的选择和举动来。   最终,他在经过痛苦的思考和挣扎之后,费尽力气,几经血战,完全统合了聊城的街头势力,表现出了一个无愧于一方之霸的强横实力和精明头脑。却在统合之后,做出了一个让聊城周围的城市中所有老大瞠目结舌的愚蠢决定,他竟然几乎完全舍弃了千百年来帮会合社团赖以为生的偏门生意,带着手下那些人,老老实实的做起了酒楼和娱乐业的生意。   最让周围城市中那些老大们不解和欣喜的,却是他经营的娱乐业,完全舍弃了时下那些挂着娱乐业的牌子,实际上主要靠着**以及其他偏门手段捞钱的方式,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经营着。这些年来,要不是他酒楼的生意实在很红火,还勉强能养住他手下的那些人手,要是靠他那惨淡维持的娱乐业,聊城的街头早就乱的一塌糊涂了。   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黑道魁首不断地把自己社团和帮会的触角延伸向了聊城这块不大不小的肥肉。在他们的眼里,赵三没胆子、也没脑子,而且是食古不化。   “既然你没能力捞,那么我来捞不好吗?”就在这样的心态下,他们想要占据聊城的心就重了起来。对于赵三这个 “同道中人”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最多是多分点好处给你,这总行了吧?   毕竟,现今社会,白拿的钱谁不爱 ?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赵三不但自己不做这些偏门,而且居然也不让他们插手来做。这许多年里,他们不论是想硬来还是软求,都毫无二致的受到了赵三最决绝的清理和反对,   就在大多聊城人毫无所觉的暗处,聊城赵三,这个长着一颗“榆木脑袋”,却也有着惊人实力和血腥手段的名号暗暗传遍了本省的江湖道。当然,还有他代表的这股子势力。尽管赵三一直以来的统合都是相对松散的,并没有成立什么明确的帮派和社团,但在道上,提起聊城赵三和他手下,道上的人们却都异口同声的称他们为“血狼”。   “血狼”这名号即代表了聊城赵三的名号,也代表了他手下的势力名称。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名号,当然是和赵三以及他那些手下在无数次与周围帮派火拼中的表现有关。就算是以道上众人的光棍和狠辣,他们在火拼中表现出来的那种疯狂、残忍以及决绝都让他们无端的感到心寒。   在他们的感觉中,只有游荡在北方荒原中的那些日渐零落的独行兽,那些在传说中能不眠不休的追踪着仇家数百公里,血战到底、不死不休的血狼,才能比较贴切的完整表达出赵三和他手下在火拼厮杀中表现出来的那种恐怖。   当年的聊城因为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再加上聊城人一贯的传统和保守,当然最根本的就是聊城的经济在周围城镇中实在只能算的上一般,所以在那些自我感觉实力强横的帮会和堂口折翼聊城之后,聊城也算真正名副其实的平静了几年。   这种让赵三颇感欣慰的平静终于在聊城官方决定让聊城经济有个腾飞,聊城全力往旅游城市发展的过程中给打破了。   随着对聊城旅游宣传力度的逐渐增大,各地来聊城旅游、发展的人流逐渐增多,聊城的经济和形象也渐渐开始在周围的这些城镇中变得惹眼起来。千百年默默无闻的古城,一旦被外界越来越多的目光所注视,焕发出来的生机和活力绝对不容小视。   而此刻,本省道上已经占据了霸主地位、模式已经发展成集团的四海盟和紧紧排名在四海之后的长风社,也在另一个层面开始了再次的争夺。   和本身道上的那些小帮派不同,已经光明正大的在商界、政界有了扎实基础和地位的四海和长风经过十多年的明争暗斗之后,深知短时间内都无法撼动对方的根本和实力,特别是在法制相对完善的省城,他们所掌握的各类资源和势力都让他们深深明白,在省城分出高下的想法已经变成了笑谈。   于是,已经聚集各类人才于一堂的四海和长风,都把目光转向了一直以来,只是遥控着的周围城镇。争夺那些正在开始焕发出活力的城镇中的经济资源,掌握住那里的各种势力,为迟早将要来到,不可能避免的决战做好一切准备的念头几乎不分先后的让他们展开了行动。   于是,在阳光普照不到的暗影里,强悍的实力,血腥的杀戮,金钱女色的引诱,无数会合的较量之后,都让这两个道上的巨无霸在暗叹对方不好惹的同时,迅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最起码,已经初步整合瓜分掉了本省接近三分之二的城镇中的堂口。   直到双方的触角都延伸到了不大不小,当然也让他们心有好奇的聊城。   作为本省道上的巨头,四海和长风当然早就仔细研究过聊城赵三和他代表的势力的情况,从收归旗下的那些堂口老大的嘴里,更是得到了不少关于赵三的资料,明白了“血狼”赵三的难缠和精明。所以都步调一致的采取了相对谨慎的进入方式,半明半暗的派人插足到了聊城不甚兴旺的娱乐业,分别开起了规模颇大的四海歌舞厅和长风娱乐园。   之所以不选择直接接触的方式,是因为他们经过仔细分析之后,知道对于赵三这样的人,如果要想通过威胁、引诱的方式解决,那绝对是不现实的事情,硬来的话,考虑到聊城的现状和赵三的实力,那更是得不偿失,白白便宜了自己的对手。所以他们都选择了同样的方式,不先和你赵三接触,但派去的人和所开的娱乐场馆却都明明白白的挂上了自己堂口的标志,看你赵三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   和他们预期的完全不同,在选择了同一天开业的时候,赵三不分彼此地都派人送来了道喜的花篮,自己却没有露面。对于他们派去的人事后专程的道谢也选择了回避的方式没见。   这让四海和长风的上层有了更一步的好奇,在他们的吩咐下,各自旗下在聊城的堂口也真得简简单单的按照最正规的方式经营了三个月之久,期间并没有受到赵三和他手下人一丝一毫的为难和打扰,甚至在有喝醉的客人耍酒疯的时候,赵三手下在那条街上转悠的混混还过来帮过他们,似乎一切都可以相安无事到长久。   但是好奇心是阻拦不住这些道上的枭雄们已经迈开的脚步和野心的,平平静静的进入第四个月,首先按耐不住了的“长风娱乐园”首先推出了自己带来的小姐和三陪业务,在经过小心翼翼的三天等待后,赵三和他的手下并没有做出太多反应。   一时间,长风娱乐园的小楼前门庭若市,灯火通明,喧闹声一直到黎明才会收敛到安静。他们的收入更是让长风派去的人欣喜若狂,短短一个星期不到,每天的收入竟然比以往半个月的还多,再加上那些被相对保守的聊城客人们的新奇和大方,弄的错以为掉到了金窝里的小姐们的喧嚣和起哄,脑子已经开始发绕的他又在上层的示意下带来了更多的小姐。一时间,向来古老平静的聊城街头,到处都是身着奇装异服,大胆暴露的小姐。   相对沉得住气的四海歌舞厅在眼看对手大张旗鼓的开了一个多星期,每天真算的上日进斗金,而赵三和他的人却都默不做声的时候,也忍不住了。在一边上报总部的同时,一边也悄悄的拉来了一些为数不多的小姐,开始推出了自己的业务。   就在四海也悄悄开始的当天夜里,一直好似视若无睹的赵三终于动手了。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里,刚刚进入沉睡的长风娱乐园的小姐和侍应生们被一群破门而入的大汉驱赶到了街上。随即就在他们手中长刀,棍棒的威胁下噤若寒蝉的时刻,长风娱乐园小二楼就被包围在了一片忽然燃起的冲天大火里。   在火光的映照下,惊慌的他们猛然看到娱乐园的四位老板就像小鸡一样的被几个蒙面人拧跪在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帅气年轻人面前。   远处消防车的警报和警车的警报已经在响,可面前这个脸上还微微带着笑意的年轻人还是显得那么不慌不忙,就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他们看到那年轻人脸上微微的笑意已经被一抹冷酷的冰寒所代替,看到顿时显得冷酷到极点的他一边握住缓缓从袖筒里滑落的,带着冷冷寒意,反射着血红火光的一把过尺的长刀,一边缓慢而又冰冷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有我赵三在聊城的一天,你们休想在这里嚣张。”   就在被长刀和棍棒围困住的小姐和侍应生们有些惊讶的骚乱声中,他们就看到首次见到的这位血狼手中的长刀一闪,随即他们的惊叫就被几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所打断。   在已经收起长刀的赵三背后,长风娱乐园的四位老板就像一滩烂泥一般,被那几个挟持着他们蒙面人丢在了地上,凄惨的叫声就是从他们口中发出的。   胆战心惊地看着地上那四个日常里呼喝、欺压着自己的阴狠老板,此刻就宛若人棍一样的在地上无力的蠕动、惨叫以及叫骂,脸上又泛起微微笑意的年轻人就在越来越大的火光和“噼啪”声里转过身向自己这边走来。有些骚动的小姐和侍应生们都不能自己的安静了下来,各个只是惨白着脸,等待着马上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悲惨命运。   尽管以他们这些小姐和侍应生们相对一般人复杂的多的阅历、胆色和眼力,很多人都已经明白自己的老板很可能就已经被面前这人手中刚刚连闪过的刀光挑短了手筋和脚筋,而且自己们这些人也可能会遭受到不知道怎么悲惨的处罚。   但她们还是不敢跑也不敢闹,因为早已经习惯身为弱者的她们知道,不反抗还可能在这种帮派的铁血斗争中留下一条命,可是一旦反抗,等待他们的却绝对往往是死路一条,很多时候,这条死路走起来的过程,往往比痛痛快快的去死,还要来得艰辛和难熬。   所以他们只能颤抖着,等待面前这个有着“血狼”名号的年轻人给他们的判罚。   “我是聊城的赵三,今天我来,只是针对地上的那四个人,并不想为难你们。但是如果下次,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这些人来聊城做这些事,男的全部打断手脚,女的毁容绝不轻饶。现在我放你们走,如果回头谁原意向警察告密就尽管告,但是告密者会有什么后果,自己去想。”   说完,他们就看到这个年轻人手一挥,现场所有的蒙面大汉一起随着他隐入黑暗中不见。   而那些侥幸什么事没有的人们,也在最短的时间里,一轰而散,只有其中跃出的几个人,冲过去抱着地上还在惨叫的四个人窜入火光背后的黑暗里迅速远去。   等消防车和警车到达现场时,火光中燃烧了好久的小楼这才轰然倒地,激起了一片尘烟。   是夜,长风娱乐园烧成一片白地,四位老板离奇失踪,当天没有跑脱而被警方传讯的那些小姐和侍应生们众口一词,统统都是一问三不知,最后这案子在即无苦主,又无线索的情况下在聊城警局内慢慢的不了了之。   但是警局里的一些有心人,还是隐隐猜到了其中的原委,但对这样的结果,他们自然也不会去太过深究,甚至暗暗有些为赵三担心。   在长风被毁后的第二天下午,提心吊胆了一夜的四海歌舞厅负责人终于见到了闻名以久的赵三,没人知道赵三和他究竟谈了些什么,聊城内的有心人只是注意到,在赵三微笑着离开歌舞厅之后,四海歌舞厅里的小姐也成群结队的迅速离开了聊城。聊城又再次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而有些人暗暗期待或者说担心的长风和赵三的火拼并没有很快开始。   就这样平静了两个月之后,另一家气派和规模更大的,也叫长风娱乐园的歌舞厅再次在被烧成白地的前娱乐园左近的三层楼里热热闹闹的开业,展开了他们简简单单,近半年的常规经营。   与此同时,远在省城的四海高层也在经过多次考虑之后,终于请出了原本只是作为客卿在四海修养的苍狼,展开了他们和赵三的交涉,可是他们和赵三谁都没想到,现在事情会变成了这番模样。   重重的叹了口气,赵三摸出一根烟来点上,目光凝视着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烟头,再一次琢磨起四海派来沟通的人所说的话来。   “我们老大答应了三哥您的七天之约,我们四海的人也绝对没动过福清兄的一根汗毛,福清兄的死绝对是有人别有用心,想挑起三哥和我们四海之间拼斗的手段,希望三哥明察。还有我们老大叫我带话给三哥,福清兄的事我们四海一定会给你个交代,可苍狼他们三个人的死,也希望三哥能按期给我们四海一个交代。”   “不是他们做的?那会是谁做的 ? 难道是长风的人 ? ”狠狠的吸着烟,赵三心里暗暗问着自己。   自从上次狠狠教训了长风的来人之后的很多天,赵三和他的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待着长风大规模报复的来临。可没成想最后却只是等来了长风娱乐园的再次开张。这尽管这大大出乎赵三的预料,但也没让他觉得有多么了不起。   因为他在那次动手的前夕,早已经做好了玉碎的准备。现在既然你长风当没发生什么事,原意老老实实的来规矩经营,那么我赵三也就尽释前嫌以礼相待。因此上,双方安然无事的局面保持到了至今。   “难道这次真的是他们在暗中捣鬼 ? ”   想到这里,赵三顺手弹飞手中的烟头,返身开了房间的灯。   “三哥,是不是现在就去铲平四海 ? ”   灯一亮,还没等他开口叫人,关着的房门就被一直守在门外客厅里的众人推开。   “你们这是干什么 ?”   抬眼瞪着面前这群杀气腾腾的大汉,赵三皱了皱眉后问道。   “我们在等三哥拿好注意去铲平四海,给福清哥报仇啊。”   手下的这群人里,一向和福清关系最铁的王长贵红着眼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铲平四海了 ?”   赵三又皱了皱眉眉,眼神中已经有寒光在闪烁。说实在的,他真的不太喜欢看到自己的手下这种被仇恨迷住了双眼的冲动,他觉的这不是他的人该有的风格。这一刻,他越发的挂念起躺在省城医院的王小明来。   “三哥 ? 那……那福清的仇我们就不报了? ”   这下不光王长贵,就连他身后所有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谁说福清的仇不报了? 血债血偿,这仇一定要报的。”   看着眼前这群都顿时神色一黯的汉子,赵三知道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又想起了已经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的福清,心里不由的一软,口吻也缓和了下来。   “仇我们一定要报,但不能中了人家的诡计。长贵,这段期间长风那边有什么异样的动静没有 ?”   “他们那边没什么动静,倒是四海那边最近来了不少生面孔,好像在明显提防着咱们。”   在福清横死、赵三被关的这两天里,就是这个一直和福清一起跟着赵三、被人们称为赵三跟前的“福贵双煞”的王长贵,带着赵三手下的这群混混,支撑着“血狼”在聊城的局面。现在既然赵三回来了,在他憋闷了数天的心中,想法自然就和手下的人一样,期待着毫不留情的报复和血腥,可没想到赵三此时居然另有想法。   不过虽然心里觉得不解,但他却从没怀疑过赵三的判断和手段。他知道,狠起来的时候,自己面前这个平时看起来衣冠楚楚的老大,绝对有着三个自己加起来都不能相比的凶狠和无情。因此一听赵三忽然问起长风,便赶紧收敛心神,认真回答。   “一点异样都没有 ? ”更深的皱起了眉,赵三反问道。   “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不然兄弟们早就忍不住去铲平了。三哥,你不在的这两天,兄弟都忍的好辛苦,要不是我拼命拦住,大伙早就把他们和四海的那帮家伙给铲平、揉碎了。”壮着胆,硬是迎着赵三冰冷的目光,王长贵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赵三根本就没搭理面前的这群手下期待的目光,只是低下头在心里暗暗低呼道。   以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和他的精明,在一听到在这种乱哄哄的绝好时刻,本该有所动作的长风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风平浪静,就觉得有问题。在再次落实了以后,就更加觉得肯定有问题,没有道理在这种时候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就算别的动作没有,那必要的防范总该有吧 ? 可他们还是没有。这不明摆着就是此地无银吗 ? 可长风的人真的会这么弱智?   就在赵三低着头苦思,他手下一大票人屏着呼吸等他说话的寂静时刻,平日里绝对没有资格踏入赵三住所一步的小痞子黄毛,大呼小叫的敲响了紧锁着房门。   “长贵放开他!黄毛怎么了 ?这么慌慌张张的。”挥挥手,已经在自己的长桌背后坐下的赵三看着刚刚恢复自由的黄毛问道。   “三哥,西街那边长风娱乐园刚刚出事了。”喘着粗气,装作不经意的躲开刚刚捏着自己脖子,把自己拎进屋子里的王长贵的怒视,黄毛冲着赵三急急忙忙的说道。   “哦 ? 出了什么事?快说!”赵三一惊,站起来问道。   “刚刚我路过西街的时候,看到长风娱乐园的几个保安在追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说道这里,黄毛不自觉地停住,小心翼翼地偷眼打量着自的赵三的脸色。他还在怕赵三会怪他不听命令,偷偷去西街转悠想打听点消息的事情,可没想到此刻的赵三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只是想最快的从他嘴里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没等他琢磨明白赵三脸上的冷漠到底是针对谁的,耳边就听到赵三提高了声音的呵斥:“黄毛你快说!”   “于是我冲过去拦住那几个保安,问他们想干什么,可能他们也记得我经常和明哥在一起,以为我是三哥的人,于是他们就慌里慌张什么话都没说的跑了。”   脸都已经被吓白了的黄毛说到这里,又偷眼打量了正凝神听自己说话的赵三一眼,看他脸上没什么变化,这才继续说道:“等那些保安跑了以后,我问那哭个不停的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那小**就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说,惹得我生气了,煽了她几巴掌,她才说出一个秘密,我一听事情不小,所以赶紧带着她来向三哥你报告了。”   “秘密 ? 什么秘密?? 她人呢 ??? ”赵三眼中厉光一闪,问道。   “人就在外面,她说,她说长风娱乐园在地下室里窝藏着好多拐来的少女,每天折磨着她们逼着她们答应卖淫接客,她是从那里面跑出来的。”   随着黄毛的回答,王长贵带着一个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少女和几个蹑手蹑脚的少年走了进来。   “长贵,你们先去外面客厅等着,给黄毛他们一人发点钱叫他们回去老老实实的待着。”   赵三看了眼那几个正用看偶像的眼光望着自己的少年,不由的就在脸上闪过一丝可有可无的淡淡笑意。   “来到这里你算是安全了,别哭了,坐吧。”   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少女,赵三接了杯水在递过去的时候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 ”   看到少女接过杯子缩手缩脚的在自己面前坐下了,赵三打点起精神,和颜悦色的问道。   “俺叫春妮。”   低低的、带着一股子外地口音的少女双手紧紧把杯子握在胸前答道。   “你说长风娱乐园把你们藏在地下室里?”   赵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不知怎得,他总觉得面前这少女看上去有点别扭,可一时间总想不明白到底是那里别扭。   面前的这个少女穿的是一身破了几个大口、并没有什么特别式样的普通花衣服,有着长长辫子的头发看上去也很是零乱,还算清秀的面孔上还沾着一些泥水和泪水的痕迹,苗条但又不失丰满的身子此刻就裹在衣服下在自己面前簌簌的发着抖,一切看上去很是符合一般概念中受害少女的身份,可就是不知道那里,让赵三觉得别扭。   “恩,不光我一个,还有好几个姐妹都被关在地下室里,天天被长风娱乐园的那些人糟蹋,而且还天天想尽办法的折磨我们,要我们答应老老实实的去外面卖淫接客,呜~”   说着说着,这少女大声的哭了起来。   点起一根烟,赵三强忍住涌上心头的烦躁和怒火,等那少女的哭声稍为缓了点后,柔声劝到:   “别哭了,别哭了。那些已经过去了,过去了。”   就在这时,停住哭声的少女却“扑通”一声,从椅子上跪倒在赵三面前:“俺知道您是名震聊城的赵三哥,听救我的那位小兄弟说您能帮我,求求你了三哥,救救我和我那些姐妹吧,我们实在太惨了,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呜~”   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的不停的磕下头去。   “起来,姑娘你快起来,我帮,我一定帮!你快起来!”   站起身,赵三慌忙抢上前去,拽住那少女的胳膊把她搀了起来。   泪眼迷离的抬起头,丝毫不顾胸前已经破了个大口子的衣服里春光外泄,少女绵软的双手紧紧握住赵三的双手,泣不成声的哽咽着说道:“谢谢三哥,谢谢三哥!”   尽管此刻的情势早就因为陷于要和四海火拼的边缘,而让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长风的这件事,但因为姐姐的惨死而造成的对这类事件刻在骨子里痛恨,还是让他在留下了两个人照顾安顿好的少女后,带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手下,飞快的往西街的长风娱乐园赶去。   一进长风娱乐园,不等赵三吩咐,已经红了眼的王长贵就一把推开笑着迎上来的长风娱乐园现在的老板,带着十几个人往地下室冲去。而剩下的人也不用赵三吩咐,径自挥舞着棍棒开始了砸场子。   “三哥,三哥,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呀”   带着哭音,胖胖的长风老板急的只围着冷笑着的赵三乱打转。   “怎么了 ? 怎么了你会不知道??”   赵三站在大厅里,就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抱头鼠窜的空里,点上了一颗烟,冷冷的盯着他问道。他周围,已经因为福清的事而憋了一肚子火的汉子略带疯狂的挥舞着棍棒,尽情的发泄着他们的精力。   “三哥,我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真的以为我们长风好欺负 ?”   眼看着场子已经被砸的一塌糊涂了,身为老板的胖子也不再做戏,铁青着胖脸,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道。   阴阴的一笑,赵三刚要回答,却发现冲下地下室的王长贵他们白着脸灰溜溜的走了过来。   心里猛的一沉,赵三抢上前去问道:“怎么样 ?”   “地下室里什么都没有,堆满了杂物,不像是刚刚布置出来的。”   黑着脸,王长贵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答道。   “什么?”   赵三闻声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一股寒气直冲脑顶。   “三哥,三哥!”   王长贵和他身边的人往前一拥,伸手想扶住他后退的身子,等手伸到跟前了,才发现他已经苍白着脸又重新站稳了脚跟。   此时,那些挥舞着棍棒疯砸的汉子们早已经停住了手头的破坏,眼前不远处,那铁青着脸的胖子此刻也正恶狠狠地怒视着自己。赵三心里一阵悲凉,可转瞬就被心头闪过的另一个念头惊的跳了起来。   “章老板,今天的事是一场误会,是我赵三一时不察,中了别人的计,你这边所有的损失我明天三倍赔偿,改日再向章老板倒茶认错,但现在我有急事,先告辞了!”   说着话,赵三抱拳长长的作了一揖。   “爽快,三哥到底是三哥,咱们的事明天再慢慢细谈,现在你先请!”   那胖子一看赵三此刻已经微红的双眸和眼中流露出来的杀气,非常上道的还了一礼。   等赵三紧赶慢赶,回到自己的住所时,正好看到熊熊的火光正好冲天而起,他的聊城酒楼和他的住所所在的三层楼,正在火光里噼里啪啦的作响。   “不!……”   狂吼一声后,已经被楼里那么多条性命逼红了双眼的他,挣开身边手下的拉扯,飞一般的窜进了大火之中。   努力睁大了已经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矮着身子的赵三飞快地冲向了自己酒楼员工们的宿舍,火焰在头顶上燃烧,到处是呛得人透不过气的浓烟,他强忍着咳嗽,嘴里大声呼唤着员工们的名字,摸到了宿舍的门口。   也不知道这一脚到底使了多大的劲,就在火焰的噼里啪啦声中,就只听的“碰!”的一声巨响,紧锁着的门连着门框就向里面飞去。   随着门冲进去的赵三扑到床上一摸,入手的人体尽管绵软没有回应,可还是带着正常的温度,心里一喜,再也顾不上细究他们到底为何到现在还昏睡不醒,一手夹起一个,转身就跑。   等他剧烈的咳嗽着冲到火势更猛的走廊里时,他已经看到他手下的那些弟兄披着浑身的水气冲了上来,心里又是一喜,他本来就快若风行的身子跑的更快了。   等他冲进去两次,救出昏迷中的四个酒楼员工的时候,消防车和警车,还有救护车也都冲到了现场,当他游目四顾,发现或躺或醒的酒楼员工一个不缺的时候,刚在心松了口气,却又猛然想起还在自己房子里的两个兄弟和那个少女。   “放开我,放开我!”   一转身,飞起一脚踢飞身后紧拉住自己的王长贵,已经快要疯了的赵三双膀子一叫劲,又把死死拉住自己胳膊的两个手下摔飞,转过身刚要再扑进已成焚天之势的大火里,身体就被蜂拥而上的众手下玩命一般的扑倒在地,七八个被烟尘沾染的满脸黑糊糊的大汉哽咽着死死摁住他的身子不放手:“三哥,不能再进去了,不能再进去了,楼就要塌了!”   彷佛就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话一般,就在他们话音落地的同时,聊城民众的口中,最有名的这栋楼轰然倒地,随着它的倒地,被死死压在地上的赵三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顶,犹如狼吼的一声凄厉叫声中,他奇迹般的震飞身上的七八个大汉,跳起身来,往前冲了两步之后,忽然身子一晃,委顿在地。 第二章 风暴(二)   第三集 第二章 风暴(二)   “老奎他们……”   随着上唇间的刺疼,晕过去的赵三苍白着脸,睁开了已经变得血红的眼睛,强忍着胸口之中沉闷的淤塞嘶哑着嗓门问道。   “对不起三哥,老奎他们……”   哽咽着,抱着他的王长贵扭头躲开了他的逼视,自觉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被白单子盖着的那堆物体。   他就觉得心里猛的一沉,胸口一堵,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哇!”   张口吐出一口淤血,赵三猛的窜起来扑了过去。   守在白单子边上的警察和两个医务人员一看赵三宛若疯兽般的模样,刷的一下,退开了。随即他们就听到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老奎!……”   落了不少细细灰烬的白单子下,两团被烧焦了的物件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的堆在那里,两个平时看起来雄纠纠、气昂昂的大汉的躯体此刻就像两块被烧焦的木炭,整个的缩成一团,眼下看起来还不到一米长,如果不是就在火场边上的话,赵三一定不会相信面前的两块木炭就是自己前面刚刚还曾交谈过的兄弟。   抚摸着散发出焦臭味道的两具尸体,赵三口中凄厉的哭喊转化成无声的悲泣,大串大串的泪珠和空中不断落下的细密雨丝滑过他满脸的乌黑,形成一道道的沟壑,伴随着他口中再次吐出的淤血滑落在尸体旁的焦土之上,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身后,就在还冒着浓烟的瓦砾堆前,王长贵和众多的混混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看着他们魁首冰冷的背影默默地流泪。   另一边,消防车还在不停地喷散着高压水,车旁边,几个年轻的消防队员正在那边呕吐。   再另一头,年老的警官达叔一边用右手轻拍着正在剧烈呕吐的年轻警官的后背,一边不停地扭头回望着正在那里缓缓站起的赵三,目光里尽是一片饱含着风霜之后的怜悯和忧虑。   缓缓地、一寸寸地站起自己刚刚磕过三个响头的身躯,赵三双眼已经血红,面目已经惨白到有些晶莹。   随着他身躯地站起、挺立,惊人的杀气和无边无际的血腥味又逐渐、逐渐地在火场中弥漫、扩散。   不能相信地看着赵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冷酷的背影,达叔轻拍着年轻警官后背的右手不知不觉的握成了拳,一下比一下更有力的捶打在年轻人的背上,第三拳竟把毫无防备的同事捶倒在地。   “这样的背影自己有多少年没见了 ? 赵三啊,难道你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咆哮在骨子里的仇恨,要再次任它泛滥了么 ? 现在可不是当年啊!”   想到这里,醒过神来的达叔根本顾不上看一眼脚下正在愤怒的大声责问着自己,挣扎着要从呕吐的污秽里爬起来的年轻同事已经激怒到快要发飙的脸,几个箭步冲到了赵三身后,正好碰上转过身来的赵三。   “赵三,你冷静点!”   强忍着被面前这双散发着刺骨寒意和惊人杀气的双眸所锁定的不适和恐惧,达叔此刻显得格外明亮的双眼也一瞬不瞬的迎了上去。同时,平日里看上去有些臃肿和懒散的身躯此刻也像钉子一般的钉在赵三身前,不肯有丝毫退让。   “达叔,这事和你无关,你让开。”   看上去有若万年寒冰一般冷酷的赵三此时的声音也不带任何一点感**彩。他身后,王长贵和那群手下也都站起来慢慢的逼了过来。   “赵三,你冷静点!”   嘴里高喊着同样的话,达叔不但不退,反而更向前跨出了一步。现在他和赵三两者之间距离不过一尺,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一片有若针刺得刺痛。他知道,那是赵三已经根本无法自控的杀气所造成的。   他身后,这时也发现了情况不对的年轻警官和其他几个同事也迅速的往他身后靠来。   “对不起了,达叔!”   说着话,赵三一伸手,一股大力便把达叔推到了一边。   “站住!”   这些天来,早就一再受够了赵三嚣张的年轻警官飞快地拔出了枪,上前一步顶在了赵三的眉间。他身后,他的同事们也都拔枪出套,对上了赵三身后几乎同时拔刀在手的王长贵他们。   一时间,浓浓的杀机和紧张的气氛从对峙着的两群人之间挥发到了整个火场,几乎所有的消防队员和医务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呆呆地注视着面前这罕见的一幕。   “开枪!要不就让我过去!”   已经红得彷佛要滴出血来的双眸在刻骨的冰寒和杀意中猛的燃烧起一抹疯狂的张扬,赵三标枪般的身子在枪顶眉头地时刻不但不退,反而更加强硬的顶着枪跨了一大步。他身后,此刻也快要疯狂的手下也都提着刀紧紧跟着向前逼出了一大步。   “站住!不然我真的开枪了!”   带着点哭音,猛然爆发在退了一步的年轻警官唇齿间的厉喝有点颤抖,他紧紧握住枪的手也微微的有些颤抖。   “赵三,你这个不听劝的混蛋!”   几乎与此同时,随着达叔也接近疯狂的叫骂声,一股子带着强大压力的水柱从侧面打在了赵三的头脸之间,带着极大压力的水柱一下子就把对侧面毫无防范的赵三打了个跟头。   紧接着还没等赵三从地上爬起,摔开高压水枪的达叔以超越了他年龄的敏捷窜了过来,劈手从还在愣神的年轻警官手中抢过手枪,一矮身就顶在了刚半跪起来的赵三眉间:“赵三,你冷静点!不要逼我开枪!”   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用血红血红的双眸盯着面前此时同样面无血色的达叔,感受着他圆睁的双眸之中,那片微红的血色深处流露出来的坚决,弥漫在赵三眼眸深处的疯狂便缓缓随着他头脸之上的水珠开始滑落。   他们身后,王长贵和赵三手下那群刚要发炸得汉子,此刻正被三条高压水枪压制在那边,冲不过来。   “三,冷静!”   看着赵三眼中得疯狂和身上的杀气收敛了不少,达叔在收枪的同时,熟练无比的从腰间拿出手铐,铐在赵三并没有抵抗的腕间。这才伸手扶起赵三,高声喝道:“全都住手!”   看到闹哄哄的火场顿时因为自己的呼喊而猛的静了下来,趁着赵三的手下看到已经戴上手铐的赵三也一愣的空里,达叔鼓足中气,又喊道:“现在火灾现场已经初步得到控制,警方要进一步调查起火原因,无关的人们统统给我回去睡觉,等候警方的传讯!赶快离开!”说话的同时,提着赵三手铐的左手暗暗使劲。   自带上手铐后,就一直低着头闭着眼睛的赵三此刻又重新抬起头睁开眼睛,飞快的给正焦急的盯着自己的王长贵使了个眼色。他知道眼下达叔正在竭尽所能的帮自己,否则就凭着自己这些人在自己刚刚失控的瞬间和警方的对峙,就足以被全部关进大牢。   刚刚火上心头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考虑太多,可被冷水一激和被达叔再三提醒后,此时已经基本冷静下来的赵三便恢复了些自己一贯的冷静。   毕竟,时代已经和十多年前不同了。而今,自己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条命拼就拼了,可自己这些手下,大多还有各自的家庭、父母、妻儿的生活需要料理。平时跟着自己在暗处打打杀杀还行,可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警方明枪明刀的硬来这算什么事 ? 就算今天自己这边人多,暂时能站上风,可以后呢 ? 赵三,你可真胡涂啊!   正是在被达叔枪逼到脑门上的那一刻,他想到了这些,所以很配合的让达叔给自己戴上了手铐,刚刚达叔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搅尽脑汁的盘算怎么为自己这些也犯了血气的兄弟们开脱,此时一听达叔的有意开脱,怎么不赶紧配合 ? 他相信王长贵现在也能明白其中的含意。   果然,跟了他许多年的王长贵并没有令他失望,就在领受到他目光示意后的片刻,显然已经明白了的王长贵便带着那群还不停回头的汉子迅速离去。   “达叔,他们……”   显然,发现了达叔意图的并不止是他赵三和王长贵,眼瞅着王长贵他们的背影融进黑夜里不见,从达叔手中接过枪的年轻尽管不干了。   “别着急,你先把他带到车上去。”   挥了挥手,达叔打断了他的疑问,也不等他再说话,径自往正停在一边观望的消防队员和医务人员走去。   “走,上车!”   沉着脸,没好气的年轻警官挥舞着手中的枪,推着赵三往警车走去。   被他推了一把的赵三停住脚步,扭头用血红的双眸冷冷得瞪住了他,就在他不由自主的又开始紧张里,淡漠的一笑,自己转身又往警车走去。   “妈的!狂什么?”   勉强保持着神色的镇静,自己感觉脸都有点开始微微发烧的年轻警官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不过倒是再没有伸手去推。   “达叔,他的同伙刚刚明明和我们持刀对抗,你为什么要为他们开脱?”等达叔一上车,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自己一向以来当作偶像一样崇拜的前辈会对这个名副其实的黑帮头子这么忍让和维护。要不是自己素来知道他达叔是怎么样一个人,还以为他被赵三给收买了呢。   “你们是不是也都和他一个想法 ?”   在车上坐稳,同时点上了两颗烟,分了一颗给默不做声的赵三后,达叔吐出烟龙,扫了眼同车的其他同事一眼。   “在我回答之前,大家能否先给我回答一个问题 ?”   看到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又深吸了一口眼的达叔脸色一正。   “没问题,达叔你说。”   车上的几个警官有点不解的相互看了一看,还是由最年轻的人开了口。   “这些年你们尽管因为工作忙,并没有去过太多的地方,但是周围的那些城镇你们肯定都去过,现在你们想想,我们聊城和周围的城镇相比,治安方面有什么不同? ”   “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啊!”   “是啊,没发现什么大的不同。”   莫名其妙的寻思了一会,众警官一致的摇着头答道。   “没有什么不同 ?”   无声的笑了笑,达叔的目光扫过闭目抽烟、不发一语的赵三,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后,振作精神、盯着面前这些相对年轻的同事:“要是没什么不同,咱们聊城警局凭什么年年得到上头的奖励 ?为什么我们聊城的刑事案件这几年都比别的城市少 ?   难道聊城的风水就这么好,聊城人的素质都那么高 ? 不会出现惯偷、皮条客、卖淫者和吸毒的人? 再想想咱们聊城的娱乐场所,和周围的城市相比,是不是干净的多?”   “哈,这倒也是,咱们聊城的治安相比周围的县市好的多,可这些都是我们警方人人努力的结果,和徇情放走他们有什么关系 ? 要不是有他们这些人在,聊城的治安局面就算不会有焕然一新的变化,也会现在更好上百十倍!”   被达叔一提醒后,相对年长的几个警官陷入了沉思,倒是最年轻的这位警官更加的忍不住了。   “聊城的治安会有现在的这个结果,当然首先是我们警方的努力,可是在我们警方不方便和察觉不到的地方。说实话,他和他的那些人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你别瞪我,你转头看看车外的那些消防人员和医院的人,再看看你周围的这些同事,他们年纪都比你大点,都经历过聊城的混混们群龙无首的那段时代,回去问问你的父母,他们都会告诉那会和现在的变化有多大。   平时,这些东西他们可能都会熟视无睹,但只要提醒了,他们都会明白的。就像刚才,我去请他们卖我个面子,不要把今天发生的真实情况泄漏出去,给那些人条路走,他们都答应了。   现在我也向你们求个情,不要把今天对峙的事情报上去。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违背一个警员的操守。   可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有两个正在成长中的孩子的父亲,我真得不希望我的孩子们在一个物欲横流,乱七八糟的聊城受到各种各样不好的影响。   唉,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的。”   叹息着,达叔彷佛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在一声长叹中结束了这番可能会让他的生活大起变化的心里话。   “达叔,谢谢!”   自上车后,一直像个雕塑一般的赵三就在众警官的惊讶和沉思中,猛的睁开眼,伸出带着手铐的双手,轻轻的拍了拍达叔的肩膀,血红的双眸中,隐隐有层雾气在闪动。   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   一个人默默的在黑暗中努力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有人,还是应该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中,在他最艰难、最困苦的关头,有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凭着一个普通人的良心,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他做的一切。这让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这在他,是非常罕见的一种冲动。   彷佛没听到他的谢意,也没看到他眼中的雾气和激动,摇开车窗扔掉烟头的达叔做了个深呼吸后,忽然出声打破了车厢里铁一般的沉默:“小王,给他打开手铐,我们现在只是请他回去配合调查,用不着手铐的。”   就在年轻警官小王尽管有点迟疑,但还是顺从的打开了赵三腕间手铐的那一瞬,提悬了心的达叔终于在把心放回了原位。精神大振的他飞快的摇起车窗,大声说道:“现在带他回去做笔录,48小时内,没我的命令,不准放他离开警局。”   随着警车呜呜呜叫着离去,三三俩俩在火场上忙活的消防队员和医务人员也收拾整理着快速离去,还在冒着黑烟的火场中,只有淡黄色的警界绳和此际又忽然变大了的细雨飘摇着尽一份最后的心力,尽管已经散落了整天的细雨在刚刚那场大火中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赵三在聊城的所有产业就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但是他在聊城的势力呢?   就在赵三的聊城酒楼起火的同时,四海歌舞厅内,送走总部派来和赵三沟通的特使后,身为老板的马明义忽然就觉得心头一阵没有来由的烦躁,作为一个四海社的资深成员,能够混到现在这种分支负责人的中层地位,他一向还是相当满意的。   尽管聊城的这个分支在四海那多的外派机构里,实在算不上什么优差,但不能否认,只要总部一天不下和“血狼”赵三火拼的决心,他自己就能安安稳稳的在聊城混他的太平日子。和其他的中层不同,已经年过四十的他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要求和野心,并没再想着做出什么特别的业绩报上去,获得更高的位置。   所以,眼下的聊城的这个位置,正好是他所喜欢的。不用费尽心思的想办法赚钱应付上面的费用,不用操太多的心和别人争抢什么地盘,只要老老实实的按照赵三的规矩在这边混着,同时也不要耽搁上面的事情,日子一向都平平安安的过得十分遐意。   可是这一切的平静都在苍狼他们三个人横死之后就被打破了,在福清被枪杀之后,这日子就过得更加提心吊胆了,还好这些天陆续从总部来了些人手,加强了防守的实力,今天又从总部派来的人口中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这才让自己的心踏实了不少。   可是现在自己为什么又会有这种有事要发生之前的烦躁呢?以自己这段时间和赵三打交道的经验看,赵三不是那种不守言诺的人,既然答应了总部,就不会对这里再做什么。长风那边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在聊城这里闹事。那是为什么呢?   “老公,我闷死了,我要离开这里回省城去!”   就在他抱着脑袋苦苦琢磨的空里,一把嗲声嗲气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际。   “原来是因为这个骚货,妈的!怎么一迷糊就把她给忘了?”   心里暗骂着,他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抬头望向来人。   “老公,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 我闷死了,我现在就要回省城去,好不好吗?老公!”   随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道,面前这个令他爱恨交织的狐狸精温热的身体就钻进了他的怀抱。   “你不是才刚来两天吗 ? 怎么又要回去?留在这里陪老公不好吗?”   尽管平时不见的时候心里十分的烦她,可每次被她钻进自己的怀中,利用她天身的本钱撒娇发嗲的时候,他心中的厌烦和恨意转眼就会变成熊熊的**和百倍的爱怜。这不,此刻他又觉得身体上某一部分硬起来了。   “不嘛老公,人家刚才忽然想起约了翠姐去中心广场买东西,不能失约的。再说你这边什么都没有,都快把人家闷死了,我要回去嘛。”撒着娇,故意扭动着自己的丰乳肥臀,她知道很快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你不早回来一点,特使的车刚走,现在这么晚了,你叫我去那里给你找车回去?”   马明义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红潮,松开搂着女人的双手,垂头丧气的答道。   “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要回去!”   看到自己的手段已经彻底的打垮了面前这个男人的信心,女人丰满的身子就像一条蛇一样从他的身上滑开,忽然冷起脸,盯着他说道。   “那你自己出去租车走吧,这是这个月的家用,省这点花!   沮丧莫名的躲开她的盯视,马明义忍着心头的抽痛,从兜里摸出厚厚的一叠钞票,放在了她的面前。   “多谢老公,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看到钞票,刚还冷淡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喜色,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一把抓起钞票,眉开眼笑的扑过来重重的在他脸上亲了一记后,就像离了笼的小鸟一样,飞快的消失了。   “我操你妈的臭**,看以后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顺手抓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忽然一脸狰狞的马明义狠狠的朝着对面的墙上丢了过去。   随着茶杯在墙上的粉碎,他涨的通红的脸色忽然也变得沮丧莫名,感受着身上再也不给他面子的某一部分,除了背后撒撒气,他还能把自己这个不受妇道的骚老婆怎么样 ?   同一时间,被砸的一塌糊涂的长风娱乐园里,早早关了门打发手下的人们全都离开了以后,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原本一直铁青着面皮的胖子忽然有些歇斯底里的狂笑了起来。他笑的看上去似那么投入和疯狂,就像一个穷的要死的人忽然捡到了宝一样,把鼻涕眼泪都笑了出来。   良久之后,笑够了的他从怀中掏出手机,低声的汇报了起来。   “三,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 ? ”   天刚放亮,在打发走忙活了一夜的小王他们几个年轻人后,略显疲倦的达叔顺手倒了杯水给赵三递了过去。   “我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现在看来,不是四海就是长风要和我开战了。”   还是红着双眼的赵三此刻嘶哑着嗓子涩声答道。   “我想拘留你十五天!”   闻声沉默了一会后,达叔在递给他一根烟的同时,忽然说道。   “千万不要!达叔。你要是现在拘留我,回头聊城再无安稳之日,达叔!”   猛地站起身,赵三急了。   “你真的以为没了你,聊城里就会闹翻了天?”   脸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笑容,达叔也猛的冲着赵三喝到。   “不是那个意思,达叔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猛得回过神来的赵三无力的坐回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刚才一急,口不择言之下,已经伤害到了面前这个中年人的职业尊严。面对现在有点高深莫测的达叔,他实在不想和他也再起什么冲突。   其实在今夜之前,这个当年在拘捕自己后,曾经有意无意的对自己有过些小关照的资深警官,一向以来,他只是抱着一种客观上的敬意和感激,而达叔也除了在公事和他很客气的打过一些有限的交道外,并没有和他走的很近。   可他没想到昨夜会从达叔口中听到那么一番话,从那是起,达叔这个人在他的脑海中的形象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加上经过昨天夜里的接触和刚刚从他眼中领略过的坚定和顽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近中年的达叔绝对不简单。从本性上讲,他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三,难道真的准备一辈子就这么下去 ?江湖路险,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又沉默了半晌,重新点起颗烟的达叔回到自己坐位上坐下,缓缓说道。   “达叔,已经来不及了,既然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让我自己走下去吧。你也知道,我这条命是聊城父老替我拣回来的,就当原还给他们了。”   赵三也重新站起身,走到达叔的桌子对面,诚恳的说道。   “可是你有没有为跟着你的那些人想过 ? 有没有为那些人的家人想过?”   抬起头,达叔此刻分外明亮的眼睛瞪着面前的赵三。   “当然想过,要是不想我就不会来这里,我们也不会走到现在这样的局面!”面颊抽动了几下的赵三也用闪着精光的双眼一步不让的回敬的达叔,他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难道真的只有这条路可走?”   对视了半晌,达叔的目光种隐隐有种痛心的东西在流淌。   “眼下只有这条路可走了,除非达叔你能保证永远在聊城的地头上扫干净帮派和社团的势力,保证其他地方的那些势力不进入到聊城。这点我想你保证不了,就是聊城的最高层也保证不了。就像有阳光就一定会有阴影一样,这是整个社会发展的必然。既然这样,达叔,为什么不让我来试试呢? 起码,这几年我赵三”   “你不用说了,这事我也做不了主。这两天我想你还在呆在这里比较稳当。”挥手打断了赵三的游说,摁灭烟头的达叔站了起来,顿了顿又彷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的慢慢说道:“我就不相信聊城的地面我们会掌握不了!”   就在赵三在警局里和达叔唇枪舌弹的想说服对方的同时,远在省城的四海社总部大堂里,清晨时分,也罕见的闹哄哄的乱成了一团。   因为就在清晨前的拂晓,两具被乱刀砍死的尸体忽然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摆放在了他们四海大厦的门口。   在最初的骚乱过后,值班的保安人员认出了那具男尸就是前两天被派往聊城和赵三沟通的使者,而那具此刻看上去惨不忍睹的女尸,却是远在聊城的四海派出干部马明义那又骚又嗲的老婆。   于是,几乎和警方一起接到了报告的四海上层迅速被惊动了起来,在被警察和记者包围之前,内部先开始了闹哄哄的讨论。   “都给我住嘴!不用讨论了,现在我宣布,咱们四海社和聊城的血狼赵三正式开战,不死不休!他们欺人太甚!”   铁青着面皮,四海的老大夏永忠终于露出了他“狂枭”的狰狞面目,在时隔多年之后,再次发出了意味着斩草除根的格杀令。   喧闹的地下室大堂内,所有的四海社中高层干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越来越浓的煞气逐渐逐渐的开始在他们身上弥漫扩散。   也难怪夏永忠再次露出他“狂枭”的血腥面目,以他堂堂四海社在本省道上的威名和实力,主动派出去和小小的“血狼”赵三联系沟通的使者三番五次的被杀,先前的苍狼他们三个人先不去说他,虽然死了,可毕竟也是死在外地,那像这次,派去的人不但被杀,连尸体都被他们摆到了自己总部的门口,甚至手段残忍到连他四海社干部的家属都不放过,这样的侮辱和挑衅你叫他怎么忍 ?   如果连这样的恶气和挑衅都能忍下,他四海社还在道上混什么 ?他夏永忠在当什么老大?不如回去抱孙子算了。   闪着寒光的双眼冷冷的扫视着众手下表情各异的脸庞,夏永忠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残忍:“老四,你带着天地两堂的突击队立刻赶去聊城,到了之后去这里找到马明义,他会给你提供赵三那群手下的详细资料,今天晚上就给我们把他收拾干净,一个都不许漏网。   老五,你带上后堂的刺杀小队,随后跟去以防万一,主要给我盯着长风的那群杂碎,不要让他们乘机捞便宜。”   “老大,眼下全省正在严打,这当口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合适不合适?”   就在眼中冒着杀气的老四老五应声准备出去的时刻,一直阴沉着脸的老二却开了口。一直以来,他是四海社的智囊和军师,别看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可做起杀人放火的勾当来,手段却比大多数四海社的所谓干将们还要毒辣和阴狠干脆。   所以他的话狂怒的夏永忠倒也还能听的进去。   “老二说的对。老四、老五,你们去了聊城之后自己把握当地的形式,要是警方控制的太紧的话,不要硬来,要看准时机。赶紧去办!”   一看夏永忠已经铁了心要火拼,本想再劝的老二便轻微的皱了皱眉后,打住不说了。   “剩下的人都回去给我提高警惕,还有老三,记者和警方还有他们俩的后事就全交给你去安排了,快去办吧,我进来的时候,那群记者已经围满了大厅,再没人去搭理不知道等下会给咱们又编排出什么屁事呢。赶紧去,我和老二还有点事商量。”   挥手弄走大群的手下后,顿时显得空荡荡的地下室大堂里只剩下了一声不吭的老二和夏永忠。   “老二,是不是还在担心我刚才的安排?”   松了口气在自己的龙头大椅上坐下之后,夏永忠从桌上拿起一根雪茄点上,在雪茄缭绕的清香里,缓缓的出声问道。   “恩,老大,我总觉得现在就动手有点冒失。”   也点了颗烟之后的老二点了点头。   “这我也知道,可是老二,你想想,再过一会,我四海派出去的人和我四海家属横尸在我四海总部的消息,就会被那些好事的记者宣扬的全省都知道,先不说这样的举动对我们四海眼下声誉和惹来的麻烦,光是这**裸的羞辱,全省的道上人物都在睁大眼睛看,我要是不用雷霆手段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赵三他们,我们四海怎么还能在道上维持住我们的威严?   就现在这样,我都能猜到贺疯子那垃圾此时正躲在他的狗窝里偷笑,这口气你叫我怎么能忍的下去 ?再者,眼下聊城的那群混混又因为赵三被警方关了起来,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现在不动手,还等什么时候动手 ?等赵三出来准备好了再动手 ?那样的话,闹出来的动静会更大,损失也更大,得不偿失啊老二!”   “恩,这么看来,眼下动手尽管冒的风险有点大,不过倒也正是时机,不过老大,有没有仔细想过究竟是谁杀了福清和烧了赵三的老窝 ?该不会这件事整个就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想坐收鱼翁之利吧?”   皱着眉头,摁灭了手中烟头的老二阴森森的说道。   “果然不愧是老二。其实我也发觉这次的这事发生的有点蹊跷,很可能有人在暗中捣鬼,而且非常可能就是长风的那群垃圾搞的鬼,咱们的这两批人也都是他们杀的。”   缓缓的吐着眼圈,露出一丝诡笑的夏永忠点了点头。   “哦?那老大还有什么安排?”   好像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的一样,又点起颗烟的老二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我想老二安排咱们所有的精干人手,盯着长风的一举一动,他们要是往聊城方向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咱们就乘机来个一网打尽,狠狠的给他们一个教训。”   毫不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和贪婪,夏永忠比划出了一个恶狠狠的手势。   “明白了老大,我这就去安排,奶奶的,我忍这群龟孙子也忍的够了。”   话落,站起身准备离开的老二又转过身说道:“说实话老大,有时候真怀念以前快意恩仇的岁月,那时节咱们尽管过的不如现在舒坦,可这心里,却舒服的多。”   说完,不等夏永忠回答,转身就走。   出神的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摁灭雪茄的夏永忠低声自言自语的说道:“谁说不是呢 ?”   同一时间,长风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保安部长望着放下电话后,神情得意的老大贺明万分期待的问道:“怎么样了老大?”   “全都安排好了,等下你去通知所有的兄弟,今晚我在大富豪摆酒庆祝,要他们全部统统都来参加,不醉不归!”   贺明有些狰狞地笑着吩咐道。   “好的,我这就去办!”   脸上也露出狂喜神情的保安部长答应着正要出门,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转过身又问道:“老大,如果二哥三哥他们要是问起来摆酒的理由,我该怎么回答 ?”   “理由?老子摆酒请他们来造,还要理由?”   粗鲁得咒骂了两句,贺明在保安部长出门的前一瞬又忽然说道:“理由就是老子的宝贝儿子过两天就要学成回国,我想提前庆祝一下,就这么说!”   说罢,嘿嘿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的尽是狡猾和得意。   “老大,就这么说?”   好似赞同,又好似疑问的重复了一句,保安部长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嗯,就这么说!哈哈哈!”   看着面前心腹的媚笑,贺明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得意,哈哈的狂笑了起来。   “老大高明,老大实在高明啊,哈哈!”   也同样大笑了起来的保安部长乐巅巅的笑着出门了。   在门关上的瞬间,狂笑着的贺明猛然打住笑容,咬牙切齿的握拳自语到:“饶你精似鬼,也要喝你爹我的洗脚水!”说完,呆呆的木立了半晌,又忍不住哈哈地狂笑了起来。 第三章 风暴(三)   第三集 第三章 风暴(三)   “达叔呢?我要见达叔!”   听到门锁终于发出了响声,已经被关了近整天,焦虑到快要疯了的赵三就像见了猎物的豹子一般向门口扑了过去。   “咦?你要干吗 ?”   刚推开门的来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在嘴里发出惊叫的同时,身体猛的往后一退,端在手里的两个快餐饭盒一晃,右手的那个便掉了下来。   利索的伸手一捞,稳稳抓住下落饭盒,赵三有些尴尬的向后退了两步,苦笑着向已经做出摸枪动作的年轻警官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王警官,我要见达叔!”   看到年轻警官摸枪的动作停住了,脸上的警戒神色也淡了许多,赵三慢慢把抓在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   “达叔现在忙的要死,没空见你,你过来吃饭吧,还是热的!”   接过饭盒,年轻的小王警官谨慎的反脚踢上房门,在听到锁子自动锁上的声音后,这才走过去把端在手里的两个饭盒放到了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上,脸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   “我不饿!我想见达叔,能不能麻烦你去请达叔来一趟?”   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紧跟在他后面的赵三恳求着。   赵三发现,时隔大半天之后,这个一直对自己充满着敌意的年轻警官的脸上,首次有了明显的善意和一丝淡淡的好奇,因此也及时的调整自己的态度,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   也不知道达叔他们警方是怎么想的。自从自己早上和达叔辩论过之后,整个警局好像就把自己这个人给忘了。几乎整整的一天时间内,既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询问自己,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把自己送进看守所;最奇怪的是就连中午饭都没人管,就这么孤零零的把自己一个人撂在这间审讯室里,听着门外整天匆匆忙忙来去的脚步声到了黄昏。   要在平时,他也不会着急,对于已经把进出警局当成了家常便饭的他来说,这样的经历并不算罕见,比这更叫人难受的黑房子他都蹲过,因此算不了什么。至于中午饭,此刻心中充斥着的这团乱麻和怒火使他根本就没任何食欲,就是送来,他吃不下去。   现在的他,满心都在被一个忽然想到的担忧所盘踞着。这担忧从早上冷静下来后想起,便一直郁结到现在,此时更已经转变成了几乎令他发疯的焦虑和烦躁。   现在,他的唇角已经爬满了连串的水疱,他明显的上火了。   但他也知道,眼下身在此处,上火和焦虑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除非他横了心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来。但那样的事情,在经历过昨夜以及今天清晨和达叔的沟通后,他并不想去做,所以只好竭尽自己所能,寻求善意的沟通。   “达叔现在估计还在街上忙,这会就算我,也不可能很快找到他,你还是先吃饭吧。对了,中午的时候达叔叫人带话给你,叫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你担心的事情他保证最起码这两天里绝对不会在聊城发生。”   好奇、仔细地打量着赵三,年轻的警官小王发现自己在心中少了些成见之后,忽然觉得面前这个聊城最大的黑帮头子长的很是英俊,衣着打扮也明显和周围的聊城人不同,居然带给他一种只有在电视和电影中出现的那种,有相当文化水准的青年才俊们才会表现出来的帅气和文雅的气息,这让他更加的好奇了起来。   “嗯?”   赵三微微一愣,达叔这是在想告诉自己什么 ?   心里念头一转,他猛的瞪大了眼睛:“今天门外的过往的脚步声如此之多,难道是你们警局有什么大行动?”   微微的颔首一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顺手把自己的帽子放到了桌上,警官小王这才说道:“因为聊城这几天恶性案件接连发生,聊城市政府和聊城警方决定对聊城的治安状况进行一次大整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说着本不该在赵三这种人面前说的消息,年轻警管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没能压抑住的兴奋。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赵三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眼中流露出的焦灼也被一种带着沉思的安静所代替。这下他提悬了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你明白什么了?”   看到顿时轻松了下来的赵三也慢慢的坐了下来,警官小王还是没能忍住自己想和他多接触的欲望问了出来。其实他也大约的能猜到赵三在担心什么,但在内心里,他并不相信没有了赵三的指挥和组织,聊城这些近来屡遭重创的混混们还能在这警方严打的关头做出什么大的动作来。   但眼下,刚才流露在赵三眼中的焦虑和担心和这一刻流淌在赵三眼眸中的放松,两者之间的差异太过明显,所以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明白了达叔的苦心。”   就以赵三此刻纷乱如麻的心境,看着他脸上好奇的神情,还是淡淡的笑了一笑。   “你觉得经过这次整顿聊城还能乱的起来么?”   “眼下暂时可能不会再出什么事情,过些天很难说。”   目光顿时又凝重了起来的赵三再次皱起了眉头。   短暂的轻松过后,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手下的那些人。   在没了自己的压制和相对谨慎的福清以后,悍勇的王长贵很可能就会带着同样浮躁的那些人在这要命的关头再闹出什么事来。   按照眼下这种纷乱叵测的局面,不管这事闹到谁的头上,结局都不会对自己这方有利,这点正是眼下赵三最担心的。   昨夜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在经过今天他整天再三的推敲之后,发现了其中玄机。尽管看上去对手的目白很明确,但实际上还是迷雾重重,很难一口咬定就是四海或者长风安排的。更可怕的是不管这一系列的事情最终是这两方谁在搞鬼,但从手段的残忍和恶毒上,已经明显可以看出对方想彻底弄跨自己的决心和实力。   在这种紧要关头,身为龙头的他却只能蹲在这里。   于是他在心中默默祈求着老天开眼,让自己手下那些爽直悍勇的兄弟千万不要冲动,免得再次落入对方布置的陷阱。   这对于一向习惯把诸事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他,实在是个莫大的讽刺。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就对忽然离开聊城的方榕有了些微的怨恨。   要不是他硬是不肯说杀死苍狼他们的凶手,自己和手下这些人何至于落到眼前这步境地?   “长贵啊,你可要千万沉住气,万事等着眼下警方严打的这股势头过去,等着自己出来,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让自己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长贵!”   心里越想越烦,重新陷入焦虑的赵三焦灼的目光跃过面前的年轻警官,望着空白的墙壁,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等候着达叔的来临。   显然,已经连续阴沉了几日的老天并没有听到赵三的祈祷。   就在天色陷入寂寥的深沉,落雨街头,昏黄的路灯下,巡逻了一整天的巡警和防暴警察组成的小队也收队回去休息的时候,聊城寂静无人的西街街头上,忽然陆续从暗影里闪出了一道道的人影。   在寥落的路灯昏暗的灯光辉映下,这些敏捷而又轻盈的人影很快的聚到了一起,他们个个布巾蒙面,紧身打扮,手里提着的长刀棍棒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寒意,这使得他们看上去有股杀气腾腾而又令人生畏感觉。   “贵哥,今晚上四海和长风都没…都没开业,一晚上里面黑漆漆的都没开灯,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你看咱们该怎么办 ?”   黑影中,有人开口问道。   “贵哥,那些巡逻的人这次真的回去休息了,要动手现在正是时候,匆匆赶来的另一个黑影气喘吁吁的说道。   “不管了,一定要今晚就动手,不然等他们做好准备了,咱们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报仇。现在他们一定以为在这个时候,咱们摄于警方得严打不敢动手。那咱们今天就动手给他们看看,妈的!难道咱们的兄弟就那么好杀吗? ”   记住,进去之后一个活口不留!办完事后,最后走的兄弟把手脚放利索点,起火的时间也要控制住了。好了,大家小心点,行动!”被围在中央的黑影猛的一挥手,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显然早已经计划好了的黑影顿时有条不紊的分成了几个小队,飞快的从各个方向往静悄悄的四海歌舞厅摸去。   封门撬锁、爬窗上房,一切都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迅速而又显得格外轻松的进行着。等他们几队人都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四海歌舞厅所在的小楼,经过紧张而又快速的搜索之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四海歌舞厅里那么多人好像都凭空消失了,等待他们的只是静悄悄摆放在大厅里的桌椅。   “贵哥,看来这群龟孙子都躲掉了,咱们怎么办?。”   快速集结到了大堂里的一个黑影有些遗憾的对着领头的人问道。   “人跑了他们歌舞厅不还在么 ?给我烧!”   恶狠狠的,领头的黑影发出了命令。   “贵哥,要不咱们干脆连对面那孙子们一起收拾了?”   看到大多的黑影应声去了,随着发令的黑影开始往外撤的另一个黑影低声建议到。   “虽然我也非常想,但是三哥眼下不在,光咱们今晚的行动,回头他知道了估计也够咱们喝几壶,要是知道咱们连对面都弄翻了,非剥了咱们的皮不可。反正昨天晚上咱们也无缘无故的砸了他们的场子,说起来还有点理亏,这次算了。”   摆摆手,领头的黑影加快了外撤的脚步。   转眼功夫,从四海歌舞厅各个角落窜出来的黑影又再次聚集到了街上。领头的黑影在各队的领头都冲自己点过头后,低声不知吩咐了几句什么,聚在一起的黑影又向来时一样,飞快的散开隐入街头的暗影里远去。   五分钟后,冲天的大火忽然莫名其妙的就从空无一人的四海歌舞厅里面熊熊燃起,不一会功夫,就变成了焚天之势,映红了聊城西边的天空。   刚刚在关着自己的房间里的那张办公桌上趴下不久,忽然回荡在寂静深夜中的凄厉警笛又让赵三猛地站了起来。随着倾听的耳中警笛鸣叫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他心里不由的就着了慌。   他更加努力的竖起耳朵,还没等他分辨出这听起来和平日时已经熟悉了的警笛略有不同的声音,到底是消防车的鸣叫还是医院救护车的声音,原本寂静的警局里也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紧接着深夜的楼道里也响起了一连串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和喧闹声。   “各队注意,各队注意,西街的四海歌舞厅忽然发生火警,收到消息的人员请马上过去。”   就在赵三心里乱成一团的空里,警局的广播里传出有些刺耳的柔和女音,让他的猜疑变成了最后的事实。   “完了!”   心神剧震之下,就算以他的强悍和冷静,也不由大惊失色得徒然坐倒在椅子上,叫出声来!   “在这要命的敏感关头,长贵你到底在干什么呀?难道脑子里真的除了打打杀杀之外,就没想过哪怕是一点点别的东西?这下该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 ”   心神在最初的震惊和慌乱过后,自感陷入绝境的赵三像疯兽一般的在房间里快速转起圈来。   尽管心里还是充满了对手下鲁莽的不满和愤怒,但眼下的他,作为一个有担当的龙头,首先要考虑的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面前的困境,而不是沉溺于愤怒和不安。   也不怪他急的在转圈的空里一个劲的挠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不管今夜的这四海歌舞厅是不是王长贵他们烧的,在眼下这的这个关头,不管是警方还是四海、或者是长风,肯定都会以为是他赵三的手下做的。   四海那边的反应现在先不去管他,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双方重新修好的可能可以说已经摆明了微乎其微,再者眼下聊城有达叔这样的警方人士强力压着,相信四海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回头等自己出去了,完全可以慢慢解决。   现在赵三最害怕的就是聊城警方的反应。   和见不得光、只敢在暗处捣鬼的帮派势力不同,对于自己和自己手下这些人知根知底的聊城警方,要是被真正激怒之后,绝对有能力在一夜之间就把自己这些人在聊城的势力完全的连根拔起。对于这一点,赵三在当初打造自己势力范围的时候就已经清晰的铭刻在心。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苦心思虑的避免和警方发生正面的,如此这般激烈的冲突,一直相安无事的维持到了现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得到了像达叔这样警方人士在一种程度上的谅解。   可是眼下这把刚刚燃起的大火,彻底的打破了这微妙的局势,给自己这些人在聊城的存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这把火,在这样敏感的关头,无疑是给正在全力努力控制着聊城局势的警方脸上抹黑、在掀他们的逆鳞,一旦警方被激怒,那后果……   相比其他一些普通人,赵三对“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这句老话有着更深刻的理解。所以只要一念到这些,他眼前顿时浮现出了被激怒的警方毫不留情的铲除自己手下那些人的情景,心里便不由的就散发出了一股寒意。   “达叔,希望这次你还能帮的上忙,达叔,你快点回来啊。”   几乎是呻吟着,在百般思虑之后还是找不到一丝生机的赵三痛苦地抱着头呢喃着,苦候着达叔的来临。现在的他在走投无路的困境里,只能对刚刚熟悉了一些的达叔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   可是出乎他的预料和猜想,这把火一起,第一个被深深激怒了的却正是在现场铁青着脸的达叔。   作为这次聊城临时大整顿的全力发起者之一、身为整顿现场副总指挥的他此刻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和后悔,就像冰雕般的看着自己的部下和其他相关部门的人员一道,清理着火灾现场。   几乎不用费劲侦察,夹杂着浓浓焦臭味里的那股淡淡的汽油味道和现场遗留下的一些物件,早就证明了眼前几乎烧成了白地的这栋小楼的这次火灾又是有人故意纵火造成的。身为聊城警方的元老,几乎一眼就认定了这个结果的他几乎在同时,就猜到了纵火者的确实身份。   因此,一股突如其来的愤怒和悔意顿时就填满了他素来平和的心扉。要不是这边还需要自己指挥,他真想当时就带人去把纵火的那些杂碎一网打尽。   尽管在这两天和赵三交往的过程,他并没有丝毫掩饰他对赵三的同情和谅解,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和宽容,但这并不等于在赵三和他手下的这些人做出了危害社会、违背他向来坚持的警察原则的事情后,他还会做出手下留情或是徇私枉法事情。   他的善意,只是建立在一个充满了人生经验的老警官洞晓世事后的宽容和理解,以及多少年来他们这伙人并不算太过于影响聊城社会运行大原则的行为之上的一种包容,这种包容是没有具体针对性的,任何人、任何势力要是能做到这些年来赵三他们的那样,他都会以同样的态度予以谅解和包容。   因为作为一个时时刻刻和这世上的阴暗面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警方人员来说,他知道,这人世间,就像有阳光了就一定会有黑夜一样,阳光总有照射不到的地方,永远无法根除。   但那阴暗的世界里,也并不总是和一般人理解的那样,总是充满了暗无天日的黑暗,就像阳光下面,并不全是光明一样。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中间,还是依然能看到隐约的光明和亮点。   在他的眼中,以往的赵三和他手下的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正在表现出那种尽管很微弱、但却真实存在的亮点,所以在他心中会自觉不自觉的表现出那么一种淡淡的善意。   但当他得到这把火烧起的时候,他心中的这股子善意完全被愤怒和后悔给撕碎了。因为在他眼里,这把火无疑在向代表了这世间正义的制度和法律在挑战,而且,已经深深的影响到了这座城市的平静和安宁。   对于这样的事,几乎不用考虑,在他看来,不管是、不管是哪种势力,一旦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要连根拔出、绝不留情,就算做出这样事情的势力和人,是自己在早上还想稍作保护的赵三和他手下的势力。   早上和赵三谈完话后,原本在聊城警局内官职并不高、为人也素来平和、低调的他首次完全积极的开动了他所能动用的能量和关系,凭借着他和各个方面向来良好的关系和聊城的现状,在经过和局长以及聊城高层的深谈之后,终于展开了这次的临时治安大整顿。可没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自己私心里略略有些偏袒的本地势力居然会做出这样过分的举动,你叫他如何的不怒?   “综上所述,局长,我建议咱们警方的这次整顿应该往纵深里延伸,争取一鼓作气、不留后患得连根清除聊城明里暗里存在的这些黑势力,给聊城的百姓一个安宁祥和的生存环境。”   在稍后的警局内部会议上,已经下了决心的达叔在对聊城眼下的局势做了详细分析之后,对与会的警方高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在坐下去的时候,他眼尾的余光看到会议中那些和自己职位差不多、经常和基层打交道的同事们都微微的在那边点头表示赞同。倒是坐在长长的会议桌那头的局长和市里主管政法的领导,却都面无表情的不动声色,看不出是支持还是反对。   “人家到底是高层领导,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依然能做到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自己还得多多学习才是啊。”   就在心头忽然无端的在闪过的这个念头里,达叔稳稳的坐了下去,他相信通过他自己刚才的详细分析,聊城的这些管理者一定会做出科学有效的判断和决议,好好清理一下聊城,还给聊城的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   “达叔,你可算是想起我来了。我都快要急疯了。!”   都企盼到下午了,被推开的门里终于出现了达叔的身影,急切之下,快步抢过来的赵三并没注意到达叔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只管径自说到。   “啪!”   把手里的那些纸狠狠的摔在办公桌上,理都没理赵三,径自坐到办公桌后面喘着粗气的达叔抬起头,满脸寒霜的盯着面前的赵三,久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了。   “达叔?”   这时,已经发现他面色不对了的赵三心理猛的一沉,原本涌现着焦灼和期待的目光转瞬也冰冷了下来,敛去其余的表情,脸上隐隐带着一股煞气,已经在瞬间做好了最坏准备的赵三也盯着他冷冷的目光不肯回避。   “回去看好你手下的那群杂碎,如果再给我闹出事来,我一定会让他们把牢底坐穿。你,也一样!过来签字。”   无声地对视了良久之后,在双方眼中燃绕的意志接近爆发的前夕,达叔先一步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冷冷得、一字一顿地在翻出一页纸之后,说道。   默默的接过笔,打量着此时不肯再看自己一眼的达叔,赵三心里无端的掠过一抹悲哀,随即便被心中瞬间疯狂窜起的怒火和决然所包围。他一低头,飞快的签好自己的名字,笔往桌子上一放,掉头就往门外走去,一直到走出门,都不曾再回头看一眼正愣愣注视着自己背影的达叔。   他尽管不知道为了什么,达叔会忽然用这么冷漠和极端的表情和自己说话,但是,达叔口中的那句“杂碎”已经深深的刺伤了他一直以来深深埋藏着的自尊心。   就像他当初给方榕介绍自己时说过的一样,他曾经是好人家的良善子弟,尽管当年遭了那场变故,成了杀人犯,但众人的联名上访和求情,再次激起了他想重新回归那种平淡生活的决心,所以他在狱中努力的挣扎和学习,无非是在本心里,想再次找回挺起胸膛做人的信心和尊严。   后来的求职无门几乎彻底打垮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和自尊,还好苍狼适时的给他指出了一条不是路的路。从那以后,他收敛起残存的自尊一头扎进了黑道的生涯。   一直以来,尽管他也知道自己和自己手下人的形象在聊城普通人中间并不能算好,但他无数次的扪心自问,自问还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对的起自己心中那残存的自尊对自己生活的考问,因此他能够在大多数日子里,对着大多数人展露自己的笑容和信心。   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越来越寂寞的心田里,是多么需要有人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肯定和谅解。这种人,在他的概念里,不是像苍狼或者方榕那样的同道或者有类似背景的人,而是一个正正常常的普通人。   可是大多的普通人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背景之后,毫不例外的表现出了或明或暗的轻视和畏惧,不管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就在一次次的被这种失望打击到近乎麻木的现在,好不容易忽然冒出了达叔那样一个体谅他、明白他的人,而且身份又是那么的敏感。说实在的,他心中掀起的波澜和感动要不是眼下诸事纷杂,他都可能悄悄躲起来大哭一场。   可是没想到就在他从心底里对达叔寄托了无数心思的时刻,一转眼,忽然从达叔嘴里听到“杂碎”这个字眼,他心中忽然闪现过的悲哀和涌上来的愤怒,实在让他有种立刻开始疯狂暴走的冲动。   他实在没想到忽然会转变成这样,那种受到严重伤害和被欺骗后涌起的愤怒,瞬间便让他的心在一种悲壮的骄傲和决然中选择了默默的离去。   在门关上的一瞬,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我这一生,绝对再不去寻求别人的理解和认同,不管以后的路多黑多暗,就让我自己一个人独自去闯。再也不要任何人的理解和认同!”   “长贵,今天警方真的没有来调查你们 ? ”   这是被烧掉了老巢—聊城酒楼和家的赵三在出警局后找到的临时据点内,铁青着脸听完王长贵他们不安的汇报,沉默了半晌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刚刚王长贵报告,在今天黄昏的时候,本来漫布街头的警方人员忽然齐齐收队,不见了人影。好像、好像早上刚刚开始的声势浩大的整顿就这么忽然在这场大火发生后结束了。   “真的没有,本来大伙都已经串好了口径,准备好了应付他们询问的,可是一个警察都没来过。”   不安的望着自己老大铁青着的脸,王长贵也有些不解的赶紧回答道。   “这是为什么 ? ”   皱着眉头的赵三没有再去理会已经摆出了准备挨骂的架势的手下,   他只管低着头考虑这异样的举动之后,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危机和阴谋。因为他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做都做了,现在不管自己再如何训斥或者处罚他们,不但与事无补,反倒会在一定程度上寒了自己这群手下的心。   毕竟,他们也是出来混的人,江湖生涯本来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铁血之路。他们在激怒之下,会做出如此冲动的选择,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尽管在他看来,太过鲁莽了些。   “这是为什么 ? ”   苦苦得在心中再三追问着自己,赵三发觉一缕寒意已不知不觉地在自己纷乱的心中凝结,形成大片、大片的暗影。   因为在他的思维之中,按照常理、不管什么原因,警方这样规模的整顿和严打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在再次发生事端后,不但没有延长整顿时间和加大力度,反而悄然收场的。再仔细回想刚才达叔的那种异样反应,赵三心中的阴影越发的重了。   其实不光赵三在这边百思不得其解,已经潜伏到了聊城外围、要和赵三展开火拼的四海来人和另一拨躲在暗处的神秘来人,也都在那里苦苦分析着这面前太过异常的局面、个个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原本想悄悄潜入的计划在聊城的外围被早一步得到的消息挡住以后,因为深怕这样大群的人活动,不管是照直前进还是断然后退,都可能会引来聊城警方的注意和打击,所以都在各自潜伏人员的安排下,悄无声息的在聊城外围的一些隐秘之处隐藏了下来。   双方此后的反应都差不多,都是一边派人密切注意着聊城的动向、一边飞快地派人往回传递这个消息,准备事态稍稍缓和之后打道回府。   可没想到,转眼聊城之内就变成了这番样子。究竟警方在打什么主意,自己这些人是该进还是该退 ?   尽管来的目的不同、领头的人性格也不同,但这潜伏下来的两拨人面临的尴尬局面,却都是相同的。   就在这三方都在头疼不已、百不得其解的时候,聊城内,在基本上人去搂空的警局大楼里,一脸倦意的达叔还是懒懒的呆坐在关过赵三的那间房子里,实在打不起回家的精神。   事先,在前面的会上,他在提出自己的建议时,什么都想到了,甚至连有人会在会议之上对借着自己的建议、含沙射影的指责自己一向在工作中不留意的时候,流露出来的对于赵三他们的只言片语的谅解和同情,在一定程度上是造成眼下这种动荡局面的理由的可能都想到了。   但绝对没有想到与会的三个最高领导中的两个领导会在前后的发言中,不但不同意自己进一步加大力度的建议,甚至在发言中,都或明或暗的指责自己的忧虑和担心言过其实,不符合聊城眼下安定繁荣的社会现实。而且,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在会上,他们还明确认为今天早上展开的警方大规模整顿是一件决策错误,认为风声鹤唳、警员满布的街头明显使眼下的聊城显露出了完全不符合节日期间的紧张气氛,极大的损害了聊城大力迈向发展中的旅游城市形象和脚步,建议立即停止这次行动。   就在他目瞪口呆得迷糊里,会议在一片掌声中闭幕了。   事后,无数同僚或同情、或讥讽的笑容和目光,让他的心再次陷入了郁闷和愤怒之中,就是在一怒之下,他做出放走赵三这颗定时炸弹的决定。但到了现在,他都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或许,是老天注定聊城要遭受一次血的洗礼之后,才会走向真正的繁荣和昌盛的吧!”   在所有的郁闷、不解以及怒火都化为了一声长叹之后的深夜,他苍白着看起来有些憔悴的脸,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的在已经有些花白的头上戴好自己的警帽,黯然的准备回家休息。   不知怎得,在出了大楼、被夜风一吹的瞬间,他似乎隐隐嗅到微凉的风中带着那么一股子怎么也驱不散的血腥味。   “三哥,刚接到南郊的兄弟急报,南郊附近发现大批疑是四海人马的黑影,正在迅速地奔聊城而来!”   忽然,连门都没敲就推门冲进来的王长贵打断了赵三的苦思。   “有多少人 ? ”   赵三眼中凶光一闪,站起身来问道,他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不过这消息也在听到的瞬间,帮他解决了个一直都在心中摇摆着的决定。   “差不多有近百。因为在夜里,又怕惊动了他们,盯着的兄弟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只能有个大概的估计。”   一边清晰地汇报着自己刚得来的消息,悍勇、瘦削的王长贵眼睛小心地窥视着面前老大眼中渐盛的那股子凶狠和寒意。他发觉,在憋闷了这么久之后,自己的老大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了他那股血狼特有的危险气息。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他看到赵三脸上再次慢慢浮现出了那抹不管怎么看都流露着一股子狠劲和漠视生死的,有些疯狂意味的轻轻笑容。   随着这抹笑容在他脸上的出现,依稀,王长贵眼前再次浮现出当年自己头一次目睹赵三的脸上闪现出这抹笑容之后,惊心动魄的那一幕来……   那次的赵三,在展露出这么一抹笑容之后,在所有的敌我双方都还在没有明白的空里,他的身子已经冲着对面那多的人和那么多闪闪发亮的军刺,宛若一阵狂风般的“卷”了过去。   对面领头的人刚来得及挥出他那把军刺想挡一下时,赵三便已经“卷”到了。   躲都不躲、就任凭那把闪亮的军刺把他的手心钻透,在众人的惊叫声里,紧紧用那只伤手握住军刺,对伤痛恍若不觉的赵三抬起膝盖,就那么整个膝盖撞上了那家伙的下身,反手而起另一只手打断了那家伙握住军刺不放的那只胳膊,随即这只手血淋淋的伤手就那么从失去控制的军刺下抽了出来,径自插到了发狂般吼叫起来的那人的脸上,转眼便抠下一只已经说不出具体什么颜色的眼珠,一张口,就那么带着那一抹冷漠的笑容吞了进去。   “三哥,是不是就要动手了?我去招呼兄弟们准备! ”   回味着那充满血腥而又恐怖的一幕带给自己的震撼和颤栗,在心中,眼中再也忍耐不住的疯狂激动里,王长贵不等赵三发话,转身就要离开。   “长贵,等等。”   赵三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适时的传入了他的耳际。   “三哥 ? ”   他一转身,看到手里拿出一些的东西的赵三,愣住了。他看到赵三手里拿的是自己的身份证和信用卡。   “长贵,我们现在不适宜和他们动手,时机不对。等下我准备自己先过去摸摸他们的底,你和兄弟就暂时不要去了。还有,这张卡上还有一些钱,明天你去提出来,各分三万给那些已经去了的兄弟们的家属,再帮帮他们家里人办好后事。其余的钱你看着分给兄弟们,叫他们最近不要出来惹事,安心在家里修养。我去摸完底之后,会出几天远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记住了么?”   在递过来手里物件的同时,脸上已经收敛起了笑容的赵三正色的说道。   “三哥!你这是……”   震惊的后退了两步,白着脸背过手不肯去接信用卡和身份证的王长贵急了。他才不相信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自己的老大会有闲工夫出门,刚才这明明是在交待后事嘛,那里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长贵!你想造反啊? ”   赵三一看心中的打算被他看穿,不由的心里一酸,板起了脸。   “三哥,再别的什么我都听你的,但是这事不行,就算你再怎么教训我我都不会答应的!你没当我们这些人是兄弟是不是 ?是不是?”   圆睁着双眼,苍白着脸的王长贵一边提高了声音嚷嚷着,一边迅速的挪动身子,往门口退去。   “他是想惊动外面守候着的其他兄弟,拦住已经下了决心单刀赴会的自己。”他这点想法怎么可能瞒过身为他老大多年的赵三?   就在王长贵后退的身子碰上门,刚转身准备开门的空里,赵三窜起的身子已经到了。   “兄弟,如果我今天去了回不来,往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尽管我知道这样的重担交到你肩上,对你实在是有些勉强,可是眼前的这种局势下,我也真的再没有别的任何选择,辛苦你了兄弟!你们和我不同,你们背后还有家人和亲朋需要你们的守护,不该再让你们为我的一个念头和坚持而流血的。这对你们不公平!”   轻轻的把中了自己的手刀,已经陷入昏迷的王长贵放到了沙发之上躺好,嘴里喃喃低语着的赵三把手里的信用卡和身份证塞进了他的手里,轻轻的拍了拍他毫无知觉的胳膊。   赵三站起身,正了正自己的衣着,拉开房门喝道:“长贵在里面有要紧事在办,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搅他,铁头你们四个人留下等他,其余的兄弟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回家待着,没我的招呼,一个都不许出来再闹事。都给我散了,还不快闪?”   紧跟在自己这些忠心的手下遵令四散的身影背后,赵三对着留守的四个老兄弟有些迷惑不解的目光,温和的笑了笑:“我出去办点事!” 第四章 血战   第三集 第四章 血战   阴沉了好几天的天气令游荡在漆黑的深夜中的风也平添了几许寒意。   出了临时据点的大门、来到街上的赵三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用尽全部的力气近似贪婪的深深呼吸着聊城的夜晚中微带着湿意的空气,不舍的把目光一一朝着四周望去。   他知道,自己今夜此去凶多吉少,很可能从此再也呼吸不到聊城这熟悉的空气,看不到聊城这平静的夜晚和明天的朝阳,但人生在世,有些事,做男人的,一旦决定了,就必须去做;有些重担,明知道扛上后会压得令人窒息,但还是要去扛。   起码,在聊城赵三,这个有着“血狼”这个外号的一派之首心里,现在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可以忍受对自己的伤害和打击,但忍受不了自己的兄弟被人像屠狗一样的杀掉;他可以百般的委屈自己,舔着伤口忍受自己的父老乡亲对自己的误解和离弃,但不能忍受外来的势力在他的地头上肆意妄为;同样的,他也可以流血流汗,但绝对不能忍受被自己心中许为知音的人,也就是达叔那样的人所藐视。   所以,在经过苦思之后,已经被内心中的血气和愤怒刺激到临界点的他在得知四海大队的人马开往聊城的瞬间,便已经再也不曾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就像当年决意为自己受辱自尽的姐姐报仇一样,已经出离了愤怒和激动的他,再次选择了一个人孤身去面对,决不再后退事哪怕一丝!   摇摇头,在最后的一次深呼吸和最后留恋的一眼之后,心神忽然融入无悲无喜,一片冷寂境地的赵三迈开脚步,飞快的窜入面前冰冷的暗夜里向自己的目的地标去。   四海的众人在他们头领老四终于咬牙下了连夜摸进聊城的决断后,充分显示出了身为本省道上实力第一的帮派主战人员所具备的实力。在陌生的地方、漆黑的夜里,就凭着事先记熟的路线图,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悄无声息的从聊城的外围,摸进了聊城近郊的南郊荒野。   尽管“天地”两堂的突击队全部人员加起来有七十二人之多,可是在行进的路上,没有一点的混乱和无序,七十二条黑影就那么沉默而有迅疾得在无月的夜幕里有条不紊地在南郊的荒原上穿行。   “老马子,还有多久才能摸进市区 ?”   身上已经开始流汗了的老四跟在大队人马的背后,扭头有些不耐的低声问着跟在身边的马明义。   “还有最多大半个小时就可以,四哥你别着急,虽然歌舞厅被烧了,可是我在里面还弄个了隐秘的地方,可以让咱们的人好好休息,四哥你喜欢的小妞我那边也正好有所准备。”   赶紧了两步,也已经和这些黑衣大汉穿成同样衣服的原四海歌舞厅老板马明义也压低了声音,喘息着说道。   “哈哈,该不会是你小子***的地方吧 ? ”   低声笑骂了一句,微眯的色眼中淫光一闪,挥手对身边紧跟着的几个黑衣大汉一摆,随即整个黑衣人队伍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五哥,四哥他们推进的速度这么快,万一前面有埋伏怎么办? ”   他们身后几里的夜幕下,四海总部老五手下带着的后堂刺杀小组的小组长在接到手下的报告后,心里有些不快,因而对着身边的老五说道。   “应该不会有事吧? 赵三手下的那些人能有多大的本事?我不相信他们敢埋伏下来伏击老四,再说老四身边现在有那多的人手,各个都是见惯了征战的老江湖。我看不会有事。”老五眼中精光一闪,不太肯定的说道。   “五哥,万事还是小心点好,我总结的今夜不太对劲,尽管我现在还说不上来,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夜一定有危险。”   犹豫了一下,身份相对特殊的小组长还是进一步提醒到。   “这样的话,咱们也赶两步,避免老四他们出事!”听到手下的再次提醒,只沉吟了一下就采纳了建议的老五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悦。因为他知道身边这个充满了危险气息的人尽管职位不过是领着六个人的一个小组长,可是他带的这六个人都是从四海这有数千人的帮会里选拔出来的高手中的高手,一向只归总部的老大调遣,并不受其他人的管制,身份十分特殊。   而且,他们这些人作为闻名道上的第一流杀手,对于环境中潜伏的危险确实有种能和野兽相比的敏锐感受力,往往能在最要紧的关头,首先发现危险的征兆。因此他只是微微思索,便同意了小组长的提醒。因为他知道,在道上混,小心一万次不出问题,总比大意一次送了命好。   等加紧了步伐的他们也出现在南郊老四的背后不久时,前面的老四率领的人也正好撞上了就在南郊转入市区的路口中心,当街而立的赵三!   借着身后不远处路灯的昏暗光芒,赵三静静的注视着面前有如潮水般涌来的人流在见到自己的同时,迅速的合拢在那个粗壮的中年人背后,这才几乎与那明显有些惊疑的老四同时举步往前走去。   “血狼赵三 ?”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中年人老四粗壮的身躯在相距五丈的地方的站定。   “四海社的老四-屠夫?”赵三在轻轻点头的同时,也反问到。   “既然知道你家四爷的名号,还敢一个人来,你血狼赵三胆量不小,我喜欢!哈哈!……”   短促的狂笑了两声,已经发觉赵三的身后不可能有什么埋伏的“屠夫”老四脸色猛的一变:“可是赵三你这个杂碎的胆子也忒大了些,接二连三的在我们四海的头上拉屎撒尿,简直是给脸不要脸!现在怕了吧? 投降还来的及!哈哈哈!……”   再次狂笑着,有着“屠夫”外号的老四脚下悄悄地往后挪着,准备迎接可能就要来到的血战。   赵三的脸上怪异的浮现出那一抹招牌似的、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狠劲和漠视生死的微笑,渐渐亮起来的双目中寒光四射,在笑容敛去的前一刹那,脸上涌现出冷峻、阴沉、残忍、冷酷等复杂的表情,缓缓地摇着头,口中轻轻的说道:“蠢材!”   声音出口,原本屹立如山的声音猛然窜起,在暗夜中化成一道流光直冲着骇然变色的“屠夫”老四而去。   “刷!”   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赵三手中的过尺长刀冷电般的掠过全力向一边扑到的屠夫脑顶,带着一块巴掌大的头皮和血雨闪现出一抹冷冷的虹影后又倒转而回,再次准确无比的迎上了已经惊叫出声的屠夫喉际。此时的屠夫只不过刚勉力在地上翻过一个跟头。   “上啊!”   在鬼哭狼嚎一般的厉叫声出口的瞬间,已经狼狈到根本顾不上脸面的“屠夫”老四在地上再次的打了个滚,闪开了贴着脖子掠过的利刃,刚在庆幸自己身手还没老化,还能在躲闪的空里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之时,翻滚着的腰肋之间便重重的挨了有若万斤巨锤般的一击。   一声厉叫之后,被踢飞在半空中的他在长刀脱手,一口鲜血喷出的眩晕里,又看到如电般紧紧跟来的、那把要命之刀颤都不颤一下地奔自己咽喉而来,在心胆欲裂的最后一抹清醒的意识里,他恍惚看到冷电之后,那张此际看来除了冷酷和残忍再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和血红的双眸。   “叮!”   就在奔雷般电闪而来的刀光就要吻上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屠夫”老四咽喉肌肤的前一瞬,另一道宛若流光般排空而来的虹影阻住了它的去势,两把同样冰冷的长刀在半空中相互斩击,猛然幻显在两刃之间的火星就在一声清冷的交击声里熄灭。   “好身手!”   就在和来人亮若寒星的双眸相遇的瞬间,宛若狂风般漫卷而去的赵三身上杀意狂涨,在口中这声充满着冷然味道的称赞出口的同时,知道面前的来人很难对付的赵三身影便已经卷到了这时才像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的黑衣人群里。   在一声宛若狼嚎、充满了兽性的厉啸里,疾冲而入的赵三身形到处,只见刀光乱舞、棍棒齐飞,已经完全陷入舍刀之外,再无他物这种奇异、冰冷而又疯狂境地他就有若来自地狱的“嗜血魔神”。无畏的锲入刀山棍海之中,展开就像风雷骤发、惊心动魄的大屠杀。   身若流光,赵三无畏的身影在血雨腥风中不停的锲入、中分、旁掷、反扑,飞腾的刀光光八方进发,虹影流转如电,每一次冲刺便是一条人命,每一道刀光回转便有一个人去见了阎王。   已经红了眼,不知道自己刀下手中剁碎、撕裂了多人的身体,赵三在人群中只知道不停的疯狂的冲刺着、致命的砍劈着,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无情刀锋可怖地割裂着别人的肌肤,锋尖无情地贯入别人的躯体放血,眼前全是一片血雨,只是在眼角的余光里,冷漠的注视着不时由斜刺里飞起的一段血淋淋的断足残手,蓦地又抛出来的一块断肉,或者跳落一段光闪闪的刀身,滚出一具血淋淋哀号着的躯体……   几乎完全疯狂了的叱喝声与吼叫声陪衬着兵刃接触时的清鸣;人群中凄厉的号叫与发狂般的惨呼交鸣;就象是地狱中的屠场里正在作业,这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令人闻之惊心,即便是血液也为之凝结。   “这还是人么?”   苍白着脸、身出颤抖着的手,已经完全被赵三的凶狠和冷酷的屠杀吓破了胆的老五,用已经扭曲了的声音茫然的问着身边脸色同样再没有半点血色的的组长。   “血狼赵三,果然不负你‘血狼’之名,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抱着被自己救下的“屠夫”老四,好似没有注意到老五问话的小组长呆呆的凝视着人群中已经满身浴血,身上至少插了三把长刀,却宛若无事,依旧咆哮着保持着宛若流光的速度,残忍的挥刀屠杀着同样陷入疯狂的那群黑衣人的赵三,喃喃的失神低语道。   “组长,是不是该我们上了? ”   他身后也已经散发出浓重杀气的六个部下的其中一个,悄然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背,低声说道。   “六个全上。记得不要动枪,这样的高手就算死,也应该死在咱们兄弟的技艺之下、不该死在冷枪里!”   非常罕见的、向来铁血无情、不择手段的小组长忽然在发出命令的同时,吩咐道。   身在屠场,已经全身浴血,已经分不太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哪儿痛的赵三在偷眼发现不远处迅捷非常的向自己扑来的那六道黑影时,就知道他自己的人生路十有**在今夜就会走到尽头。那六个人的身手尽管现在还不能精确把握,但从扑来的身形窜动之间的距离上,就可以看出绝对是一流的高手。   也就是赵三自己明白,就凭自己眼下失血到将要昏迷、无力到每挥出一刀都要用尽全身一半力气的现状,能接下这种高手两个人的合击都不太可能,要想挡住这六个人,就算是自己完好的时候,都不可能做到。   “原来我死的地方还是属于聊城的地头!”   在心里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明悟后,赵三已经可见疲态的刀光忽然又大盛起来,身子更是像一道流光,在刀山棍海中翻腾个不休。   “再等两分钟,道上就要又埋葬掉一条铁汉了!”   凭着自身高明的眼光,一直留在老五身边,抱着老四的小组长忽然幽幽的叹息着说道。   “你是说这个杀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   在道上打拼了这么多年,眼光也自然并不低的老五惊喜的反问到。其实,原本按照他的眼光和阅历,他只要静下心,也是能够看明白依旧在那边生龙活虎一般发威的赵三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再也支撑不了几分钟,可是现在的他在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后,尽管身手,眼光,见识都未曾落下。但是胆子已经虚了,所以到现在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   “恩,再最多两分钟,只要他们六个有一个人能跟上他的速度,和他能够交手,他绝对再活不过下一分钟。”   头也不回一下的盯着斗场,小组长肯定的点头说道。   眼看着那六个人逐渐在稀疏了不少的人群中冷静地、对宛若狡兔般窜动的赵三形成了有效的包围圈,已经让赵三的身影的闪动受到了顽强的限制,眼瞅着这场代价惨重的火拼就要胜利了;就在这要命的时候,身在暗处的刺杀小组组长却猛然间感觉到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险和一股冰冷冰冷的杀机。   “小心!”   完全凭着一个杰出杀手千锤百炼锻炼出来的本能,他在感觉到杀机的瞬间,便抱着犹在昏迷的老四一个侧扑,在自己躲开的同时,也扑到了犹在梦中的老五。   三声在别人的耳中听起来只是闷响,在他耳中却一听就知道是子弹入土的特有声音,松开手中的软软的老四,就在老五的惊叫声还没出口的空里,他已经敏捷的连续翻滚着躲开了去,同时在翻滚中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武器,一抬手,在三声轻微的“噗!噗!噗!”声中,他手中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也冒出了三朵火花,紧接着他听到不远处的树上,有物体摔落的闷响。   “五哥,赶紧撤,有大批的枪手伏击!”   在持枪还击后,已经基本明白自己这些人陷入了包围的他又是连续几个不规则的乱滚,躲开紧随着身子的晃动,身后不停传来的子弹入土声,边还击边冲着狼狈的开始躲闪的老五喊道。   “他妈的,倒是哪个杂碎躲在暗处暗算老子 ? ”   被连续不断的枪击激发了胸中恶气的老五一边快速的翻滚着找地方躲避,一边嘶吼着叫骂了起来。这已经许多年了,还没有其他任何势力敢对他四海社展开这样的袭击,所以他尽管心里很怕,但更多的是不能控制的愤怒。   他的话音刚刚出口,身前躲着的大树立刻就迎来了密集的子弹,刚刚闭上的嘴的老五脸上被飞溅而起的树木碎屑一崩,生疼、生疼地流出血来,吓得他再也不敢出声,只顾着急转脑子看需要怎么逃生。   刺杀组的所有成员确实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正在场中准备围杀赵三的他们,就在身边的黑衣人忽然纷纷扑到的瞬间,就明白自己这些人中了枪手的埋伏,再也顾不上场中已经唾手可得的赵三,飞快的摸出自己身上的枪还击着往自己组长所在的位置窜了过来。   赵三也在面前正和自己交手的黑衣人眉前忽然开了个小洞,摇晃着摔倒的瞬间明白自己正处在更为恶劣的危险之间,面对着不停射来,密如急雨的黑枪,他知道自己不管身手多高,不出片刻绝对会死在这乱枪之下。   于是在大脑反应过的第一时间,抢前一步扶住面前摇摇欲坠的黑衣人的尸体,顶着这具肉盾飞快的往不远处的小树林退去。   显然,他和远在另一边躲在树后苦苦等待救援的四海社的老五一样,都是这群神秘枪手光顾的主要目标,在一阵又一阵连续的震动之后,赵三发觉手中的肉盾几乎成了一堆烂肉,绝对支持不到自己退到那边并不见枪击的小树林。   就在他心中犹豫要不要抛开肉盾冒险一搏的瞬间,密集的枪雨忽然明显的稀疏了下来。赵三心中一喜,一把丢开手中已经成了马蜂窝的尸体,连续几个快速的闪身,就一头扎进了自己要去的树林。   一进到树林,已经接近麻木的身体刚在一棵树背后躲定,长出了一口气的赵三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一阵再也怎么都撑不过去的眩晕就在此时君临他的意识。   “千万不要晕到,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晕倒!”   就在努力睁大着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双眼,在心里狂叫着自己名字不让自己昏迷过去的赵三刚要支持不住的时刻,随着两声好似十分遥远的狞笑,两下剧烈的冲击就让赵三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翻到了过去。   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和知觉,就在最后一次无比黑暗的眩晕彻底笼罩住自己的前夕,赵三把握在手里的长刀甩了出去。   随即,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榕哥?榕哥!你可算回来了!”   猛地一呆之后,醒过神来的小蒋丢掉手里三尺长的铁钩,激动的便想扑过来。   “小心!”   随着方榕和周围的人的惊呼,被那混蛋伸过脚来绊了一下的小蒋就像折了翅膀的燕子一样,从说高不高,说底不低的书店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下来。   方榕脸色一变,在抢前闪身接住已经吓白了脸的小蒋身躯的同时,就觉得一股火腾地窜上了心头。   还没等他说话,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张振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的扑了出去,随即在一个漂亮到不可言说的侧踹里一脚踹飞了那犹在得意的笑着的混蛋。   “啪!”   在众人的惊呼还没出口的空里,张振有若脚底下安了弹簧一般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那道凌空抛飞的吐血的混蛋身边,又是一记飞脚,让那家伙连声音都没发出来便昏迷在下坠的过程中,最后在众人的再次惊呼里,像团烂泥一样的跌落在地面。   凌厉的打击就像是在表演电影特技,几个呼吸间便完成这次行动的张振根本就不理会迅速围来的路人们好奇的注视,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径自来到一脸苦笑的方榕面前,冷冷的低声说道:“死不了!”便不在说话。   “小方,这位是 ?……”   “榕哥,这位姐姐是?……”   还没等从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小蒋离开方榕温暖的臂弯,紧跟在方榕背后的一男一女在横了旁若无人的张振一眼后,都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叶大姐?”   小蒋因为害羞而微微有些发红的脸在目光一落到那女的身上时,便瞬间褪近了血色,人也不自觉的离开了方榕的肩膀惊叫了起来。   “人家是林晓菡,不是什么叶大姐啦,姐姐你看我有那么老吗 ? ”   娇俏的转动了一下身子,身着时尚短裙的女孩噘嘴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时眼花认错了!我是蒋青莲,榕哥雇的店员。”   脸上再次出现了一抹绯红,好像也被林晓菡的大方逗开了胸怀的小蒋在无声的瞟了一眼方榕后,大方的伸出手问候到。   “呀,姐姐就是榕哥老提起的小蒋啊,你不知道,一路上榕哥老提起你来着。”   好像很熟络的上前拉住小蒋的手,这个酷似叶枫的少女笑嘻嘻的凑到了她的跟前。   “是么?榕哥会提起我?”   顿时眉开眼笑了的小蒋再次瞟了苦笑着的方榕一眼,也亲热的凑到林晓菡的身边低声问道。   方榕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头有三个大,他实在不明白眼前的这两个少女,怎么可能在瞬间的相逢里就能亲热到如此的地步,都能表现出自己好像从没发现的另一个面目。   “小蒋,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以前的老板,现在的难友罗发荣,你叫他罗头或罗叔都行。这位是张振,也是我朋友,你就叫他振哥吧。”   晃了晃自觉想不明白的脑袋,方榕只好苦笑着伸手为小蒋介绍跟着自己来的几个人。   “罗叔好,振大哥你好,欢迎你们和小林一起来聊城玩,我是榕哥的雇员小蒋。”   微红着脸的小蒋再次以方榕从没见过的大方,礼貌的冲着眉开眼笑的罗发荣和依旧事一脸冷漠的张振打着招呼,让方榕顿时以为在这半个多月没见的时间里,小蒋有了什么奇遇。   怎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快的脱胎换骨到如此这般的地步?带着这个疑惑,方榕准备带着跟随自己而来的这几个人进自家的店门。就在这时,一把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方榕的耳中:“方老板,请等等!”   “哦?是达叔啊,你好。”   方榕一转身,看到排开人群走进来的是前段时间曾经连续审问过自己的中年警官达叔,不由的就在心里打了个突,该不会是来找自己算自己私自离开聊城的旧帐的吧?   “你好!对了,方老板,这位是你朋友?怎么可以当街伤人后就这么若无其事的离开?”   看上去十几天没见,便苍老了许多的达叔板着脸,盯着张振问道。   方榕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刚要说话,一边正在和林晓菡低声说笑的小蒋却忽然提高了声音不干了:“达叔,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榕哥的朋友打人了 ? 再说怎么这些混蛋欺负我们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准时的出现 ? 现在一看他们吃亏了,你倒是飞快的钻出来了,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呀!”   方榕一听这话,整个头都觉得开始嗡嗡作响,这个小蒋怎么自己刚离开几天,就变成了这样,他刚想出声喝住越说声音越大,神情也越加激愤的小蒋,就听到周围围观的路人和周围一起做生意的那些店家们也都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就是,就是,怎么我们被人打了没人管,他们那些混蛋被人打了就出来乱找人?”   方榕闻言又是一愣,怎么自己离开也就不到一个月时间,怎么这街头的气氛和人全都变味道了?心里有了疑惑后,他再抬头一看达叔,却发现达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神情也显得分外痛苦和尴尬,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作出来。   方榕心里更是一愣!   “以往的事情咱们现在暂时不说,但今天的这件事确实是有伤者指认的,呶,伤者就在那里。”   达叔好像强忍着什么似得,尽量放慢了声音,却提高了嗓门指着人群外围被另外几个年轻人扶着的伤者说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方榕和身边的众人齐齐向那边望去,方榕却奇怪的发现那个伤者和扶着伤者的人看上去都十分的脸生,一点都不像聊城的本地人,而且方榕还发现他们的眼中和伤者一样,都带着一股子恨意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这些人。   他们的这些神情一入方榕的眼,方榕便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一伙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这些人还都是在街头浪荡的混混。这下方榕就更觉得奇怪了,赵三手下怎么会有这么一票会和小蒋过不去的人?难道当王小明是透明人啊?   “就是他,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人!”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随着达叔的手指向自己望来,已经有了同伙撑腰的伤者嘴里吐着血又开始叫嚣了起来。   张振的眼中寒光一闪,正准备再次窜起,却被身边比他更快一步的方榕拉住了:“别动!”   闻声之后,他悄悄地停住了,只有那双凶光四射的大眼,像两只毒箭一般死死的攒射在伤者的脸上,使得后者又忍不住打了哥寒战。   “方老板,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好像是人都爱找软柿子捏一般,达叔根本不管这件事开始以后,方榕根本没有说过一句的事实,径自盯着方榕不放。   方榕心里一叹,刚要开口,小蒋又再次提高嗓门说话了:“达叔,他说是谁就是谁了 ?那我还要告他刚才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呢,周围的这些邻居和过路的叔叔阿姨们就是见证,我有这么多人证,还有我找个原告,请问他有什么 ? ”   小蒋刚说道这里,一边一直默默看着失态发展的林晓菡也憋不住了,眼珠一转,她也高声叫了起来:“各位街坊邻居,过路的叔叔阿姨们,你们谁看到我得这位朋友打他了? 没有吧? 他明明是调戏莲姐不成,看到围来的人太多,慌忙逃跑的时候自己从台阶上摔下来受伤的,现在却又来诬赖我们,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大家说对不对啊 ? 有看到的请站出来请出个声证明一下呀,快点啊,求求你们了。”   一边转着眼珠编着她的一堆谎话,一边随着自己的谎言在脸上做出各种各样与之绝对配合至恰到好处表情和动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众人想笑又不好笑的目光和低语里尽情的表演着,最后硬是在实在忍不住笑声的赞同声和起哄声里的得意洋洋的达到了她的目的。   “你们听到了没 ? 现在先送他去医院,回头就给我来警局报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还不快滚?”   又好气又好笑的达叔强忍着心头的失落和笑意,转头对着那几个和伤者一样,脸色发白的年轻人一声威严的怒喝之后,歉意的对方榕笑了笑,挤进人群中走了。   方榕无可奈何的冲着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的罗发荣露出了一个苦笑,刚要请他们进店,一转身却发现刚还默默跟在自己身边的张振却又不见了。心里一动,转头望去,正看到神情依然冷肃的张振不慌不忙的向自己走来,在他身后,那几个刚还很是嚣张的年轻人正抬着伤者,跌跌撞撞的鼠窜而去,速度之快,就像后面有恶鬼催命似得。   “只是过去告诉了他们,如果再敢来这里闹事,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   迎着方榕和小蒋他们探询的目光,还是一脸冷漠的张振就那么若无其事的说道。   方榕听了,脸上这次并没有露出刚刚屡次在他脸上闪现过的苦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随后转手就往自己的店内走去。   可是他没注意到,在听到张振冷酷的解释后,小蒋的脸上笑意一凝,随即她又把目光转向方榕,在看到方榕和那个看上去有些油滑的中年人罗发荣脸上都表现出一副习以为常了的神情时,小蒋就觉得心里一震:榕哥这次回来怎么看着好像变了许多?尽管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和,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他没带了眼镜的双眼中能感觉到一种陌生的,令自己感觉到不安的东西?这次榕哥到底干吗去了? 跟着他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扭头向身边的少女望去,却正看到林晓菡也笑意盈盈的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两人的视线一碰,都是脸色微微一红,荡漾起了含意莫名的笑容之后,又飞快的各自把探询的目光扭向了别处。   强忍着心头忽然泛起的奇怪波动,小蒋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老天啊,请再不要折磨可怜的青莲了,不要让榕哥也和小明他们一样,沾染上这些血腥和暴力的事情吧,他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买书人,不应该受到那些污秽的冲击的,求求你了!”   心里虔诚无比的祈祷着,已经隐隐凭着女性对关心的人特有的那种直觉,敏感的小蒋已经发现这番回来的方榕身上,多了一些叫她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害怕的东西,那是以前,曾经在王小明身上,自己感觉到过的一种东西,按照王小明给自己的解释,据说,那就是书上常提起的杀气! 第五章 迷雾   第三集 第五章 迷雾   “哇,小方,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参观过方榕的小小书店,三个人跟着方榕一进他住的小屋, 罗发荣便有些夸张的惊叫了起来。   “这房间有什么不好 ?我觉得住着倒比你的豪宅安心。”   对他,方榕说话并没有多大的客气。   “就是,你瞧榕哥这满屋子的书,一看就知道和我父亲一样有学问,哪像你那里,除了**杂志外,什么书都见不到。”   心直口快的帮着腔,跑过去好奇的翻弄着书架的林晓菡不由的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她也没想到方榕会看过这么多的书。   摆手谢绝了方榕请坐的示意,一直一来都冷着一张脸的张振也不由的走到了房间中最醒目的那排书架面前,巡视了起来。   没办法,方榕房间里的这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大书架实在太醒目了,只要是进来的人,没有几个不是把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里的。   当然,有些人不是,这三个人里,罗发荣就是个例外。   在遭受了少女的抢白,方榕的反讽后,他在第一时间便把注意力放到了房间内唯一的沙发之上,第一时间便扑上去整个的占据了那里,在其余两个人的目光还被那些书吸引的空里,他斜躺在沙发上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嘴里也不由的呻吟了起来:“舒服!”   方榕只是淡淡的笑笑,并没有理会他的懒散和那两人的好奇,只管忙着给他们泡茶。   “小林,张振,过来喝点水休息一下,等会咱们去给你们登记旅馆。”   手脚很快的泡好茶后,方榕笑着叫他们两个来坐。   “我不去旅馆,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闻声转过身来的张振并没有落座,只是盯着方榕缓缓说道,冷漠的脸上流露着罕见的认真。   “我也不去旅馆,刚才我和莲姐已经说好了,晚上去她家和她一起住。”   闻声过来硬是把斜躺着罗发荣推到一边,给自己也在沙发上找到一块地方的少女坐下后,端起茶杯说道。   “呀!这么烫!”   紧接着她就叫了起来,手里的杯子一晃,好巧不巧地便把开水洒到了罗发荣半担在沙发上的小腿上,烫的罗发荣也跳了起来。   “小林,别闹了,怎么说罗头年纪也必你大好多,这样不好!”   看着罗发荣想怒又怒不起,想装没事又装不下去的尴尬神情,方榕忍住笑意,扳起脸正色教训道。   “人家是没小心吗,又不是故意的。榕哥你怎么老不相信人家 ?”   脸上流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放下杯子的林晓菡撅着嘴嘟囔道。   “你叫我怎么相信呢? 谁叫你一路上尽找茬欺负罗头?”   板着脸的方榕并不为她的表演所动。   “人家那有?那都是意外嘛。”   看到方榕扳起的脸上还是不见笑容,罗发荣的脸上真有那么些不自在的尴尬,林晓菡大眼一转,露出很认真的表情:“好吧,榕哥,我向你保证以后决不故意找罗头的麻烦,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去莲姐她家住,行吗 ? ”   “不行!除非……”   忍着心头的笑意,方榕故意掉这小丫头的胃口。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她去和小蒋住非常的合适,不然住到宾馆里,以她的脾气说不定还要给自己惹出什么事来呢。   “除非什么 ? 你快说啊,不要掉我的胃口!”   “除非你现在向罗头道歉,请他原谅你在一路上给他添的麻烦。”   方榕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嘿嘿,小方,不用这么客气的,小林姑娘一路上对我挺好的,没什么啊,小姑娘嘛,没什么的。”   还没等林晓菡在听了方榕的话后表态呢,罗发荣倒有些坐不住了。   “好吧。罗头,如果这一路上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原谅,对不起!”   很认真的转伸给罗发荣道歉之后,林晓菡气鼓鼓的冲着方榕嚷到:“这样行了吧 ? 就知道欺负我,哼!不理你了,我下去告诉莲姐你们合伙欺负我。”   说着话,从沙发上跳起来,拉开门蹦蹦跳跳的下去找小蒋了。   “这丫头,还真是难伺候,谢谢你啊小方。”   被她这么一闹,罗发荣也在沙发上坐端正,耳听着她的脚步渐渐下楼去了后,这才笑着说道。   “要是住我这边的话,你只能睡沙发或者是打地铺了,我看你还是住旅馆吧,张振。”   方榕对罗发荣笑笑,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扭头冲着在床上坐下的张振说道。   “我睡沙发。”   张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那看来只有罗头你去住宾馆了,不过你住宾馆也好,能随时和他们保持联系,对了罗头,他们是不是保证明天就到?”   方榕一看,张振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一起住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放在茶几上的茶端起来给他放到床边的书桌上后,返身回来在沙发上坐下,对着罗发荣问道。   “恩,说的是人保证在明天下午四点之前就到,设备在明天上午会通过火车拉进来。咱们预定的直升飞机明天中午也会按时赶到。不过小方,我忽然想起咱们计划的时候忘了提醒你一件事,弄不好恐怕会误事。”   “哦?”   方榕明显的一楞。   “好像各个地方都有自己不同的航空管制,不知道聊城这边有没有?要是有的话,恐怕咱们定的飞机来了以后,还要补办不少手续,那样会又耽搁时间又浪费钱。不过这是你的地头,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多少认识几个当官的吧 ? 请他们帮帮忙估计不会费多大功夫。毕竟这直升机还算是工业飞机。”   “啊 ? 这个你怎么早点没想到呢 ? ”   方榕一听完罗发荣的话,就知道事情要糟了。换个别的大地方,这类需要起重直升机的工程项目还容易被理解和批准,起码能打听到这事究竟归谁管,可是在聊城,就以方榕的阅历和经验,都不知道这事要找谁去打听,更不用说找谁去帮忙了,因为很可能管理这种事情的机构在聊城就没有。除非自己赶到省城去申请。   这是这一来一去,耽搁时间不说,光是在这等待中浪费的钱,就足以让他方榕头疼了;再说,就算手续申请下来,聊城的官方也不可能绕过。要让聊城的官员在极短时间内轻易的接受这样的新鲜事务,方榕实在是不抱什么希望。   “怎么了小方,这事很难办?”   罗发荣不解的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方榕问道,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啊,在他所在的城市,只要你有能力,包一架客机都不是什么问题。   “恩,难办的还不是一般!”苦笑着的方榕把自己所想到的说了出来,这一下,别说罗发荣,就连张振都皱起了眉头,暗暗为方榕着急了起来。   “你千辛万苦的搏命弄钱就是为了办好这事,可怎么在最后关头还是要出这样的纰漏?看来这老天对办好事的人一点都不给面子,呵呵,还是我这样的人活得自在。”   沉默了半天,好像有了办法的罗发荣忽然笑着打趣起方榕来。   “罗头,想到办法了 ? ”   方榕知道他的毛病,并不理会他的打趣。其实这次肯让他陪着自己来,也是想到在为韩家寨打井的这件事上,很可能会用到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商业经验,所以才不嫌麻烦的带着他千里迢迢的回来。眼下这种情况下他既然还能笑出来,那就证明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果然,看他问了,罗发荣这才呵呵一笑:“小方,看来你是对这事关心过头了,所以想的太多。其实像聊城这种小地方,要办事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去找个能在聊城的上层说得上话的人,让他帮着你在官方顶层活动一下,只要这里最高官员一发话,这事就不会再有任何麻烦,干吗傻乎乎的要去省城办手续?”   “对啊!瞧我这脑子,怎么没想到 ? ”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方榕的脑海里迅速盘算起他自己在聊城认识的够份量的人来。   “怎么还没想到?”   看到方榕沉思着半天都没有说话,本来含笑的罗发荣也觉得纳闷了起来。   “找不到这样的人,罗头你也知道,我到这边来事为了过点平静日子的,平时很少去主动结识人。”   方榕哭笑不得的解释到。他没想到,当年为了隐秘而选择的生存方式,现在会变成一个极大的障碍。   “这么看来实在没办法,要是不这么急,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就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现在么,没办法了。”   罗发荣一听方榕的解释,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只好无奈的叹道。   “如果有半个月,你会怎么做 ? ”   一直沉默着没有吭声的张振却忽然在方榕苦思的空里,打破沉寂向罗发荣问道。   “我会成立一个公司,大造声势,引起本地最高层的注意,咦?我为什么么告诉你 ?难道叫你学会了又来对付我?”   同样在转动脑筋,随口回答着的罗发荣发现这时发问的不是身边的方榕,而是自己心中恨意犹存的张振这个反骨仔,脸上一沉,没好气的抢白道。   张振冷漠的脸忽然一白,默默的看了眼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和罗发荣之间冲突的方榕一眼,脸色再次恢复常色,不在说话。   罗发荣一看张振不在开口。总算在心里还顾忌着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几分,再加上自己也答应过方榕,所以也在横了他一眼后没有再多口。   “嗯,我想到个人,应该值得试试!罗头、张振,你们……咦?”   又沉闷了一会后,好像想起什么的方榕有些兴奋的一抬头,刚要给他们说一声自己要去找个人,却敏感地发现了两人之间不和谐的敌意。   “罗头你休息一会,张振跟我走,帮你介绍个朋友,也是个高手。”   方榕叹了口气,实在懒得在这个关头再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废话了。   “高手?”   听到这个字眼,张振和罗发荣两人的眼同时都亮了起来。不过不同的是,罗发荣的眼中闪烁的全是金钱诱人的光芒,而张振眼中,闪烁的是对武技近乎痴迷的疯狂。   “罗头你不用想,我说的这人可是聊城道上的老大,不是街头的瘪三。”   方榕笑了笑后,在迈步出门的同时淡淡的说道。   “老大?老大就了不起么?”   望着方榕和张振的出去的背影,罗发荣嘴里不服气的嘟囔着,可是身子已经懒洋洋躺回了沙发。出来打拼这么久了,他当然知道当老大的人绝对不会去为他打黑拳,再者,现在的他,一听到老大这样的称呼从心里就感到发寒。当然,这称呼也要从他相信的人,比如方榕这样的人嘴里说出他才会这样,不然,他也不是被人吓大的,干吗一听到老大酒心里发寒?何况,似乎当年还有不少人也管他叫过老大来着。   “榕哥,你要出去?”   一看到方榕的身影从店门口闪过,眼尖的小蒋顿时停下了她和小林的耳语,跑出来问到。   “嗯,我有点事去找赵三,想请他帮个忙。”   方榕回头笑着冲小蒋和跟着小蒋一起跑出来林晓菡点了点头。   “榕哥你先进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听到赵三的名字,小蒋本来如花的笑脸顿时一变,有些紧张的说道。   “嗯?”   方榕心里当时就是一愣,赵三也不是老虎,好像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就在这时,他发觉跟在身后的张振再伸手捅他,他一回头,就看到张振在给他使眼色。   他顺着张振的眼光往左右看去,却发现周围那些平日里相熟的店主们都露出一脸的诧异和微微得紧张望着自己。   他心里更是一愣,忽然,他又想起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在自己店门口发生那一幕,隐隐的就明白自己不在的这段期间,聊城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这事很可能还和赵三有关,不然这些邻居们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小蒋也不会脸上变了颜色。   “赵三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忍住向心头袭来的可怕预感,方榕竭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掉头往自己的书店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快速接近的骚乱钻入他的耳朵:“站住,你他妈的再跑,再跑!”紧接便是一阵沉闷的踢打声和惨叫声。   “黄毛?”   方榕刚一转身,还没看明白后面大什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身后的小蒋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叫,随即就看到小蒋飞快的从自己身边冲了过去。   “小蒋怎么了?”   顾不上再抬头细看已经被人们围上的圈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方榕只是一个箭步向前捞住小蒋的胳膊,硬是把她拉住了。   “榕哥,是小明的兄弟黄毛,他正在被那群外来人围住了打,你快放手,不然他就要被打死了。”   “黄毛?”   方榕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当初赵三要找自己报仇时,跟着赵三的那个半大孩子,现在听小蒋这么一说,隐隐也想起自己也曾经见过几次他跟着王小明来自己的店里。   “他怎么会被人打?不是向来只有他们打人的么? ”   方榕尽管心里又是一愣,但还是抓住小蒋的胳膊不肯放手。   “榕哥,现在不是了,你快放手,不然他真要被那群人打死了,刚我在台子上已经看到他满身是血,再不去帮一把,他真的就要被打死了!求你了榕哥,你放手啊!”   急急的说着、说着,小蒋脸都变了,她都快哭了。   “走,我陪你去!”   方榕心里没来由的一火,倒要看看这群都快把小蒋急哭的人是那路神佛。   排开人群一进去,就以方榕在聊城培养出来的好脾气心里也不由的一阵上火,整整六个青年大汉正围着抱头不停翻滚的一个瘦小身躯痛殴着,光是用脚踹踏也就罢了,叫人无法忍住心火的是他们不但在用脚连踹带踏,居然各个还用手里不同的家伙,铁链和木棍在不停的抽打,最让方榕火上心头的是其中一个空手的居然左顾右盼的从街边找到了两块破砖,拿过来就要往地下的人身上拍!   “杂碎!”   方榕变了味道的低喝还未出口,“住手!”已经红了眼的小蒋便已经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那砖的大汉,扑到了挨打人的身上。   “滚开!”   其余的几个大汉见状一愣,可手上脚上的打击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恶狠狠的咒骂着反倒加了几分劲。   就在围观的众人担心的惊叫刚刚出口的时节,抢在方榕之前冲出的张振已经到了,在他有若电闪般飞舞的长腿闪起的瞬间,六具人体就像麻袋一样的飞了出去,又是宛若拍电影特技一般的,鬼魅般的身影连闪,没等那六具人体落到地上,六记在围观的人们呼吸间就已经完成的高踢腿便把他们又高高的踢飞。   “张振够了!”   已经敛去怒容的方榕喝住还要再次出击的张振,再这么一脚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尽管方榕刚刚在心头泛起的怒火里也想一脚就踢死那些杂碎,可现在毕竟是在聊城的街头,自己并不想闹出事情。   遗憾的瞅了那六具这才掉到地上的躯体,张振眼中有些疯狂的阴狠和杀意这才徐徐敛去,要不是顾忌会给方榕惹麻烦,刚刚他第一脚就可以把那六个家伙踢死,对他而言,刚刚这六个人的小命就像小鸡一样的脆弱,根本挡不住自己轻轻的一击。   “谢谢莲姐,谢谢榕哥和这位大哥!”   虚弱地半躺在半蹲着的小蒋怀里,目睹了张振根本不似人所具备的能力,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黄毛感激的低语到。   “赶紧上医院,小蒋去拦辆车,我来背他。”过来一看黄毛的伤势,方榕赶紧替过小蒋。   “榕哥,现在不能去医院,你别管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带着莲姐去避避吧,不然你们也会有危险的。”   浑身是血的黄毛忽然反手拉住正要去叫车的小蒋,挣扎着边往起站,边冲着方榕说道。   方榕心头的纳闷和由此而来的焦躁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起黄毛,对冷然站在自己身边的张振说道:“你跟我去医院。”   接着,扭头又给小蒋和跟来的林晓菡说道“小蒋你们回去关了店门,上楼上我房间等着我,回来有话问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就打电话报警,罗头那里有手机。”   说完,也不等小蒋回话,抱着黄毛就往人们自动让开的空白处走去,面沉似水。   张振在跟上他的瞬间,忽然一改脸上惯有的冷漠,对一脸愕然的小蒋难得的露出了个笑容:“赶紧回去,他已经真生气了,很可怕的。”说道最后,以他的强横和冷漠,说道最后,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快步跟着方榕去了。   “他怎么好像很怕榕哥?”   带着满脑子的担心和忧虑,小蒋无视街上众人的目光,就当他们不存在一般的拉着林晓菡回去了。   “榕哥,你的好意我领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带着莲姐去避避吧,真的会有危险,不然这位大叔刚才也不会不想拉我们的。”   在疾驰的车上,都半躺到坐位上了,轻喘着的黄毛还是努力的想劝一脸阴沉的方榕回去。   冷冷的看了眼在自己的威胁下脸色发白、只管疯狂的按着喇叭开飞车的司机,张振忽然问道:“你怕什么?”   “这位大哥,你估计是刚从外地来聊城的吧?”   司机一看张振开口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于是小心翼翼的反问到。   “没错。”   张振点了点头。   “难怪你不知道了,这最近的聊城和以前不同了,现在聊城的街上谁不知道长风开发区保安的厉害?其实刚才你教训他们的那会我也在,我心里也很痛快,可等下他的人铁定来,你这一逼我拉他去医院,回头他们连我都收拾,我就是怕他们啊。”   抹着头上渗出的虚汗,司机叫苦到。   “黄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老大呢?”听到这里,方榕低声向黄毛问道。   “榕哥,你问的那个老大 ?”   眨巴着眼睛,神智显然因为流血过多而有些不清楚的黄毛含含糊糊的问道。   “赵三啊,还有王小明呢? ”   方榕眉头一皱,轻轻的摇了摇他,想让他更清醒一点。   “三哥失踪了,明哥还在省城没有出院。”   挣扎着说完这句话,黄毛终于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   “是三泰书店的方老板吧?看来你最近也不在聊城,搞不清状况啊,赵三自从他的聊城酒楼被烧成白地以后,就离奇失踪了;那个以前老在街上晃悠的王小明听说一个月前就在省城出了事,一直躺在医院里。   现在的聊城街头,是新成立的长风开发区那群保安的天下,他们整天在街上惹是生非,欺负我们这些受苦人,连警察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我们还好些,就是他们这些以前聊城街上的混混,可都倒霉了,只要在街上被那些保安看到,见一次打一次,谁都不敢管,我看你们也赶紧避避吧,反正医院也到了,这次倒霉我也就认了。你们赶紧走吧,方老板,他我给送上去。”   一脚踩住刹车,把车停到了医院门诊的门楼前,那已经平静了许多的司机苦笑着说道。   “那就谢谢你了大叔,这点钱你拿去换下被血染脏的坐垫,这点钱就帮他交药费,我们走了。再见!”   顺手塞给司机两张百元的大钞,又在已经昏迷的的黄毛身上放下了其他的八张钞票,方榕不等那司机推辞,便拉开门跳下了车,也没招呼张振,就那么急急的往外走了。   “方榕怎么了 ? ”   默默的跟着方榕走了一会,冷漠的张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我要赶紧回去问问小蒋,我不在的时候聊城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见面的时候她没给我说。”   说道这里,方榕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明白,于是又轻叹着说道:“刚刚提起的三哥,就是我刚给你说的那个高手,叫赵三,一个非常值得一交的铁汉,现在你也听出来了,他出事了,而他这一出事,我想托他帮忙的事情就泡汤了。而且,刚刚提到的那个王小明是我店员小蒋的义弟,两人的感情非常的好,不应该瞒着不告诉我的。实在叫人头疼,所以想要赶紧回去问个明白。”   “哦,这个赵三他是这里道上的老大是吧?那肯定是已经出事了,不然聊城的街头绝不会变成这样的,现在这里就像以前我到过的一些各种势力争夺地盘的地方那么乱,这只能说明他已经出事或者不在了。”   张振听了,也缓缓的点着头说道。   方榕闻声心里更是觉得压抑,越发的加紧了自己的脚步。不知怎的,在听到赵三出事的瞬间,他自己的心里就被一种深深的惋惜和一种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担心充斥着,并不全是他告诉张振的那些理由。再者,他也隐隐的有些为留在自己房间内的小蒋他们的安全担心,以他的经历和阅历,他知道,有些时候小心绝对是没有错的。   “小蒋,小明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前面不告诉我 ?”   在心里大体上有了谱之后,面前的小蒋有些消瘦了的脸庞和隐藏在眉目之间的疲惫和憔悴才让方榕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初见她的时候,有些不是很一样的感觉,原来是心里有事想瞒着自己!   “榕哥你都知道了 ?”   站在楼道里,低头躲闪着方榕的目光,瞬间白了脸的小蒋低低的问道。   “我知道什么?我是在路上听司机说的,这才跑回来问你的,快说啊,小明怎么会躺在省城的医院里?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   方榕看着低头的小蒋心里有些着急,自己是因为知道小明和她的感情,所以才在问赵三之前问小明的事,现在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要是这样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聊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三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着急之下语气不免有些急。   没想到这一急,却让面前的小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榕哥,对不起,用掉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呜呜。”   “用掉的钱 ?什么钱啊 ? 小蒋你别哭,不管什么钱不钱的问题,我是问你小明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帮忙,你别哭啊,再哭屋子里的小林他们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别哭啊。”   方榕一下慌了手脚,不明白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赶忙柔声劝道。   “你走了没两天,省城那边的报纸上就说他跟踪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刘英奇,结果那姓刘的被一群小偷盯上了,在开车抢包的时候把那姓刘的撞成了重伤,当时跟着他的小明想去救他,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和什么人,把小明也给打成重伤了。等我听到消息,跑去省城看小明的时候,才知道他左边的胳膊全都碎了,受伤很重,而且有警察守着不让我见他。呜呜。”   颤抖着,小蒋又低声哭了起来。   “那后来呢?”   竭力忍住自己在听到刘英奇这个名字时心里剧震,方榕耐心的等待着自己店员的诉说。   “我回来后,去找赵三,因为事先小明在出门前给我说过是他们老大派他去的,可是我去的时候,赵三已经被关到了警察局,和他平时在一起的那些人都在忙着办丧事,好像是在为死在南郊的福清办丧事,”   “为福清办丧事?他死了 ? 怎么死的?”   方榕听到这里,头都大了,同时心里那种不安就越发的重了。   “他被人枪杀在南郊,听说当天他也是被赵三派去省城办事的。”   抬起泪眼,看了眼面色大变的方榕,小蒋忍着心头的奇怪,继续说道:“后来我问他们小明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他们也不清楚,是三哥派去的,不过他们教我放心,说已经送了五千块钱给了小明的父亲给小明当医药费。当时我看也实在问不出什么也就回来了。”   “那后来呢 ? ”   “后来我又放心不下,去了省城几趟,都没见到小明,没想到过了几天后,小明的父亲却忽然来找我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   “他说接到医院的通知,小明的药费全部用完了,叫他准备去省城交钱,不然就要把小明赶出医院,可是他没钱,赵三他们又都不在了,没地方去找钱,来求我想想办法,所以,所以我用手里的书款帮他交了住院费。对不起榕哥,我叫你失望了。”   拼命忍住哭声,任由泪水布满了自己的面颊,一直靠着墙低语的小蒋猛的站直了身子,给方榕深深的鞠了个躬。   “傻丫头,原来哭是为了这个啊,这有什么呢 ? 我在的话也会这么帮你的呀,再说我都说过着书店送给你了,从那时起,只要你需要,这书店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用自己的钱去办自己认为需要的事,至于这么紧张吗 ?乖,不哭了,榕哥还有话问你呢。”   忍不住心头的怜惜,方榕温柔的伸手拭去她脸上温热的泪水。   “榕哥!呜……”   忘形的伸手握住方榕厚实的大手贴到自己脸上,一个人苦苦支撑了整整近一个月的小蒋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大声的哭了出来。   彷佛能体会她这个月来所收的间煎熬和痛苦一般,默默轻拍着她肩背的方榕并没有象以前一样,很快得就收回他的安慰之手。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会后,小蒋的哭声渐渐的低了下来,最后,微红着脸的她松开抱着的方榕胳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声说道:“榕哥,对不起,把你袖子都弄湿了。”   “没关系,对了小蒋,那小明现在呢 ? 还是不让见么?”   方榕宽厚的笑了笑,伸手摸出身上的纸巾给她送了过去。   “不是,从那次去送钱的时候,警察就撤走了,不然医院也不会那么干脆的说要赶人。”   “那他现在伤势怎么样 ? ”   “整个左胳臂肩胛骨那里全碎了,医院说残废定了,现在他几乎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我去看他,他也不理我,多说两句他就大喊大叫的往外赶我,我看他对自己完全失去信心了,怎么劝也没办法。”   说着,小蒋眼中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嗯,他一个才十七八的年轻人,就这么残废了当然会那样,等回头我去看他的时候劝劝他吧,男人之间毕竟容易沟通些。”   方榕在心里叹着气,柔声劝道。   “谢谢榕哥!对了,你不是还有事么问我吗 ?是什么事 ?”   在他的劝慰下,整个人看起来振作了不少的小蒋擦干了脸上眼中的眼泪后,问道。   “赵三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 本来我有件事想托他帮忙的。唉!”   方榕这次不在掩饰的深叹了口气。   “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在小明出事后不久,赵三的聊城酒楼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听说还死了两个人,第二天夜里,西街的四海歌舞厅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随后赵三和他手下的几个人就失踪了。   他刚失踪的那几天,警察在满聊城的找他,听街上的传言说是他们和外面来的一个帮派在南郊火拼,死了特多人。听说在警方撤掉警戒后,很多人都发现那里的土都被血染红了,还有很多人说那天晚上那里和屠宰场一样,到处是人们临死前的惨叫和哭嚎。听说,听说那里的人都是他一个人杀的。”   不能自己的打了个寒战,小蒋总算说完了她知道的一切。   “那现在街上惹事的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   已经隐隐猜到赵三落到如此地步的变故很可能和自己有关的方榕忍住心里的狂跳,和颜悦色的问道。   “好像就是赵三失踪后没几天,他们就来了,听说是省城里的一个大集团要在咱们聊城投资,和咱们市里联合搞了个什么开发区,街上的那些人就是开发区的保安。   什么保安,简直就是流氓,他们比小明他们不知道坏了多少倍,整天就知道到处打架斗殴,惹事生非,欺负女人,我才不怕他们呢。”   提起那些人,显然也激起了小蒋心中的愤怒,她说着说着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我说榕哥,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没? 我肚子饿死了,都快等不住了哦。”   就在方榕刚想说话的空里,一直关着的房门一响,拉开的门里伸出了林晓菡娇俏的面孔。   “小林子你说什么呢? 榕哥在问我正经事,那说什么悄悄话了 ? ”   红了脸的小蒋跺脚嗔道。   “刚好说完了,你把他们叫出来,咱们去吃饭。”   方榕这会连笑容都懒得挤一个出来了,只是淡淡的应道。   现在他心里可以说真得是心乱如麻。飞机的事眼下还没有着落,赵三和王小明发生的事根据自己听到的种种情况分析,很可能也和自己不告诉赵三谁杀了苍狼他们有关,不然赵三不会派小明去跟着刘英奇;可是刘英奇也受了重伤,显然和赵三火拼的人不是刘英奇那方面的人,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派苍狼他们来的人?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应该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啊,再说自己也隐隐记得赵三说派苍狼来的是什么四海社,怎么现在再街上横行的却是叫长风的一群人呢? 莫非是他们的分支?   方榕越想头越疼,真想现在就找到赵三,好好的问个明白。   “但愿这事不是因自己而起,不然自己肯定会内疚一辈子的。赵三,你现在究竟在那里呢 ?”抬眼望向屋顶的方榕,就在身边的这些人不解的目光里。在心中默默的呼喊道。 第六章 妖吼   第三集 第六章 妖吼   “啊!”   就在方榕在心里默默呼唤的同时,在聊城以北三十公里外的兰亭小镇近郊的一所看起来再也平凡不过的小院西厢里,满头大汗的赵三惊叫着从噩梦里醒了过来。   “三哥,怎么了? ”   闻声冲进来的王长贵和另外两个大汉憔悴的脸上充满了紧张。   “没事,刚刚做了个噩梦,不管我,你们去休息吧。”   无力地抬了抬已经呈现出一片灰白色的胳膊,削瘦到近乎皮包骨头的赵三在努力摆脱开噩梦引起的心悸的同时,吃力的吩咐道。   “三哥,你稍微再忍忍,我已经叫小耗子想办法再去弄点麻醉药了,等药来了你就不用这么再这么辛苦。”   发现并没有异常情况的王长贵心里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不过瞧着赵三清瘦虚弱的脸上呈现出的那抹异样的潮红和干裂的嘴唇,他的心再次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悲怆。   自从那夜醒过来后,他带着留下的那几个兄弟拼命赶到现场,在最危机的关头冒着枪林弹雨救出已经陷入垂危的三哥,至今已经二十多天了。可到了今天,三哥的伤势不但不见好转,而且眼瞅着就日复一日的恶化了下去,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帮不上一点忙,实在叫他恨不得去死。   彷佛不用睁眼,此时的赵三就能明白王长贵心中的想法,“长贵,我不会有事的,别乱想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我那么重的伤能拖到现在没死,就说明这老天还不会让我这么快就死的。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发烧而已,我还能忍的住,不用太担心,也不要一时想不开去做什么傻事。你呀,别的一切都好,可就是太冲动,不像福清,咳!咳!咳……”   就那么闭着眼躺在土炕上的赵三说着,说着,气就接不上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时间,他脸上的潮红迅速蔓延到了脖颈之间。   “三哥!”   急得都想拿刀砍人的王长贵他们一个箭步扑到炕前,却只能乱抓着双手看着因为咳嗽的辛苦,而让头脸和脖颈之家的青筋全部浮现出来的赵三痛苦的扭曲着的面容,帮不上一点忙。   好容易在咳出两口血之后,赵三剧烈喘息着停住了这阵咳嗽,此时他的面容已经从潮红转变成了一抹奇异的青灰色,再配上他下巴上乱草般丛生的胡须,整个人哪里还有一点当年名震聊城时的那种帅气和风采?   尽管这样,可是为了不让自己这几个人担心,赵三依然努力在带血的嘴角挤出来的笑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竭力保持着的坚定和信心,王长贵就觉得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不由的就滚了下来。   “别像个娘们一样,动不动就哭,长贵,多少年了,你还是改不掉爱哭的老毛病。呵呵,记得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是什么时候的事么? ”   赵三也忍住眼眶中的湿意,在等喘息稍微平息些之后,带着一种怀念式的感慨问道。   “当然记得,那也是我初次看到三哥你发威后哭出来的,从那次以后,除了在福清的灵位前我哭过以外,我牢记着三哥的教训,再也没有哭过,这次是第三次。”   在赵三的示意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王长贵抹去眼角的泪痕,斜坐在炕头上答道。   “贵哥,你以前还在三哥面前哭过?怎么从没在听你在我们面前提起过?”   也在狭小的西厢地上拽了条板凳坐下的铁头聪明,知道老大提起这些,就是想调节一下眼前沉闷凄凉的气氛,因此也接上话茬,对往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尽管他跟着赵三的时间,也只比福清和王长贵这两个号称是赵三的左膀右臂的“福贵双煞”晚了半年而已。但是做为赵三势力中的中坚,一个已经将混帮派当作唯一职业的他来说,每一次多知道点自己跟着的大哥们往事的话题,都是绝对不能错过的,会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牢固的机会。   “是啊,贵哥,你一向都以自己是铁汉自誉,怎么听三哥的意思,好像这事不对啊。”   和铁蛋同坐在板凳上的另一个大汉老黑也跟着起哄了起来。能跟着赵三共度这凄惨难关的这几个汉子,莫不是赵三势力中的绝对中坚和骨干,自然都不是太笨,也绝对有着在任何情况下苦中作乐的心理素质。   看着悍勇、并不太善于言词的王长贵在另两个忠心下属的围攻下急得脸上憋出了红晕,赵三容颜惨淡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知道,这些随时随地都准备拿命出来为他而拼的汉子们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关头,还能笑得出来,还有心思相互打趣,无非是在向他有意无意的表明他们的内心最深处对他的信任和感情;不然,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们在所属的势力完全崩溃、黑白两道追杀不休的眼下这般困境中还能笑的出来?   要知道,他们五个人在救了自己的时候,又损失了一名兄弟,在其后东躲西藏的这二十多天里,连街都不怎么敢上,只敢躲在这里,整天提心吊胆的守护着重伤难愈的自己。就是为了他们,为了那些还在聊城苦苦忍耐着别人欺凌的,等候着自己再次复出君临聊城的兄弟,自己怎么着也一定要撑过这次难关,用铁一般的事实向他们证明,只要我赵三不死,他们的期望一定会再一次变成现实。   想到这里,赵三就觉得虚弱的身体里闪电般的贯穿过一股叫他想要颤栗的电流,他知道,那是自己骨血里沉寂了良多时日以后,再次涌起的滔天战意,正在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告诉着自己,它完全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所有的挑战和磨难!   随着滔天战意的涌起,赵三眼中再度开始闪现出勃勃的生机和活力,莫名的,他对以后的一切再次充满了无畏的信心;这信心不再是为了鼓舞兄弟、鼓舞自己而强逼出来的信心,而是真正发自内心深处,源自骨血里的那种不甘和悍勇所带来的信心。在这信心的催动下,身上顽缠不愈的伤势,也彷佛开始了些微的转机。起码,他自己觉得精神就振作了不少。   “那次哭是为了什么,我是永远不会告诉你们的,不管你们拿什么话来逼。”   回过神的瞬间,他耳中听到王长贵挣红了脸,努力的保守着自己的秘密。   微微一笑,赵三刚要也加入进去开口说话,就在这是,西厢里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都听到了院门在响。   彷佛战士同时接到了一个不容迟疑的战斗命令,斜坐在炕头和王长贵和地上的铁蛋和老黑触电一般的在听到动静的同时跳了起来,利落的窜出了厢房,手中更是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欣慰的看着手下们已经有了极大进步的身手,同样也能感觉到身体发紧也同时开始再次发痛的赵三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注意到尽管刚才的动作如风,但长贵他们三人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一丝不该有的声响,已经隐隐流露出高手才有的风姿。   要知道,现在的江湖道上,尽管因为枪械的普遍流行,而叫嚣着一股身手和武功有个屁用的杂音,但是所有像赵三这样的老江湖都知道,不管你的势力有多大、拥有的枪械有多猛,在眼下的社会里,都不足以和官方对抗。很多时候,因为环境和后果等等方面的考虑,帮派间的火拼和个人之间的争斗,大多只能还是依靠那些刀棍等原始武器,获得胜利的因素里身手的高明和素质依然占了很大的比重。   再说就算万不得已要用到枪械,一个身手高明、经过艰苦训练的高手拿着枪和另一个同样也拿着枪的一般人对决的话,胜算也要高的多。所以真正的老江湖,在除了有狡若狐兔般的灵活头脑外,时刻都不忘记着锻炼,努力保持自己身手的高明。因为也只有他们这些在腥风血雨中打拼过的人知道,在很多要命的关键时候,自身的高明和实力,才是自己取胜,或者保命的唯一保证。   自然,这也是赵三在那晚和四海的火拼中,敢冲入人群、杀人如屠狗的原因,自然也是他还在自己中枪昏迷的瞬间,还能飞刀击毙对方枪手,让自己留的一线生机的原因。   大门一开,闪入一道人影后被立即关闭,凝神细听的赵三注意到了脚步声音的熟悉和外面埋伏着的王长贵他们松了口气的声息,知道来人很可能就是王长贵幼年时的好友,有着“耗子”这么个不雅绰号的屋主白庆发。   挂在西厢的门帘一掀开,跟随着王长贵进来的果然是屋主白庆发。   这个看上去瘦小干枯的年轻人尽管外形猥琐,绰号也并不好听,可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赵三知道他为人确是非常的讲义气和有担当。不但在自己危难的时候,慷慨的提供了他才盖起来不久准备结婚的新房作为自己这些人的避难的之所;还冒着极大的危险,为见不得光、却又不得不尽快治疗的自己找医买药、供应吃喝的二十多天了,没有露出丝毫的怨言和摆出任何不悦的脸色,实在是就连赵三都感觉到非常佩服的一位市井好汉。因为从他的言行中,赵三知道,他并不是道上混的,只是一个靠卖菜为生的普通人。   “赵三哥,实在不好意思,这次麻醉药怎么都买不到了,只买了一些止疼药和消炎药,不好意思了。”   放下从衣服兜里掏出的一堆药,白庆发有些不安的搓着自己的双手,脸上全是一片真诚的歉意。   “不要紧,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不用再去高价买麻醉药了。谢谢你!白老弟,你这份援手的情谊我赵三会永远记着的。”   赵三吃力的挣扎着想坐起身子,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   “赵三哥,你、你躺着,千万不要客气,对了,晚上你要吃什么 ? 我去给你们做。”   有些慌了手脚的白庆发赶紧伸手虚拦住已经疼白了脸的赵三,看他躺下了,这才露出了笑容,挽着自己的袖子问道。   这多天来,为了保证赵三他们的安全,他连未婚妻都没敢让来这边,每天都是由他来为躲在这里的赵三他们做饭。因为来的这几个人里面,除了躺倒的赵三之外,都根本不会做饭。   当然,这除了和他们这些人是在街头混饭吃的混混有关系以外,还主要是和北方男人不进厨房的传统有关,大城市也许已经变了许多,但在像聊城,以及聊城周边的这类相对保守的地方来说,这些传统的习俗依然占据着主要的地位,保持着它的本色。   “好汉子!真正的男人!”   望着遮住白庆发背影的那袭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粉红色门帘,赵三轻轻的说道。   脸上露出自豪表情的王长贵刚要说话,就听到院门处又有了响动,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显得多紧张,神色之间只是微微的有了些警戒的模样,因为他已经从敲门的节奏之中,听出了来人是自己的另一个外出去聊城打探消息的兄弟包老四。   “三哥,我回来了。”   一进门,脸上有些奇怪表情的包老四就冲着躺在炕上的赵三打招呼。   “老四,看你脸上的表情,好像聊城那边有了什么变化?兄弟们都还好么?”   赵三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心跳就有些加速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赵三太了解面前这个在自己手下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包打听了,一看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这次肯定有什么和平日不一样的消息。   “兄弟还是老样子,避的避、逃的逃,剩下的还是整天窝在家里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被长风的那群杂碎往死里收拾,这几天又打残了丁老二和白脸何,他们气焰更嚣张了。不过……”   “不过什么 ?”   赵三听到又有自己的兄弟受害了,眼中闪过一道凶光,随即又被包老四的迟疑弄得咳嗽起来。   “妈的老四,你没见三哥着急吗 ?有屁还不快放!”   一看赵三又开始咳嗽了,王长贵急了,大眼一瞪,抢到包老四面前就准备捶他。   “上次三哥叫我们不要招惹的那个三泰书店的老板方榕回来了,还和长风的那群杂碎起了冲突。”   一看因为自己的迟疑而让赵三又开始咳嗽了,自己平日里很怕的王长贵也火了,正想怎么措辞才能说的更明白的包老四也急了,后退一步避开王长贵,急忙说道。   “方榕回来了 ? ”   正在大喘气的赵三猛的一下就在炕坐了起来,滑落的被子下面露出**的胸膛上包着的那些血迹斑斑的纱布。   “三哥?”   王长贵和包老四看到这二十多天来从没有能力自己坐起来的赵三不但坐起了,而且脸上也闪烁着一抹兴奋和希望的光芒,不由的都愣住了。   “我没事,老四你给我把知道的一切相信的说来,连一个细节和动作都不要放过。”   在最初的震动和兴奋过后,一转眼就冷静下来的赵三这才在伤口的撕痛中软软的躺下,眼神中已经没了多少的光彩。   刚在初听到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方榕回来的消息时,赵三的心中就像溺水的人猛地捞着了伸到河面的粗大树干一样感到了本能的希望和强烈的喜悦。也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才在心里明白,自己对可以说是泛泛之交的方榕在心里是多么的看重和赞赏。   因为只有他自家知道自家的性情,如果不是把对方认定为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时,在落到下风和危难的时刻,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喜悦和心动。   因为他的性格,就正如他的外号“血狼”一样,在受了伤的时候,只会默默的躲在自己选择的地方舔自己的伤口。舔好了,会再度以它坚忍和实力,对自己的对手发动不死不休的袭击;要是舔不好,就会默默地、悄无声息地毙命在那里,绝对不会和别的那些狼一样,在受伤的时候皈依在群落,在有食物的时候自己远远的躲到一边去享用。   也正因为他自己的性格限制,在最初的激动和喜悦过后,他又想到了自己和方榕之间交情其实并没有和苍狼一样达到互动的水平,充其量他自己也只是淡淡的感应到了方榕的回应,再加上想到自己之所以落到这般地步,其实和方榕那不知名的坚持有着太大的关系,这样的情况下,赵三自己的自尊和骨子里的傲气在喜悦过后的瞬间便完全打消了立即派人去和方榕接触,请求他出手相助的念头。   不管到什么情势下,他都做不出这种可能会被他认定的朋友产生误会的事来,哪怕会因此而陪上自己的性命。   “我所看到的全部情况就是这样,方榕身边的那个黑衣人是我活到这么大,见过的唯一能和三哥一比的高手,他动手时脸上的那种冷漠和阴狠,更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让人害怕的一个,真希望他当时出手的时候把那些杂碎全都整死,好好出出胸口的这股恶气。”   赞叹着,心里暗暗揣测自己老大为何这般看重一个小书商的包老四结束了他的详细报告。   “我操,这世上那有人的速度能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夸张 ?我在道上混了这么久,怎么这样的人都没见过?”   显然,心里不大满意包老四把张振和自己心目中最崇拜的老大相提并论,王长贵骂骂咧咧的开始了反驳。   “世上有咱们老大这样一个人单挑四海近百人,杀的他们落花流水的高手,怎么就不可能再有我说的这种人 ? 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街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不信等咱们杀回聊城以后,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我是不是在吹牛。”   有老大在,胆子大了不少的包老四也不肯服软,再说他本来就亲眼看到了张振那惊人的速度和攻击。   “三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高手 ?”   听了包老四的一席话,再看看他认真的模样,王长贵也有些不确定了,转而向自己最佩服的老大请教。   眼下,他还是怎么相信这世上还有听起来似乎比自己老大还要厉害的高手,特别是在那晚,见识过几乎躺满了一地的尸体和自己老大那把已经变得豁豁牙牙、也已经被血液连把手都浸透了的长刀之后。   “有的,不但有这样的高手,还有传说中以一人之力,一夜之间屠尽数百人的魔神般那样高手,以前我也不太相信,可是现在的我真的相信,有!”   赵三眼中含着莫名的沉思,缓缓的说到。   “一个人一夜人间屠尽数百人?这样的传说我只在道上隐约的听到过,据说好几年前有个叫‘血夜凤凰’的魔神一夜之间屠尽了曾经雄霸一方的狼帮的好几百人,我一向都认为是道上流传的笑话,难道真有这么件事情 ? ”   不能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牛眼,王长贵的脸上全是一片惊讶。   “真有这样的人,其实这个人你们也曾经见过。”   疲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已经在心里完全抛开了寻求方榕帮助的赵三在身心疲倦的状态下,随口泄漏出了一点心中的隐秘。却没注意到听到他的这句话后,素来悍勇的王长贵都瞪大到几乎凸出眼眶的牛眼,和另一边全身剧颤,脸都完全白了包老四呆了一瞬后,开始剧烈转动的眼球和疑云。   “罗头,为了以防万一,今天你还是暂时在我这里委屈一晚吧,有张振在,出意外的可能会小很多,反正我今夜就算回来,估计也要快到天亮了,你年纪大,床让给你睡好了。这样安排,张振你没意见吧? ”   在吃完饭回到房间后,已经从街上路人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和私语里,发现自己这些人可能真的捅了马蜂窝之后,从吃饭开始,就一直比较沉默的方榕首次主动开了口。   “没问题。”   已经在外面打拼了半生的罗发荣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路上的异样,很干脆的回答到。   另一边的张振也淡漠的点了点头,好像方榕在说与自己并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榕哥,你今晚要出去 ?”   一直和林晓岚腻在一起小蒋却一直没有放松对方榕异样沉默的关心。   “恩,我想送你俩回家后,先去趟韩家寨,有些事要办。走,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   方榕一看这边再没有别的什么事可做了,站起来就要送她和林晓岚回去。   “榕哥,离天黑还早,我能和莲姐出去转转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林晓菡并没有在意今天发生的事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可能,依旧兴致勃勃的想看看自己刚到的这个城市,对于一向见惯了大都市的她来说,这种小地方反倒有种很奇怪的吸引力。   “小林听话,过两天我和你莲姐一起陪你把聊城逛个遍,但今天不行,你去了莲姐家就不许再出来,听到没有?不然我明天就打电话给你父亲,叫他派人来接你回去。”正要领先出门的方榕脸色一正,很严肃的说道。   “不出来就不出来嘛,干吗那么凶啊?”   嘴里小声嘀咕着,林晓菡老老实实的挽着小蒋,跟在方榕后面去了小蒋的家。   像一阵风一般地飞掠在崎岖的山路上,离开韩家寨的方榕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他果真没有估错,在听到自己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缺个直升机可以在聊城降落和工作的手续之后,身体已经有了点起色的韩老太爷在激动过之后,想都没想的就决定赶明天一大早,亲自出山向聊城的最高首脑去办这个手续。   以他这么特殊的身份和名气,去办这个令自己头疼的事情,应该不会遇到丝毫的阻力,没想到困扰了自己大半天的事情会这么容易的得到解决,实在是让方榕有些好笑自己当初的担心。   现在一身轻松地飞掠在来路上,想想老人家当时听到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时激动的样子,方榕就觉得心里暖哄哄的想笑。他实在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韩老太爷会像个孩子一般的蹦起来,又哭又笑的在那里要给自己行礼,当时他那双老眼中发出的光芒是多么的叫自己感到欣慰和满足啊。或许,那种光芒只有在像他老人家那样,把整个心和感情都用来守护自己族人的人们眼中,才能在某一霎那间看到吧!   “可是自己应该去守护什么呢 ?”   忽然之间掠过心头的这个想法一下子让方榕像傻了一般的停住了脚步,愣愣的望着布满星辰的璀璨夜空发起呆来。   群山之上的灿烂星空呈现出一种纯净深邃到极至的湛蓝,闪闪的群星和如钩的月儿高挂在深远的天幕尽头挥洒着冷冷的青辉,注视着陷入混乱和迷离的方榕,彷佛在等待着他的清醒。   “已经没有了亲人的自己应该去守护什么 ?双手沾满了血腥的自己还能守护些什么?”   不想还好,越想方榕的心里就越陷入不安和迷乱。不知不觉间,冷汗悄悄的就在并不怎么温暖的山风吹拂下从他的额间渗出。   随着思维的混乱,已经对面前的星空视若无睹的他眼前开始次第出现自己以往的经历的种种镜头,随着这些镜头飞快的转入到引发异变之后的那些心酸和狂暴经历时,随着这些镜头中血腥的蔓延,他已经过于迷乱的体内再次出现了平素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和某些场合下才会发生的骚动。   彷佛能吞噬身边的一切得阴沉魔气在以他为中心的空间扭曲中开始无中生有的扩散,已经陷入迷乱的心头种种狂暴的念头像“疯草”一般地开始蔓延。原本正常的平滑皮肤上全身的青筋和血管也像蠕动的蚯蚓一般开始浮现,已经变得赤红的双目中带着绝对疯狂意味的血色也在缓缓而又诡异的向本该是漆黑的瞳仁展开侵袭。   似乎凭着天生的本能,原本还在山风吹拂下的群山之间响成一片的虫鸣忽然的齐齐停住,只有瞬间大起来的山风还呼啸着发出了呜咽般的悲鸣。   长长的、像疯兽般凄厉的嚎叫忽然从已经被漆黑的黑雾几乎遮住的方榕嘴里发出。长长的嚎叫里充满了一种末路的悲凉和不甘。   随着嚎叫的发出,翻滚着彷佛想吞噬一切的魔气和黑雾缓缓的向满脸痛苦的方榕体内敛去,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出现在他身上的种种异状便像出现时那么突然的回复原状。只有满头大汗的方榕已经湿透了的衣衫和逐渐平息的,原本宛若野兽般粗重的呼气,证明着他刚刚经历的真实。   就那么闭着眼,在月白风情的星空下的群山之间矗立了良久,轻吁了一口浊气的方榕这才缓缓恢复平静的眼睛,心有余悸的缓缓迈步往山下走去。   他没想到因为一时的图快,在来回的路上均借助体内的五鬼之力在山道上飞掠,时间一长竟然带来了触动封印,让原本安稳着的妖气差点发作这么可怖的结果,要不是这些年来自己练气有成,心神的堤防要稳固的多,恐怕在那些混乱血腥的图画中忽然闪现的那一幕温馨,根本就不足以让自己在最危险的关头,借着心头仅存的清明,及时的引发苦苦练就的气机,让自己复员过来。   可是为什么自己以往屡次借用五鬼之力的时候,没有这种危险呢 ? 记得以前许多次借用的时间还比这次长,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可为什么这次却就会呢?难道真他老人家说的,随着五凤印封印能力的消退,它和它们已经开始逐渐侵入了自己的神智,可自己平时也没感觉到什么啊!   就这么在月夜的星空底下低着头走着,想着,方榕在午夜十分,回到了聊城。   “方老板,求你帮帮我们!”   刚踏进自己租住的明珠大楼的门洞,方榕就看到漆黑的门洞暗处窜出了一条黑影,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是谁?”   方榕并没有被他吓到,只是稳稳的站定,有些奇怪的问道。其实在接近门洞的时候,他并不受夜幕困扰的夜眼已经发现了隐藏的来人,只是没想到会发生眼前的这样一幕。   “我是三哥的手下包老四,和方老板见过一面的。”   说着话,包老四打着了握在手中的打火机。   “赵三哥在那里?”   听到赵三的名字,方榕的沉稳立时不见了踪影,抢前一步,一把提起了跪着的包打听问道。   在火光亮起的瞬间,他已经隐约想起自己上次在去向赵三告别时曾经见过面前的这个人,因此并没有对他有所怀疑。   而被他一时情急,像小鸡一样拎在手里的包老四,在听到赵三哥这个称呼和感受到他像铁钳一般稳定的提着自己的手劲时,只觉得心里解脱似的一阵狂喜,看来自己并没有猜错他和三哥的交情和他的实力。   那么,面前这个自己其实碰见过无数次的小书商,应该就是三哥口中提到的那个自己和王长贵都见过的,传说中具有魔神一般实力的煞星—“血夜凤凰”!   想到这里,他那里还敢有丝毫的迟疑?   “三哥现在身受重伤,正躺在离这三十里的小镇兰亭等人救命!”   心中还怕方榕不肯帮忙的他技巧的在语言中渲染着赵三的困境。其实真实情况也相差无几,不然他也不会凭着赵三当时的表情和口中的一句失言,就冒着极大的风险贸然跑到聊城来找方榕。一定程度上说,他在拿自己的小命来赌这眼下唯一可能获得强助的机会。   这次,他赌准了。因为方榕已经提着他,就像狂风一样的展开身形,消失了。   “三哥!”   等昏睡中的赵三忽然被这声微微有些颤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呼唤惊醒时,他瞪大了的双眼前,正站立着一个略显粗壮的身影,不能置信的抬眼上望,正看到一张犹在升腾着雾气的双眼和一张圆润的大脸。   “方榕?”   重伤的他在一股猛的,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支持之下,支撑起了自己的曾经健壮,但眼下已经虚弱到了不堪的身体。   当那声充满了疯狂兽性的震天咆哮在聊城一片寂静的夜空中凄厉的响起时,聊城中许多已经陷入了沉睡的人们都被惊醒了。   从没有听过的有若疯兽长嚎,又若恶狼咆哮般的狂暴声浪就像被无比巨大的扩音器无限制放大过了一般,像利刃一样的钻进了被惊醒的他们的耳际,重重的冲击着他们的耳膜,同时也侵袭着他们脆弱的神经,在暗夜里引发根种在他们人性中,对于某些事物无边无际的恐惧和颤栗。   就在这兽性的咆哮君临聊城的时候,被这声音惊醒的蒋青莲和林晓菡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似乎无休无止根本不需要换气的声浪带着怎么也挡不住的恐惧和疯狂,撕扯着她们的神经,让她们在那瞬间恨不得自己天生就是聋子。   而和衣躺在方榕房间里根本没还没有睡意的张振在这声咆哮入耳的瞬间,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一般的窜了起来,双手飞快的重重点在了自己的双耳背后,然后弹起身就往门口扑去,拉开门。   就在夺门而出的瞬间,又想起了什么的他一回头,看到双手掩耳,正挣扎着在床上翻滚的罗发荣,眼神中闪过一抹犹豫,在心底暗叹了一声的空里,他又窜回房里,到了床边拉开罗方榕死命掩耳的双手,就在他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两指重重的也点在他的双耳背后,就在罗发荣全身猛然的一震之后的舒展里,他再也不肯稍停的身躯箭一般的向门外弹去。   放开身形,张振几乎已经超越了人类极限的速度在月夜下发挥到了极至,侧着耳,感受着被封住了听力的耳朵深处传来的耳膜震动,他一缕轻烟般的身形像箭一般的往震动最强烈的方向射去。   就在整个聊城几乎都被惊醒和陷入了莫名混乱的同时,张振轻烟一般的身子停在了一道被无数红砖堆了起来的砖墙之外,在砖墙之间依然紧闭着的铁门之上,无数串闪闪发亮的小灯泡组合成了七个巨大的字符:“长风商贸开发区。”   也不见他有任何的犹豫,在斜眼瞟了那几个字一眼之后,他轻盈到宛若失去重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砖墙之上,刚要跃下的他在抬眼一望的空里,浑身剧烈的一震,惊呆了。   就在脚下,被砖墙围住的巨大空间里,一团裹在一层血红色光芒的光影像流光闪电一般的在巨大的空间里纵横激荡。四周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抛满了支离破碎的人体。不,应该叫是肢体才对,因为在他经过长久锻炼的双眼巡视之下,那满地随处可见的人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就在这抛满了残枝断躯、血腥味能令人窒息的“修罗场”,心胆欲裂的张振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如流光闪电穿梭其间的血红色光影扑进了空旷的场地中,靠向右手边的那栋小楼,借着小楼上明亮灯光的掩映,张振看到一闪而没的光影里面似乎是一个雄伟到不像人类,宛若魔神般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几乎赤露着的躯体。   就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进去的瞬间,原本似乎很平静的小楼四处又张皇的窜出来七八道黑影,从他们窜跃的速度和一出来就四散而走的举动上,张振居然惊讶的发现这七八个黑影各个都有接近一流好手的身手,不禁就为这不大的聊城中一个开发区里就有这么多高手耳感到吃惊和诧异。   要知道在现在这个科技这么发达的社会里,能在张振的眼中许为一流高手的人并不是很多,特别是在像聊城这样不是很大的普通城市里,就算有,也不该在一个地方集聚下这么多。   不过随即他的吃惊和诧异就被自己刚刚想起的这个开发区的名字所解脱,他忽然想到白天自己教训的那些人和听到的那些情况,便马上明白了这里实际上就是一个帮派的堂口,在一个连抢都可以这么被配备的帮派堂口,看到这么些高手,便很好解释了。   想通了这点的张振在身体本能俯下的同时,再次凝神望向纷乱的场中,不禁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刚的走神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可四散而逃的那八个黑影转眼便已经被那光影撕碎了两个,第三个正在拼命的挣扎中又被那光影凌空撕裂成了两半,远远的抛飞了出去。   不能置信地看着如电般纵横流窜的光影就在其余那几个黑衣人纷纷举枪乱射的枪林弹雨中闪躲着扑进,张振心中兴起了浓浓的疑云,“眼前这团光影还能是人么?”不由的便对自己原本的怀疑产生了疑问。   原本在听到那声似曾相识的咆哮时,他以为那是方榕,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从方榕的口中听到过类似兽性的咆哮声。尽管和今夜相比,方榕发出的咆哮声要小上不知多少倍,但是两者之间的味道,却及其有共性,所以他才会追来。可眼下的这一切,和他熟悉的方榕发威的样子截然不同,眼前这团光影绝对不该是人类,人类绝对不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就在他失神的望着面前几乎漂浮在空中,像流光闪电一般纵横往复的光影被已经找到合适位置的那几个大汉乱枪封住来路的瞬间。   场中的那团光影处却忽然发生异变,原本血红色的光影猛的一亮,发出刺眼的强烈红光,紧接着已经被张振封住听力的双耳深处又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和刺痛,随即就在那强烈红光的闪现出,不可思议的飞逸出五团漆黑的暗影,如浓烟般在红光下不停聚散的暗影根本不受射来的子弹影响。转眼就在看起来很慢,其实也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罩住了正欲再次奔逃的那五个人影,只见浓烟似的暗影闪动之间,五具人形骷髅便委顿在地。   就在张振一看不对,忍住全身的颤抖转身欲逃,那五团愈见漆黑的暗影齐齐向他飘来的瞬间,那团散发着强烈红芒的光影处光芒一暗,那五团漆黑浓烟般的暗影便以不能形容的速度缩了回去,那情景便和凭空消失了一般那么诡异。   就在张振一愣的瞬间,原本只是低低漂浮在和砖墙差不多高度的低空处的那团已经黯淡了光影却蓦地冲上了高空,就在高高的半空中像一道流星一般的向远处投去。   就在这一瞬间,惊疑不定的张振忽然感觉到一股令他身体极度不适,令他心里更是极度恐惧的气息从半空中扩散开来,在感觉到这股气息的瞬间,他已经不受思维控制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以超越了他任何一次逃命经历的高速,向自己的来处射去。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那些砖墙外的榆树,原本绿茵茵的枝叶,就在他逃逸的瞬间,变成了有若残冬时节一般得枯萎模样。 第七章 鬼屠   第三集 第七章 鬼屠   就在聊城内的那声兽性嘶吼消失后不久,远在百多公里之外的省城长风集团总部,也如它在聊城分支一样,陷入了绝对血腥的噩梦之中。   接到聊城分支那边的人在电话中近乎哭泣一般的求救之后,立时召集了大群手下会合到了总部大楼,还没等穿着睡衣的贺疯子发布命令时,在大门倒塌的巨大的轰鸣声里、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守卫和他的惨叫声就带来了恐怖的“杀星”。   那是一团绝对诡异和漆黑的雾气,大团大团看似浓烟般翻滚而来的漆黑雾气中闪烁着绝对诡异的暗红色光芒,随着暗红色光芒的闪动和黑雾的翻腾,一股冰寒中夹杂着酷热的气息君临整个大堂,就在从黑雾中传来的凄厉而又纷杂的百鬼夜啼一般的鸣叫声里,浓的让这些久经征战的黑道枭雄们连头发根都在瞬间竖起了的杀意和魔气开始了它的肆虐。   诡异的漆黑雾气夹杂着暗红色的光芒不停吞吐翻滚着向前扑进,被黑雾淹没的人在凄惨的吼叫声里化为血雨和残肢委顿在地,就在长风以贺疯子为首的众人惊恐的注视和躲闪下,几乎占据了大厅整整一半空间的黑雾里传出了沉闷,暗哑而又充满着暴虐和杀意的声音:   “五鬼现身,天妖临世,屠!”   随着那声再没有任何人味的“屠”字落地,黑雾中闪烁的红芒顿时黯淡了下去。   大厅中,夹杂在冰寒中的酷热也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凭空卷起的阵阵阴风中,扑面而来的让所有人血液都为之凝结的冰寒里,阴冷漆黑到不能形容的黑雾彷佛沸腾一般的波动了起来。转眼,黑雾之间就朦朦胧胧的幻显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就在诡异莫名的大团黑雾之中,一尊散发着惨淡红芒和绿色流光的躯体宛若魔神一般的站在那里。   近乎**的躯体上、在无数红色线条和惨绿色鳞甲覆盖之下,散发出诡异光芒的躯干和四肢上凸起的肌肉线条有若枯树盘根,虬结在一起不带任何的波动。   那张同样隐现惨绿色鳞甲的头脸之上,淡绿色的短发根根竖起。在同样淡绿色的双眉之下,一双瞪大了的双眼中流转着五颜六色的古怪光芒。仰天发出低哑长嘶的大口里发出宛若鬼哭般低迷凄惨的叫声,随着他的叫声,身后大团大团的黑雾中又飄摇出五团更加漆黑的黑雾,就好像有生命和和意识一般的围绕在他身边,不停的就在平地而起的阴风里伸缩、飘摇。   “这是什么东西 ? ”   就在贺疯子张大的嘴还没合拢,他手下大多的人也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瞬间,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四个面色冷肃的黑衣人中的两个,就在一声冰冷的低喝声中,怒豹一般的扑出了。   在灯光下划出的两道长长刀影就像两道闪电,惊醒了被眼前的异像弄呆了的众人。在猛然而起的怒喝声中,这些聚集在大厅中的亡命之徒在对危险本能的反应之下,抽出各自的武器像潮水一样的向面前的怪物扑了过去。   只有贺疯子,依着同样对于危险的敏感,就在满大厅亮起的刀光里,悄悄的在身边那俩黑衣人的保护下,慢慢的往后退去。   面对着一闪而至的长刀带起的冷风,拥上的众人发觉那怪物竟然连躲都没躲,就见他在长刀临头的瞬间,发出一声兽性的嘶叫后,那不停转换在眼中的七彩流光瞬间凝结成血一样赤红的颜色,而闪现着绿色荧光的脸上神色丝毫未变。   就只见他布满了红线和绿色鳞甲的大手一挥,就在众人眼前一花的瞬间,锋利的钢质长刀连着握住长刀的胳膊,就在他的手里发出喀嚓的脆响变成了三节。   紧接着就在握刀的那两个黑衣人惨叫还没出口的空里,惨绿色的大手中刀光一闪,那两截断刀就已经砍飞了他们的两颗脑袋。而崩落的那两半截断刃也没有丝毫的浪费,就在这怪物闪电般飞起的两踢中化成了两道流光,窜入拥来的人群中,割裂了四个人的咽喉。   血雨就像喷泉一样的在人群中洒落。   就在那两个当先扑上的黑衣人无头的尸体还没倒地的空里,那怪物的雄伟身躯便径自撞了过来,那两具摇摇欲坠的尸体还没被他挨上,便已经被他身边缭绕的那五团黑雾缠上,转眼便成了两具骷髅委顿在地。   这些事说来慢,其实整个发生的过程快的就若电闪,直到那怪人的身体撞过来到那两具无头尸体变成骷髅倒地,喷洒在人群中的血雨还未曾有一丝落到地上,紧随着黑衣人的众人也还没扑到那怪物面前。   还没等众人从眼前的一幕回过神来,已经踢飞了两具无头尸体的怪人就已经连身撞进了人群。   于是,一时间汹涌的人流就像被一柄硕大的长刀连腰斩断一般,顿时混乱着倒退了起来。   就在醒过神来的众人在不停响起的喀嚓声和惨叫声,以及毫不停顿的冲天而起的血雨腥风中哭叫着后退的时刻,远远地躲在大厅这边角落里的贺疯子发出了恶狼般的厉叫:“都退开,给我乱抢射烂他!”   这也难怪贺疯子拼了命般地急叫。   就算是冒着回头枪声引来警察的巨大风险也要下令开枪。   远远躲在一边观望的他,发现只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身边那些冲上去拿着长刀铁棍拼命厮杀的手下做的全是无用功,在那怪物身前挥刀抡棒的人无一例外的被那怪人用同样一个不带人味的冷血动作所杀。   出手握住、折断刀棍,闪电般的挥出。或砍飞、或敲碎他们的脑袋,而毫无例外的在那怪物似乎无所不在的飞腿之下,会断成三节的残刃中崩落的那一部分,全都变成了流光般致命的凶器,每次都带走好几条的人命。   不但锋利的长刀和沉重的棍棒伤不了那怪物的双手一丝一毫,就连众多躲过他身边缠绕的黑雾夺命纠缠的众人疯狂的砍在他身上的利刃,也都毫无例外的被震成了几节,而武器脱手的人转眼之间也会被他身边的黑雾锁住,变成可怖的骷髅委顿在地。   更可怕的是,这像魔神一般冷血屠杀着的怪物身后,那不停翻腾着紧紧跟着他挺进的黑雾。不管是活人或者是尸体被卷进黑雾里,无一例外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变成一堆堆碎肉。   更为可怕的是,被卷进去的活人竟然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面对这样诡异莫名,和场中那似乎冷血到极至的屠夫性怪物,就算以贺疯子这么多年来在道上的丰富经验,也只能本能的选择了最后的办法,不顾一切的乱抢射死这个怪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就在顿时四起的枪声根本不顾场中还有没退开的自己人,绝情绝意的带着幸存的人们的恐慌和仇恨响起的瞬间,再次目睹了那怪物不可思议威能的贺疯子在口中发出了呻吟般的低低惨叫:“妖怪!它绝对是妖怪!”   在头晕目眩的瞬间,他做出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不同做出的一个举动,飞快的掏出怀里的手机,哆嗦着开始报警。   密集的枪声转眼间就零落了下来,大厅中幸存的人在目睹了被乱枪射成马蜂窝一般的怪物,他身上流出暗绿色液体的洞口转眼便蠕动着被毫发无伤的深绿色鳞甲覆盖,而怪物前进的身躯并不受任何影响时,他们所有残存的信心的终于崩溃了,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射击,哭爹喊娘的开始寻觅起逃生的方法。   可惜已经晚了,就在枪声稍歇的空里,在血污肉泥中不停推进的怪物发出了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紧接着他诡异的身躯一改刚才的缓慢,就像一团被黯淡的红芒和惨绿围绕着的流光一般飞快的闪动了起来。   随着他流光一般地闪动,一蓬蓬血雨就像烟花一般的随着一声声惨叫在大厅里炸起,每一声惨叫和每一蓬血雨就象征着一条人命的终结。   就在他开始屠杀的同时,一直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五团黑雾也像五道漆黑的夺命帖子一般离开了他的周围,尽情的闪掠在已经变成了屠场的大厅,不停的收买着人命。   贺疯子也不过刚拨通报警的电话,还没等他说明白自己的地址,整个大厅里忽然间便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宁静。等他慌张的抬起头时,却正好看到一直紧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黑衣人的脑袋刚好在怪物那双惨绿色的大手之间变成了两团烂泥。   “啊!”   就在那双冰冷的大手以不可能躲避的速度也抓向他的脑顶时,在陷入永远的黑暗之前的瞬间,他忽然奇怪的想起这双在转眼之间屠杀了他数百手下的绿手之上,竟然会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污。   “真是奇怪!”   随着贺疯子的头骨在一声清脆的爆裂声中变成粉碎,一直紧跟在那怪物之后的黑雾顿时就像接到命令般扩散了开来。   在不过转眼的瞬间,被黑雾完全笼罩住的大厅中忽然传出了一阵饱含着无限悲愤和怨怼,以及不甘的低沉嘶吼,随着这声沉闷压抑到极点的嘶吼,整个长风大厦会议室的这层楼上所有的玻璃全部像被无形的气浪炸碎了一般落了一地。   随即,这大团大团的黑雾就像被从窗户里卷进来地狂风拉扯着一般,迅速从破碎的窗户里往外逸去,转眼便融入黑漆漆的夜空了无踪影。   身后,长风的会议室大厅里,只留下了满地的血污,碎尸和骷髅,诉说着他们曾经经历过的血腥遭遇。   清晨九点,韩家寨的韩老太爷在除了韩二之外的四个年轻精壮山民的簇拥下,进入聊城。   九点二十分,本想直奔市政府的他在半路上被另一位入城的老山民认出。   随即,传说中的韩家寨的老太爷亲临聊城的消息以不能令人置信的速度,在刚刚从闹了半夜的混乱中稍微有了点平静的聊城城内传开。   在一些聪明人的联想和猜测下,不多时,整个聊城陷入了近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由流言蜚语造成的恐慌里。   不管是在街上,还是在办公室里,陷入恐慌的人们无所不用其极地发挥着自己的联想力和口才,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关于昨夜出现的那声其实并没持续多少时间,但也确实让聊城过半的市民差点陷入了疯狂的妖吼,以及后半夜警车凄厉的鸣叫响到了天亮的异常情况之所以会发生的种种版本。   不过版本尽管不同,但结论却大体上是一致的。   那就是眼下的聊城出现了妖物,神秘的老太爷是来降妖除魔的,不然从来不见外人的韩老太爷干吗好端端的出现在聊城?   于是,多少年来已经被许多人遗忘和当成了茶余饭后笑谈的,关于韩家寨韩老太爷的众多传说再次成了聊城人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话题。   而才走到什字的韩老太爷,更是被许多已经慌了心神的人围在了十字街上,寸步难行。   这种情况下,随着人们从众心理的本质,围在十字街上的人是越来越多,最后终于把原本还算宽阔的什字堵了个水泄不同。   这时,已经忙了一夜,也郁闷诧异了一夜的达叔带着一队警察匆匆赶到。   弄明白情况后,又好气又恼火的他想要趋散人群,维持住现场的秩序时,他这才发现情势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面对人山人海,根本不怎么理会他的这股人潮,他带的这些人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在他打开随身刚配上的对讲机,向警局请求完支援时,他忽然发现喧闹的什字上却慢慢的安静下来了。   紧接着,就在他左顾右盼的想弄明白状况时,他听到人群中传出一把苍老,但又显得十分清越和平稳的声音:“大家说得我听明白了,现在大家静一静,听老朽说几句好吗?”   声音不高,但平稳清越的声浪好像有无可比拟的威力,穿透原本还存在于什字里的众人切切私语的嗡嗡声,回响在整个大街之上。   一切的嘈杂便在这声浪过后变成绝对的寂静,只有微停了一下,又继续响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什字。   “今天老朽入城,是有点我们韩家寨自己的私事来向市政府寻求帮助和支持,不是来聊城驱魔捉怪的,因为我根本就不会那套东西。   不过在这里,我要以一个活了近百岁的老人的名义,向各位父老们提个醒,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平静了近千年的聊城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妖怪?   起码,在我渡过的近百年的光阴里,就没听说那个城市里出现过这些东西。   所以我请大家不要慌张,相信政府,政府一定会在保证你们安全的基础上,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是我,一个活了近百岁老人的心里话,当然,如果你们要想认为是韩家寨的老太爷说的话,也行!现在我只请大家不要再围在街上了,安心去做你们自己该做的事。好吗?”   听上去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韩家寨老太爷的一席话说完,达叔就发现原本水泄不通的人群有了松动的迹象。在重新升腾起的嗡嗡声里,人流开始了活动。   就在他刚要松口气的空里,一个女人高亢刺耳的声音又拉住了所有准备离去的人们脚步。   “如果没有妖魔鬼怪的话,那昨天晚上的那声怪吼是怎么回事 ?人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吗 ? ”   达叔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尽管他自己对那声音和长风开发区的屠场也在心里装满了诧异,可他明白,眼下这十字路口,这么多情绪不稳的人潮面前,绝对不是弄明白这件事的时机。   果然,随着这声高叫之后,有些松动的人群又乱了起来,一时间满什字都是人们各种各样的疑问和恳求声。   这让达叔心里,瞬间都产生了一股把那高叫的女人一把撕碎的冲动。   “关于怪声,我知道以现在的科技手段,就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达到你们所说的那种效果。因此,我相信那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不关那些灵异的事。   大家想想,要是真有你们认为的那些东西的话,你们今天过得还会这么安稳吗 ? 赶快回去吧,相信政府,一定会查出这声怪吼的来历,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大家赶紧回去,赶紧回去吧,就当是可怜可怜一个已经赶了半夜山路的老人,我快要支持不住了,好吗 ?”   说着话,抱拳向四周作揖的韩远山韩老太爷的脸上渗出了黄豆大的虚汗,削瘦微驼的身子也微微的晃动了起来。   围着的众人终于在纷纷扬扬的议论中慢慢散去了。   “老人家,今天实在多亏你了,我代表我们全体警察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谢谢!”   指挥着大队这才赶来的警察趋散还不肯死心、纠缠在老人身边的那一小群人,达叔陪着匆匆赶来的局长向正要离开的韩远山走来。   “不敢当,不敢当,一件小事,何足挂齿。”   嘴里客气着,韩远山微微向来的两人点了点头,便想赶去办自己眼下最关心的事。眼看着就要中午,自己却因为刚才的事被堵在这里不能成行,要是再不去办的话,等一会飞机来了,拿什么去见方榕?   “老人家是要去市政府办事?”   知道前因后果的达叔一看韩远山这就急着要走,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点了点头,说了声失礼,并不想再多说什么的韩远山拄着拐杖就要离开。   “老人家不用这么辛苦了,市长他们来了。”   有些没意思的达叔和同样有些尴尬的局长对望了一眼的空里,忽然发现市长带着市里的一群官员下了车,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来。   等韩远山轻而易举的就在什字得到了满怀感激的市长的允诺后,在韩二的指引下进入方榕的三泰书店时,小蒋都傻住了。   “莲姐,你怎么了?”   刚刚挤在人群中已经见过韩远山的林晓菡,发现自己泼辣厉害的莲姐在这个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的老人面前,表现出一种小孩子般的手足无措和紧张时,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老太爷您好,我是书店的雇员小蒋,您快请坐,您找我榕哥么?”   还没等韩远山和引路的韩二开口,从震惊和兴奋中醒过神来的小蒋顾不上回答一脸奇怪的林晓菡,只管自己跑出柜台,冲到微笑着的韩远山面前深深的鞠了个躬,随即还是明显慌乱和紧张的说出了一大串还算有条理的话。   “谢谢你了小姑娘,方榕不在吗?”   韩远山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榕哥应该在楼上,您等着,我去给您叫!”   这时才完全从看到传奇人物,和传奇人物说话的那种震撼和喜悦中回过神来的小蒋完全恢复了她的能干,两把把手上的套袖脱下后,往柜台上一放,便准备跑去叫人。   “韩二你看着点,我和小蒋姑娘上去见方榕。”   轻轻一笑,摇头拦住了小蒋的韩远山对着恭谨的跟在自己身后的韩二吩咐了一句,这才微笑着跟在小蒋后面往店外走去。   刚出了店门,小蒋和林晓菡便都吃了一惊。   店门外,正从什字那边往这边走来的方榕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圆睁着布满了血丝的双眼,脸上流露一股十分痛苦的表情,扭曲着似乎一夜之间变黑了不少的面孔,脚下虚浮,摇摇晃晃的向她们走来。   “榕哥,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就在她俩的惊叫刚刚出口,人也准备扑过去搀扶方榕的时候,就觉得身边掠过一阵清风,一眨眼的功夫,这群人里年纪最大,最不可能抢在前头的韩远山已经站到了方榕面前。   “老人家……”   方榕刚说到这里,两眼一翻,就往地上倒去。   闪电般地伸手,就在小将她们和路人吃惊的注视下,看上去没有多少力气的韩远山已经一把提住了方榕绝对不轻的身体,右手的拐杖一松,腾出的右手连动,几指头就重重的点在了方榕身上,方榕脸上的扭曲和那层黑气便开始缓缓褪去。   “小蒋姑娘,方榕的住处在那里?”   随即,做完这一切的韩远山把提在手里的方榕交给了紧跟到了自己身边的那四个年轻山民,向正快要哭出声来的小蒋急急问道。   “就在楼上,跟我来!”这次却是林晓菡抢着领路了。   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方榕终于在太阳已经西移的时候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   自己熟悉的小屋里,只有韩老太爷韩远山冷冷的凝视和冷冷的话语在回荡。   “他们其他人呢 ? ”   刻意避开面沉似水的老人的逼视,方榕在心里暗叹的同时问道。他知道,面前的老人和别的其他任何人不同,自己所作的一切在他面前根本无法有丝毫的隐瞒,因此也借着打乱话的空,迅速在脑海中琢磨着怎么回话。   “打井的设备和直升飞机都已经按时到了,他们都出去帮忙了。”   说道这里,韩远山重重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身上濒临崩溃的伏魔印也刚刚恢复正常,现在你有什么话要说?”   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悲伤和失望,就连清亮的双眸也离开了方榕的身上,无神的注视在一边的地上。   身为伏魔印的缔造者和殷巫在当代的宗主,深知方榕底细的他在看到方榕回来的瞬间,便已经完全明白了聊城昨夜怪事出现的因由,再加上在紧急处理方榕发作后的后遗症期间,无意间听到出去帮忙的小蒋他们带回的现在几乎整个聊城都已经知道了的,关于省城昨夜也出怪事的传言,你叫他如何不觉得悲哀和失望 ?   “这次又是你老人家救回我的吧 ? 这次怎么会这样?”   挣扎着坐了起来,忍着全身肌肉和神经撕裂般疼痛的方榕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只管径自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就算我不救你,你在三五天之后基本也能恢复过来。不过因为这次的发作过于失控,在以后的日子里,伏魔印已经封印不住它对你神智的侵袭了,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我知道,其实在它发作的瞬间,我便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无法选择。”   自醒来后,逐渐恢复正常的方榕逐渐转变成原本的黑亮眸子里首次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哦?”   低头只管注视着地面的韩老太爷抬起了他的双眼,凝神等待方榕的进一步解释。   此时,远在百公里之外的省城里,漫天飞舞的各种谣言和传闻也似一道暗流一般的掀动着一股股不安的波澜,拍打在无数人心灵的堤防,让不安的情绪在日常平静的黄昏下不停的泛滥。   省城最大的医院里,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的王小明此时一改往日的沉默和茫然,清瘦憔悴脸上,此刻分外明亮激动的双眸里闪动着跳跃的光芒,努力的侧着耳,倾听门外走廊里那两个护士之间的对话。   “玲姐,长风集团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 怎么我今天来接班的路上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在那边窃窃私语,说是昨夜那边闹鬼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哟,小薇啊,幸亏你今天白天都在家里,现在才听到这个消息,我可是被这件事弄的连中午饭都没吃,真是太恐怖,太恶心了。”   “玲姐,就算那边闹鬼,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连午饭都没吃呢 ? ”   “小薇,你不知道,从早上十点多开始,警局就不停的往咱们医院太平间送尸体。因为尸体太多,院里就让我们这些护士都去帮忙,整整忙到中午一点多。   我估计啊,凡是参加了运送尸体的同事们大概没人能吃的下去饭。那哪里是尸体啊,简直全都是破烂的躯体和残肢。   你想想,在看过那么多袋碎肉和残肢之后,谁还能吃的下饭去?别说我们了,就连送尸体过来的警官,都有不少人面色惨白,在门口的花丛里不停的呕吐呢。”   “啊? 玲姐,死了有多少人 ?怎么会忙好几个小时 ? ”   “光送到咱们医院太平间暂放的尸体就有接近两百人,听说还有一百多具尸体被送到二院那边了。据说这一次,长风的总部那里再没有一个活人,全都被鬼怪给杀掉了。”   “别开玩笑了玲姐,当今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怪出现?”   声音里带着颤抖,门外这个被称作小薇的护士强笑到。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我也是在搬尸体的过程中,听几个面色惨白的警官在那里悄悄私语的时候听到的。而且据街上的传言说,昨晚出事之后,长风大厦好几层楼的玻璃全都在一声巨响之后碎掉了,楼里面很多的墙壁也被震塌了,但是现场找不到一点爆炸过的痕迹,他们楼里的监视器上录下的东西就是一团黑雾闯进去过。”   “这怎么可能 ? ”   “谁知道,反正看到那些破碎成一团团的尸体之后,我的心就乱到了现在,走在过道里都觉得心里慌的不行,还好要交班了,晚上你也自己小心点啊。”   说着话,两个护士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长风那群杂碎叫人给干掉了 ? 难道是三哥 ? 可三哥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 ”听到的这消息让王小明基本已经死了的心又开始怦怦的狂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自早晨便听到传言,说长风被鬼怪一夜之间连根拔起这一惊人消息的四海社老大夏永忠,此刻还沉浸在一种狂喜和一种难言的不安中不能自拔。几乎快一整天了,被这个他从各种渠道证实了的消息弄得心意散乱的他连办公室的门都没出,只是不停的在房子里苦思和焦躁的来回踱步。   作为和长风斗了近二十年的对头,他在初闻这个消息时的狂喜过后,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种本能的不安之中。   作为老对手,他当然明白长风庞大的实力和势力是多么的难以对付,不然凭着他四海社号称道上实力第一的势力,也不会在这么多年的斗争里只能略占上风,何况这股占上风的势头在最近也变成了下风。   在这样的情势下,居然会有自己和长风毫无所知的第三方能在一夜之间就灭了风头一时无俩的长风,那此后这股神秘的势力的矛头会不会就此直接对准自己呢 ?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头有三个大,烦恼就像怎么也趋散不开的魔鬼,缠绕着他不肯少离。   “老大,聊城那边急报!”   就在他头疼不已的时刻,办公室的门一开,一脸奇异神色的老二急急的冲了进来。   “聊城那边急报?”   他停在脚步,不满的瞪着自己的兄弟。   近来的他一听到聊城,就会觉得有股火从心里往外冒,这点整个四海社的人谁不知道?   尽管现在来报消息的是老二,他还是真想当时就一脚把给他踢出门去。   “聊城昨晚也发生怪事,一声震天的妖吼之后,长风派在那边留守的人全部被人屠杀干净,现在整个聊城陷入混乱之中。”   熟悉自己老大脾气的老二当然知道老大在想什么,也不多做解释,赶紧报上自己安排的暗线报上来的消息。   “哦 ? ”   夏永忠的眼睛立刻瞪的老大,脸上却在一惊之后,陷入沉思。   自从那夜在和赵三火拼时,被不明来历的大群枪手伏击之后,四海社派去聊城的那多人马里只有受了重伤的老五在刺杀组的那七位高手的拼死抢救下,和背着他的小组长逃回了省城,其余的所有人马,包括被赵三所伤的老四全部死在了那里,到现在连尸体都找寻不到。   四海社在吃了大亏之后,全力多方调查之后,才知道自己这次是上了老对手长风长久以来刻意安排下的恶当。   那群神秘的枪手竟是贺疯子多年以前,一直由他号称在国外留学的儿子带领,躲在暗处默默训练出来的一只奇兵,难怪在火拼之间,四海的人一直紧盯着的长风并没有多大动静,却在关键时候被那群枪手来了个一网打尽。   在得知这一情报后,愤怒如狂的四海社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在损失了天地两堂和刺杀组的精锐人马之后,偌大的四海社里竟然在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力量对拥有了大批神秘枪手的长风展开报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风在道上的气焰逐渐飙升。   可是眼下这样的长风也被人一夜之间连根拔掉了,这神秘的第三者究竟是谁呢 ? 为什么聊城那边也会出事?   想到这里,他双眼忽然一亮:“老二,知不知道聊城昨夜什么时候出的事 ? “   “我已经查过了,是在这边出事之前!”   老二自然明白老大为什么会这么问,赶紧回答到。   “老二,你说会不会是……”   说道这里,夏永忠已经闪亮了起来的双眸忽然黯淡了下来。   “老大怀疑是聊城赵三的报复吧 ? 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是后来也觉得大有问题,聊城和这边昨夜发生的事太过怪异,不大可能是赵三出手干的,不过我看和他也脱不开干系。不过眼下……”   望着凝神瞧着自己的老大,老二有些迟疑的打住不说了。   “有话就说吧老二,咱们之间还顾忌什么? ”   夏永忠脑子一转,便知道老二有些话想说,便干脆的表态到。   “不过眼下我觉得这事不管是谁干的,对我们四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认为老大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如果这忽然冒出来的势力不是为仇,而是为地盘和势力的话,我觉得他根本没必要连根拔起长风,所以我估计他们十有**是为仇。   当然,必要的防范还是必要的,咱们可以一边加紧想办法从警方那边弄清楚昨晚事情的真相,一方面可以严加防范,静观其变。”   夏永忠边听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光在这边烦恼也不是办法,就在他刚要说话的瞬间,他的办公桌上那很少响起的红色电话忽然急促的响了起来。   他和刚说完话的老二同时一愣,在交换了一下惊疑莫名的眼光之后,他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抓起了电话。   “警方已将昨夜之事上报最高层,估计不日之间国家安全局将派专案小组下来严查此事,切记不要妄动!切记!”   电话里,没头没脑的传出这么一段话来,说完那边便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只有夏永忠和他的当家老二带着一脸的惊疑,面面相觑着说不出话来。 第四集 第一章 往事   第四集 第一章 往事   新月如勾,高挂在淡远辽阔的夜空;清冷的光辉,应和着深邃的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静谧中,眼前的山川和谷地,显得是那般的宁静。   韩家寨西边那座最高的山顶上,方榕已经静静地坐了好久。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让紊乱的心平静下来,即便是眼前的静谧天地也不行。   自下午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韩远山做了毫不保留的坦白,并努力取得了他谅解和帮忙的首肯之后,方榕一直借着马不停蹄的忙乱来压下的不安和沮丧,终于还是在直升飞机圆满完成任务飞走后,随着他心里松掉的那口气,爆发了。   所以,在了解到韩远山早已在韩家寨安排妥了一切的情况后,他硬是丢下想和他进行沟通的施工人员、需要他照料的赵三和王小明,顾不上跟随而来的小蒋和小林她们眼中的迷惑和不解,一个人来到这里想些事情。   他知道,尽管没有露面,但在暗中比所有人更了解和关心自己的韩远山,会明白自己现在的心境和需要,能安抚住下面那些人的迷惑和不解。   “往后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静静地,就在夜色中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方榕无声的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   这双看上去洗的干干净净的双手,此刻在他的感觉里,却还十分明显得散发着浓浓血腥味,不停地刺激着他已经恢复了常态的神经和心灵。   自昨晚在回去的路上,遇到拦路求助的包四,至他见到穷途末路的赵三,又从王长贵他们口中得知赵三沦落至那般凄惨模样,全是因自己守密造成的以后,他的心便陷入了巨大的愧疚和愤怒之中。   再加上在那种情势下,赵三还坚持着维护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不肯接受他提出的各种帮助时,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坚决神情,终于使他在苦劝不果的焦躁和更深的愧疚里爆发了起来,再次露出了当年为他挣来“血夜凤凰”这个恐怖名声的狰狞面目。   在一声压抑不住的狂吼和激愤之后,他一气屠尽了长风集团派在聊城的所有人手。   可是就算方榕自己也没料到,刚刚从天妖之力忽然发作的边缘勉强恢复过来的他,之所以会一改平时的沉稳,激愤之下再次动了杀心,就是因为体内还未收敛干净的魔气仍在隐隐作祟。   所以在他只想利用体内五鬼的能量,替赵三扫平进占聊城的外来势力,也为赵三出口气的那场屠杀进行到最后时,他体内蠢蠢欲动的天妖魔气却在血腥和狂暴情绪的剧烈刺激下,再度完全的爆发了开来。   这使他的心再次体会到了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狂暴和嗜血的强烈冲动和吸引。   依靠着多年来苦苦努力之下的那点修为、以及身上伏魔印还不曾完全崩溃的力量,他在已经陷入魔化状态的危险关头,放过了跟来旁观的张振,只是径自冲到省城长风大厦的总部,在那里进行了一场更为残忍的屠杀。   很多时候,在那些身心疲惫到极至,心灵几乎沮丧到不可言说的黯淡岁月里,方榕不止一次的有过放弃挣扎,放弃寻求,放弃一切的想法。   那时节,他就想要么干脆的去死,要么干脆任由体内的它或者它们,完全的占据住自己的身心,让无边无际的黑暗来免除自己苦苦挣扎的艰辛和伤痛。   可是每到将要真的放弃的时候,他的内心最深处,总会闪现出那么的一股子不甘心和倔强来,   一次次促使着他再次振奋起精神,苦苦抵抗着来自黑暗深处的诱惑。   其实就他自己的体会,体内的所谓天妖和五鬼,真正爆发的时候,他自己本身并感觉不到太多的痛苦,不但不会痛苦,反而整个身心都会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和不可一世的感觉里,让人非常的享受。   特别是当这种感觉也真的被爆发时所拥有的那种几乎能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所证实,当他自己在清醒的时候,只能苦苦忍耐的那种种不平和郁闷在这种力量面前痛快淋漓的被撕裂到粉碎的时候,那种势不可挡的快意和破坏之中得到的满足,也确实充满了非常非常强劲的诱惑力。   而痛苦,却往往就在他自己企图挣扎着保持内心和神智的清明同时,随之而来。   就好像一般普通人在内心中,有时候理智会和欲望冲突,会交锋,会带来深深的痛苦一样,魔化的诱惑和企图保持清醒的挣扎之间的交锋,也给他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这痛苦让他在发作完毕的初期,让肉体疼的死去活来;在完全清醒的时候,就像噩梦一般的缠绕着他,使他时常陷入至深的黑暗和内疚之中,无法解脱。   一边是痛快淋漓到有若魔神降世般的不可一世,在血腥和狂暴中尽情杀戮的快意和诱惑。   一边是在清醒之后面对着似乎已经浸透了鲜血的双手,内心无尽的后悔和痛苦不堪的折磨。   就在这样的路上,方榕挣扎着走了十年,没想到现在,会在平静了三年多之后,会再次陷入这般痛苦的抉择。   眼下的他,似乎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是继续按照先前选择的平静之路,帮着韩家寨打好井之后,再无任何亏欠的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地方,默默的过完自己最后的这两年岁月,在最后的日子来临的时候,离开这个让他心灰的黯然世界。   一种是跟随着眼前时时冲击着内心的冲动,什么都不管了,就这么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干干脆脆的为身边这些已经建立了不浅感情的人们做点事情,了无遗憾的走完自己最后的这两年。   可是这条路却已经隐约流露着一股股的血腥和难以预料的凶险预兆!   “我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   已经饱经了世间风霜的他和韩远山一样,都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只能由自己选择,所以他来到了这里,企图借着清冷山风的吹拂,寻找到内心的答案。   随着夜幕逐渐深沉,山间吹过的风也开始带上了浓浓的湿气和寒意。   忽然,正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的方榕听到不远处的山腰里,传来了石子滚落的声音和隐约的人声,惊讶之下便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小蒋气喘吁吁的叫声:“榕哥,榕哥是你吗 ? “   “赶紧坐下歇歇,这么晚了你跑上来干吗,我不是说过一会就回去了么 ? 你瞧这多危险。”扶着只管喘着粗气的小蒋坐下,方榕嘴里边唠叨着,边顺手递了自己手帕过去让她擦汗。   “我也是闲着无聊,想来找榕哥说说话,这次你回来,咱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呢。”等喘息稍定,擦着脸上汗珠的小蒋低声说道。   “小蒋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尽管是在夜色朦胧下,但方榕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对自己目光下意识的躲闪。   已经三年多了,对已经一个人飘荡了十年之久的方榕来说,在聊城的这段平静日子里,这个在聊城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的女孩小蒋,尽管名义上是雇员,可在心里,他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她的异常,怎么能逃得过方榕的感应?   “榕哥,能不能给我说说你这次出去之后的经历?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后,整个人变了许多。”若有所思的小蒋慢慢抬起了头,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一刻,她眼中闪烁的那种有些陌生、又有点小心的神情,让习惯了她的开朗和直爽的方榕在心里忽然就闪过了一阵酸楚。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自己已经真正的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要么说实话,而后去面对不在同于以往的一切可能。   要么避开话题,继续保持原本保持的生活。他相信只要他愿意,小蒋即便是心里有数,也不会当场揭穿自己。   可是以后呢 ?   难道自己真的注定什么都要逃避,就这样一直逃避到死 ?   刹时间,方榕的心中掀起了狂澜。   依稀,眼前又出现了当年与家人不得不别离时的凄惨情景,已经哭哑了嗓门的奶奶在夜风中无助飘动的白发,哭晕了不知有多少次的姑姑,还有一脸铁青、只能无语望天的姑丈。   依稀,眼前又出现了孤身上路后,白纸般纯真的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挣扎着的生存,那些霜风凄雨中所遭受的欺凌和侮辱。   依稀,也出现了自己狂暴发作时,在自己手中挣扎呼号着的那些丑陋而又恐惧的面孔,出现了自己在每次发作过之后,像寒风里的瘦狗一般躲在无人的暗处舔着身心伤口时的那种酸楚,出现了自己一次次自觉不自觉的在各处展开的飘零。   “为什么我还要过这样的生活?”   当眼前浮现的画面定格在叶枫脱落在书店柜台上的那只小猪时,狂涛般的思绪忽然在方榕心中齐齐敛去,他紊乱的心境也顿时进入死一般的沉静,再不见不到任何的波澜。   这时候,他才听到身边的小蒋在焦急地呼唤着自己的声音:“榕哥,榕哥你怎么了? 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小蒋你别紧张。”   恢复了过来的方榕挤出个淡淡的微笑,安慰着已经快急哭了的小蒋。   “榕哥你真的没事了?刚才你脸上的神情好可怕啊!”   低声说着,还不能完全从刚才方榕脸上百变的狰狞神情中回过神来的小蒋,还是不能自己的又打了个寒战。   “刚才不过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而已,现在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偷眼看他的小蒋却发现他脸上带着的,是一抹看上去似乎有些飘忽和陌生的微笑。   “榕哥,今天这里的风有些大,我忽然觉得有些冷了,不如咱们现在下山吧。”   小蒋忽然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小蒋,在我告诉你一些事之前,原意回答我一问题么?”   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的方榕深吸了口气后,问道。   “什么问题?”   小蒋睁大了眼睛,心砰砰的乱跳了起来。   “你相信这冥冥中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吗?仔细想想了再回答!”   说到最后,方榕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情中露出一种很严肃的东西,这让小蒋将要冲口而出的回答又咽了下去。   “是回答不上来呢?还是觉得有些混乱 ?”   等了良久,方榕看小蒋的脸上出现了迷乱的神情,便轻轻的叹了口气。   “两者都有,青莲答不上来,那榕哥你信吗?”   小蒋的脸上出现了两团红晕,尽管是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但方榕还是看得清晰无比。   “以前的我可能信,但现在的我却还真的有点不相信!”   彷佛是在回答小蒋,又仿佛是在对另一个看不见的人宣告着一般,已经坐到了小蒋身边大石上的方榕在说话的同时,抬眼望了望静谧的夜空。   “哦 ?”   今晚方榕表现出来的奇怪,让小蒋忽视了这是方榕头一次主动和自己坐的这么近的事实,望着他的脸上露出了疑容。   “小蒋你刚才不是问我这次出去做了些什么吗 ,怎么,现在不想知道了 ? “   这时,方榕脸上却又出现了小蒋非常熟悉的、那种几分憨厚中带着一点聪明的微笑。   “当然不是了。不过,我怕他们在下面会等得着急。”   面对着熟悉的笑容,小蒋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今晚我要告诉你的有些事只能单独给你说,还是这里方便。”   说话时,方榕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小蒋的脸忽然又红了?连脖子都隐隐的透出一抹红色来。   “那榕哥你就说吧,我在听。”   微微低下头的小蒋不但脸和脖子都红了,就连声音也忽然变得轻柔了几分。   “我这次出门参加了一场拳赛。这是为帮韩家寨筹钱打井而打的一场拳赛。”   缓缓地说着这些话,方榕仔细的打量着小蒋脸上的变化。此时的小蒋,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古怪,但是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好奇。   这一切虽然已被隐约猜到原因的方榕洞察到了,可是他并未受任何影响,只是接着缓缓说出了更有震撼性的内容。   “我为了拿到奖金,在拳台上打死了六个人。”   “这些我都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在那边的拳坛里被人们称为‘暗修罗’,有着无敌战神的盛名。”   似乎是受不了他眼光的逼视,又似乎是为了掩盖心中的失望。神情有些复杂,但并没有多少慌张的小蒋低下了自己的头,低声说道。   “都是小林告诉你的吧 ?”   方榕也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淡淡地笑问道。   “嗯 ,是她受我的逼迫不过,昨天夜里告诉我的。”   小蒋的头垂地更低了。   “那你对我的这另一个面目现在怎么看?”   现在方榕倒是有点好奇了。   “那有什么 ? 我心目中的榕哥本来就该是这样了得的英雄人物。再说,小林说那是在公海上举行的拳赛,去参加的拳手提前都知道上了台生死由命,没有什么好想的啊。”   像是尽量放缓着自己说话的节奏,又像是竭力控制着自己,小蒋故做轻松得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尽管已经从她微微颤抖着的肩头洞悉了她内心确实有些紧张和害怕,但是方榕的心头还是涌过了一股暖流,他心中想要告诉小蒋一切的那种冲动越发的强烈了。   “我还背负着很沉重、很黑暗的过去。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这样的我,你觉得如何? “   方榕眼中这时闪起了奇异的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小蒋。   “不管你过去干过些什么。我只知道,这三年来,我接触到的榕哥是一个难得的老板,一个值得我信赖、依靠的好人,这就够了!”   勇敢地抬起头,会错意了的小蒋径自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谢谢你小蒋!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当你是我自己的妹妹。谢谢你!你的这番话让我坚定了心中的决心,解决了我的一个大问题。”   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的方榕显然忽略了小蒋顿时变得一片惨白的脸色和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在他的经验和认知里,一个普通人,特别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在听说了自己在公海拳坛的凶狠和战绩;在听到自己说双手沾满了鲜血之后,还能这么平静地表示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在这个世上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会太多。   而刚刚小蒋的这番表态,恰恰又发生在自己刚刚天人交战、下了决心后的现在,这份被自己亲近的人理解和信任带来的鼓励,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选择面对的决心。   这一瞬间,眼前静谧的天地在他的感知中,都忽然变得开阔和无垠了起来。   “榕哥,那你现在能亲自给我说说你参加这次拳赛的经历么? 还有你是怎么认识小林的?她   长的可真像那位叶大姐!”   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意和惨淡的笑容,勉力把持着自己心境的小蒋有些意兴阑珊的顺口问道。她心里实在不想让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的方榕发现自己的异常。   “呵呵,傻丫头,怎么又在那里乱想上了?认识小林是一个意外,和她是否长的像叶枫毫无关系。”   说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她心思的方榕停了停,意味深长地说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够用男女之情去喜欢一个人的,因为那样会害了自己和对方。叶枫你也见过了,那样黯然地离开,其实是我们之间能够拥有的最好结局。”说到这里,方榕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枫姐命真苦!和榕哥的结局是这样,而现在的男友呢也无端的受了重伤。唉!不知道她现在的那个男友伤治好了没有,可千万别像小明一样,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为小明的因伤丧志而伤心,小将说着说着,眼眶里就滚出热泪来。   “小明的伤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他治好的,这点你不用担心;至于别人,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没那么容易残废。”   想起刘英奇,尽管没提他的名字,但方榕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寒光,语气中也忽然多了些无奈。   就在方榕和小蒋在山顶说话的同时,山底的韩家寨韩老太爷小院的西厢房里,劫后重逢的赵三和王小明也在黯淡的油灯下,躺着低语。   作为他们的临时病房,西厢房里陈设确实显得有些简陋。除了进门就能看见的那张占了半间房屋的大土炕外,只有炕前的小铁皮炉子和迎门而放的一张老式八仙桌,和桌边摆放的那两张老旧的太师椅。   尽管房间内陈设简陋。但小小的空间里,那些升腾在炉子上的小铜壶周围的水气,配合着炉子散发出的热量,给房间里平添了许多的暖意,也使得油灯黯淡的光线下说话的两个人苍白的脸上,多了点微微的红润。   “小明,想明白了? ”   看到躺在一边的王小明至今没有回答,同样感到很累、很虚弱的赵三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三哥,我这道你刚才说的都对,都是为我好。可是现在的我,就算振作起来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残废了,以后还能干什么?”   王小明在回答他的语气中,充斥的还是那种哀莫过于心死的萧瑟和绝望,这让他的心更加阴沉了起来。   自傍晚被方榕不由分说地硬接上直升飞机来到这里,见到同样被接来的王小明后,他就发现受伤后的王小明,已经消沉到了让他痛心的境地。   为了让眼前这个形容削瘦憔悴、双眼中充盈着一片死灰色的少年,重新恢复到以前那个聪明伶俐、生龙活虎的模样,同样被伤痛折磨的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的他已经浪费了不少口水和精力。可   已经彻底对以后绝望了的王小明依旧没能振作起来,这让他在重伤之后也变得易怒的性格再次爆发了起来。   “我操,你这个孬种!跟了我这么久,刚受点小伤就变成这样?!瞧瞧你现在的熊样,那还像我赵三的兄弟 !   你虽然受伤了,可还留的命在。可是福清他们呢 ?他们连命都丢了。他们还在下面等着咱们以后为他们报仇!可是你瞧瞧你的样子,咳!咳!”   骂着骂着,强自挺起身来的赵三一口气没压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三哥!三哥…”   被他忽然的痛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王小明一看,他的脸在剧烈的咳嗽之下都开始扭曲着发青了,于是便大声的急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自己也费力往他那边挪,想过去帮他。   “滚开!”   即便是在剧烈的咳嗽间中,已经咳到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的赵三,还是猛地打开了王小明伸过来的右手,暴烈地呵斥着了叫他滚开。   “三哥,三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消消气,消消气呀!”   王小明依然不死心地想用没伤的那只右手帮他顺气,急得都快哭了。   不管他自己的心境如何地灰暗和颓废,面对着自己自懂事以来就崇拜和敬畏着的大哥,他还是丝毫没有放弃以往的敬畏和关心。   “哇!哇!”   或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赵三的身体已经受不了咳嗽的过于剧烈,就在他话声音落地的空里,赵三激烈地咳嗽随着张口吐出的两口污血而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兄弟,不是我想骂你,我只是想叫你明白。这世上,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对自己绝望了,活着绝对不会比死了来得容易和干脆。你看我,到现在还在坚持,为什么 ? “   刻意地放缓了说话的速度,微喘着的赵三吃力的伸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尽管脸上的神色还是十分憔悴,可是那双微带血丝的双眼,还是闪烁着灼人的亮光,盯着面有愧色的小明,不曾少离。   “我明白了三哥,对不起,对不起!”   有些受不了赵三的逼视,王小明垂下眼帘。低声的回应着,心里又愧又羞,还充斥着对自己的自怜和茫然。说着说着,忽然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低声的哭了起来。   “虽然我平时经常给你们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是我知道,这次受伤致残对这个年纪的你,意味着什么。要哭你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但是,我希望,这次哭过以后,再也不要在人前流泪。要记住,咱们是男人!”   吃力地伸手轻拍着王小明不停耸动着的胳膊,赵三眼中也不由有点湿润。   身为一个久历人生冷暖的老大,他当然明白在这个年纪便成了只能用一只手的残废,这对王小明的将来意味着什么,他将要面对的又是些什么。   “三哥,不好意思,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在自己最崇拜的老大面前痛快的大哭了一场后,王小明犹有泪痕的脸上露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尽管看上去还有些勉强,也略为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他还是笑了。   “这样多好!要记住,咱们面对的现实尽管惨淡,很多时候咱们也无法摆脱它的摆布。但起码,咱们的心境和态度可以由我们自己控制。再者,我听方榕在来的路上给我说,你的伤未必就一定会残废,他会想一切办法帮你的,你自己也不要完全放弃。现在咱们都躺好吧,妈的!这一闹,我身上的伤口好像又有几处裂开了,好疼!”   看到王小明的双眼中又开始有神了,心头一阵轻松的赵三这才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不经意间便骂出了很少从他口中能听到的粗口。   “还能治 ?”   意外的好消息就象暗夜中最夺目的一线光明,让刚应声躺下的王小明猛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又想坐起来。   “应该还有一线希望。不然以方榕的为人和性格,不会乱讲的。不过还要提醒的是,你自己要有信心才能配合治疗。我说你安稳点躺着行不行?躺下说话。”   斟酌着回答的赵三,看到王小明在那里呲牙咧嘴得挣扎着想坐起来的那副模样,便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要是能治好,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应声不太情愿的躺倒,王小明原本一片黯然的脸上忽然就多了一层叫人心动的光芒。   感慨的看着身边顿时恢复了不少活力的王小明,赵三不由的又想起这两天和方榕接触的种种来。   当方榕在那天夜里,在目睹了自己境况,忽然在那声兽性的狂吼里冲出门去后,赵三就知道自   己以后的生涯里又真真正正的多了一位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   因为就在方榕那声刻意压抑住的嘶吼里,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一刻,翻滚在方榕心中的那份愤怒、愧疚,和浓浓得、被刻意压制住的那种兽性的勃发。那一瞬间,他也真正的认识到,自己和方榕身上,都潜藏着的那种共有的、有些原始和野性的东西。   可是当他在第二天下午,听到尾随而去的包老四带回来的惊人消息时,就连他自己,都和身边的人一样,对方榕的真正实力和为人都产生了极大的惊疑。尽管在不久以前,他自己也已经从苍狼的口中听说过了当年方榕发威的往事。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竟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屠尽长风集团在省城的总部和在聊城的分支内的所有人!   纵是他方榕这个有着“血夜凤凰”名号的超级强者有这样的实力,可这两地之间漫长的空间距离,他又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和本领跨越的 ?   难道真如苍狼所说,这个被称作“血夜凤凰”的方榕真的是个非人的妖魔?他究竟还有多少自己根本不能了解的能力 ?   种种的思虑和猜测,又让他对方榕这个人再次的充满了好奇。   但他和手下的那几个同样被惊呆了的人有所不同。他,丝毫都没有怀疑过方榕的为人和心性。因为他知道,当一个有着强横实力的人一旦出离了愤怒之后,面对杀戮,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情,所以造成多大的破坏伤亡,都不足为奇。   所以,在随方榕来接他的路上,提起王小明的伤势时所说的话,并没有有丝毫的怀疑。   相反,在他看来,这也正是方榕在进一步的向他证明强横的实力和表达他的诚意。   现在,当他看到双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的小明时,对傍晚就失去踪影了的方榕更加的牵挂。   此时,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他还不曾弄明白,还需要方榕来给他做个详细的解答。   “三哥,你和榕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王小明忽然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 怎么会这么问?”   赵三一愣,随即有些恍然地笑了。   他知道,眼下的王小明恨不得方榕此刻就在眼前,好解决他心中的期待。对一个几乎已经绝望了的少年来说,在忽然听到还有一线希望后,会有这样的企盼和想法,赵三并不觉得意外。   “其实上次你和他见面以后,我就有些奇怪了。你当时的样子和神情不但表现的特别紧张,而且还和他一起都要赶我离开。   回来后,你又逼着我问他这些年来的经历,最后还让我们对他保持和你一样的尊敬。那时,我就觉得奇怪了。   现在,他又忽然在这么危机的关头把我们都接到了这里,而且还动用到了直升飞机。我就算再傻,现在也能想到他绝对不是一般人,以往我对他的认识一定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还有,今天和莲姐一起,被他派来到医院接我出院的那个张振,也绝对不是一般人。我看到他阴冷的目光时,竟然会感到害怕,当时连汗毛都竖了起来。莲姐好像也很怕他,可听莲姐说,他对榕哥却很服从。   这种种一切,要是我还看不出些猫腻,那我还是三哥你手下的兄弟小明吗?   前面,我心里乱,没细想这些。现在,就算用膝盖想,也能猜到你和他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不然他不会如此帮着我们,而且你也不会这么相信他。我说的没错吧,三哥?”   侧过来的脸上闪烁着自信和得意的笑容,王小明的双眼此时已经基本恢复了当初的那种灵动和活力。   “没错,小明。你经过这次事后,尽管受了伤,可是眼光却真的厉害了不少。你认识了三年的   方榕,他真的不是普通人,他是……”   说道这里,赵三心里又犹豫了起来。他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小明。   “三哥,别买关子了,快告诉我啊,这对我非常重要。”   很奇怪的,赵三在王小明焦急的神色中,明显注意到了一丝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焦虑和黯淡。心念一转,便已经明白了。   “这世上,有些人,就和你三哥我一样,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双手也沾满了太多的鲜血;不会,也不可能再去和什么风花雪月的感情牵扯上任何的瓜葛。因为我们自己都已经背负不起。”   意味深长地到这里,赵三眼中也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流露出一种深秋般的萧条和孤寂。   稍停了一下,看到王小明的脸上露出了似解非解的神情时,赵三心一横,便决定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方榕,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就是那个当年在道上盛传一时,现在却只被人们当成传说的煞星——血夜凤凰!” 第二章 往事(2)   第四集 第二章 往事(2)   “什么?”   尽管在心里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在听到自己老大沉声说出的名字之后,王小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震惊,叫了出来。   他什么样的可能都想到了,甚至连方榕可能是隐姓埋名的江洋大盗这样的猜测都有过。但就是怎么也没想到方榕,这个自己认识了三年多,在印象中属于有些懦弱和太过良善的小商人,竟然会是在道上最恐怖的传说中,那个宛若魔神一般的煞星,“血夜凤凰”!   “这怎么可能?三哥你是不是弄错了?”   在极度震惊之下,王小明本能的有了疑问。   这还是他跟了赵三以来,头一次对他的话提出疑问。   “除了传说中的血夜凤凰,你所听说的道上人物和传说里,还有谁能在一夜之间连根铲除长风这么大的帮派?”缓缓地回答着,赵三有些疲倦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身上的伤势已经快要榨干他的精力了。   “一夜之间连根铲除长风?这么说昨夜省城的事情是他干的?这怎么可能 ?”不能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王小明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怎么也不能从眼前的这个震惊中恢复过来。   “血夜凤凰 ”?   方榕会是那个传说中,一夜屠尽实力强横、声名显赫的狼帮好几百人的那位煞星?这怎么可能呢?   传说中,那位煞星可是似人非人、残忍冷血,没有人味的妖魔般屠夫啊!这怎么可能是自己认识了三年多的方榕,那个看上去有些太过良善的小书商 ?   就算自己会看错,难道莲姐天天和他在一起,也会一点都没有发现么? 那已经喜欢上他的莲姐以后要怎么办 ? 自己又该怎么办 ?   他越想脑子里越乱,一时间,竟就那么傻傻地躺在那里发起呆来。   “嗯,不光是省城,还有聊城。长风留在这两个地面上的人基本都被他屠净了。”   有些快意地回答着他的呢喃,赵三并没注意到他的失神。   “那他真是血夜凤凰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关于这个血夜凤凰的传说是道上的人编造的,没想到真的存在,而且我还和他认识了三年。天啊!”   几乎呻吟着,王小明发出了含意莫名的低呼。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嘿嘿,这他妈的人世间,有时候确实让人哭笑不得,无话可说。”   赵三也有些感叹的赞同着,还是没注意到王小明的失神。   “三哥,这一切都是榕哥告诉你的?”   尽管分不清自己内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已经被这惊人的消息刺激的兴奋了起来的王小明在低呼过后,很快就摆脱了头脑中的混乱,露出了他的少年心性。   “不是。是苍兄告诉我的。”   赵三再次闭上了眼睛,神色黯淡了下来。   “苍兄?三哥你说是上次死在咱们这里的那个苍狼?”   尽管知道自己的老大和自己一样,很需要休息,也不大愿意听别人提起那个已经死去了苍狼,但是心中充满了太多问题的小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嗯!他就是当年狼帮里唯一逃过那次屠杀的人。血夜凤凰这个名字也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可惜呀,苍兄,你能躲过那一次,却还是躲不过这次。唉!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宿命这种东西么?”   赵三低沉的语气中,也流露出一丝苦涩的无奈。   “三哥,那你是完全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了,能不能也给我说说 ?”   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已经完全把自己刚才的混乱和担忧抛到了脑后的王小明又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下说话!”   听到动静的赵三睁开眼睛,再次瞪眼呵斥。   “三哥,你就给我说说吧,不然我整晚都会睡不着的。求你了三哥!”   老老实实躺好的王小明还是不死心。   “告诉你也行,不过要记得保密。如果以后我听到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方榕是血夜凤凰,或是有关他和狼帮之间有关系的任何消息,别怪我不客气。”   赵三被他纠缠不过,再加上也知道他少年心性,硬要他憋着一肚子好奇睡觉,绝对是缘木求鱼,所以也松了口。   “一定,一定,三哥你赶紧说,赶紧说。”   知道自己老大答应了的王小明赶紧摆出最规矩的姿势躺好,等待着听一个真实的传奇。   “那是七年前的事。当时的‘狼帮’在东北一带,有着丝毫不逊于‘四海’在咱们这边的实力和声名。而且,因为环境和民风的关系,当时‘狼帮’内的几百人可以说各个都是敢打敢拼的亡命。领头的‘七条狼’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亡命中的亡命。就以苍兄的手段和实力,也不过是刚能占住七条狼里老七的位置。要知道,当年在服刑的时候,他曾经一个人击溃过当时狱内五霸天的联手攻击。打残了五霸中的老大和老二,收复了当场被他的狠和实力所镇住的其余三霸,镇住了大半个监狱。现在,对他们‘狼帮’当年的实力有个概念了吧?”   “嗯!嗯!这个我当然明白。我还记得三哥曾经说过,连你都是他教出来的,是吗?”   一脸兴奋的王小明,一边飞快地回应着,一边在微微有些发热的头脑中勾画着苍狼当年的雄姿。他还真得没想到,当初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那个瘦削的中年人,居然有过这么威风的经历。   “嗯,也可以这么说,没有他当初的指点,就没有我现在的赵三。”   赵三在回答的同时,微微的皱了下眉。   “那三哥现在如果和他比的话,谁更厉害?”   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好机会,已经有些兴奋过头的王小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老大皱眉,只管忙着问自己的问题。   “朋友是用来交的,不是用来比的!小明,这点你以后要记住,朋友之间,千万不要随便起比较之心,那不是为友之道。真正的朋友,是用真性情来肝胆相照、生死相许的!”赵三的眉头又是一皱,声音变厉的同时,脸色也忽然变得肃穆了起来。   “知道了三哥。”   王小明有点难堪的垂下眼帘,低声应道。   他不太明白三哥为何会时不时的就要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借机教训自己,尽管他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唉,小明,有些话三哥知道你现在不明白,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希望到那时,三哥还能看到你的醒悟。”   赵三忽然放缓的语气里,有种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一种黯淡。   “三哥 ? ”   王小明尽管兴头稍减,但对赵三忽然的转变还是非常的敏感,惊疑之下不由得脱口叫道。   “没事,只是顺口说说而已。”   赵三脸上略带疲倦的一笑,稍微整理了下思绪,又继续说道:“本来当时的狼帮刚成立的时候,还能遵循道上当年的规矩,守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义,在他们所在地周围有着对一个道上帮派来说,并不算太坏的名声。   可是,后来随着势力逐渐的扩大,狼帮内部的一些杂碎就开始逐渐变质。   到了最后,就有那么一批人专门在自己的地头上胡作非为,靠着他们狼帮在当地的势力,做出了不少令人痛恨的事情。   而当时的狼帮上层,也因为当时帮会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阶段,心思大多都放到了怎么漂白转型和进一步稳固势力的事情上,并没有认真的进行整顿和管理。   结果,整个帮里的杂碎越来越多,名声也越来越坏;至到后来,整个狼帮内部的相当一部分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令路人侧目,令众人发指的地步。   本来以他们在当地的实力和势力,就算他们下面做的再过分一些,也并没有多少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可是那些已经跋扈惯了的杂碎中,有一个没长眼的小头目看中了一家小饭馆里的一个女服务员。他不但天天派人到小饭馆骚扰,还在那女服务员因为害怕辞职了以后,一怒之下叫人打残了那间小饭馆的老板和其他服务员;并且又在当天夜里闯进了那女孩的家,当着她父母的面把她给**了。”   说到这里,赵三苍白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艳红,紧握成拳的双手关节也在不知不觉中发出了嘎崩嘎崩地脆响。   “靠!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他妈的狼帮有这样的杂碎怪不得叫榕哥一夜之间屠尽。杀的好!”王小明也听得红了眼,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忌狼帮里的苍狼和赵三有着不同寻常的交情。   “这也是那天我听苍兄说完以后,不主动出头拦他,为他报仇的原因。原本以他对我的情义,就算他因为害怕放弃了,我也会替他出手报仇的。”赵三长吐出一口浊气后,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那后来呢 ? 莫非那女孩和榕哥是亲戚?”   心头的激愤过后,王小明越发的想听个完整了。   “不是亲戚,不过方榕和那女孩家也有些关系。是他们家召租的房客。”   “那出事的当时他在干吗 ? 为什么不出手制止这件事情?”   王小明闻声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据苍兄说,当时方榕不在那里。他好像是刚租住在那女孩家不久,每天晚上都会去夜市上卖一些自己雕刻的小东西。”   “哦,那后来呢 ? ”王小明心里的不满这才消解了一些。   “后来等方榕回来的时候,那杂碎已经走了。可那女孩也因羞愤不过,喝药自杀,正在被赶来的医生在那里抢救。从哭成一瘫的房东夫妇那里得知事情真相后,当时方榕就在自己房内放下房租后,悄悄离开了。   当晚,正好在进行全帮聚会的狼帮总部上空,响起了一声兽性的咆哮。随着那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一个全身散发着赤血一般鲜红色光芒的人冲进会场,二话不说,一进来就展开了大屠杀。”   “三哥,在道上的传闻中,闯进来的是一个似人非人、被五只血红的大鸟紧紧围绕着的怪物,怎么你说是个人?”听到这里,王小明忍不住了打断了赵三的诉说。   “那是传闻中慢慢被扭曲了。据苍兄说,当时冲击会场里的,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过身上却真得在散发着强烈的红色光芒,身形活动之间,看上去好像有红色的大鸟围绕着一般。   但苍兄和他近距离的面对过,所以能清晰的辨认出那团红色光芒里的,是一个看上去极度愤怒的人。尽管他的眼睛在那瞬间,也像身上的红色光芒一样,散发出血一样诡异的颜色确实是一个人。所以在时隔多年之后,他一见到方榕,还是能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说道这里,看到王小明脸上只浮现出了恍然的神色,并没有再多话。于是,赵三继续说道:“据苍兄说,当时会场里那么多的高手和亡命,没有一个人能抵挡的住那似乎魔神一般的人凶残而又无情的屠杀。那看上去像被五只血红色的大鸟和光芒缠绕着的怪人,每一次的挥手和投足,都会有几个人的身躯惨叫着抛飞。   往往,那些抛飞的人身体还在半空,就被随后如电般赶到的怪人撕裂成几节,变成更恐怖的武器,要取他们还活着的那些兄弟的性命。   苍兄就是在扑上去的途中,被迎面飞来的一截残腿打中而打晕在墙角逃过这一劫的。   等他从短暂的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他们狼帮硕大的会议室里竟再没有站着任何一个活人。会议室四周的墙上,到处都抛满了人的残肢断躯,到处都是猩红、猩红的鲜血。   地面和桌椅上,更是血流成河,就连他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在短短的昏过去的瞬间,被自己胸口流出的血和别人的血完全浸透。   就在他还没完全从眩晕中明白过来的空里,他又听到屠场般恐怖的会场外面,兽性的咆哮再度响起。   当他挣扎着爬到已经快要碎光了玻璃的会场窗户往下看去的时候,他正好看到在会场外的空地   上,那四散抛离的残肢断躯之中,自己狼帮的老大和老二正被那仰天咆哮的怪人提在半空中,缓缓捏碎脑袋,转眼就在纷飞的脑浆和鲜血中,他们的躯体又被那怪人毫不留情的逐渐分尸的场面。他当时眼前一黑,一跤跌倒在血泊里,差点又背过气去。   等他再次恢复过来时,只看到那犹在发出兽性咆哮的怪人在身边更加血红和夺目的光影缠绕下,再次仰天更惨烈的一声咆哮的背影。   在那充满了兽性的杀戮和疯狂的咆哮声里,那像魔神一般的怪人诡异的身躯就那么像一只大鸟一般的投入夜幕中,横空而去。也直到那时,苍兄他这才发现胸口被残腿打中的地方,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等已经快被自己遭遇和看到的这一幕吓破胆的他亡命逃离开现场之后,这才发现这场屠杀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进行了短短的一刻钟。可就这一刻钟,狼帮内几乎所有与会的骨干都被屠杀干净,   而侥幸逃脱性命的他胸口也被那并不是很硬的残腿开了个大洞。要不是他有十几年横练功夫在关键的时候起到了保命作用,就光那残肢的一撞,就足于要了他的命。所以已经被吓破了胆的他连夜亡命而逃,一直逃到了他受伤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车船的颠簸和劳顿之后,才在途中的一个小镇上隐匿了下来。   他一直躲在那里,直到把外伤养好,被过度惊吓而受了刺激的神经也恢复正常以后,他才离开了那里。又在四处游荡了大半年之后,直到那怪人狰狞可怖的面孔慢慢从每晚纠缠着他的噩梦里消褪后很久,他才提心吊胆的摸回了狼帮所在的那个城市。   等他回去后一打听,这才知道那一夜所有与会的狼帮成员真的只有他一个侥幸活了下来,势力曾经庞大到不可一世的狼帮竟真的在那一夜被连根铲平,再也没有剩下任何的东西。   就连总部所在的那幢大楼门口,都有几个并不相关的男女伏尸在那里。可见那怪人杀戮时的无情和惨烈。   等惶惶不安的他在最初的担心和害怕过后,动用了所有他还能动用的那些可怜的资源和力量,暗中勉强调查了个大概的时候,而当地一直在悄悄搜捕他的警方差点让他再次进了大狱。于是,已经完全明白事不可为的他,只好再次浪迹江湖。编造出足以引起各地道上的帮派和堂口警惕和注意的,一个名叫血夜凤凰的煞星专门铲除各地帮会势力的故事,期望能挖掘出一点那个煞星的消息。可惜这么多年来,他没打听到任何的消息,一直到他在这里,再次遇到了方榕。”   “三哥,苍狼既然已经调查到了事情的起因,他要找榕哥不是简单的很么吗? 干吗不在道上散布榕哥的名字,反而要给他起个外号了来追寻?再者,我也不明白的是,他们狼帮当时有那么多人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他就算找到了,又能做什么?他一个人恐怕还不够人家血夜凤凰一只手对付的。”   粗粗的喘着口气,忍住胸中血液的沸腾,听完往事后,默默在那边寻思了半天的王小明忽然发现了其中的疑点和不解之处。   “其实那女孩的事和方榕,是苍兄在这边遇到方榕以后,才猛然想起来的。当年,他在自己暗中调查事件起因的时候,主要便是从狼帮可能的仇家那里查起的。那女孩的事,尽管也可能成仇,但是苍兄在调查过她家背景之后,便排除在了可能之外。   要不是那件事让他自己也觉得的手下做的太过龌龊,留下比较深的印象的话,他就算面对上方榕,认出方榕就是自己所说的血夜凤凰,也不会想起他可能就是那女孩家当晚就不见了的房客小方,也就不会猜想明白那次屠杀真正的起因。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么多年里一直不肯放弃寻找线索,这我也说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心里对一些东西的执着和本能反应吧。这个问题,你别说问我,恐怕就是当面问苍兄,我想也不会有明确答案的。人有时候真的,是个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生物,唉!”   说完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赵三莫名的深叹了口气,眼光中弥漫的是一种从未在他眼中出现过的疲倦和茫然。   “真不知道苍狼前辈再次遇见方榕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说真的,三哥,听完这些,我心中反倒对苍狼前辈多了些敬意,对榕哥这个血夜凤凰却多了些鄙视。”王小明也在继续沉溺了一回后,忽然冒出了这么奇怪的两句。   “哦 ? 鄙视?你…”   赵三一下子被他的奇言怪语引起了兴趣,好笑地瞅着小明,眼神中尽是惊奇和不敢相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我刚才想了想,感觉里确实是这样。”   微红着脸,躲闪着赵三的注视,王小明在低声说了几句后,忽然又勇敢的抬起头,迎上赵三的目光:“我佩服苍狼前辈,是因为他的执着。而鄙视血夜凤凰,是因为我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当恩怨分明。他屠尽狼帮的杂碎,没得说,我佩服的一塌糊涂;可是我觉得他不该连无关的人也杀,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他和狼帮的那些杂碎有什么分别 ?”   “呵呵,小明,尽管你的想法听起来还很单纯,出发点也不一定正大光明,但是这话却证明你比以前长进了不少。不过,我总觉得方榕当时肯定是事出有因,才会做出那种祸及无辜的事情。如若不然,现在的方榕也不可能把身上的杀气收敛的那么干净。这种东西说起来有点玄,一时间给你说不明白。”赵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指点着自己的小兄弟。他现在心里真的觉得有些欣慰,向来鲁莽的   王小明终于也开始学会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了。   “三哥说的是,仔细想想,他真的实在是够厉害,我和他认识交往了三年,竟然一点都看不出他的真实面目。‘血夜凤凰’,果然不愧是道上传说中的传奇。厉害!”   嘴里不知不觉的嘟囔着自己的感叹,王小明的眼神却变得恍惚了起来,“难怪莲姐老拿我和他比,一直说我是个小孩子。现在看来,我还真不是一般的菜啊。”   就在这时,“碰!”的一声里,关着的门忽然大开,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   “不要怕,是我!”   门响之后,出现在西厢房里的是一身黑衣,双眼中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张振。   “你他妈的说谁怕了 ?”   被忽然的门响惊的一下子坐起身来的王小明一听这话,连肩伤处传来的剧痛都气的忘记了。   “不许闹!躺下。”   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同样坐起的赵三手中刀光一现即没,也顾不上抹去头脸之上疼出来的虚汗,   强笑着对张振拱手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让张兄见笑,请坐。”   “赵老大你好,张振来得鲁莽,还请见谅。你身上有伤,赶紧躺下说话,咱们不用那么客气。”   张振在赵三面前一反平时的冷漠,话也多了不少。   “那张兄你一切自便,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赵三脸上挤出个笑容,点了点头,人又无力的躺倒了。   刚刚的紧张又让他身上不少伤口发出了刺痛,他实在没有多少力气和张振客气了。   “你这人怎么不敲门就往进来闯 ?”   旁边这才平静了些的王小明也吃力的跟着赵三一起躺倒,嘴里却还不满的嘟囔着。说实话,他心里对自己面对张振时的些微紧张,实在是有些不爽。   “刚才无意间在门外听到赵老大说起方榕的往事,一时好奇心切,这才忍不住闯进来,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请赵老大不要见怪。”   没理会王小明,关上门,在八仙桌边坐下的张振又站起身,冲着赵三抱拳道歉。   “小事而已,张兄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听说张兄最近几乎一直跟在方榕后面,和他形影不离,应该关系相当不错,怎么也会对他的往事这般好奇?”   侧头眯眼,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赵三的口气中也表现出了些微的好奇。   在他被运来来韩家寨的路上,方榕给他介绍过张振。他心里也对这个从包打听口中听过的高手有着一份不浅的好奇。   “不怕赵老大见笑,我跟着方榕,就是想尽可能弄清楚他全部的实力,为下一次较量的时候打赢他做好准备,并不是我和他之间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说到这里,面目冷肃的张振目光忽然变得有若刀锋般锐利。   在注意到吃惊的张大了嘴,瞪着自己的王小明和微微露出的惊讶神色从赵三脸上一现即没的反应后,他又继续说道:“可是随着这些天对他的逐渐了解,我却发现不但越来越看不清他的真正实力,而且就连他的真实身份也开始变得恍惚了起来。   特别是刚听到赵老大你说他还是什么‘血夜凤凰’时,这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好奇,所以才闯进来想和赵老大一起讨论一下,不知道赵老大你有没兴趣?”   “神经病啊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帮你对付榕哥?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了。”   仗着赵三就在身边,另外也非常不爽张振完全无视自己存在的态度,还没等赵三回答,王小明却猛地提高了嗓门,挑衅着骂了起来。   “小明!”   赵三不悦的低喝了一声,眼睛里也闪出可以媲美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盯着张振不见有丝毫退让的双眼。   良久之后,他忽然笑了:“现在还会有张兄这般的人物,实在让赵三有些好奇。以后张兄请直接叫我名字吧,赵老大这个称呼听着实在别扭。”   “赵兄果然与众不同,怪不得能经常从方榕嘴里听到你的大名。赵兄伤好了以后,我一定要和你切磋一下。”   张振眼中锐利的光芒敛去,嘴角也浮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见笑了。刚才听张兄的话,似乎你并不知道方榕就是血夜凤凰,那张兄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   这倒让我十分好奇。在张兄给我的感觉里,张兄不象是那种会对一般人有兴趣的人,莫非方榕他还另有我们不知道的身份?”   双方最初的试探一过,赵三便立刻显露出了他作为一个帮派龙头的精明和阅历,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双方都感兴趣的主题。   “没错!我认识的他,是黑市拳坛上的无敌战神,有着“暗修罗”之称的超级高手。我就是因为败在他拳下侥幸不死,所以才缠上他的。”   说起自己的惨败和方榕的名号,就连以张振的冷淡和阴沉,双眼中也不免闪过了一抹遮掩不住的沮丧和迷茫。   “黑市拳坛?”   “暗修罗?”   不约而同的,躺在炕上的赵三和王小明都发出了一声低呼。他们都被自己听到的陌生名词弄胡涂了。   “赵兄好像没听过黑市拳坛?”   全部注意力放在赵三身上的张振注意到了他眼中的困惑。   “嗯,确实没听过。从名字上来听,好像是和地下赌档一样,见不得光的那类拳赛,是吗?”赵三眼中闪耀起了好奇的光芒。   “这也难怪赵兄没听过。   黑市拳赛,一般在国外比较流行,国内一般只有沿海的城市有一少部分人知道。所谓黑市拳赛,就是指拳手们在一些地下组织的安排下,为了钱进行的那种杀戮比赛。没有任何的规则限制,生死各按天命,赢的人能得到非常多的钱。当然,组织者得到的钱会更多。”   “哦,我明白了。这次方榕回来,忽然有了这么多钱,大概也是从那里赢来的吧 ? ”   赵三是什么人 ?刚一听张振介绍,就明白了这个黑市拳赛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他是这次大赛最后的胜利者,赢了将近一千万美金。”   “一千万美金 ?天啊,那是多少钱?”   王小明一听就惊叫了起来。   “竟然会有这么多钱?那得多大的规模?他又得流多少的血汗、冒多大的风险才能站到最后?”   赵三心里也暗暗吃惊于奖金的丰厚,但他更多想到的却是这么多钱背后的东西。   因为他知道,这世间,你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一定会更多。天底下,绝对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的。   “这次的规模确实不小,参赛的拳手都是从世界各地赶来的高手。而且,这次参赛的高手里有四个号称世界顶尖的高手,所以钱当然不会少。”   回想起自己参加过的赛事,张振的眼中再次闪烁起了兴奋的亮光。   “世界顶尖的高手?他们的实力如何?张兄也参加了吧?”   赵三听到这样的规模和场面,眼神里也流露出一种向往的神光。   “随便一脚就能踢断27公分的角铁,一分钟出腿的记录大多都在250次以上,中了他们的一拳或者一脚,都会立刻毙命。你说他们的实力如何 ?”   张振避而不答自己是否参加了,只管径自回答着赵三前面的问题。   “这么厉害的实力, 厉害!”   明白张振不是在说假话吹牛的赵三听了赞叹不已。   因为根据自身的体会,他知道,这世间确实有这样恐怖的武技被一些人掌握着,尽管这种人轻易看不到。   可王小明听了后,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一脚踢断角铁他相信,因为在电视或者街头卖艺的人那里见到过。但是一分钟出脚数百次,而且每一脚都能要人命,他却怎么也不能相信。所以连考虑都没多考虑,就喊道:“吹牛皮!绝对不可能。一分钟出脚那么多次,每秒至少要出脚四到五次,人怎么可能会做到?吹牛!我鄙视你!”   “是吗?”   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了眼前还有王小明这个人的存在,张振闻声只是冷冷的一笑:“那你瞧清楚了!”   说着话,刚还坐在椅子上的他便站了起来。   就那么站在那里,闪电般地出腿,在飘摇的油灯下幻化出了无数的腿影。   如闪电般踢出、收回、再踢出的腿影,带着一股股凌厉的寒风,在西厢的窄小空间里卷起一大片刮面生疼的风潮。就在王小明目瞪口呆,根本分不清他到底出了多少腿的惊讶里,漫天飞舞的腿影忽然齐齐敛去,在眼角还未散尽的腿影和冷风里,传来已经坐回八仙桌边上张振冷冷的声音:“看清楚了吗? 刚刚我出了多少腿?”   快被惊呆了的王小明闻声这才回神来,抬眼望去,正好看到脸不红,气不喘的张振正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一股明显的嘲讽,目光的主人看上去并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脸一红,正要准备咬牙承认自己没看清楚的王小明刚要说话,身边赵三淡淡的声音却又响起:“能在一分钟的时间里连续出腿二百七十七次之多,张兄的实力绝对不逊于任何一位顶尖的高手,赵三算是大开眼界了。”   “赵兄果然是个高手!现在我都开始期待着与赵兄的切磋了。”   张振的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只是身在局外,看得清楚一些罢了。对了张兄,方榕为什么会被叫做暗修罗?”   也同样露了一手的赵三并不接他想要切磋的话,技巧地改变了话题。   他尽管也是高手,但他对什么切磋这类的事情却没有丝毫的兴趣。武功和身手对他而言,含意明显和看来有点武痴倾向的张振有着很大的不同。 第三章 拳赛   第四集 第三章 拳赛   “一般人都以为,他之所以被称为‘暗修罗’,是因为他是当年拳坛的无敌战神,或者是他出场时,始终戴着的那张会不断变化的脸谱而来的。   “但是根据我的资料,当年的他之所以被圈内的人尊称为‘暗修罗’,主要是因为他出场的时候,带给拳赛现场所有人的那种压抑和冰冷的杀意所引起的。”没有在拳台上面对过他的人,是不会明白真正站在他面前,面对上他那双眼睛时的感受。在那双冰冷到不含丝新类感情的双眸最深处,燃烧着的却是似乎能毁天灭地的那种疯狂杀意。在他的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不管多高、多厉害的高手;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此刻面对的,绝对不是一个能称为人的生物,而是一他地底的魔狱深处君临人间的冷血魔神,一个能在绝冷静无情的状况下,用最惨烈。段血腥的手段撕碎你的妖魔!“   最初冷静地描述逐渐被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冰寒所侵袭,正在解释着的张振这时已经不知不觉的全身颤抖了起来,硕大的拳头被握紧到毫无血色。可是这一切却怎么都比不上他眼中此刻流露出来的那种无助和痛苦来的让赵三感到惊心。   “张兄,张兄!你没事吧?”忍下心头的震惊,赵三轻声呼唤着,想把他从噩梦般的沉迷中拉出来。   “赵兄,谢了。我没事月,才只是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当日面对他时的感受,我没事!”顺手抹了两把就这一瞬间在头上冒出的冷汗,脸色苍白了不少的张振总算醒过神了。   一以张兄的身手来看,心智的坚定程度应该不至于弱到如此,在拳台上的他真的有那么的厉害广‘沉吟了一下,赵三发觉此时的自己也放不下心头的好奇,便还是照直问了。   “赵见是不曾面对过台上的他,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可是只要你见过站在拳台上的他,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说到这里,张振有些失神的双眼中罕见的闪过一抹茫然,停了停后,这才放低声音又说道:“其实何止是台上面对他的拳手?当一身黑衣、面带脸谱的他出现在台上的时候,就连现场那么多被血腥刺激到接近疯狂的观众潮会不能自已的安静下来。那时候庞罩在全场的,就只有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冰冷的寒气和能令人窒息的狂暴杀意。   “要不是他出赛时,往往会在几秒内放倒对手结束比赛,我估计现场就会有不少观众会因为他出现时的那种压力而窒息。赵兄,想想看,面对这么一个能让全场接近疯狂边缘的批在瞬间陷入沉寂和压抑的高手,如果是你,你会有什么感觉?其实我虽然嗜好武道,却也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笨蛋。可是败在这样一个连做梦都不能摆脱的噩梦之下,我除了咬牙硬拼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   “跟着他,我还可以对自己说我不认输,我在努力,总有一天我还有一线机会击败他。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彼噩梦惊醒的午夜继续合上眼躺下去,否则……” 说到最后,张振冷漠的脸上、眼中全是一片痛苦和茫然声音也低的几乎消失。   “好男儿!有些事确实除了咬牙硬上之外,别无选择,张兄的心情我明白。”尽管还不完全清楚张振和方榕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是赵三却真的听懂了张振在说什么,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使他不由得大声赞叹出来。   “多谢赵兄”张振闻声浑身一震,微有些泛红的双眼径自盯上了也正在向他望来的赵三。他身子又是微微一颤,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不能自已的,他一指王小明,沉声开口:“赵兄,往后我也能和他一样,称你一声三哥‘吗?”说到最后,他低沉的语声竟微微有些颤抖。   “那我以后就托大称你一声老弟了,兄弟。”赵三微笑着点头。   “三哥,你们在说什么?喂,我说姓张的,你是不是想拜我三哥做老大?”对他们的对话有些模不着头脑的王小明这会好奇。D又开始泛滥了。   “老弟,以后这个小笨蛋帮我多照顾着点,我不想他再变成这个样子/‘赵三也不理会王小明的惊奇,只是微笑着对神色从激动恢复了平静的张振说道。   “三哥你放心。”张振此时也完全收敛起了刚才的动容,仔细打量了王小明一眼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哥,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有三哥你在,我好好一个人干嘛要他照顾?他算老几啊/‘被晾在一旁的王小明听到这里,又羞又恼的有点急 了。   “住嘴!小明,你给我记住,往后你要尊敬的人,除了我和方榕之外,还要再加上他。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要像听我的话一样,听他们俩的管教。记住了吗一‘赵三微笑着的脸忽然一沉,非常认真的盯着面前的王小明说出了这番话。   “三哥!我……”王小明红脸了,急着想要说话,却被赵三脸上忽然出现的神情吓得打住了。   “除非,你已经决定以后不认我这个三哥,否则,给我马上叫振哥,马上!”脸上带着那股只有在要出手砍人之时才会浮现的冰冷和安静,赵三一字一顿的对着已经面色如土的王小明说道。   “振哥。”王小明拼命忍住心头的恶气和恐惧,倍感屈辱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叫道。   “大声点,我没听到!”赵三此时似乎变了个人,依旧一脸冷肃的喝道。   “振哥!”王小明紧闭着双眼,这次叫的声音大了一 些。   “再大声点,我还是没有听到!”好像中邪了的赵三依旧不肯放过他,更加大声的喝道。   “振哥!振哥!振哥!”王小明心中顿时怒火狂烧,激愤之下大声的吼叫了起来,双眼也含着屈辱的泪水迎上了赵三圆睁的双眼,眸子深处燃烧着一种受了伤的孤兽陷入重围时的神情,看上去隐隐的有点疯狂。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会怪你的。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什么会逼着你叫这三声振哥的。”出乎他的预料,此时说话的赵三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略有些寂寞和无奈的神情,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般动怒。   愣愣的含着泪盯着赵三,王小明眼中的泪水到底还是没有再流出来。   “三哥,要不你们先休息,咱们回头再聊?”在赵三和王小明说话的时候,一直默默的坐在那边旁观的张振看到这里,忽然开口了。   “不用。这些天一直都躺在床上,哪有那么多的瞌睡?你还是给我们说说被称作‘暗修罗’的方榕吧,难得今天有机会说起,就一口气说完它。”说到这里,赵三又略有所思的躺一笑:“何况经常在背后议论朋友,这并不是个好习惯。”   “那我长话短说,就从这次拳赛说起吧。其实,我尽行对‘暗修罗’这个名号闻名已久,不过真正见到方榕,是在这次拳赛上……”   随着张振低沉的语声,凝神细听的赵三和毕竟还是禁不住好奇的王小明也被拉上了那艘停泊在公海的邮论“白鲸号”,和他一起站到了充满着血腥和疯狂的拳台之上……   “接下来,出场的是有着‘搅拌机’之称的无敌高手怅振和‘毒蛇’—一萨洛甫!   “相信各位贵宾的手中都有他们两人的详细资料,现在就让我们来亲眼见证一下究竟是谁才是这场拳赛的胜者。协会方面在现场也设有赌档,欢迎有兴趣的朋友们去试试自己的眼光和运气。”   随着拳台中央那位不太容易分清楚真正血统的混血儿高亢的声音响起,一脸冷漠的张振在东家周光头等人的簇拥下出现在通往拳台的通道口。随即,他耳边便被仿佛能掀起舱顶的巨大声浪和刺耳的口哨声所充斥。   “等下上场全力出手,越快干掉对手越好!”尽管知道他此时除了心中疯狂燃烧起来的战意之外,再听不进去任何的言语,可是身为东家的周光头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罗陵的叮嘱。   冷冷的看了眼面前这个在自己凶狠的注视下,胖脸也微微有些变色的秃顶胖子,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拳台的张振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大步往拳台走去。   拳台上,已经先一步站在了拳台中央的“毒蛇”萨洛甫,轻蔑地看着大步而来的他,朝他伸出了中指。   这一举动使看台上接近疯狂的观众再次发出了喧嚣的声音,让身在通道中的张振显得更加单薄和孤零。一瞬不瞬得冷冷盯着台上的对手堪称雄伟的身躯和布满疤痕的面颊,张振越来越冷的目光深处开始荡漾起了一抹嗜血的疯狂。   这样级别的对手,才能在他心中掀起可堪一战的兴,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好久。他知道,在这对手的背后,还站着无数实力更加强的高手等着他去—一摆平,特另是那四个并不需要参则顺赛的超级好手,和那个自自己出道以来,一直像个卜大的阴影一样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神秘高手“暗修罗!”   一想起这个自己并没有见过,可是却不管自己投向帅边,不管自己取得怎样辉煌的战绩,但在众人的议论小,都始终隐隐压着自己一头的暗修罗,张振就觉得连对身的血液都似乎要沸腾了俄。 就是为了摆脱这个暗修罗加在自己头顶上的阴影,他背着忘恩负义的骂名,离开了一直都夸自己是暗修罗第二的罗发荣,投到屡次来招揽他的周光头旗下当了叛徒。   可是随着短暂的兴奋过后,他发现即便是周光头嘴卜不说,可暗地里依然当他是暗修罗第二,其他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改换门庭,而忘记把他暗许为暗修罗之后最杰出的高手。这让他心中充满了狂暴的杀机和愤怒。   凭什么自己就该永远生活在一个已经过了很多年的拳手之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一直压在自己的头上,让自己感觉到那种锥心的痛苦和屈辱?   在他快要被这种痛苦和屈辱折磨到接近疯狂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这次非同一般的大赛。   随即还没等这个好消息带给他的兴奋完全消失,他又听到了暗修罗重新复出,也要参加这次大赛的消息。   终于,他郁结在心头的那股恶气有了再也明显不过的目标,他要用自己全部的实力,证明给自己和所有人看,即便是传说中的无敌战神暗修罗,在他‘“搅拌机”张振面前,也会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尸骨。只有他,才是最强的强者,他有这个信心。 也正因为有这个信心,面对台上“毒蛇”萨洛甫的挑衅,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冷冷的走着,终于冷冷的走到了拳台之上的对手面前。傻眼一性协向_—的……_—一’————“”“‘”“”,—昭一堆夕匕同一般的冷冷盯着已经有些警觉的萨洛甫,等待着开赛的钟声响起。   “挡!”   就在开赛的钟声刚刚敲响第一下,萨洛甫蓄势已久的铁腿泅侧劈扫到离他的头还有十五公分距离时,他闪电般飞起的右脚已经像一柄大斧一样,砍断了萨洛甫隔挡的手臂臂骨,重重的落在了萨洛甫巨大的头颅之上。   “眶!”一声沉闷的巨响。   萨洛甫已经失去生气的雄伟身躯,就像一捆废柴一样的重重砸在了拳台的地面上,没有了颈骨支撑的头颅侧面,那巨大的破口之间,鲜血就像泉水一样的涌了出 来,在深蓝色的拳台上流成了小河。   踢出致命的一脚后,好似完全没有动过的张振,用长加冰冷的目光四面扫射着疯了一般狂吼尖叫着的观众,就当他们是一堆垃圾。   忽然,就在这堆疯狂的垃圾之间,他看到了一双比自己双眼中的阴冷更加冰寒,也更加疯狂的双眸。   就在双方视线一接触的瞬间,他浑身正在沸腾的血液似乎就被一种不可阻挡的冰寒在瞬间冻住,随即又在那眼睛的主人低下头去的瞬间像被什么东西打压了一般,爆炸性的疯狂起来。   “暗修罗!”   几乎就在刚接触到那视线的瞬间,他已经在心中狂叫了起来。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形容的感觉,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还是再也清晰不过的感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暗修罗。   就在他血贯双眼泪就要什么都不管地冲过去的时刻,整个硕大的赛场空间内的灯光齐齐暗去,只有一束强烈的镭射光照在了拳台之上,随即被他凶狠快捷的打击惊了一下的裁判跑了过来,兴奋的举起他的手,宣布他取得了胜利。   当赛场的灯光在众人疯狂的吼叫声和口哨声里再次亮起时,急怒交加的张振失望的发现那双眼睛已经在群中消失了。   “暗修罗,虽然这次没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但我已站在这里了,看以后的时间里你能躲到哪里去广带着满腔的不甘和疯狂的战意,张振狠狠的在拳台上吐了口痰,这才走下了拳台。   此后的拳赛,尽管也以几乎同样血腥和刺激的方式人行了好几轮,每场失败的拳手,也都以他们的生命和血汗把赛场的观众带上了几乎彻底疯狂的顶点。   可是,这一切在焦躁的等待着“暗修罗”出场的张振眼里,变得味同嚼蜡,沉闷不已。尽管台上获胜的几个个手里,也有一两个的取胜方式表现出了完全不逊于他刚才获胜时的狠辣和速度。   “下一场,由据说是来自地狱的无敌战神‘暗修罗’一小方,来迎战号称‘东亚屠夫’的板田英男。   “根据协会提供的资料上来看,各有不少的神秘买大投了重注在这两个神秘高手的身上,相信接下来的一一定是一番龙争虎斗,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这两位最有希望挑战四位顶尖皇者的巨星之间的较量到底是谁胜谁负!欢迎两位神秘的高手出场!”   随着主持人夸张和兴奋兼而有之的高呼,也似乎真是为了衬托将要出场的两位拳手身上蕴藏着的太多神秘,有别于前面所有拳手的出场,在张振急切的站起身来张望的时刻,全场轰然而起的强烈喧嚣里,赛场内的灯光又极富戏剧性的暗了下来,两道在黑暗中更显强烈 的强光照向两条通道的进口。   和左顾右盼议论纷纷的众人不同,已经激动的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的张振那双充血的双眼根本就不去管什么“东亚屠夫”,只管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强光下   缓缓出现的目标—/‘暗修罗“!依旧是在无数传说里快被传说烂了的紧身黑衣,依旧是传说中被极尽渲染至恐怖到不能诉说的修罗面孔,也依旧是传说中并不算高大雄伟的身躯,可是在第一眼看到真正的暗修罗出现时,张振充血的目光却还是不能控制的发出了令人颤栗的奇亮光芒。从修罗面孔上那一双冰冷到似乎毫无任何情感的眼睛,和隐隐围绕着他身躯的那股冰寒里,同是身为~强者的敏锐感觉,顿时就让张振明白了面前这传说中故高手的可怕,也自然更加的激起心中狂潮般的战意。   黑暗中,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狂放的战意,“暗修罗”小冷的眸子深处也在同一瞬间燃烧起了一抹绝对疯狂Ij战意。   立刻,这似乎明显冲着他而来的战意和一股奇异的力,不但让张振全身的血液沸腾,也逼得他不能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了座椅上。 直到这时,他耳中才听到身边的周光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天!还没开战,他已经成了血修罗!”迅速调整着自己沸腾的血气,被逼坐下的张振眼中J亮的光芒在从不轻用的秘技支撑下,不但没暗反而变亮了,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了充血的浑浊,就连那一泛滥在他眼中的疯狂也正在悄悄的被一种深沉的宁静所代替。   可惜这种罕见的深沉宁静在目光再次扫向已经走向拳台的暗修罗身上时,就再也保持不下去了。   因为正在稳步登台的暗修罗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了铺天盖地的狂暴杀意和冰冷到极至的诡异气息,这狂暴杀意和诡异气息再配合着他脸上已经变成血红色的修罗面具,给硕大的赛场内所有的人都带来了一种透不过气的压抑和郁闷,引发着众人埋藏在骨子里的本能的一种对于不可知的黑暗所与生俱来的恐惧。   喧嚣的赛场早已经在前一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不安的空气中流淌着令人窒息的疯狂杀气和诡异。强忍着心头的烦躁,全力维持着心境的张振把目光投向了站在暗修罗对面的板田英男,他不相信面对着这般可怖的暗修罗,还有人能保持住镇静。   站在暗修罗对面的“东亚屠夫”,打扮竟与暗修罗极其相似!同样也是把全身包裹在一袭紧身黑衣里,表现出了并不怎么输给对手的一股神秘。 只是这神秘的人现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全力抵挡什么。 在那身看上去显然是传统忍者紧身打扮的黑衣黑 们黑头套的遮掩下,他修长健硕的身躯展现出了一种异寻常的雄性之美,特别是在他的身体似乎在全力抵御产一种无形的侵袭下,如流珠一般在黑衣下滚动的肌肉川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更是充满了一种力量和诡计结合的完美。   可是这一切在宛若冰山般巍峨和不可抵挡的暗修岁面前,看上去却是显得那般的渺小和虚弱。并没有像他一般的警戒和作势,只是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暗修罗那宛若来自地底魔狱的阴冷和恐怖就已经夺去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和意志。他屹立如冰山的身躯,带着一股君临天下的霸道和附烈,不停地摧残着站在他对面的对手以及包括张振在内的另一些更为强横者的意志和神经。   “挡—一I”   似乎间隔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微带着颤抖的开赛钟声终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随着这声似乎敲碎了梦魔般可怖气势的钟声,一直默立在场中的两人,不,应该只是一直苦苦支撑着的板田英男有若怒箭一般的动了。   就像一缕轻烟泄地,在整个赛场的众目膀陵之下,板田英男以惊人的高速闪动着。这是他首次在拳台上,未曾正式接战,就将他赫赫有名的,据说传自古老伊贺忍术的身法秘术,施展成了带有逃遁意味的高速闪动。   身影过处,板田英男恰似一缕黑色的烟雾,紧紧围绕着在场中依旧如冰山般屹立在那里的暗修罗的身躯,挥洒出一片迷离而又诡异的暗影。 惊人的杀气在他宛若鬼她般飞速闪动的身影之间弥漫,就像一柄已经出鞘的利刃般急欲择人而噬。   就在赛场中大多的观众屏住呼吸,追逐着他几乎已经失去具体形影的身形,猜疑不定的时刻,拳台外,混在观众里的一些强者,却和张振一样,已经看出了那纵横闪动的板田英男不可挽回的颓势和最终的结局。   重重的吐出一口憋闷在胸间好久的浊气,就在张振头的沉闷和压抑随着这口浊气稍松的间歇,拳台上那t犹如鬼魁般四面闪动的轻烟忽然一变,接着便如一支憋足了劲道的怒箭,在一声暗哑的嘶吼中,带起凌厉的凤鸣声,闪电般的向暗修罗射去。   眼看着充满了惨烈味道的凌厉一击激电般的射到前,一直矗立不动的暗修罗也在一声更低沉、更暗哑、世充满着疯狂和兽性的低沉咆哮中动了!就像事先预知了一切般,他闪电般踢出的两腿犹如条铁棍,不偏不斜的重重截击在了板田英男狂风般扫术的铁腿关节之上。   “喀喀!”   就在那两声骨头碎裂的脆响还没响完的瞬间,已经波一层妖异的黑色笼住了面孔的暗修罗骤然腾空而起,优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便已追上了板田英男惨嚎着被抛飞到半空的身躯。凌厉无比的一脚就如万斤重锤一般再次狠狠的踏在了半空中翻滚着的那具躯体的脊椎上,随着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号和更沉闷的断裂声,就在半空中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板田英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瘫成了一堆肉泥。   “嗷!”   宛如君临大地的兽王,扑杀完猎物后的咆哮,落到地上,暗修罗亦仰天发出了一声兽性的长嚎。   顿时,那充满着疯狂和暴烈的戾气再次就如无形的波涛一样淹没了整个大厅,上千人的大厅里再度陷人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众人的胸口和脑海即将被这忽然大盛的戾气催压到即将崩溃的前夕,充盈在他们胸口的那股冰寒和烦恶却又如来时一般,随着暗修罗旁若无人的收声离去而消失的干干净净。   直到这一刻,在暗修罗出场以后,就像噩梦般纠缠着众人的那股压抑和憋闷才悄然逝去。   这一来,被压制住的疯狂情绪和那种突如其来的轻议感造成的剧烈反弹,再次让硕大的赛场陷入了更为喧排的声浪和狂吼之中。至此,观众们的情绪在不断上演的血腥和危机的刺地下,推进到了接近疯狂的颠峰。和观众们不同,目睹了刚才惨烈一幕的众多高手们大多都陷入了各自不同的沉默和思索。有的人一想利自己可能将要面对这样有若恶魔一般的高手,满腔沸腾的热血变得冰冷心胆已寒的他们都在心里暗暗的打向了退堂鼓,开始琢磨起怎么才能避开这次必死无疑的赛事。   尽管他们是身为号称亡命之徒的拳手,但当面对着正超越自己能力极限的超级高手和危险时,真实的情绪反应与常人并没有多少不同。因为他们毕竟还是人,还是不能完全抛开人性中至深的弱点—一怕死。   但是还有一些人,一些更强者,就如张振和那四个问样也在严密关注着赛事进度的顶尖高手们,却都在震惊和警惕的同时,被这神秘的暗修罗惨烈的手段和强横的实力激发起了骨子中好战和嗜血的天性,无不暗暗期待以后的几天内,能与这卓越的强者展开最惨烈的激战。   当晚的赛事就在暗修**脆俐落的击毙东亚屠夫后落下帷幕,更惨烈的厮杀将在之后的第三天再次在白鲸号上展开。   与上次不同,这次正式展开的拳赛决战在经过黑市拳坛的组织者和观众们于暗里的传播和渲染后,吸引了更多国际上热衷于这血腥游戏的大佬和一些实力人士的紧密关注。当天赛事的人场券价格急剧飘升到原先的五倍,而贵宾房包房的价格更是达到了自白鲸号营运以来的创纪录天价—一十五万美元。   而拳台上最夺目的就是黑马—一“暗修罗”,在程千里和他周围一票有心人士的大肆宣传下,外围赌档的盘口也开出了超越那四位顶尖高手的价码,竟然达到了六十五比一。即便是这样,竟然还是有大批的资金涌入,形成了产涉总资金近亿的庞大赌局。庞大的赌局和隐隐有些失控的局面显然违背了不卜幕后人士先前的估算和预计,在赛事激烈进行的前,不逊于赛场上的暗中交锋也在同时激烈的进行着。   就以张振这样只管出手,不理会暗中交易的人,都人周光头忐忑不安的频繁失踪里感受到了这股不安的氛围。   可是这一切对已经将全部身心投入到准备和暗修罗一战的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他只想用自己的实旬在拳台上来证明自己,用自己的双手双脚打倒暗修罗和所有参赛的拳手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当中,如果有什么东西敢来阻碍的话,那他就真的会见佛杀佛,见魔屠魔,绝不客气。   惨烈的拳赛最终还是在无数各怀目的的人们期待民如期在游七在公海的邮轮自鲸号的专用赛场上展开厂。   那一夜,访佛老天也在为这惨烈的决战感到悲伤,漆黑阴沉的夜幕中洒落着无休无止的大雨,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但是已经沉溺在血腥和刺激中的人们显然并不关心老天爷的情绪,白鲸号邮轮的专用赛场内,通过各种途径来到的观众和拳手们将能够容纳上千人的赛场挤得水泄不通,只有临时增加的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守卫用他们健壮的身躯,勉强维持着场内的秩序和通往拳台的两条专用通道的畅通。   当然,就那么整箱整箱的摆放在拳台边上的奖金周围,也布满了十数个面目阴沉警戒十足的守卫,他们手中世界上最先进的德制冲锋枪闪着金属特有的寒光,散发出的凛冽杀气冲淡了不少钞票带来的诱惑气息。   或许是已经感受到了钞票对自己的吸引,也或许是知道这次规模不小的拳赛即将成为黑市拳坛围内以后津津乐道的赛事之一,拳赛一开始,出场的选手们就拿出了自己全部实力,在危机与死亡的刀锋上,舞动出血的旋律。   不长的时间内,无数曾经拳霸一方的拳手永远的将十命留在这里,而他们的尸体也一个跟着一个的被抛进“大海,成为海中那些鱼类的口食。   当张振在浴血奋战中第一次使用自己的秘技,一拳把这个四大顶尖高手中硕果仅存的“食人鱼”梅里霍根打倒时,便知道自己终于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三十分钟后,他将在这个弥漫着浓浓血腥味的拳台之上,面对面地挑战那个连续击毙了五名对手,已经距离全胜只有一步之遥的暗修罗。   “来吧,暗修罗!让我们在拳台上用自己的实力和生命来证明谁将是最后的胜者!”   看都没有再看一眼被自己看似无力的一拳击倒时,脸上还带着惊讶和不能相信的对手软成一团的躯体,就那么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张振在全场观众疯狂的吼叫和不能相信的惊叹声中径自离开了拳台,向满脸都是惊讶和狂喜的周光头那边走去。   他要充分利用这短短的三十分钟时间,将自己调整到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去迎接他已经期待到连内脏都要开始发出呻吟和抽搐的那一战。 他身后,从头到尾只中了他一拳的“食人鱼”梅里霍根此时正全身抽搐着,他曾经无比旺盛的生命力正随着那不停从七窍流出的鲜血,释放到了空气中。他的整个内脏都被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拳,在接触到身体的瞬间所送过来的一种他从来不曾听说过的阴力全部震碎了。 第四章 拳赛(2)   第四集 第四章 拳赛(2)   三十分钟后,随着暗修罗那阴冷可怖的身影的出现,整个濒临疯狂的赛场又再次在瞬间陷人了寂静。已经有些熟悉了的压抑和烦躁也再次弥漫在赛场的空气里,释放着无形的威力。   直到真正面对上暗修罗那狰狞的面具和那绝对冰寒中蕴涵着疯狂火焰的双眸之后,张振也才真正明白前面那几名实力强横的高手为何会选择那样冲动的攻击。   在今天整晚的赛事中,张振一直在奇怪,那些格斗哈验丰富到颠峰状态的高手为何屡屡在面对上暗修罗时,都迫不及待的发动贸然的攻击。明明在前面的赛事中,可以明显的看出对付冰山一般冷静沉着的暗修罗,那样贸然的攻击只会让自己丧命。   可每一个高手上台后,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近乎同样的愚蠢方式来仓惶进攻。即便是那两个号称世界顶尖级高手的约翰马库斯和弗兰克齐亚,也都在开场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连试探都没有,便展开了最凌厉也是最冲动的攻击,结果毫无例外的就在转眼间送了命。这让张振着实有点奇怪,可是当自己也身临其境,在拳台上面对上暗修罗的时候,他完全明白了。   此时,站在拳台上的暗修罗,在自己眼中就像一尊从远古的幽冥里跑出来的魔神,全身散发着一股股虽然看不见,但绝对能感受到的那种不停侵袭着自己神经和心灵的无形压迫。最可怕的是,在这类似杀气的强大压迫下,自己多年来锻练到有若铁石一般的意志和心神竟隐隐的感觉到了另一种无端的烦躁和恐惧。那种深沉的恐惧在自己的认知里,是属于很小的时候,对着黑漆漆的暗夜和一些特别状态下才会产生的恐惧。 也就是说,那是一种几乎发自骨髓里本能的恐惧,这恐惧和无端的烦恶就像狂风暴雨一般,拍打和撼动着自己的心灵,使自己内心的堤防不再那么坚固,而处在随时都会崩溃的边缘。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振原本有些散乱的自然呼吸方式顿时转换成深长的逆腹式呼吸(吸气时收腹,呼气时鼓腹)。随着深长绵细的呼吸节奏趋于平稳,体内最深处那师秘的气流开始慢慢流动,这由慢到快的气流转眼之间化流转过他紧绷的身体各部和烦躁的心田。 就像一条带着春天气息的混淆小溪流过冰封的大J队驱赶走冬天的严酷般,使张振微微颤抖的身躯和烦和的心境就在瞬间平静了下来。   “裆!”   就在他从暗修罗那无形的压力下平复过来的同时,比赛的钟声敲响了。   尽量保持着心境中那种难言的平静,保持着那奇异绵长的呼吸节奏,张振无畏的抬起眼,精光闪烁的双眸再次迎上对面暗修罗那宛若黑洞一般,散发着幽暗而又妖异光芒的双眼,发送出他最顽强的挑战讯息。   暗修罗宛若黑洞一般闪着幽暗光芒的双眸在接触到他恢复清澈的双眼时,在黑洞的最深处仿佛闪过了一道亮光,就像在漆黑的夜空中闪过了一道闪电般。就在这闪电撕裂漆黑浓重的幽暗瞬间,全力防备凝神以待的张振似乎感应到对面的暗修罗在那一瞬间似乎微微的愣了一愣。   等的就是这一瞬!几乎在这个感应闪过心头的同时,张振一直没动的身子腿被强弓射出的怒箭一般动了,一连串排空而至的腿影就像划破时空的激电,又像两条飞闪而至的长鞭,就那么在眼睛一眨的瞬间劈扫到了暗修罗头颈之间。   暗修罗几乎同一时间动了的身影在险之又险的关头,就像一道黑色的旋风那么轻灵而又飘忽的在裂空而来的腿影里开始了闪动。腿影如山如电,密集而又有条不紊的在不大的拳台l编织出了一张罗网,紧紧的罩向如风似烟的黑色身影一次次险而又险的擦身而过,又一次次的重新编织八米。也不过转眼的功夫,这罗网追着那黑影像两道流,一样,已经绕场转了三周。   就在整个赛场的观众被拳台上这绝对意外的胜负场面弄得大跌眼镜,紧张的透不过来气的时刻,那如山川电的腿影编织出的罗网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漏洞,就在众多看过太多拳赛的观众本能的感觉要糟,惊呼还没出口的瞬间,就见那如风一般在腿影罗网之间挣扎闪动的黑影忽然像一缕轻烟一般的从那漏洞射出,闪到了对手的背后。   “啊!”   就在全场的观众兴奋的惊叫出口的瞬间,拳台上有中散乱的满天腿影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奇迹般的突然放去。被双双震开的两个人刚刚重新站定,便都不约而同的提出了问题。   这是张振第一次听到拳台上的暗修罗开口说话,但心中惊疑不定的他并不想回答暗修罗提出的问题,只是在心里苦苦思索着为何对手在中了自己一拳后,为何还能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   “你会五阴手,莫非是武当功家南派的弟子?”直到耳边再次响起暗修罗低沉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武当功家南派,我不是!”不信邪的低吼一声,他再次闪电般的出腿展开了凌厉的攻击。   刚才那短短的一战,已经原则上消去了他对暗修罗的最后一丝顾忌。尽管这顾忌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曾经存在过。   面对这次的攻击,暗修罗完全不似刚才的那般狼狈,随着身上、眼中那无边的煞气和阴冷与狂暴交织在一起的疯狂重新燃起,他脸上代表着血修罗的红色已经变成了漆黑漆黑的颜色,与此同时,他后发先至的连串攻击也显示出了他身为暗修罗的惊人实力。   “砰!砰!砰!砰g砰!”密集激烈的腿**击声就广大连串响起的鞭炮一般在拳台上响起,一波连一波的四八腿影就像无版止的急雨。   在拳台上的两人急速的交击。 不管是凌厉的劈扫还是凶狠的端踏,几乎在两人之则的各个位置,对战双方几乎超越了人体速度极限的各伸腿法都在不停的相互攻击和防御着,一时间几乎不分而下。   就像脚下装了永不会疲软的弹簧,借着体内神秘气流的催动,张振那两条绝对能与巨斧的杀伤力媲美的铁腿发挥出了超越他本身水准的威力,就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踢出了数百次。 可是张振还是沮丧的发现,不管他的腿踢的多快多很,角度有多刁钻,对面的暗修罗都能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和力量后发先至的出脚拦下自己的每一次攻击。而且到现在,对方似乎还保留着实力,并没对自己展开真正的攻击。   都到了现在,他对面的暗修罗竟然一直在防御,这是为什么?   已经开始压制不住的疲倦和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在张振踢出第六百六十六腿之后,终于让他选择了不顾一切的再次展开自己最厉害的攻击。在一声充满着骄傲和无奈的低吼声中,他刚刚落地的双脚猛的一蹬拳台,全身带着勇往直前的惨烈气势,箭一般的向前飘去。人还没到,比身子更先挥出的两只重拳,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就像两颗一闪而至的流星,划过两人之间短短的空间,往暗修罗狰狞的头脸之间挥去。一先一后,左右开攻的攻击竟然是一副全不设防,同归于尽的格局。   “那他是怎么做到既不和你同归于尽,又不会伤了你?那种情况下,这样的结果似乎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听到这里,赵三已经完全明白这场比赛是眼前停住不说话的张振败了。但对方榕这个暗修罗最后怎么接I‘这张振拼死一击,他却又是真的充满了极大的好奇。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用双掌接住我的两拳,而后一脚就把我踢飞了出去,在我晕过去的瞬间,我注意到他立在地上的脚竟然连动都没动!   “在那一瞬间,我便完全明白了,我能在他面前站那么长的时间,完全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攻击,不似要我的命。这对被他踢飞的我实在是个绝大的讽刺。辛好我当时昏去了,不然我会当场自杀的。”张振苦笑万道。   “那你后来又怎么跟着他到了这里?振哥。”原本还是不太情愿称呼他的王小明好奇的问到最后,看到身边的赵三似笑非笑的正用眼睛盯着自己,于是才在最后勉强加上了称呼。   ‘等我醒来时,我这个除了赢家暗修罗之外唯一活得的参赛者已经回到了陆地。紧接着为了这场拳赛的外围赌金,拳赛的幕后者和一些参与赌局的大佬们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和火并。机缘巧合之下,死了东家的我到了正要离开的’罗剥皮‘和方榕他们,结果在一番波折之后,我就跟着他来到了这。   说到这里,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的张振又黯然一条“原本我以为只要跟着他,慢慢地磨练自己,总还有一丝希望能打赢他,可今天一听他还是什么血夜凤凰,看来我这点最后的心愿也快要没戏了。”   “三哥,刚才听他说暗修罗提起的功家南派的武功很厉害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不去理会黯然无语的张振,王小明睁大眼睛琢磨了半晌之后,忽然对看上去也有点出神的赵三问道。   “武当派你总该知道吧?这个功家南派就是它的一个支派,相传是位姓邓的高手所创。据说这一派的武功非常厉害,有些武功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记得在我无意间看到的资料上介绍,这派里面有不少很厉害的功法都是叫什么五毒手,五雷闪电手之类的。刚刚张振老弟提过的五阴手也是这派的吧?”   “说实话,三哥,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其实我连你提起的这个门派都没听说过,我的五阴手是我从师父那里偷学来的。”   面对赵三的询问,尽管不太原意回想以往,但张振不能不答。   “那你的五阴手很厉害?“   王小明可不像赵三那么有眼色,听到像张振这样的高手都去偷学的功夫,那里还能忍的住心头的好奇?   “算是很厉害吧。”张振在心里暗叹的同时,淡淡的应了一声。自己为了练成这完全可以媲美那些小说里提到名比伤拳的绝技五阴手,光里面的阴劲水绵掌和阳劲五金罡掌就各自练了三年多,最后的双劲合一又练了四多抱练成。可为什么在别人身上万试万灵的秘技绝学,怎么在方榕身上就失灵了?对于这一点,至今他都没想明白。但不管他怎么想不明白,也绝股在王小明这样的面前表露出来。   “那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你倒是……”王小明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是打心眼里就不想看到张振痛快,一看他现在似乎不大愿意提这件事,他就越发的要问出来。 可是没想到刚问到这里,却被赵三打断了:“我说老弟啊,能与暗修罗这样的高手一战,在我看来虽败犹荣,何况你现在还有信心再次挑战。所以我觉得你不必灰心,继续努力就是。   “说实话,你不知道我刚听你说拳赛的时候心里有很多神往,恨不得自己也能在场,一睹众多高手的惊人武技。可惜呀,我以前不知道有这样的窝,不然我也就不用像现在撑的这么辛苦了。”   “这种比赛一直都存在的,三哥要是真想参加,我可以帮忙。‘张振从赵三的话里感受到了对自己的鼓励,也听出了他隐约的黯然和寂寥。   “现在的我还可以吗?呵呵,那是无牵无挂的年轻人的事,我老了。” 赵三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在张振和王小明刚说话的前夕,又对张振笑道:“老弟你身上带烟了没?这会想拍一根。” “三哥,你的伤……”一边的王小明一听有点急了。   “不抽我会更难受。你要不要也来一根?”赵三脸上然露出捉押的笑意,逗着王小明。   “三哥这般的高手,怎么也会沾染上这种恶习。‘一愣后,摇头表示自己役烟的张振忽然有些不解的开口了,在他的观念内,一个真正的高手是不应该沾染卜抽烟、喝酒这些恶习的。   “谁说高手不能抽烟?榕哥那么厉害,可抽烟抽的不是比谁都凶。‘赵三被他的这一问弄的有些不自在,笑之后刚要回答,身边的王小明倒先抢着说话了。   “他抽,因为他是暗修罗!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拿他来比吗?”张振眼光一斜,瞅着他冷冷的说道。这时,他刚刚还有些紊乱的心已经恢复了平静,人人变回了以往的冷漠,就连说的话也变得像以往那般的生硬和直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   “暗修罗就了不起了?在聊城地头,提起我老大血狼赵三的大名,谁不知道他的厉害?他随随便便就能放翻道上混的几十个大汉,和暗修罗比又怎么了?”王小明一听张振这话,再次猛地坐了起来,他都快要翻脸了。竟然连我三哥都不放在眼里?这在他,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如果就凭能随便放翻几十个街上痞子的实力,就敢夸口说暗修罗没什么了不起,我只能说你无知。‘一本正经的说到这里,还没完全明白自己前面说的话已经有些伤人了的张振又非常认真的对刚想说话的赵三说道:”三哥,我绝对不是夸口,像道上混的,就像小明这样的普通人,要是不拿武器的话,我一口气能放倒一百个……你信吗?“   听了这话,赵三还能说什么?只好苦笑着点点头,表示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他没想到一说起实力,张振会征得这么认真和死脑筋。   “哇操,是不是看我受伤了就敢这么吹?”王小明听厂这话,红云上脸,直接翻脸了。要不是身体伤势实许他不能乱动,他这会早就跳下去开打了。   “小明!你太放肆了,给我躺下广不等张振开口,赵三怒的喝声已经在他耳边响起。   “三哥,本来就是嘛,我也知道榕哥了不起,他姓张的也够厉害,可是你比他们谁差了吗?我还记得你当年一个人面对着燕七他们几十号人亮出的军刺,赤手空拳就冲上去废了燕七照子,杀散了他们的事迹;也记得年你带着我们几十个兄弟杀退邻县天蝎帮那群杂碎I人你一个人独自接住他们三十几个高手围攻的那一们先前你不也跟我说了吗?你一个人单挑四海社天他两堂近百个人渣,不也杀的他们人仰马翻?他凭什么就敢红口白牙的在你面前指手划脚的逞成风?你能忍,那是因为三哥你肚量大,可做小弟的我忧是忍不下这口气。妈的,姓张的,等我伤好了我要和你单挑!” 越说越激动的王小明这会不但脸红了,连眼睛都开始发红了,最近憋闷在胸的那股恶气就借着这次发作完全的爆发了出来。   “小明!给我躺下,要造反了是不?”赵三也火了,厉声喝止的同时,也挣扎着身子要过去扇小明。   “三哥别生气。‘随着说话,张振窜到了赵三这边的炕沿伸手拦住了他:”三哥,他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所以动气,我不会在意的,你也别介意,小心身体。“说完,不等暴怒的赵三再说话,他又对犹在忿忿的瞪着自己的王小明说道:”小明,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而且以你的水准也不能让你明白,当一个真正的高手拼命时,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我刚说的话里并没有看不起你或者轻视三哥的意思。刚才我说不能和暗修罗比,是因为在我心里,我认为他的能力和实力已经超越了人所能达到的极限,所以很多地方绝对不能和他比什么。你仔细想想正常人谁能做到像他这样,既是暗修罗。又是血夜凤凰!”   在赵三凶狠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心用已经开始发虑的王小明这时便顺势躺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张振刚才的这番话,一边在心里边琢磨边后悔,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的冲动和反抗,会招来三一怎样严厉的责骂和处罚。   :“老弟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仔细想想,”榕他身上还真是充满了种种的不可思议,很多时候叫不能不兴起他是超人的感觉来。“ 赵三毕竟是久历各种场面的龙头,在最初的愤怒过之后,也多少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对小明的粗暴和生,面前这个面色苍白行动不便的少年毕竟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弟,刚才的鲁莽和冲动也是因为爱护自己而引儿的,更何况他眼下还身负重伤!   所以在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他也平下气来把注意放到了张振这边。听张振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由得一,勾起他心中本来就存有的,对方榕的许多疑献。就在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奇怪的沉寂之时,房门又一响,被推开的房门处,脸色黯淡而又疲倦的方榕静静的站在那里,萧瑟的眼眸之中,流转的是一种仿佛存在 了千万年之久的寂寥和苦痛。   呆呆的注视着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方榕,屋内的三条大汉在那一瞬间,竟发现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方榕在身后漆黑的暗夜衬托下,就像仿佛马上会触人黑暗中的幻影,是那么的陌生和遥远。飓尺天涯,莫非指的就是眼前这种叫人惊心而又痛苦的感觉? 第五章 巫降   第四集 第五章 巫降   “小方,勘探所的吴先生说要见你,你在那里?”就在方榕陪着韩老太爷进入西厢后不久,小院里就传来了罗发荣的叫声。他一早就代表韩远山和方榕他们去招呼进山来的那些施工人员了。   “方榕你去吧,这边我在就可以了。”听到院内的叫声,正在凝神为赵三检查伤势的韩远山抬起了头对着身边打下手的方榕说道。   “那我就过去看看。韩老,三哥和小明的伤就拜托给你了,有什么事就叫韩二来叫我。”说到这里,方榕又对正在接受检查的赵三和他身边正用焦急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王小明一笑:“三哥,小明,你们就安心接受韩老的检查和治疗,我出去一会,等下来看你们。放心吧,你们的伤一定会很快治好的。”   “嗯,方榕你去忙吧,不用为我们分心,相信老太爷一定能治好我们的。”气色明显好转的赵三也微微一笑,催促着他赶紧去忙。   “是啊,榕哥。你去忙正事吧,不用担心我们。”自清晨醒来,就一直即兴奋又紧张的王小明也亲热的连声催促着,让方榕赶紧去忙。   他怎么也没想到,昨晚才刚刚从三哥嘴里听到自己的伤势有治愈的希望,今天一大早榕哥就真的陪着韩老太爷过来为三哥和自己治伤了。   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肩伤是不是真的能治好,可是光凭韩家寨的韩老太爷,这个从小就被他的传说灌满了自己耳朵的传奇人物亲自出马这一点,就已经给他的年轻的心里种下无穷的希望,就连整个人都觉的精神了不少。   自然,他心里对为自己带来这一切的方榕充满了浓浓的感激,再加上昨夜他也已经跟着自己的三哥表过态,所以顿时表现的方榕亲近了不少。   昨夜,在方榕出现在门口的一瞬,房间里那异样的沉闷和寂静,就连余气未消并没细想的王小明都明显感觉到了那种奇特的尴尬和不妥。还好赵三抢先打破了那难言的沉寂,明确表示不管方榕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尽管不是很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当看到自己的老大都这么说了之后,王小明自然也跟着表示了一番。最让他没想到的是,就连前面刚说过自己是方榕的敌人的张振,也用他特有的方式表示,不管方榕是什么样的,他挑战方榕的决心绝不改变。这让王小明对他的观感稍微有了点起色,   在随后四个人的闲聊里,再没有在言语上发生任何冲突。   “那我先过去了,那边的事韩老你也放心,我会和罗头全力办好的。”说着话,方榕出了西厢。   “小方,你们到底在里面搞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看他出来了,正焦急的在院子里打转的罗发荣赶忙迎了上来,语气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不爽。他心里也实在是有些气愤方榕对自己的限制和保密。从昨晚一来到这穷山恶水的韩家寨之后,韩二就告诉他和林晓菡,没事不要进入小院里的正屋和西厢。   这在刚开始并没有引起他和林晓菡的疑问和反感,因为他们都明白,自己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做客,作为客人当然要遵守主人的一些禁忌。特别是在他们已经大略的知道韩远山有些神秘的身份和传说之后,更不会去冒犯什么。   可是到了晚上,他们明明看到迟来的方榕,小蒋还有张振他们一群人很快的把躺在担架上的两个人摸黑送进了西厢,本想等他们出来了问问,可一转眼方榕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接着小蒋也消失了,而回来的张振又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所以在勾引起了好奇之余,他们也只能早早的吃饭、睡觉。   本想等着方榕他们回来后再问,可回来的方榕和小蒋都是一脸的疲倦和阴沉,面对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好再问。结果早上天一亮,还没等他们想起这件事呢,小蒋便匆匆忙忙的下了山,自己也被方榕安排着去招呼那些施工人员,就根本没机会开口询问。   可是到了刚才,自己回来以后有事要急着找方榕,却又被一脸冷漠的张振拦在门口不让进去,这才让他在这期间所郁积的疑问和不满都勾引了起来。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方榕安排的。   “没干什么,里面有两个病人需要治疗而已。对了罗头,吴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方榕淡淡的应着,迈开脚步往外走。   他身后,默默无语的张振像影子一般的紧紧跟着。   “好像是关于设备的事,他说因为事先预计不足,带来的有些设备不能用。”一说起正事,罗发荣便暂时把自己的情绪放到了一边。   “什么?”方榕猛地停住脚步,脸色在厉喝出口的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具体我也不清楚,所以赶紧来找你。你没事吧,小方?” 在被他忽然的叫声吓了一跳的罗发荣眼里,方榕此刻的神情竟有些狰狞。   深吸了口气,方榕的脸色在清晨朝阳的照耀下微微恢复了点平静:“我没事。”   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了一丝惊疑的阴云。   “我不是早就说过这里地形复杂,要用最先进的机器吗?钱也是按照最高标准付的,现在你们为什么拉来的是这些垃圾?”   在施工现场,听完勘探负责人吴俊林吞吞吐吐的解释后,愤怒的方榕眼中冒出了摄人的寒光,狠狠的一脚踢在身边一台颇大的设备上,竟把那台纯钢铁的巨大设备踢的滑出去了有半米多。   “小方!”   “方先生?”   再次被他反常的暴怒吓了一跳的罗发荣和被同样被惊住了的负责人吴俊林,都不约而同的惊叫了起来。   身为一个专业技术人员,吴俊林尽管在多年的野外作业中,经常会和一些最下层的人士打交道,也已经非常习惯了那类人的粗鲁和野蛮。但面对看上去温良厚道的方榕忽然的暴怒和惊人的举动,不知怎得,竟让他隐隐的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和恐惧。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却心里有数,刚刚被方榕踢的滑出去半米多的设备究竟有多重。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大到这样的地步 ?自己现在面对的究竟是些什么人?本能的,他开始不安的揣测了起来。   罗发荣则是在惊讶素来沉稳的方榕为何会在今天早上,接连显露出他身上属于暗修罗的那部分的暴烈。在他的记忆中,拳台下的小方向来都是极为低调和貌似平和的,特别是对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可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闭上眼,再次做了几个深呼吸,怒气稍歇的方榕睁开眼睛:“吴先生,对不起,刚才我太失礼了。”   道完谦之后,方榕又再次深吸了口长气,虎目中精光一闪,脸上却再次阴沉了下来:“吴先生,当初咱们签订合约之时,你们不是说你们有最先进的仪器和最高明的技术人员,可以很快的找到水源的么?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们带来的设备不能用,这怎么解释?   现在你看看这现场,这些花费了高昂的代价,动用直升飞机运来的设备和施工人员,他们都在等你们的勘查结果后开工,可你却在我花了这么大代价,付了最高标准的费用的现在,一大早就把我喊来,告诉我你们的带来的设备不能用,你叫我怎么能不生气?现在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该如何面对?   你再看看这现场周围, 有多少双眼睛在满怀希望的等待着你们勘测出来的水救命?你知道吗?就在过去的十多天里,他们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忍受着干渴和田地荒芜的双重折磨,挣扎着在这里生活?你知道吗?现在就连这里十多岁的小孩子,每天都要爬上十多里的山路,去远方村落的水井和沟渠、洼地里来回的挑上两次救命的水 ? ”   声色俱厉的说道这里,眼眶中开始有泪光闪动的方榕就觉得心头像是堵了块巨石,再也说不下去了。   在漂泊天涯的这十年里,对于浪荡游离的足迹踏过了太多地方的他来说,许多地方,特别是一些道路不便的山区缺水的惨状,耳闻目睹过的实在不是少数。在每每被那一幕幕人畜争水,为了水而竭力挣扎在崇山峻岭之间,不停流血流汗的人们沉默而又无奈的凄惨画面所震撼的时候,被内心情怀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无力感击溃了的他只能尽快的选择黯然离开。   因为那时的他,怎么说都只能是偶尔途经那些地方,一个根本没能力改变什么的过客。   可是,所见所闻的那些凄惨场面,却不时的会在他漂泊浪迹的黯淡岁月里,那些午夜梦回的漆黑夜晚闪现过他的脑海和心田,融合在他沉郁阴暗的心境里。和自己经历的种种,形成一种沉沉的遗憾和负担。   其实,这也是他在当初,从韩远山口中得知当时看上去还算生机勃勃的韩家寨面临缺水困境的隐忧后,毅然决定帮忙的诱因之一。   因为不管是为报恩还是为了心中的那份遗憾,他都不能让自己再像个过客一样的袖手旁观。因为他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像韩二那样朴实忠厚的人们,到最后为了哪怕是远在数十里外山沟中一洼浑浊不堪的积水,而大打出手,流血流泪的可怕场景。   这并不是他多虑,因为在以往的漂泊中,他就坐在进山的班车上,亲眼目睹过两个原本是好邻居的村落,为了郁积在山道一侧沟里,看上去实在浑浊和肮脏不堪的一洼积水,而展开的有数十个大汉参与的惨烈械斗。   最后,那一洼并没有多大面积的浑浊淤水在被那场械斗的胜家装上驴车运走时,泥汤一般的水色已经因为惨烈的械斗而变成了殷红的血色。   当坐在班车上的他,在被眼前的混乱和惨烈背后的那份悲哀强烈冲击着不能自己的时候,又从慨然长叹的司机嘴里,知道了这两个刚还舍生忘死的惨斗着的村落,都在远离这洼积水三十多里之遥的地方,刚才相互拼命的许多村民中,彼此还是姻亲时。他的心在那一刹那彻底的被一股发自骨血深处的悲哀而击溃了。   可是现在,在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和代价,以为可以帮濒临绝境的韩家寨这近三千山民免于水荒,免于陷入那种惨烈而又悲哀的结局的紧要关头,自己所做、所期盼的一切,却要在面前这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救星,轻飘飘的一句事先准备不足,设备不能使用的话里变成了一个泡影!   这叫他如何能忍 ?   抬头望着自天朦朦亮就来到现场,把自己和身后的这些施工人员当救星一样迎到这里,又不辞辛苦的帮着安置设备,随后又送来丰盛的食物,殷勤的招待过自己后,又遵照自己的吩咐,远远的退到现场边缘的那无数老老少少的山民。   再看看被各类设备围起地现场和那些等待着自己的堪察结果准备打井的施工人员;还有面前已经变了脸的方榕和皱着眉头的罗发荣,勘探所负责人吴俊林的脸色终于从微红变成了猪肝色,豆大的汗珠也在不知不觉间从他的鬓角和额头之间渗了出来。   “方先生,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的失误,我一定尽快联系所里,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EH-4电导成像仪给送过来。对于眼前这种岩石构成的山地,它五百米的勘测深度绝对能很快找到水源。请给我一点时间。”一边有些结巴的说着,他一边在心里臭骂自己所里领导们的官僚,要不是他们一致认为这边的山民好糊弄,自己怎么会落入眼下这般尴尬的境地?面前这姓方的刚才暴怒的神态和他身后一脸阴沉的黑衣人,现在看上去绝对不像是善类,自己要是一个应对不好,那随后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虚的又望了一眼被踢出去的设备,本能的就感觉到了更深的危机。   “吴先生,再给你一点时间当然没问题,可是这等待的期间,我们所受的损失你又要怎么交待 ?咱们先不说你们该赔的违约金,光是请来的钻井人员和设备,我们每天都要支付近三万的费用,这笔钱你怎么说?”   一方面是基于商人的本质,另一方面也是怕方榕和对方交涉过程中再次生气,不知怎得,现在说话的罗发荣就是隐隐觉得今天的方榕有些不妥,本能的认为不应该再让方榕生气。   “罗先生,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可是这些事我一个小小的项目负责人做不了主,咱们把这个费用的问题放放,先解决眼下的设备问题,你看好不好?就当帮我个忙,求你了。”   说到现在,书生模样的吴俊林脸上时红时白的都快要哭了。现在的他可以说的上是又羞又气,还隐隐的有些恐惧。   “你们的仪器最快什么时候能到聊城?另外仪器有多大多重,怎么运进这里?”没等罗发荣说话,神色基本恢复平静的方榕忽然开口了。   “EH-4电导成像仪不大,收起来一个人就能提动,我叫所里用最快的手段给发过来,如果空运的话,明天下午就应该能到聊城。到了聊城后,我带人亲自去背到这儿来,不用方先生再雇飞机。”一听方榕的话里似乎有点转机,吴俊林赶紧想抓住机会。   “嗯,如果这样的话问题不大,那吴先生你赶紧派人去和你们所里联系,叫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近两天把EH-4电导成像仪给送过来。麻烦你告诉你们所里,如果再拖延误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眉头一展的方榕慢慢说到最后,平静的语气才有了点些微的不同,可是不知怎得,就他这些微的不同,让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都有了种阴冷的寒意。   “这次绝对不会再误事,我亲自带人去办!”   好不容易让事情有了点转机的吴先生一听这话,顾不上寻思自己身上为何会忽然发寒,也忘了对方榕表示谢意,转身就飞一般的跑去做下山的准备。   “小方,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我觉得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头,要多注意休息才是。”看到吴先生去远了,罗发荣才把自己心里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方老板,方老板,老太爷请你赶紧回去!”还没等方榕答话,不远处匆匆忙忙赶来的韩二有些气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难道那边又有了什么变故?”方榕在急急迎上去的同时,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的想到。   “韩老,怎么会这样?”一进西厢的门,方榕就明显得感觉到了不妥。   这不妥的感觉不是来自此刻昏睡在炕头的王小明,而是来自他身边的韩远山一脸的肃穆,和他身上此刻正不停撒发着的那股气息。几乎就在发问的同时,他也感应到了空气中隐隐存在的另一股不同的气息。   这股绝非正常的气息让他在问题出口的瞬间便本能的警戒了起来。因为此刻,他体内一直隐隐   在骚动着的它和它们,都再也明显不过的立时充满了一种勃发的敌意。   “感觉到了 ?”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韩远山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幽光,淡淡的问道。   “嗯,好像有人在他身上搞了鬼。怎么这能量给我的感觉微微有些熟悉?”双眸中也幽光大盛的方榕缓缓地点着头,催动着体内如怒潮般涌起的异能,全面的感应着那股从王小明身上发出的气息。他没想到会在王小明身上会回感应到这类不同寻常的气息。   “如果我没判断错,他身上的被人下了“牵魂引”,不过似乎还有些不同,真是奇怪,所以我让韩二叫你也过来看看。”   韩远山眼中的那抹幽光再起,苍老的脸上也带上了一种说不明白的奇怪神情,此刻瞧上去竟显得有些莫名的诡异。   “韩老指的是里面隐隐夹杂的那股异域奇术的信息? ”   方榕一边感应着这股气息中隐隐夹在的那抹阴寒,其实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隐约猜到了它们的来路。   “你也觉得是那东西?那看来是不错了。可是修道术的人怎么还会弄这些邪门?”韩远山点着头,陷入了沉思。   “韩老,方榕,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小明他是怎么了?”听到这里,躺在床上的赵三再也忍耐不住了。   刚才方榕走后,自己的伤势在韩远山的处理之下,有了明显转机,起码自己身上的感觉顿时轻松了不少。可是在韩老太爷开始动手检查王小明的伤势时,却忽然起了现在看上去颇为诡异的变化。   就在这青天白日下的房间里,他清晰的看到当韩老太爷的双手触到王小明肌肤的一瞬,一种惨绿色的光芒和青蓝色的光芒瞬间在接触的地方闪起,同时那里还清楚的响起了噼里啪啦彷佛电流交击的声响。   就在这光芒忽现,异声响起的瞬间,他惊讶的看到韩老太爷全身巨震,苍老的脸上忽然飞速的闪过奇异的红光。顿时变得火红的双手也闪电一般的挥动了起来,接连摆出数个奇异的手势后,重重的点在刚要惊叫的王小明身上,让王小明在闷哼声里昏迷了过去。   随即他就看到韩老太爷似乎干了件非常吃力的事情一般,在急促的吩咐门口的韩二去找方榕回来后,就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从头到尾都没给惊讶的自己一个交代的意思。   基于对方榕的信任和对韩远山的尊重,他一直默默的忍到了现在,但听到这里后,再也忍不住了。因为他发觉这件事似乎真的像自己猜测的一样,充满了一种诡异和不可测的征兆。似乎,似乎和自己并不了解的那些神秘东西有了关联。   “三哥,也没什么,韩老和我都怀疑小明身上被人下了禁制。根据我们的感应和推测,好像这禁制是属于追踪范围内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你不用担心。”   抬头看了眼闭目沉思的韩远山一眼,从他脸上没得到任何提示的方榕略一沉吟,便决定开诚布公的告诉赵三面前发生的一切。   “禁制?怎么听起来像是那些神怪电影里的名词?”   赵三就觉得心头猛地一沉,首次对自己兄弟面临的境遇有了无力的感觉。身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他不管怎么古怪阴狠的手法都见识了,可是唯独对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却一直欠学。实际上,打心眼里他根本就不太相信这些。从他辛酸艰苦的铁血生涯里,他根本就拒绝相信什么抬头三尺有神明之类的迷信和说辞,当然也就不会相信这世间真的存在着那些电影和小说中描绘的那类东西。   要不是昨夜在琢磨方榕的来历时,有太多常理无法解释的地方和今天亲眼看到韩老和王小明接触时发生的异像,他就绝不会有现在这样反常的反应。因为现在的他竟开始隐隐有些相信这些东西了。   “三哥说得没错,小明身上被人下的,正是源自龙虎宗的秘术牵魂引,同时还似乎有来自异域南洋的奇术“灵空降”的痕迹。”方榕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略有些无奈的解释到。   “啊?他怎么会惹上这类邪门的东西?那他现在不是很危险吗 ? ”   本能的,赵三在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的瞬间,担心的问题便脱口而出。此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口吻中对这类奇能异术的排斥。   “危险倒没什么危险,这点三哥可以尽管放心。据我所知,龙虎宗的牵魂引和降头术中的灵空降,都是用来追踪和探听消息的小法门,不会对被禁制者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一般人若是被下了这类禁制,总是代表着将要有不小的麻烦。”说道这里,方榕竟有些茫然的发起呆来。   “没危险就好。可是小明为什么又会惹上这类邪门的事情?奇怪!”赵三心头一松,随即又皱起了眉毛。   “三哥不好意思,小明之所以被人下了这些,可能都是我的原因。”方榕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和无奈交织的酸楚,低下头淡淡的说到。   “这怎么可能又和你扯上关系?”皱着眉说到这里,疑窦丛生的赵三心头忽然灵光一闪:“啊,莫非是他搞得鬼 ?”   “三哥猜的没错,他就是龙虎宗的嫡传弟子,而且我在他身上还感觉到过“聚福降”的气息,唉!”方榕痛苦的点了点头,心灵陷入无比阴暗的境地。   他没想到自己和叶枫都已经彻底无关了,刘英奇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难道真的要逼着自己走投无路他才会甘心?   “聚福降?方榕你说在他身上感应到了聚福降? ”   忽然,一直闭目养神的韩老太爷忽然睁开了散发出凌厉寒光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在方榕的脸上,素来平和沉稳的脸上此时竟然带着明显的一股煞气。   那是一种绝对不同于正常人身上所能感觉到杀意和煞气。   那是一种就连身处在最狂暴最残忍的杀戮现场的赵三,都无法从身上迸发出的煞气。就像来自九幽地域最深处的无情和决绝,又像来自恒古不化的万年冰山最深处得冰冷和永恒。这煞气竟带着一股股摄人心魄的妖异和魔力,让感觉到了这一现象的赵三不能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涌上心头的疑问也又被暂时压了下去。   从和方榕重逢至今,他们俩人都有意无意的绕开苍狼之死这个话题,自然也就对究竟是谁杀了他们避而不提。   在赵三,尽管已经基本认定是跟刘英奇有莫大的关系,十有**苍狼他们就是被他所杀,但也一直不无疑问,因为他想不通究竟是为了什么刘英奇要杀他们。   再者,眼下的方榕为了自己,已经大开杀戒,屠尽了坐收渔翁之利的长风。又冒着极大风险,把自己和王小明接到这里养伤,可以说是在用他的生命来给自己表明他的歉疚和担当。这种情势下,方榕自己不提起往事,赵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提。   他宁愿自己在伤好了之后,自己悄悄用别的方式去查,实在不得已的时候,宁愿自己直接杀到刘英奇面前,当面用彼此的血来清洗这件事最后的迷惑,也不愿让这事再成为方榕和自己两人关系之间的障碍。   但今天方榕自己又提起了刘英奇,提到了他背后身份的诡异,这又让赵三不由得便想起了苍狼,他们死后尸体呈现出来的那种不合常理的变异。   “会不会苍狼他们也是因为死在这类邪术下,所以尸体才会在刚死不久后就呈现出那样的变异?”   但是这个涌上心头的疑问在被韩远山表现出的那股摄人的煞气压下后,他的全部注意力又被眼前方榕说出来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嗯,在我和他相遇的那一刹那,我明显感觉到了他身边围绕的那种百鬼夜哭的凄惨和那股血腥凶厉的怨气。刚开始我还有些怀疑,因为总以为作为龙虎宗的嫡传弟子,不太可能与这类旁门邪术有什么关系。可是刚刚看韩老也发觉了降头术的气息,那就应该不错了。如果没判断错的话,我当时在他身上感应到的,就应该是传说中南洋降头术里最残忍最自私,也最没人性的聚福降散发出来的气息。”   随着方榕缓缓地述说,他自己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身上也开始似乎散发出隐隐的煞气。   “韩老,方榕,你们说的聚福降到底是一种什么法术?”   强忍着面前这面色阴沉的两人散发出来的,那种绝不同于常人的冰冷气息对自己身心无情的打压和刺激,颇感吃力和惊讶的赵三问出了眼下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是一种即便是在旁门左道的修行中都被列为禁忌的恶毒邪术,一般只有那些天生冷血,从骨子里就已经丧尽天良的邪恶之徒才会妄图修炼的残忍术法。”   出乎赵三的预料,这次开口回答他问题的,竟是不怎么开口说话的韩老太爷。   就见他沉痛无比的说完刚才的那些话之后,重重的吐了口长气,又继续说道:“根据我们巫门的古老传说,那是南洋的降头师为了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得到最大限度的幸福而特意创造出来的一门邪术,和巫门旁支里的几种残忍可怖的邪术并称为天地之间最冷酷,最残忍的六大禁术。   聚福降大体的修炼方式就是降头师在等自己的后代成孕后,在孩子出生之前的怀胎期里,搜集到他推算出来的具有先天福气的一百个孕妇腹中孩子的胎盘。施法提炼出这一百个孩子身上所蕴藏的福气,转移到降头师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身上,使他的孩子一出生后,就成为这天地之间一切幸福和好运护持着的超级幸运儿。   同时,这一百个被他炼化了福气的孩子们的冤魂,还在冥冥之中变成了这个超级幸运儿在万一遇难之时,添寿增命的资粮。   别的不说,光收集这一百名孩子,就要夺去两百名母子的性命,更不用说在收集和提炼的过程中,间接死在这一邪术下的无数人命。   以往的传说中,大凡修炼这一邪术的降头师,修炼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每每在最后关头都会受到无情的天遣和一些正道人士的破法和消灭。但长久以来,还是不时有一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不肯死心,偷偷的修炼这类邪术。”   韩老太爷沉重的说到这里,脸上忽然显露出有些飘忽的神情,喃喃的自语道:“没想到,没想到终于还是被他练成了。这天杀的杂碎,他还是练成了。”   “韩老,难道你以前接触过刘英奇的长辈?”注意到了韩远山的异常,方榕心里一颤,竟觉得若是那样,这事就纠缠得未免太巧了。   “现在我也不敢确定,不过二十多年前,我曾在西南一个极为偏僻的小镇里发现过有人在收集孕妇的胎盘,手段非常残忍。那么小的一个小镇子里,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内竟接连发生了五起血案,每一次血案发生的现场都有被取走胎盘的孕妇惨死。我到的时候,那小镇里正被一片恐慌笼罩着,大白天在小镇上竟看不到几个行人,气氛十分的诡异。”   缓缓的回忆着往事,韩老太爷的脸上在不知不觉间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悲哀和怜悯。   “等我打听到消息,仔细堪察过已经无人敢去的那些凶宅之后,发现并不是小镇上的人们传说和猜测中的厉鬼或是妖魔现世,而是有人在用邪术收集孕妇的胎盘。根据现场残留下的气息和痕迹,我发现对方使用的邪术竟然是南洋的降头术。   尽管我对降头术了解不多,可它不管怎么样诡异,也脱不开我巫门的范围。古今中外的巫门尽管宗派繁多,源流无数,但归结起来,却总有些相同的脉络可寻的。再说若论对巫门中通灵模式的研究和探索,这世上也确实没有几个巫门宗派能与我们华夏神州几千年来的巫门源流相比。所以我并没有费太大的劲,当天夜里子时,就在离小镇不远的山中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正在利用那里的极阴之气开坛提炼胎盘福气的术士。   出乎我的预料,在那里开坛祭炼的术士尽管身穿降头师惯用的法衣,但他头上竟然挽的是中规中矩的道士髻。他脸上也看不出丝毫修炼这类邪术后,一般会在眉眼之间留下的那类特异阴狠的神情,不但这样,他当时给我的感觉竟然是全身充盈着一股很强的道门清气。”   说到这里,沉浸在回忆中的韩老太爷忽有所觉的抬眼看了赵三和方榕一眼,看到他俩脸上都流露出一些不解的神色,于是苦笑着解释道:“有时候,修行人到了一定层次之后,会因为修行宗派和法门的不同,彼此之间在见面的瞬间就会产成一些很奇妙的感应,往往就凭着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机和感觉,就能判定对方的大致宗派,我当时的感应就是那样的情形,不太容易能说得清。方榕其实如果你只要仔细琢磨一下,就能分辨出来的。”   听了这最后的一句话,方榕明显的一愣,随即便恍然的点了点头。依旧不很明白的赵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头纷沓而来的种种疑问更盛,但他现在也不多问,就等着韩远山继续说他经历的往事。   “那术士在我感应到他身上道气的同时,也发现了我的窥视,于是连话都没说一句,便直接用降头术对我发起了夺命的攻击。   而当时的我,在根据他开坛时摆出的格局和祭炼的方式上,也已经看明白他正在祭炼的正是降头术中的聚福降,于是也就怒火填膺。当时充盈在心头的就是一个念头,这样的杂碎我一定要想办法打得他魂飞魄散,永远的消失在这天地之间才是。所以几乎在他攻击的同时,对他也展开了最凌厉的攻击。   交手不到一会,我就发现这术士的降头术尽管应用的非常灵活,施展出的门类也非常的繁多,但他的降头术总给人缺点什么的感觉,总让我觉得他没能全部的发挥出降头术凶残狠厉的特质。总之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完全不像是我在本宗那些曾和降头师斗过法的前辈们留下的笔记、记录中所见的那般凌厉和可怖,但灵活性却又有不同。   就在我发现他的降头术不过如此,准备全力一击收拾这个杂碎的最后关头,这杂碎忽然使出火候精深的掌心雷对我发出了致命一击。幸好那时我也正在全力出手,而且一直对前面从他身上感到的道气存疑,所以他忽然变换的全力一击并没能要了我的命,而只是让我受了重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也同样受了重伤的他借木遁弃坛逃离。   随后我在和他斗法的地方发现了了一本书,上面记载的正是道门天心五雷正法中的祈雨之术。   这不得不让我更加怀疑那个术士根本就是道门中人,而且十有**便是曾经总领天下道教的正一派龙虎山的门人。   因为那本祈雨的密法,和坊间大多流传的那类胡说八道的版本有着本质的不同,根据我的经验和常识,那正是修行界中真正所谓的秘本。而他当时临危救命时施展出来的掌心雷,更是龙虎山嫡传弟子才能掌握的无上密技,绝对不是平日里那些歪门邪道做法时装神弄鬼,用道具糊弄出来的烂把戏。   后来等我养好伤再去附近寻找那个术士,却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原本,我也曾想找上龙虎宗的山门,找他们的掌教理论一番,可是又因为彼此的立场和当时的形势,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淡忘了。可是根据方榕今天的说法来看,还是给那家伙练成了。如果不出意外,那刘英奇就该是他的后辈。”   一口气说到这里,白发苍苍的老太爷忽然一脸凄然的抬头望着低矮的屋顶,无奈的在心中暗叹道:“唉,苍天,为什么连这样的败类都让他成功?难道你真的已经闭上了眼么?”   “这老天的眼早就瞎了!”   几乎同时猜到了老太爷在叹什么的方榕和赵三,异口同声的一起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低下头冷冷的扫了眼面前两个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分的老太爷韩远山并没有开口驳斥他们。   他知道,有些东西需要年龄和阅历的沉淀之后,才能在心里有些明悟,时候不到,说的再多,也无法让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尽管他们的经历和身上背负的过去,已经让他们比多的普通人更加的成熟。   “韩老,那现在小明该怎么办?”   赵三不愧是在道上混出来的老大,尽管心里也很是惊讶和气愤这世上竟然有人去练那般残忍的邪术,也已经明确的再次在心里把刘英奇列到了必死的名单。但是眼下他最想问明白的,是昏睡过去的王小明有没有什么实质的危险,还有就是他身上的肩伤到底有没办法治好。   现在一看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低落,再就前面的话题纠缠下去说不定会和韩远山闹僵,于是他赶紧转化话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了王小明身上。   “他身上的禁制问题不大,等下到了中午我就可以帮他解开。倒是他身上的伤势…”   说到这里,收敛住了心神的韩远山又凝神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王小明的伤势,轻轻摇着头说道:“他肩头的伤势太重,骨头不但碎了很多,而且现在那些去掉碎骨的骨茬处又长出一些不规则的新骨,这样的伤势现在的我没办法治。”   “韩老,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方榕一听,有些急了。   “那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他会很痛苦就是。”   就在赵三焦急的目光期待中,韩远山微微沉吟了一下,说出了令他和方榕顿时大喜的答案来。   “只要能治好,我相信他不管有多痛苦都能承受的,一切拜托韩老了,相助之情,赵三铭记在心。”赵三再次挣扎着爬起来艰难的双手抱拳正容道谢,脸上眼中全是一片欣喜的诚恳和感激。   “三哥快躺下,韩老只要说有办法,那肯定就没问题。太客气反倒显得见外了,快躺下。”方榕也觉得心里十分开心。   “方榕,等下你找个可靠的人带着我的信去外地接个人,他叫吴冷泉,是个治疗骨伤的圣手,   我曾经见过他治好了比这孩子的伤还要重的多的患者,请他来治,应该很快就能治好的。   “那太好了,我叫张振去请。”方榕一听,赶紧站起身来就准备出去安排。   “张振?就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黑衣人?他不行。你叫那个跟你来的姓罗的那人去。”稍停了一下,韩远山看到方榕有此不解,于是解释道:“冷泉为人个性孤僻,行为特异,去个人生经验丰富的人比较容易相处。”   方榕恍然,笑着出去安排。   时近正午,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太阳高挂空中。六月初的山里,就连空气也开始隐隐透出夏天的味道,弥漫着一阵阵的热气。   韩家寨老太爷韩远山的小院西厢里,此刻却门窗紧闭,依旧烧着炉子的房间内更是热浪袭人。   但身处其间的三个人却一脸的冷肃,并没有因为气温的炎热而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西厢不大的空地上,身穿一身火红色法袍的老太爷韩远山脚踏魁罡,傲然矗立的身躯和脸上宝像庄严,隐隐散发出一股庄严肃穆的韵味。   另一边的炕头,神色同样肃穆的方榕盘膝而坐,微闭着眼睛的脸上,口鼻间的呼吸似乎已经完全停止,只有头脸的肌肤之上那越来越见晶莹的颜色代表着他正处于一种特异的状态之中。他眼前,裸露着上身的王小明失去知觉的躯体横陈。   在土炕的另一边,睁大了眼睛的赵三屏住呼吸,紧张而又好奇的注视着眼前将要发生的一幕,有些怀疑此时的自己正在梦中。   随着站在地上的韩远山口中发出的低沉声浪,房间内弥漫的热浪似乎受到了影响,气温在急剧的下降,随着低沉的声浪逐渐变得含糊、缓慢,一种能令神智进入昏迷的感觉开始逐渐侵入赵三的神智,令他的眼神变得恍惚和迷离了起来。   这能令眼前和脑海中产生重重幻像和昏沉的声浪似乎无休无止的回旋在小屋里,配合着小屋内已经降到极低气温,不停的侵蚀着人的神经。   声浪转的更缓,口中呢喃不断的韩远山身上的火红色法袍也开始无风飘摇,似乎有种无形的气旋在他身边形成,撕扯着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就在声浪似乎变成来自九幽的魔音,融入到小屋的空气之中回响不绝的时刻,一脸肃穆的韩远山身子动了,似乎跟随着一种看不见的神秘旋律,他苍老削瘦的身躯在举手投足之间舞出了一组轻盈和古拙兼而有之地舞姿,身形流转,不停变换着姿势和诀印的双手之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面古旧的铜镜。   小小的铜镜不停的随着双手的姿势在上下左右的翻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模糊的镜面之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红影。弥漫在空际的声浪随着变得更低的气温忽然趋于急促,境面之上的红影开始变得更加清晰,随着红影的清晰,艳红的光芒也逐渐变为不含任何杂质的赤红,逐渐开始大放光明。   逐渐转为赤红色光芒的境面上,随着光芒大盛,那点小小的红影已经慢慢幻化为占满镜面的光影,那是一只似乎活着一般的异鸟矫健的身影。   光影流转,红芒满室,随着一声亦真亦幻清脆凤鸣在西厢的空际响起,那传说中的朱雀光影发出一道璀璨夺目的红色强光,激电一般的射到了王小明的眉心。   随着激电一般的强光射到,王小明额头一缕青蓝色的光影一现即化为轻烟袅袅散去。随着青蓝色光影化成的轻烟升腾散去,另一抹惨绿色的轻烟也宛若有灵性一般跟着升腾而起,镜面的强光又是一闪,一道更为闪亮夺目的光华电射而至,一下子便把惨绿色的轻烟罩住了大半,使那抹轻烟顿时变成一丝惨绿色的细线加速往上空逸去。   就在这时,还没等镜面再变的强光再次扑捉住那丝绿线,一直闭目凝神守在王小明身边的方榕忽然双目一睁,似乎可以媲美强光的血红色双眼暴射的视线罩住飞速飘逸的绿线,绿线顿时停在他面前,彷佛活物一般的开始了剧烈的扭动。   “嗬嗬!”随着口中发出的充满邪恶、阴冷和残酷味道的狞笑,血红着双眼的方榕忽然大口一张,闪电般的一口就将那活物似的绿线吞进了嘴里,然后就在脸上出现的那股诡异邪恶的笑容里,像吃着了什么好东西一般咀嚼了起来。   目睹了这一切的韩远山忍住心头的震撼,口中缓慢的声浪转眼间就变为一声殷雷般的沉喝:“明光现朱雀,五凤印伏魔!封!”   随着口中的沉喝,手中的朱雀镜中,那只异鸟的光影转化为一团能令万物失色的强烈红光,脱手而出,激射到方榕头顶的上方悬空停住,光影里再次响起了清脆而又悠长的凤鸣之声。   随着这次凤鸣的响起,强光照耀下,开始挣扎的方榕身上也开始散发出强烈的红色光芒。在这强光的照射下,他身上的红色光芒幻化为五只和传说中凤凰一模一样的大鸟,紧紧的缠绕住他不停扭动挣扎着的身躯,不停的收紧、收紧。   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这诡异莫名的一幕,赵三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已经要失去正常思维的功能了。此刻,充盈在他混乱的心田里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切,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窄小的小屋空间里,纵横闪烁的强烈光芒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痛苦挣扎的方榕扭动的身躯在那五只异鸟光影的束缚下,逐渐趋于平静时,那五只异鸟的光影也逐渐地黯淡了下去。   最后,随着方榕盘坐的身躯缓缓的软倒,那五只异鸟的光影也和幻显时一样,在方榕发出鼾声的身躯里慢慢消失。   接着,就连那悬空漂浮着发出强烈光芒的异鸟也迅速黯淡了下去,就在另一声隐约可闻的凤鸣声里恢复成古旧铜镜的原状,被抢上一步的韩远山抓在手里,迅速的消失不见。   伸手抹去头脸之间到处流出的大汗,韩远山强忍着略感虚脱的疲惫,神色肃穆的凝神观察完躺倒的方榕,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闷气。   “韩老,方榕他怎了?”   赵三就算再吃惊,此时也只能看出方榕刚才经历了大大的不妥,但刚刚他那声吃了绿线之时发出的狞笑,就本能的带给赵三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再加上随即发生的种种,他要是还看不出方榕的不妥来,就不是他赵三了。   “他刚才因为灵空降气息的吸引,引发了体内的异变,现在已经没事了,让他休息一会就行。   对了赵三,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先出去了,他醒了后你叫他马上来找我。”匆匆的吩咐完,已经汗透法衣的韩远山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出去了。 第六章 异变   第四集 第六章 异变   等方榕来到韩远山所住的正屋时,天空中的太阳已经落到了西面的山顶,他刚刚这一睡,竟睡   了整整五个多小时。   醒来后,在和赵三短暂的交流里,他已经基本明白自己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暗暗心惊之外,他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赶紧过来和韩远山讨论一下自己现在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尽管此刻一觉醒来后,他的整个身心都处在一种非常良好的状态之中,再也感受不到这两天来始终没有真正平复的那些波动,可是他自己却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暂时的假相,自从前天夜里爆发过一次之后,身上的五凤印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缝,再也不能完全封印住它的侵袭了。   其实早在昨天,他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可能要面对的后果,可是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迅猛。刚刚发生的那一切,竟然是在他完全失去知觉得情况下发生的。这在这么多年来和它的较量和抗争中,还是头一次遇到。   在以往,就算在最暴烈的全面发作中,他自己还能牢牢守护住自己神智最后的一丝清明,就是这丝清明,尽管让他在以往的岁月中,在回醒过来之后让他的心一次次的陷入无边无际的后悔和痛苦之中不能自拔,但也确实实在在的保证他对身体和神智的主控地位,使体内的它最终都会在爆发过后,很快的龟缩回去。可是这次不一样,自己竟然在那瞬间完全失去了对身心的控制,如果按照眼下的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别说再勉强的撑上两年,怕是就连今年都撑不过去。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自己也已经在心里多次的琢磨和面对过最后时刻的来临。可是无论如何,这种预想中的面对,都是至少三十岁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这一切忽然变得如此迫切和现实,实在让他不能有哪怕是一点点的甘心,何况现在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感觉好点了?”   就在他静静的盘膝坐在闭目调养的韩远山面前,胡思乱想的时候,韩远山缓缓地睁开了恢复清亮的眼睛。   “好多了。韩老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有没办法让我一定撑过这两年?我实在需要这两年的时间来做好一些事,不能这么快就输给它。”   面对着在某一层面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韩远山,方榕没有丝毫的客套和掩饰,径自提出自己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你屡次狂暴的发作和发作时血腥的刺激,已经让你体内的它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来逸出朱雀印的封印之力。再加上常年以来,你心境中那些郁积的负面情绪的影响,现在的你已经越来越容易受到它魔气的吸引,自然发作的机会也就会越来越多。就像刚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灵空降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就能让正在用功的你产生异变,如果再不想点办法,你很快就会被完全魔化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听到韩远山的看法和自己感觉到的一模一样,方榕真的有点急了。   “刚才我也在想解决的办法,眼下还是想不出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帮你最终解决你身上天妖附体的问题,不过你眼下的困境倒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办法。给,这面朱雀镜你从这一刻起就贴身带在身上,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要离身。还有,不管有多忙多累,从今天开始,你都要每天按照这本书上顺序,把这些符统统画一遍后才能休息。再者,尽量保持自己心境的平和,不要再让体内的魔气有机会全面狂暴的发作,我想这样的话,你撑过这两年应该还不成问题。”   把手中的那面古旧铜镜和那本式样古拙的线装书郑重的交到方榕手里,也没等神情激动的方榕开口说话,韩远山清瘦的脸上神色徒的一变,有些严厉的盯着面前的一愣的方榕:“不过方榕,我要你认真的答应我一件事!”   “韩老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此时的方榕已经情怀激荡到不能自己,饱含着深刻情感的双眼闪动着泪光,就连语气也隐隐的带着一点鼻音。   也难怪他激动,因为他知道,刚刚韩远山郑重交给他的,可能就是殷巫数千年来源远流长的宗主信物和只有宗主才能完全掌握的宗门秘术的全本。这要是他方榕已经是殷巫宗的传人,哪怕是普通的门徒,在这种救命的时候暂时得到这些,勉强还能说得过去。可他一直以来还是个连门都没入的外人,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韩远山的无私救助,眼下又连他殷巫传承法统的信物和全宗最厉害的秘本就这么的交给了自己。   面对这样的信任和情义,他除了感动和感动,还能再说些什么?此时的他,别说韩远山只有一个要求要他答应,就是再多有几个,只要他自己能做到,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那怕答应后,将要面对的是刀山火海还是九幽地狱。   有时候,能感动像方榕这样的一个男人的,并非是什么难得的身外之物,而只是那种让他心灵能完全体会到的诚意和触动。   “在这两年内,我要你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绝境和困苦,都不要放弃你长久以来的坚持,不要放弃你解决自身问题的尝试。不管我能不能看到,都永远不要试图用放弃生命的方式来寻求解脱,能答应我吗 ?”   “一定!”缓慢而又认真的点着自己的头,萦绕在方榕眼眶里的两滴热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痴儿,痴儿!有些时候,一条路不走到最后,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等待你的将是什么。只有勇敢的走下去的人,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你的路也是这样,走到尽头,你就会明白了。”轻轻的伸手抚摸着方榕低下的脑顶,韩远山深邃清亮的双眸中也隐隐闪动着一丝泪光。在泪光之后,那眼眸的最深处,却又闪烁着另一抹坚定和决绝的精光,这使他削瘦的脸庞看上去隐隐有种神圣的光芒在流淌。   当夜,当挂好朱雀镜的方榕一脸肃穆的端坐在方桌前,一丝不苟的照着韩远山给的那本书依书画符时,寂静的韩家寨寨门之前,瘦削的韩远山负手而立,静静的等待着预料中一切的发生。   入夜微凉的山风吹动着他身上那袭老旧的长袍猎猎作响。朦胧的月光下,衣袂飞扬中,他瘦长的身子不动如山,只是微眯着眼,就像一株老松一般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感应着那越来越近的信息。   “果然还是来了。”就在周围山野里原本响个不停的虫鸣忽然齐齐停住的同时,他微眯着的老眼也倏地睁开。清亮如水的眸子紧紧盯住那点在月光下忽隐忽现,冉冉而来的幽光,韩远山静静矗立的身躯忽然也开始动了。就像无数次丈量过的一般,就在那点飘忽的光影来到自己面前五丈远近的时分,他忽然挺拔了起来的身躯稳稳向前踏出跨度完全相同的三步,每跨一步,脚下便发出闷雷一般的一声巨响,震的冉冉而来的光影开始了剧烈的沉浮。   “立符为禁,天清地宁,化空成界,妖魅现形。嗟!”   就在那点幽光挣扎翻腾的瞬间,踏完三步后站定的韩远山随着口中的低喝,忽然从手里洒出三道符来。   三道箭一般射出的纸符一离开他的手,便在山风里变成了燃绕着的火影飞到了那点光影的当空处化为灰烬。   随着纸符花灰,那团不停浮沉着的光影猛地一滞,随即在“波”轻响里敛去光华,变成一只黑色的寸大纸鹤飘悠着往地上落去。   轻轻的伸手一招,就像有无形的吸力吸着一般,那快要坠地的纸鹤便转眼出现在五丈外韩远山的手中。   月夜朦胧的光影并不能阻挡住韩远山锐利的夜眼,仔细打量着手中并不常见的黑色纸鹤,韩远山清亮的双眸里慢慢闪现出来彷佛要吞噬一切的幽光。因为他已经从这只并不寻常的黑色纸鹤身上,感应到了远方那双窥探的眼睛中,散发出来的邪恶的气息。   就在那点光影化为纸鹤的同时,在远离韩家寨的一处山坳里,在一块巨石上盘膝而坐的闲云就像当胸猛挨了一拳,身子往后猛的一仰,随后就在重新坐起的空里张口喷出了一口污血。随着这口血的喷出,他原本健康红润的脸庞也顿时变成了一片惨白。   “厉害!竟然只用三道符就能破我的玄鹤术。师尊啊,看来这次要大动干戈才行。”踉跄着站起身子,抹去嘴角血污的闲云呆呆木立了一会,这才在有些失神的呢喃中随着卷来的山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早上,方榕从深沉的睡眠中一醒来,便感觉到了体内与以往的不同。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和筋肉之间,都弥漫着一种清新跳跃,生机勃勃的活力,就连一向沉郁阴暗的心境,似乎都被一种崭新的轻松和松弛所代替。   这种奇异的感觉对他而言,是种非常非常久违了的感觉。所以就在感受的瞬间,一种想哭出来的冲动与渴望,使他的全身不由自主的轻颤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身心被那种不管再怎么样的挣扎和抵抗,都永远无法摆脱的阴沉和黑暗所包围,习惯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和环境,从睡眠中醒来时,都要调理好久才能勉强恢复常态的心境。这种种噩梦般缠绕了他十年的压抑和沉郁,在今天早上,就在韩家寨这间简陋的小屋内,就在着清新无比的阳光和空气的包围下,都好似退了潮的海水一般,消失了。   呆呆的躺在床上,望着窗纸上显得特别明亮和温暖的阳光,听着这山寨所特有的清晨的静谧,泪水就像不停话的小溪,不停的从他眼眶里涌出,滚过眼角,无声的滴落在枕巾上。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感觉到过这般轻松和清新的早晨了?是十年,还是一辈子?   上次就像这样醒过来的清晨,是在姑姑家自己的小屋里,还是在奶奶的大屋中那温暖的炕头?就算自幼就不记得去世了的父母的音容,可在胜似父母的姑姑姑丈还有奶奶的关爱之下,那时节,自己的生活又是多么的幸福啊!   可是现在,就在那噩梦来临之后的现在,就算自己恢复了当年的心态和感觉,可是这些深深疼爱着自己的亲人却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一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为了驱赶走纠缠在自己身上的噩梦,为了那些自己心理上怎么都越不过去的沟壑和怯弱,自己竟就连他们去世,都不曾鼓起勇气回去过。自己究竟是太过自私,还是真像自己一直以来在心里对自己说的一样,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好呢?恐怕还是自私和怯弱多点吧 ?   恐怕是自己不敢去面对自己的遭遇,带给这些深爱着自己的人们眼中那一份惨痛和惋惜,是自己不敢真正去面对上自己身上突如其来的噩梦,才是造成自己这些年来浪迹天涯,就像一只寒风里的瘦狗东奔西走颠簸流离的主要原因吧?   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靠着一个连自己都相信了的借口在不停的逃避,不停的东躲西藏啊!不然,为什么自己可以在这十年之间,可以面对任何人、任何环境,就是实在憋不住的时候,也可以在选择全面爆发之后,悄然的再换个地方在人群中混下去,却一直不肯回去陪着亲人们一起度日?难道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地方,能比自己的亲人和自己的故乡还能了解自己,还能安慰自己?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选择逃避,那怕明天体内的天妖就要真正的面世,我决不再后退!”   就在这阳光灿烂的清晨,靠着胸前那面朱雀镜的镇压,而让身心暂时摆脱了长久桎梏的方榕,   就在忽然而来的醒悟里,就在汹涌而出的悔恨泪水中,默默忍受着胸口那无以言说的刺痛和内疚,在心中暗暗嘶吼出自己的誓言!   “榕哥,榕哥,你起来了吗?”就在方榕心中发下誓言的同时,门口响起了林晓菡清脆的声音。   慌乱的几把抹去在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和衣而卧的方榕迅速调整着自己身心恢复到惯有的神情,这才下地拉开门: “起来了,起来了!”   “榕哥早上好!”随着一阵清风和一股淡淡的香味,林晓菡娇俏的面孔出现在方榕的面前。靠着侧面灿烂阳光的映衬,她娇俏的脸上跳跃着一片青春的清新和艳丽,强烈的刺激着方榕的视觉神经,特别是她酷似叶枫的一张脸,一时间竟把刚刚从剧烈的心神波动中恢复过来的方榕再次带回那不敢回首的当年。   “嘻,榕哥,是不是又把我当成别人了?”青春的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精灵的笑容,林晓菡调皮的在方榕有些恍惚的眼神面前大力的挥动着双手,想把他的视线和意识拉扯回来。   “哈,怎么起的这么早?”   难得的,方榕脸色微微一红,企图借着转身往回走来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刚刚那一刻,他竟真的差点又把她当作当年来叫自己去上学的叶枫了。   “不算很早哦,你看太阳都升起那么高了。”   也不管房间里的零乱,后发先至,先于方榕抢进小屋里的林晓菡好奇的打量着小屋内,比自己所住的房间还要简陋和残旧的陈设,有些心不在焉的顺口回答道。   “不好意思,房间里乱,你随便坐。”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被自己靠依的有些零乱的被褥,不安的方榕又加了一句:“我刚起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嘻嘻,不用解释,看你和鸡窝一样的头发我就知道了。咦?”   正在嘻笑着的林晓菡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得,绷大了美丽的杏眼,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方榕,眼眸中全是一片惊奇的神色。   “怎么了?我脸上莫非长出了什么怪东西?”嘴里故作轻松的说着,其实心里猛地一紧的方榕手就不由自主的摸上了面颊,生怕自己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水。   “不是啊榕哥,奇怪!今天你的脸色看上去非常的,非常的精神,精神的都有些过头了。哼,不公平,那有男人的脸色可以艳丽到这般模样的 ?说,你平时用的是什么化妆品?”   一连串不同的表情在少女娇俏的脸上,随着她充满了跳跃性思维的话语变化着,让微微有些诧异的方榕在瞬间竟有些不敢对视的眩晕。   “艳丽?我脸上 ? 不可能,我从来不用化妆品的。”惊讶的双手抚上自己的面颊,左顾右盼的方榕企图在简陋的小屋里找到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到底有了什么不同。   “别装了,你这破屋子里会有镜子?你等着,我包里有,我去取。”根本不相信他解释的林晓菡说着话,便飞快的冲了出去。   “我脸上会出现艳丽?”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不解的方榕恍惚的盯着她飞快跑动的背影,眼中掠过一抹黯然神伤的凄楚。   在他这十年的感受里,大清早起来,要是自己的脸色不显得格外阴沉和憔悴,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艳丽?这种颇带女性化的词汇恐怕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脸上吧 ?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啊?   “给,不信你自己瞧瞧,不过记得看完后,一定要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化妆品。不然,哼,看我还理你不。”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微微有些喘气的林晓菡已经高举着一面小镜子冲到了他的面前。   无奈的苦笑着接过还带着香气的小圆镜,就算以方榕的自闭和迟钝,也知道自己手中拿的是少女自己惯用的化妆镜。   “啊?”漫不经心的往镜子里一看,就连方榕自己都不由的傻住了。   镜子里出现的那张面孔还是自己的脸么?两颗宝石般隐隐流转着七彩光芒的双眼闪动着一股妖异的魅力,平日里最多会带着点红润气色的那张大脸上,闪耀着一片粉色桃花般,只能用艳丽来形容的瑰丽肤色,这肤色和双眼中的妖异光芒配合在一起,竟隐隐使自己的这张大脸焕发出一种充满了阴柔的、奇异妖艳的味道。   “这还是我方榕么?”目瞪口呆的抚上自己并没有觉得与平时有什么明显不同的面颊,方榕整个的呆住了。   “嘻,我没说错吧,榕哥?赶紧交代,你用的是那种牌子的化妆品?或者是那种秘方?赶紧告诉我。”伸手拉住已经呆掉了的方榕的胳膊,林晓菡微带着得意的语气撒娇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也是朱雀镜和那些符带给自己的变化?”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胸口,方榕就觉得心头一片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混乱,但本能的,他知道自己体内已经开始有新的变化了。   自从昨夜把那面韩远山给的古旧的小铜镜带到胸口之后,用心全神画了半夜符的方榕在临睡前的练气中,就已经明显感觉到与往日的不同。   一向在体内运转中绵细醇和的内息,在继续顽强抵抗着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魔气时,竟在流转过胸口的瞬间,得到了另一股强劲暖流的支援。挟带着这股似乎永不会枯竭的灼热劲流的威风,绵细醇和的内气在体内与魔气的交锋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特别是在到了后来,在那股暖流冲击过的所有经络和肌肤中,又忽然随之泛起的更为强劲和灼热的劲流的冲击,致使自己体内本已经开始有些泛滥的魔气,再度遁回了位于眉心之后,那团自己的内气永远都无法攻入的阴冷和漆黑之中。   随即自己也在身心忽然泛起的松弛和疲倦里陷入至深的睡眠,醒来后便感受到了体内和心境中翻天覆地的变化,本以为就是这些了,可没想到眼下竟然连脸色都变成了这副样子,会不会连自己的身上肌肤也变成了这副颜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感应过眉心之间那依旧隐隐存在的冰冷和黑暗的方榕,在明白自己并未完全解脱的现实后,却被眼下自己脸色上的变化和猜测弄得六神无主了起来。   “榕哥,榕哥!你发什么呆啊,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让你的皮肤这么好看的?真希望我也能马上拥有这样漂亮的肤色,这样我就可以连别的化妆都要省了,想想真让人激动。”满脸向往的低声呢喃着,有些神不守舍的林晓菡竟在不知不觉中伸手往方榕的脸上摸去。   “呀!小林你在干吗?”在她的手伸到眼前时,方榕猛一下醒过神来,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么小气干吗啊,我不过是想摸摸你的皮肤而已。”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林晓菡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黯然。   “说真的小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这样的肤色在你们小女孩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我是个大男人,这样子你叫我怎么出去见人?刚在烦恼这个,你别介意。”   方榕显然注意到了她眼中的黯然,赶忙挤出了个笑脸解释道。不知怎得,从认识这酷似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的小姑娘开始,他心底里便真的非常不原意看到她眼中带上任何一丝的不开心,何况他自己也还亲口答应过她父亲,要在未来的这段时间内照顾她 。   “哈,那倒也是,榕哥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个女的。嗯?谁是小女孩了?人家都是成年人了!榕哥讨厌,气死我了。”脸上的表情飞速的变换着,就在方榕还没明白自己又是那里说错话了的空里,脸色顿时变成了雪白颜色的林晓菡一把抢过自己的镜子,转身风一般的跑了。   “难道年纪小了不好么?起码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面对这狗样娘养的冷酷现实啊!”方榕有些失神的摇着头,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他现在需要验看一下自己的全身皮肤是否也变成了那种妖异的桃红色,如果也变了,他就必须立即去找韩远山来解决这个让他颇觉难堪的问题。因为再不管怎么样与众不同,他毕竟还是个在北方这片古老区域成长起来的男人,传统中一些并不见得怎么起眼的东西,还是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血肉和思维中,不能舍弃,也不想舍弃。   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这正是其中之一!   “不好意思,方榕。老太爷说他今天有事,不想见任何人。”皱着眉头,正要去敲正屋门的方榕被守在门外的韩二含笑拦住了。   “这好吧,等韩老有空了你来通知我一声,我有些要紧事情想请教他。”方榕脚下一顿,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在说话的同时,也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学学韩老的样子,在这该死的肌肤不恢复原样的期间,来个闭门不出?   刚刚检查完自己的身体后,匆匆出屋的时候,就连素来冷漠的张振瞧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好奇和想笑的神色,就算是现在,自己彷佛都能感觉到身后的他和面前的韩二一样,向自己脸上瞅来的那道充满了好奇和好笑的灼灼目光。   “好的,老太爷一有空,我就马上过去叫你。”强忍着心头的好奇和惊讶,韩二点头应道。他觉得此刻的方榕脸上,竟闪耀着一股妖媚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想亲近他。   方榕在他并没有多少掩饰的灼热目光盯视下,浑身竟不能自己的泛起了鸡皮疙瘩。   “这还了得?”想到这里,方榕转身就走。   现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赶紧回到自己的小屋,闭门不出。直到想尽办法解决了这令人难堪的肤色之后,再出来面对所有人。   “是方榕吗?进来吧!”就在他转身想逃得瞬间,一直寂静无声的正屋里传出了韩远山苍老的声音。   “没想到真会是人面桃花,难道他真的注定只有死路一条?”听完方榕颇有些不自在的陈述后,端详了半天的韩远山垂下的双眼中闪过了一抹惊疑的阴云。   “韩老,怎么会变成这样?有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在吞吞吐吐的说完自己连身上都变成那种妖艳的桃红色的事实后,方榕此刻显得愈见妖媚的脸上流露出了焦灼的神色。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局限于名相不能放开?”已经收敛起了眼中阴霾的韩远山不满的抬头瞪了他一眼。   “韩老…”面对老人的不满,方榕只能以苦笑和恳求的来对付。   “唯精唯一,神魂归位。精气内敛不就解决了?”韩远山强忍着心头的悲哀和不甘,神色淡淡的指点着面前这个令他倍感痛心的汉子。他不想,起码不想在他还没有最后束手的现在,就告诉面前的方榕,这妖艳的桃花人面究竟代表着什么。因为他不甘心,也不能忍受自己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苦苦挣扎在无妄之灾中的汉子,一步步的走向那永远不能再醒来的噩梦之中。   起码,在他自己还没有真正的束手无策的最后关头,他还不原意放弃,决不!   “韩老,真的有效,真的有效!哈哈!”   惊喜的看着铜镜中自己恢复原色的脸庞,方榕就像个小孩一样,傻笑了起来。这世间,现在的方榕只会在韩远山面前,完完全全的袒露开他一直压抑着的心境,不带任何的控制和掩饰。嘴角无声的掠过一丝微笑,低头继续画符的韩远山并没有抬头去看方榕。   “咦?韩老你这是…”   肤色上问题的解决让松了口气的方榕神智也瞬间的清明了起来,面对着摆满屋子的黄色纸符和依旧趴在炕桌上不停画符的韩远山,他顿时注意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注意到韩远山身上,现在穿着的正是猩红的法衣。   在他的记忆中,韩远山正式的披上法衣的场面并不多见,只要穿上,那就预示着肯定有事将要发生。可是现在的韩家寨不是很平静么?   “别以为现在这样就没事了,以后如果脸上再次出现那股子桃红,那就是说你心绪不宁,身上的天妖又要发作了,所以在这期间,你一定要注意保持自己心境的平和,如果这股桃红发再作过三次,你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来摆脱天妖的控制了。”   抬头斜了方榕一眼,韩远山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记住了韩老。我会尽量注意的。”听了他的告诫,已经完全恢复了本色的方榕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意外和震惊。   “我在画符,准备晚上在寨子周围布个奇门阵,算是也为寨子里加一层防护。到时候我来叫你帮忙,现在你去忙吧,不然画不完。”   “为什么现在要在寨子里布阵?韩老他在担心什么?”   出了门的方榕琢磨着心头的疑惑,慢慢的走到了林晓菡紧关着的房门前。   心有所思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小院中,更加惊奇的望着他在转眼间又恢复了本来面色的韩二,和那边像泥塑一般挺立在阳光中的张振他们眼中,一直追随着自己移动的目光。   “小林还在生气?我道歉行不行?”注意到一开门看是自己,林晓菡转身就往回走的脸色,方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紧随着她进了屋。   “嘻,这还差不多!”   也许是真的还没脱小孩脾气,也许是根本就没对方榕真的生气,林晓菡的脸上顿时又出现了亮丽的笑容。随即她也注意到了方榕脸上的变化,惊讶的伸手指着他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才是有点异常,现在恢复了,就这样么简单。只是很抱歉没办法让我们的小林也变成了那样了。呵呵。”看着她惊讶娇俏的样子,方榕不由的呵呵轻笑了起来。   “讨厌,榕哥你又想抽烟?我房子里不许抽!”再度冲着方榕翻了个俏皮的白眼,一把抢去他手里刚摸出的香烟,撅碎扔到门外,林晓菡这才又对苦笑着的方榕做了个鬼脸。   “那我出去抽好了。”无可奈何的方榕苦笑着就准备离开。   “榕哥,你陪我出去转转怎么样?莲姐又不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没电没水不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对了,罗头怎么也不见了?”   “罗头下山帮我办事去了,要不这样吧小林,我看干脆叫人送你下山去陪莲姐守书店如何?那里可是我在聊城的大本营,正好也可以证实一下你自己经常给我们吹嘘的商业潜质,你看怎么样?”   “你是不是嫌我在这边碍手碍脚的妨碍到你了?”少女的脸是说变就变,转眼之间林晓菡脸上又流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好吧,反正我留在这边也没什么事可做,而且这里的水又是那么难喝,晚上又没电视可看,那我现在就下山去陪莲姐,叫你们好好瞧瞧我的本事,哼!”在从方榕愕然的脸上知道自己有些过敏之后,林晓菡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的笑容之中,琢磨了一会,终于开口了。   此时的方榕那里还敢再说什么?赶紧找来韩二,叫他安排山民陪小林姐下山,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第七章 乱局   第四集 第七章 乱局   时间就在方榕焦灼和无聊的等待中推移。   眼下的他,即不能跑去打搅闭门不出的韩远山画符,也不想在今天去见装了一肚子疑问,十有**会向自己问起关于那些道法异术种种问题的赵三和王小明,因为他怕问着问着,赵三会忍不住再度问起当初是谁杀了苍狼他们三个人,引起了这次的火拼。   尽管在心底里,也隐隐有些感觉到这次见面后,赵三似乎也在竭力回避这个问题,但在这间事没有明朗化之前,方榕实在不敢确定赵三是不是真的肯放开了不提。因为他知道,对赵三这类江湖中的铁汉来说,恩仇之间的事,实在是个很不容易放开的铁律,不然,他也就不会成为江湖人了。   其实眼下的方榕最不想面对的,还是在犹豫和摇摆着的自己。尽管近来随着他自己最后期限的进一步明确和体内日趋明显的变异的影响,他几乎已经能放开所有的顾忌,下了决心要面对所有可能要发生的事,但在刘英奇这件事上,他还是因为叶枫的存在,而一再的陷入犹豫和摇摆之间,痛苦的不能自己。   尽管往日刻骨铭心的情怀已经在叶枫扯断丝带留下小猪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他在心里和那小猪一起,捏成了过眼云烟,但根种在骨子里的歉疚和那份流淌在血液中对于一些观念的执着,却让他怎么都做不出可能会伤害到叶枫一生幸福的任何事。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已经发作的要命关头, 因为叶枫的呼唤而放掉已经随手便可撕成碎片的刘英奇,更不会在感应到刘英奇身上的聚福降所带的血腥气息后,强忍下因之而来的愤怒和狂暴的杀意,再次返回去找叶枫。   当时的叶枫并不知道,只要她当时的回答里,对她和刘英奇之间的感情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当夜的聊城宾馆就铁定会变成刘英奇他们一行人的葬身之地。   可是叶枫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方榕再次选择了放手,决定了所有的苦和痛,都由他自己来背,哪怕是为此而放弃生命。   可是随后发生在聊城的种种,让方榕毫无选择的陷入了至深的痛苦之中,至今都不能排除。   一方面是惺惺相惜的赵三和他手下人因之而流的鲜血和陷入绝境的现实,一方面是自己深感愧疚的叶枫背后,刘英奇他们看上去怎么都不会放手的一步步进逼。自己可以因为一时的激愤和愧疚,毫不留情的放手屠杀卑鄙的长风,也可以把濒临绝境的赵三他们暂时掩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眼下的情势摆明了,刘英奇那边可能并不肯罢手,而赵三一旦伤好了之后,也肯定不会放过凶手,如果情势真到了那一步,自己该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显而易见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只要真正和刘英奇对上,只懂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赵三十有**不是身怀密技的刘英奇对手,何况按刚刚韩老说的往事来看,刘英奇还有深不可测的师门长辈隐匿其后,赵三如何能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   其实在情在理,他都非常非常的想帮赵三,甚至不止一次的有过瞒着赵三和所有人,自己直接去撕了刘英奇的冲动,可是只要一想到会为这样的结果而将陷入痛苦的叶枫,一想到叶枫脸上会出现的泪水和怨恨,方榕的一切想法只能变成心中无奈的苦痛和一缕缕挥之不去的酸楚。   方榕的心就是因为陷入了这种即不想赵三流血,又不愿看到叶枫痛苦的两难之中,所以才不愿意在自己没想明白的情况下,去面对此时还躺在炕上的赵三,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到了那时,夹在其中的自己到底该如何面对!   就在方榕在韩家寨陷入苦思之时,聊城什字的三泰书店内,小蒋和刚来不久的林晓菡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莲姐,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告诉榕哥,让榕哥自己来处理吧。要不干脆建议榕哥关了这里,免得生这份闲气,反正现在他也不见得会在乎这点小钱。” 乱成一团的书店内,沉闷压抑的气氛和面前面莲姐惨白的脸色,终于让林晓菡忍不住了。   “小林,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不明白的。你不知道这三年多来,榕哥在这间小书店上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尽管我现在也明白榕哥不再是以前的榕哥,可是我相信,在这三年中,他是真的全心全意要开好这个书店的,因为只要你见过他买书给那些孩子们时,眼中闪烁的那份快乐和满足,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林晓菡,小蒋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心神憔悴的怀念和凄然。   “那要不咱们赶紧回去找榕哥,让他来处理吧。走!莲姐,咱们现在就回韩家寨去。”受不了小蒋脸上出现的那种表情,林晓菡站起来就想拉着小蒋走。   “榕哥现在那么忙,怎么有时间下来处理这件事?再说他把书店托付给我,一转眼书店就变成这样,你叫我拿什么脸去和他说?”依旧惨白着脸的小蒋说到这里,扫视着小店内的眼睛里隐隐已经开始有泪光在闪动。   素来整洁有序的书店内,所有的书籍都被翻的乱七八糟,就连书架下面的暗格和玻璃柜台里摆的书,也都被翻了出来,乱七八糟的堆放柜台和地上,整个小店在刚刚突然而来的检查里,几乎被翻了个,狼藉的不成样子。   “那你想怎么办莲姐?”林晓菡一看小蒋要哭,有些急了。   “收拾一下,继续做生意!”   一寸一寸的扫视着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小店,咬了咬牙的小蒋毕竟还是没让眼泪流出来。   零乱的书被一本本的放回原位,小店也逐渐、逐渐的在一声不吭地小蒋麻利的收拾下再次的整洁起来。   林晓菡一边默默的帮着收拾,一边不住的偷眼注意着小蒋的脸色,她总觉得现在的莲姐这种过分冷静的沉默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积蓄,这让她开始真正的有些佩服起面前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少女来。   自跟着方榕来到聊城这小地方以来,因为方榕的关系,她基本已经收敛起了过往那种张扬的个性,一见面就很刻意的和小蒋,这个显然和方榕比较亲近的少女示好,拉近关系。再加上小蒋本身看上去也还好接触,并不若她想象中的那么土和小家子气,倒也相处的比较融洽。   但融洽归融洽,两人之间巨大的出身背景和所处环境缩造成的巨大差异,还是让她在心底里隐隐的有着一份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优越感,再加上在这几天的接触中,她技巧的弄明白跟个方榕三年之久的小蒋,还不如自己对方榕了解多的事实后,心里那种隐隐的优越感就更强了。   但是现在,对于主要当事者小蒋的这份倔强和韧性,她还是不由的佩服了起来。因为她自度绝对做不到,特别是就在刚刚,自己也亲身经历和目睹了的那场骚乱似的突击检查后。   刚刚就在书店,告别了送她下山的山民的林晓菡,和惊喜的小蒋见面的亲热还没结束的时候,一大群身着各色制服的男女就冲进了书店,还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她和小蒋就被几个男人推推搡搡的围到了角落。   随即在那一阵乱哄哄的嚷嚷声小蒋愤怒的质问声里,火大了的她总算听明白了这是四五家所有能管到书店经营的部门联合进行的突击检查。   要不是看到原本怒气勃发的小蒋涨红了脸,苦忍着不再挣扎和反抗的神态实在可怜的有些异样,她才不会也老实的忍住了自己心头的那口恶气,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书店翻了个底朝天。   在她看来,面前这群人这那里是在检查?直接就是在捣乱,书架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书被他们翻的一塌糊涂,翻完了不摆放整齐不说,有几个还随手乱扔。就这样还不算,最后大约是没查到什么他们想要的,在把书店翻成一片狼藉之后,又硬是捆了几摞书带走,说是回去检查是不是盗版。   然后这大群人就在众多路人的围观和指指点点中扬长而去,只留下惨白着脸,气的浑身发抖的小蒋和又气又憋屈的自己。本来按照她的想法,小蒋不管再怎么泼辣,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少女,在经过这么一番骚乱之后,很可能就会关了店门,跑去找方榕报告或是回家去哭一场。可她没想到小蒋在杂乱不堪的店中坐了一会后,还能坚持着再开门。   刚刚她自己也在那群人嚷嚷和彼此的交谈中,听出来这次检查来得有点蹊跷,这一大群隶属于不同部门的人似乎都有个共同的寻找目标,而且离开的时候留下的话也很反常,什么叫会随时都会来重点检查?   自己刚才也曾问过小蒋,知道以往的三年多来,书店从没被这么检查过,就算有例行检查,也不过是来随便看看,大家和和气气的聊几句就走,为何会忽然弄成这个样子?再说自己也多次的听榕哥不无得意的提起过,他的小书店可是年年都被这些管理部门评为先进的啊,怎么会这样?   就在她边想边觉得奇怪的时候,摆在书店柜台上的电话响了。   看到小蒋正在那边忙,林晓菡便接了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里有个女人急急的说道:“是小蒋吗?赶紧关门,他们又要检查来了。”随即电话便被挂掉了。   “又要检查?”林晓菡一听,都快晕了,忍不住叫了起来。   “小林?”站在凳子上往书架上摆书的小蒋手一哆嗦,差点掉下一本来。   “莲姐,电话里刚有个女人叫你赶紧关门,说是又要检查!”   “什么!”腾的跳下凳子,抢过来的小蒋的面色顿时变成了铁青。   “她说完就挂掉了。”放下听筒的林晓菡无奈的说道。   “叮铃铃!”就在这时,刚挂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倒把林晓菡吓了一跳。   “喂,你好,这是三泰书店。”这次是小蒋抢先拿起来了听筒。尽管心境大坏,但她依然按照往日的习惯,表现出了自己的礼貌。   “你小蒋吧 ?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又要突击重点检查了,赶紧想办法躲一躲。唉!”电话里,一个听上去有些耳熟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叹了口气之后,挂上了电话。   “莲姐,怎么了?”一看到小蒋握住话筒在那里开始发呆,听到了电话里那边已经是忙音的林晓菡有些急了。   “一个男人的电话,他也说又要来检查,叫我躲一躲,还问我们书店是不是得罪人了。奇怪我们会得罪谁?”   小蒋的铁青的脸上,此刻竟有种奇怪的平静,脸色也开始从铁青慢慢地变成了不带一丝血色的惨白,不过两眼中却有种陌生的光芒在闪烁。她刚刚已经猜到电话里这个听上怯怯、又有些熟悉的人是谁了。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工商管理局中一位经常来为儿子买书的老顾客偷偷打来的电话。   “莲姐,那咱们怎么办? 要不关了门躲躲?”林晓菡一听,这又要检查的消息可能是真的了,不由得就头大了起来。眼前这书店刚收拾得有点样子了,要是再像刚才这么来一下,那要收拾到什么时候下才算完?   “能躲到那里去?人家能天天来查,你能天天都躲么?小林,帮我个忙好吗?”还是那么出奇平静的小蒋小心的放下话筒,抬头对林晓菡说道。   “莲姐你说,是不是要我去找榕哥?”林晓菡就觉得她眼中那种陌生的光芒闪动的让她心慌。   “不是,你帮我把装书款的钱包送回我家去,这边我来应付。赶紧去好吗?”说着话,顺手把柜子里的钱包塞给她的小蒋轻轻的推了推她。   “那你一个人行不行?”接过钱包,被推着走了两步的小林想想心里又放心不下。到了此刻,她已经有了慌神了。   “没什么,你快去吧,不然等下他们来一乱,就不好了。”小蒋又伸手推了她一把。她心里一乱,便抬脚就冲出了书店。   看她已经跑出了书店,小蒋脸上的平静顿时消失了。   一声不吭的抬眼看了看面前已经基本恢复整洁的书店,她那双大眼中,让林晓菡觉得有些陌生的光芒此刻由一丝不舍,转变成了一股怨毒的森冷之光,这使她惨白的脸上,呈现出几道有些凄厉的僵硬线条。   伸手拉过立在门口的那根三尺多长的钢筋拉门钩,娇小的小蒋就像一座冰雕的门神,站到了书店门口。   再说林晓菡,抱着装钱的皮包刚跑到什字,便看到刚刚离去不久的那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往书店方向来了。   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林晓菡加速了脚步,往小蒋家的方向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恨韩家寨的落后,不但没电没水,就连电话也没有,手机更是在群山之间毫无用处,不然自己现在就可以通知榕哥,让榕哥下来亲自处理眼下的事情,她相信榕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现在这一切只能是空想。现在不知道莲姐一个人留在那里,会不会有事。真是的,气死了!就这么想着跑着,跑着想着,一不小心,她差点撞到迎面也跑着的一个人身上。心里一惊,就在她抬头刚想开骂的功夫,却奇怪的发现街上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往这个方向跑,周围的许多人都在满脸兴奋的往自己的来路上跑。   “奇怪!怎么会这样?”心里这个疑问刚闪过,猛然醒悟过来的她也一调头,拼命的往回跑了起来。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过什字时抬眼望去,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刚刚离开的书店那边,已经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莲姐在那边果然出事了!   就在聊城起了波澜之时,远在数百公里外的省城此时也陷入了严重的骚乱之中。   就在省城内赫赫有名的四海集团总部大楼之前,此时枪声四起,硝烟弥漫。过往的路人乱成一团,哭叫着仓惶而逃,一时间热闹的街头竟像是变成了战场。   楼前那条平素繁华热闹的马路上,一辆挡风玻璃已经粉碎的黑色小轿车紧紧依在一辆浑身弹洞,正在拼命飞驰的两节相连的公共汽车边上,不停的边逃边从里面往外射击,伸出的乌黑枪管竟有四支之多。   街道两侧,无数荷枪实弹的警员和防暴警察一边追击,一边和他们对射,可是警察们强大的火力因为顾忌着与黑色小轿车同方向行使着的公共汽车里,那些正在拼命哭嚎着的乘客,实在是压制不住小轿车里那些亡命毫无顾忌的开火。   四海大厦的门口,巨大的玻璃门此刻已经变成了满地的碎片,不少警察和四海集团的保安正抬着好几个伤者急冲冲地撤离。   与此同时,叭叭砰砰的枪声不断地爆响着。   马路这侧,不断有逃避不及的行人惨叫着躺下,而那辆已经当了人家最佳盾牌的公共汽车,却依然在那可能快被快吓疯了的司机驾驶下,疯狂的向前冲去。眼看着靠那辆公共汽车的掩护,不断扫射出子弹的那辆黑色轿车就要拐入更繁华也更热闹的广场,就在众多拼命追赶的警员们气急交加的紧要关头,一俩白色的警车风驰电掣的从广场方向斜插了过来,就在刺耳的警笛声和刹车声里,这辆警车猛一打横,横婷在了马路当中,拦住了那两辆疯车的去路。   几乎就在白色警车刹住的同时,车门开处,两道人影翻滚着落地,急如骤雨的连串枪声也顿时成串响起。   似乎在翻滚出车的瞬间就已经做好了分工,左边那道相对纤细的身影在身影翻滚出车、落地站起的这一眨眼功夫,准准的四枪就分别射穿了黑色小轿车左面的轮胎和公共汽车的右车胎。   就在两辆失去平衡的车在各自的司机本能急刹车的摇晃里,右面翻滚出的那道矫健身影连串射出的子弹已经让黑色轿车的司机和坐在前排的人丢了性命。随即黑色轿车里仓惶逃出的三个持枪人转眼便被蜂拥而来的警员和防暴警察们乱抢打成了蜂窝,横尸于地。   孟胜蓝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同时也在收枪往自己看来的同事杨冰露出了一丝苦笑。她怎么也没想到,眼下的这座颇有名气的北方重镇,作为一个省会,竟然会乱到了这种当街枪战的程度,这点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而更出乎她预料的,是近百名警员和防暴警察连这么几个持枪歹徒都对付不了的事实,看看这乱成一团的街头,看看他们刚刚乱抢齐发的劲头,那里还称得上训练有素?   想想自己昨天作为专案组的特派员刚刚来到这里时,听到这里的警察首脑给自己介绍自己部下时所说的夸奖之词,眼下的她除了摇头苦笑,还能再说些什么?   “现在该相信我说的了吧?孟组长!要想靠他们这些人破那案子,我看连年都会过错。”   一脸不屑的摆手比划着指向不远处正忙成一团的那些警察,杨冰冷酷的嘴角毫不掩饰的爬满了嘲讽和讥笑。   “起码必要的了解和协助咱们还是需要的,毕竟对这里还是他们比咱们熟悉。”尽管不太习惯他的冷酷和经常表现出来的那种自大,但对于特派小组里唯一的同伴和名义上的下属,孟胜蓝还是表现出了良好的耐心。   这几天来,特别是在勘查过长风集团大楼内部的血案现场之后,她已经不止一次的从这个自己实际上也不太清楚来历的同伴口中,听到了他对这里地方治安机关人员素质逐渐明显的不满,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在逐渐积累着对这里警员素质的很多不满,但是作为国家特派专案小组的组长,身负重任的她可明白,真要想尽快破案,还得靠这些当地警员的协作才行。对于这种状况,她已经在这两年里慢慢习惯了。   其实何止这里,她去过的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现象,这问题实在不属于她能解决的范围。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对自己这个来历有些神秘的同事就更多了几分好奇,按照他在勘查长风血案现场时的老到和刚刚处理这起突发事件时的身手,绝对应该是警界中的精英,为何以前自己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按理能有这样丰富刑侦经验的人不该对现实和人际关系方面表现的这么不成熟吧?   再想想这次上面派自己下来的时候,只说是给自己派了个实力出众的同伴,而且特别提醒必要的时候自己不能过问他的行动,并没有交代原因。 这在一向被上面视为精英中的精英的她来说,实在是从没有过的事情,这就越发的激起了她对他的好奇。   他以前是那个部门的?这次和自己一起来,到底还负有什么样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任务?   不过好奇归好奇,但却从没想过去刻意打听,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就在外面的路上基本归于平静时,四海大厦的楼上办公室内,惊魂稍定的夏永忠此刻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疯虎,焦躁的不停来回转圈。   办公室里,此刻除了依窗往下窥视的老二还能保持镇静外,其余闻讯赶来的各主要干部个个面如土色,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刚刚虎口脱险的老大更进一步震怒的来临。   刚刚,在四海大厦的门口,刚要出门的夏永忠忽然遭到了飞驰而来的黑色轿车里一群枪手的乱抢扫射,幸亏随行的保镖够机警,舍命护着把他推回了大楼内部,随即就有大批的警察似乎预先得到了消息一般,很快的围了过来,结果就在门口不远处的马路上,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本来在大群警察的强大火力下,那辆黑色轿车很快就陷入了绝境,司机几乎在枪战开始的时候就被打死,结果没想到后面冲过来了一辆公共汽车,上面的司机似乎被双方的枪战下破了胆,不但没有刹车,而且加速冲进了中心区域,变成了黑色轿车的盾牌,致使黑色轿车里的那群亡命能够腾出手,更换了司机,开始了新一轮的逃窜和挣扎,也使得现场最后乱成了一锅粥。   眼下,连滚带爬的在众人的保护下回到办公室后,惊怒交加的夏永忠已经狂暴的把办公室里能摔得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大大的发了通脾气。但是他们这些跟了老大这么多年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看来易怒的老大表面情绪的反应,绝对不是他真正怒火的发威。   作为一个实力强横的帮派老大,一个几乎一生都在凶险叵测的道上呼风唤雨的枭雄,他真正发作的时候绝对不会是眼下像个匹夫一般的暴怒,不然他也就不是名震一方的夏永忠了。   “大哥,你来看!”就在众人不安的等待中,依窗而立的老二忽然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压抑。   “什么?”尽管正因为心头不断闪过的各种念头而犹豫不决,但此刻已经平静了许多了夏永忠还是依言靠近了窗口。   “就是站在那里的那对男女收拾了那群杂碎,根据咱们得到的消息,他俩就是上面派下来的专案组特派员,女的号称警界之花,叫孟胜蓝,是组长。男的叫杨冰,很奇怪,咱们的人怎么都查不出他的来历。”借着窗帘的掩饰,老二手指着站在街上的一男一女,低声在夏永忠耳边说道。   “哦 ?”夏永忠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来,仔细眯起眼往下看去。他身后,静坐的众人也都围了过去,却被老二凶狠的一眼都瞪了回去。   透过明亮的玻璃,夏永忠看到的是一对年轻的,看上去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男女,再加上视角的限制,看上去更是有点模糊。   “大哥,给!”身边深知他心理的老二适时的递过了一个小型望远镜。模糊的影像在几十倍的望远镜里迅速拉近,街上那两个男女顿时清晰的出现在了他面前,细细凝视之下,夏永忠便体会到了下面两人的与众不同。   那个叫孟胜蓝的女人不愧有警界之花的美誉,身着便装的高挑身形和俏丽的面容,猛看上去就像一位成功的都市白领丽人,一眼望去就能把人的目光吸引住。   但在夏永忠久历世间的那双毒眼之下,他还是从这女郎宽广的额头下,那双明亮锐利的大眼睛和眼神中的那份清澈和坚定,从她微高的颧骨和一般白领丽人身上少见的古铜色皮肤,还有只比身边的男人低上一寸的、象标枪一样的笔直身形上,发现了她全身隐藏着的那种非同常人,凌厉醒目的气质。   在发现这一切的瞬间,他就知道下面的这位特派专案组长,绝对是那种最难对付的厉害人物,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去招惹这样的人。   镜头再落到她身边那个男人身上,就在头一眼看过去的同时,夏永忠体内那已经久经考验的本能便已经让他身上的寒毛竖了起来,那是一种只有极特殊的危险状况和面对一些极度危险的人物的时候,才会在他身上发生的异象,这让他整个人都在瞬间僵硬了起来。   “大哥,没事吧?”身边的老二显然注意到了他瞬间的不安,关切的问道。   “没事!”嘴里言不由衷的回答着,他瞬间提升到了极至的注意力又再度落到了下面的那个男人身上。   下面这个在刚刚头眼看上去的瞬间就让他感觉到了危险的男人,此刻再看上去却没有那种感觉。   站在那里的,只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并不十分起眼的年轻男人,算的上修长的身体看上去也并不见有多么强壮,身上看上去很是可体的衣着也是街上最常见的衣服,普普通通的一张大众化的脸上,此时的神情微微有些冷酷,但在那头最常见的黑色短发的映衬下,看上去也并没有太多扎眼,整个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一般人,这样的人每天在街上不知道能见到多少,转眼就能被大多数看到过的人忘到脑后。   可就是这么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人,带给夏永忠的,却是他这一生里并不多见的那种嗅到了极度危险之后,千锤百炼的本能和身体最明显得颤栗。   “老二,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楚这个杨冰的来历。另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咱们四海的任何人在最近给我惹事或者招惹下面的那两人,违者帮规处置!”   就在下面那个看似再也普通不过的男人似有所觉的抬头望来的前一瞬,微喘了口气的夏永忠离开了窗口,发出了自己的命令。作为一个在刀口浪尖打滚了大半生的黑道枭雄,他宁肯相信自己的本能直觉,也不会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   “没问题大哥。不过那今天的事咱们还要不要追查和处理?那几个家伙应该还有同伙,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大胆。”   尽管不是很明白老大为何忽然发出了这样奇怪的命令,但老二还是干脆的点头应是。这么多年来,他对老大一切奇怪的命令和行为早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好几次,就是这样奇怪的命令和行为让他们四海渡过了致命的危机,在腥风血雨的道上创下了无上的声威。   “不用查了,今天那几个杀手明显就是贺疯子那家伙漏网的小崽子派来的,我昨天早上已经得到消息,那晚被屠杀掉的人里没有他的尸体,也没有太多的陌生的面孔。相信他和他那群手下当晚并不在现场。”嘴角流露出一丝狞笑,夏永忠忽然在老二的耳边低声说道。   “哦?那今天的这次遇袭老大也早有预料?”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老二也刻意的压低了嗓音。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命大?”夏永忠此刻目光流转,脸上依旧挂着那丝狞笑,瞧上去竟微微有些得意,浑不似刚刚表现出来的那般暴躁和惊恐。   “那……”老二有些惊疑,竟发觉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已经有些问不下去了。此刻就连他自己,都摸不准老大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竟舍得用自己的性命安危去冒这份危险。   “这件事我心中自有主张,老二你只管听我的吩咐去做就是。”眼中不停闪烁着各种阴狠的光芒,夏永忠到底还是没忍住自己心头的秘密,在老二刚要应声离开的同时,拉住老二,又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昨天我已经叫人去请道上的几家大佬出面,安排我和贺小疯子和谈,今天是故意引他的人出面,让他明白我四海社不是好对付的。在道上混,很多时候,这里比狠管用,嘿嘿。”指着自己的脑袋,他得意的笑了。   “老大英明,我先出去了。”惊疑不定的点头应着,心下微寒的老二带着摸不着头脑的其他人,匆匆的出了门。他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去处理,根本不想再去细琢磨老大的心思,这么多年了,每每到了关键时候,老大都会埋伏下出人预料的狠招,他算是已经彻底服气了。   所以尽管这次依旧不明白老大为什么要冒着被人乱枪射死的危险,依旧在这么危险的关头布下这个局的真正原因,但他还是放弃深究了。因为他知道,老大想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自然就会知道。要是不想告诉,问也是白问,自己划不着去费那个神。   眼下的他有太多的具体事情需要去处理,别的不说,就是下面在会议室一直等候着的那些警察,就够他头疼了。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怎么去和警方解释刚刚发生的事,也不知道眼下连翻出事之后,惊怒交加的警方又会采取怎么样方式处理这件事。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往后的一段日子里,自己又没多少安稳日子要过了。   时过正午,六月已经有些毒辣的太阳,毫不吝啬的把大把大把的阳光洒在了韩家寨和周围的群山上,让流动着的空气都变成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浪,不停的扑打在焦灼的等待在寨子门口的方榕身上。   用过简单的午饭后,方榕就一直在大太阳底下站在这边,苦苦等候着应该今天就能把新设备带回来的吴俊林。可是在太阳底下都动也不动的站了快三个小时了,逶迤的山道那头还是不见他们的身影,就算以方榕长久以来千锤百练过的耐心和忍性,现在都开始有点焦躁了。   也学方榕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默默的站了三个多小时的张振此刻尽管脸上还是那幅惯有的冷漠,但细细的汗水却已经从他头项间不停地流出来了。   “你平时就是这么锻炼自己的?”咬牙保持着身子宛若标枪般笔直的站立,张振从站到这里后,头一次忍不住开口了。   方榕有些纳闷的一回头:“锻炼自己?”   “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我发现你全身上下到现在都没出一滴汗,就连站姿都没换过一下。”张振的目光仔细的扫视着方榕的全身上下,缓缓的说道。   “可能是我背负的黑暗大多了吧,没怎么感觉到太阳的温度。”方榕闻声淡淡的笑了笑,心却不由的沉了一沉。   要不是张振提醒,他都没注意到眼下,自己身上至今都没流一滴汗的事实。要在往日,只要不处在那种特殊的状态下,身体有些微胖的自己怕不早是汗流浃背了吧?更何况自己身上平时穿的又比较严实,在这么毒的太阳底下流汗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现在的自己,竟然在这里站了三个多小时还没流汗,这不是它在作怪还是什么?眼下回过神来的自己刻意的注意下,竟然还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温度,身上还是保持着那种不冷不热的感觉,难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对温度失去感觉了么?   想到这里,微微有些失神的他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口鼻之间,手指上清晰的传来呼气时微微有些发热的感觉。奇怪,那自己为何会对阳光的温度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种状态能保持多久?能说说吗?”他身边的张振并没有发觉他的失神,只是用充满了期待得目光盯着他发问。   “至少六个小时吧。”方榕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那轮太阳,有些无奈的顺口说到。他知道张振问这个干什么,可是一时之间又给他说不清楚,只好估计着从中午到太阳落山时的时间,给了他一个答复。   “六个小时?我知道了。”张振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便在脸上涌现出的坚决里,更加的挺直标枪般笔直的身躯,不再说话了。   方榕扭头扫了一本正经的张振一眼,在眼中流淌的无奈和淡淡的苦笑里,又转回了头,望蜿蜒逶迤的山道上望去,寂寂的群山之间,还是不见吴俊林和派去被设备的那几个山民的身影。   “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忍着心头瞬间闪过的阴霾,方榕抬眼望向万里无云的天际,在心中默默的问着自己。 第五集 第一章 封店(正式版)   第五集 第一章 封店(正式版)   林晓菡挤进人群的时候,正好看到娇小的莲姐被那男人凶狠的一脚踹中肚子,踉跄着摔坐在地。抽搐着捂着肚子,憋的满脸通红的她似乎喘不过气来,脸色慢慢地变得象死鱼肚皮那般惨白。   “我操你妈个小崽子!”   林晓菡顿时就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顶,嘴里也如泼妇般喷射出最粗鲁的咒骂。眼看那个男人还在继续前扑,企图更进一步对小蒋踢打,她扬手就把攥在右手里的钱包,狠狠的向那个男人的脸上抡了过去,只听一声脆响,伴着那个男人的一声哀嚎,钞票和硬币拌着血珠就那么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溅了开来,而并没有半刻停顿,小林象枚脱离轨道的炮弹,又似一头挣脱绳索的豹子猛地撞到了那男人的身上。还没等周围的人们发出惊叹,刚刚稳住身子的林晓菡又冲上一步,那被撞得趔趄欲倒的那男人也还没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缓过神来,挂着风声的一脚就那么径自踢到了那男人双腿的正中央。   “嗷!”   一声就算在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听起来,也让人觉得可怕的凄厉惨叫,几乎是从那倒地的男人口中象头怪鸟般地冲了出来,但迅即只见他捂着下身,就宛若被开水烫了的虾米一般,颤抖着在地上缩成一团,只是含混地呻吟着,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词出来。   这眨眼间发生的变化和惨叫的余音尚未消失干净,那边面色惨白的小蒋也还没能站起身来,而围观的众人也还在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似乎全然不知道正发生着什么?连连得手的林晓菡也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一弯腰,拣起地上长铁勾,抡圆了朝男人没头没脑地就砸了过去。   可这次她被身后的几个人紧紧地抱住了上身,在好几双强壮有力的大手之间徒劳的挣扎着,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此时的她,看上去竟有种可怕的疯狂:   “放开我,放开我!”   “臭**!竟敢殴打执法人员。我叫你打,我叫你打!”   随着耳畔传来的恶毒咒骂,被身后那群似乎刚刚醒过神来的检查人员们紧紧扭住的林晓菡刚想再争辩几句,脸上连着就被狠狠抽了四记凶狠的耳光,紧接着她就在胸腹间就传来一阵巨疼,眼前一黑,猛得晕了过去。   “小林!”   在围观的众人对于那群执法者的暴力手段纷纷发出几乎不加掩饰的嘘声和激愤的咒骂声同时,刚从地上捂着肚子站起身来的小蒋看到小林也挨了打,整个人便彻底的疯了!   就在叫声出口的瞬间,已经将身上伤痛忘了的她一跃而起,披散着头发疾冲而上,就像八爪鱼一般的扑到了那个还在继续殴打着林晓菡的男人背上。激怒之下,她张口就朝被她攥住头发的男人右边的那只耳朵死命咬去。   “啊!”   又是一声凄厉到不能听闻的惨叫在书店门口响起,与此同时,小蒋娇小的身躯也被那遭了重创的男人猛然发力摔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就算身子重重的落到了地上,全身的疼痛令她眼前发黑,可她手中却还紧紧攥着那一大把扯下来的头发,血淋淋的口齿之间也依旧咬着撕下来大半只耳朵,就那么样跌坐在地上,努力的抬起了自己的头。   六月下午的阳光照耀下,围观的无数人惊讶的发现跌坐在街上,浑身到处是土的这小姑娘煞白煞白的脸上,被鲜血染红的口齿之间清晰地弥漫着一抹豁出去了的疯狂,圆睁着的双眼中流淌着与她年纪毫不相符的冰冷和恨意,瞧上去竟有种阴冷阴冷的味道。   就在这时,早先被林晓菡踢倒在地蹦紧了身子,颤抖个不停的那男人忽然全身猛的一松,伴随着身下发出的强烈尿骚味,在同伴凄厉的惨叫声中,幸福的失去了知觉。   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宛若疯兽一般嚎叫着,咒骂着,捂着血淋淋的耳朵,直奔自己冲来的大汉,已经浑身无力的小蒋竟可笑的发觉自己此时的心头竟弥漫开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不,其实应该说是寂静的奇异感觉。   这一瞬,时间仿佛变的格外缓慢,空间也似乎变的凝滞。   周围的世界在这一刹那顿时变的死寂而又空灵,所有的情绪和反应都在这一瞬,竟然像从自己的身体内剥离开了一样,由激愤和沸腾变的陌生而又淡漠。   此时的她发现自己就只是那么远远的,高高的,冷冷的看着下面发生着的一切,就好像一个天生冷血的人在袖手旁观别人的事情一般,再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怒吼着冲到了她面前的受伤大汉显然并不在乎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是那种神情,也并不想去弄明白为何她现在只是呆呆的跌坐在地上连躲都不躲一下,已经被耳际剧烈的疼痛和丢了大半拉耳朵的事实激怒到接近疯狂的他,显然更不会去注意周围惊讶和骚动起来了的围观人群里发出的种种声响,在这一瞬间,他满心满脑充盈的,就是扑过去撕碎面前的这个人,不管她是男是女!   冷冷的注视着疯兽一般冲到自己眼前的大汉,小蒋发现自己的身体此刻真的好像完全脱离了自己神意的控制,身上再也聚拢不起来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力气来让自己躲闪,其实不光是身体,就连死寂空灵的心里,都丝毫没有想要躲闪的意思。   就那么跌坐在那里,冷冷的等待着在视线中变的越来越大的那支皮鞋恶狠狠的朝自己的面门扑来。   “住手!”   就在那大汉凶猛的一脚即将踢上她面门的前一刹那,就在围观众人的惊呼声里,一把响亮而又威严的喝止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与此同时,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挂住风声电闪而至,准确的敲在了那汉子踢出的那条腿膝盖之上,在千钧一发的重要关头把他那凶猛的一脚截击了下来。   “哎呀!,他妈的是谁?”从令他脚下一软的剧疼中站稳了身子,捂着耳朵的大汉红着眼转头就骂。   “小王赶紧叫车送他们和那小姑娘去医院,其余的人疏散人群,快!”   走过来拣起自己警棍的达叔并没理会他的叫骂,只是黑着脸看了看他头脸间的血迹和那边昏过去了的小林和另一个大汉,皱起了眉头,径自给自己的同事下达着命令。   “达叔,你们来得正好,她们暴力抗法,阻挠我们执行公务,已经打伤了我们两个人,我们五家单位联合要求警方严惩她们,维护法纪。”   一看到来人是警方,为首的又是颇为熟悉的达叔,联合检查的人群中几个资历比较深厚,冲突过程中大都躲在后面的半老中年人都纷纷勇敢的站了出来,围着达叔七嘴八舌的表达起了他们的愤怒。   “是这样的吗? 两个小姑娘能对你们这么一大群的男爷们实施暴力 ?”   达叔嘴里淡淡的应着,望向小蒋的目光猛地一顿:“小王,赶紧过来把这小姑娘先抬走,她有些不对。”   那一边,侥幸躲过面门一脚的小蒋此刻却已经委顿在地,原本就血淋淋的口鼻间,此时竟有细细的血丝又在缓缓的渗出。   目送拉响了警笛的车拐过什字,达叔这才阴沉着有些无奈的脸转过了身:“吵吵完了没 ?现在谁能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们接到举报,说三泰书店内藏有大量的反动淫秽书籍,因此前来联合检查,谁想到书店内的营业人员竟敢手持铁钩,暴力抗拒。这刚刚你也看到了,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五部门联合要求警方严惩闹事者,维护市场法制的尊严和稳定!”   短暂的静默和互打眼色之后,这群执法者里面资历最老的人开了口。   “这家书店会有那些东西 ?”听了这话,就以达叔的沉着和镇静也不由的绷大了眼睛。   “切!想整人就明说,聊城街上谁不知道三泰书店一直以来的口碑?他们从来不买那些狗屁玩意的,再说了,这店里面的墙上不也挂满了你们年年给发的奖状么 ?难道以往你们眼睛都瞎了?”   还没等那些检查的人说话话,围观的人群里就响起了明显的反驳声,话音未落,围观的众人口中也响起了嘲弄的嘘声。   “是谁在那边阴阳怪气的说话?有胆子站出来说!”被明显抢白了的执法者们怒了,其中一个年轻人涨红了脸,冲着围观的人群发出了喝止声。   可是他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反倒是围观的人群中的嘘声和议论声更响了。   “这三泰书店平素口碑和声誉是很不错,也难怪达叔你和大伙都不太相信,可是我们也是确实是接到了举报,职责所在,不能不来检查。”   脸上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深知在这种小地方众怒难犯的年长执法者解释到。   “半个小时前你们不是刚检察过一次么?屁都没查出来,怎么转眼就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整人吗 ? ”   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再次响起了和上次一样的反驳声,但依旧看不到说话的人是谁。   “你们半个小时前刚刚检查过一次 ?”听了解释,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的达叔听了这话,脸又黑了下来,微带血丝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上了面前和自己交涉的人的脸。   稍微有些不自在的躲闪了一下达叔审视,面色有些红白不定的年长执法者踌躇了一下,凑近达叔的身边轻轻的低声说道:“达叔,这是上面的意思,详情我也不清楚。大家都是为政府办事的人,麻烦你配合一下。”   说完这些话,脸上已经恢复平静的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又把笑容挤上了面颊:“达叔,各位乡亲,我们也是有人再三举报,所以才再次前来检查,这是执行公务,绝对不是要整人。现在阻拦的人没了,我们今天就在大家的监督下展开检查。要是检查完毕后,没有查出举报中的那些东西,我们五家单位联合给三泰书店道歉和恢复名誉。要是有,我也希望大家能支持和理解我们的工作。”   说道这里,已经能自如的微笑着说话的年长执法者刻意的做了个停顿,等围观的众人目光完全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这才在脸上泛出了一个分外诚恳地微笑,对着一声不吭的达叔说道:“要是检查出来有的话,我也希望警方能在严惩闹事者的同时,协助我们整顿市场次序,加大对这类违法行为的处罚,达叔你看如何?”   面对着面前并不算陌生的笑脸,听着他合情合理的解释,达叔还能再说什么 ?何况人家本来也在执行公务。   作为一个不大的城市中的政府公职人员,他和面前的这些执法者原本彼此之间就很熟悉,彼此的单位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一起联手执法也不是一次半次了。这次要不是出事的是素来口碑相当不错的三泰书店,他也不会迟疑到现在了。   当那三捆被牛皮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书被执法者们粗暴的撕开之后,达叔心里没来由的一酸,随即便被一股似乎被欺骗了的愤怒情绪所填满。   摆在柜台上的一捆书被一名欣喜若狂地年轻检查者抱出了书店,“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花花绿绿的书本就在这一声闷响里崩裂了残留的包装,完全袒露在了耀眼的阳光和顿时没了声音的众人眼前。   一时间,被显眼的事实推翻了心中判断的所有围观者都屏住了呼吸,纷乱的书店门口顿时变得异常安静。   “妈妈,那些画上的叔叔阿姨们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们干吗抱在一起啊 ?”   就在这瞬间出现的寂静里,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一时间无法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的大多数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正好看到一个涨红了脸的少妇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转身就往外走。   “那是妖精在打架,宝宝不能看的,看了妖怪晚上会来抓走宝宝!”小声哄着孩子,少妇手忙脚乱的腾出一只手遮住小孩子双眼,原本,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正在好奇的望着地上的那些书本的。   “小张,你这是干什么 ? ”察觉到了达叔瞬间阴沉到了极点的面色,心里其实也很是得意的年长执法者嘴上不疼不痒的说着,挥手叫身边的人过去收拾起了摊在地上的那些证据。   “没想到三泰居然在偷偷买这些下流的东西,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以后再也不让孩子们上这来买书了,简直是无耻!”   “幸亏今天查出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要被他们害了多少孩子,可恶啊!”   “强烈要求政府封掉这书店,把那个杂种店主给抓起来!”   “难怪刚才那女孩像个泼妇一样的拼命阻拦检查,原来是心中有鬼呀,真是无耻,老蒋他们夫妻俩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   “封掉这个店,封掉它!。。。。。。”   自从寂静被那小孩子的话打破后,尽管有些人的眼光还是贪婪地追随着逐渐消失在包装里的那些书的封面,但是围观的大多数人们却都红云上脸,义愤填膺地发出自己愤怒的呼声。   书店就在众人愤怒的谴责和惋惜声中被封,营业执照被当场吊销。也就在这一瞬间,三年多来,方榕费劲心血树立在聊城人们心目中,三泰书店的良好口碑也轰然倒地。而素来低调的他,也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极短时间内,变成了在整个聊城内都赫赫有名的下流胚,一个无耻的不法商人。   而此时的他,却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犹在火热的太阳底下,焦急的苦候着勘探所的工程师带着仪器到来。   “莲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呜……”   聊城最大的医院内,昏迷过去的小蒋刚恢复知觉,耳边就响起了一把激动的哽咽声。随即,她勉力睁开的双眼中,就出现了一张青紫、红肿兼而有之,颇为难看的脸。   吃力的闭了下眼,借着眼前一黑的功夫,她昏昏沉沉的头脑里这才醒悟过来那声音应该是林晓菡的声音,那张脸也应该是她的脸。   可在自己记忆中她应该有一张俏丽到让自己隐隐都有些嫉妒的脸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   “晓菡,书店……哎哟!”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刚刚发生的一切便全部的涌入了她昏沉的脑海,心里一急,她就想坐起来,这动作立刻就让她眼前再度一黑,呻吟了出来。   “莲姐,你现在千万别动,你的肺和胃都在内出血,大夫说很严重!”坐在床边的林晓菡见状赶忙伸手按在她肩膀上,急急的说到。说到最后,她青紫红肿的脸上,也闪过一抹强忍着痛楚的神情,眼眶中滴落的泪珠也更多了。   “晓菡你的脸没事吧?”强忍着全身的伤痛和胸腹间不敢大喘气的郁闷,稍微恢复了点的小蒋无力的躺在床上问道。   眼前的林晓菡脸上那些青紫红肿的伤痕现在瞧上去实在有些可怖,同样身为女性,即便是心急如焚的现在,小蒋也忍不住要先问她脸上的伤。   “没事,大夫说过两天就会好,不会留下疤痕的。”伸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面颊,林晓菡强忍着心里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答到。   “对不起,晓菡,让你也受累了!”她眼中加速滚落的泪水和眼中那股黯然怎么能瞒过同为少女的小蒋?在心里的酸楚和委屈化作泪水滚出眼眶的同时,小蒋吃力的伸手握住了林晓菡的手,两个人便同时放声大哭了起来。   “晓菡,现在什么时候了 ?书店怎么样了 ? 我妈来了么?”哭了一小会,心中有事的小蒋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现在天快黑了,阿姨来过,现在回去做饭了。”林晓菡借着抹眼泪的动作躲开了小蒋的视线,有些含糊的回答到。   “那书店怎么样了 ? ”没有得到心中最想得到答案的小蒋并不满意自己听到的结果。   “书店,书店,书店被封了!”犹豫了一会,林晓菡还是决定将实话告诉莲姐,反正躲是躲不掉的。   “被封!为什么?”小蒋竟猛的坐了起来,苍白若死的脸上闪过一抹奇异的艳红,她居然还伸手握住了小林的胳膊。   “莲姐你快躺下,快躺下!”林晓菡一看急了,赶紧伸手想扶她躺下。   可她却硬是憋着想要剧烈咳嗽的冲动和胸腹间撕裂般的抽痛,只是涨红着脸用自己黑亮黑亮的双眼盯着小林。她纤细的脖子上,涨红的皮肤下面,血管和青筋就像鼓足了气的蚯蚓一样,明显的凸现了出来。   “书店里查出来了大量的淫秽书刊,所以被封了。营业执照也被当场吊销,现在警局的人就在门外,等着跟你问榕哥的行踪,”林晓菡刚说到这里,还在犹豫自己是否应该把小蒋父亲黑着脸硬拉她母亲离开医院的事情也告诉她,就看到面前小蒋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大口污血,双眼一翻,直直的往后倒去。   “莲姐!莲姐!快来人,快来人啊,大夫!大夫!”大惊之下,后悔不迭的林晓菡大声哭喊了起来。   “吴工,有兴趣出去走走么?”食不知味的陪着终于将热像仪在下午顺利运来的吴俊林吃过晚饭,方榕压下自中午便毫无来由的在心中泛起的烦躁感,微笑着发出了邀请。   “哦?也好,正好消消乏气。”有点受宠若惊的工程师明显一愣,赶忙点头答应。   自从昨天见过这位现在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人发过脾气之后,吴俊林便不能自己的在心中对方榕有了种莫名的恐惧。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奇怪感觉,始终就像一块不化的冰一般,横亘在他的心灵最深处,让他不由自主的在面对上方榕的时候,变得小心和谨慎了起来。即便是今天他自己带着仪器回来后,方榕一直笑脸相迎,表现出了充分的善意。   “吴工,有了新设备,你大约几天能测出结果?”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默默的走了一会,在来到寨子里最大的那片麦田区的边上时,若有所思的方榕点起了一根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此时尽管已经时近黄昏,但西山那边半露的夕阳还是尽情挥洒着耀眼的光辉,让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的热浪,就连不时吹过的山风也不能降低多少温度。   “一般情况下,勘测完这么大的区域还是要用好几个星期,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咱们现在首先选定的那片勘测区域最有可能有水,要是连那里都没有,这个寨子周围估计也就不会有水了。”沉吟了一下,被问到他专业方面的工程师还是说出了他的判断。   “那在那边勘测要多长时间才会有结果?”方榕目光一凝,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那边至少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得出确切的结果。”工程师在心里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回答的时候下意识的避开方榕的凝视。   “吴工,能不能快点 ?要是能在三天之内完工,我可以加一倍的钱。”方榕抬眼望了望眼前半青半黄的麦田,心里不由的一急。   这次回来,尽管韩老太爷没说,自己接触到的那几个韩家寨的村民们也没提,可是细心的方榕自己就已经察觉到了韩家寨面临的困境。   首先,往日可以随时在寨子里碰到的挑水大军没有了,寨子里大片大片的麦田中这两天几乎看不到一个挑水浇地的山民,可麦田里的泥土一把抓下去,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的湿意。这已经充分说明寨子里严重缺水的现实。不然,有那个精于耕种的村民会在西北的六月天里,对自家的麦田里正需要浇水的麦子置之不理?   几乎不用去问了,在浪荡游离了这么多年以后,对人性有着充分认识的方榕已经在心里明白一定是周围有水的村子为了自己的生存,封闭了韩家寨最后的一丝希望。就眼下这种天气,如果再多耽搁上些时日,韩家寨大部分的麦田都将因为缺水而荒芜,到了那时候,自己找来的这些人即便是找到了水,面对韩家寨可能出现的动荡,恐怕也将应了那句老话,“远水解不了近渴。”   “方先生是不是真以为我们眼中只有钱 ? ”   被方榕的话刺激到了自尊心的工程师也停住了脚步,首次毫不躲闪的把自己温怒的目光主动迎上了方榕有些愕然的眼睛。   “当然不是!吴工你可能误会了。”   瞬间便从他温怒的眼神中明白过来的方榕随手扔掉烟头,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双手,一直显得若有所思的脸上神情一整,诚恳无比的说道:“吴工对不起,你可能还对我昨天的失态有些不能释怀,刚刚也是我太急,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如果刚才的话给了你这样的感觉的话,我郑重的向你道歉!”说着话,方榕松开自己的双手,后退了两步,深深的给此时愣了的吴俊林鞠了个躬。   “方先生,你别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时间被他忽然出乎预料的举动闹了个手忙脚乱的吴工一边赶紧往边上躲着,一边就想伸手过去扶他。   “吴工,刚刚这个是我道歉的,这两个是我代韩家寨三千多即将陷入绝境的村民给你鞠的,你一定要接受!”方榕闪开他的手,身子又后退了两步,硬是深深的鞠完了三个躬。   鞠完了三个躬,方榕不等闹了个大红脸,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吴俊林开口说话,便一一将韩家寨眼下面临的困境向他做了详细的介绍。   末了,方榕伸手指着眼前一片青黄的麦田,脸上带着一抹深沉的悲哀,缓缓说道:“吴工你也是西北人,现在这个季节麦田要是长时间浇不上水,将是什么结果我想你也清楚。要是眼下这些村民们赖以生存的麦田都荒芜了,在这茫茫群山之间,你叫这寨子里三千多口人还怎么生活?现在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就盼着能在麦田枯死之前能浇上水,要是你勘测上一个多星期,打井再费上些日子,你觉得这些麦田还能坚持的住吗 ?”   已经被自己刚刚听到的事实和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背负上的重担压的脸上除了严肃,再无任何表情的工程师听到这里,抬眼望着四周大片的麦田,缓缓的摇了摇头。随即不等方榕再说话,他咬了咬牙一抬头,正色对方榕说道:“方先生你慢慢转,我要回去招集同事开始工作,不陪你了。三天之后,我一定给你拿出结果!”   说完,不等方榕表态,转身便往工地所在的方向跑去。   “好汉子!”望着他在夕阳下拖出的长长背影,方榕头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韩家寨的未来有了那么一丝光明的希望。   “怎么会这样 ? 怎么会这样 ?”躺在病床上,都再次醒过来好久了,可小蒋还是睁大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句话。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无神的大眼睛里全是一片致深的迷茫和痛苦。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书店里怎么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在店里天天收拾,可从来没见过有一本那类的书籍,就连盗版书,在这三年内,她都可以自豪的拍着自己的良心说从未卖过一本。怎么一转眼,书店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叫她怎么向正在韩家寨忙的一塌糊涂的榕哥交代啊 ?   还有,想想刚才来给自己送饭的母亲红肿的泪眼深处那一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伤心和猜疑,以及自己自醒来后,就一直不见踪影的父亲,再想想那些大夫,护士还有刚刚进来过的门口那两个警员鄙视惋惜的眼神,要不是素来性格坚强,身边还有个根本不信榕哥和自己会干这种事的林晓菡一直陪着,她都想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来洗刷自己的冤屈和清白。   焦急而又无奈的看着自己莲姐那宛若痴呆了一般的模样,林晓菡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发酸,脸上和身上火辣辣的伤痛到了现在也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现在的她,最担心的就是莲姐会做出什么傻事。   尽管岁数不大,生存的环境也一直是在相对开放的大都市,可是身为一个聪慧敏感的少女,此刻的她已经从周围所有人的眼中那不屑的神情中明白了小蒋现在的处境,何况就连莲姐的父母,那两位前几天还给自己留下非常不坏印象的长者,对待莲姐的态度都像是换了个人。   “为什么要信别人的说法,而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呢 ?莲姐可是你们自己的女儿啊!”   想到这里,说实话,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她对自己在心底里一直就没有真正原谅过的父亲首次有了一丝丝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感激。起码,这么多年来,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莲姐,你还是吃了药睡一会吧,医生说你的伤最需要休息。今天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榕哥和你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回头等榕哥回来了,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要不明天我就上山里找他去!”   一边细细的品味着自己心中对父亲这一丝罕见的感激,林晓菡一边徒劳的试图继续劝解自己的莲姐。   “不要!”出乎她的预料,这次小蒋对她的话有了反应。不但有了反应,而且反应还颇为激烈。   “莲姐 ?”她有些不明白莲姐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晓菡,除非榕哥自己下来,不然这段时间咱们千万不能上去找榕哥。千万不要!”猛想起一件事的小蒋睁大了眼睛,有些焦急的看着面前一脸不解的小林,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咳嗽起来。   刚刚听小林说明天要去找方榕的时候,她只是本能的想到不能现在去找方榕,一来榕哥眼下在韩家寨肯定已经忙的分身乏术,二来因为书店今天的事情警察也已经开始盯上了榕哥,要是他回来,麻烦肯定不小。尽管她自己也清楚的知道现在的榕哥并不一定怕这些,可是在她心里,就是不愿意让自己心目中善良温厚的榕哥回来面对众人鄙视的目光和背后的唾骂。   尽管心底里也知道这样的结果迟早躲不开,除非榕哥从此不进聊城。可是就算如此,她打心底里还是希望榕哥越晚知道越好,不然以榕哥的性子,知道书店和自己还有小林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绝对会马上跑下来自己面对的。   可这正是她最不希望的。   尽管以她的人生经验和阅历,加之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激烈和突然,致使她对为什么今天会发生这样丢人的事情理不出个头绪,但身为女性的本能却已经在她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告诉她有人在针对自己的榕哥搞鬼。榕哥这么贸然下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这是她最初的想法,所以只是简单的喊了声不要,可是随即她又不能自己的想到了和榕哥同时身在韩家寨里的王小明。随即又想到了他身受的重伤,想到了王小明在以往知道自己受了别人欺负的时候,眼中那立时就像鬼火一般燃烧起来的疯狂和随之而来的暴烈手段。   即便是现在,明知道他现在受重伤不能随意活动,但是一想到他眼中燃烧的鬼火,根本没有理由的,小蒋在心中就已经认定要是小林上山找榕哥的话,如果自己受辱和受伤的事被王小明知道,哪怕是爬,王小明也会爬到聊城来,用最残忍最暴烈的手段为自己出这口恶气,那怕代价是陪上他自己的生命!   “自己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而且心里竟然还有些甜丝丝的味道?”慌乱而又飞快的远离自己刚才的思绪,头脑里乱成一团的小蒋根本没注意到就是自己心里刚才的迷惑和感觉,已经在她苍白的脸上抹出了几许扭捏的红晕。   “莲姐你怎么了? 没事吧 ? ” 她脸上的变化并没有逃出一直在等她解释的小林注意。   “晓菡你别担心,我没事。”一羞之后,迅速调整自己的心绪,小蒋的脸上再添了几许被人窥破心事的红晕。   “莲姐刚才的表情好像是想什么人,是在想榕哥吗?”在心里竖起了耳朵,但是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小林放缓了声音问道。   “不是,是另一个人。”小蒋在心里叹了口气后,脸上的红晕消失,淡淡的应道。   “谁啊 ?我认识么 ?他和莲姐你不让我明天去找榕哥有关系吗?”没来由的心里一松,林晓菡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你不认识,不过还真和我不让你去找榕哥有关,有很重要的关系。”心里再叹了口气,小蒋下了要将王小明和赵三在韩家寨的存在全都告诉她的决定。   “莲姐,真羡慕你啊!要是有个人能这么死心塌地的爱着我就好了,羡慕死你了莲姐!”   在小蒋说出王小明和赵三的存在之后,聪慧敏感的林晓菡一路楔而不舍的挺进,终于从精神不济,招架不住她追问的小蒋口中打听出了有关王小明和小蒋的大部分往事,在闭眼琢磨了一会后,忽然低低的感叹了起来。   “晓菡你在说什么呢 ? 他最多当我是姐姐,我当他是弟弟,那有什么爱不爱的?”心里突的一跳,就觉得一道电流宛如闪电般的穿过了自己的全身,浑身微颤之下,躺在病床上的小蒋在大脑轰然一响的瞬间空白里,本能的反驳了。   “莲姐自己心里明白,难道你们之间真的只是姐弟之情么?或许是莲姐自己身在局中不自觉吧!”微带着谑笑说到这里,林晓菡忽然眼神一黯,幽幽的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一分感情,莲姐,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的羡慕你。。。”   说着说着,她那双此刻在青紫红肿的脸上显得愈加晶莹明亮的双眸中,忽然升腾起了浓浓的雾气,迅速的她把脸转向了病房里的那扇窗户。   窗外,夜色就在她眼中那两滴晶莹的泪水悄悄滑落的同时,笼罩住了整个大地. 第二章 迷途(正式版)   第五集 第二章 迷途(正式版)   当车第三次在荒原上刹住时,距离午夜还有有近整整一个小时。   荒原上,此时的夜晚分外的黑。原本深蓝的空际和闪烁着的星光全都藏在了一种妖异的漆黑之中,抬眼望去,隐隐的,远处的黑暗中似乎还有更加漆黑的雾气在流转,升腾。   荒原上也很静,听不到任何原本在这季节该有的蛙叫虫鸣的声息,漆黑一片的空间中流转的只是一片渗人的死寂。   “罗老板,今晚真的是见鬼了,我看我们还是找地方住一晚再走吧。”抹了把脸上的虚汗,就在车灯昏黄可怜的灯影里,出租车司机老李脸上一片尴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条走过不少次的路,今晚竟在短短的四五个小时里连连走错。前两次还好,这次等发觉,竟已经偏离了公路好远,开进了一片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所在的荒野。   “不会是真见鬼了吧?”   在等待回答的空里,他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浮起了许多平时并不太在意的东西。心虚的抬眼望了车窗外一眼,那漆黑的夜色竟真带给他一种阴冷的感觉,莫名的,他身上掠过一抹说不清楚地寒意。 ”来得时候非常顺利,回的时候却在已经走过的路上接连出错,莫非有古怪?”   压下心头猜疑和不快,罗发荣侧眼望了身边依旧闭目养神的老人一眼,这才沉吟着向老李问道:“这附近那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现在我也不知道。”低下头躲闪着罗发荣的视线,司机老李涨红了倍觉尴尬的脸。   “你的意思是你迷路了?不会吧?”罗发荣猛的睁大了双眼,心头火起,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罗头,我觉得今晚有点古怪,可能不关司机大哥的事。”没等虚汗再冒的司机回答,一路上只管默不作声,任由罗发荣安排、作主的韩二此时却开了口。他不但开了口,而且还动了起来,边说边解开上衣扣从里面往外掏东西,还摸索着打开了他那边的车门准备下车。   “古怪?你是指?”没来由的,罗发荣的心里猛地打了突,声音也不由的压低了。   这两天他已经听过太多关于韩老太爷的种种传闻了,尽管不是很信,但不能避免得,还是在心中有了一份浓浓的好奇。因此他一路上曾经多次尝试着想从韩二口中多知道点什么,可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韩二口风却很是严实。   这让他对韩二也有了一点点的猜疑。   因为在他的感觉中,以他的人生阅历和谈话技巧,在用心之后,还能让他一无所得的人并不是很多。就算有,起码,也不该是这么一个土的掉渣的山民。再者,他打心眼也不相信能跟韩老太爷那么久的一个人,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   所以一看韩二忽然一反常态的开口了,心里不由得就有点发慌,当然,隐隐也有点兴奋。   “可能是有人在搞鬼!”   一只脚已经迈出了车门的韩二扭回身子,脸上浮现出一种罕见的认真,一本正经的据实回答道。因为就在这一瞬,他捏在手中的小铜镜已经开始发烫了。   “小心点,不行不要勉强,对方暂时好像还没有恶意。人似乎也不在附近。”   没等罗发荣说话,他身边一直闭着眼睛似乎睡过去的老人眼皮一动,睁开的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落在了韩二的脸上,随即又在众人的目光落向自己的时候,若无其事的闭上了眼,养神去了。   “多谢吴老,晚辈知道了。”韩二神色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又对正拿惊疑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的罗发荣和司机老李憨憨一笑:“罗头你们安心坐着,没什么事,我出去看看。”   不去理会已经苍白了脸眼瞅着自己,蠕动着双唇显然有话要说的司机,罗发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把脸贴向了车窗。   六月的夜晚里,车窗玻璃上此时的温度却有点不正常的冰凉。   隔着冰凉的有些惊心的车窗往外看去,刚刚站到地上的韩二那壮实的身子,似乎转眼就随着车门的关闭而隐没在了黑的有些妖异的夜幕里,只有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一面镜子样的物体,在他胸口处散发出一小团淡红色的朦胧光影,勉强的勾画出他起伏的胸膛和此刻略显诡异的半张脸。   在光影的尽头,那勉强可以看得出轮廓的嘴唇此刻正不停的开合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但是隔着车窗,罗发荣什么都听不到。他只能听到小车内两股此起彼伏,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直到这时,他才忽然发现这一刻,车窗外的天地安静的有点离奇,而车窗外的夜色,更是漆黑的有些过分诡异。   尽管就隔着一道车窗,可在这一瞬,在罗发荣已经有些胆寒的感觉里,却莫名的认定车里车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本能的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面如土色的司机老李也正向自己望来的眼神,从那恐惧和迷茫、以及求助兼而有之的眼神深处,他也同样看到了极度缩小的自己。这一刻,他竟发觉那眼神中的自己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并面前的老李并没有什么不同。   ※※※   同一时刻,韩家寨。   “韩老,今晚我看你也很累了,咱们还是明天再继续吧。”贴完手中最后的一张符纸,就在远处隐隐传来的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中,方榕退开一步,并不去接身穿一身法衣的韩远山又递过来的符。   天色快接近午夜了,但并不怎么受夜色影响的他,已经看到韩远山那削瘦的脸上渗出的细密汗水此时已经变成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老人满脸刀刻一般的皱纹,成片成片的往地上滑落。   尽管一身法衣的老人脸上那双眸子看上去依旧显得那么明亮,可方榕的心,还是隐隐的感到了不忍和不解。   之前,他已经陪着忽然要来摆阵韩远山手脚不停贴了两个多小时的符,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韩远山要摆的这个阵看上去竟然要用光自己背来的这么多符。那可是韩远山闭门整整画了一天符啊,现在光贴了一半,就已经围着韩家寨周围的山爬上爬下的转了大半圈,就以自己的体力,浑身都已经见汗了,何况是已经累了一整天的韩远山?   再说了,尽管他自己接触殷巫符法的时间只有一天,可是认真研习过的方榕自己知道,要把那么多猛看上去似乎区别不大的符分辨清楚,就要一个像他这般身具异能的人花费很多的精力,何况是一丝不错的全部画出来?   而韩远山竟然在这闭门不出的一天之内,不但将自己看过的那本书上的所有各类符全部以复数画了个遍,而且同时还画了不少看上去绝对不同的符。   以方榕这些年来浪荡游离中曾经见识过的眼界,这些符竟包含不少其他宗派的符法。这原本并不能让方榕惊奇,因为他知道,以韩远山的修为和阅历,能够画出再多宗派的符都不足为奇,可是要让这么多宗派的符都具有它们各自该有的效力,那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这点是他再也明白不过的。   可是现在,一个在一天之内,画出了这么多灵符的老人又带着自己在黑夜的莽莽群山中爬上爬下的折腾了这么久,这让方榕如何能够安心?特别是在老人不但和自己一样不停忙碌的同时,还每每要在贴符之前凝神细细推敲位置,费尽心力的眼下。   “要是你累了,就去休息吧。剩下的不用你帮忙也可以。”夜色中,韩远山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淡淡的说道。   朦胧的月色中,徐徐而来的山风吹拂下,韩远山穿在身上的宽大法袍衣带飞扬,朱红色的法袍在月光下幻显出一种似血般暗红的颜色。   不知怎地,此时的他竟给方榕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隐隐的,还有种难言的萧瑟和寂寥。   “韩老究竟在担心什么?”   在瞬间闪过心头的阴霾中方榕暗叹了口气,不自觉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悄悄的走上前去,又接过一叠厚厚的符纸,默默地忙活了起来。   山的那边,从傍晚就开动了起来的柴油发电机也似乎不知疲倦的继续响着,为韩家寨本该平静的夜晚敲打着不同于往日的序曲。   ※※※   一出车门,韩二就感觉到了肆虐在荒原中的那股异力。   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古怪感应,即不像老太爷曾经提到过的,在山外的世界里普遍流行的道、佛等几大宗派的道术和神通应该给人的纯正感觉,也不像也自己曾涉猎过的巫门术法给人的纯粹感受,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感觉,很邪呼。   “这是那一门的密法?竟然能融合在漆黑的夜雾中,同时带给人烦躁不安的灼热和刺骨生寒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修炼出来的术法神通不都应该追求的是纯粹的极至么?奇怪!”   稳稳的,就像任何一座韩家寨周围的山一样,韩二紧握着手中已经开始发烫发亮的朱雀镜,在口中不停默咏定神咒的同时,竭力苦思着自己现在面对上的是那类宗派。   就在韩二感应到那似乎和夜雾共生共存的异力同时,那弥漫在荒野夜雾中无边无际的灼热和阴寒也同时像是找到了灯火的飞蛾一般,从四面八方紧紧的锁定了他。   前半身酷热难耐,灼热的异力就像无数条细密的火舌,夹带着能令人疯狂的烦躁和眩晕透过毛孔往身体内钻去,在体内又会聚成一条烈焰的毒龙,以令人不能想像的高速往眉心的深处挺进,毒龙过处,筋骨欲裂。   而后半身,两道阴冷到极至的冰寒就若两条来自九幽冰狱的阴蛇,以丝毫不逊于烈焰毒龙的高速从脚底电闪而上,沿着脊梁骨飞速的往脑后的玉枕关扑去,冰流过处,身体的知觉全失。   强忍住这难以忍受的痛苦,一直默咏咒语的韩二依靠着自己体内法门本能的指引,神念归一,大段的朱雀咒依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从他的口中连串滚出。   朱雀镜光芒大放,赤红如血的光影之中,隐隐有物混成,漆黑死寂的荒野之中,连串含混莫名的咒语之间,忽然有突如其来的凤鸣声传出。   传承自久远数千年之前的古老密法终于在旷野中愈见清越的第三声凤鸣里显示出了它的不凡,凤鸣声中,散发着夺目红芒的朱雀镜忽的一下从韩二紧握的手中自动逸出,腾空直上九尺,悬空停在他的头顶,光芒流转,越发璀璨的光影就在漆黑的夜幕中逐渐伸缩、扭曲,慢慢幻出一只血红色大鸟的形体。   光影闪动,光华流转。   就在光影周围那些有若沸水一般层层叠叠的翻滚退却个不休的黑雾陪衬下,如血一般赤红到有些晶莹的大鸟好像活了一般,引颈向天,这一次,旷野中,再次响起有若实质的清越凤鸣,殷雷一般,从九天之外传来。   凤鸣响处,身处烈焰冰寒双重威胁之下的韩二颤抖的身子忽然稳住,按着奇异节奏和古老发音念出的朱雀咒在荒野中的回响也同时振作了起来,夜空中迷离的黑雾翻滚退却的速度加剧,一时之间,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奇异的咒语和间中偶尔响起的清越凤鸣在发威。   车厢内,昏黄的顶灯之下,一直目瞪口呆的凝视着面前这诡异一幕的罗发荣和司机老李浑身是汗,几疑自己此时已经身不在人世。   似乎可以一直回响在荒野上的咒语毕竟也有念完的时候,当最后一个”嗟!“的余音还在旷野上回荡的空里,荒野周围那些依旧没有消失的黑雾之中,忽然传来了一把干涩沙哑的奇怪语声:”赢州阴仙派?我大马巫族的事你们也敢插手?”   飘飘渺渺似乎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的奇怪语声听上去十分的生硬和别扭,可是口吻中的猖狂却也表露无疑。   随着语声传开,已经退到荒原四周的那些黑雾又开始了剧烈的翻腾,就好似被看不见的强风驱赶着一样,再度翻滚着向韩二他们的这边卷来。   “阴仙派?韩二是朱雀门下,请问施法的是那位前辈?”刚刚停住咒语的韩二闻声一愣,强忍着全身气血沸腾般的难受,勉力抱拳开口相问。   就在这时,车厢内,正透过车窗傻傻地看着面前古怪一幕的罗发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压低了冷喝:“这个笨蛋!”随即这才发现原本在座位上一直闭目养神的怪老人吴冷泉瞪大精光四射的独眼,拉开了他那边的车门,飞快的窜了出去。   “啊!”   门一开即合,就在门关上的一瞬,罗发荣猛然听到外面的韩二忽然重重的发出了一声暗哑的嘶吼。   赶忙转身,脸还没凑近车窗,就已经看到车窗上有一大团血迹正在慢慢地往下流。   “韩二!”罗发荣心里一急,一把推开车门也窜了出去。   刚在地上站稳,还没等眼睛适应外面的黑暗,一大团黑影就夹着一股冷风到了身前。   “扶他上车!”还没等他来得及躲避,怀里就多了个全身发软的身体,惊慌之下他刚要把人从怀里推出去,忽然就借着刚刚涌入鼻孔里的淡淡炕席味道,明白了怀里的人正是韩二。也直到这时,他才猛然醒起刚刚说话的正是被自己和韩二请来的怪人吴冷泉。   紧紧抱住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的韩二身子,罗发荣一转身,就想拉开车门把人送进车里去。   可是他伸出的手却摸了空。   “快开回来,混蛋!”等他定神一看,差点没气倒在地。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身后的车已经疯狂的倒了回去,根本不理会他的喝骂,车子转眼就消失在漆黑的黑暗之中。   “我操你祖宗!”用最粗鲁的语言咒骂着不顾而去的司机,矮小的罗发荣竭力维持着自己和韩二的身体平衡,心惊胆颤的回身往回望去。司机的仓惶离去,瞬间便提醒了罗发荣此刻自己这些人的处境。   危险,绝对致命的危险!   可是等他回身一看,却又愕然的张大了嘴巴,随即一颗刚刚掉进深渊里的心又霍霍地狂跳了起来。   五丈外,因为韩二的失神受创而顿时黯淡至快要消失了的那只血红色大鸟此刻又光芒大放,不但光芒大放,而且周身三尺之内,隐隐似乎有淡青色的光焰翻腾,光焰升腾间,那只血红色大鸟似乎正在震翅,看上去直欲凌空而去。   璀璨的光影之下,怪老人吴冷泉一直佝偻着的身子此时站的有如标枪般的笔直,独目圆睁,原本凄苦冷漠的脸上一片肃穆,左手五指怪异无比的弯曲着,右手却握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拿来的银白色小斧垂在身后,如山挺立的瘦削身子此刻看上去竞隐隐有几分宝像庄严的味道。   “他也会这些?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最初的惊喜过后,罗发荣的心里忽然就乱了起来。   原本,他只不过是想跟着方榕躲开自己惹不起的那些人,等过些日子风头小了,再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可是没想到一来到聊城,聊城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尽管很多事情的内幕他并不清楚,可是凭着他的人生经验和阅历,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不少事都跟方榕有关。   要是换做普通人,在有这种猜测后,恐怕都已经早早远走避开了,可是作为一个在黑白世界边缘游走了近半生的人,罗发荣他自己并不害怕这些,反倒在很多时候,觉得只有这样隐隐带有血腥味的生活才真实,才够刺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怕危险,也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能不在乎。恰恰相反,他最怕的就是可能会致命的危险,最在乎的,就是一些他自己完全不能了解的东西。   而现在,次第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正是他完全不能了解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还十分明显的带着一股子致命的危险气息,不停的引发着他骨子里本能的,那种不能抵抗的恐惧。   “先是韩老太爷,后是韩二,紧接着又是这个看上去古古怪怪的吴冷泉,还有这个躲在黑雾中,神秘莫测的家伙,他们都还算人么?   嘴里不知不觉得的嘟囔着,罗发荣有些失神的站在那里,眼中一片恐惧的茫然。就在这时,眼前原本好像静止了的一切忽然一变,光芒乱闪之后,一声轻雷一般的闷响再次把他的神识拉了回来。   “臭独眼,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聪明的话现在就滚,老子今天放你一条生路!不过那阴仙派的小子和那个小矮子得给我留下。”   罗发荣心里没来由得一跳,不知道怎么会又扯上了自己。吃惊之下,也忘了害怕,抬眼望去,光焰稍见黯淡的大鸟光影之下,标枪般挺立的吴冷泉神态姿势依旧未变,但是头脸之间却已经见汗。   那把腔调怪异,语气狂妄生硬的声音,正是从光影周围,宛若活物一般翻腾个不休的黑雾中传出。   “柳木鬼?来自大马,你是南洋巫师?”脸上神色凝重的吴冷泉忽然冷冷的开口了。   “算你有点见识,咦?”翻腾的黑雾中,正在回答的南洋神秘巫师忽然奇怪的停住了。   “刷!”说是迟那时快,就在这声“咦?”刚刚从黑雾中传出的瞬间,罗发荣就见挺立如山的吴冷泉突然一声冷喝,一直紧握在右手的银色小斧脱手飞出,化成一团尺许大小的光轮闪进了黑雾。与此同时,荒野上猛然一亮,一直停在半空的血红色大鸟也在一声清越的凤鸣声中,化成一道流光,电一般的闪进黑雾。   “蓬!”就在一声连大地都彷佛都要颤抖闷响之后,光影敛去的荒野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随即漆黑的夜色中传来一声凄厉到宛若鬼嚎的惨叫,响彻荒野。   “快走!”   还没等旁观的罗发荣从那声闷响的震撼中醒过神来,手中一轻,他扶在怀里的韩二便已经被电闪而至的吴冷泉一把夺去,随即他的胳膊便被一把铁钳似的大手握住,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身子便不由自己的被拽着飞奔了起来。   双眼抹黑,狂风扑面,超越了他体能极限的飞奔之下,罗发荣的惊叫被憋在喉咙之间,硬是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拖着他狂奔的大力忽然消失,随即他趔趄的身子又被另一股更大的力量一把摁倒在了地上。   “禁声!”   挣扎着刚要出声,随着口鼻之间传来的泥土草根的清香味,耳边传来了吴冷泉短促的低呼声。   “哒哒哒!哒哒哒!”几乎与此同时,一连串突入其来的枪声铺天盖地的传入他的耳际,让他已经茫然不知所措的心猛地又是一阵狂跳。   “天啊,这是来到什么地方了?先是这些诡异莫测的神棍术士,紧接着又是枪战,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吧?”心中尽管狂叫着,罗发荣还是悄悄抬起了他的头。   漆黑的荒原上,此刻,从自己身侧不远处,十几条暗红色的火线宛若连续不断的流萤般划空而过,流萤集中的那头,一声就连密集如雨的枪声都压不住的凄厉尖啸正在不断的响起。   啸声凶厉如贯脑之刀,凄厉似百鬼夜哭。   尖啸也不过刚刚入耳,罗发荣却立刻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五脏六腑就像被人同时狠狠刺入了尖刀一样,抽搐了起来。   “忍着点!”   就在他全身开始颤抖,神智就要被夺的空里,僵硬的脖项之间微微一疼,他脑海中的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任何的一点声息。   惊恐中,扭头望向一侧的他隐约看到了一只精光闪闪的独眼,也不知怎得,整个人顿时便松弛了下来,就连刚刚双耳失去功能的惊慌都淡漠了许多。   随着那只似乎带有魔力的独眼的示意,安静下来的罗发荣又转头向面前无声的光暗深处看去,却奇怪的发现划空而过的十几条暗红色流萤转眼之间只剩下了寥寥的四五条,就连流萤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许多。   “奇怪,怎么会黯淡到这般模样?”就在疑问涌上心头的瞬间,他圆睁的双眼也同时给自己找到了答案,原来笼罩在荒原上的黑雾大多散去了。   在重新君临荒原的淡淡月色和星光的照耀下,在那寥寥的几道流萤集中的尽头,一团依旧黑的让人心慌的黑雾正以不能令人置信的速度飞快的远去,随着那团黑雾的远去,荒原上的风也开始变得温暖和轻柔了起来。   原来荒野中,自自然然的夜色尽会有这般诱人的美丽,怎么自己以前却从未发现过?感受到瞬间变化的不同后,罗发荣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外的一切,抬头望着深蓝色星空中闪闪发光的群星忽然一呆。   “赶快走!”   略微有些暗哑的低喝刚在耳边响起,罗发荣趴着的身子又被一股大力带了起来。   “吴老,我们现在这是要去那里?”剧烈的喘息着,身不由己的狂奔了半晌之后,罗发荣这才完全醒过神来。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快点!”连头都不回,只管夹着韩二,以惊人高速掉头狂奔的吴老再次加大了手中的拖力,拖着再也发不出声音的罗发荣亡命而去。   “蓬!”再跑了一会之后,再也忍不住胸口憋闷的罗发荣双腿一软,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上,连累的拖着他的老人也狠狠的摔倒在地。   “你!”狼狈的爬起身子,正准备开口大骂的吴老转头一看,骂人的话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身后,惨摔在地上的罗发荣此刻就像一只被开水煮过的虾米一样,要怎么狼狈就怎么狼狈的卷曲着身子,卧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剧烈的咳嗽使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特别是在咳嗽中,还不时传出被呛到的呜咽声,让他再也骂不出口。   “跑了这么久,这边也该安全了吧?”抬头看了看与平日再无二样的月夜和星空,想到这里的吴老也不由的长嘘了口气,身子一软,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喘息了起来。   “吴老,咱们这是在那里?”刚喘了两口气,身边不远处被摔丢在地上的韩二却挣扎着动了起来。   “老实躺着别动。”有些贪婪的再次深吸了口夜空下微带着青草味道的空气,吴老一咬牙,忍着全身的酸痛站了起来。   尽管他也大约的知道韩二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可是身为医者的责任心还是驱使着他,要亲自看过之后才能放心。   “吴老,我没事吧?”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刚给自己切完脉的吴老脸上出现了阴晴不定神色,原本躺在地上的韩二心里一紧,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呀!”短促的低叫了一声,刚刚坐起身子的韩二双手便抱上了自己头。   疼啊!从没体验过的疼!整个脑袋深处,特别是眉心往里三四寸的深处,就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不停的攒射、搅动着的疼!   眼前发黑,无数金星在无尽的黑暗中闪动,伴随着头脑深处这要命的疼,胸口开始发堵,一阵又一阵地眩晕和恶心的感觉就像闪电一般在身体的内部抽搐,也不过眨眼的功夫,以头顶地,浑身已被大汗湿透的韩二就跪伏在那里呕吐了起来。   “唉!”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盘坐在他身边的吴老独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光芒,就在这抹似怜悯,又似苍凉的光芒敛去的一瞬,他那双布满了青筋的大手便灵动无比的抚上了剧烈颤抖着的韩二后背。   “拙!”在一声暗哑的低喝之后,他那双已经在韩二肩背上拍点了无数次的大手合并,纠结成的剑指重重的戳在了韩二脑后下凹处的玉枕之上。   韩二剧烈颤抖的身子应指猛的一震,随即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盘坐的身躯似乎转眼就萎靡了许多的吴老一转头,对着此刻仰天躺着大喘气的罗发荣问道:“现在好点了?”   就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月光下,大八字躺在那边的罗发荣连闭着的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只有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明显可闻的喘息,表明他根本没就是不想搭理问话。   眉头微微一皱,旋即一抹自嘲的微笑就爬上了吴老苍老凄苦的脸颊,摇着头,他站起身来往躺着的罗发荣身边走去。   他刚刚想起来,罗发荣被封住的听力至今没有被解开,难怪他会理都不理自己。   ※※※   “天,憋死我了。”随着脑后几下微痛,就好像忍受不了一样,罗发荣就那么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近乎呻吟着嚷了起来。   被隔离了许久的世界万物的声息又再次犹如海潮般的涌入耳际,使这面前的世界顿时又回复了到了原来的那种感觉,不,不光是这样,感觉中似乎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受,就好像这世界忽然就变得立体了起来。   “好好休息一会,等韩二醒了咱们还得赶路!”自从脸上那一抹自嘲的笑容一现即逝之后,吴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其他表情,敛去了精光的独眼中,闪烁的依旧是让罗发荣都不敢多看的那种凄苦和木然兼而有之的光芒,这让他原本就苍老木纳的脸在夜色中更加的多了一份阴郁和沉重。   “吴老的意思是?”随着耳际的轰鸣声逐渐回复平静,半坐起来的罗发荣也逐渐回复了惯有的精明,刚刚平静下来的脑海中更是以他这一生再也没有过的高速,反复斟酌和推敲着重新涌进脑海中的所有经历。   他知道今晚上是大大的不妙,要是有什么机会的话,绝对要靠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有些古怪的老人身上。总之,在这种诡异和凶险兼而有之的时刻,听从明白人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现在天色还没过子时,咱们也还没完全脱离开危境,所以能越快离开越好!”淡淡的,头也不抬,眼也不睁的吴老盘坐在地上答道。   “咱们今晚还会有危险?”闻声浑身一冷的罗发荣赶紧跳起身子,站在那里心虚的四面观望,月色朦胧,整个荒原上一片安静,看不出来有任何危险的痕迹,可是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往吴老的身边挪了几步。   “嗯,一般被大马降头师找上的目标,没这么轻易逃脱,何况他刚刚还吃了点亏!”   “大马降头师?你说他是来自大马的降头师?”刚还半蹲着身子说话的罗发荣忽然全身猛地一抖,跪坐在了地上,脸色也完全变了。   “没错,就是来自大马的降头师,不知道是不是韩老的仇家,嗯,你没事吧?”   被罗发荣徒然坐倒的声响惊动了的吴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面无人色的罗发荣瘫坐在地上,双眼中一片叫人惊心的灰色。   “怎么了?”眉头微微一皱,吴老伸手贴上罗发荣青筋暴起的脖颈,一股温凉的气劲转眼就把他体内乱了气血镇压了下来。   “我,我没事,我没事!”趋于稳定的气血让罗发荣轰然乱成一片的心境也恢复了少许清明,仓惶的伸手抹着头脸之上瞬间渗出的虚汗,勉强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躯,嘶哑而又茫然的回答着,只是声音还是在很明显的发颤。   “不用担心,像今晚这种级数的降头师还要不了咱们的命,更奈何不了韩老。我急着要走,只是不希望咱们卷进随后的麻烦,刚才的那些枪手来得太过古怪,而且伤亡不小,咱们不赶快离开,会有麻烦的。你安心休息一会,韩二会在一个时辰之后醒来,一醒来咱们就走。”   深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完这些话后,盘坐在地的吴老又闭上了他的独眼,荒原上又安静了下来,只有高挂在深蓝星空中的那一轮弯月,静静地挥洒着银色光辉,又似怜悯,又似嘲弄的注视着瘫坐在地上,心乱如麻的罗发荣,默默无语。   “天啊,大马!难道真的是他派来的?真的是他们派来的?“   “不会的,不会是他们派来的,我跟着小方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他们怎么可能能追到这里?不会的,一定不是来找我的。”   “来自大马,怎么可能不是来找我的?要不是来找我的,远隔万里的降头师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一定是他们请来对付我的,一定是。这下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天啊,你就可怜可怜我,给我条生路走吧……”   就那么瘫坐在地上,满身又是土又是汗的罗发荣呆呆的望着面前寂静地荒原,脑海中不停地翻滚着种种可怕而又混乱的念头。此时的他,尽管明明白白的知道身边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在,可是在感觉里,却已经完完全全的陷入了一种绝对孤单和可怖的黑暗和绝境之中,就像眼前笼罩着荒原的夜色,再也看不到一点点的光明。   夜风中,月光下,只有他脸上不停扭曲的筋肉和眼中不停闪烁过的异芒,还隐约的表露着他内心的不甘和挣扎。   没有人会在生命受到最严重的威胁之时放弃挣扎,他,更是如此。   “哎哟!头怎么不疼了?”似乎一转眼就醒了过来的韩二轻轻的惊叫声打散了他最后的一丝恐惧和犹豫。   “醒了?那咱们现在就动身。”   闻声睁眼起身的吴老丢下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后转身就走,根本就不去看好奇的摸着自己脑袋的韩二,也不去看狠咬着牙关,脸色有些青白而又狰狞的罗发荣。   “吴老,我没事了嘛?”紧赶了两步,韩二尽管心里有些难为情,可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   原本,他觉得自己不该问的,因为在他自己的感觉里。此刻的身体除了稍微有些虚弱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而且在跟着老太爷的这么多年里,也知道凡是值得老太爷亲自写信去请的人大多都是难得一见的异人,几乎各个都有一身非比寻常的能力,同样,大多也都是怪人。现在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头疼的时候,吴老给自己处理过,现在自己也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这话就不该问。   可是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因为刚才头疼的太过厉害,怕以后留下病根,给本来就全指望自己的妻儿留下后患,所以又不能不问,挣扎了一会,他还是有些心虚的问了。   “身体是没事了,不过因为这次施法太过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所以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沾这些东西了,不然你会头疼而死。”略略的放缓了脚步,并没有回头的吴老轻声答道。   “哦!”低头闷声应了一声,身子微微一震的韩二并没有再说什么,脚步也没有停下来,依然紧紧跟着同样再没有说什么的吴老急急往前走。   可是紧跟在他身后的罗发荣,尽管气喘吁吁的跟着有些吃力,尽管心乱如麻,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在韩二身子微震之后,继续迈开的脚步沉重了许多,同时,隐约的,似乎有一小串东西在眼前闪动了一下,转瞬融入夜色中不见。 第二十九章 斗法   第五集 第二十九章 斗法   “又是这种枪留下的痕迹?”就在清晨的朝阳之下,孟胜蓝皱起了眉头。   此刻,一颗散落在地上的弹壳正被她捏在修长的手指里。不远处,双眼闪烁着精光的杨冰正半蹲在地上,仔细的来回翻动着他搜集来的几件小东西,脸上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一种猎人看到了猎物时的神情,兴奋而又稍稍的有些残忍。   更远处,数辆警车和大批的警察在他们上司的带领下,装模作样的站在那里警戒着,可是他们脸上那种有些无奈,又有些好奇的神情和几乎紧盯着场中两人动静不放的视线,却已经将他们出卖无疑。   实际上,从到了这里被安排着在外围警戒之后不久,几乎所有警察的目光就都一直跟着场中身份特殊的这一男一女在转,警戒,只不过是做副样子而已。   “小杨,你闻没闻到除了血腥味外,还有股奇怪的焦臭味?”   将手中的弹壳握在手心里,感觉着它些微的冰凉,孟胜蓝深吸了口已经不再清凉的空气后,发现空气中除了淡淡的有些血腥味之外,还有股让她很不舒服的味道。   “来这里!“也不抬头,杨冰伸手拿起面前的一件东西,摆弄着叫道。   “你拿的那是什么?嗯?好像就是它的味道。”伸手在面前煽动着,孟胜蓝又明显的皱起了眉头,不过眼睛还是牢牢的盯着杨冰手中散发出恶臭的东西,她发现那看上去黑红相间的东西似乎是一件木刻玩偶的残躯。   “玛呢加卡他卜!”杨冰眼中厉光一闪,在抬头的瞬间嘴里低声含糊的嘟囔了一句孟胜蓝听不懂得话。   “什么?”孟胜蓝眼中疑云一闪。   “没什么。孟组长,现在可以叫他们进来了吧?”   好像若无其事的将手中散发着恶臭的那残破玩偶装进了摆放在脚边的塑料袋,瞬间恢复了常态了杨冰顺手又开始收拾地上的那两件物品。   “杨冰,我有话问你!”蹲下身子伸手按住杨冰还未来得及收拾的一把六寸长短的小斧头,孟胜蓝的美丽的大眼中精光忽然大盛,一瞬不瞬的盯在了杨冰愕然抬起的双眸之中。   “什么?”嘴里顺口反问着,可杨冰不大不小的双眼也本能的开始冒出了寒气。   没办法,被眼前孟胜蓝这种目光盯视着的时候,很少有人还能保持住平静。那可是在无数罪犯身上锻炼出来的,宛若利剑一般闪动着寒光和煞气的一双眼睛啊。   “咱们是一组的是么?”孟胜蓝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可锐利的目光却连闪都不曾闪动一下,依旧紧紧吸引着杨冰的目光。   “没错。”略感不适的眨了下眼睛,杨冰觉得心里微微有些发慌,他很不习惯被自己略有好感的少女这么近的盯着看,特别是当这少女还是个自己很欣赏的漂亮同事的时候。   “那为什么做事都要瞒着我?这要是上面给你的秘密命令的话,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昨晚和今天的一些举动似乎不该是特别命令的范围,我需要你的解释。”几乎一字一顿的,孟胜蓝低声问道,这时节,她自己没发现,她按在斧头上的手已经因为用力而开始隐隐发白了。   “孟组长,这些事咱们回去再说好么?你看,他们都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脑海里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这一两天来自己得到的线索,杨冰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她多少知道点的好,不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尽管自己也有权力命令她不准过问,可那样回头自己行动起来可能会有不少顾忌,毕竟她也是警界中的精英,自己的同伴。何况在明里还是自己的组长?   “好的。记住你欠我一个解释!”深看了面前的同伴一眼后,孟胜蓝眼中的光芒迅速敛去,将手中的小斧子递给他后,站起身来招手:“林局,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此时,原本多少有些含蓄的朝阳已经揭开了自己的面纱,开始散发出了它真正的光芒,气温在迅速的升高。   ※※※   方榕刚进找水的工地上回来,拐进韩老太爷的房中不久,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得到的好消息,就听到屋外传来“框!”的一声巨响,似乎是简陋的木质院门被人大力的撞开了。   “韩二,你们回来了!啊?罗头怎么了?”抢出门去的方榕第一眼看到的是韩二黑红的脸和他头脸之间的那么多汗,第二眼这才看到他搀扶着的,那个脸色苍白若死的人的脸,所以尽管也已经看到了随后跟进来的那个衣衫褴褛的独眼老人,但还是第一时间的抢到了韩二身边,接过了罗发荣软绵绵的身子。   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原本还能自己坚持住的罗发荣在看到方榕的瞬间,就昏过去了。“哦?!”在接过罗发荣身子的瞬间,方榕便低低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冷泉,他这是怎么了?”随后跟出来的韩老太爷韩远山尽管眼中也是疑云大起,倒也没有失了礼数,在还礼的同时,开口就向冲自己抱拳的吴冷泉问道。   “路上有些意外,咱们进去说。”   吴冷泉也不客气,在心里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举步就往正屋走去。   他身后,可算松了口气的韩二竭力抵挡着一屁股坐倒在地的冲动,只顾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抹汗,眼神中全是一片难言的焦灼。   “韩二你也进来。”   “张振你守在门口,等下谁来都不要让他进来!”   在脚步迈进正屋的瞬间,韩远山和方榕几乎同时扭身回头说话,就连凝重的脸色都相差不远。   ※※※   “老大,有确切消息了!”与此同时,远在百多公里之外的省城四海总部内,四海社的老二军师也兴冲冲的抢进了他们老大的办公室。   “如何?”正在那边心不在焉拿着一张报纸的夏永忠闻声猛地站起身来,急切的问道。   “去聊城那边的六死三伤,完整回来的人还不到六个。现在他们全都在我们兄弟的掌控之下,老大你看要不要?”说到这里,脸上闪动着红光的老二狠狠的挥了下手。   “那另一边呢?”眼中凶光一闪,夏永忠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上唇。   “另一边忽然消失了,兄弟们正在加紧追查他们的下落,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那就加紧追查,这边也暂时不要动手,等那边有动静了咱们再来个一网打尽。不,干脆这边甩给警方去整,嘿嘿”沉吟了一会,夏永忠眼中的凶光大盛。   “这样也好,不然留下那几个后患更多,还是老大高明,嘿嘿!。”因为老大的奸笑也明白过来的老二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查清楚是什么人做的了么?奶奶的,最近那来这么多狠角色?”   得意了一会后,夏永忠有些悻悻的问道,他可是记得昨晚上和贺小疯子和谈的时候,那些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气。以他的经验,他知道,当今的道上,没有几个社团里有这么多类似的高手,也没有几个社团能够抵挡得住那二十几个黑衣人的正面攻击,因为杀气是装不出来的。   可是转眼之间,这群令他都心有戚戚的狠人转眼就被人干掉了一半,而且据自己得来的消息,还都是在他们全部武装的情况下被干掉了的,这又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一路神佛?   “据可靠情报,现场很奇怪,全部都是贺小疯子的人使用的武器留下的痕迹,并没有其他的枪弹痕迹。”听老大这么一问,身为军师的老二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哦?不会又是像那天晚上的那种邪门吧?”夏永忠一听,就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   “十有**又是那样的邪门,因为据我们派出去跟着他们的那些兄弟们报上来的消息,逃回来的那几个人狼狈的不成样子,而且他们处理掉的那些尸体几乎没有一具尸完整,大多都像是被猛兽撕咬开的一样,十分的可怕,而其中稍微完整点两具尸体又象被吸干了全身的血之后,又被撕掉了脑袋的样子,显得非常恐怖和古怪。而且他们受伤的三个人情势也很不对,不像是外表受了轻伤那么简单,据兄弟们报上来的状态看,很可能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奶奶的,难道长风真是煞星照命,惹上他们不该惹得东西了?”勉力保持着自己表面上的镇静,可夏永忠的脸色已经完全变白了。   “难道真的存在什么狗屁的血夜凤凰?还是……”同样面色苍白了起来的老二嘴里轻声嘟囔着,心里再没有了刚刚得到情报后的快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老大都在担心什么。   人生在世,不管什么样的人,对自己不能了解和掌握的事物,都会有好奇或恐惧的,就算是出来拿命混的人也一样。特别是在自己真的似乎随时随地的可能面对的时候,那种恐惧会更加的强烈。   因为你没办法知道你将面对的是什么。   ※※※   “大马的降头师?我这辈子和正宗的降头师没打过交道,不可能是冲我来的。”韩远山凝神回忆了半晌后,摇着头将手从昏迷的罗发荣头上拿开了。   “我也从没有和降头师打过交道,要不是根据他养的鬼仔上判断出他真的只能是来自大马的降头师,可能到现在我连他是那路那门的人都分不清楚。降头术不愧是名声在外,我真的和他相差很远。”紧接着,刚刚说完一切的独眼老人吴冷泉也淡淡的接上了话茬。   “韩二就更不可能了,方榕你呢?”随着韩远山的问话,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方榕脸上。   “我也应该和他们降头师没有丝毫瓜葛。”   方榕也很肯定的摇了摇头,把目光落在了昏迷中的罗发荣脸上,“难道真是冲他来得?可是他又怎么会招惹上降头师这种人呢?何况现在他中的又不是情降,怎么可能?”   “我知道,那个降头师就是冲罗先生来得。”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罗发荣脸上琢磨时,一直并没有怎么说话的韩二却忽然开口了。   “哦?”三个人的五道目光又都落在了韩二黑红的脸上。   “那个降头师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吴老因为忙着和他斗法,没注意,可是我在罗先生身边,亲耳听到他自己叫那降头师的名字“卡迪沙!”,随后那个降头师在忽然消失之前,我听他和吴老报的名字就是叫“卡迪沙。”紧接着罗先生就不对了。”   稍稍有些后怕的说完这些话,韩二这才真正完全的松了口气,他不相信还有什么邪门歪道的术士能在老太爷的面前讨了好去,就算是昨夜让自己心胆都寒了的那个叫卡迪沙的降头师也不行。   这点他坚信,尽管想在想起来,心里还是很毛毛的。   原来在他们第二次上路后没过多久,都还没能完全跑出荒原走到公路上呢,那遮天盖地的黑雾又再次横亘到了他们面前。还好他们中有独眼老人吴冷泉在,尽管在多次较量中抵挡的很是吃力,可他却还是真的基本抵挡住了那个始终隐藏在黑雾中的降头师的多次明暗袭击,尽管在最后那个降头师狂笑着忽然消失之前吃了点暗亏,没能完全保护住神色怪异,惊慌失措到有些古怪的罗发荣,致使他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异状。   可是吴冷泉还是在降头师去远了之后,立刻用自己的医术镇压住了罗发荣的不妥,致使他暂时除了不能说话外,还能比较自如的自己走动。再加上没走多远就上到了公路,遇到了一直在苦等他们的出租车司机,这才一路狂奔赶到了聊城,回了山寨。   “看来一切要等罗头醒来后才能问个明白,韩老,照你看罗头中的是什么降?”听完韩二的话,方榕心里疑云大起,他可不知道罗发荣竞还和降头师有恩怨。不过有疑问归有疑问,但什么事情重什么事情轻他还是绝对明白的。   “不像是药降,似乎是灵降的一种,但具体是那种降,我也把握不好。冷泉你看呢?”韩远山沉吟了一下,转头把目光投向了吴冷泉。   “当时他不对的时候我就注意看过,韩老你来看他的眼白。”   说着话,吴冷泉伸手抹开昏迷中的罗发荣的左眼上眼皮。   “啊!”   没控制住自己情绪的韩二低声惊呼了一声,当初昨夜罗发荣刚不对的时候,他也隐约记得吴冷泉曾翻看过罗发荣的眼睛,但当时一个时天黑,另一个他自己太过紧张,并没去注意吴冷泉到底再看什么。可刚才他却发现,很诡异的,就在罗发荣瞳仁上面的上眼白部分,清晰的竖着一道五毫米左右长,一毫米左右宽的黑线,原本可能并不是很黑的黑线在微带血丝的眼白反衬下,此刻看上去竟彷佛流转着一抹妖异的漆黑光芒,看上去分外的抢眼。   “难道是狂头降?”还没等韩远山开口说话,就守在罗发荣身边的方榕却一脸凝重的抢先说话了。   “哦?小方懂这个?”独眼中光芒一闪,吴冷泉自进屋后首次开始仔细的打量起方榕来。原本,他从韩远山并不十分明确的介绍中,以为方榕是韩远山一个比较亲近的小辈而已,并没有料到方榕竟会抢在韩远山之前说话。要知道,在一些相对传统的人眼里,在父执面前抢话,特别是在有客人的时候,是非常不礼貌的。   不但这样,让他惊讶的还有方榕竟然会在韩远山之前,先用比较肯定的语气断定这是什么降,这让他吃惊不小。因为就算以他的医术和阅历,他自问自己都对向来神秘的降头术知道不多,就连他断定罗发荣中了降头,还是根据自己所知的中了这类邪门术法之后,一个大概的判断常识上得来的。   因为大凡一般人要是中了旁门符法,或者是中了蛊毒之后,只要不是立刻夺命的那种,在还没发作的时候是可以通过观察他的上眼白部分的变化大致判断出来的,就像中了旁门符法,上眼白会有暗灰色的竖线出现,中了蛊毒,上眼白就有不少黑色的小点出现一样。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遇到的是降头师,而罗发荣十有**中了降的时候,才会根据这个经验去观察他的眼白,结果果真不出他所料,罗发荣的上眼白出现了他从没见过的变化,这也从另一个方面验证了他所传承的这一门医科资料上的推测“所谓降头术,疑是苗疆蛊毒,藏密笨教和南洋当地巫术混和之后的术法。”   所以他才能在对降头术并不十分了解的情况下,还能凭着自己的医术暂时的控制住罗发荣所中术法的发作。当然,这也和他所传承的那门古老医科的威力是绝对分不开的。   原本他以为来到韩远山这边,就凭着韩远山所传承的宗派源远流长的法门和他自身深不可测的所知所学,这所谓神秘的降头术也并不会是什么大碍,可没想到现在就在韩远山迟疑沉吟的时候,这个叫方榕的年轻人却先出头了,所以就算以他的冷静和淡漠,也不由有了几分的好奇和怀疑。   “你去过南洋?”这时,韩远山也抬起了头,带着几分好奇的望向了方榕。因为除了降头术里面特别邪门和厉害的几种法门,在殷巫的一些秘本中有详细记载之外,其余别的法门并没有太多的记录,就连他自己也不甚了了。可现在看方榕说话,尽管还不是特别的肯定,但语气中至少已经有了六成以上的把握,这很难不让他觉得好奇。   “没有,不过我曾经去过云贵一带,大约的听当地的长者们说过一些。”   方榕有些含糊的应着,微微的低了低头,想避开韩远山的目光,可是韩远山还是从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奇异神色中感觉到了点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再多问。   “冷泉你辛苦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会?”不再去管似乎因为想到什么而微微有些失神的方榕,韩远山站起了身子,径自对吴冷泉说道。   “韩老想现在就开坛?”吴冷泉也站了起来,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嗯,这东西比较邪门,早解决总比晚解决的好。冷泉要是想看,就上炕去歇着吧,我知道你这一路上也够辛苦了。”   说完话,微微笑了笑的韩远山又对韩二说道:“再坚持一下,帮我把法坛摆好,然后你也回去休息,睡到明天中午再过来。”   看到韩二应声去了,韩远山又把目光投向了方榕,不过眼神中微微有些迟疑和担忧。昨晚忙和了一夜的他其实非常需要方榕的助力,可是又担心会引起方榕体内异物的发作。   “韩老,我没事的。”明白他心意的方榕心里一暖,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   门紧紧的关着。   简单而又有些昏暗的正屋里,气温正在急剧上升,空气中流转着一股略显憋闷的热浪,就像一条不甘受缚的孽龙,不停地盘旋着,翻腾着,撩拨着屋内所有人心中那隐隐的骚动。   粗粗的冥烛暴起了灯花,屋内正中央地面的血红色法坛上,点燃的四十九枝长香不停地升腾着微带辛辣味道的烟雾,烟雾纠缠在热浪里沉浮飘荡,弥漫在屋子里,让整间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而又迷离的境地。   屋内中央,法坛之后,身着血红法袍的韩远山宛如标枪一般的傲然挺立,削瘦的脸上神色肃穆,在周围升腾起伏的烟雾烘托下,此时的他看上去隐隐有种宝像庄严的味道。   热浪袭人,烟雾升腾。   法坛之后的韩远山一直静立不动,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逐渐逐渐的从他身上由无到有,由弱到强的形成。烟雾迷离,逐渐逐渐地,他的身影在方榕眼中变得模糊,缥缈了起来。   盘膝坐在炕上,守护着罗发荣的方榕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代表了巫门最古老的宗派之一,殷巫门户的长者身上不断发生的变化,体会着体内渐次骚动起来的它们越来越强劲的挣扎,慢慢的,心内不能自抑的惊讶了起来。   自从这次和韩远山重逢之后,韩远山自己曾明确无误的说过他遭了天遣,从修行人的角度上来说,已经衰弱到了不成样子。   而方榕也从自己不管是已经相当敏锐了的六识,还是体内时刻都不肯安分的它们,都一次次再也明显不过的感应到了韩远山确实已经不如往昔的惨淡现实。   可是在这一刻,方榕竟发现自己的神意渐渐有锁不定韩远山具体位置的感觉,明明他就站在那里,可在自己神意的感应里,那里除了有一团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霸气的气息在不停地忽隐忽现外,竟已经完全的把握不住这团气息的确切位置,而体内的它们也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安和威胁,竟已经开始触动身上的五凤印开始反弹,怀中的朱雀镜也在隐隐发烫。这一切,都让他不能自己在心里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卓然独立在法坛之后的老人,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韩元山韩老太爷么?   为什么他身影越来越模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会越来越强,   此时站在法坛之后的他,竟隐隐带给方榕一种君临天下,傲视一切的感觉。   那纯粹是一种意识感应里面的东西,似乎,似乎,这时已经和身上布满无数神秘古怪符号和线条的血红色古旧法袍,以及同样以无数古怪符号和线条为底,颜色血红古旧的布幔作为铺衬的法坛融为一体的韩远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巫者,而是变成了一个和周围的一切完全融合到了一起的物体,可偏偏却又再也明显不过的从那里散发出一种古拙而又强悍无比的气息,不停地撼动着方榕的神意,带给他体内的它们越来越强大的压力。   难道是他身上的法袍和面前的法坛带给他的助力?怎么会这样?   尽力收敛着自己体内的异动和自己被撼动的神意,方榕忽然感觉到身边不远处的那独眼老人吴冷泉此刻也在干着和自己同样的事情,心里不由一动,便抬眼向他那边望去。   土炕的尽头,同样盘膝而坐的吴冷泉独眼眼帘微合,布满青筋的一双大手以一个并不常见的姿势相互扣合在小腹前,深长的呼吸不绝如缕,竟似已经安然睡去。   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他互扣在小腹前的双手姿势,方榕发现自己对这种练气方式毫无所知,心下便有点好奇。不过他也知道眼下绝对不是好奇的好时候,再者这类东西往往是别人的隐私,如果人家不说,自己是绝对不能去问的。   就在这时,场中不动如山的韩远山在忽然由他口中发出的含混语声中动了。   连绵不断的低沉声浪似乎无所不在,又好似来自天外,含混而又缥缈在满屋子缭绕的烟雾中不断传来。韩远山大红色的法袍也在他随着咒语不停疾走的身影步履之间逐渐幻化成一片又一片的红影。   随着声浪和步罡的开始,本来就已经很热的房间内,热浪开始更加的汹涌,缭绕的烟雾中竟开始有隐隐的雾气升腾。   冥烛的火焰就在这袭人的热浪中开始逐渐拉长、延伸,逐渐逐渐的变为尺长的细细火苗在热浪里飘摇晃动,但却没有熄灭。   突变就在火苗的颜色忽然转变为如血般赤红的颜色时来临,随着灯芯暴起的小小灯花,一直安静地躺在土炕上的罗发荣忽然剧烈的扭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摆放在发坛中央的那碗符水也忽然荡漾起了波纹。   回响在房屋内的声浪转急转厉,韩远山如波浪般翻腾的身影转动的速度也开始加剧。房子内气温再度升高,第一次,升腾弥漫在屋子内的烟雾被大片大片的雾气所压倒。   但是,此时被方榕一双大手死死按在土炕上的罗发荣,脸上的筋肉可怕的扭曲抽搐着,睁开的那双血红色眼睛中,充满了一种兽性的光芒,嘴里嗬嗬的乱吼着,任由微带青绿色的口液黏黏的顺着嘴角滑落到炕上。看上去令人即觉得恶心,又觉得可怖。   不但脸上筋肉抽搐着,他的全身也以一股非常的力量挣扎,抽搐着,要不是方榕力大,换个人绝对控制不住他的身体。   在全身抽搐挣扎的同时,他脸上,身上的肤色也在变异,正在逐渐,逐渐变成一种看上去绝对让人不安,让人恶心的青灰色。   不管是脸上,脖子,还有胳膊等等,凡是没被衣服遮盖到的地方,青灰色的血管和筋肉都纠结在了一起,就像一条条青色的蚯蚓一般凸起蠕动着,彷佛要挣脱肌肤的限制,破皮而出。   更叫方榕担心的是,此时他身体的温度竟在房内这惊人的高温中,却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迅速的降了下去。他的身子,就在这短短的瞬间,就已经变的像一块恒古不化的冰。   可他还在不停地挣扎着,抽搐着,吼叫着,令方榕忧心不已。   “坛开法随,天清地宁!”   就在这时,一直回响在屋子中的绵绵声浪忽然换成了殷雷般的一声沉喝!   随着喝声响起,韩远山疾动的身影也忽然像一株老树般的定住,圆睁的双眼此时已看不   到丝毫平日里的和善和清亮,变得宛若黑洞般深邃无比双眸之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幽光,犹如怒箭一般的射到了法坛中央的那碗符水之上。   目光到处,法坛上本已经开始自行跳动的符水碗猛地一定,随即又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持着一般开始晃动。   “化符立禁,妖邪现形!”双手挽诀的韩远山见状,双目中幽光更盛,又一声殷雷般的沉喝出口,随着他口中的喝声响起,法坛上摆放的一叠符纸忽然自动弹起三尺,随即在空中蓬的一声轻响中开始猛烈的自动燃烧。   几乎与符纸自燃的同时,原本在法坛上晃动不停的符水碗又是猛地一定,碗中的符水就像被一股大力激起一样,化成一道水箭直冲了起来。   激起的水箭在升空接近三尺左右的高度时去势已尽,就差了那么一指左右的距离没有卷到燃绕的符纸。   水箭以一种不能解释的缓慢速度慢慢往下落。   水箭之上,刚刚燃烧干净,化成一片片完整灰烬的符纸纸灰也以同样的速度,缓慢而又稳定的连成一线,随着水箭往符水碗中落去。   以异常诡异的缓慢速度下落的符水终于还是在几个呼吸之后落进了碗里,整片整片的符纸灰也一丝不差的一张张落进碗中。   随着最后一张符纸落进符水碗,“喀!”的一声轻响,青花瓷烧成的小碗碗面上顿时出现了无数蜘蛛网般的细碎裂纹,但是碗并没有破。   “嗟!”一声轻啸般的喝声就在碗面出现裂纹的瞬间从韩远山口齿间迸出,带着无穷的煞气和威猛。   几乎在发出喝声的同时,韩远山忽然涨起的血红色法袍上猛的红光一闪,他那双瞬间就变换了无数法诀的双手便重重的拍在了法坛之上。   “蓬!”   就在这一声巨响中,法坛上除了那碗符水碗之外的其他物品全都猛地弹离桌面,只有那碗布满了无数细碎裂纹的青花瓷烧成的符水碗,这一次却像被强力胶沾在了法坛上一般,纹丝不动,只有碗里浸了符纸灰的清水,却在逐渐荡漾开的波纹里,逐渐逐渐地变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   就像一碗刚刚接出来的人血。   ※※※   与此同时,韩家寨之外三十里的一座小山山腰的背光处,一个身穿降头师法衣,胸前挂着一大串骨质项链的粗壮中年人,就在韩远山双掌拍实在法坛之上的同时,猛然凄厉的嘶吼了起来,随着他凄厉到不能听闻的惨叫,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泉一样的从他身上突如其来的裂口中射出,转眼间便已经染红了他面前粗粗用树枝搭就的法坛。   凄厉而又惨烈的嚎叫和全身四面射出的鲜血在中年降头师一阵紧过一阵地全身拍打中迅速停住了,就这短短眨眼的功夫,他黝黑的面孔已经变得象纸一样的苍白,曾经厉光闪烁的双眸此刻看上去也显得既衰弱又迷离,全身的法衣更是被自己的鲜血染成了猩红的血衣,面前的法坛也因为刚才的拍打和忙乱被撞的不成了样子。   勉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色苍白若死的降头师抬头遥遥望向韩家寨的方向,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这次算你狠!他日等我练成飞头降再来,屠尽这里所有的生灵,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恶狠狠的说完这些话,正要掉头而去的降头师忽然又停住颇现蹒跚的脚步,低声厉喝到:“谁躲在那里?滚出来!”   尽管口气凶狠,可他的声音听上去实在中气不足。   “无量寿佛!”   随着一声低低的道号,一个俗家打扮的中年人从不远处的山角阴影里拐了出来。   ※※※   “小方过来,把这碗符水给他灌下去去。”   拍完法坛后,又闭目凝神默然静立了半晌的韩远山忽然睁开微带倦意的双眼,淡淡对正在关心的望着自己的方榕说道。   此时,罗发荣直挺挺的躺在土炕上,他从韩远山双掌拍在法坛上之后,便已经停止了抽搐和挣扎,就连脸身上的肤色也回复了正常,只有全身的冰冷依旧。   “韩老,我,”接过符水碗,方榕双眼饱含感情的刚想说话,就被脸上显出明显倦色的韩远山摆手打断了:“灌完符水后带他回房间休息,明天中午大概就会醒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说到这里,韩远山停了一下,又抬头冲着正在替罗发荣切脉的吴冷泉说道:“冷泉,等下你给他开几副药,我估计他醒来后需要补补才行。你也去休息吧,我叫韩二在东厢那边给你准备了房子,明天一早我这边还有两个病人需要你看看。”   说完话,韩远山也不管他们两个想说什么,就那么一矮身,盘膝坐到了法坛之后的地上,闭上了眼睛。   定定的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已经闭上了眼睛的老人,方榕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怕他如果再看下去,自己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流出来。   他也知道,老人真的不需要他说什么道谢的话,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半晌之后,回复平静的方榕轻手轻脚的把喝了符水的罗发荣抱了出去。 第三十章 疗伤   第五集 第三十章 疗伤   “啊!”惊叫着,罗发荣猛地从深沉的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半坐在炕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良久之后,神魂归位的他这才发觉自己此刻身在并不陌生的韩家寨客房里,并没有被噩梦中那些可怖的东西纠缠,撕碎。也才真的明白周围的天色并不是怎么也挣扎不脱的漆黑暗夜,而是阳光普照的白日。   “天啊!”   双手无力的遮上自己的脸面,呻吟出口的瞬间,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罗发荣这才真实的感觉到了透过纸窗,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暖意,也才发觉此刻自己虚弱无力的身上满是粘糊糊的冷汗。   “罗先生你这么快就醒了?”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耳畔传来门响的声音,随着一股分外清新的空气涌入,韩二那带着浓浓惊喜之情的厚重声音回响在了简陋的客房里。   “韩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放下自己的手,有些愣怔的盯着韩二有些模糊的笑脸,罗发荣本能的问出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现在是早上十点。罗先生你忘了?昨天的这时候咱们逃回了寨子,后来你中的降头发作昏过去了,老太爷开坛破降救了你,然后你一直睡到现在,你都忘了?”   有些好奇的拿目光不停巡视着罗发荣此刻还有点潮红的脸,韩二刻意放缓了的声音听在罗发荣的耳朵里多少有点缥缈和遥远。   “降头?”随着这个在他心里留下浓浓暗影的名词从韩二的嘴里迸出,顿时,就像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狠狠的在他还有些昏沉的脑海里砍出了一刀,一下子便把所有被暂时封印的可怖记忆全都放了出来。   “啊!”一声宛若掉进必死陷阱的野兽一般,罗发荣重新双手抱头,哀嚎着重重的仰面倒在炕上。   电光火石的瞬间,种种一切的过往就如泛滥的怒潮一般涌入了他的大脑,可怕到令他瞬间又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呀,罗先生,你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你忍忍,我去叫老太爷他们。”一看到罗发荣又躺倒了,被吓了一跳的韩二转身就要出门。   “韩二你等等,我没事!”也不过眨眼的功夫,猛然在心中想起了些事情的罗发荣忽然安静了一些,嘶哑着嗓门叫住了一脚已经迈出房门的韩二,也直到这时,罗发荣才再也明显不过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力的严重衰弱和全身筋肉,关节以及五脏六腑内撕裂般的隐痛。   “罗先生你真的没事?”闻声停步,扭头回望的韩二狐疑的打量着再次被满头满脸的虚汗所布满的罗发荣苍白的脸,很是不确定的问道。   “我真的没事,刚才只是又想起了那天的遭遇,一时间不能接受而已。”吃力的抹着头脸脖项之间滚滚而出的大把冷汗,罗发荣在自己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脸。   “那你躺下说话,躺下说话。老太爷吩咐过,你要多休息几天才能完全恢复。”朴实的黑脸上闪过一抹真诚的笑容,韩二两步抢到了炕头,把罗发荣搀扶着睡倒在炕上。   “韩二,我身上的降头真的被破掉了?”眼前微微有些发黑的罗发荣躺倒了以后,略微的喘息着,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那当然,老太爷都开坛了,那鬼东西还有什么破不了的?   不过说起来,那东西也真的很是邪门,罗先生你还记得今天早上你吐出来和拉出来的那些恶心东西么?”说到这里,想起了那些东西的韩二浑身一激灵,声音也放低了许多。   “今天早上?“心里这才完全松了口气的罗发荣有些迷惑的望向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韩二,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呵,是我胡涂了,早上罗先生你还在昏迷之中,当然不会记得那些事情了。算了,不说那些恶心东西了,提起来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罗先生你等着,我去给你端药。”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韩二返身出了房门。   “我到底吐出来了些什么?怎么他一提起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那么古怪了。咦,我怎么会光着身子?”   直到这时,罗发荣才惊讶的发现自己从醒来后,竟然一直都没发觉自己居然是赤条条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酸软的身子之上,居然连裤头都没有穿。   这怎么可以?   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的罗发荣赶紧坐起身来四处寻找自己的衣服,还好看到原本该放在自己行李箱里一套衣服此刻正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左手边的炕头。心里一喜,顿时忘记了身上伤痛的他立即飞快的取过来穿了起来。   “罗先生来喝药。”彷佛早就知道他在换衣服一般,就在他刚刚穿好最后那件短袖衫的同时,含笑的韩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中药走了进来。   “谢谢!我怎么会这样?”双手把药碗送过去的同时,罗发荣借着伸手擦拭嘴角药汁的掩饰,含混的问道。   “那是方老板昨晚帮你擦身子的时候给你脱掉的,昨天方老板陪了你一夜,今天早上九点多我来的时候才被老太爷叫了过去。”或许是他也知道罗发荣此时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韩二收碗的时候刻意的低着头,轻声说道。   “小方!那他现在那里?韩二你告诉没告诉他,他在城里的书店已经被封了?”罗发荣心里一阵激动,忽然又想起了昨天在聊城看到的那件事。   昨天清晨,连夜奔逃进聊城的他们原本并不想去惊动小蒋,可是因为吴冷泉药急着替中了降头的他再仔细检查一番,所以在韩二和罗发荣的示意下,出租车停到了三泰书店的门口。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只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书店紧闭的铝合金卷闸门和门上那两道盖着数枚猩红公章的封条。   吃惊之下,慌张的韩二跑过去打听情况,这才知道前一天发生在书店的所有事和后续的传言。   据说,躺在医院里的小蒋和小林此时已经被警方监控了起来,一等她们伤势稍好,便要对她们实行刑事拘留。而且,传言还说,那天被打的那个几个检查人员的单位也已经放出风来,这一两天,就要对被查封和吊销营业执照了的书店进行公开拍卖,拍卖的钱就用来支付受伤人员的医疗费用,同时,警方也似乎正在到处寻找店主方榕,扬言要追究他贩黄售黄的刑事责任。   总之,形势十分恶劣。   和惊讶不信的韩二不同,久历人世的罗发荣一听到这消息,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件可大可小,性质颇为严重的事情。说小,处理得当的话,交点罚款,摆几桌酒席请那些管事的大人们消费消费就可以安然无事,回头照样稳稳当当的开你的书店,做你的小老板。   说大,那么封店,罚款,没收财产,直至把你扔进大狱,整的你一败涂地,都是很轻易的事情。说白了,一切的一切,就要看你在官方的处理决定还没公布之前,有没及时的表达出你解决问题的诚意。这种事情,一旦你行动晚了,那就一切玩完,再也推翻不了。起码,当时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当时他自己身中降头,被自己心中种种可怖的推断弄得头大如斗,六神无主的话,罗发荣当时便会以方榕委托人的身份立即在聊城展开活动。尽管他对聊城并不熟悉,但是根据他的经验,只要钱花出去了,事情绝对能够顺利办成。   可是当时他心乱如麻,实在顾不上这些,再者,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也确实不允许他抽身去处理这些,所以他们只能带着满怀的郁闷和不安悄悄的离开了那里。   可现在当他听到自己所种的降头不但解了,而且小方还那么辛苦的守护了自己一夜时,这些被暂时忘记了的事情一下子便都回想了起来。   要不是方榕,自己还能这么安稳的躺在这边么?罗发荣尽管被人成为罗剥皮,但事实上,他还并不算是个十分势力,不讲情义的小人。   “呀!昨天一着急,把这是给忘了,真是的,你瞧我这榆木脑袋,一脑子的浆糊啊,该打!”被提醒了的韩二脸色一变,狠狠的伸手敲打着自己的脑壳,语气中一片愧疚。   “那还等什么,走,赶紧去告诉他啊,这件事拖不得,你也真是的。”心里一急,嘴里毫不客气的埋怨着,罗发荣挣扎着便想下地。   “都怨我,都怨我,一急什么都给忘了。可是现在,可是现在方老板正和老太爷一起,陪着吴老在给西厢里那两位治伤,恐怕打扰不得。”红着脸,歉疚的低下自己的头,韩二低声嘟囔道。   “这可怎么办才好?希望他能尽快出来,这件事越早知道越好,真是,急死人了。”一听韩二提起西厢的那两人,本已经挣扎着准备下地的罗发荣当时就一屁股坐倒在炕上,知道现在想告诉方榕,怕是不太可能了。   自从被方榕拜托着去请那个独眼老人开始,罗发荣一路之上已经多次明里暗里的向韩二打听过西厢里需要治疗的那两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了,可结果还是和向韩二打听老太爷详情的结果一样,韩二只是憨憨的冲着自己笑,一句相关的言语都没有。再加上他想起和方榕打听的时候,方榕的也是一副你不用知道的表情,让他在心中暗暗不爽的同时,也明白西厢那两个对方榕的关紧。   因此,现在他只能忧心忡忡的对着纸窗之上的阳光,暗暗在心里祈求方榕能早点出来,自己能早点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方榕,以便他早些活动,将这件祸事的损失化解到最低。   因为不知怎的,在他的感觉中,总觉得山下面聊城中的那间小小书店对方榕来说,似乎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这一点尽管方榕从没提过,可他却就是这么几乎可以肯定的确信着,就像他当年在初见方榕之时,就已经确信他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超级拳手一样。   当年他没错过,这次难道他会错么?   ※※※   西厢不大的屋子内,赵三屏住了呼吸,一脸紧张的躺在占了半间房的土炕一边,努力抬头注视着土炕那一边正在进行的治疗,以他胆色和心性的坚韧,看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头脸上都已经有布满了汗珠,就连薄被下刚新换了药不久的伤口又开始缓缓往外渗血,都没能稍微缓解一下他的紧张。   那一边,就在同样头脸见汗的方榕注视下,神色肃穆的韩远山稳稳的坐在炕头不动声色的往小炭炉里小心翼翼的填着木炭。   红铜的小炭炉边,放着刚刚接来的一小碗公鸡血和王小明喝剩下的半碗烈酒,可是飘出来的酒香却怎么也压不住房间里浓重的血腥味。   小明裸露出来的那边乌黑肿胀的左肩膀此刻已经被那寡言的吴冷泉用放在炭火上的小刀划开了,微带着紫黑的血流的炕席上,在上面留下了不小的一块污渍,醒目而又难看。   **在身上的那几只银针,以及那碗混和了麻醉药物的烈酒弄晕过去的王小明脸上,明显带着不时的抽搐,眉毛也紧紧拧到了一起,看起来非常的痛苦,但人还依然还处于昏迷。   从进来开始治疗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但直到在炭火上被烤了好久的第一把小刀被使用之后,整个令人颇觉沉闷的缓慢过程这才变得快了一些。   而这一切,全部都掌握在并不多话的吴冷泉手中,从开始至今,他脸上都带着那种惯有的淡漠和阴郁,直到划下了那一刀!   自从第一刀划下之后,在心惊肉跳焦躁不已得赵三眼里,他整个人彷佛忽然变了,微带凄苦和木然的独眼中发出了亮的有些异常的光芒,那双布满了青筋的老手似乎也忽然变得灵巧了起来。   就看他顺手抛下手中的小刀,大手飞快的按压和揉搓在肿胀的伤口周围,看上去用的力道相当的大,在上口周围紫黑色的血迅速涌出的同时,赵三似乎还听到了伤口下的骨头茬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就连深度昏迷中的小明身体上,也出现了明显抽搐躲闪的反应。   赵三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可他硬是咬牙忍住了揪心的难受和刺痛,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不管心里有多大的怜惜和不忍,都不能出声打搅正在凝神治疗的医者,不管他是多么地想以自己的身体去替代。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即便是他,也没办法替代的。   “韩老,情况有些糟糕。”在伤口周围迅速的按压揉搓过后,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变的鲜红了。在用打开的针包里那五根小针迅速帮伤口止血后,额头上已经有些见汗的吴冷泉抬起了头。   “哦?”   依然不动声色的韩远山继续往小铜炉里添加着木炭,仔细的烤着还没用到的两把小刀,微微的抬起了头。   “病人因为还是孩子,身体恢复的速度比较快,另外也因为受伤已经有了段时间,伤口也曾被医院处理过,所以在原本的那些碎骨去掉之后,伤势附近的骨头又重新长出来不少,现在要想完全接上,得把这些重新长出的地方全部打断才行,这样我怕他会受不了。”   顺手接过方榕递的毛巾擦着手上的血污,脸上神色恢复凄苦和木然的吴冷泉淡淡的答道。   “你尽管动手,其余的交给我就是了。”脸上还是神色不变的韩远山轻轻的点着头,也不去看正在望向赵三的方榕。   “三哥,”   “只要能好,受点疼算不了什么!”   赵三一咬牙,对着正向自己望来的方榕说道。   “恩,那韩老你先控制住他的神识,等下我说开始了以后,你再出手打断他的骨头。”   也许是见惯了血和伤口吧,说这些话的医者脸上并没有多大表情,依旧是那么一副木然凄苦的神色。   “等下你来敲断他的骨头,我全力护着他的识海。”已经往前挪动着身子的韩远山看了眼赵三,话却是给方榕说的。   “知道了。”   方榕在回答的同时,眼睛也望向了赵三,眼神里带着一种明显的暗示。   “似乎是叫我不要开口的意思,难道这治伤还有什么忌讳么?”赵三被两人连续的注视弄得心里有些打鼓,这倒也多少冲淡了他心中的震惊和不忍。   他没想到,和王小明猜想和期待了好久的治疗,这在传说中似乎带着无限可能的神秘医术“柳枝接骨”实际操作起来竟会是这么的残忍和令人难以忍受。但是为了健康的以后,他怎么着也想要王小明坚持下去。   随即,闭目凝神的韩远山口中忽然出现的喃喃语声让他心中的猜疑在瞬间得到了证实。尽管是在光线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可毕竟也算是青天百日啊,他竟然看到随着韩远山的喃喃低语,在令人神智瞬间出现昏沉的怪异声浪中,韩远山缓缓伸出的双手手掌之上,竟隐隐出现了淡淡的蓝色光芒。   他心里一句惊,猛的一甩头,昏沉的感觉少退,可眼前韩远山手上的淡蓝色光辉却依然没有消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好像颜色更深,光芒更亮了。   “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多少年来,也曾经听过无数关于面前这老人种种的传闻,也知道有这样名声的人肯定会和常人不同,可赵三怎么也想不到会亲眼看到他身上会出现这样的异能。   韩远山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双手轻轻的抚上了昏迷中的王小明有些苍白的额头和后脑,随着他口中喃喃低语的速度加快,淡蓝色的光芒慢慢敛去,看上去就好像活物一般的渗入了王小明的脑际。而爬着的王小明侧转的脸上,神色也在那蓝色完全消失的瞬间变得平和了下来。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小屋中就传出他已经变得均匀和平稳了不少了呼吸,彷佛刚刚陷入致深的睡眠。   “可以敲了。”   随着独眼医者一声淡漠的低语,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方榕一咬牙,闪电般挥出的一掌落在了小明的肩后,就听“啪”的一声轻响,他肩后刚刚长成的那些骨头顿时又断裂成了碎片。   “退后!”独眼老人吴冷泉此时又彷佛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声低呼过后,本来斜坐在炕头的身子已经连鞋上了炕,跪坐到了韩元上刚刚挪开的那里,一伸手,从小炭炉上拿起第二把小刀,缓慢而又准确无误的顺着前面的伤口深深的划开了小明的肩膀。   这次和上次不同,烧得已经有些隐隐发红的刀划过肌肤,深深的割裂那里的肌肉,并没有见到多少血流出来,只听到半红的小刀在肌肉中发出“嗞嗞”声响,紧接着就看到表面被烤焦的肉就像在肩膀上张开了大口一样的翻转了出来。   横的一刀割完,这把刀便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往火炉上一放,他顺后又拿起了第三把小刀,又深深的竖着划开了一道深口。   这时的他,双手已经快的像在飞舞了,第三把刀一离手,稳定而又灵巧的手指便已经伸进了被划开的深口,转眼功夫,便掏出四五块血淋淋的碎骨来。   掏出来的碎骨他随掏随丢,巨大的伤口在他的拨弄之下,也慢慢的显露出了最里面的骨头,手指就像抚摸一般的就在那骨头茬子周围摸过,就好像那双手此际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一般,在他摸过之后,从那附近的肉里又拽出了三根寸长的骨刺。   顺手扔掉骨刺,就在方榕和赵三心惊肉跳还没看清楚的空里,就听到他又低低喝道:“柳枝!”方榕不敢怠慢,赶紧把放在桌上的那截新砍的八寸长柳枝送了过去。那是吴冷泉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砍好的。   两三下剥干净手中柳枝的外皮,似乎心中早已经计算好了所用尺寸的吴冷泉顺手便把它折成了两截,放进了装着大半碗烈酒的大碗里,随即又把那一小碗鸡血倒了进去。   鸡血很快便染红了碗里的酒和柳枝,顾不上擦去额头出现的汗珠,吴冷泉那只此刻闪动着奇亮光芒的独眼一扫正看着自己的方榕一眼:“过来拔开伤口,别乱动。”   飞快的把那两截柳枝**不规则断裂的伤口之间,随即吴冷泉又从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小包里摸出两包药粉,撒在了骨头和柳枝之上,这才长嘘了口气后,浑身轻松了下来。   “松手吧!”   就在整个房间都被不知名的药粉那刺鼻的气味笼罩住的时候,脸上再次从轻松陷入凄苦和木然的独眼老人淡淡的对方榕吩咐道。   “老人家,我兄弟没事了么?”拼着全身最后的一丝体力,坚持着保持半坐姿势的赵三顾不上擦去满头满脸的大汗,眼神中全是热切的期待。   “你兄弟是没什么事了,不过我看你要是再不躺下,就该有事了!”独眼中光芒一闪,扭头斜了赵三一眼的吴冷泉冷冷的说道。   “啊?三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赶紧躺下,等吴老治完小明后,再给你看看,快躺下。”   被老人的话一提醒,方榕这才注意到赵三的脸色已经变的非常难看了,苍白中竟隐隐流露出一种土灰色,眼神都变得有些恍惚了。   “这个人的伤一个月后能好,但他的伤我看三个月都不见的能好。”   冷冷的继续说着自己对赵三伤势的判断,吴冷泉的手可并没有停下来,从包里拿出的长针和细细的有些透明的线飞快的,毫不手软的缝着王小明肩上的伤口。   “郭老,你刚说小明的伤一个月后能好?”   方榕有些不能相信的反问道,他也注意到赵三眼中也是一片惊喜。   “只要这几天之内伤口不发炎,每天按照我说的忌口和补充营养,按时换药,一个月之后就能正常活动,如果能再养上两三个月的话,应该会和好人一样。”   说着话,已经缝住了伤口的吴冷泉又从包里取出一沓子膏药,“七天之后,等伤口基本愈合了,就每隔两天把膏药在炭火上烤化了敷在他的伤口。伤口那里千万不要沾水。等药用完,差不多就好了。”   说完,药往炕头一放,又还用王小明夹着肩膀部位的夹板夹上了犹在昏睡中的王小明肩头,这才拿起放在身边的毛巾擦起头脸之间的汗水来。   “吴老,真是辛苦你了,能不能请你也赶紧给三哥看看?他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方榕眼瞅着因为看到听见王小明已经没事了的赵三在松了口气后,逐渐陷入昏迷的边缘,有些急了。   ※※※   “他身上有这么多的重伤,怎么还能坚持到现在?”就连以吴冷泉的淡漠和冷静,在看到已经昏过去的赵三身上的伤情时,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还会有枪伤?”忍下心头甚少泛起的敬佩,独眼老人吴冷泉在仔细检查过赵三的伤势之后,独眼中露出了浓浓的疑云。   “冷泉,你放心,这人我担保了,枪伤那是意外。”   就在方榕一时觉得难以回答的空里,自施展过殷巫特有的镇魂术之后,便一直在那边闭目调理的韩远山韩老太爷睁开了恢复清亮的眼睛,不紧不慢的接口说道。   “恩,十九处刀伤,二十一处钝器戳、敲之伤,三处差点要命的枪伤,这人能躲过这样的意外活下来,确实命大。”一边似乎很顺口的说着赵三的伤势,吴冷泉再不多问,只管凝神切着赵三的脉搏,考虑着怎么用药。   韩远山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苦笑,闭上眼不再接话。而方榕也知趣的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只管等着这个他至今都只知道姓,而不知道全名的老人给赵三治伤。   自从那天在自己房间里,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向非常失望的韩远山坦白了自己遇见赵三前后,所有发生的事件之后,韩远山的脸色才稍微的缓和了下来。再加上自己再三强调了赵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身临绝境,却依旧不肯接受自己帮忙,因而导致自己一时激愤所以才会爆发的原因后,事情才最终有了转机,勉强答应了自己想让已经快要走投无路的赵三和王小明来寨子里养伤的请求。   或许人和人之间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存在,也或许是另外别有什么原因,在韩远山见到来到寨子里的赵三和王小明,看过他和王小明身上的伤势之后,竟很奇怪的一转前面比较勉强的态度,主动提出他在邻省有个身怀医术绝技的朋友,可能能治疗他们。   这才有了这次的转机。   “可是为什么他会忽然转变念头不惜余力的帮忙呢?这位身怀绝技,还能招架住降头师的吴老的眼中为什么会一直有那般凄苦和木然的神色?凭着这手医术,他又怎么可能会表现的这般潦倒?”   一时间,等待结果的方榕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   ※※※   “老韩,小方他们是不是出来了?”或许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也或许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之后,容易产成幻觉,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力,这已经是罗发荣第十六次竖着耳朵问韩二了。   “还没有呢,不过我想快了。罗先生你还是叫我韩二吧,叫老韩我觉得受不起。你放心,等他们一出来,我就找方老板过来,误不了事的。”   已经直接坐在门槛上盯着对面房门的韩二回头,脸上微带着无奈的笑容,轻声回答到。   他也不知道这个平时看上去还很风趣的罗先生这会是怎么,愣愣的躺在那里发上一会呆之后,就会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明明老太爷的这个院子并不大,房门的开关声音应该很明显得就能听到,可他还是照问不误,真是令他的好脾气,都兴起了微微的无力之感。   更让他觉得别扭的是,也不知从第几次问话开始,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很正经的韩二变成了说不明白含意的老韩,尽管可能换了别人被人这么叫,会觉得熟络和亲切,但在韩二他自己的感觉里,却觉得十分别扭,非常的不习惯。   但是他的请求和抗议显然并没有被这个罗先生听进去,这叫他有了更多的无力感。反正到现在为止,在他相对纯朴的认知中,这次和方老板一起上到寨子里的这几个朋友,都是十足的怪人。   那个叫小林的小姑娘就不去说她了,反正这些从大地方来的年轻女子的一言一行,都不是他这个山里的中年人所能理解的,也不去再说身后这个罗先生了,反正就这一会的功夫,韩二已经觉得有些头大了。就说自己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之前吧,那个叫张振的黑衣年轻竟已经像个木头一般的站了一个早上,一动都没动过。   你说站就站吧,换个轻松点的姿势也好,可他硬是把身子挺的像个标枪,那张原本就不太和善的脸上也一直保持着一种非常冷漠和阴冷的样子,叫人看上去很不舒服。   “这些城里人怎么都这么古怪啊?还是方老板让人觉得处着舒服。”就在韩二这么懒懒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对门的房门一响,老太爷瘦削的身影首先跨了出来。   “方老板,罗先生有事找你。”腾的一下站起身,可算松了口气的韩二几步来到了随后而出的方榕身边,低声说道。   “小方你去看看吧,我和冷泉先去堂屋休息,你一会再过来。”还没等方榕答话,领先的韩远山扭头扫了韩二一眼,淡淡的说道。   ※※※   “什么?”   方榕一听完罗发荣的话,脸就刷的一下白了。   最让罗发荣没想到的是,他有些微胖的身子竟也随着这声低呼,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直到退到门口,被门槛挡了一下,这才算完全站稳。   “小方别着急,事情并非是死局,应该还有办法的。”内心的震动并没有表露在脸上,但借此也完全明白和验证了自己感觉的罗发荣却还是不由的坐直了身子,欠身劝道。   “罗头你的意思是?”最初的震惊过后,方榕脸上的血色开始逐渐恢复,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在社会上混了。   “回头你赶紧收拾一下,马上下山,晚上找人活动一下,我想钱花出去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主要你自己要冷静,仔细琢磨一下下山后要去找谁,眼下这是最主要的。”   “我好像没有人可找,在聊城的这几年,我几乎不和外人打什么交道。”低头寻思了一会,脸色又开始发白的方榕抬起头,缓缓的,有些萧瑟的说道。   不知怎得,此时的方榕带给罗发荣和韩二的感觉,竟非常非常的像他当初带给小蒋的那种感觉,明明人站在这里,可是那神情,那感觉,就像他被一团异样的寂寞和阴冷包围着一般,看上去时那般的陌生和寂寥。   就连房间内的温度和门口洒落的阳光,这一刻都带着一股冰冷寂寞的味道。   “这怎么行呢?”心里本能的一怯,心下不安的罗发荣一咬牙干脆爬起身来:“既然是这样,那我现在就陪小方下山,这件事交给我了。”   “那你的身体?”方榕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我身体已经没事了,只是稍稍觉得有些无力而已,放心了,我能坚持的住。”就在土炕上站稳了有些摇晃的身子,罗发荣忍着眼前微微的眩晕,强笑着说道。   抬起头,方榕的双眼此时变得就像一潭深不见的潭水,漆黑而又清亮,什么都不说,只是就那么久久的望着微有点不安的罗发荣,一瞬不瞬。   半晌之后,就在罗发荣快要撑不住他的凝视之时,方榕轻轻闭了下眼睛,随即缓缓睁开恢复原状的双眸,点头说道:“咱们一会再下山,不过下山之前,罗头你先躺下,不要紧张。”   随着他的话声落地,罗发荣竟吃惊的发现他站立着的身子已经不再听他的指挥,就那么随着一股不知道从那来的力量,温和而又坚定的缓缓躺了下去。   他想出声,嗓门已经不能发声,想眨眼,眼帘也失去了控制,就在心惊胆颤的震骇里,他不能闭上的眼睛里看到一脸肃容的方榕正缓缓举起他那双此际隐隐散发着诡异红芒的大手,往他的头顶按来。   “轰!”就在那双滚烫的双掌按上脑顶的是时刻,一种从没体验过的,就像电一般的奇异感觉瞬间击穿了他全身的感觉,心里一慌,急怒交加的他就在那声巨响中昏了过去。   ※※※   “韩二叔,我过去给老太爷说一声,罗头很快就会醒来,麻烦你在这边照料一下。”缓缓收回双手,方榕就在韩二又似羡慕,又似惊讶的目光中轻轻一叹,抬眼向他望来。   “方老板你放心,我会照料罗先生的。”韩二忙不迭地点着头答应,也直到今天此刻,他才发现面前这个和老太爷有旧的年轻人,原来也是个高明的修行人,怪不得会和老太爷那么亲近。   “对了,韩二叔,我书店被封的事情,除了老太爷外,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临出门的瞬间,方榕又扭头正容对正向自己望来的韩二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心。   就在刚刚要出门的这一瞬,他忽然想到了对面西厢里住着的那两个人,想到了王小明,也想起了这会可能还在医院的小蒋和小林,刚刚轻松了一点的心境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霜风苦雨之中,再也不能平静。 第三十一章 彷徨   第五集 第三十一章 彷徨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等看到书店前的场面,方榕还是呆住了。   此时,小小的书店门口,许多人围成了一个大圈,而且这个圈子还在不断因为下班、放学路过的人和学生们的加入而扩展着,慢慢地,都已经堵住了门口马路的交通。   不少过往的汽车被堵在那里,焦躁的鸣着喇叭,可大部分的喇叭声都被人群中或高或低的嗡嗡议论声给淹没了。圈子依旧越围越大,车流也是越堵越多。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人群中央,那把被高音喇叭放大了的声音说出的话让方榕觉得震撼:“拍卖的规则大家刚刚都听明白了吧?总之一个原则,这间书店现在是价高者得,拍卖所得到款项将用来支付罚金,以及前几天受伤的检查人员的医疗费,拍卖的得主以后只要守法经营,一样会得到我们这些管理机构的支持。   现在拍卖开始!”   他本已有些隐隐发白的脸色此刻再也明显不过的白了,白的有些吓人。   “小方,这事有蹊跷,没道理才出事两三天就这样处理。再说,他们也好像没权力这么做,等我进去看看。”紧跟在他身边的罗发荣此时也听清了高音喇叭里不断传出的消息,他更注意到了方榕这时的脸色。   “不用了罗头,我已经看到人群中间的那些人里,有聊城警方和法院的人在。”轻轻低下自己的头,方榕闭上了眼睛,声音里有说不出来的黯然和疲惫。   “就算有这些执法者在,他们这么做也不见的合法。就算是法院判的死刑,被判的人还有上诉的权力呢,怕什么,等我去看看!”   这时的罗发荣尽管有点担心方榕,但心里却真的是有些不以为然,他不明白方榕怎么会忽然变的这么消沉和胆小了,这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小方。   其实不止现在,就在下山来的一路上,方榕也是面色阴沉,一副忧心冲冲的样子,连自己多次想和他探讨一下此事,他都不大理会,现在一听到这话,又变成了这种样子,这实在教他有些不能接受,也没办法接受,因为他想不通。   在他的感觉中,方榕不管是在拳台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都是个刻意隐藏着自己强人,就算此事有些麻烦,不方便使用武力来解决,可也不该这么消沉的,就以他对方榕的了解,眼下的方榕好像要就此放手了,这怎么着都让他想不通,也不能想通,因为他还有事要靠方榕来给摆平呢,方榕这个样子怎么可以?   费了一身汗,罗发荣在众人的埋怨声中,不停地边道着歉,边挤了进去。果然没让方榕说错,人群的中央,那不到五米方圆的空间,摆着的那张两桌子之后,齐刷刷坐了七八个身穿制服的人,以罗发荣的眼界和阅历,一眼就辨认出那不同的制服竟代表了不同的五六个部门,其中果然有警方和法院的服装。   只有坐在中间,举着手提喇叭说话的主持人是一位身着便装,但是一眼看上去也能叫人立刻猜出身份的中年人。如果书店冲突的那天罗发荣在场的话,他或许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正是那天在冲突将要结束时,和赶来的达叔理论的那位年长的执法者,在聊城有不少人都认识他,工商局的一位资深副局长,老刘。   就见他拿惯了话筒的手略显别扭的拿着手提喇叭,颇有些矜持的示意身边的同事检查着那几个竞拍者送上来的报名材料,微微有些发红的脸上神色一片庄重,彷佛根本就听不见周围人们越来越响的议论声。   “怎么前天才出事,今天就要拍卖了?以前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呀。”   “切,你不知道哇,听说这书店的老板得罪了人,上面有人故意要整他呢,不然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处理事情速度有这么快的?”   “难怪听说那天检查的时候,不到两个小时就来这店里翻腾了两次,原来有这样的猫腻呀,真是的,可惜了这家书店,我闺女可喜欢到这来买书了呢。”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两个小子也是,需要买书的时候第一个就往这边跑,都说这边的书最全,而且态度也最好,这边要是没有的书,整个聊城都不会再有了,真是可惜了。”   “以前我也经常到这边买书,怎么从没发现这里有黄书买的?   再说方老板那人挺有水平的呀,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我看今天这事出的有点蹊跷,说不准还真的是有人要整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安安静静的卖几本书都不行呀!”   罗发荣站在那里,悄悄地竖着耳朵听着身后不断传出的议论声,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办才好。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要是想当即冲出来和这些官员们争论他们现在这么做是否合法,那绝对是再也愚蠢不过的一件事,现在要做的,首先是不能让书店落入别人的手里,至于其他的,回头慢慢再作计较。   心念几转后,他主意拿定,于是跨前了两几步来到了场中,高声喊道:“等一下,我也要参加竞拍!”   这时候,四五个竞拍者的报名材料已经被长桌背后的官员们验证完毕,刘副局长刚要宣布竞拍开始。   低着头,闭着眼睛,远远的在人群之外默默地呆立了良久,方榕就在罗发荣高声喊起的同时,终于下了决心,在最后深望了自己的书店招牌一眼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十年来,浪荡游离从未安定过的生活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选择,离开。可是却从没有像这次,觉得脚步是这般的沉重。   他知道罗发荣说得没错,面前的这事处处透着蹊跷和不合理,可以说在听罗发荣说完这件事后不久,冷静下来的他便嗅到了其中包含着的阴谋味道。但有一点和罗发荣得猜想不同的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书店的存亡,而是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小蒋和小林。   在听到小蒋小林为了书店受伤住院,而且还将遭受警方处罚的那一刻,方榕近来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一点信心便又在轰然一声巨响中倒塌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总是我身边亲近的人?难道我真的是所谓的天煞孤星,不能和任何人亲近?为什么每每在自己克服了那么多磨难,想好好做点事情,想安静地过几天平静生活的时候,都要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最初的激愤和悲哀中,长久以来,一直被他埋藏在内心最深处,刻意被封印着的那抹子迷茫和恐惧,再一次被狠狠的掀了起来。   那瞬间,疼的他当时就想和当年那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在四顾无人的旷野里像狼一样的悲嚎。   原以为,原以为这种感觉在自己浪荡这么多年之后,会被淡忘掉的,可直到今天,方榕才发现,经过十年的苦苦挣扎和磨难之后,它不但依然存在,而且还沉淀的越发有后劲了,直到现在,都让他不能摆脱开那种想抛开一切,立刻远扬的疲惫感觉,不能自拔。   可是尽管这样,尽管心里强烈的挣扎在书店门口又一次被现实打击的几乎溃不成军,可在他心灵深处,前不久刚刚发过的不再逃避的誓言,还有性格中那最不愿再让亲近的人受自己连累的骨气,都让他在有了放弃书店的觉悟之后,选择了去警局向达叔报道。   因为在他奇异的直觉里,达叔或者可能可以让自己完成心愿。   ※※※   “方榕!”   低头默默走在路上,快到警局门口的时候,方榕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惊叫,还没等他把头抬起,胳膊便被一个人死命的抱住了。   “阿姨?怎么会是你?”任何人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然被人死命的揪住,而且连胳膊上的嫩肉都被抓的生疼的话,都不免会立马有所反应。方榕也不例外,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本能的,他胳膊一使劲,几乎吊在他胳膊身上的那人便被腾空摔飞了出去。   直到这时,传入脑海中的声音才被醒过神来的他辨认出来,心里一惊,什么都顾不上多想,身躯电闪般一窜,就闪到还在半空中的人影背后将她轻轻的接了下来。   “啪!”回应他急急问候的是一记跟本不能防范的耳光。并不是不能防范,而是在他心中从没想到这个人会给他来这么一记。   抚着自己火辣辣的面颊,方榕整个人都傻了。   就在面前的这个人,这个现在看上去惊魂未定,但脸上惊吓出的红色也掩盖不住神情憔悴的中年妇女怎么会煽自己的耳光?   这三年多来,每一次见面,她温暖的笑意,殷勤的招呼还有最能体现出她心意的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无不给自己这个在尘世间浪荡的游魂一种母亲般的温馨感觉,她怎么会煽自己的耳光?   怎么会?   “方榕,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你还我小莲来,我和你拚了。”   往日充满了盈盈笑意和温情的眼中此刻喷射着无比的憎恨和厌恶的光芒,脸上也是一片见了仇人似的狰狞和凄厉,披散着因为腾空而散乱了的头发,方榕书店的雇员,小蒋的母亲,这个个头不高,微微有些富态的女人疯了一般,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当“不要脸的臭流氓”这几个字钻入耳际之时,方榕心中顿时就像被几把尖刀剜掉了心灵一般的呆住了,顿时空白了的脑海中,只是有若霹雳雷鸣一样的不停回响着这句话,“方榕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呆住了的他目光呆滞,雪也似苍白到近乎有些晶莹的脸上除了茫然,再也看不到任何别的表情,就那么傻傻的站在那里,任由小蒋的母亲劈头盖脸的乱煽乱打、乱踢着,噼里啪啦连串响起的踢打和耳光似乎都不能让他回醒。   “住手!你们在干嘛?”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警局门口处,出现了达叔和几个警察的身影。   “达叔,你来的正好,我抓住方榕这个臭流氓了,现在可以不用抓我们小蒋顶罪了吧?来,快来抓住他啊,我已经抱住他了,他跑不掉的!快来啊!”   一看到达叔他们出来了,因为死命的踢打而微微有些喘息的小蒋母亲一下子也从愤怒中清醒了,飞快的停住了踢打,转而一把再次死命的揪住方榕的胳膊,尖声高叫道,眼中的怒火此刻也被一种有些亢奋的狂喜替代了。   “方榕?你没事吧?”   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已经有些鼻青脸肿,嘴角出现血渍的方榕,快步抢过来的达叔拉开了有些疯狂的妇人,以他的经验,第一眼就判断出此刻的方榕你就算赶他也不会跑掉的,因为这时他脸上的那种神情,竟给自己一种哀莫过于心死的感觉,这种神情,自己似乎只有在一些临刑的死囚脸上看上到过。   “方榕?你没事吧?”   连续高喊了三声,木然呆立的方榕这才似乎有些神魂归窍,缓缓转动着已经有血丝爬上的眼眸,定定的落在达叔的脸上好久,方榕才在隐约闪动的泪光中,低声说道:“达叔,我要见小蒋她们。”   ※※※   “你也要竞拍?”随着主持人刘副局长的疑问,圈里圈外,数百双眼睛都向罗发荣身上投来。   “尊敬的先生们,没错,我也要竞拍!”   灿烂的微笑着,罗发荣身上被闲置了许久的那种良好感觉再次的蔓延过了他全身。他真的,非常非常的喜欢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焦点的感觉,每到这种时候,他体内总有一种异样的,难于言说的东西让他微微有点颤栗和兴奋。   这次或许是近来这种感觉被闲置的狠了,此时的他竟有种想要好好表演一番的冲动,连带着,他说话的方式和态度,都微微的和平时有了点不同。   “这位先生,你好像不是本地人,请问你是?”因为他穿着打扮以及说话强调、神态举止的不同,微皱了下眉头的刘副局长问话的口吻里客气了不少。   “尊敬的先生,我是来自南方的投资考察者,姓罗,罗成的罗。请问我可以参加竞拍么?”罗发荣越发的有风度了,在自我感觉良好的微熏中,他在说话的时候,还像绅士一样的微微欠了欠身子。   “罗先生是来自南方的投资考察者?”果然不出他所料,重复着这句话的刘副局长和坐在长桌后面的那些人一样,眼睛刷的一亮,紧接着他还站了起来。   “是啊,经过几天在聊城的考察,我对聊城今后的发展抱有很大的信心,初步设想从旅游,文化,以及特色农产品的加工入手,在聊城进行大规模投资,这家书店在聊城的规模和商誉都非常不错,我今天来本是想找店主接触一下的,没想到它居然要被拍卖,所以我也想竞拍,各位先生觉得可以么?”   继续保持着他优雅的风度,罗发荣好似若无其事的继续抛洒着他的噱头,他不怕在座的人不上钩。   在刚刚决定喊出那句话的时候,他高速运转开了的脑海里已经很周密的运算过出去后该做的所有步骤。作为在那座几乎人人都在经商的南方重镇里,被无数圈内人成为罗剥皮的他,对于商场竞争和很多场面的了解以及把握,绝对有着超乎一般商人的敏锐。几乎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对于金钱的威力和人性的弱点,他的经验比很多人几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因此,在他跨出去的前夕,他已经根据这几天对聊城浮光掠影的了解和从方榕口中断续听到的描述中,已经盘算好了就利用眼下的聊城急于招商,引进资金寻求发展的大形势,作为展开自己活动之旅的切入点。   以往商界里的传闻和自身的经验告诉他,在北方的内地,特别是在中西部相对比较落后的中小城镇,一个稍微大点的投资商会有什么样的地位。只要做的不是太过份,和当地的官员首脑们称兄道弟,凡事一路绿灯的待遇并不难求。当然,前提是这投资商也要明白国情,自己会做人。   “欢迎罗先生来咱们聊城投资,欢迎啊。”   果然,在他这番似有所为的话一出口之后,刚还站在长桌背后的刘副局长已经绕开桌子,快步跨到了他的身边,话还没完,他的双手已经被副局长大人的双手热情的握住了。   “谢谢!请问您是?”罗发荣故意淡淡的应着,保持着他客气的矜持。   “我姓刘,聊城招商引资办公室的副主任,也是咱们聊城工商局的副局长,我再次代表聊城人民欢迎罗先生来咱们聊城投资,快过来请坐,请坐。”   刘副局长一过来握住罗发荣的手,脸上的笑容笑的就更亲切了。   因为刚刚在长桌背后,他已经发觉罗发荣的腔调里带着浓浓的南方味,而且还是以富裕和大商家辈出的那个重镇为主的南方味,同时也从他说话的态度,举止、以及衣着上,感觉出面前这人绝非装腔作势的那类骗子,这点察言观色,看人的本事他自信还是有的。   别的不说,就光是看罗发荣身上的衣着,虽然看上去是很随意的休闲夏装,可是从质地观感还有那些并不太引人注意的小小标志上,也算是见过些市面的副局长便对他的身份多了几分把握,因为他知道,就光面前这人身上穿的那件淡米色体恤,在省城最大的商厦里的价格就是他三个月工资的总和。他至今还记得,上次去省城,自己就在同一品牌同样不同色的一件短袖体恤前徘徊了良久,最后还是没能舍得买下,含恨而走的情景。   再加上他一走进握手,就更加细致的注意到了罗发荣腕上的金表和无名指上那颗硕大的钻石戒指,就光这两件东西,以他的眼光来看,价值就不下十万之巨,他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再说眼下聊城的上下,全都把引商引资当作第一要务来抓,对自己官衔上的副字惆怅了很久的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明显的立功机会?就算眼下看上去还有点贸然,但是万一……   “原来是刘局长,您好!您好!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您也请坐,请坐!”嘴里热络的应酬着,罗发荣含笑在他腾开的椅子上坐下。在和周围的官员们点头示意的空里,他眼光一扫站在桌子不远处的那几个竞拍者,发现他们几个人的脸色已经有点灰了。   “刘局,咱们的竞拍到底还来不来了?我们还等着回去照顾生意呢。”出乎罗发荣的预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失望了,五个竟拍者中唯一的一个女性,一个约五十多岁上下,略显的老妇人老神在在的开口说话了。   “这,竞拍继续开始,罗先生能不能填下您的资料?”刘副局长微皱了下眉,沉吟了一下,抬头又笑着对罗发荣示意。   “没问题!”罗发荣微微一笑,拿过那张简单的表格,前面的姓名身份那些一挥而就,到了最后的资产证明那块,停住了手中的笔,“刘局长,我刚来聊城,没有什么资产证明,不过你看这信用卡行么?”   故意夸耀着一般,罗发荣从挂在腕上的拎包里摸出了钱包,厚厚的钱包打开,刷的一下,几乎包括了国内常见的各个银行发行的六七张信用卡长长的挂了下来,就在他顺手抽取其中一张的时候,身边长桌后的数人口中和围观的人群中同时出现了低低的惊呼声:“啊!全是金卡!”   心里原本微觉面前这人稍微有点骚包(注:骚包,北方口语,意为土包子一样的爱显,爱夸耀的意思)的副局长在注意到身边几位同伴吃惊脸色地同时,也从他们眼中的瞬间闪过的羡慕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一动,赶紧伸手按住罗发荣取卡的手,笑的更加灿烂:“罗先生不用取了,这里这多人看着,还怕你赖了不成?我对你有信心。”   话音落地,他竖起的耳朵里这才听见人群中有见识的人在那里声音并不是很低的解释:“什么?你连金卡都不知道?金卡的意思,就是每张卡上钱绝对不会少于几十万,一般是我们银行系统内,只会对资产和资信等级都非常高的大客户才会发行的一种信用卡,每张卡的持有人一般资产都在百万以上,明白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天,那刚才这人他该有多少钱……”   听到这些,刘副局长的顿时觉得连全身的毛孔都在舒展,他知道,这次他做的实在太漂亮了。   忍下心头泛起的得意和继续这位罗先生拉近关系的渴望,在对身边的同伴纷纷开始和罗发荣正式认识的低语声中,刘副局长拿起话筒,在说话之前对罗发荣点头一笑,这才清了清嗓门,铿锵有力的宣布道:“竞拍正式开始,底价四万!”   ※※※   “榕哥?”等看清楚门响处进来的竟是方榕,小蒋和小林一下都愣住了,一时间她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榕哥,你可来了!”首先跳起来扑过来抱住方榕的是伤势较轻的小林,她除了脸上的青肿还未完全消退干净之外,身上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   一钻进方榕宽厚的胸怀,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狂流了下来,一时间竟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里,泣不成声。   怜惜的拍打着她娇小的肩背,方榕的眼中也隐隐有泪光闪动。   病床上,躺在那里动都不能动一下的小蒋虚弱的睁大已经模糊的泪眼,嘴唇蠕动着,看着正揽着小林,望向自己的方榕,说不出一句话来。   门口的达叔看到这里,心里也不由有些发酸,轻轻叹了口气后,退出去拉上了房门。   痛快的哭了良久,等心中的委屈稍歇之后,小林这才想起身后还有比自己更需要安慰的小蒋,一想到这里,她泪流满面的脸上脸色竟微微有些发红,身子也不由自动的退开一步,拉着自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榕来到了小蒋床边。   “小蒋你受苦了。”弯下腰,轻轻的伸手抚着小蒋头上散乱纠结的长发,方榕的声音里散发着太多的伤感和愧疚。   “榕哥,呜……”   所有的坚强和坚持都在这声呜咽似的哭鸣声里发泄了出来,神情激动的小蒋拼命伸手握住方榕抚头的大手,拉下来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哭了个哀哀欲绝。   书店被封的委屈,即将身受警方处罚的恐惧,父母迟迟不来探望的伤心和痛苦,伤口的疼痛,种种一切被这坚强的少女一直压在心底里的感受,全都爆发在她竭力压抑的呜咽之中,随着她奔涌而出的泪水宣泄了出来。   弯着腰的方榕蹲了下来,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默默的等待着她的平静,身后,小林再次发出的低低抽泣声也传入他的耳畔,让他心如刀割。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已经再三恳求过达叔,希望能让自己替代小蒋和小林去接受一切处罚,因为店主是他,不是她们。   可是,达叔却很为难的告诉他,这件事现在他也帮不上忙。   尽管他也觉得这事这么处理有点不妥,也曾给自己的上级多次反应过自己的看法,但是没有用,因为这件事已经涉及到了好几个平行部门的颜面,并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达叔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用心望着达叔的眼睛,从达叔眼中流露出来郁闷和无奈他知道达叔并没有骗他,而且从达叔对待他的态度中,他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达叔并不太相信他的书店里会卖那些东西。   但是这于事无补,这一点达叔清楚,方榕自己也非常的明白。   形势比人强,这话往往没错。   ※※※   “嗯?榕哥,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的?”   在最初的激动和宣泄过了之后,擦干眼泪的小蒋这才注意到方榕的脸上那些犹在的痕迹。   不在意的用手抚着自己依旧还在刺痛的脸颊,方榕笑了笑,摇头不作回答。   “哎呀,榕哥你的脸怎么会这样?不会是别人打得吧?这世上谁还能打到你?“被小蒋这么一提醒,小林也注意到了方榕脸上的痕迹,尽管现在看上去并不是很重,但也足够让她们看出来是被人打的了。   “呵呵,没事,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摔的,不用担心,过会就没事了。”若无其事的笑着,方榕打起了哈哈,不过眼睛却有意无意的躲闪着小蒋关切的目光,神情多多少少有点不怎么自然。   说实话,尽管被小蒋母亲出乎预料的给打了,但是方榕心里并不觉得奇怪和记恨,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一个少女的母亲在自己的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后,一时激愤的冲动。   因为在相对保守和落后的西北,一个还没出嫁的大姑娘,一个好人家的闺女,一旦遭遇了像小蒋这样的委屈和事情后,以后等待她的将是被无数人在明里暗地的议论和蔑视,声誉和生存环境将变得十分惨淡和恶劣,往往还会影响终生的幸福。   因此,方榕从心底里,在理制上完全能够理解小蒋母亲的冲动,但是在深心里的情感上,他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因为以往,他真的一点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这世上,大约所有被自己信任和亲近的人误解和伤害的人,感觉大概都和现在的他一样,能理解,但感情上却不见得能完全能接受。   “是我妈?对不?”   他细微的变化和不自在怎么可能瞒得过这几年来一直默默在他身边关注着他的小蒋?心里一动,小蒋脸上的神情又变了。   “那有的事,我这真的是摔得。对了小林,这件事也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方榕神色不变的否认着,转头对坐在床角的小林很是诚恳地道歉。   “榕哥,我和莲姐真的会被拘留十五天么?”小林显然没注意到此时的小蒋已经脸色白白的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之中,只管问着她这两天来最担心的事情。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为了自己行为的后果开始担忧,毕竟,在她所受的教育里,被警方拘留绝对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也直到这时,她才真的有些明白当初父亲对她有些过于严厉的说教真的是有几分道理了。   “不会,你们绝对不会被拘留的,这点我保证!”一字一吐的说着这个并不真实的保证,方榕向来平和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的狰狞,但是眼神中流露的光芒,却明白无误的告诉小林和正在呆望着他的小蒋,他说的绝对是真的。   ※※※   “六万,罗先生出价六万,还有那位加价么?”略带兴奋的大声宣布着罗发荣的又一次最新报价,身为主持人的刘副局长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位罗先生果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判断,短短的几次报价中,一举打破其余几位竞拍人每次最多五百的报价界限,一开口就是五千五千的往上加,迅速以五万五的价位击退了其余的四位竞拍者,使他们选择了放弃。   眼下,只有最先开口催促他开始竞拍的那位老妇人还在铁青着脸坚持:“六万零五百!”   “六万五!”罗发荣从容的点起了一颗烟,在缭绕的烟雾中,镇静地又举了起了手。   “六万五千五!”抹了把头上冒出的虚汗,那位老妇人再次用颤抖的嗓音报出了她的竞价。   轻轻的喷出了条烟龙,在烟雾的遮掩下,罗发荣眯着眼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老女人,不禁为她的不自量力感觉到好笑。   而今不管是财力还是现场这几位官员的反应,都摆明了自己拥有绝对的优势,她究竟在凭什么和自己争个不停?这让他起了很大的好奇。   仔细的留神之后,他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他注意到,这次报价完毕之后,那脸色铁青,头上冒汗的老女人除了恨恨的斜着自己外,还老用一种奇怪的,有些愤怒和夹杂着不解的目光瞪向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却似乎毫无所觉,连一眼都不向她回望过去。这让他心里忽然就觉得有点奇怪。   “七万!”奇怪归奇怪,在被老女人不时拿眼睛照顾着的当事人再次对自己露出询问的笑脸时,他顺手摁灭手中抽了一半的香烟,报出了又一轮的高价。按照他的估计,眼前这个和自己竞争了半天的老女人再也不可能加价了。   其实,就因为竞拍的双方都志在必得,这件小书店现在的拍卖价已经超出了它原本的估价两万有余。   “这位罗先生报价七万,你还要加价吗?”在稍微等待了一小会后,刘副局长这才稍稍的往木里在场中的老女人飞快的扫了一眼,而后大声问道。   不知怎的,这一瞬,他的这些举动给罗发荣一种在演戏的感觉,好像他在刻意的回避着什么。   难道一个老女人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手握不小权力的人忌讳么?为什么刘副局长要躲闪她的目光?为什么这老女人的眼中除了失望之外,还带着那么浓的愤怒和疑惑?   又不自觉得点起了一根烟,罗发荣在徐徐从鼻孔冒出的烟雾中脑筋飞快的转着。   “价钱我加不起了,不过刘局,刚开始宣布竞拍条件的时候,不是明明说只有申请有书店执照的经营者才能参加竞拍么?请问这位罗先生的营业执照在那里?”   狠狠的一把抹去了头脸之间的细密汗珠,腰身一挺的老女人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声的质疑起罗发荣的竞拍资格来。此刻,她眼神中全是不顾一切的挑衅模样,直愣愣的盯着面色微变的刘局长不放。   “刘局长,还有这样的规定?”罗发荣心里微微一跳,扭头望向刘副局长。   “嗯,前面是有这样的规定,一时疏忽,忘记给罗先生说了。”   脸色有些尴尬的刘副局长低声给罗发荣解释了两句之后,直起身体拿起话筒,用更大的声音说道:“不错,刚才是有那样的规定,因为当时没有考虑到像罗先生这样的外来投资者也会介入竞拍,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过眼下竞拍的结果已经出来,所谓竞拍,意思也就是价高者得,只要不违背这一准则,我们都会认为这次竞拍有效。”   说道这里,副局长冒出厉光的眼睛狠狠瞪了还是一脸不服气的老女人,大声说道:“今天的竞拍顺利结束,大家都可以回去了!”   罗发荣好似没事人一般,一脸平静地吐着烟龙,可他微微眯起的双眼紧紧追着黑着脸不在说话掉头就走的老女人,隐约听到她在转身的时候,嘴里嘟囔的尾音:“什么狗屁局长,说话都不算数,还不如我一个女人……”   “说话不算数?”这倒真的有点奇怪了。狠狠的吸了口手中香烟,罗发荣若有所思的盯着老女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盘算着回头该如何弄清楚这件事里面的玄机。当然,第一步首先要弄明白的是这老女人到底是谁。   “罗先生,请跟我回去办书店的交接手续,如果有空的话,我还想请罗先生吃顿便饭,顺便跟罗先生介绍下聊城的现状和发展的构想,罗先生能赏脸吗?”   就在罗发荣寻思的时候,将话筒递给了身边工作人员的刘副局长一脸期待的凑近到了他的耳边,低低的声音里流露出无比的热忱。   “当然没有问题,我也正想和局长交流一下呢,这样吧,今晚的这顿饭我请,就当给我个面子,在场的诸位都去,大家交个朋友,往后在聊城发展,还要诸位多多指教呢。”   站起身热情无比的邀请着,罗发荣笑的咪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里闪耀着得意的光芒,似乎,他又找到了当日被人们称为罗剥皮的感觉。 第三十二章 显山   第五集 第三十二章 显山   暮色降临,空气中隐约有凉风吹拂,盘旋在屋内的暑气也淡了许多。   灯并没有被打开,简陋的西厢里,醒过来的赵三躺在土炕上,静静的等待着身边的王小明醒来。   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此刻在一阵阵抽搐着刺痛,但是感觉中,自己衰弱的身子里,那种非常让人不自在地无力感却消褪了许多,这让他在对那独眼老人心中佩服的同时,对小明的伤愈也多了几分信心。   被张振送进来的饭菜还摆在桌子上,除了那一大杯清水被他喝光外,饭菜他动都没动。并不是吃不惯山寨里相对简单农家饭,也并不在乎因为自己的伤势而特意放淡了许多的口味,不吃,只是因为他再等。因为他想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吃饭。   身边,土炕的那头,被淡淡的血腥味和浓浓的药草味道包围着的王小明从中午做完手术后,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只有他或紧或慢,或粗或细,不停交织起伏着的呼吸声,隐约的反应着他身上的变化。但是,他就是一直没有醒来。   担心的赵三从自己醒来后,进来陪着说了会话的张振那里了解到,那独眼老人临去休息的时候,特意吩咐过,王小明大约要等到傍晚才会醒来,而且,只要他在昏迷的这段时间体温不升高,那么他的伤势十有**就可以稳定下来,可以治好。   所以在张振出去之后,他就放下了心里的一切,只是耐心的等待着,每隔一个小时就吃力的伸手过去感觉一下自己兄弟的体温,还好,并没有超出正常的范围。   小明苍白的脸已经在越来越黑的小屋里变得模糊一片了,但赵三还是紧紧的盯着他在土炕上凸起的身形,竖起耳朵感觉着他呼吸细微的变化,心里开始慢慢的有些焦灼。   忽然,他听到王小明刚还相对平稳的呼吸猛的急促了起来,紧接着,小明似乎几个世纪都不曾动过的身影也开始了扭动,就在赵三还没能将自己的身躯移动过去的空里,“啊!”在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里,王小明醒了过来。   “小明,你没事吧?别怕,三哥在这里!”   眼瞅着王小明模糊的身子猛地一起,随即又在一声疼叫里徒然卧倒,赵三不顾自己伤口的裂痛,猛一下子便挪到了他的身边,坐起身来,双手捧住了小明的脸颊,触手处,小明有些发热的脸上一片湿乎乎的汗水,而且他似乎还在剧烈的颤抖。   “三哥,这是在那里?好黑,我好怕啊!”   小明身上的颤抖在他有力的双手安慰下瞬间缓和了下来,可他的声音却还是在微微发颤,仅能活动的右手也死命的抓住赵三的胳膊,抓得好紧,好紧。   “框!”的一声里,关上的西厢门被人猛地推开,随着涌入的凉风,张振急切的声音传入赵三的耳际。   “三哥,发生什么事了?”   “老弟来得正好,小明醒了,赶紧帮我把油灯点上。”赵三一听是他,心里一喜,赶紧说道。此时的他,真的已经无力下去把油灯点上了了,就刚刚那下猛地挪动和照顾小明的双手的抬起,就已经让他身上不少的伤口渗出了液体,撕裂般的疼痛也已经夺去了他全部的体力,实在无力按照小明的要求,去有所行动了。   油灯在火柴的光亮划破漆黑之后大放光明,习惯了黑暗的赵三觉得眼前一片有些刺眼的明亮,眯起了眼,这才看清楚小明的脸色潮红,汗流满面。圆睁的双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恐惧和后怕之色。   “他在害怕什么?”   赵三见状,不由心下大奇。也直到这时,赵三也才发觉他的右手还是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胳膊,不曾放松一丝。   “小明你没事吧?”心有顾忌的赵三赶忙将自己还有自由的另一只手贴上了他的额头,额头尽管有些发热,但并没超出正常的温度,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三哥你在真好,刚才我差点又被那王八蛋给追上,那杂种简直不是人,太恐怖了!”依旧紧紧抓着赵三的胳膊,脸色有些放松的小明忽然很奇怪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小明你做噩梦了吧?”赵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抬头看了一眼过来坐在炕沿的张振后,语气轻松的问道。   “不是,三哥,因为我刚才在梦中忽然又梦到了一些事。那些曾经被我全部忘记的事,和榕哥有关。”不怎么放心的翻眼斜了作过来的张振一眼,低声说话的王小明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光芒。   “哦?”赵三一愣,张振的眼中也是精光一闪。   “怎么不说了?”稍等了一会,赵三发现小明还在那边发呆,便不由催促到。   又斜眼翻了正望向自己的张振一眼,小明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小明,我再次提醒你,振老弟不是外人,你当我三哥的话是放屁么?”赵三一下明白了他的心思,脸色也忽然变得有些冷酷了。   “算了,三哥,我看我还是出去吧,不要因为我,伤害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张振脸上神色微微一黯,随即恢复他原本的冷漠和阴沉,站起身往外走去。   赵三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只管拿眼斜着小明,眼神中有寒意在变浓。   “振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心。”   被赵三眼中的寒意一吓,王小明总算想起了赵三的性子和前几天的叮咛,脸上勉强露出了个笑容,提高了的嗓门总算拉回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张振,赵三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眼神中更是涌上了一抹微带倦意的欣慰。   治伤时的剧烈疼痛和屡次被术法光顾过的冲击,彷佛真是天意安排一般,在这微妙的时刻,使方榕留在小明体内的记忆封印被不知不觉得解去,让一些事慢慢还原出它的真相。   “三哥,那天我躺倒在南郊的事我现在又忽然想起来了,那天是……”微微喘息着,小明一口气将那晚自己跟着方榕后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凶手果真是他!”赵三眼中厉光一闪而没,随即便和张振对望了一眼后,为逐渐揭开的方榕的神秘,陷入了沉思。   ※※※   远在聊城的方榕并没想到王小明在昏迷中醒来后,会忽然想起当初发生的往事事,只是在那一刻,本来刚走出医院的他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随即便感到身上微微有些寒意。   这时,距离他从医院探望过小蒋她们出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出乎他的预料,达叔他们警方并没有要将他扣留的意思,只是在等他出了医院之后,询问了他书店大致的经营情况和签了些必要的文件,最后提醒他这几天不要出门保证随传随到之后,就将他放出了警局。   而且,他自己也从达叔隐约的指点中,明白了要想让小蒋她们没事,首先就得让那些受伤的检查人员和他们的单位放弃追究。   所以一出了警局的门,方榕就到即将下班的银行取了一大笔钱,根据从小蒋她们还有达叔这边得到的消息,又返回了医院,去看望躺在医院里的那两位受伤人员。   可是躺在医院里的那两位伤者的家属,以及被那两家单位安排在医院陪护伤者的人员一听到他是三泰书店的老板方榕,便都变了脸上颜色,连伤者的模样都被看清,就把他轰了出来,根本不给他解释和沟通的机会。   “唉!”   站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的街上,方榕仰天长叹了一声,内心中的憋闷让他再次有了仰天长嚎的冲动,他身后,不远处的医院门口,他刚刚提进去的那两大包并不便宜的礼品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垃圾箱里。   他脑海中,至今都回响着伤者家属那愤怒的尖叫:“你这个臭流氓,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你以为人被你们害成这样就能拿几个臭钱解决么?告诉你,别妄想了!赶快给我滚,我们不会和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有任何妥协的,一切等着在法庭上见!还不滚?”   伤人的语言倒也还没什么,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那些家属和陪护人员眼中那种彷佛从骨子里就带出来的轻蔑和瞧不起,感觉中,这样的目光只有在人们瞧见极度恶心和看不起的东西时才会发出,可是现在,这种目光的焦点竟然会是自己,这让他的心再度的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当年那一度曾经宛若噩梦般纠缠不去的岁月之中,阴郁的不能自拔。   “榕哥?榕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就在他木立在医院门口的街上,神伤不已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   方榕神魂归位,转身一看,身后三米外,一个削瘦的少年正头缠绷带,身穿一身蓝白相间的住院服站在那里,依稀好像在那里见过。   “你是黄毛?”飞快的搜索了一下,方榕很快便想起了他的来历。   “是啊,榕哥,那天可真要谢谢你,大夫说要不是你们送我来的及时,我可能都要因为流血过多,翘了呢。”眼中闪耀着真诚的光芒,王小明的小弟黄毛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你的伤好点了么?”方榕嘴角一动,想微笑一下却没能笑起来。   “已经基本没什么事了,像我这样的年轻人,那点小伤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对了榕哥,你怎么会来医院的?不会是来看我的吧?”   年轻的黄毛眼中闪动着一股彷佛有些期待,又彷佛有些不敢相信的奇异光芒,稍稍有些局促不安的望着方榕,竖起耳朵等着他的回答。   和别的人不同,他自己可是见过方榕当初和自己的偶像老大赵三动手切磋的场面,也曾在那天救自己的时候,亲眼目睹过那个就像鬼魅一般强悍和迅捷速度的黑衣人,在三两下收拾掉打自己的那些杂碎后,对方榕说话的那种顺从。   有这么厉害本事和那么厉害手下的方榕从那时起,在他心目中就已经有了和赵三差不多的地位。如果这样的厉害人物都记得来看自己的话,那自己以后再在街面上混的时候,该有多么大的面子?   所以尽管深心里也有点不相信方榕会来医院看自己,但是私心里他却真的还是非常期待自己能真切的听到方榕说一句“是!”。   方榕并不知道面前的这少年心里有那么复杂的想法,已经被今天的事弄得心情极度压抑的他闻声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说实话,今天不是来看你的,我来医院是办点其他事的。”   “哦,我想也是。”大失所望的黄毛眼中不能掩饰的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随即有些意兴阑珊的顺口问道:“榕哥,你书店的生意还好吧?莲姐也还好么?”   “小蒋也在这家医院,怎么,你不知道书店被封的事?”   刚问完这句,方榕就在心里暗骂自己该死,怎么能在小明的弟兄面前提这件事?随即心里便又释然了,反正眼下小明不在聊城,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不过他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合适,那是属于很难说清楚的,关乎直觉方面的感觉。   “莲姐也在住院?书店被封?这几天我在医院里,什么消息都没听到,榕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黄毛一听这话,心里有些发急,两步抢到方榕身边,伸手想抓住他的胳膊,结果又没敢抓,有些尴尬,又有些着急的扯着自己后脑勺的长发,等着方榕的回答。   方榕一看他这样,自己倒觉得不说反倒没意思了,于是便大约的将发生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榕哥能给我根烟么?”出乎方榕之前的预料,黄毛听了这消息并没像他想像中的那样跳起来,只是难得的沉默了半晌之后,忽然开口和他要烟。   取出烟自己叼了一颗,剩下的全都塞到了黄毛手里,方榕在深吸了一口点燃的香烟之后,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和面前这还未成年的小混混扯这些事毫无作用,于是又应付着说了几句闲话后,告辞而去。   他没注意到,望着他背影的黄毛那张瘦脸,在唇边烟头一明一暗的映照下,变得有些烦躁和狰狞。   与此同时,同样在夜色笼罩下的省城警局,那间专门划给特派小组的巨大办公室里,好不容易等协查的警员散去后,刚准备开口和颇现神秘的组员杨冰沟通的孟胜蓝话还没出口,就被杨冰腰间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挡住了。   就看走开了几步的杨冰手握着手机,在哦哦的应了几声后,那张普通的再也普通的脸上神色变了,不知怎得,这种变化让一直注意着他的孟胜蓝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气和兴奋。   “孟组长,我刚得到内线的确实情报,那群持枪闹事的歹徒此刻就躲在本城西郊的一所小区里,咱们要不要马上行动?”不出孟胜蓝所料,收起电话的杨冰开口就带来一个令她也觉得非常振奋的消息。   “那还等什么?赶紧招集特警队集合,我去申请军方精英的支援,五分钟后在门口集合,快!”   腾的一下站起身,一把拿起自己放在桌的帽子,转眼就进入了状态的孟胜蓝显示出了身为警戒之花的素质和身为特派员的权威。   凡是涉及到他们调查案件的事,她都拥有自己完全独立的行动权,并不需要通知当地警方高层。尽管这个权力因为明白国情,她很少主动使用。但在紧急的情况下,她就会毫不顾忌的使用,因为在这种时候,她首先会想到的是自己的职责,自己身为警察的职责,其余的一切,都暂不考虑。   接近凌晨的夜晚,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龙稀疏了许多。   当一路飞驰的四辆警车无声无息的拐上天庆小区的专用通道时,车速都缓缓的慢了下来。在通道两边那些式样新颖的路灯照耀下,无声滑行中的警车就像来自夜的精灵,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小区关着的门口。   门被无声无息的悄然打开,在门口先遣接应人员的手势引领下,从四辆车内鱼贯而出的警界精英们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默默跟在同样全副武装的孟胜蓝和杨冰之后,悄无声息的往各自既定的目标摸去。   在来的路上,天庆小区这栋小高层的内部结构图和外部环境示意图都已经被这些精英们默默的刻在了脑子里,整个抓捕的行动计划也一丝不差的被传达到了每个参与人员的脑海里,剩下的就是等候发起冲锋的命令。   五分钟后,被分成四个小组的警界精英们都分秒不差的各就各位,准备完毕。不远处,周围的那几栋楼上设置的军方阻击手们也都潜伏完毕,听着耳机中传来的短促报告声,孟胜蓝抬眼最后仔细的打量了下面前这栋只有九层高的楼,楼上依旧一片安静,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窗口还亮着灯,这其中包括他们这次的目标,位于五楼左侧的那间房子,尽管灯光不是很亮,但隐约还是能看到一闪闪的光影。   “他们好像在看电视,这可能么?”在心头的疑问一闪而过的同时,孟胜蓝亮起精光的双眼和杨冰的视线一碰,随即就在杨冰窜出去的同时,她通过耳机,发出了斩钉截铁似的命令:“行动!”   “哒哒哒,哒哒哒!”   等命令出口,还没等她矫健的身影窜上五楼,一阵突如其来,急如雨点的枪声转眼就打破了小区里的平静。   与此同时,已经悄悄驶进小区院子中的四辆警车之上,便携式的探照灯也如四道光明的利剑,划破了夜色的暗影,明亮亮的照在五楼的那扇窗户之上,被开到足够大的高音喇叭里也传出了一把厚重的声音:“各位居民不要惊慌,请安静地待在家里不要外出,现在是警方正在抓捕罪犯,请不要慌张,关紧门窗,关上灯光,安静地待在家里,事情很快就能过去,谢谢合作。”   声音传出,小区内几乎全部亮起的灯光纷纷熄灭,只有一阵紧过一阵的枪声不停地敲打着夜晚的安宁,预示着战斗的激烈。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孟胜蓝矫健的身影冲进硝烟弥漫的房间,滚到在地的同时,房间内震耳欲聋的枪声已经稀疏了许多。   以她身经百战的阅历,她分辨出传出枪声的里间内,似乎只有两支枪还在轰鸣。   她心里一惊,在这种警方从房门,从窗户,凡是可以进入的地方突然蜂拥而入的情况下,里面的人还能反抗到现在,这里面的这一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孟组长,怎么你也来了?你不是该在下面指挥的么?”就在她刚想游目四顾的时候,弥漫的硝烟中,耳畔传来了杨冰微带喘息的声音。   “我不放心,所以上来看看,情况怎么样?”   “当场打死了四个,里间可能还有一到两个人还在顽抗,这间房四面无窗,门也被里面的人拿枪封住,暂时冲不进去。”   “咱们的人有没伤亡?”趴在地上,谨慎地搜索着巨大的客厅里四散而卧的队员,就以孟胜蓝的镇静,也微微有些吃惊刚刚进行的这场战斗的惨烈。   这本是一间四室两厅格局的房子,客厅相比一般的房屋显得非常的大,巨大的客厅里除了有一圈沙发和一台电视之外,并没有什么家具,房子也没有装修,因此看上去显得空间更大。   现在,就在这近四十平方米左右的客厅里,被枪弹打的暴成粉碎的电视机碎片抛洒的满地都是,冒着轻烟的沙发之上,弹孔满布,翻到的那张三人沙发之前,几枝少见的微型冲锋枪散落在地,之后,血淋淋的躺着三具尸体,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之上,一具几乎被枪眼打烂了的身躯塞在那里,惨不忍睹,与那三个人不同的是,他几乎被打成了筛子的手里,还紧紧握着枪。   “我们的人有几个中了枪,不过还好都不在致命处,致命的部位大都被防弹衣给护住了,不然真的是死伤严重。”   就在孟胜蓝暗自惊心的这一刻,耳畔传来了杨冰微带笑意的声音。   “笑意?在这种时候还能有这种反应?”闻声心头一恼的孟胜蓝刚要说话,就听里间本来怒射的枪声忽然在喀的一声中哑住,她的心猛地就是一跳:“没子弹了!”   “停止射击!”就在她的命令刚到嘴边之时,身边的杨冰已经在一声怒喝之后,像一只大鸟一般的扑向了已经布满洞眼,但依旧紧闭着的里间门。   “蓬!”的一声巨响和零星的枪声中,本就堪堪欲倒的木门直接变成了四散抛洒的粉碎,就在这怒射的粉碎之中,杨冰的身影已经冲进了里间。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杨冰你这个混蛋!”嘴里狂吼着,命令一时间还没能停住的队员们完全停止射击,尖声怒骂着,孟胜蓝也随之窜起的身子往里间的门扑去。   里间不像外边,还有从窗外射进来的探照灯灯光可供观察,里间要暗的多,尽管从碎掉的门里也有些光亮进来,不至于漆黑一片,但是猛冲而进的孟胜蓝眼前还是一黑。   就在这一黑的瞬间,她听到最里面传出杨冰的怒喝和噼里啪啦的搏斗声,紧接着,一道冷风迅速的向自己的咽喉处扑来,转眼见,咽喉处的肌肤就感觉了那刀锋似的冰冷。   一声轻叱,就在冷风袭来的瞬间,孟胜蓝一个轻灵的错步,让过来物抬手就向发出来物的暗处连开了三枪。   “嗯!”随着一声闷哼,模糊中,一道刚刚站起的身影轰然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孟胜蓝这才发觉本来传来搏斗声的杨冰那边,也已经没有了声息。心里一急,刚要冲过去,就听身后脚步声乱响,随即里间的黑暗便被一道刺眼的光明趋散,在合眼避光的瞬间,心头一松的孟胜蓝隐约注意到杨冰正蹲在一个躺倒的黑衣人面前,把颜色有点诡异的手从那人额头上拿开。   等她再睁眼,却发觉已经被冲进来的队员们站满的里间里,杨冰正呆立在那边皱着眉头发楞,他那双似乎刚才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手此时没有任何异样的垂在他的身边,他脚下,躺倒的那人胸口插着一把式样绝非常见的匕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应该不会!其中一定有古怪!”   忍着心头的惊疑,孟胜蓝若有所思的游目四顾,她可不是那么容易相信自己会眼花的人,经历过的那些艰苦锻炼也不会让她轻易相信自己的眼在这种时候会花。   里间的另一边,头上中了她三枪的那具尸体要怎么恶心就怎么恶心的摔在一边,被打爆的头部红白一片,已经失去了任何辨认的价值。   转头,自己身后的门框上,一把和前面的那把匕首式样一致的匕首深深的插在门框的木边上,**去整整足有三寸之深。   有些厌恶的看着血淋淋的房间内的一切,孟胜蓝心中没有丝毫达到了目的的欣慰和喜悦,她修长的眉毛反倒在接过队员送过来的冲锋枪的时候皱了起来。   握在手中,还微微有些发烫的这枝做工精细,一眼望上去就能带给人沉甸甸杀气的冲锋枪,孟胜蓝知道近来已经数次在自己眼前出现过的这种枪,并不是国内制造的武器。而是以色列一家公司数年前推向市场的新式微冲。   这种枪推出市场不久,就以它优越的性能赢得了不少国家特种部队的青睐,成为了枪界的新宠。   在国内,这种枪或许在军队和一些特殊的部门会有,但一般人绝对不会有可能接触到这种武器,别的不说,就是孟胜蓝自己,以往没来这座城市之前,都没见过这种枪的实物。   可它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群如果不出意外,铁定是黑道人物的黑衣人手中的呢?这种武器流落在社会上的还有多少?一个普通的黑道帮派为何要拥有这么强大的武器,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而又是怎样一种强大的力量把他们那么残忍的屠杀干净的呢?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担心和忧虑在她脑海中纷至沓来,也让她一定要揭开这些谜底的心更加的坚定了起来。   ※※※   等回到办公室,时间的指针已经指向半夜了,忍着连续工作和熬夜带来的疲惫,孟胜蓝安排好了第二天工作,让所有的协作人员都回去休息后,这才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微带血丝的锐目毫不遮掩的射向了也正要离开的杨冰。   她没有说话,而背向她而行的杨冰却似背后长了眼睛,脚步就在她目光射到同时停住了,随即在一声轻叹中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罕见的严肃:“你一定要知道?” ”除非有明确的命令,不然我一定要知道!”孟胜蓝躺在皮椅中的身子直了起来,脸上也是一片罕见的认真和肃穆。   洒然一笑,杨冰转身过去锁上门,然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孟胜蓝的对面,毫不迟疑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递了过去。   “哦?你竟然是,”低低的惊呼了一声,翻看证件般小本的孟胜蓝猛地又把它合上,望向杨冰的目光中一片惊讶和好奇。   “那么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上面派你下来,也就是意味着咱们这件案子涉及到了那些神秘的古怪?”看到杨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孟胜蓝在心头忽然的一跳里,谨慎的斟酌着词句问道。   其实因为杨冰身份的表明,忽然让她的脑海深处闪过一个已经许久不见了的身影,顿时让她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恐怕,他如果曝光的话,也会是杨冰这些人的目标吧?一向自称闲人的他,此时也不知道到了那里,大概,大概只有表姐还能知道点他的消息吧?”瞬间的恍惚之后,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份思绪迅速甩去。   “我受命追查一个在黑道上传说中被称为血夜凤凰的凶手已有数年。他第一次出现,是在四年之前,一夜之间屠尽了当时猖獗当地的一个黑帮,现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伏尸接近三百具。   其中有七个是当时经过那里的路人,里面有三个妇女,其中一个还怀有三个月的身孕。”眼中散发着惊人的寒光,接过了证件的杨冰并没有注意到孟胜蓝瞬间的走神,只管压低了嗓门说到,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恨意。   “这怎么可能?以一个人的力量一夜之间屠杀这么多人?哦?   难怪当初会出动你们去查。”说到这里,已经回过神来的孟胜蓝惊讶的绷大了自己美丽的杏眼,猛然发觉这次长风的血案和杨冰说的竟有惊人的相似。   “难道你们怀疑这次血案也是他做的?”   “那次血案之后不久,黑道上忽然开始传出当晚的凶手叫“血夜凤凰”这个名字,曾经闹腾了很久,我被派去寻找线索,可是这家伙出现了那么一次之后,却又忽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不管我怎么追查,都得不到一点确实有用的线索,让我抱憾至今。   这次雪城血案一发生,上面和我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两案之间惊人的相似之处,所以我再次被派来了。   说实话,当时我一进血案的现场,就百分之百的确定这次的血案又是他干得。原本以为这次我又来晚了,可是随后得到的消息和各种线索却又让我认为这次恐怕来得不算晚,如果运气不是十分坏的,我觉得这次我们一定可以将他逮捕归案。”   说到最后,杨冰的语气中信心十足,瞬间流露出强大到有些迫人的气势,这让原本平淡无奇他,忽然有了种英气逼人的感觉。   “你认为他在杀了这么多人以后,还会留在这里?”心里暗暗惊讶杨冰忽然的转变,孟胜蓝放松了自己身子,似笑非笑的望向杨冰,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不一定留在雪城,但不会离开的太远,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他就应该留在离这里不远的小城聊城!孟组长你来看。”   说着话,杨冰有些急切的将一直夹在胳膊之下的公文袋打开,拿出了一沓子资料,摆到了孟胜蓝面前。   那是一张张被红笔编号,而且标注满了杨冰疑问的案卷资料,顺序分别是聊城三具无名尸体案,聊城连续纵火案,聊城南郊大片血地案,聊城怪吼案,聊城长风开发园区屠杀案,省城长风集团屠杀案,四海集团门前枪击案,一直到今天发生的荒原枪击案和枪手抓捕案。   在这些卷宗的空白处,杨冰不断标出的疑问和推理,和最后的文件空白处,一个猩红的粗红笔大大写成的聊城和紧随其后的六个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的大问号,迅速将孟胜蓝的思索引向了并不起眼的聊城。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聊城那里是破案的关键?”孟胜蓝若有所思的合上卷宗,抬起头问道。   “没错,我发现在省城血案发生的前后,周围区域唯有聊城不断发生流血事件和剧烈冲突,所以我认为那里才是我们应该追查的重点,而不是这里。”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桌面,杨冰眼中的神色看上去非常肯定。   “所以你昨天就偷偷绕开我,派人去了聊城调查,所以你今天早上自己收藏起在现场捡到的那三见微有些怪异的物品没有交出来,所以你在这里派有内线提供消息的事也对我一再保密是不是?”   双手十根细长有力的指头顶在一起支在下巴之下,深坐在皮椅之内孟胜蓝脸上带着微有些飘忽地微笑,可她口中轻轻吐出的言语却并不带丝毫笑意,不但不带笑意,而且给面对她的杨冰一种冷飕飕的感觉,让他忽然之间,对这次的合作者是个女性头疼了起来。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之前有些东西没有想通,所以暂时没有和组长你及时沟通,这时我的失误,请你原谅。”迅速敛去其余的声色,杨冰直起腰很诚恳地道了个歉,随即话风一变:“但是孟组长你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是不是也该给我个交代?”   无声的笑了笑,孟胜蓝忽的站起身子,伸出自己的右手:“那从今天起就让我们放弃猜忌,加强沟通,把以血夜凤凰为首的这群混蛋一网打尽,还这里的人们一个安定,祥和的生存环境,你以为如何?”   “把以血夜凤凰为首的这群混蛋一网打尽?这群混蛋?”杨冰有些惊讶的抬眼向孟胜蓝望去,却看到笑意盈盈的孟胜蓝眼中跳耀着一抹略有些得意和慧黠的光芒,心中忽然一动,也飞快的站起了身子。   “好!一言为定!”两支充满了力量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三十三章 露水   第五集 第三十三章 露水   “怎么不开灯?哇,你要熏死人啊!咳咳!”使劲挥手煽着扑面而来的浓浓烟雾,刚顺手开了灯的罗发荣又开门退了出去。   门一开,被关了一屋子的烟雾就像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大片大片的往门外扑去,灯光下看上去真的有些壮观和惊心。   “咦?你听得这是什么鬼音乐,怎么听上去让人觉得心里凉嗖嗖的?”等烟雾排的差不多了,罗发荣这才重新踏进房门。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关系,他说话的时候没去细看蜷缩在沙发上方榕阴沉的脸色,只管注意到了鬼哭一般传入自己耳朵的音乐声。   如果他有点音乐常识的话,他会一下就能听出来那是用埙吹奏的“楚歌”,也会立刻明白会在黑暗中静静听这首有若百鬼夜哭,凄凉悱恻的悲凉之曲的人,心境绝对好不到那里去。   可是他没注意,他只管感受了自己听着不舒服,感受了房间内那浓浓的烟臭。所以等待他的,只有屋子内铁一般的沉默和阴沉着脸蜷缩在沙发里的方榕还在不断喷出的烟雾。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打开窗户后发觉气氛有些尴尬的罗发荣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一屁股也坐到了沙发上。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郁闷。”稍稍坐起身,顺手递给罗发荣一根烟,方榕又径自缩了回去。   悲凉的埙声在房间内飘飘忽忽的回响,这种气氛下,就连有一肚子话要说的罗发荣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于是他也只好点上烟,缩进了沙发的另一角,不在吭声。   他不太明白今天的方榕是怎么了,从知道书店被封开始一直到现在,始终都处在这种阴郁的状态之中不能自拔,这对他熟悉的小方来说,绝对是罕见的一种状态。   难道是为书店么?书店自己也给他买回了,如果要是为小蒋她们的事,那也该问问出去为他周旋了大半天的自己呀,这事虽然有点难办,但也不是解不开的死结,小方怎么会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呢?奇怪了!   “罗头你今天收获如何?”   还好方榕并没有让他胡思乱想的时间太多,就在方榕手中那支烟燃到尽头的时刻,重新续了一根的方榕开口了。罗发荣注意到,他身边的茶几上,那大大烟灰缸里,被摁灭的烟头竖立如林。   “一晚上竟抽了这么多烟,看来等下自己说话可真的小心点。”   在心里给自己提着醒,罗发荣特意用非常轻松的口吻回答道:“运气不错,书店顺利买到了手里,给,这是全部的手续,明天书店可以继续开张了。”说着话,他顺手取过刚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纸袋,给方榕递了过去。   方榕黯淡的眼神闻声一亮,忽的坐起身子,却不去接那纸袋,只是急急的问道:“那小蒋她们的事情如何?”   因为提前离去,他并不知道罗发荣已经将书店买到了手里,尽管一直以来,他对罗发荣对金钱交易方面的精明有非常深刻的认识,但也确实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能将书店原弄了回来,本能的,他的心跳就变的快了起来。   “小蒋她们的事有点棘手,眼下看不到回旋的余地,我准备明后天等时机成熟了再提,我想他们不会不给我这个大投资者不给面子的。”   可是罗发荣的回答让他满怀的希望再次消沉了下去,不过他的话却又带给了方榕新的惊奇。   “大投资者?”   彷佛没注意到方榕眼中的失望之色,罗发荣只管有些得意的笑着点头,随即在方榕的凝视变得有些阴冷的前夕,才把自己今天的所遭遇的一切都详细的告诉了方榕。   最后,他又在方榕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的目光注视下,继续洋洋得意的说道:“今晚吃饭的时候,不但那个刘副局长和今天在拍卖现场的那些人来了,而且聊城招商办公室的负责人和本地几家银行的正副行长也都来了,热情的不得了。   不过我也知道他们的意思,找了个机会专门让他们验证了一下我带的这几张信用卡,而且还将我在银行的支票帐户也告诉了那几位行长。结果在他们纷纷找借口出去过之后,那场面气氛热烈到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心。”   说到这里,罗发荣脸上做出个有些孩子气的夸张鬼脸,随意又在方榕微微有些苦涩笑意的眼神中,继续说道:“总之这么一来,他们全都相信我真的来考察的大投资者了,全都拼命的给我灌酒,向我推荐各种各样能在聊城发财的机会和项目,最后在被我含糊应付过去之后,全都要在明后天请我吃饭。   最后还是招商办公室的那位主任厉害,直接约我明天在他们招商办公室的人员陪同下,实地仔细的考察聊城,晚上再和你们聊城的最高层官员见面吃饭。奶奶的,这下我可算是又找回当年风光时的感觉了。   我说小方啊,怎么聊城这地方的人这么好玩?随便说说的话他们都这么当真,实在大出我的预料,要是在我们那里,你要没有具体的项目规划和可行性报告,没有正式的银行资信证明,早就让你到一边凉快去了,那会有这么样热情的态度给你?”   在摁灭烟头的暇意中,罗发荣轻轻吐着最后一个烟圈,打住了自己略带得意的陈述。   “罗头你是不知道北方,特别是西北这种相对落后的小城镇的现状,所以才会觉得好玩。要是你知道他们的难处和想法,你就不会觉得他们好玩了。就像我,现在听着一点都不觉得好玩,心里在觉得有些悲哀之余,还有些替聊城的人们感到欣慰,因为他们到底还有不少这么为他们着想的官员。”   “什么?这样的官员也值得你欣慰?”罗发荣听到这里,眼睛绷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经过这半天多的接触,在他的感觉中,他接触的这些人全都是脑子僵化到了不可理喻,满脑子私心杂念的老古董,就这样的人,怎么还可能让小方这样的人感到欣慰?除非是小方在和自己说笑话,可眼下的情势又不大像,所以他越发的惊奇了起来。   “嗯,没错,就是听你提起他们的那些让你觉得好玩的举动,让我对他们有了些佩服。罗头啊,你是很少在北方这种相对落后的内陆小城镇待过,所以你根本无法明白这种地方的难处,没办法理解在这种地方当官,背负的压力和沉重。   你只要想想如果你在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工业收入,基本上农业也是靠天吃饭的城市里,要解决几十万和你所在的城市一样的人们的上班、看病、衣食住行等等一切相关的生计,该是如何的不容易?再加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政策扶植,这一切全要靠这种城市自己来解决,可自己拿什么来解决呢?难道搓搓指头就能变出来啊?   何况这几年来,国家又大力推行什么减员增效,增效了没有我不知道,但是到处都是大把大把的人员失业这点我倒是在聊城天天看到的,这种境况下,像聊城这样的地方只能拼命的寻找发展的机会,寻找经济能够发展的奇迹。   聊城还算是好的,这两年总算大致上找对了路子,懂得了要借着聊城水库那一大片在这西北并不多见的辽阔水域,以及下游河道附近的那些天然湿地进行旅游、养殖业开发的项目优势。   可是现在聊城真正的现实是,项目有了,规划也有了,可是却没钱去实施。你想在这种情况下,凡是有点责任心和真正想为聊城做点实事的官员们,在遇到像你这样的所谓考察者,极有可能投资的大投资商,会对你殷勤的程度到什么样的状态?”   说道这里,脸上有些沉痛之色的方榕发现罗发荣尽管口中哦哦的应着,但是眼神中却依然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于是就打住了自己的话题,淡淡一笑:“罗头,坐在这里给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明天去实地考察的时候自己体会吧。说实话,我倒真是觉得你如果有意,真可以试试在这里投点资,你会发现这地方落后,纯朴到令你不能置信。依你的水准,想必不用让我再来提醒你落后和纯朴在当今社会意味着多大商机利益吧?”   “那小方你呢?这里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你自己不来投资?   别告诉我你没钱,你是为什么?一句话,如果你肯在这边投资,我就投!”   罗发荣面色一正,忽的坐起身来,很认真的反问到,与此同时,他的一颗心也砰砰的激烈跳动了起来。   “要忍住,一定要忍住才行!机会多的是,不一定今晚就交底的。”心里默默地狂喊着,罗发荣竭力保持着脸上的正色,不敢稍有松懈。   “我有不得已的原因,不然我早就投了。”喃喃自语般的方榕阴郁的脸上闪过一抹深沉到不能形容的痛楚,疲惫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和我也不能说吗?”罗发荣心内又是一惊,今天一天他看到太多方榕与往日不同的神情了。   “罗头,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是有些东西就像瘟疫,还是不要相互传染的好,你就别问了,反正我刚才的建议绝对是好意,这点我相信回头你也可以自己看到的。我有些累了,罗头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方榕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有些吃力的说道。   “可是小方,我,我,”被方榕一句话堵住不好再问的罗发荣此时却真的有点急了。   千里迢迢的跟着他跑到这要什么没什么的鬼地方来,就是希望能够避开祸事,可是眼下人家都追到这里来了,而且第一次双方接触的结果也摆明跟着他就能逃过大难,可现在听他这话的意思,竟是有些不想管自己的事了,不然怎么会说出“瘟疫不要相互传染”这样绝情的话来?   再想起自己从中降醒来,方榕就再从没问过自己为何会被人下降头,难道他真的不想管自己了么?可是自己要不靠他,现在又去靠考谁呢?这次幸运,人家看方榕的面子出手帮自己,如果现在他不管了,难道让自己去求那个神秘兮兮韩老太爷?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真的急了,一时间急得连话都说不大顺畅了。这时候,什么风光,什么得意全都被抛在了脑后,唯一想到的,就是为何小方不愿意管自己了。   “难道是连那个韩老太爷,也因为受不了破降的吃力,而告诉小方不让他再帮自己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关心则乱。其实他自破降醒来以后,方榕就被书店被封,小蒋她们受伤的事占去了全部的心神,只是没顾上问他而已。   可他自己,却因为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危,心态一直处在惴惴不安的状态中不能自拔,白天在为方榕的事奔忙的时候,心态还能基本控制住,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帮方榕做事,要是有什么不妥,方榕一定不会袖手。   可是现在就在他做出了点成绩,刚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和方榕说这事,寻求他的承诺关键时刻,方榕一句另有所指的话立刻就让他心神大乱了起来,猜疑和误解也随之而来。   情急之下,他的脸色整个的变了。   “罗头?”方榕尽管心情实在糟糕,可还是注意到了他表现出来的明显异样。   “小方你真的不帮我了?”带着浓浓的失望和微微的哭音,罗发荣发现自己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什么?现在是罗头你在尽力帮我啊。嗯?莫非罗头有事需要我帮忙?”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方榕听了这话,可是一脸的惊讶。随即也有些醒悟可能是他又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可要自己帮忙也不用做出这副模样啊,毕竟这么远跟着自己来到聊城,也算是客人,就算自己以前对他不怎么客气,都到这来了,又怎么可能不帮他的忙呢?再说他现在也在尽力帮自己忙。   这就奇怪了!   “降头,昨晚那降头师是来找我的。”迟疑着,心下稍安的罗发荣就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变化中艰难的说出了自己的心病。   “哈!就算真是找你的,可降头已经解掉了,你现在不是没事了么,还怕什么啊?呵呵,倒是提起这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罗头你又怎么得罪到远在南洋的降头师了?该不会是跑去那边寻花问柳,惹出来的麻烦吧?”   本来一听他一起降头,方榕还没放在心上,不过一听到他后面的话,心里猛地就是一沉,不过眼看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此刻脸上都带出要哭的样子了,心下也很是不忍,所以尽量振奋起自己的精神,故作轻松的合他开起了玩笑。   尽管他心里当然明白,昨天被韩老太爷破降的降头师找上罗发荣,就绝对不会是因为那些常在电影中出现的什么这边男人跑去那边花过之后不负责,被追来下降头的事情。   这种能和韩远山这类巫门宗主级的高手僵持一阵后还能全身而退的降头师,一旦出马,而且远离本土,一口气深入到几乎万里之外的聊城这种小地方,那就绝对是不死不休要命的事。   昨天韩二也说过,那降头师可能就是冲罗发荣来的,当时自己尽管心里有些惊讶,但想想罗发荣不太可能和这类人结缘,再加上事忙,就没多想,没想到竟真是来找他的。   不过方榕之所以还能轻松的开解罗发荣,也是因为对他来说,那个叫什么卡迪沙的降头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破他一次,就能破他第二次,实在是没必要这么紧张的。   只不过自家事只有自己知,方榕从罗发荣嘴里知道降头师就是来找他的那一瞬,就明白以自己的性格和两人的关系,自己一定不可能选择袖手,可是自己现在又是这副际遇样子,除了在心里暗暗问天,他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看来又是一桩大麻烦,老天,你究竟能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在等待罗发荣平静些了说话的空里,方榕有些无奈的望向窗外,心中暗暗问天。   反正,头破也不在一半斧头上,既然这贼老天已经给他安排了这么多事,再多一半件又有何不同?竭力卯上,让它心满意足了就是。   “小方还记得在你参加完这次拳赛的预赛后,等待再次开赛的那三天里,其中有一天我从早上出门一直到晚上才会的事不?”   在方榕故示轻松的安慰下,罗发荣脸上的神情平静了不少,在摇头否认着方榕玩笑的同时,他又点燃了一根烟,在循环往复,一直有若鬼哭一般回响在房间内的埙声里,忽然开口问道。   “记得,那是初赛后的第二天,你大清早接了个电话后就匆忙出了门,一直到半夜时分才回来,我问你干吗去了,你说出去打听复赛的事了。怎么,那天就惹上降头师了?”被他这么一提,方榕一下子想了起来。   “那天说去打听复赛的事也不算是骗你,因为那天我被一个人请去了。”说到这里,罗发荣身子忽然打了激灵,脸色白白的愣在那里不说话了。   “靠,罗头,不是我骂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动不动就这样啊,不就是一个人么?瞧你那熊样。”   看到他的样子,方榕忽然觉得心里一股火腾的冒了起来,忍不住又和当年一样,毫不顾忌的骂起他来。其实在内心里,瞧着他的样子,再想想自己今天一天的憋屈,说实话,方榕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骂他,还是骂自己。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在一遍遍地告诉告诉自己要忍,要尽量和外界减少联系,本来自己也觉得做的很成功,起码在楼下那件小书店里,他投入和消磨了太多太多的精力和感情,原本以为能这么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两年,可是天下事往往不从人愿,平地里就能起波澜,好端端的书店转眼就成了使人蒙羞的焦点。   要是光牵扯到自己也就罢了,自己这么多年什么惨痛和不痛快的事没遇到过?最多认了就是,再不济也就是什么都不要了走人,惹不起逃了总行吧?可现在还偏偏牵扯到小蒋和小林,你叫他自己能认,如何能走?要是就这么能认能走,他也就不是那个能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坚持了十年的方榕了。   可是不认不走又能如何?对这类北方的小城镇太过了解的他明明知道有些并不算什么的事一旦牵扯和损伤到权力部门的颜面,那这件不算什么的小事弄不好就能变成让你哭笑不得的大事,就算是变成生死两难的绝事也不是没有可能,起码,方榕自己在这十年的浪荡游离中就曾听过和亲眼目睹过。   现在两个主管部门的检查人员被小蒋和小林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成了重伤,特别是被小蒋放倒的那个,整个耳轮有一大半被咬了下来,这样的伤势,要不是小蒋她父亲在聊城还算有些人面,别说拘留,被判刑都有可能。就算是被小林踢翻的那个伤势较轻,可睾丸轻微破裂的伤情也足于将她一个外地人送进大狱。   要不是她俩自己也都受了不轻的伤,这件事恐怕还要严重的多,起码就眼下看,严重的程度在聊城当地的权力部门眼中已经远远超过了书店有黄色刊物的事。   事情的可恶之处也就在这里,要是只关书店的事,怎么样严厉的处罚自己这个店主都可以出面接着,但惟独这众目睽睽之下的伤人事件,自己就算是想顶都没人理会。   要不是自己对这件事会让小蒋她们今后生活发生的影响有充分的认识,要不是自己近来在韩远山的帮助之下心境平稳了很许多,要不是对罗发荣的四处活动还抱有一丝希望,方榕真的就想使用已经在血夜中躁动不安了很久的暴力,连夜冲进医院将被警方二十四小时监护着的小蒋和小林给救出来。   尽管这个念头被深深的压在了心底,可方榕自己知道,如果事情真的要是到了怎么样都不能挽回的时候,他依旧会选择暴力,选择那可能连自己都会毁灭掉的暴力。就那么遇神弑神,遇魔屠魔,不顾一切的来达到自己的目地,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   所以眼下他空有满身的可怕力量,却只能窝在这里苦苦的等待着奇迹的来临。所以才会在看到罗发荣一反常态的神色之后,不能控制的暴躁起来。因为在他自己都可能不知道的内心深处,他早已经将雄风不在的罗发荣看成了是自己末路的开始和来临。   毕竟,当年他曾和罗方榕一起,毫无顾忌的痛快过,发泄过,也曾在各自不同的舞台上,尽情的表演过,辉煌过。   “小方,别骂我,毕竟我已经不在年轻了,怕一些东西也情有可原,不是么?”   在他的骂声落地后,瞬间好像老了十几岁的罗发荣白着脸,强忍着要流泪的冲动,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一抹要多让人心酸就有多心酸的涩涩笑容,话还没说完,眼眶中流转的浊泪就不听控制的滚滚而下。   于是,深深的,他把脸埋进了自己膝上的双手,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罗头,是我说错话了。你振作起来,把前后的缘由都详细的告诉我,让我小方看看那个什么鸟降头师到底有什么本事。只要这事错不在你,我保证,下次如果他还敢来,我当着你的面把他撕成一地人渣,裂了他的元神,让他的三魂六魄永远的消失在这人世之间,永远再没有机会翻身。   一字一吐,缓慢而又清晰的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着充满了暴虐气息的狠话,方榕脸上此时的神情让抬起头来的罗发荣白着脸,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   当时,脸上泪痕未干的罗发荣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宁愿面对着一千只被饿疯了的野狼,都不愿意面对此刻的方榕。   此时的方榕,神情并不太狰狞的面容之上,此刻却闪动着连饿疯了的野狼都不能相比的一抹疯狂和残忍。   不能自己的,罗发荣又一次在六月的夏夜里,并没有多少风的情况下,浑身打了个冷颤!   ※※※   就在罗发荣打冷颤的同时,韩家寨勘探打井的工地上,作为指挥部的那间帐篷里,满脸憔悴,一身是土的工程师吴俊林闭着已经因为连续几天的熬夜变得通红干涩的眼睛,全身哆嗦着也连打了两个冷颤,不过心情却好的出奇。   经过他和同事们几天来没日没夜的苦干,本该一个星期才能完成的勘测任务只用了短短的两天三夜就已经基本完工,现在只需要等计算机最后分析出确切的数据,自己这些人便可以一身轻松的放下压在肩头的重担,给韩家寨这些殷切期待着消息的数千名村民们一个交代。   计算机屏幕上的数据在不断地跳动,每过一分钟,吴俊林心中的激动就加深一重,尽管最后的确切结果还要依靠计算机算出的数据为依据,可是这次的堪察结果,,从热像仪最初的那些探测原始数据中,他已经凭着自己多年来的实际经验断定,那个叫方榕的人钱没白花,就在这座山寨地下四百米左右的深处,有一大片储量相当丰富的水域。   至于具体有多少水,他还不能完全断定,因为水域在地下的深度过大,加之这山寨之下的地质情况太过复杂,所以就算热像仪的显示也非常的模糊,但是有一点他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片地下水的储量绝对完全可以为这贫瘠的山寨再带来几十年不缺水的好光景,那是毫无疑问的。   现在只要再等半个小时,已经忙碌了好几个小时的计算机将计算出最后的实质数据,自己也将可以立刻拿着这些数据,去给所有的人报告这个好消息。   想到这里,他困倦欲死的身体里再度充满了一种久违的激情,振奋中,他似乎已经看到数不清的山民们围在哗哗流淌着清水的机井边,欢呼雀跃的神情。在这一刻,就连身上已经颇重的感冒带来的不适,似乎都已经离他远去。   帐篷外,已经连续轰鸣了数天的菜油发电机依旧不停地轰鸣着,彷佛真的在那里为韩家寨即将到来的惊人变化,演奏着越来越激烈的进行曲! 第六集 第三十四章 峰回   第六集 第三十四章 峰回   黄毛一进屋子,就被扑面而来的烟雾呛得又退了出去。   “哇,榕哥,你放火呢?这么大的烟。”   挥手使劲煽着呛人的烟雾,黄毛低着头又进了屋。头顶上,大片大片的烟雾就像被风卷动的黑云一般涌出了房门,好半晌房间内的视野才变得清晰起来。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 坐,抽烟。”   顺手甩给黄毛一颗烟,方榕又窝回到了沙发上。沙发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竖满了烟头,烟灰洒的满茶几都是。   “咦?榕哥,身体不舒服么 ?怎么才三天没见就瘦了这么多?”嘻笑着坐到沙发上准备点烟的黄毛忽然被自己面前的方榕吓了一大跳。   才不过三天没见,方榕整个人却好像整个瘦了一圈,原本稍嫌丰满的面颊明显得瘦了下去,两个眼圈也深深的陷在了黑圈之中,映衬着颌下新长出来的那圈泛青的胡茬,看上去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没事,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闹得。对了黄毛,你怎么来了?伤好了么?”闻言用手摸了下脸颊,憔悴的方榕并没怎么在意的问道。   “基本没事了,现在也就是头上的伤口还需要换药,这几天躺在医院里都快憋死了,所以就出来了。”摸着还用纱布包着的脑袋,黄毛嘿嘿笑了。   “伤口没长好久出来乱晃,小心受风了感染。”继续喷着烟雾的方榕斜了他一眼,皱着眉说道。   说实在的,以往他根本就不会多理面前的这个小混混,只是此刻他来的凑巧,再者大家好歹认识,他又是赵三小明他们手下的小弟,所以才会让他进来坐下,要是换了平时,他肯定不会让黄毛进门,特别是遇到类似眼下的这种事情的时候。   因为今天,已经是下山回到聊城都第四天了,到现在,他都没办法顺利的采用平和的方式,来解决小蒋她们的事情。   这几天,不管他再怎么坚持,再怎么低声下气的去求达叔和躺在医院的那两个人,都无法改变小蒋和小林她们将要被拘留刑罚的事实。达叔还好,尽管坦言帮不什么忙,和自己也不是太熟,但依旧还能对自己好言相对,可医院里的那些人却一如既往的见了他就骂,每次都不等他开口说话,就把他给轰了出来,到昨晚,甚至连病房都不让他进了。   这些他都能受得了,在外面浪荡游离了这么多年,这点羞辱他还是能承受的,只要能让小蒋她们免去刑事处罚,再过分一点的屈辱他都能接受。可是人家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百般努力之后的结局,依旧是那句话,让小蒋她们等着进监狱!   而原本带给他不少希望的罗发荣那边,此时却也意外的陷入了不尴不尬的僵局。原来想着凭他大投资商的来头,利用聊城官方急于招商引资的心情,等稍微混熟点了就开口和那些单位的官员们求情来解决小蒋她们事情的计划,也被在竞拍书店的第二天中午,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名叫龙翔集团商业考察团的大队人马来临所耽搁,那些原本围绕在罗发荣周围的各部门官员的注意力,全都被这家声势浩大的商业考察团给吸引了过去,致使原本香饽饽一般的罗发荣忽然变成了可有可无的点缀,别说和那些官员混熟了,这两天就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了。   这样的情势下,你叫罗发荣如何去开口为小蒋她们求情 ?   尽管罗发荣还不肯不死心,今天一大早就又出去活动了,可方榕却几乎已经绝望了。   千思百回,无计可施之下,他最后再次想到了暴力。尽管他非常的不愿意,特别是不愿意在帮韩家寨打井找水的这个节骨眼上。   可是他没办法,因为他心里明白,一旦小蒋她们最后真的被警方关进去,小林可能还好点,但是小蒋,跟了自己三年多的小蒋,就绝对不会再会活着让自己见到。   在聊城这个地方待了三年多,和小蒋也相处了三年多,方榕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小蒋最后的选择。   因为这几天来,除了第一天看到自己时哭过以后,这几天来,不管自己怎么哄,怎么劝,小林怎么安慰,都没能让面如死灰的小蒋再说一句话,整天到晚,只是睁着空荡荡的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她脸上眼中的那种神情,都让方榕心头就像压了一大块铁一般的难受和压抑,到了昨晚,甚至都让方榕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在聊城这种落后保守的地方,一个花季年华的刚烈少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殴打,随即又被无端的蒙上销售黄色书刊的污名,又自始至终都得不到父母的信任何谅解,转眼还要进入监狱,在这样这一连串残酷的打击面前,方榕深刻的知道,绝大多数在聊城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良家少女,绝对都会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刻,选择用放弃生命的方式来表达她们的清白和无声的抗议,小蒋能坚持到现在,殊为不易。   除了对自己的信任,方榕找不到任何她还能坚持下去的理由,一旦对自己的这种信任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崩溃,那么方榕绝对相信,自己再也不会见到活着的小蒋。   信任,有时候也是一种非常非常沉重的负担,但方榕却放不下这个负担!所以他只有选择挑起。   因此,实际上在黄毛来之前,经过一整晚苦苦的思索,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后的决定,如果所有一切得平和手段都不能顺利解决的话,那么他就会不计代价的再次使用暴力将她们从医院救出,然后就像对小明一样的封掉她们脑海中对这起时间的记忆,让她们换个地方,换个身份了之后,用自己留给她们的钱展开新的生活。   而自己,也会在将这一切办妥之后,把剩下的钱都留给韩老,然后一个人悄悄的回到十年都未曾回去过的家乡,为自己的亲人们守墓,静静的过完自己剩下的这点岁月。   正是有了这样的决定,所以他才会接待黄毛,因为在整夜的苦思和检讨之中,他发现自己这十年以来,有很多地方错了。   浪荡游离的这十多年来,或许是生活方式和习惯的关系,也或许是他本心里因为自己的数次杀戮而做出的本能选择,他一向对于和官方打交道抱有相当地戒心,特别是对整个警方几乎毫不选择的采取了规避,这十年来,基本上只要不是万不得已,他都会尽可能避免和任何的警方,或者官方机构打交道,其实实际上,他几乎是尽一切的可能避免和所有人有过深的接触。   这尽管在很大程度上达到了他自己低调、隐匿的目地,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这次面对书店被封,小蒋她们出事后,他除了最后的暴力,再无良策,要靠罗发荣和黄毛他们这样的人来帮忙的原因。   不然,再换个任何一个在这种小城市里待了这么久,生意做的也算颇为成功的人,遇到这类事后,都决不会象他这样束手束脚的找不到一点门路,以至于出事才不过短短的三天时间,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所以在此时此地,他才会勉强的让黄毛进来坐下,这或许在潜意识的层面,本能的一种对自己以往生活方式的后悔。   “多谢榕哥,我会自己注意的。对了榕哥,莲姐她还好么?我在医院里几次都想去看她,可都被门口的警察给拦下了,后来我还听说等她好了还要被拘留,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   黄毛点上眼,在喷出的烟雾里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他的来意。他相信能和三哥交往放对的男人,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近的人遭罪,起码,他知道三哥遇到这种事的时候,绝对不会。   “是真的,这几天我就在烦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心头有了最坏的打算,也或许是因为面前的黄毛是自己回到聊城后,第一个对小蒋她们的遭遇表示出了关心的外人,鬼使神差的,方榕缓缓给说了这几天以来的努力和遭遇,最后在一声黯然的长叹里结束了自己的话语。   听完方榕说话,黄毛不能相信的瞪大自己的小眼,连自己手中的烟头都快烫到手指了都没发觉。   他不太明白敢和三哥单挑的方榕是怎么了,也不明白就这么点破事,榕哥和那个罗头为什要费这么多功夫去想那些没用的办法,更不明白榕哥为何要拿那多的钱去向那些毫不领情的杂碎求情,不就是莲姐还手打了他们么 ?奶奶的,莲姐打了又怎么样?谁叫他们先动手打莲姐的?为什么现在反过来要给他们赔钱 ?   可方榕此刻的神情和话语中不经意间流露的出来的痛苦,也让他再也明白不过的知道方榕绝对不是在骗他,何况这种事情方榕也没必要骗他,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于是,在随后被烟头烫醒过来的他装着满脑子的不明白鹤疑问,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方榕出来,在咬牙切齿的极度不满中来到了聊城中学的门口。   此时才不过早上九点半,空空荡荡的学校门口除了三五个摆摊的小贩外,并没有其他人的踪影。不过这些并不能让黄毛停住脚步,在非常嚣张的给学校守门的老头劈头盖脸的冲过去一连串粗口后,他顺利的来到自己的目的地,学校的操场。   “靠,不好好去上课,跑到这来偷着抽烟,你们这些混蛋不想毕业了?”   猛不丁的喝骂声显然让那几个躲在操场边上厕所里的学生大吃了一惊,映入正点上烟的黄毛眼里的,是一群手脚利索到让人不能相信的半大男生们藏烟头的慌乱。   “哈哈哈!”   不能忍耐的,他大笑了起来。   “靠,是毛哥啊,吓死我了。”七个慌张的男生里,首先反应过来的,正是他要来找的小四,不愧是学校里学生的混混头,反应就是快。   “妈的,就知道你这混球躲在这里逃课,过来,毛哥有事给你说。”   不理那几个这时才反应过来的少年们恭敬的问候,一副老大派头的黄毛学着明哥招呼自己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摆出了一副酷样。   “毛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谢谢毛哥!”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熟练无比的接过黄毛抛来的一根烟点上后,小四的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笑容。   “今天找你,是要你帮我收拾个杂碎,刘发展认识吧?”黄毛这时脸上没有了笑容,神情变得有些阴狠。   “刘发展?不就是高三三班的那个书虫么?怎么了?他有胆子去惹毛哥你?”小四一愣,随即脸上摆出一副怎么也不能相信的神情。   “靠,他要是惹我早砍翻他了,妈的。不是他惹我,是他老爸叫人打了莲姐,还要借条子的手整她。妈的,我惹不起他老子,收拾收拾他总可以吧 ?”黄毛弹飞手中的半截烟头,恶狠狠的说到。   “莲姐 ? 嘻嘻 ,毛哥,是你新把的马子啊?”小四并不知道黄毛所说的莲姐是谁,嬉皮笑脸的凑过来笑道。   “妈的笨蛋,胡说八道,我踢死你!”脸色一变,黄毛突如其来的一脚就踢在小四大腿上了。   “毛哥……”一个踉跄,差点被踢倒地的小四脸都白了,他不知道自己那里又得罪这个自己惹不起的老大了。他身后,刚刚开始起哄的那些不良少年也全都变了脸色。   “操你妈,怎么 ? 还觉得委屈 ?莲姐是明哥的,知道吗? 明哥的莲姐。要是明哥在,听到你这话,你小子早就成一堆烂肉了。”黄毛呲着牙,瞪着眼骂到。   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些学生不敢跟自己变脸,在半真半假的喝骂的同时,也就是借机过过当老大的瘾。   “明哥的?”摸了摸鼻子,小四不敢吭声了,对他来说,在街头有着响亮名号的明哥绝对是不能得罪的大哥,尽管最近隐约的听到他受伤消失了。   “嗯,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其实就是明哥来找你,事情你自己看着办,给我好好收拾那杂种,还有另外这几个。”   招手叫过小四,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另几个倒霉蛋的身份,尽管他一时间也确定不了他们是谁,但他知道作为学校霸王的小四他们一定会一个不差的找到他们,按照自己的吩咐,给他们一顿好生活受。   交代完小四他们之后,心中早就盘算好了的黄毛又叼着烟,来到聊城最大的农贸市场的小吃摊上,美美吃了碗羊杂碎,这才剔着牙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工商局。   “刘局是吧 ?你好,我是明哥的小弟黄毛。”嘴里斜叼着烟卷,圆睁着微红的双眼,赖拉吧唧的黄毛就在办公室里三四个人诧异的注视下,大咧咧地来到办公桌前,拉过一张椅子,骑在了上面。   “明哥 ? 黄毛 ? 你究竟是谁 ?”   略显空旷的办公室里,硕大的办公桌后面,刘副局长一眼就认定面前这个瘦小青年是个街上混的痞子,眉头就不由的皱了起来。   “我是黄毛,明哥的小弟黄毛。你叫人打了明哥的莲姐,还要抓她,是吧?”说着话,咬着烟头的黄毛忽的就一巴掌拍了办公桌上。   “你究竟是谁? 你想干什么 ? ”出乎黄毛的预料,面前胖呼呼的刘副局长并没有被他从电影中学来的噱头吓倒,反倒面色一正,站起身来大声的喝问了起来。与此同时,原本围在他身边的三个男人的脸也都变了,年轻的那两个眼瞅着都有了要揍人的架势。   事到如今,黄毛心里也没了底,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耍酷,对方没吓住,他自己倒是有点紧张了。   “你嚷嚷什么 ? 妈的,你叫人打了莲姐,现在还要抓了她坐牢,我告诉你,你这么做绝对没好果子吃,我劝你乘现在三哥和明哥他们不在,赶紧放了莲姐,不然我保证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这串话刚开始还有点结巴,可到了后面,就变得很流利了。到了这时,黄毛尽管额头上开始冒汗,可他也想通了,奶奶的,最多就是挨揍,或者被抓去关几天,怕个鸟啊!再说他们也未必敢揍自己。   “哈,你跑到这里来威胁我 ?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小痞子。”   看到黄毛表现出来的样子,心下大定的刘副局长冲着身边正要冲上去的那两个年轻人摆了摆手,拦住了他们的冲动,随即咧了咧嘴,脸上浮现出相当不屑的笑容,手就往放在桌上的电话抓去。   “叮铃铃…”   就在黄毛心下微微有些发慌,正在为继续恐吓还是拔脚就溜之间犹豫不定的时候,刚被刘副局长摸上的电话却忽然急促的响了起来。   “什么 ? 发展被人打了?伤的重不重 ?哦,已经送医院了?好,我马上过去。”接完电话,刘副局长脸上的镇静消失了。   “哈哈哈,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老家伙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不放莲姐,你儿子和你们那几个家伙的儿女就别想安宁,妈的,老子惹不起你们,难道连他们都惹不起么?”也听到了电话的黄毛这下可把提悬了的心放下了,得意之下,连紧张都忘记了。   “是你们 ? ”本来懒得理他,正要冲出门的刘副局长听到这话,猛地扭回了头,脸色已经完全的变了。   “靠,什么是我们 ? 老子我现在不是坐在你这里吗? 你可别乱赖人,小心我告你诽谤!” 黄毛得意洋洋的从嘴里取下叼着的烟,狠狠的朝着办公室的地板上吐了口黄痰,随即又在四双强压着怒火的眼光攒射下,嚣张的径自拉过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弹着烟灰,他这下可是摆足了出来混的架势。   “你,你说的三哥是不是赵三?”脸上已经时红时白的刘副局长犹豫着,最终还是坐了回来。   “靠,除了我们老大,谁还敢叫三哥 ?”越发得意了的黄毛嘴里说着话,伸手就将放在桌子那边的那包中华拿了过来。   “就这样,那家伙赶走他那些讨厌的手下,独自坐下来和我说了半天,开始还想用报警抓我吓唬我,奶奶的,我黄毛是吓大的么? 最后他打过几个电话后,就和我谈成了现在的条件,榕哥再交八万的罚款,他们就不在追究莲姐她们的责任。不过因为榕哥要交的钱太多,我也没敢答应死,所以就赶紧跑回来给榕哥报告了。”   说道这里,摁灭烟头的黄毛看方榕到现在还一言不发,便小心翼翼的又说道:“要是榕哥觉得不合适,我再去和那家伙压价,反正他也知道,不放人,他儿子他们也没好日子过。”   “小方 ?”到了现在,罗发荣也有些纳闷方榕的沉默了,不由的开口催到。   “靠!”借着仰天长叹的空隙,方榕怎么也忍不住的骂出了粗口。世事无常,这句他现在可算是明白的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和罗发荣如瘦狗一般,东跑西颠的努力了几天都没结果的事,居然被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痞子黄毛三两下就办成了。   “八万我还能拿的起,多谢你了黄毛,回头见了三哥和小明我会告诉他们这次是你帮了大忙的。”直到这时,深吸了口长气,总算也在心里松了口气的方榕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可是轻松的眼神深处,微微泛起的那种涩涩的感觉却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难道自己以往真的错了?   “啊 ? 榕哥,你知道三哥和明哥他们现在在那?他们没事吧? ”黄毛可没注意别的,一听方榕这话,顿时就喜翻了心,就连那双小眼睛也绷的溜圆,眼神中全是惊喜的光芒。   “哦,他们现在在养伤,没什么大碍,其余的你暂时不用知道,记着现在这话谁都不要告诉,明白么?”   方榕在心里的暗暗后悔中,也没别的好办法,只好这么含糊的告诉他。   “一定一定,这点榕哥你放心,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哈哈哈。”忍耐不住心头的狂喜,黄毛大笑了起来。   “我现在要出去一下,就麻烦罗头你陪他去吃饭。来黄毛,这五千你先拿着去用,不够了再过来取,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怎么 ? 榕哥你这么看不起我 ?这钱我不要!”面对着面前的钞票,黄毛大笑着的脸沉了下来,紧盯着方榕的双眼中更充满了受伤的神情。   “傻瓜,这钱是给你养伤和贴补家用的,三哥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缺钱用啊?收起吧,就当这钱是我带三哥和小明给的。拿上!”   被方榕忽然的沉喝给吓了一跳的黄毛心里一慌,那沓钞票就塞到了他手里。   “去吃饭吧,今天真的要多谢你了。”方榕看自己的突然袭击起作用了,脸色一缓,笑了起来。   说实话,他现在的心里真是轻松了很多,毕竟,小蒋她们算是没事了。   “来来来,黄毛小弟再喝一杯,这次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别客气,吃啊。”在聊城有名的小四川川菜馆里,和黄毛一样掳起袖子喝红了脸的罗发荣左手夹着烟,右手端着酒杯满脸含笑的使劲吆喝着已经微醉的黄毛碰杯。   “来罗头,干!”被今天的成功和已经喝下肚里的半斤多五粮液催着,涨红着脸的黄毛干脆利落的一口喝干了青瓷杯里的液体,喝完后,还得意的笑着亮杯:“酒海不干,底子朝天!”   “黄毛小弟不愧是北方汉子,就是爽快!来咱们再碰三杯!”嘴里不停地恭维着,眯着眼心里偷笑的罗发荣眼疾手快的不停给已经有些晕呼的黄毛斟着酒。   转眼就是三大杯足足有一两多的烈酒下肚,黄毛圆睁着的小眼睛有些发直了。   “来,点颗烟!黄毛老弟,麻烦你再详细说说你是怎么办成这事的 ?老哥我还想再听听这格好消息,你不知道,这几天就为这事,可把我和你榕哥给愁坏了,没想到老弟你一出马,这么利索的就摆平了这件事,实在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罗发荣一看黄毛喝得差不多了,便不再灌酒,微笑着开始控制节奏了。   尽管这个忽然冒出的黄毛这么轻松的解决了困扰自己和方榕的这件事,让他自己也觉得十分意外,并且在心里还觉得还略略有点尴尬,但坐在一边帮黄毛点上烟的罗发荣脸上,还是流露着欣喜的笑容。   因为对他来说,过程怎样,是谁办到的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一个能让方榕放弃暴力,能让自己还有机会继续跟着方榕的结果,其他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以内。   现在他,其实最关心的,便是黄毛口中前面提到过的三哥和明哥,在方榕前面隐约的话中,他已经猜到他们十有**就是此刻躺在韩家寨西厢中的那两个神秘伤者,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打听到方榕这么在意的隐秘事情,你想他怎能轻易放过?特别是在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跟着方榕一直到自己面临的危机消失的关键时刻。   那天在方榕发作之后的追问他,下了决心的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恐惧全都倾诉给了方榕。   随即他惊喜的发现,在方榕知道自己跟他前来的聊城的真是原因后,并没有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隐瞒而有所生气,也并没有对自己得罪的就是东南亚最凶悍,实力也最强大的黑道枭雄而动容,更没有因为对方能随时请动号称大马第一降头师XX以及他座下的八大弟子出手的事实有所顾忌,只是在仔细的问过自己事情的详细经过过,淡淡的笑了笑,答应了自己一旦小蒋她们没事后,继续让自己跟着他避难的要求。   既然有求于人,自然要全力以赴,特别是在关系到自己的生命时候。对于这点,在浪尖锋口混了这么多年的罗发荣心里再也清楚不过,更何况随着这几天对聊城现状的逐步了解,他竟惊讶的发现好像真的有个巨大的机会再次摆到了自己面前,使他那颗对金钱有着狂热爱好的心又强劲的跳动了起来。   再者,西厢里的那两个神秘伤者也确实引起过他太多的好奇和注意,如果一切正如自己所猜得那样,那么这样的好机会怎么可以放过?   嘿嘿嘿。。。。   从工商局出来,手里捏着用了足足八万现金才换回来的那张和解书,方榕就站在工商局门口前的马路上,一时间竟陷入了要先去那边的犹豫中。   按照本心,他当然想把这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小蒋她们,这几天尽管小蒋和小林她们日渐憔悴的模样和眼中日益浓郁的黯淡,让方榕觉得心里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而今阴云散去,当然想第一时间去告诉她们。   可是另一面,方榕清醒无比的理智却告诉他,应该第一时间就把手头的这张和解书交给警方,尽管催促警方消案才是,只有这样,身后楼上的那位刘副局长才会彻底死心。因为就他刚才在和解书上签字时,阴沉的脸上眼中的神情给方榕的感觉,随时都有反悔报复的可能。   点了颗烟,就在第一口浓烟被喷出的时候,方榕尽管心里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先决定把和解书送到警局去。   刚拐进警局所在的柳树巷,方榕就看到自己要找的达叔正陪着一群人迎面走来,就在看到达叔的同时,他全身的寒毛忽然就唰地全都竖了起来。   随即,他就感觉到两道目光就像激光般的扫到了自己身上,带着一股奇异莫名的压力!   近乎本能的,就在神意感应到那道异样目光的同时,他的心跳忽然缓和了下来,全身竖起的毛孔也在目光压力来临前的一瞬,就像从来未曾竖起过一般的迅速的平复了下去,就连血脉中气血的脉动,也忽然变得平稳了许多。   就连他略显憔悴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笑容。可是,心里却还是在暗暗叫苦。   因为挂在胸前贴身的朱雀镜却在这要命的时候,温度有了变化。   “咦?”   果然不出所料,方榕暗暗竖起的耳朵清晰的听到了达叔身边那个看上去再也平凡不过的男人,那双带给自己奇异压力目光的主人低低的咦了一声,紧接着,那两道目光中夹带着的压力忽然就变大了一倍。   恍若不觉的依旧含笑迈步,随着双方距离的逐渐接近,方榕清晰的感觉到那两道目光中,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逐渐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无形力场,不停地在自己前后左右回旋波动,诡异的撼动着他神识。   那是一种只有曾经修炼过的人或者一些天赋异禀的人才能感应到的神秘压力,就像在草原上,当猛兽开始出击的时刻,会有一些动物能提前感应到危险一样,那是一种普通人类几乎已经完全感应不到的压力,但是方榕能感应到,而且能迅速的放松下来。   因为他并不是普通人!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愈来愈强烈的奇异力场窥探下,依旧恍若不觉,依然面带微笑,一副完全放松模样的方榕都已经看到五米外看到自己的达叔放缓脚步正要开口,忽然就心头一动,“哎呀!”一声的惊叫里,他跳了起来!   根本不顾眼前有一大群人被自己的惊叫和举动给吓了一跳,跳起来的方榕只管手忙脚乱的从怀里往外扯着一件物事。   “方榕你怎么了 ? ”和周围迅速站住,做出警戒样子的众人不同,就在方榕跳起来的时候,达叔一个箭步就抢了过来。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心急火燎般的从怀里把朱雀镜掏到外面,微弯着腰,好似深怕再被烫着的方榕这才苦着脸对达叔说道:“不知怎么的,刚才忽然一下我胸前的这面护身镜就开始发烫了,对不起达叔,刚我吓到你们了吧?”   说着话,带着歉意的笑容,方榕诚恳无比的望着达叔和他身后的这群人点头示意。借着这一望的功夫,他发现除了那个让自己深感不安的目光主人外,在这群因自己的忽然举动而猛然戒备的人群里,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靓丽的年轻女性也并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只是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她那双锐利的有些过分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厉害!”心里在暗赞的同时,就真正的松了口气。因为他同时也感觉到了带给自己压力的那双眼睛在看到自己朱雀镜的同时,眼神一亮,随即压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镜子发烫?呀!”说话的同时,达叔也伸手过去摸,结果也被吓了一跳。   悬空在方榕胸前的那面样式古旧的那面小镜子竟真的有些烫手。   “你怎么会戴着它? 是护身用的么?”好奇的打量了两眼,身负重任的达叔在收回目光的同时,随口问道。   “是啊,就是护身用的,小时候身体不好,一位长辈送的。”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方榕便含糊的应着,顺手把镜子塞了回去。   “还是为那事 ?”看到他目光向自己望来,达叔便知道他来的目的,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件事自己说过很多次了,爱莫能助,怎么他还来?偏偏还挑这个时候来,真是的。”   “嗯,达叔你看这个!”方榕微笑着点点头,递上了和解书。   “哦?”达叔展开扫了一眼,眼睛一亮,随即便有些惊讶的看了正含笑望着自己的方榕一眼,点了点头:“我回头叫人去办,现在我还有点事。”   方榕也微笑着点点头,聪明的避到了一边。   “是我们这边一个书店的小老板,挺纯朴的一个人。孟组长,小杨,这边请!”在达叔他们即将拐弯的时候,方榕敏锐的耳朵里听到了他想听到的东西。   紧接着,他看到领头的那一男一女竟同时回头向自己望了过来。一种危险的感觉忽然就在他们身影消失不见的同时,爬上了方榕的心头。   汗毛再次竖立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暗夜(1)   第六集 第三十五章 暗夜(1)   方榕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唉,难道自己真的太过懦弱了么?”呆呆站在门口昏暗的灯影里,望着星光灿烂的夜空,就在热浪依旧袭人的夜幕里,方榕仰天长叹,黯然的不能自己。   他没想到身后躺在医院里的小蒋和小林在得知不会再被拘留后,竟会有那么出奇的反应。   先是这几天来一直不肯说话,面色苍白若死,阴郁到令人心惊的小蒋在半晌之后忽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原本空荡荡的双眼中喷涌而出的泪水浸湿了整条毛巾,还没等手忙脚乱头大如斗的他哄住小蒋的哭声,身边似乎被这好消息惊呆了的小林也在木立了半天之后,忽然的昏了过去。   等感觉不对的他返身抱住小林摇摇欲坠的身躯时,这才发现小林满脸的潮红,在这忙乱的关头她竟发起了高烧。   紧接着就是一通好忙,等喊来的医生给她瞧过病,打过针安顿好她之后,方榕这才发现从小林昏倒到打了针入睡,这么长时间的忙乱中,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哭声的小蒋竟一句话都没说过。   “小蒋?”   惊讶的转身往小蒋望去,方榕看到的是一张雪白到叫他痛心的脸和一双直勾勾盯着自己,含意莫名的眼。不知怎得,他当时就觉得这双眼睛看上去好陌生,好惊心,当时心里就没来由的一沉。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小蒋很冰冷,也很陌生,陌生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她,冰冷到自己好像从来和她不曾有过任何关系。   “小蒋?小蒋!”站道她床边,叫到第二声的时候方榕不由提高了声音。   “榕哥你以后准备怎么办?”提高的声音敲碎了那陌生的沉默和冰冷,也好像拉回了熟悉的小蒋,缓缓的合上眼帘,声音中透着百般倦意和虚弱的小蒋总算开口了。   “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办?”方榕刚刚松了口气的心里又是一愣。   “我是问榕哥你以后准备怎么办?”依旧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的小蒋再一次缓缓的低声问道。   “以后准备怎么办?”慢慢地重复着这句话,方榕竟一下子呆住了。   是啊,自己以后准备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告诉她,自己已经决定在韩家寨的水井打好之后就再次悄然远走天涯?就这么告诉她自己除了原把重新买回来的书店送给她之外,临走之前还想给她留笔钱?   一时间,望着面前蜷缩在被褥里的小蒋那张惨白的脸,那张并没有睁开眼睛的脸,方榕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的这些打算一句都说不出口。   原本,因为根本没预料到小蒋她们的这件事能被黄毛这么轻松解决,加之前几天关于此事的前景相当的绝望,所以方榕和罗发荣他们根本就没仔细想如果事情能够和平解决以后,具体要怎么办。   随后便有了黄毛这个意外之喜,方榕也在松了口气之后,急着把这件事完完全全的搞定,所以就根本没多想。本来在把和解书交到达叔手里后,来医院的路上还有功夫仔细琢磨往后的事,可没想到跟达叔在一起的那两个人却一下子让他的感觉到了一种莫名,但非常强烈的危险的感觉。   所以在来的路上,他除了暗自琢磨那两人中,那个明显用异能带给自己压力的男人和那只看了自己一眼,也奇怪的带给自己非常危险感觉的女人究竟是何来路,为什么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强烈的危险感外,内心也在本能和习惯的驱使下,做出了个非常仓促的决定,一等韩家寨那边打井的事有了圆满的结果,立刻再次悄悄地选择离开。   当然选择惯有的方式离开,并不是说方榕就根本丢开了小蒋,赵三,还有小林,罗发荣等他们这些人的事情不管,在极端的不安和危险感的压迫下,方榕还是大致尽自己的能力想了些必要的办法,可是当真的一到小蒋问起,方榕才知道在路上自己想的那些办法是多么的自私和自以为是。   起码,眼下面对着闭着眼的小蒋,方榕就发现自己原有的那些想法一句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这次这两个男女会带给自己这么强烈的危险感 ?难道自己是在害怕? 这几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是那天清晨自己还告诉过自己,以后再面对什么都不再躲避么?为何自己眼下又会选择了这么自私的逃避 ?”   忽然之间,方榕的心一下子陷入混乱之中,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榕哥很快会离开聊城,是吧?”   等了半天不见方榕回答,小蒋轻轻睁开自己闭上的眼帘,望着面前头上冷汗直冒,双眼中再没了聚焦的方榕,心里忽然一软,就在眼眶里忽然再次滚出的泪水中低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方榕闻声浑身一震,刚说了个我字,就又被泪流满面的小蒋低声打断了:“不用解释了榕哥,这几天我躺在这里仔细想过,离开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这三年多来,我心底里一直有声音在告诉我,总会有这么一天,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在这个时候来临。”   说到这里,泪流满面的小蒋停住轻喘了几口气,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憔悴到令人不忍的微笑,拦住了正要开口说话的方榕:“榕哥,你知道么?就在刚才,就在小林昏倒的那会,我心里突然十分恨你,恨你的逃避,恨你的懦弱,都恨到有些厌恶了。可是现在,看着我面前的榕哥,我忽然又知道,我错了。   虽然我的榕哥在这几年里,给很多人的印象是善良到有些懦弱,和善的有些怕事,可我知道,在我心里,我的榕哥一直是个真正有情有义的男人,他要离开,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过去,有不得不离开的苦衷,决不是懦弱的逃避。   知道么榕哥?从榕哥你这次出门回来,在韩家寨的山顶告诉我那些事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知道榕哥你要走了,所以现在榕哥要走,是早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根本不是因为眼下这点事而走的,我为什么要恨榕哥呢?   现在的我,除了不舍之外,应该高兴才对,因为榕哥没把我当外人,不但告诉了我他的往事,就连现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想骗我,我为什么会有那么愚蠢的想法,为什么要恨榕哥呢 ?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一口气就在越发汹涌奔流的泪水里,小蒋就在始终挂在脸上的那抹苍白憔悴到令人心碎的笑容中,说完她这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方榕倾诉的番话,这才重新闭上眼,急促的喘息起来。   面对着说出了这番话的小蒋,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深陷的脸颊和明显发枯的零乱长发,方榕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他除了心头百味纷呈,双眼发涩鼻子发酸全身颤抖之外,还能做什么?   “榕哥,我想睡觉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房间内铁一般的沉默最后还是被依然闭着眼的小蒋倍感虚弱的声音打破。   无声的抹着面上缓缓滑下的那些早已经冰凉了的泪水,方榕悄悄的退出了再无任何声息的病房。   特护病房之外,得到达叔通知的值班的警员已经撤走,长长的走廊里,只有昏黄的廊灯静静挥洒着光辉。   方榕自己也不知道在病房门口站了多久,直到发木发涨的脑海除了烟瘾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需求之后,他才慢慢地挪出了医院的大门。   “难道自己真的太过懦弱了么?”   站在医院门口,直到点燃身上的最后一颗烟,方榕已经麻木掉了的脑海里还在不停问着自己这个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千百次的问题。   就在他长久的仰天暗问到连脖子都开始酸痛不已的时候,他脸上的肤色又开始在朦胧的夜幕下缓缓浮现出了桃花一样艳丽的颜色,只是这次,已经被小蒋那番话震撼不已的方榕自己并没有发觉。   与此同时,在群山之中的韩家寨里,狂抽着烟的罗发荣也站在自己的客房门后,焦躁的再次整理着已经在他脑海中同样盘旋了无数次的说辞,咬牙切齿的等待着对面西厢门口像个泥塑的门神一般站着的张振离去。   自中午技巧的从半醉的黄毛口中探听出关于赵三的往事后,大喜若狂的他用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立马奔回韩家寨后,又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天都完全黑了,可是他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的见到住在西厢里的赵三,因为张振那个混蛋就守在西厢的门口,一直都不肯走开。   躲在自己的门后,这两个多小时里,罗发荣已经百十次的在心里暗骂过自己在半路上的歇息。要是能早来一个小时,那个混蛋肯定正在吃饭,绝对不会碍到自己的好事。可自己却偏偏硬是在来的半路上歪在山路边多休息了几次,来晚了一个多小时,不但没能吃上饭,就连平时招呼自己,相对好说话点的韩二都没能见到,连院门都是张振那混蛋给开的。   结果自然是那家伙一看到自己回来了,屁都没给自己放一个,楞是像早知道自己目的一样,黑着脸过去就像根木头一般的守在了那边,倒好像以往是自己欠了他的什么似得。   正屋的韩老太爷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没有露面。   说实在的,罗发荣打心眼里也没指望那神秘的老头会出来招呼自己,可他也实在放不下自己的脸去求张振放自己进去,再换任何人守在那里,罗发荣都会想办法去沟通或者说服,但是对张振,他绝对不会。尽管在方榕的面前,两个人还能勉强保持住相处时的大致和平,但深心里,两人都明白绝对无法在私底下善意的相处。起码,在罗发荣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所以这两个多小时,他只有躲在自己的房门后,借着门缝悄悄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等待着张振会去解手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离开一下的机会,他相信,这样的机会绝对会有的,难不成那混蛋会整夜都守在那里?   所以他也铁了心,咬紧牙关准备等下去。因为这机会已经严重的牵扯到了他后半身的钱途!   而此刻方榕的头在胸口传来灼疼感的时候也毫无预兆的痛了起来。   就像脑袋深处里有一把搅刀忽然转起来了一样的疼,才不过短短几秒,方榕全身的衣服就被冒出的冷汗湿透了。   拼命的抱着头,咬紧牙关开始在夜色里狂奔,就算是漆黑的夜里,他也不想有人看到他现在的凄惨样子。   这在他是一种坚持,一种在十年的艰难痛苦的暗域里让他支撑下去的坚持。头疼的像要炸了,紧闭着的眼帘前有无数的金星在飞舞,脑海深处,那撕心裂肺的阵痛伴随着一股股盘旋而来的眩晕,一点一点的把他的意识往深不可测的漆黑深渊里拖去。   全身在剧烈的颤抖,眉心深处一直被封印着的那抹阴冷又开始在那里翻腾,身上五凤印已经在明显的灼热里开始有规律的涨缩,而胸前的那块朱雀镜此时已经变得就像是块烙铁,深深的嵌入胸口,与五凤印一起越来越快的涨缩着,不停的散发出一股股滚烫的热流从胸前往眉心电射,每一次热流和眉心处阴冷的交击,都伴随着脑海深处那把巨大搅刀更疯狂的旋转,疼!   狂奔起来的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就像一抹散发着微微红芒的光影一样,激电一般的在无数人面前一闪而过,随之又消失在夜色暗影之中,转眼不见。   “哐!”   一声沉闷的巨响之中,跑回自己老巢的方榕连门都来不及开,直接撞门而入,随即反手胳膊向后一扬,就用已经带着明显红芒的右手将此时才反弹而回的房门拍上,奇怪的,撞坏了门锁的房门紧紧的合上了。   粗重的喘息着,灯也不开,就在满屋子朦朦胧胧的诡异红光里,满脸桃红色的方榕睁开已经变成血红的双眸,就在眼眸中的血色稍稍一凝的瞬间,忽然变得似乎柔若无骨的双手幻化成无数奇异古怪的姿势,迅捷无比的按照某一种顺序,重重拍点在了他自己全身的穴位,沉闷急促的拍点声伴随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在满室愈见明显的红芒中,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又邪恶的味道。   恍若幻影般挥舞闪现的指掌在朦胧的红芒明灭的暗影中留下了一道道赤红的光影,就像无数支烟头在暗夜中快速的滑动一般。随着光影明灭速度的加快,乍现乍隐的赤红色指掌就像灵动无比的飞蛇,转眼就以违背常理的速度和姿势点完了全身的穴道,就在最后重重一声重新合掌的掌缘反砍在天灵盖的沉闷响声中,穿在方榕身体上的衣服忽然化成片片布条向四周爆裂而去。   血一般赤红的光芒也随着衣服爆裂的同时让房间内猛然一亮,光芒闪动,光源之中**裸的方榕双眼血光闪烁,满身五凤缠体,红光流转,就像一座来自九幽的魔神一般,就在房间的虚空之中,缓慢无比的闭眼,合掌,盘膝,在茶几的上空变成了一座雕像。   宛若野兽一般粗重的喘息声逐渐被深长绵无的呼吸代替,满室大放的赤红色光芒也随着呼吸的逐渐绵长虚无而趋于黯淡,静静漂浮在三尺左右虚空中的身躯也在愈见黯淡的光影中缓缓下落。不多时,敛去光影的房间内逐渐逐渐恢复原有的漆黑和寂静,直至再没有任何的声息。   房间内安静了,可是拉着窗帘的窗户外,却一直没有平静。就在房间内方榕衣服爆裂,身上赤红色的光芒大涨之时,飞舞在聊城夏日夜空的所有飞蛾,蚊子,苍蝇以及蝙蝠,就像接到了冥冥中绝对不能违抗的命令一般,成群成片的往方榕房间的窗户飞来,前仆后继的撞死在窗户的玻璃之上,而此刻,原本易碎的窗户却好像变成了铜墙铁壁,怎么撞都没有碎去。   那一刻,所有身在聊城的修行者和一些天生的敏感者,都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和颤栗,就连聊城内所有的狗,都从那一刻停住了吠声和行动,静悄悄的跑回到自己的狗窝蜷缩了起来。   重新打开的一包烟也已经抽掉了一半,罗发荣又耐着快要抓狂了的性子等了近一个小时,机会终于来了。   他看到泥塑一般的一直站在那里的张振忽然有动静了,他先是犹豫着左右盼顾了一会,随后又慢慢地左右踱了几步,终于转身往东南角的厕所去了。   强忍着剧烈的心跳,罗发荣动也不动的眼瞅着厕所简陋的木门终于在吱呀一声里关上,于是他顺手甩掉烟头,拉开门,箭一般的动了。   “哐!”又是一声大响中,西厢的门被猛地撞开,灯影下就见刀光一闪,翻身坐起的赵三已经将刀挥到了来人的脖根之上。   “三哥不要!”罗发荣及时的惊叫救了他一命,赵三手中恍若电闪一般的利刃悬悬的停在了他喉结的凸起之上。   “你是谁?”   还没等罗发荣从喉头前冰凉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耳边就传来赵三暗哑的询问声。   “三哥你好,我是罗发荣,小方的朋友!”罗发荣高声回答出口,神智这才从刚才刀光下的恐惧中回醒了过来。   “罗发荣?小方的朋友?”罗发荣发现驾在喉头的利刃并没有消失,面前这个按自己推测,就是黄毛口中大名鼎鼎的血狼赵三的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将眼光投向了自己身后。   他心里一动,可又不敢转身,果然,没出他所料,身后传来了张振低沉的语声:“方榕的拳赛经济人,一个十足的杂碎!”   罗发荣一听这话,心里那个气啊,立马就想扭头骂回去,可是喉头的冰凉并未消失,他只好把满肚子的怒气压在心里,勉强在自己已经发黑的脸上挤出了个笑容:“三哥,可以拿开刀了么?”   赵三看着面前这两个好似仇人一般的方榕朋友,嘴角微微一笑,在轻轻摇头的空里将手中的利刃变魔术一般的藏起,这才抹去头上的虚汗苦笑着说道:“小方的朋友都怎么这么喜欢撞门而入?罗先生你好,我是聊城赵三。”   “三哥你好,我叫罗发荣,方榕的朋友,也是他以前的经纪人。久仰三哥的大名,幸会!幸会!”看到长刀在赵三手中一现即没,已经神魂归窍的罗发荣眼眸深处一亮,“果然又是高手!”   心里尽管这么想着,可脸上的笑容和身体的动作,却忠实的执行着他早已经在心里默练了千百次的动作,含笑、抱拳,鞠身见礼,一丝不错的表现出了他的诚意和风度。   “你鬼鬼祟祟的偷跑进来想要干吗?出去!”还没等重新抱拳的赵三说话呢,罗发荣就觉得自己肩膀一痛,被一只像铁钳一般的大手捏住了肩头往后拖去。   “张振你这个死反骨给我放手,他妈的你给我放手!”被张振的粗鲁彻底激怒了的罗发荣一下子火上脑顶,疯了一般的涨红着脸挣扎着叫骂了起来。   “这算干什么?放手!”   就在赵三还没来得及出声缓颊,张振也正准备发力将罗发荣摔出房间的关头,一把略带不悦的苍老声音在门口响起,随即张振就发现自己擒住罗发荣肩头的胳膊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紧接着胳膊一麻,罗发荣便挣脱了出去。   “韩老 ?吴老也过来了?”没等心里一惊挥拳反击的张振扭头,坐在土炕上的赵三面上一红,抱拳抢先发话了。   “韩老?”等张振想明白这个韩老是谁的时候,他挂着风声击出的拳头已经碰到了一个绵软的物体。   “这下遭了!”   就在张振和醒悟的众人心里一慌,赵三脸色一变的瞬间,“啪!”轻轻一声皮肉交击的轻响从张振的拳头和韩远山伸出的手掌之间传来,紧接着西厢里又响起来韩远山苍老的声音:“为何这般冲动?”   不能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瞅着眼前这个若无其事的单掌接了自己一拳的清瘦老人,张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那可是自己全力击出的一拳啊,他是怎么接下来的? 他呆住了。   屋内其余的人可没他这个惊讶,赵三和王小明就不用说了,能轻易的接下张振的一拳对别人来说可能会让人觉得惊奇,但对他们两个自小就听多了面前这老人神秘莫测的无数传说的人来说,并不足为怪,刚才吃惊,只是因为事发突然,没想起这些而已。   而对于罗发荣,自从在接吴冷泉回来的路上,亲眼见到和降头师斗法的韩二以后,早就在心里肯定了这位老太爷绝非一般人,不然在谁面前都不曾低过头的方榕就不会对他那么尊敬和有礼,那个在自己心里被暗许为怪人的独眼客吴冷泉也不会悄然跟在他身后来了。   说来好玩,这次跟着方榕在聊城内奔波了这几天,尽管想办的事情罗发荣没能办成,可是这几天和聊城官员们的接触,却让他对聊城的民风民俗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除了官面上那些到了那里都大致相同的繁文缛节以外,他发现几乎被围在群山中的聊城,竟真的近乎完整的保留了眼下被大多地方都抛弃了的那些古老传统和礼节,特别是在接人待物的方面,遵守的更是严谨。   就连中午刚刚一起喝过酒的黄毛,这种在街头浪荡,本该对世间的礼法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痞子,竟然也能在半醉的情况下,对他撞上的陌生老人嘟囔着说对不起。   记得当时罗发荣对黄毛的举动很是吃惊,询问之后,才知道这全是风俗和赵三的要求所致,他们这些出来的混的,要是和青壮年人滋事了,就算没什么道理,自己也觉得是小事一件,赵三他们也不会多管,可是如果欺负老弱妇孺了,不但会在自己的混混群里没面子,而且如果让赵三他们知道了的话,铁定会被揍的像个猪头。   总之,聊城这地方的大多人对传统的礼仪实在是很讲究,该站在前面的人绝对不会跟在别人后面,而今罗发荣就亲眼看到吴冷泉是跟在韩老后面的。   这些东西在他脑海里电闪而过,不过眨眼的功夫,罗发荣就想好了自己的说辞:“韩老好,吴老好!我们刚才是略为有些误会,还请多多原谅。”   这时,坐在土炕上略有点尴尬的赵三也抱拳说话了:“韩老,不好意思,惊动你老人家了。”   韩远山微微冲赵三点了点头,这才把目光投向了罗发荣:“罗先生你不是陪着方榕下去办事了么 ? 怎么回来了?”   “韩老,书店已经被我们给买回来了,小蒋和小林她们也没事了,现在小方正在医院陪她们养伤,所以我赶紧回来给韩老和三哥你们说一声,让你们不要太担心了。”罗发荣心里斟酌着,掐头去尾的将自己偷偷跑回来的真实目的掩盖了起来。   “书店?”   “莲姐?莲姐她怎么了?”   “杨冰,你又要一个人去那里?”   聊城警局内顶层的走廊中,蹑手蹑脚刚准备开溜的杨冰被他的组长孟胜蓝用声音和视线给逮住了。   “怎么?孟组长也要上厕所?”杨冰心里一烦,这大名鼎鼎的警界之花还真是有够难缠的。这几天不但把他秘密调查出的一切成果全都微笑着掠夺了过去,而且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她这是来办案的还是来办自己的啊 ?   “厕所好像在那边,以你的精明,不该犯这么幼稚的错误的哦!”占了上风的女组长并不在意他的嘲讽,只管用她那双锐利的有些过分的双眼紧盯着他,不肯稍离。   “难道她也感应到什么了?”杨冰刚要在说出自己已经盘算好了的话,忽然心里就是一动。   自从那晚上,两人难得的进行沟通之后,双方的注意力都不能避免的被吸引到了聊城,和杨冰惯于隐于黑暗中的秘密调查不同,孟胜蓝的调查则完全是传统意义上惯用的那种发动一起广大群众的手法,还别说,这手法也有它独特的效果,因为天底下,人世间,大部分的事只要是人干的,就可能会有人听到看到,各种各样看似毫不关联的各路消息一点一滴的会聚到一起之后,再被足够高明的有心人抽丝剥茧的花功夫去滤清的话,往往就会逐渐形成一张脉络隐现的大网。   在两人相互沟通过彼此得来的消息后,又经过专案组抽调上来的十几位专业协查人员的分工侦察和推理,近来连串怪事血案矛头全都指向了聊城,消失了近一个月的血狼赵三就成了这些案件最大的嫌犯,要不是杨冰和孟胜蓝仔细的研究过赵三的生平档案,对他就是血夜凤凰的推测抱有严重怀疑的话,通缉赵三的通缉令估计就早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发出了。   身为高级警务人员,凭着身后政府的庞大能力,尽管还有不少细节还不能确定,但连串血案的起因也很快就被孟胜蓝和杨冰大致上推测和查证了出来, 因为长久以来,尽管很多人对四海、长风这个两个有名的企业集团的内幕并不了解,但他们作为国内势力较大的帮会社团,其发展和崛起的大概情况并没有逃逸在相关部门的监控之外。   就像有光明就会有黑暗一样,在这世上大多的国家之内,总会有那么些见不得光的势力存在,就像阳光底下一样会有阴影一样,这些见不得光的势力要想完全封杀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在很多时候,只要它大致不会完全超越出自己的控制范围阳光也会默许一些阴影的存在。   四海、长风乃至聊城赵三崛起和存在,大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世上的事,谁都知道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意外总是在始料不及的时候发生,这也是无数人或者势力倒下或者崛起的原因。   现在雪城境内的情势就是出现了这种意外,所以注定就要有些人和有些势力倒下,但是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连根拔起这样已经坐大了的势力,没有相当的把握和证据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他们俩尽管已经大致推测和查证出了事件的起因,可是他们明白,光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在他们用推理和查证编起来的大网之中,还有不少必不可少的关键点还需要铁一般的证据,更何况让杨冰数年来念念不忘的血夜凤凰的真实身份还完全不能确定。   所以在他们在省城做了细致的部署之后,来到了他们推断出的破案关键地,聊城。   原本,杨冰还对来到聊城后到底是不是真能破案还存有疑虑,认为要想完全侦察明白还有很多的路要走,可是没想到一进聊城,还没真正开始调查案件呢,就在街上遇到了那个引起自己身上异能波动的小书店老板方榕,随即又亲眼看到了他从怀中掏出的朱雀镜。   这意外的收获让杨冰大喜若狂,可是没想到在晚上仔细的调查过方榕在聊城的所作所为后,他竟发现自己盯上的只不过是一个善良憨厚到有些懦弱的小老板,尽管他的书店刚刚在前几天忽然爆出了不大不小的丑闻,可不管是精明干练的达叔,还是自己走上街头随意在书店周围问到人,各个嘴里的方榕大致上都是个素来温和内向的好人。   这一番发现让他心里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你总不能光凭人家带了一块朱雀镜就怀疑人家吧 ?更何况根据他相对特别的身份,来到这个省份之前,他也曾隐约的打听到就在这聊城的附近,住着一位巫门源远流长的宗派的长者,根据方榕身边出现过的人物资料来看,那位在这聊城周围有过无数传说的韩老太爷很可能就是那位长者,如果那样的话,方榕身上带有那些东西也并不足为奇。   就因为有了这个想法,他对方榕已经基本上再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想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想拜访一下那位传说中的老太爷,当然真的也只是一般意义上的拜访,并没有任何别的打算,因为就算是以他的特殊身份,对真正的宗教信仰者和修行者,也要保持必要的尊重。   因为只有内行人,才知道尊重同样的内行人。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在以为一切又要重新开始的当晚,正在和孟胜蓝以及聊城警方的高级官员们开会的时候,他向来修行到坚若磐石的神意和心灵深处竟同时感觉到了一股莫可名状的恐惧和颤栗,差一点就让他的神意失去正常的控制。   面对这样暴烈而又源源不断地冲击,他除了满头大汗的坚守心灵的清明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就连站起身的余力都没有。还好当时孟胜蓝正在会上讲话,他又因为一贯的脾气缩到了会议室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所以才能安然无事的撑过最难受的那半个小时左右的时光。   也许是凑巧,那种让人恐惧、颤栗的力量褪去的时候,会议也正好结束,什么都顾不上的他借口需要休息一会,独自留在会议室打坐调养好自己后,正想悄悄出门去追查那似乎隐隐约约还存在的力量来源之时,却被一直在留意他的孟胜蓝说需要和他以及同来的协查人员再开个小会借口给堵住。   眼瞅着自己对那股力量的感应都快消了,可这莫名其妙的小会还是不能结束,无奈之下他决定径自溜走,没想到又被尾随出来的孟胜蓝给逮住了。   “刚刚你也感觉到了?”他耐住性子,走近了两步,低声问道、   要不是刚刚在心里忽然一动,他都准备直接用命令的形式阻止孟胜蓝的继续过问了。合适的时候,他有这个权力的,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他还有更大更特别的权力。   “感觉到了什么?”孟胜蓝一愣,反问道。   “靠,明知道她不可能感应的到,自己还罗嗦什么?”杨冰闻声心里又是一烦,刚想再也不留情面的直接命令她不得过问,没想到孟胜蓝秀眉一皱,又说出了一句让他大感迷惑的话:“哦,难道你说的是刚开会的时候忽然发生的异样 ? ”   “对!就是它,你怎么也会感应到 ?难道你也是异能者 ? ” 杨冰眼前一亮,惊喜的问道。   刚刚那突如其来的恐惧和颤栗让一向心高气傲的杨冰首次有了自己不能匹敌的挫败感,兴起了回头马上就向他的上级申请支援的念头,但是如果孟胜蓝也是异能者的话,自己则无需再去请求上面支援,因为那毕竟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至于为何孟胜蓝高明到连他都一直没有发觉,对于这一点,他暂时没顾得上细想。   “我不是异能者,如果是,我也早就加入你们的部门了。”孟胜蓝小小的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好奇的望着有些激动的他说道。   “不是?那你怎么可能会感应到刚才的不妥?”杨冰脸上明显的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来孟胜蓝最多也就是天生比较敏感了。   “因为苍蝇!”孟胜蓝的回答却让他又吃了一惊。   “苍蝇?”   “是啊,苍蝇。因为前面我在会上发言的时候,正好看到坐在你前面不远处的那位王队长头发上有只苍蝇,停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发觉,可是忽然一下,那苍蝇往窗户那边飞过去了,我因为留意了好久,所以目光追着它到了窗口,这时我才发现似乎有好几只苍蝇都同时飞出了窗口,就好像会议室里所有的苍蝇都飞出去了一样。”   “这有什么?几只苍蝇就算一起飞出去也没什么奇怪的,真是!”口里悻悻地说着,杨冰转身就准备走人。   他还有一句话压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女人真他妈的奇怪!   “可是几乎所有的苍蝇都是直线方式飞的这点就有些奇怪了吧? 更何况我还同时看到一大群苍蝇从窗前飞过,而且随即我又不小心发现你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头上使劲冒着虚汗,闭着眼睛全身足足抖了近半个小时,这期间窗外的蝉不鸣狗不叫,你说这些算是奇怪还是不奇怪呢? ”孟胜蓝脸上神色一正,又踏前了一步,低声问道。   刚才不说还没什么,这么一说,再这么一想,连她自己都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了,不然杨冰不会这么紧张,那些苍蝇啊什么的也不会飞的那么奇怪了。   “哦,我明白了。”杨冰一听就明白为何孟胜蓝能猜中了,有了那么多症候,再加上自己这么认真的一问,她要是还反应不过来也就妄称警界之花了。   想到这里,原本想要阻拦她跟随的杨冰心念一转,转头淡淡的笑着说道:“要是想来就来吧,不过什么都不许问,不明白的地方自己去想,我叫你逃跑的时候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逃跑,明白了没, 我的孟大组长?”   孟胜蓝闻声也是淡淡一笑,心里暗想,“有点异能就了不起了么?可知道世上还有超越你千百倍的人存在,也没见他像你这么牛气!”心里想归想,可她嘴上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跟着他就出了警局的大门。 第三十六章 暗夜 (2)   第六集 第三十六章 暗夜 (2)   “啊!”   夹杂了太多愤怒和压抑的长嚎猛的从王小明口里冲出,回荡在灯火昏黄的西厢里,久久不绝。   黯然的伸手轻抚着自己兄弟零乱的头发,满脸虚汗,面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赵三并没有阻止他这很不礼貌的举动,只是将歉然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八仙桌边的韩远山,请求他的谅解。   八仙桌边,韩远山清亮的双眸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怜悯,轻轻的点着头。桌上昏暗的油灯灯火飘摇,黯淡的光影在他苍老清瘦的脸上投射出一片暗影,映衬着他满头的白发,看上去竟有种凄凉的沧桑感。   桌子的另一边,独眼的吴冷泉脸色阴沉,整个人全部被一种木然的凄苦和阴郁包围着发呆。西厢的门口,抱臂而立的张振双眼中寒光闪烁,素来阴冷的脸上,冷冷的目光隐藏着一抹狰狞的杀机。   炕头上,终于明白自己的惹祸了罗发荣脸色微微发青,有些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干咳了一声:“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小明你就不要激动了,现在下面小蒋她们有方榕和你兄弟黄毛照顾着,不会再有事的,你还是听你三哥的话,安心在这里养伤吧。”   “是啊小明,既然事亦至此,冲动和愤怒都解决了不了问题,现在给我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我们回头再说,听话!”   轻轻拍了拍了王小明的头,赵三转厉的话语中微微泄漏着一丝凶狠。   “嗯!”此时的王小明也出奇的冷静,只是圆睁着血红的双眼,重重的应了个嗯字,浑没了前面初闻消息时的疯狂。   可不知怎的,看着现在他们平静的样子,罗发荣却感到有股寒意从自己的尾骨沿着脊椎升起,让他又不自主的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刚刚他不明所以,不知轻重的刚将山下的事托盘说出,没想到转眼就在西厢里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闻听书店被封,莲姐不但受尽了屈辱,还被人打了的王小明一下子就疯了,根本不管自己身上的重伤,咬牙忍痛,从炕上跳起来就要下山去看他的莲姐。   还好有赵三这个他又敬又怕的老大在,还有令他有些畏惧的韩远山这个传说的主人在,加上一怒而起时,肩伤又被撕裂出血后引发的虚弱和眩晕,才让激愤如狂的他在赵三的再三怒喝之下和众人的劝说里,勉强安静了下来。   可是越听罗发荣说,他心里越难受,堵在胸口的那股怒气终于使他忘了所有的一切,所以才会出现刚才的一幕,他长长的嚎叫了起来。   但是现在,从自己三哥的话里听出了血腥味的他忽然醒悟了,于是满腔的怒火和冲动忽然化成阴冷阴冷的杀机,震撼着西厢里神经相对脆弱的罗发荣的心灵,使他不寒而栗。   “赵三你也躺下说话吧,冷泉再去帮他处理下伤口,不然我看他快支持不住了。”笼罩在房间内的沉寂和冰冷杀意忽然被韩远山淡淡的话音打碎,罗发荣心中的寒意也随着他的话而散去,醒过神来的他抬眼往赵三看去,这才发现拥被而坐的赵三这会脸色惨白,整个人在轻轻的打着摆子,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默不作声的吴冷泉掀开被子开始检查伤口,众人这才发现赵三身上几乎缠满了胸膛的纱布之上,又有不少地方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三哥!对不起,我…”王小明见状,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后悔,他知道,这全是刚才自己三哥为了激愤的自己安静下来而付出的代价。   “要是还当我是你老大,废话就别说了,你安静躺着就行!”忍着多个伤口处撕心裂肺的疼痛,满脸滚下汗珠的赵三急促的打断了他的道歉。   “嗯!“略带鼻音的嗯了一声,王小明不说话了。   吴冷泉尽管话很少,可是手脚极快,不一会功夫就将赵三身上裂开的伤口全都处理完毕。就在这时,安静了好一会的罗发荣又轻轻的干咳了两声,于是,满屋子的人目光又再次全都落到了他身上。   “其实我急着上来,主要是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尽管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但罗发荣还是忍不住心想法的诱惑,硬着头皮开始了他的游说。   原本这些话在他私心里,是准备给赵三一个人说的。现在多了个深不可测的韩远山,这让他一方面感觉到压力倍增,但在另一面,也让他有种挑战极限的兴奋,本来,他就不是那种害怕挑战的人,特别是在关系到自己生命和金钱的时候。   “哦?另外还有个原因 ?”   收拾过伤口后,精神好了许多的赵三转眼一看屋内,韩远山他们尽管被这话引起了注意,但都没要接话的样子,为了不使罗发荣太过尴尬,便勉为其难的接了一句。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罗发荣心里一暖,随即又是一恼,暖的是赵三给自己面子,恼的自然就是其余的人对自己的冷淡,自从上次生意垮了之后,他比以往敏感了许多。   “早先因为我自己也知道不配和韩老这样的仙佛人物打交道,所以上来的时候并没有找韩老沟通,这点还请韩老多多原谅。至于另一个主要原因,其一是想和大名鼎鼎的三哥认识一下,其二主要的原意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怎么帮小方的事。”   被刚刚的冷遇有些刺激到了罗发荣说到这里,首次主动的抬起头扫视了下屋内各人脸上的神色,目光特别的在脸上神色不变,依旧不肯说话的韩远山身上多停了一会,这才把目光投向望着自己的赵三:“因为现在的小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妥,我觉得他需要三哥你和我的帮助。”   “哦? 方榕他又怎么了?”赵三心里一惊,身子不由的坐直了。就连一直在门口抱臂而立的张振也猛地睁大了自己的双眼,紧紧的盯上了罗发荣。   罗发荣特意的扭头向依旧没有出声的韩远山望去,却发现韩远山在脸色微微一紧之后,反倒闭眼垂下了头。   “这神神怪怪的老家伙到底心里成天在琢磨着什么?怎么就这么难伺候 ? ”心里更恼的罗发荣暗暗不满着,却不知道此时的韩远山真的再次感应到方榕那边的不妥了。   原本,被重重群山所阻隔之下,修为早已经不复当年深厚的韩远山是不足以感觉到方榕不妥的,可是现在的方榕身上除了有他当年亲手封印的五凤印外,却还带着他宗门的至宝朱雀镜,那面被作为掌门信物而在殷巫门中传承了千百年的朱雀镜在跟了他近百年之后,早已经跟他在难以言说的许多层面有了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甚至在有些时候,都可以说那面朱雀镜就是他的一个化身。   因此,基于那面朱雀镜的原因,远隔在群山之后的他一直在一种层面上,对方榕的一切有着相当敏感的感应,前面一个多小时前,方榕从医院开始飞奔的瞬间,他就感应到了方榕的不妥,同时也深刻的体会到了方榕身上随之散发出的那让无数飞虫、动物,以及聊城内那些敏感的人们感受到的那一阵子恐惧和颤栗,而且,他感受到的那种恐惧的压力要比别人庞大的多。   正因为如此,在那阵恐惧的感觉消退淡化之后,大感迷惑的他按照自己感觉里最直接的反应,出了正屋来找赵三,因为在他用神探索那种恐惧来历原由的功境中,隐隐忽忽感觉到化解的可能就在西厢赵三的这边。   那是一种普通人永远都无法了解的神秘感应,尽管在一般普通人一生中的某个刹那,这种被称之为灵感或者是直觉的感应也会偶尔的让人们扑捉到,但是他们永远都不会像韩远山这类人经过长期修炼的人一样,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也没想到,一来到西厢,居然遇到了罗发荣这个变数,这让他在心里暗暗琢磨这个变数究竟意味着什么的同时,也耽搁着一直没说出自己的担心。可是现在,就在罗发荣刚刚说到小方有些不妥的时候,他神识的最深处忽然又感应到了那去而复返的强烈恐惧,这次它来的势头要比上次猛烈上十倍。   暗用镇魂术紧守住被无边无际的狂烈恐惧冲击着的神识,一时间无力他顾的韩远山仅存的灵识里只能够呼唤出唯一一个最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方榕,你一定要支持住!”   此时,聊城方榕的房间内,笼罩在房间内的黑暗又被方榕身上重新泛起的红芒所逼退。和前面红芒满室的景象不同,这次忽然再起的红色光芒看上去要诡异的多,围绕着此时盘膝坐于地面上的方榕几乎**的身子,赤红到有些晶莹的红线组合成的五凤宛如活物一般,起伏着,伸缩着往方榕此刻赤露的身躯上不断滚动坟起的肌肤里勒去,而此时方榕**的肌肤下,此刻却像有个不断成长挣扎的异物存在一般,逐渐逐渐的让他身躯上的肌肉充气般不停撑起。   赤红色的光芒随着五凤印在肌肤上的收缩、反弹而不停的像活物一般的吞吐和伸缩,如滚珠般窜动,又似小山般不断坟起的肌肉也好像有了灵性一般,此起彼伏的挣扎着和五凤印的束缚抗衡,一时间难分强弱。   而此时方榕的胸前挂着的朱雀镜,此刻也发出赤青色的夺目光华,只是这稳定不变的光华和平时的镜光不同,不是那种向外射出的光华,而是一种看上去分外诡异的,就像一蓬稳定的光罩一般,从方榕的胸前将他的整个脑袋全都罩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离开的光球。   此时的房间内,温度在飞速的上伸,转眼之间,几乎密闭的房间内就热的像个大蒸笼,不一会,方榕身后的茶几上,那个透明的玻璃茶杯中,残存的半杯冷茶开始迅速的化成升腾的水雾消散到了空气之中,可是骇人的高温还在急剧的飙升。   当温度升高到令方榕身前不远处书架下的那台电视机的屏幕都在“咔”的一声轻响中裂开的时候,被五凤印的红色光芒和朱雀镜的夺目光华缠绕着的方榕身上忽然也开始了惊人的变化。   先是方榕身上随着他剧烈的一颤,一股宛若来自九幽魔狱的冰寒伴随着似乎凭空而来的一团惨绿色的荧光从他的眉心处逸出,惨绿色的荧光扩大,能让人血气都会凝住的冰寒也随之变的狂猛。   随着他身上的惨绿色荧光幻显,原本晶莹夺目的红色光芒和光球变的一黯,随即又像爆炸一般的又强烈了数倍,一时间空间内似乎又被红芒所控制。   惨绿色的荧光在红芒突变之后也随之一变,原本碧幽幽的惨绿色荧光忽然变的就像墨玉一般暗绿,而与此同时,方榕**的身躯上也开始更诡异的变化。   原本红线晶莹,光芒流转,肌肉滚动坟起的肌肤之下,肌肤坟起的速度忽然千百倍的疯狂加快,整个身体内部就像被一台功率强劲的气泵打压着一般,以肉眼不能相信的速度迅速的膨胀着,另他再转眼的功夫变成了一个雄伟的巨人。   已经变得墨绿色的如山般坟起巨大的肌肉之间,此刻看上变的纤细了许多的五凤印的线条就像一道道赤红晶莹到彷佛透明的丝线罗网,紧箍咒一般深深的勒进了他的身躯,使得此时魔神般的方榕的身躯看上去有那么一丝丝可怖的诡异。   随着身躯的变异,房间内原本大涨的红色光芒也被一大蓬墨玉一般的幽暗绿色所压抑,只有在方榕的头脸胸口之前,由朱雀镜构成的夺目光罩还维持着极小的红色光球,尽管红色光球的中间,一道不停蠕动着的墨绿色裂纹清晰可见,但光球却依然不曾再有改变。   就在房间内的红芒被墨玉般的幽暗绿色所压抑的同时,房间内惊人的高温也开始飞速下落,剧烈的冷热变化让房间内大多的玻璃类物品纷纷在“咔咔”的轻响中开裂破碎,不过转眼之间,重新死寂下来的诡异房间内,一片冰寒。   这种冰寒的死寂并没能在房间内保持多久,转眼就被一阵忽然出现的呼吸声所打破,那是一阵彷佛来自九幽的声音,就那么忽然的从无到有,从轻到重,从绵长到急促,再从急促到一种令人窒息的暴烈和粗重。   彷佛,那不该是人间会有的呼吸,因为人世间所有的呼吸声都不会给到如今都完好无缺的玻璃窗外,黑云一般聚集着的飞虫们那么大的杀伤力。   等杨冰和孟胜蓝靠着杨冰那奇异的感应来到方榕楼下不远的地方时,一阵奇异的巨大轰鸣声已经让孟胜蓝自然而然的找到了目的地,她不由分说的一把拉住杨冰转身就跑,随之在转过个街弯之后,她目瞪口呆的看到了她这一生从没看到过的奇景。   在一栋并没有多高的临街四层楼所属的空间里,轰鸣着一片由遮天闭日的无数飞虫翅膀煽动的共鸣会聚成的一个巨大到令人恐怖的声响,成片成片连街灯和星空都被遮住的无数由苍蝇、蚊子、飞蛾、蝙蝠等等这些会在夜间出没的飞虫组成的群落充斥了这栋四层小楼这一面天上地下的所有空间。   黑压压的空际中,只能看到无数的飞虫争先恐后的往一扇紧闭着的窗户上撞去,然后成片成片的往地上掉落,随后又是一群飞虫扑去,然后又是掉落,扑去、掉落。。。。。。   “天!”从来不会在危险时刻喊天的孟胜蓝这次却不能自主的喊了声天,眼前的这一切是怎么了?   就在她一下子被惊住的瞬间,眼前的奇景忽然又生巨变,先是耳际能让人耳膜生疼的巨大轰鸣突然一停,周围整个的世界忽然同时就像凝固了一般的安静了下来,不,不是安静,是静止了下来。   因为就在轰鸣声猛然停住的瞬间,孟胜蓝眼前飞舞的世界里所有动的物体也都突然的定住了。对,就是定住了,因为孟胜蓝就在脑子的一片空白里,清晰的看到无数在半空中飞舞的生物全都像在空间中凝固住了一样,就在她面前的空间中齐齐的定住了。   随即就在她刚要再次惊呼出口的前一瞬,“蓬!”的一声闷响中,面前静止的空间忽然又动了,遮天闭日的无数飞虫就在这声闷响里一起爆成了碎片,让眼前黑压压的空间在一瞬间就变成无数残肢短翅的世界。   自然,还有无数星星点点在夜色中并不能看清楚的血丝也在同一瞬间四溅飞扬。   “轰!”   与此同时,脑际忽然就像被巨斧狠狠劈中了一记。杨冰在惨叫中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掀起一样倒飞着被抛了出去,“哇!哇!”身体还在空中的他连喷两口鲜血,然后就在自己的血雾中扭转身形,勉强控制着身体艰难的落到了地面站定。   双脚一落到地面,还没等站住身形,踉跄而退的他张口又喷出一大口鲜血,这才面色惨白的在一阵猛过一阵的剧烈头疼中站定身子。   顾不上往已经委顿在地的孟胜蓝那边看上一眼,站稳身子,已经双手捏住不动金刚印的杨冰一边提神对抗着脑海深处的疼痛和一波强过一波的眩晕,转头往长街的另一边望去。   另一边,在一大片同样倒地不起的人群远处,两道宛若轻烟一般的身影正在一顿,一顿的迅速分路远去,转眼不见身影。   “拙!”随着一声断喝,暗自留了心的杨冰如山般双脚站定,手中的不动根本印转成外缚印,又换内缚印,最后手幻不动明王印,收印在眉心之前,体内神秘的暖流随着双手印诀的催动,缓缓的平复着脑际受到的创伤。良久之后,杨冰这才缓缓睁开基本回复平静的双眼,不能相信的往楼上的那扇窗户望去。   给了他和所有人一记重创的物事应该还在那扇窗户之后的房间之中,对于这点杨冰深信不已,可是刚才那一记几乎震散他灵识的冲击和此刻犹在不停侵袭着他心灵的巨大恐惧,却让他一时间怎么都鼓不起勇气冲到那扇紧闭窗户之后的房间里,去真正的直接面对那恐惧的根源,一时间,内心剧烈的不安让他的眼前又眩晕了起来。   “不行,得赶快带这些人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眩晕的感觉让他猛地醒过神来,来自职业和本能的提醒也让他眼下放弃了内心一贯的坚持。眼前的地面上,还有孟胜蓝和好几十个躺倒的人需要他的救助,再者他深心里也痛苦的明白,那扇窗户之后的物事绝对不是现在的他自己所能对付的。不赶紧离开,自己和这些人随时都会有生不如死的危险,这是他的直觉清晰无比的告诉他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警车的警笛远远的呼啸而来,紧接着,他看到不远处,躺倒在地的孟胜蓝在挣扎着爬起。   “玛吉黑怒母!希望我们还能来得及离开!”就在他心里稍松了口气,跑过去搀扶孟胜蓝之前的一瞬,他暗暗在自己的心里默念到!   可是他不知道,就在此时,那扇紧闭的房间之后,苦苦支撑着的方榕也在心里企盼着这世间真的会存在那路仙佛,能过来帮帮自己渡过这次的危难。   他真的还从来没这么虔诚的企盼过,也真的从来没这么的害怕过,因为这次,附在体内的天妖,它竟然在自己神智清醒的时候,真正真正的出现了!   “小方现在还没出什么事,可是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我认为这次下面发生的事对他心理影响很大,尽管眼下这事也算是勉强解决了,但这几天里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还是非常的不妥,整天除了东跑西颠的想办法之外,基本上就是躲在房间内抽烟,发呆。   而且我还发现他发呆的时候,无意间总是流露出来一种让人非常害怕的神色和杀气,尽管没有以前他在拳台上做为“暗修罗”时那么可怖,但也非常的让我不安。”   一口气说到这里,罗发荣借着喘气停顿的功夫特意又抬头打量了下房间内各人的神情,却奇怪的发现韩远山并没有对自己的话有任何反应,依旧微皱着眉头眯着眼,就像一座泥塑一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八仙桌另一边的吴冷泉倒是和前面稍有了些不同,可他那也丝毫不是注意自己说话的表示,那只此刻闪着有些叫人害怕的幽光的独眼,只管一瞬不瞬的落在韩远山身上,好像此时的韩远山忽然变成了他唯一的关心。   抱臂站在门口的张振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罗发荣还是从他眼神细微的变动中知道他正在侧耳细听自己说的话,这点不奇怪,因为自己的话就是在说他最关心的方榕。   土炕上,仰天而卧的王小明圆睁着血红的双眼,直愣愣的瞅着房子的上空,不知道是不是在琢磨他的莲姐,反正他的样子给人一看,就知道同样丝毫都没留心自己在说什么,反正自己目的也不是要说服他,所以罗发荣倒也没有在意。   “那现在呢?现在的方榕表现如何?”一直在留意听他说话的赵三可没等他向自己望来,就急急的问道。   对于眼下欠了方榕人情的他来说,关系到方榕的事那也就是自己的事,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含糊。   “现在的他看上去好像轻松一些了,可就因为这样,才让我更加觉得不妥,所以才会急着跑上来和三哥商量怎么帮他。”罗发荣一看赵三动容了,反倒买起来了关子。其实此刻他心里正在快速的组织着自己马上就要回答的话,想着怎么尽力的把事态说的严重一些呢。   因为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事情解决后,方榕心里到底真正有什么打算。不过有一点他觉得自己绝对没看错,方榕很可能会在事了之后离开聊城,离开自己这群人,而这点正是他最不希望的。   想到这里,他暗暗一咬牙,决定尽全力一搏了,因为他对说服赵三有信心。   “这几天中,小方尽管在下面跑的极辛苦,可是自始至终都没和我提过一句要找到底是谁陷害他被封店的事,不但没提过,就连商量的话都没有。   这在我看来,这就是他摆明了准备等这儿和下面小蒋她们的事情一了后,就会离开聊城的意思,就像当年他要离开我的时候一样,走了再也不会有什么音讯。   当年他要走,我当他只是厌倦了拳台上的血腥和厮杀,所以也没拦他,可在现在有这么多人需要他帮助,而外面又摆下那么多好机会的条件下,他还要这么毫不牵挂的离开,这事我琢磨着太过可惜,也证明其中大有蹊跷,因为他根本没必要每次都这么忽然的放弃那么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和局面,还有很多和他有密切关系的人悄悄的走掉,这不合常理。   所以,在经过我仔细琢磨后,我觉得他应该是心里在顾忌着什么,好像有很件很严重的事情瞒着我们大家!”   说道最后,罗发荣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味道,他觉得他这次真的猜对了。   “所以罗先生你急着跑上来,想和我们共同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困扰着方榕,是不是?这样一来帮了方榕,二来也就是帮助了你和我自己。罗先生你说我想的对不对 ?”   赵三听完他说的话,脑子一转就知道他这次上来的真正意思了。依他当了这么大年老大的经验,尽管只和罗发荣接触了短短几个小时,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罗发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起码,他明白像罗发荣这类人做大多事都会有自己的目,绝非嘴里说的那么简单。   “三哥果然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我罗剥皮绝对不是那种会无的放矢的人,我之所以这么急着要来见三哥你,除了站在朋友的立场,想帮帮小方以外,还因为我自己想要小方救命,所以才会这么积极。   因为自从知道三哥你的存在和小方跟你的关系之后,我觉得眼下只有我和你联手才能帮着他走出困境,然后联手在聊城开创中属于咱们几个人的新局面!当然如果能获得韩老这样神仙中人的帮助,那更是一件美事。”   再次抬头两眼放光的望了望屋内自己最想打动的两个人,罗发荣发现韩远山神态依旧,但赵三脸上却浮现出了一种也似笑非笑的飘忽神情,也不说话,就那么带着古怪的表情静静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继续说下去。   罗发荣尽管心下大是不解,不明白赵三脸上为何有那么奇怪的表情,可是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停下?   于是他还是鼓足余勇说道:“就是因为眼下的聊城有太多的大好机会了,就这么白白的放过,我心里实在不甘,也实在替小方惋惜。再说只要能帮助小方解决困扰他的问题,让他留在聊城,这也就是等于帮了我和三哥你自己的忙,这点我相信三哥自己也能明白,咱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两次都说到聊城有太多的大好机会,指的是什么 ?”赵三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古怪神色,不过心里却在暗赞,这个自称罗剥皮的家伙果然厉害,短短几天就能把自己的处境和唯一可能的出路都给暗指出来,实在是不可小觑。   这几天躺在韩家寨这简陋的西厢里养伤,赵三已经千百次的考虑过以后要如何好好安顿自己手下还残存的那些兄弟。他自认他自己在经过南原和四海的那场血斗之后,已经铁定没有了将来,以后不管是四海社还是警方那边,都绝对不会让他逃逸的太久,而他自己也绝没有在韩家寨或者类似的这种偏僻地方躲起来苟延残喘的习惯,那不是他血狼赵三的性格,更何况,他还欠着苍狼天大的人情没有还,苍狼的仇也还没有报!   他现在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还在山下的那些兄弟。尽管那些兄弟已经有一大半因为受不了长风的迫害而选择了暂时离开聊城,但是赵三却可以肯定在长风已经被连根拔掉的眼下,过不了多久这些人便都会回到聊城来,因为他们尽管是出来混的,可是他们照样在聊城有割舍不下的亲人,照样有家在聊城。   以往有自己带着他们,在约束着他们的同时,也让他们有份尽管不怎么多但却足够他们生活的收入,要是自己没了以后呢? 他们里面谁能还能带着他们继续在聊城的街面上相对稳定的混下去 ?又有谁能带着他们抵挡住周围其他帮派的对聊城的侵袭?   赵三太了解自己手下的那些兄弟了,他们有血性,也敢玩命,可是他们却缺乏足够灵活的脑筋。再加上经过这几年跟着自己的经历和在自己的压力下使他们养成的那些习惯,已经很难再让他们归属到周围其他城市的帮派里去,因为附近城市的那个想染指聊城的帮派和自己没冲突过 ? 就算勉强能进去了,他们十有**也会被那些帮派的成员视为异类而被欺压和排挤,或者就是改变自己,和其他帮派的那些人一样,沦为真正的社会渣子。   这些都是赵三心里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要乘自己还在的时候,为他这些兄弟谋划一下将来,为他们尽自己最后的一份力。   可现在,摆在赵三面前可以让他为他们选择的路并不多,一条就是要他们从此洗手,老老实实的从现在起收住已经野惯了的心,回家重新过平平常常的安生日子。一条是重新帮他们找个能压得住阵脚的,比自己还要厉害的老大,再好好的管束他们几年,撑过这段困难日子后,带着他们逐渐转入正行,慢慢给他们一个正常人的稳定生活。   对于第一条,他在想到的同时就将它抛之脑后了,因为不现实。野惯了心要猛然收住这几乎不大可能,就算能收住,落后保守的聊城也不大可能让他们全部顺利的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当年刚出狱的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而且,眼下的聊城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多适合他们的工作给他们。   所以这几天,赵三醒着的时候,大多就在想着方榕,他越想就越觉得方榕是继自己之后,最合适也是最能让他放心的老大人选,他相信以方榕的实力和能力,只要答应了,就一定能将自己的这些兄弟照顾好,在三五年之后,带上自己希望的正途。同时,在深心里,他也不以为方榕会没有未来,因为凤凰,是可以重生的。   但是光这么轻易的丢个大包袱给方榕,这也不是他赵三的习惯,所以他除了琢磨怎么说服方榕答应以外,这几天也在全心全意的为接手后的方榕想出路,想来想去,也是盯上了借着现在聊城官方大力提倡经济发展的时机,动了全力帮方榕踏足商界的念头。   因为钱,他手头还有一些,另外,他手中还掌握着一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东西,相信在很多特别的时候,也能帮上方榕的大忙。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借着对聊城这么多年的了解和这段时间的苦思冥想才有了点眉目的想法,竟然也被一个外来的人转眼也看到了。从这一刻起,他对罗发荣这个人在心底里才有点真正的敬意。   “哎呀!”   就在赵三沉吟着怎么给罗发荣回话的空里,一直默不作声的韩远山身子忽然一颤,低声惊叫着站了起来,清瘦苍老的脸上也没有惯有的淡然和平静,些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清亮的双眸中此刻闪动的,却是一抹没有丝毫掩饰的惊讶和迷惑。   “韩老?”几乎同时,屋内的人惊讶的目光全都向他望去,吴冷泉更是已经绕过八仙桌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冷泉马上跟我回去准备一下,方榕就要回来了。”说着话,韩远山转身就要出门,走到门口,他心里忽然一动,又停住脚步,回头给屋内有些迷糊了的众人说道:“等下你们最好暂时不要出来,现在的方榕很不对劲,而且他可能也不希望见到你们。”   说完,丢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带着吴冷泉出门走了。   “方榕现在又是怎么了 ? 怎么会半夜跑上山来? 韩老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为什么不希望见到我么? ”太多太多的疑问一下子就让西厢里整个安静了下来。   八仙桌上,昏暗的油灯下,几个人呆呆的陷入了深思,只有屋外,远远传来的机器轰鸣声回响在被夜色笼罩着的韩家寨里,声声不息。 第三十七章 妖夜   第六集 第三十七章 妖夜   “咿?你没事?”已经换好一身血红色法袍,准备好起坛的韩远山一抬眼就是一愣。   门帘开处,满身汗气升腾的方榕出现在韩远山的面前,却没有他预料中天妖附体的的那种变异。   “韩老,韩老……”喘息着的方榕面色怪异,有些语不成声。   “方榕你定定神!韩老,你瞧他的脸。”   还是韩远山身边的独眼客吴冷泉冷静些,看出来眼下的方榕尽管浑身被汗湿透,但脸上除了神情激动复杂外,并没有什么不妥,不但没有什么不妥,反而从肌肤和眼神中透出一种说不明白的奇异晶莹来,让人看上去感觉非常的舒服和自然,一点都不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该有的状态。   “嗯?怎么会这样 !方榕你伸出手来。”韩远山被他一提醒,也马上注意到了方榕的异样,不由的心下大奇。   呼吸稍微平静了点的方榕依旧心情混乱的说不出话来,只管乖乖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直到此刻,他还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梦中一般,是那么的奇怪和不真实。   “脉象平稳有力,体内气机流动如珠,体外肤色广润,怎么会这样?”握着方榕的脉门,韩远山再次陷入了惊讶。   此时的方榕不但没有自己预料中的不妥,而且气机和状态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好。不单是这样,就连每次沾身都能立刻感觉到的那股子冰冷似乎也淡了不少,就好像其中缺少了点什么似得。   怎么会这样 ?自己当时明明感到方榕体内被封印着的天妖整个的爆发了啊。不但爆发了,而且当时感觉里,这次天妖之力的爆发要比以往的厉害的多,似乎当时五凤印和朱雀镜都失去了压制效果的样子,怎么方榕他体内反倒会出现这种天妖被进一步压制住了的样子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被封印的天妖那股阴冷里似乎还少了什么东西,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 一时间韩远山手搭在方榕伸出的胳膊上陷入了沉思。   “韩老,我是不是比以前好点了?”良久之后,忐忑不安的心境逐渐平静了下来的方榕小心翼翼的带着满眼的期望低声问道。   “哦!是的,不但气机浑厚了不少,就连体内天妖的气息也变的似乎淡了一些。”回过神来的韩远山放开搭在他脉门上的手指,点了点头。   “那看来它说的是真的了。”   闻声方榕脸上一下轻松了,整个人也彷佛松了发条般的松弛了下来。   “你说的他是?”韩远山眼神一凝,他听到了方榕刚才嘴里的嘟囔,心下越发的感觉奇怪了。   “看来方榕让韩老担心了,请先坐下,等我慢慢说给你们听。我自己到现在也弄不大明白它到底是谁,所以跑上来请韩老给分析分析。”   轻松下来的方榕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激动和迷乱兼而有之的神情,深吸了口气平静了点后,缓缓说道。   “我整个今晚都感应到你在非常危险的边缘,怎么会忽然变成了现在这个结果 ? 你说的他是不是和这结果有关 ? ”坐下后,韩远山又回复了往日的淡然和镇静,总之,对他来说方榕没有什么大不妥就好。   “韩老感应到了不错,我因为心情太坏,结果在医院门口处忽然出现了异变。原本我也没觉得什么,韩老你也知道,这十年中,几乎每个月它都会这么忽然的小小折腾一次。所以这次我也没有特别紧张,尽管心里也觉得它这次忽然的折腾来的有些突然,但当时我只是以为因为自己心情太坏,心思全放在别的事上,忽略了它开始时的症候所造成的。   可是等我赶紧回到房间入定后,这才发这次和往日绝然不同,入境后,不但我本身的气机锁不住它的波动,就连后来加上五凤印和朱雀镜的力量都不能让它的波动平复下来。不但如此,它这次的剧烈波动还带着一种这十年来我从没体验过的一种古怪吸力,这漆黑的古怪吸力当时就给我一种它正在不停旋转着要将我的神识完全吞噬的奇怪感觉。   我一直拼命本能的维持着神识的清明,抵挡着它的吞噬,可是它带着的那种古怪吸力越来越强,那种能让我神识眩晕的旋转也越来越快,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神识被夺,终于被它吸入了一个彷佛永远都探不到底的深渊。”   方榕说着说着,不能自己的全身轻颤着,又陷入了当时那可怖的绝境之中。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停高速旋转着的自己不停的往下掉,往下掉,似乎永远也掉不到底。   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神识里,仅余的本能在宛若怒潮般一浪高过一浪的眩晕中,将烙印在生命最深处对于黑暗和不可知的那种恐惧完完全全的都挖掘了出来。   铺天盖地扑面而来的眩晕和深入到骨髓里的可怖恐惧在掉落的半路上就将他神识里仅有的清明无情的摧毁,就在彷佛将一切吞噬的漆黑中,他完全的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榕在一声恐惧到极至的尖叫中猛然醒来。   睁开眼,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抬头望,映入眼帘的同样是一片叫人绝望的漆黑,低下头、转身望,天上地下,包围着他的就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漆黑。   他大叫,耳际听不到一丝的声音,缠绕着他的,就是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的漆黑。他跺脚,脚下却感觉不到任何实质的物体,他想伸手扯自己的头发,却发现感觉不到自己手的存在。很快的,他发现除了将要疯狂掉了的意识以外,这团令人绝望的漆黑里,其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声音也没有丝毫光亮的死寂漆黑中,他紧张颤栗的意识开始慢慢在什么都没有的绝望中变得松弛和涣散,令人疯狂的恐惧随着意识的松弛在逐渐逐渐的远去,而自我的意识也在恐惧远去的松弛中缓缓的涣散和消失。   致深的漆黑中,作为方榕这个人的烙印正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渐渐的失去。   就在意识中最后一丝“我”的感觉也要散去的一瞬,漆黑的空间中忽然闪起了一道耀眼夺目的亮光。   这先是一丝丝一线线的亮光就在吸引住他最后那一抹仅存的意识后,彷佛也感应到了他意识的纤弱和随时都会散去的危险,于是就在一声能将死人惊醒的轰然巨吼中迅速的变粗变亮,转眼之间就让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天地变成了让人连眼都睁不开的光明之地。   璀璨夺目宛若太阳般灿烂的光明中,方榕随着光明重新茁壮起来的自我意识就在听力回复的第一瞬间,听到了那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巨吼。   那是蛮荒苍凉的万里荒原上,万兽齐吼的凄厉叫声,那是万兽之王的巨兽在穷途末路的绝望中,用全部的生命和尊严发出的最后一声震天长嚎 。   凄厉的而又悲凉的震天长嚎中,方榕彷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荒原中,铺天盖地的乌云下,纵横万里的狂风正在横扫着大地,遮盖了整个荒原的无数人高枯草在狂风中齐齐的都往一个方向倒去。遥远的天际,一座挺拔高峻的山峰就像一把破天的利剑,笔直的插向黑沉沉的空际,峰顶上,有物仰天傲然长啸,与耳际的声音混为一体,震彻天地。   能将人耳朵震聋的震天长嚎在方榕的耳际轰鸣,好似无穷无尽的悲凉声浪拔高到颠峰忽然又转为雄浑和激昂,声震万里。   全身血液沸腾中,方榕眼前幻境再次变化,苍凉蛮荒的荒野渐渐被遮盖整个大地的森林和绿色所代替,天空中万里无云,一轮朝阳金灿灿的高挂在空际,挥洒着温暖的光线普照着整个大地。   轻风吹过,绿色的森林翻滚着绿色的波浪延伸到无边无尽的天际,森林中,花朵烂漫,绿草如茵。远远的森林深处,一粗一细,两股同样雄浑和激昂的声浪纠缠在一起,和此际全身血气激荡的方榕耳边回响的那声长啸声浑然一体,久久的回荡在他眼前的幻境和身处的光明世界里,再也不能分出彼此。   全身血液在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长啸声里沸腾的不能自己,不知何时,方榕口中也发出了同样雄浑和激昂的震天长吼,久久没有停息。   一口气尽,气血激荡不已的方榕忽然发现眼前的奇景再次被耀眼夺目的光明所遮去,心神一震,直到这时才忽然注意到一直回响在耳际的长吼声也早已经消失。   “小子,你很不错,很不错!”   就在他猛然醒悟到自己眼下处境的同时,一个巨大的声音忽然在整个无边无际的光明世界里回响了起来,这声音是那么的巨大,轰然回响着,从天上地下,前后左右一起向方榕的耳畔涌来。   “谁?你是谁?你是天妖对么?”   已经完全回想起来自己今晚一切的方榕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为何现在的自己除了意识以外的身体那儿去了,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听到和看到那些东西,但是此刻,他心里清晰的知道,自己面对的可能就是自己苦苦抵挡了十年之久的天妖,此外别无。   “天妖 ?哈哈哈,不错,老子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天妖!小子你害怕了么?”巨大的笑声发出的声浪震的方榕耳膜生疼眼前发黑,可他慌乱的心却就在这一刻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怕?有什么可怕的 ?从十年前我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个结局,要怕早就怕了,还用等到现在么 ? 只是微微觉得有些不甘心而已。”方榕平静的声音里确实听不到一点怕的意思,至多只在话语中流露出了淡淡的无奈和倦意。   “哈,想骗老子?怎么老子在你的意识中看到你还对那么多人和事放不下?这样的你会不怕?”   在方榕说完稍停了一会之后,那个巨大的声音再次在这光明的世界里轰然响起。   “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命运,放不下又能如何?我自问尽力了即可!”方榕愣了一下,有些怅然的淡淡说道。   他不明白这天妖为何能看到自己意识里的东西,但是眼下,妖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自己连它到底是什么,这声音到底从那里传来的都不知道,还能反抗些什么?再说此时的他心里还充满了最终还是被天妖得逞了的遗憾和对自己这一身感情和命运的慨叹,根本就没多少想反抗的念头。   这么多年的坚持,他的心已经很累了。累得心里就连被天妖得逞后的恐惧和愤怒都是那么的淡薄和漠然,竟连心湖里那种终于解脱后的平静和怅然都打不破。   “只求心安?哈哈,你这小子还真有意思,怪不得能在我沉睡的时候能抵挡住它十年,不错,不错,我欣赏!”   方榕什么样的回答都想到了,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能听到的竟然是这么一句古怪的话语,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沉睡的时候能抵挡他十年?这是什么意思 ? 难道他不是天妖?那么天妖又在那里?他又是谁? ”   突如其来的问题就像漫天飞舞的尘埃,感觉的到却抓不到手里。方榕顿时陷入了一片烂泥般的混乱中不能解脱。   “我是我,我也是它,但它却不是我。”彷佛完全清楚他脑海中混乱的思绪,那巨大的声音再次在他耳际响起。   随后就在他刚要开口问 “我是我,我也是它,但它却不是我。”这句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时,那巨大的声音又开始了回响:“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你有命又肯努力的话,不远的将来你就会明白。否则,你明白了也是白搭。不过这次小子你的命大,正好碰上六十年才会醒一次的我,而小子你这一生的际遇也够凄惨,凄惨处能比上老子我倒霉时的十分之一,再加上你也和我那几千年没见的兄弟一样的姓方,罢罢罢!就让老子帮你一次吧,反正对现在的老子来说,当年从你们汉人跟前学来的这点破东西也再没有一点的屁用!   这次老子便宜你,就当是从此和你们汉人彻底划清一切关系。如果这样你还是阻挡不了它的降临,那么就当是这贼老天还给你们汉人当年害我的报应!”   那巨大的声音说到这里猛地好像激动了起来,更巨大的声浪忽然响彻了整个无边无际的光明之地:“贼老天,你以为千年之后再给他们报应,我会感激你么 ?我呸!当年我兄弟能逆你而行,今天我老子我照样也当你是个屁!哈哈哈,你有本事再用雷来劈我,来劈我啊,哈哈哈!”   狂猛的笑声就像滔天的巨浪,打的方榕神意中一片眩晕,刚刚恢复不久的意识又有将要散去的趋势,方榕心下大急,不顾一切的狂吼了起来:“前辈,停一下,停一下。”   或许是那声音发泄够了,也或许是方榕微弱的声音被听到了,那狂笑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小子你听好了,口诀我只说一遍,能不能记住就看这狗屁老天给你安排的命了。现在你体内不但附有你们所谓的天妖,也就是我,哈哈,还有五个没什么屁用的小阴魂,咿,不对,还有股更没什么屁用的怨念残存着不愿离去,加上你自己,简直可以说是乱七八糟。哈哈,这要在当年,你们汉人中或许有些人能帮上你,但是现在,我想外面这一塌糊涂的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帮到你。   你身上箕子那老家伙的后辈给你下的那个五凤印和你胸前的玄鸟镜治标不治根,也帮不了你多久,所以以后剩下的这点时间里,唯一能帮你的,就只有你自己。小子你仔细听好了‘虚含虚,神含神,气含气,明含明,物含物。达此理者,情可以通,形可以同。同于火者化为火,同于水者化为水,同于日月者化为日,同于金石者化为金石。’小子你记住了?”   竖耳细听方榕一愣:”记是记住了,可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这不是《化经》里大同的几句么?难道这些话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   “笨蛋小子,小子笨蛋!老子不知道什么狗屁《化经》,不过这几句话你既然早就知道,十年时间却对自己体内的这些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看是老子是白费心机了。走了,走了,又他娘的到时间要睡觉了。”   无边无际的空间中,灿烂无比的光明世界在这越来越轻的巨大声浪里逐渐归于黯淡,隐约的,纳闷不已的方榕就在无尽的漆黑重新君临前的瞬间,听到飘飘渺渺的传来这么几句:“混沌元始,一气化散,天地神气,新旧交续,一气同归,令人不死。哈哈哈,笨蛋小子你太弱了,就等着另一个我重新君临这片大地吧,哈哈哈!”   就在这声音消失的瞬间,充满着绝对冰冷的无尽黑暗又重新笼罩住了这片不知名的空间,随之而来的,还有绝对邪恶残暴到令人气血都要凝住的狂暴气息,这凭空而来的狂暴怒潮就像天风海雨一般的向陷入沉思的方榕卷来。   “混沌元始,一气化散,天地神气,新旧交续,一气同归,令人不死。”可此时,方榕全部的神识整个都陷入了这几句似乎让他灵光一闪的话里,并没有感受的这股狂暴的冲击。反倒在不知不觉中,神识随着内心忽然而来的领悟,晋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空灵之境。   此时,如果方榕自己能够看到房间中盘坐在地上的自己的话,他就会发现,原本如山般坟起无数肌肉的庞大身躯在逐渐缓慢而又坚定的平复下去,肌肤上宛若墨玉一般的深绿色也随之被淡淡的红芒照耀着,恢复成肌肤原本的肉色。   与此同时,奇怪的是他身上晶莹到有些透明的五凤印发出的红色光芒也随着他越来越悠长,越来越细不可闻的呼吸声而慢慢的淡去。头顶上,朱雀镜形成的光罩中间,那道墨玉般不停蠕动着的裂纹也随着朱雀镜赤红色的光罩慢慢的变淡消失而消失,最后的一切变化都在方榕完全停住了外呼吸的同时归于了平静。   房间里,再次被寂静的夜色所统治。   当他被呼啸而来的警车和随之而来的杀气触动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是似乎根本就没有夜色遮掩下的房间内四散飘落的衣服碎片和玻璃碎片,眼前并没有怎么经常打开的电视机屏幕上,也爬满了无数蜘蛛网般的裂纹,眼见着就是废品了。   可方榕迅速回过神来的注意力还是被楼下响起的紧急刹车声和纷乱的脚步,还有在自己窗户上不停闪动的手电筒刺目的光亮所吸引。   随即,他感应到了一股非同一般人的强大精神力迅速的临近,几乎本能的,他就在眨眼的功夫起隐匿起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气息,凌厉的精神力就像探照灯般的扫过房间内的各个角落,随即缓缓的退了出去。   方榕依然保持着雕塑一般的动作一动都不动,就连身上的汗毛也保持在和前一瞬毫无二致的位置。果然,眨眼的功夫,退出去的精神力就像闪电一般的再次突然君临房间,随即才极快的退了出去。   这时,方榕闭上的双眼之前,缓缓出现一副奇异的画面,就在自己窗前的楼下,无数飞虫的残肢断翅铺就的黑色地面上,几部远远停下的警车车灯的交汇处,自己今天下午在警局门口见过的那个当时给了自己不小压力的年轻男人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他身后几步的地方,被达叔称为孟组长的亮丽女人手中握枪,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的窗口,他们身后更远些的地方,以达叔为首的七八个警察正在蹑手蹑脚的抬着地上的躺倒的人。不知道为何,那边的地上躺倒了一大片人。   他们身后,另有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和警察举着手中的武器,齐齐的也指向自己的紧闭着的窗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天,这是怎么了 ? 难道是他们发现长风那帮人就是被自己屠掉的了?好像不可能啊,难道另有原因?”   没了那股精神力窥探的方榕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顾不上惊讶自己紧闭的眼前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副奇怪的画面,尽管他内心深处的直觉也断然的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就是眼下自己窗外的一切。但是现在的他根本顾不上细想这些,只是想着怎么尽快解决眼下被警方四面围住的困境。   就在心中为此发急的瞬间,他耳边却忽然隐约传来了画面中那亮丽女子的说话的声音:“杨冰,那家伙还在不在房间?”   方榕的精神一下子高度集中了起来。   立刻,他闭着的双眼之前那幅图像马上千百倍的清晰了起来,就连那个被称为杨冰的年青男子唇边未曾刮干净的胡茬都瞧的清清楚楚,这奇异的现象让方榕心中觉得怪异无比。   “现在感应不到了。奇怪,那里跑来这么厉害的怪物 ?竟能在我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我却连一点动静都感应不到。”   画面中杨冰苍白的脸上流露着一股不能置信的神色,头也不回的低低说道。   “会不会藏起来让你感应不到了? 要不干脆我带人摸进去侦察一下?”   “千万不要!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这一上去,不但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就连这里所有人都会有致命危险。”杨冰闻声大急,扭头低声急促的说道。   “那要怎么办 ?就这样什么都不坐的守在这里?”孟胜蓝低声嘟囔着,打消了带队冲上去的念头。她尽管对这样无所事事的状态大是不满,但是对杨冰的紧张和不安还是看在眼里的。那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特殊战士的不安,同样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她对他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那你说里面那家伙会不会就是你今天查过的屋主方榕?”忍了一会,孟胜蓝又悄声问道。   听到他们提起了自己的名字,方榕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里面那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他,这点我确信。”杨冰稍有不耐的快速答道。随即又忍不住回头斜了孟胜蓝一眼:“孟组长要是身体没事了就请过去达叔那边帮忙。”说完不等孟胜蓝回话,又转头回去闭上眼小心翼翼的凝神感应着周围哪怕是最微小的动静,防范着极有可能出现的另一次危机。   楼上的方榕听完他们最后的这两句对话,嘴角不由自主的展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随即拿出与他“暗修罗”的实力绝对相符的闪电般身手,飞快的从床边拿起一套衣服穿到身上,随即大手一挥,两手之中忽然就多了一团紧紧裹在一起的碎布条,随即身子就在平地旋起的那一缕微风中消失不见。   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满地的玻璃碎片还见证着刚刚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可原本抛洒的满屋子到处都是的碎衣布条却都已经和凭空消失的方榕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见踪迹。   楼下,凝神感应的杨冰忽然被空间中一丝奇异的波动一触,等他马上调整精神赶忙追去时,却发现一切又似乎变的风平浪静。   而方榕身影再次幻显在聊城地界上时,已经到了从聊城去韩家寨的山路口。凭空出现在路口上的他满脸不能相信的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手中还傻傻的捧着那团衣服的碎片。   “怎么可能真的能做到呢? 怎么可能呢? ”   已经有些西斜的朦胧月光下,他素来温和的脸上从里到外都显示着一片惊奇和激动,混乱了良久,他才在满头满脑的不解和惊喜中,双手重重的分开一拍,将手中裹成一团的衣服碎片化为飞灰,随风抛开。   随后他迈开双脚,强忍着满腔想要长啸的冲动,飞快的往韩家寨方向狂奔而来。   “你说你脑子里只想了下禹遁,下一刹那身子就出现在进山的路口?”瞪大眼睛听完方榕说的这些经历,韩远山被他最后的这几句话听的楞住了。   根据以往他对方榕的了解,刚刚拿到自己殷巫秘本的方榕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短的几天内,就将里面比较神奥的禹遁练成,就算能勉强练成,也不可能就在随便想一下的功夫里发动,就算发动了,也不该一下子遁出这么长的距离。   究竟方榕在那短短的一定之间领悟了什么呢?他说起的那个在一团光明中响起的巨大声音到底是不是天妖本身?   一切想起来都彻头彻尾的透着那么一股子阴谋似的混乱和诡异,就连以韩远山自己近百年来浸淫在巫门神秘世界里的经验和见识,这会都理不出个可以说服自己的解释,难怪眼前的方榕会显得这么惊讶而又激动了。   “方榕你额间天妖盘踞的那里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你自己感觉到了没 ?少的那是些什么?”沉吟了良久,不能找出合理解释的韩远山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满脸期待的方榕。不知怎得,他忽然发现现在的方榕不但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就连时刻隐藏在眼神深处的那一抹悲伤也淡薄了许多。   这一发现让他再一次的暗暗琢磨了起来。   “我自己的感觉,好像是将体内那残缺的五鬼给全部炼化到自己的气机里面去了,不过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因为我要驱动它们的时候,它们的能量还在。可是,可是好像又和以往驱动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咳,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有些孩子气的,方榕瘪笑着在他最信任的韩老面前挠起了脑袋。   “冷泉你怎么看这件事 ?”韩远山淡淡的一笑,也不去再管他,扭头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独眼客吴冷泉问道。   “应该不是坏事,韩老刚检查的时候,我也注意感应了一次,他现在的状态要比前几天好了很多,而且似乎在精神的层面更有了不少玄奥的变化。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应该不是坏事,而且这变化还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带给他更多的转变,我觉的咱们大家都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精光闪烁的独眼紧紧盯着方榕的双眼,吴冷泉神情凝重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着说到。到了最后,他稍微停了一下,顿了顿后又说:“方少兄如果不介意的话,冷泉这边有套我祝由宗传下来的小把戏,和收敛气机有关,不知道少兄你有没有兴趣?”   “收敛气机?”方榕闻言一愣,还没等他再问,身边的韩远山笑了:“他和我殷巫无缘,冷泉不必如此,叫他小方或者方榕就行。”   “只是个小把戏,不妨事的。呵呵!”独眼客吴冷泉罕见望着韩远山笑了。   韩远山见状,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再没有出声相劝。他知道吴冷泉完全是看自己面子,又以为方榕就是自己朱雀宗内定的未来宗主,才会给方榕传他门内的秘术。   不过自己和方榕之间的关系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再者方榕也确实需要专门的秘术收敛他此刻身上肌肤和眼中流露出的那些痕迹,而这方面祝由宗的“敛神术”确实别有玄机,所以也不在阻拦。   “那就谢谢吴老了。”方榕这时也通透无比,一看韩老不在出声,便赶紧向吴冷泉抱拳长揖。   “那就附耳过来,呵呵!”看起来此时的吴冷泉心情确实不错,短短的一小会功夫里竟连着轻笑了两次,这让他素来凄苦木然的脸上看上去也多了几丝慈祥和善的味道。   “祝由宗 ?莫非是以往中医中的祝由科医生组成的宗派?”方榕在依声凑耳过去的瞬间,在心里暗暗的想到。   先不说方榕他们在这边正屋中且惊且喜的传道试功,小院的西厢内,久候不见方榕来临的罗发荣和赵三两人此时也因为紧张的太久,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用打开话匣子的方式来排解内心的紧张和郁闷。   一向冷面的张振自然不会在罗发荣在场的时候有那么好的兴致说话,而激愤过后,伤体难支的王小明此时也已经闷闷的进入浅睡之中。西厢清冷的如豆油灯照耀下,只有赵三和罗发荣在天南海北的神聊了。   聊了一会闲话后,已经在罗发荣的苦劝之下斜躺在土炕上的赵三忽然话题一转,笑着问道:“罗头你和方榕是怎么认识的 ? 咱们屋内的这些人里好像就你和方榕认识的最久了,怎么样,有兴趣给我们说说么 ?”说完,他憔悴的眼神明显的扫了八仙桌边,精神忽然一振的张振一眼。   挺着那么中的伤,神经忽松忽紧的绷了大半夜,也确实让他有了身心皆疲的感觉,可是没办法,他还得挺着。因为在没有得到方榕确切的消息前,除非他支持不住昏了过去,不然,他就算是躺下也会睡不着。   这一点,他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   罗发荣一听一看,顿时也明白了赵三的意思,望着赵三憔悴疲倦的样子,他也不好在此时再和张振一般见识,于是就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接道:“我想也是,我认识小方是在六年前,三哥你呢?”   “我和他认识不久,罗兄你尽管说,不必客气。“赵三知道这是人家在和他客气,于是也客气的说道。   “我六年前认识第一次遇见小方的那会,正好是一个夏天的傍晚。三哥你也都知道我们那边夏天的炎热。所以吃完晚饭后,很多人都会去海边散步乘凉。   那天我也是去海边乘凉,一直在海边待到天很黑了才往回走,结果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海堤边的路灯下,一群人正围在那里下象棋,不过和平时下棋围着的都是老人不同,我注意到那天那边围着的都是一群年轻人,吵得非常厉害。   因为那群正在吵闹的年轻人里有几个我认识,都是我们那边一群飞车党里的小飞仔,所以就觉得有些好奇,他们这群人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好的耐性跑来海边下象棋?   结果我过去一看,原来这群飞仔的老大黑鱼正在和一个胖胖的带着眼镜的年轻人在那边赌棋。我一看就明白了,那胖胖的年轻人靠摆棋局赌钱混饭吃,是个高手,那会他摆出来的棋局正是有名的“七星会聚”。他那边老将下已经压着不少钱,看来有不少收获。   本来我一看是这种江湖小把戏,而且是想从这群飞仔手里赢钱,转身就想走开。因为我知道,十有**,最后这年轻人不但赢不到钱,而且还会被这群飞仔打个半死,抢光他身上所有的钱,对这种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的小事件我实在没兴趣多理会。   可是就在我刚要离开的时候,或许是我职业的本能敏感吧,我忽然觉得那摆棋的年轻人有些奇怪,那么热的天,他居然还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袖、长裤衣服,就连脖领扣都系的严严实实。   他就那么盘腿坐在大堤上,静静在众飞仔吵吵闹闹的支招声和争论声里,等着飞仔的老大走棋,脸上看不到一丝激动或其他的表情。   当时也说不上什么原因,我忽然就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兴趣,所以我慢慢地退到一边,远远的抽着烟看他们赌棋。   果然没出我的预料,没过多一会,那边便乱了起来。输了棋,恼羞成怒的飞仔们不但抢了他棋盘上的钱,而且还把棋子都扔到了海里。   都这样了他们还不解恨,一群人又在那里使劲殴打一直都没有反抗,不停求饶躲闪的年轻人,逼他把身上的钱也交出来。   看到这里我很失望,正想转身离开,忽然就听到那边响起了一声很恐怖,充满着兽性的嚎叫。那声音非常的凄厉,带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我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结果等我回头的时候,这才发现刚还一直在求饶躲闪的年轻人,忽然变成了一个了无敌的高手,他黑色的身影在路灯的照耀下,就像一道黑色闪电一般的穿行在那群惊慌失措的飞仔之间。   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随手一击,他每一次挥拳,每一次出脚,都有飞仔们的身体倒地和抛飞,伴随着飞仔们的倒地和抛飞,一声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不过这些声音却怎么都比不上那年轻人口中边打边发出的兽性长嚎来得吓人和惊心。   我当时的感觉就是那年轻人在那一瞬间,已经不像是人,而是就像来自黑暗地狱的修罗,在那里无情施展着自己的暴烈和杀戮。   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刚还张狂到不可一世的那十几个飞仔就在不停起伏的惨叫声和哭嚎声里倒了一地,唯一跑掉的两个是自己跳海的飞仔。等我过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地上躺倒的那群飞仔并没有被那年轻人杀掉,可是也没一个轻松的,不是被他折断了手脚,就是被他打断了肋骨,总之他们在那一刻都统统变成了伤残人士,躺倒了一地。   等我走过去时,站在那堆伤残人士中间,那个好像在闭目养气的年轻人忽然睁开了他的眼睛向我望来,我当时就被吓了一跳。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啊,就像刚从血池里泡过一样,一双眼眸就连瞳仁都带着一种疯狂的红色,被那双眼睛盯着的我,感觉就像被几千只已经饿疯了的野狼盯住了一般,全身上下都被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恐怖和绝望包围,就连脑海里,都似乎充斥满了遮天闭日的疯兽们的咆哮。   当时,就在我被这种种的可怖感觉压得神经即将崩溃的边缘,他又闭上了眼。随即在神魂回转的我耳边就听到他问我想干什么。   在他闭上眼后,围绕着我的种种不安和恐惧就慢慢消退了。于是我赶紧说出我的意思,在给他解释完黑市拳坛到底是怎么回事后,他想都没想,干脆的答应了。   从此以后,我的旗下多了个无敌高手,黑市拳坛上,也多了个不败的神话“暗修罗”。其实他刚到我那里的时候,经过我的观察,他实际上并不会什么太高明的武技,可是他出手的时候手脚快如闪电,力量更是大的不可估量,再加上他几乎能毫发无伤的经受住任何高手的全力击打,还有就是他几乎能在见过任何一种招式的瞬间,便能以同样的招式反击回去的惊人记忆力和理解力,这一切成就了他不败的神话。”   一口气说道这里,罗发荣舔了舔发干的嘴角,在一丝黯然的神伤里,摸出烟来刚要点上,又忽然想起了房里还有两人受了重伤,于是又有些尴尬的停住了。   “罗兄请继续说,给我也发一颗!”依坐在那里听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的赵三此时一看到烟,被压制了许多时日的烟瘾也不由得被勾了上来。   看到赵三咳嗽着点上烟的狼狈模样,八仙桌边坐着的张振嘴唇一动,随即又紧紧的闭上了。因为他看到赵三在咳嗽之后,深吸着烟时的脸上那陶醉的样子,便硬是忍住了。   深深的连吸了三口,赵三在五脏六腑抽痛后的那种熟悉的舒展和微痒中,睁开闭上的眼睛,笑意盈盈的对正好笑的望着自己的罗发荣说道:“真过瘾!罗兄你请继续说,我急着听后文呢,呵呵。”   看到赵三抽烟时那种过瘾和贪婪的样子,罗发荣忽然发觉手里的烟也分外的有味道了,于是他也狠狠的深吸了两口之后,这才轻晃着微熏的脑袋继续说开了。   “自从有了他之后,我在圈内的威风一时无俩,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是我这一生里最辉煌,最得意的一段日子。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过的并不长久,在他跟了我一年七个月零十一天后,他却很突然的给我说要走,一切发生的就像他来得时候那般的干脆和突然。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可是当我看到他说话时脸上的那副表情,我便知道不管再说什么,都留他不住了。   从此,他一去不见踪影。原本,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呢,谁知道,在时隔这么多年后,在我被小人出卖,最落魄,最失意的关头,他又奇迹般的出现了。”   说道这里,心中感慨万千的罗发荣不由恨恨的瞪了眼在那边脸色漠然的张振,觉得心里还是象有根刺扎着一般的不舒服。他至今都没想通方榕为何在帮了自己这么多以后,却偏偏在对付张振的这件小事上不肯再加一点点劲,整死面前这个不管什么时候看见,都让他心里憋闷的要死的叛徒。   “罗剥皮,说话不必藏藏掖掖,我知道你至今都还在对我怀恨在心,但是我还是当初说得那句话,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我不会再作解释的。”一直不吭声的张振忽然坐直了身子,瞪着他的那双冷眼硬邦邦的开口说道。   就在赵三眯着眼揣摩眼前这两人话里的意思,猜测他们俩到底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方榕好像非常轻松的声音:“张振,罗头,来的时候你们不是当面答应过我放弃前嫌,不在旧事重提了么 ? 怎么现在又闹开了 ?”   随着话音落地,比三四天前瘦了一大圈的方榕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推门走了进来。 第三十八章 路转   第六集 第三十八章 路转   “方榕你没事?”赵三忽地一下又坐了起来,脸上流露着浓浓的惊喜。   “小方你没出事啊,天,这下可放心了。”罗发荣更是夸张,直接就从炕头跳了下来,扑到了方榕的面前握住了他的胳膊细瞅着,满脸的开心。   还是张振最冷静,他只是腾的站起身来,仔细的用精光闪烁的双眸上下打量着看上去状态颇佳的方榕,脸上有一丝丝放心了的欣慰在流露。只是他并没有说话。   土炕上,差点被惊醒的王小明嘟囔着翻了身,继续开始了他的梦乡之旅。   方榕心下有种温暖的东西在滚动,他笑着对众人点头:“我没什么事,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赶紧坐,赶紧坐。”像个主人一般殷勤的拉着方榕坐下,罗发荣顺手就将烟盒递了过去。   方榕习惯的伸手取烟,烟拿到半路忽然又想起赵三他们还是重伤员,于是笑了笑又将烟放到桌子上:“罗头,还有三哥,从现在起这房子里咱们就不抽烟了,好么?”   罗发荣大窘,赶忙将手中剩下的半截烟扔到了地上,讪讪的笑到:“好,现在开始就不在这房间里抽烟了。”   不过赵三可没那么自觉,点头轻笑着又赶紧使劲猛吸了两口,这才顺手将烟蒂丢到了地上,笑出声来:“呵呵,从今天开始到我养好伤之前,这烟就不抽了!”语气坚决,脸上更是再没有丝毫的留恋之色。   “对了小方,你怎么连夜赶上来了?”自己也重新坐回炕头之后,罗发荣赶紧转移话题,本身他对这个问题也充满了好奇。   总之,自从有了要把方榕拖下水的念头后,他是越琢磨越觉得方榕身上缠满了迷,不解开这些迷题,始终让他对怂恿方榕下水的目的达成没有信心。所以从那时开始,他就对方榕的一举一动都留上心。   “呵呵,罗头,这句话也是我正想问你的。你又是为什么会忽然跑回来的?”方榕微微一笑,望着他不答反问。   其实在正屋里,韩远山已经隐约的向方榕提示过罗发荣此来的目的,而且话语之间似乎也隐隐含有让方榕不妨多听听的意思,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要是放在以往,以他的性格和对人的方式,他是不会问这类无关紧要的问题的,因为他自己本身,随时随地就有许多不想被别人问到事情。   但是眼下的他,一方面刚刚遭遇突变,整个人还处在一种全新状态的余波震荡中没有回醒,另一方面,他还有事需要罗发荣他们的帮助,所以才有这么一问。其实另外还有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深层原因也在影响着他,那就是经过今晚突变的遭遇,他的心境也已经和他体内的那些东西一样,开始了不小了变化。   罗发荣见方榕笑着反问,心里忽然突的一跳,随即就觉得全身的血液流速猛然加快了不少。   尽管他此时并没有完全准备好,也还没有完全探察明白他心目中的另一个主要合作对象赵三的真实意思,但是他直觉里属于本能的那部分反应,却在清晰无比的提示着他,正面说服方榕的机会来了!   “我来是为了认识一下三哥,看看能否说服他和我一起来帮助小方你的。”强忍着心头不吐不快的冲动,一脸正色罗发荣盯着方榕的双眼,一字一吐的缓缓说道,此时他的眼神坦诚而又热切。   “帮我?”方榕略略有些惊讶,自己的事他们能帮得上忙么?   “对,帮你!其实也就是帮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大家都希望能看到一个能够振作起来的方榕,同时也需要一个不再逃避的方榕。所以我来和三哥商量怎么帮你!”   既然说服行动已经开始了,罗发荣说话便再无任何顾忌,就连赵三他们到底是否也这么认为的都不去想了。因为他此时高度敏锐的直觉一直在隐约的告诉他,赵三可能并不会反对自己的说法。   “一个振作起来的方榕?一个不再逃避的方榕!”方榕轻声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忽然,就在这一瞬间,他心中闪过这十年来东奔西走的仓惶生涯中,无奈黯然的自己选择的一次次悄然远扬,闪过叶枫再次见到自己时眼眸深处飘过的那一抹失望和愤恨,同时也飞快的闪过白天在医院的病床上,苍白憔悴到令人心疼的小蒋低声倾诉时的面容,最后又定格在今晚的诡异遭遇中,那自成我是天妖,但天妖不是我的奇怪东西最后离去时的那句话里,“笨蛋小子你太弱了,就等着另一个我重新君临这片大地吧,哈哈哈!”   “难道我真的,真的是一直在消沉,在逃避么?”一时间方榕的心再次真真切切的乱了起来。   这已经是他近来第三次陷入这样的怀疑和困惑中了,第一次发生在初得朱雀镜的第二天早晨,因为朱雀镜的帮助,而使他面对着透窗而入的阳光,忽然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勃勃生机和活力,因而引起了他对自己这十年来早已习惯到麻木的生活的质疑。   接着就是书店时间意外解决后,面对病床上苍白憔悴的小蒋那令人心碎神伤的喃喃自语般的倾诉,因书店事件而再次在方榕内心凝结而成的冰冷和麻木也再次被愧疚和震撼的滔天巨浪所摧毁。从而导致了他第二次对自己这浪荡游历的十年生活中,一直所抱有的心态和做法有了全面的反省和怀疑。   紧接着是体内天妖忽然爆发的遭遇中,和那疑是天妖的巨大声音接触所带来的转机和震撼。就和初得朱雀镜一样,体内焕然一新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方榕心态的变化,就在这种敏感的节骨眼上,罗发荣的忽然发力正好也就引发了方榕对自己心态的再一次全面质疑。   “一个振作起来的方榕?一个不再逃避的方榕!难道我真的,真的是一直在消沉,在逃避么?”心内天翻地覆的剧烈震动中,方榕本能的将目光投向了此时坐在炕上的赵三,略显迷茫的眼神中带着询问和求助的色彩。   “小方,尽管我不能确定你是否在逃避什么,可我也觉得你活的太压抑,太自苦了。一个人不应该把所有的事都关在自己心里,什么事都想着自己去承担,要是那样,还要朋友干什么?”答非所问的说着,赵三脸上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他相信方榕能听懂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方榕闻声身子明显的一震,清明了不少的眼神又扫向一直不吭声的张振。   “在这里,你不是我心目中的暗修罗!”张振的双眼中精光一闪,短促而又肯定的回答到。   方榕心里又是一震,静静的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不过一直盯着他的罗发荣和赵三他们却明显的发现他眼中的迷茫在一丝丝的消失,不一会就被一种生机勃勃的清澈所代替,这是所有人以前都未曾在他眼中发现过的东西。   “小方你想通了?”此时一直望着他的罗发荣心中一片狂喜,就连声音中都充满着一种喜悦的颤音。   “啊,罗头你要我想通什么?”这一瞬,方榕忽然用天真的有些过分了的眼神望向罗发荣,眼瞅着被自己忽然的变化一下子弄晕了的他愕然的张大了嘴巴。缓缓站起的方榕嘴角终于流露出了发自心底的诚挚微笑:“罗头,三哥,还有张振,初次见面,方榕有礼了。”   次日早上十点,当方榕和罗发荣刚刚拐过什字路口,就看到自己住的明珠楼下有不少人围在那里,路边也有三辆警车停在那里,但看不见警察。   “哈,看起来你昨晚搞的动静不小啊,真可惜我给错过了。”看上去心情不坏的罗发荣笑着伸手轻碰了身边的方榕一下。   “呵呵,看来确实是。罗头咱们赶紧几步,已经有人在看我们了。”方榕暗笑着应了一声后,脸色一紧,急急的就往人群里跑去。   “方老板回来,方老板回来了。”还没等他和罗发荣跑近,人群中已经响起了不少认得他的人们的声音。   “怎么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 方榕面色紧张的急急问着,身子就顺着人们自动让开的通道往里闯,完全是一副根本不知情的样子。   “你就是方榕 ?”就在人群通道的尽头,方榕不出预料的劈面碰上了脸色有些苍白的杨冰。   “是的,我就是方榕。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 ”面露惊容的方榕一面回答着,一面探头探脑的想越过杨冰的肩头往里面看。其实在杨冰出现的时候他早已经看清楚那边地上的飞虫残躯都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除了一些把持着楼道口的警察外,什么都没有。   “咱们到你房间里谈,你昨晚在那里 ?”杨冰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侧转身子带着他往楼洞走去。   “昨晚我和朋友去了韩家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围着?”方榕边跟着他走,边装着掏身上的钥匙。其实这会他在心里暗暗叫糟,昨夜遁走了的时候忘了找回钥匙。   现在他也不知道被昨晚和衣服一起震飞的钥匙躺在房间的那个角落里,只有在心里暗暗祈祷那串钥匙千万不要有什么损坏,不然今天的自己可是很难交代清楚的。   “ 哦?和朋友去了韩家寨? 就是这位先生么?”杨冰彷佛没注意到他掏钥匙的举动,回头打量了跟着上来的罗发荣一眼。   “警官,你好!我是罗发荣,方榕的朋友,我们都刚从韩家寨回来。”罗发荣不等方榕回答,抢着跨前一步伸出了自己的手。   “罗先生你好!我是杨冰。听口音罗先生不是本地人?”杨冰伸手轻握了罗发荣的手一下,便把他排除在了自己的怀疑之外。   “哎呀!怎么会这样 ?”没等罗发荣回话,已经从破掉的门里看到屋内零乱景象的方榕就大叫了起来。   “天,怎么会这样?昨晚有强盗进来过了吗?”随后的罗发荣也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确实,屋内的一切太狼藉了,不但玻璃茶几成了满地的玻璃碎片,就连书架下的电视机屏幕上也爬满了蜘蛛般的裂纹,靠近窗户的床头那边的书桌上,也摆着几只茶杯的碎片,在加上破破烂烂的大门,整个屋子猛一看,确实像是被强盗光临过一般的狼狈不堪。   “杨警官,我房间里昨晚怎么了?不会真的是被强盗光临了吧 ?”方榕站在门口,惊怒交加的扫视着凌乱不堪的房间,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把他们两人的所有反应点滴不漏的全都看在眼里,苦候了一夜的杨冰心头此时微微的有些失意。   这两人的反应中看不出任何的可疑之处,完全就像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时的正常反应。看来还是自己多疑了。   不过心里想是这么想,不过杨冰到底心里还是有个疑点没有消去。因此他依旧沉着脸冷冷的问道:“刚才我看到方老板在上楼的时候在掏钥匙,钥匙可以让我看看吗?”   方榕一愣,心里暗叫厉害,钥匙自然不会在他身上,可是样子还的装。于是脸上做出一副略带愤然和你等着瞧的样子,伸手在腰上和裤兜里乱摸了起来。   “别找了方榕,你昨晚在韩家寨说过你忘了带钥匙的事了么? 还找什么啊?”罗发荣多机灵啊,一看就知道这钥匙没在方榕身上,于是赶紧出声打圆场。不但打圆场,他说完这些后,还略带气愤的转向默然不语的杨冰:“杨警官,你好像是在怀疑着方老板什么是不是?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要让你怀疑小方而不是去抓造成屋子里变成这般模样的人?请你给我和小方一个解释。”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钥匙我昨天忘在房间了里了。杨警官,昨晚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围着?”方榕暗松了口气,心里大赞罗发荣聪明。   “你还能记得钥匙你忘在那里了么?”杨冰并不回答罗发荣和他的问题,双眼只管紧紧盯着方榕的眼神不肯稍离。   其实自遇到杨冰开始,方榕就发觉那天给了自己莫大压力的那种奇异力场就一直紧紧的围绕在自己身体的周围,隐秘而又一丝不苟的窥探着自己神意的波动、体内心脏的跳跃以及血脉的运行。所以他也一直悄悄的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体内被对方窥探的所有一切全部都按照最正常的方式运行着反馈给杨冰,还好前面一直没出什么纰漏,所以他依旧按照正常的反应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回想着不肯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忘在床附近了,具体位置我自己也没注意。”   杨冰从神意的反馈中感应到了他的不确定和微微的紧张,钥匙他确实是在床头床和书桌之间的地上找到的。他心中最后的一丝怀疑也即将打消,微微一笑,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方老板,你看看是不是这一把?”   “就是这把,”方榕一看,伸手就想去拿,随即手又猛地停在了半途,有些迟疑的问道:“钥匙怎么会在你这里?”   “钥匙你收好,不过锁子已经不能用了。方老板你现在进去仔细检查一下,看丢什么东西了没,昨晚发生的事咱们回警局再谈。”借着递过钥匙的动作,微笑着杨冰在两人手指一碰的瞬间迅速传过一道探察的气息,可没想到方榕手一哆嗦,让钥匙掉到了地上。   “呀,你手上刚刚好像有电,电的我麻麻的。”摔着手,方榕边拣钥匙边有些埋怨的说道。   杨冰稍有些惊讶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不过这样一来,他心中最后一丝对方榕的怀疑这才完全的消去。因为他刚刚借着那一触发出的探察气息在方榕胳膊内并没有感应到任何阻拦的气机,只是到了肩膀附近的时候才碰到了另一股并不陌生的奇异力量的反击。那股力量他前几天就感应到过,他知道那是面前这个人胸前所佩戴的一面小铜镜在作祟。   他惊讶, 只是为没想到那面小铜镜上附有那么强的力量而已。   站在窗帘后,目送方榕和罗发荣出了警局的大门,孟胜蓝这才转过身来,对刚刚进屋的杨冰说道:“你真的能确定这个叫方榕的小老板和昨晚的事无关?”   “应该和他无关,但我还没想明白那东西为什么但但会找他的这个问题。怎么,孟组长有别的发现?”杨冰扬了扬眉头,反问道。   “也不是有什么发现,不过直觉里总觉的他那里有些不对。”说到这里,孟胜蓝似乎要摆脱什么似得摇了摇头笑道:“也许是我自己太多疑了。对了杨冰,你昨晚说要跟上面申请再派人来支援你,申请来了没有?”   “上面再抽不出人来了。”刚刚打完电话不久的杨冰略带失望的摇了摇头。   原本经过昨夜事件的发生,杨冰发觉单凭自己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和昨夜感应到的那股力量抗衡,实际上自艺成他出师至今,还从没碰上能给他那么大冲击和恐惧感觉的对手,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他都没碰上过。   但是这次不同,光凭那东西无意间逸出的气息就让他受了不轻的伤,而且转眼之间还能从容再他全力感应下无声无息的消失,这让他再也明白不过的感应到了自己和那东西之间的差距。所以才会有了求援的准备。   谁知道他的电话过去后,上面尽管很重视的要他随时汇报情况,可对于他的求援却表示无能为力,因为本来就不多的十二名特别成员个个都被派了出去独当一面,有些成员面面对的处境比他还要恶劣好几倍,都没有人可以再派去支援。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些都是实情,可是现在被孟胜蓝问起来,心里也还是略略的觉得有些不得意。   “杨冰你也不必太在意,或者只是个意外路过的妖怪也不一定。”本想安慰一下的孟胜蓝说到这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堂堂一个政府的高级警务人员,闻名遐尔的警界之花,居然会在自己的专案小组办公室里,给同样是高级警务人员的同事一本正经的说一件疑案的嫌犯可能是个过路的妖怪,所以连她自己说着都觉得分外滑稽和可笑。   可是没办法,谁叫她碰上的是人力暂时没办法解释的案情呢? 更何况,现在正闷闷不乐的坐在她面前的同事不但是高级警务人员,而且还是专门负责处理这类特案件的政府特殊人员呢?   再加上从昨晚孟胜蓝从一时的昏迷中醒来到现在,就听到杨冰不停的称呼案件的嫌犯为那东西,也就是说,以他的专业素质,他已经断定了昨晚闹出那么大动静的事主并不是人。既然不是人,那么只有是妖魔鬼怪了,所以在潜移默化之下,孟胜蓝才有冲口说出那样叫人听着可笑的话来。   “呵呵,孟组长你别笑,这次咱们碰到的,真的非常有可能就是什么成形的精怪。至于是不是过路的,这点我就不敢肯定了。”   杨冰看着孟胜蓝笑的灿烂,也跟着笑了两声,随即放低了声音正色说道。   “哦?真是这样?那你肩上的重担可不轻,自己多多小心!”孟胜蓝一看杨冰的脸色,也不由的缓缓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我会注意的,多谢组长关心,要是那东西再出来闹事,而我自己又真的实在不行的话,我会想办法请师门里的长辈出来帮忙,毕竟消灭妖物并不仅仅是国家的事。”内心中闪过一丝温暖的感觉,杨冰压低了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去掉了加在组长之前的孟字。   “哦? 你师门的长辈?这么说来你不是政府培养出来的,那你是那个门派的弟子啊?少林还是武当?”孟胜蓝一愣,有些惊讶的问道。她还真没想到像杨冰这样的特殊人员,居然是政府之外的势力培养出来的。   杨冰一听,先是本能的一句:“国家机密!”随即又发觉自己的话太过生硬了,便半真半假的又用玩笑的口吻说道:“我不是那些小说电影中的门派的传人,组长你是武侠剧看多了吧?”   孟胜蓝笑了笑,并没在意他说话态度的转换,看他心情也好像也没什么事了,便收起了闲聊似的轻松,从自己桌上拿起一张纸递了过去。“这是你要我查的资料,最近这半个月以来进入聊城城区的外来人员名单,其中红笔圈着的那几个是我认为比较可疑的人。”   “丁若痴?茅山派的痴天师!”杨冰拿过名单一扫,第一时间就被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茅山派的吃天师?”刚刚往座椅上靠去的孟胜蓝被他忽然提高的声音又吸引着坐直了身体。   “痴呆痴,不是吃饭吃。组长你来看,就是这个你圈起来的丁若痴,这个人我听过,道教茅山派的嫡传门人,这些年在江浙一带名声很大,据说还是常州金阳观的护法天师,所以被人尊称为痴天师,他这个时候来聊城干什么 ?果然非常的可疑!”   “茅山派的嫡传门人,金阳观的护法天师?这么说这个人很厉害?”   孟胜蓝看着两眼放光的杨冰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怎么好像自己最近被派出来办案老是碰上这类神神怪怪的人和事 ?现在那个神神怪怪的人此刻他又在那里呢?   “按照他的名声,应该很厉害!”杨冰偷眼看了孟胜蓝一眼,忽然发现她显得有些神思恍惚,便以为她也和大多数自己接触过的同事一样,对连番碰上这类特异事物有了些本能的担心,于是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低头装着看名单,给含糊了过去。   其实这个痴天师他不止听过,而且以前还在另一个特殊案件中紧密接触过,一身道术神通连他都要顾忌三分,修为确实非常的深厚。不过那次事件中,双方尽管身份不同,但目的却相差不远,也可以算是并肩战斗的战友。所以双方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客气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事了之后各奔东西,再也没有碰到过。   也事因为以前打过交道,所以杨冰能在看到他名字的第一时间,便知道这个丁若痴就是在江浙一带民间中大名鼎鼎的痴天师。   “咿,云雾山,来自贵州?”随意浏览名单的杨冰再次被另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注意。不过这次被吸引,不是他认识这个人,而是因为觉得这名字太过怪异,一般谁会拿一个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山名做名字?   “这个人名字古怪,再者我也派人调查过,是个不懂汉语的苗族老人,年纪非常大,但是精神却非常好。我把他的名字也圈起来是因为陪着他来的那个人,孔令海,就是他名字下面那个。”   孟胜蓝被他的那声咿拉回了神,略感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后,相信的给他解释了一番。   “这个孔令海是什么身份?”杨冰一看这个孔令海名字后的简介上并没什么可疑之处,人是本省人,有正当职业,五十多岁的年龄似乎也过了为非作歹的岁数,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   不过杨冰也知道既然孟胜蓝这么说了,这个姓孔的家伙肯定有什么不好的记录或者背景,不然不会被孟胜蓝盯上的。   “根据我们前一阶段的调查显示,这个孔令海明里是文体局的官员,但暗里却和刚刚倒了的长风集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可能本身就是长风集团内部的重要骨干之一。我也是因为长风集团这次剩下的人寥寥无几,才记住这个名字的。本想着先监控起来,等案件查清了再一网打尽的,没想到他倒先跑到这儿撞枪眼来了。”   “所以你觉得这叫云雾山的老人也很可疑?”杨冰恍然。   “嗯,听派去例行调查的小王说,那阴森森的老人除了胸前带着的一大串饰物看起来有些古怪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我还是不放心,所以也给圈起来了。”孟胜蓝详细的解释这,她对自己的工作可是很负责。   “苗族阴森森的老人,胸前还带着一大串古怪的饰物?嘿!”几乎在听完孟胜蓝介绍的同时,杨冰就几乎百分白的肯定这个叫云雾山的老人和那个痴天师,就是自己昨晚在那楼前受伤后看到的那两个在长街上如烟般溜走的的人。   除了他们两个,聊城昨夜再不可能有在那样近的距离下,受了那东西那么狂猛的一次冲击后,还有余力逃走的人。   当时就连身经百战的孟胜蓝都倒下了,更何况其他普通人?但如果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就像他自己心中推断的一样,是个来自来被古称为苗疆的云贵大山中的老巫师的话,那就很容易解释了!   实际上,就在杨冰那声“嘿!”出口的瞬间,他已经断定这个叫云雾山的苗族老人的真实身份就是巫师,不但是个巫师,而且十有**是个非同一般的大巫师。因为根据他知道的内情,一般没真本事的小巫师是不敢随便离开自己熟悉的那一亩三分地的,更别说远离根本,跑到偏僻的内地来了。   敢出来的,绝对是一等一厉害的人物,对于这一点,杨冰现在已经深信不已,因为昨晚他就已经见识过了。   “又是精怪,又是天师、巫师的,这聊城还真的热闹啊。”   嘴里低声嘟囔着,已经热血沸腾的杨冰丝毫没有注意到孟胜蓝瞧向自己的诧异眼神。   他一直以来潜伏在平凡相貌下的战意和雄心,已经被聊城眼下的复杂局面和所来的人物彻底的激发到了颠峰! 第三十九章 较量   第六集 第三十九章 较量   方榕一进病房,就看到小蒋正在和她的母亲相拥而泣,另一边的床上,挂着吊针的林晓菡和自己离开的时候差不多,还在那里昏睡。   “榕哥!”小蒋这次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抹着眼泪的叫声喊住了他刚要转身出去的身影。   “方榕,你来了,过来坐吧。”蒋母转头一看是她,脸上有些不自在。   “阿姨,您坐您坐,我站着就行。”其实方榕心头也有些不自在,不然他刚刚就不会想悄悄出去避开了。不过现在一看蒋母并没有再纠缠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顾忌,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以前见面怎么样,现在自然还是怎么样的应对。   “榕哥,听妈说昨晚你那出怪事了,你没事吧? 刚可把我给担心死了。”早就注意到了母亲和方榕之间刚开始那一霎那的不自在,可半躺着的小蒋聪明的就当没看到,提都不提。   “我没事。昨晚出了医院我就去了韩家寨,今早刚回来。昨晚发生的事我也刚在警局听说了,是很奇怪,不过幸好没有人真受伤。对了,昨晚你和小林还好吧 ? ”   “我倒一切正常,不过小林昨晚上还是在发高烧,清醒一会昏迷一会的折腾了一晚上,昏迷的时候还在不停的说梦话,又哭又叫的很吓人。还好到了早上烧退下去,这才睡踏实了。”   小蒋说着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滚出来了。她知道小林现在发烧生病是被书店的事给吓的,当初刚进医院,她只不过因为心里被拘留的消息挂着,再加上生性好强,自己又需要人照顾,所以才全凭一口气撑着没有倒下。   可等到方榕下了山没用几天就花钱把事做成了私了,小姑娘心头最大的负担一去,她整个人一松弛下来,人就病倒了。她昏迷中惊恐的喊叫和哭闹别人看不见,可小蒋她却一句不拉的都听到了。   所以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其实在内心里,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在为小林哭还是在为自己哭,总之心里委屈的很,就是想哭。   “小莲不哭了,不哭了。你再哭妈也要跟着哭了,呜呜……”扭过头捂着嘴,小蒋母亲也低声哭了起来。   方榕站在病床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想抽烟,可这又是医院,想说话,一时间又找不到话说。只能铁青着脸,默默的等着她们哭完。   过了一小会,好不容易等她们母女俩抽噎着基本停住哭声了,方榕这才无意识的搓了搓双手,走到小蒋床前猛的鞠了躬:“阿姨,小蒋,对不起,全是因为我的错让你们受委屈了。对不起!”方榕说完,又弯腰想要鞠躬,却被小蒋母亲一把拉住了:“方榕,阿姨知道这事不怪你,是有小人在背后捣鬼,你不要这样,你在这样阿姨就没脸坐在这里了。前几天的事…”   “阿姨放心,这次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一定,我保证!”方榕抢着打断了蒋母想说的话,他可不想当着小蒋面让蒋母说出那天发生的事来,对他来说,那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榕哥,你不是要走么? ”   在病床山抹泪的小蒋这会终于能透过气了,刚才她看到方榕那么自责的鞠躬,心里一急,就被一口气憋住了。等她喘过这口气,却听到方榕说后面的话,一下子,她把前面想说什么全都忘记了,只顾着惦记方榕刚才这话里的意思,怎么感觉着榕哥好像是不走了?   “现在我想通了,反正走到那里都是一样,我决定不走了!”方榕站直身子,眼望着小蒋,低声但又坚决的说道。   “榕哥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小蒋惊喜的只想蹦起来,只不过她的身体眼下不允许她做这样的猛烈举动,所以只好紧紧的用手攥住自己盖着的被子,钻的好紧好紧。   “傻丫头,榕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方榕轻轻的笑着,心里有种温暖的东西在流动。   “妈,你刚不是说回去还有事吗 ? 现在榕哥来替班了,你先回去吧,晚上我想吃炸酱面,你记得多做点,把榕哥的那份也给做上啊。”   这一刻小蒋忽然觉得母亲待在身边有点碍眼,于是想都没多想就张口开始赶人。话说完了才猛然发现自己在干什么,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使劲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再也不敢向方榕那边看上一眼。   母女连心,何况蒋母也曾年轻过,那会不明白自家姑娘的心事,爱怜的瞅了已经红了脸不敢抬眼的女儿,这才笑着望向方榕,眼神中一片丈母娘看女婿的欣慰:“那方榕你陪她们一会,我先回去做饭了。”   方榕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苦笑不已。   此时的他尽管因连番的刺激和罗发荣、赵三他们的说服,又加上也想通了现在的自己走到那里都是个过客的道理,所以这才终于下了以后换衣个活法,就在聊城陪赵三罗发荣他们在商海里闯一番事业的决心。可他对个人的感情问题却还跟本没有考虑,因为至今在他心里,还是和赵三一样,认为这种没有将来的人自己不能,也不应该去涉足感情,免得害人害己。   再者,在他眼里,小蒋一直是个活泼的小妹妹,对她从没有过男女之间的感觉。可是眼下这种情势,他又如何能解释的清 ?   “好的,阿姨我送你出去。”所以方榕只能点头笑笑,将小蒋母亲送出了病房门口,最后才在蒋母的劝进声里,微微提高了嗓门说道:“阿姨晚饭不用准备我的了,我晚上还有事约了人,您走好。”   等他一回到病房,不但小蒋的红脸已经基本恢复了常色,而且她还微微带着不开心的样子垂下自己的眼帘,不肯看方榕。   方榕心下暗叹,就当没看到。走到她床头的凳子上坐下,这才笑着说道:“还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什么好消息?”小蒋飞快的抬了下头望了他一眼,又把眼帘垂了下去,声音也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味道。   “韩家寨那边已经探察到底下地下四百米处有水了,不但有水,而且听吴工说水量还非常的大,很可能是地下暗河形成的地下湖。现在吴工他们正憋着劲,在白天晚上的忙着加班开井呢,再过不了几天,韩家寨的水荒就能完全得到解决,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果然是个好消息,恭喜你啊榕哥,你为他们办成了一件大好事!”小蒋听了尽管心下多少还有点别扭,不过还真的为方榕和韩家寨感到开心。   “恭喜我什么啊,应该感谢吴工他们,要不是他们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加紧干,这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方榕说起这个,一下子便精神了。   “耶?榕哥,你今天好像和昨天不一样了,好像变了个人似得,精神多了。”小蒋看着他有些兴奋的脸,忽然发现眼前的方榕好像有些地方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哈,是么?或许是因为想通了吧。”方榕淡淡的笑了笑,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和昨晚不太一样了,起码心情就觉得轻松多了,再也不像前些天那样,始终阴沉沉的脸自己都觉得压抑。   “嗯,现在的榕哥才像我想象中真正的榕哥。”小蒋仔细的盯着方榕看了半晌,又很忽然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方榕也被她还有些孩子气的话逗乐了:“榕哥什么时候都是榕哥,不会变的。对了小蒋,榕哥想交给你个重担让你挑起来,你敢不敢接?”方榕笑着笑着,忽然心中灵光一闪,张口问道。   “有什么不敢挑的?榕哥你说就是!”小蒋果然还是泼辣性格,并没有因为这次的被打受辱而有什么根本上的变化。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咱们可说好了不许反悔哦,你现在还有机会选择。”方榕的眼中闪着小蒋从没见过的一丝异光,这让她即觉得方榕有些狡猾,又让她觉得此时的方榕才最吸引自己,稍稍沉吟了一下,她赌了!   “我要在聊城开六到八家书店,店名全部都使用咱们三泰的牌子,我想让你当这几家书店的总经理,你敢不敢?” 微笑着缓缓说出自己的第一个打算后,方榕双眼中第一次冒出了让小蒋有些惊心的寒光。   这时,她眼中的方榕给她的感觉好像有些决绝,也有些阴狠或者说是狰狞,不过这也让小蒋忽然觉得自己榕哥身上平添了一种坚毅霸道的男人味,这也让她有些更加的喜欢。不过再想想还要继续开书店,她还是不由自己的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怎么,小蒋怕了?”方榕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又笑了起来。   “谁说怕了,当就当!不过我当了总经理,那榕哥你当什么啊?”   小蒋心里一咬牙,那跌倒了就从那爬起来,就是要还开书店,不但要开,还要开的更大,看看那些背后捣鬼的人还能作些什么!她也卯上了。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这次榕哥不但要扩大书店,也还要插足其他的商业领域,好好做番事情让背后搞鬼的那些小人们瞧瞧,我方容岂是那么容易打到的!”方榕说着说着,脸上再次流露出了那种让小蒋又有些害怕,又觉得喜欢的霸道神色来。   “榕哥,榕哥。”就在这个时候,那边床上传来了小林微弱的叫声。方榕赶紧转身过去看,却发现原来是林晓菡在昏睡的中的梦呓。   看着躺倒在病床上的她那张被白色的被褥映衬的更加苍白的脸和脸颊上那两抹异样艳丽的红晕,方榕的心在再次注意到闭着眼睛的她那酷似叶枫的面部轮廓时,忽然的刺痛了起来,一时间痛的他双眼都开始有点模糊了。   朦胧中,病床上躺着的小林渐渐变成了叶枫,看上去是那么的憔悴和柔弱,一时间,方榕的整个身体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觉中颤抖着不能停止。   “榕哥,榕哥你怎么了 ? 榕哥!”身后小蒋适时的叫声拉回了方榕恍惚的神思,有些虚脱般的把脸埋进双手狠狠的抹了一把,方榕这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和颤抖的身子,转头涩声说道:“我没事,只是刚才忽然觉得有些冷。”   说完,方榕又转身轻轻的提林晓菡掖了掖被子,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这才放下心来。   一声不响的静静看着此时显得异样温柔的方榕为小林做着这些事情,小蒋心中此时竞是一片难以言说的平静,无悲无喜的平静中,她心里浮上来的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在榕哥心里,此时被他这么温柔对待着的人,应该是那个枫姐吧 ?”   方榕回到房间,发现罗发荣还没回来,于是便又开始动手打扫起房间里的碎玻璃片来。   前面从警局出来,应为方榕要急着去看小蒋她们,而罗发荣也有要紧事要办,所以两人只是赶紧把熔到一起的门和门锁给换了,破电视扔了后,就出了门。   “榕哥,你回来了?哇,昨晚闹的这么厉害? 幸好你不在,运气,运气!”嘴里念叨,身穿汗衫短裤的黄毛就在方榕正准备去倒第三簸箕垃圾的时候推门走了进来。   “哈,来得正好,来黄毛,去把着垃圾倒了。”方榕一看是他,也没客气,开始直接抓的苦工。   “行行,榕哥你放下去抽烟,剩下的我来干就是,很快的。”黄毛也机灵,明白方榕越和他不客气,就是越拿他当自己人,当下扔了烟头,快手快脚的端着簸箕忙和了起来。   两人动手到底要比一个人快,原本方榕准备要化一个小时来打扫的房间不到四十分钟就打扫完了。   “来,抽根烟歇会,等下陪我去买台电视,一个人不好抬上来。”坐在沙发上,方榕递过去一根烟。   正在点烟的黄毛惊讶的坐直了身子,望着方榕说道:“哈,那不简单?榕哥打个电话过去,电器行那边就会送上来,不用咱们自己去抬的。”   方榕一听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两年躲在书店里,连这些细节的变化都有些忽略了,拿自己原先设想的那些都还适合整个社会么?   正在琢磨的时候,就听门外传来罗发荣的声音:“小方开门,快开门。”   “你手脚倒快,我还刚说要去买它呢。”黄毛打开门,方榕就见罗发荣手捧一个盒子,带着一个扛电视的人走了进来。   “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我怕你给忘了。给,还有这个。黄毛赶紧忙他一下,小心。”罗发荣嘴里大呼小叫的指挥着,顺手把自己拿着的那个盒子给了方榕。方榕接过来一看,是部全新的手机,就连SIM卡都给买好了。   “呵,罗头你还想的真周到。”方榕嘴里笑着,心下感动,刚刚因为黄毛的提醒而忽然泛起的那点顾虑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反正还有罗发荣这个老江湖在,自己想不周到的他自然会吭声,怕什么!   不过罗发荣的周到还真让方榕着实体会了一把,电视放好,他自己都没顾上喘口气,就又硬拽着方榕、拉着黄毛直奔聊城最大的服装城而去,说是要为以后的方大老板好好挑几套衣服装点一下门面。   等到从服装城出来,天色已近黄昏。走在下班人流中的方榕手中多了五个纸带,两个纸盒子,罗发荣也提了好几个袋子嚷嚷着要方榕回去就把他那些就衣服全都丢到垃圾堆里去。   这一下不但方榕买了不少衣服,就连跟着去的黄毛也沾光多了两套西装和一双皮鞋,除了愁眉苦脸的方榕外,其余两人可都闹了个兴高采烈。   “咿?方榕怎么了?”   说说笑笑的拐过什字,回到明珠楼下,罗发荣忽然发现方榕面色微微一变站住不走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想歇歇再走。” 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方榕嘴里说着话,眯成一道缝的两眼抬头望着楼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榕哥我来帮你提吧,我年轻,有的是力气。”黄毛不明所以,过来就想帮方榕提东西。   不过此时左顾右盼不见有什么异样的罗发荣心中却已经在打鼓,“开玩笑!自己都还没累,他会累?别又是……”   “哈,黄毛,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又有力气了。走,咱们看谁先上楼。”   就在罗发荣心中打鼓,紧张的脸色都有些变了的时候,方榕忽然又用轻松的语调说着话动了。   暗松了口气的罗发荣赶忙跟进,眼瞅着面前的黄毛和方榕迅速钻入楼洞的身影,他不禁在心里埋怨起方榕来,“一惊一咋的想要吓死人啊,真是的。”   嘴里小声嘟囔着,以为没事了的他,却没发现快步上楼的方榕眼眸深处隐藏起来的那抹冰冷。   丁若痴刚从外面一踏进宾馆的大堂,就注意到有一双绝非常人的目光找上了自己。   他不动声色看似随意的一眼扫去,正看到微笑着从大堂角落的沙发上站起的杨冰。心里微微一愣,可脸上却露出惊喜的微笑,转身快步往杨冰迎去:“杨冰老弟?!”语气中充满这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丁兄你好!小弟已经等你好久了。”杨冰也微笑着快步迎上,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呵呵,老弟来得好快,身上的伤没事了?”握手时,微笑着的丁若痴口中的低语却变味了。   “丁兄也不慢啊,昨晚跑得那么快!哈哈。刚才明珠楼那边回来吧?”同样一脸微笑的杨冰也毫不退缩的打着哈哈,低声揭着对方的老底。   “走走,上去陪老哥我喝一杯,我这次正好带了一瓶好酒。”丁若痴听了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在那一瞬微微一寒,随即又好似若无其事的热情了起来。   “有好酒?那我就一定要去喝一杯了,丁兄请!”笑容不变的杨冰也很配合的跟着他往楼上走去。   “丁天师怎么会有空跑到聊城这种偏远的小地方?”一进丁若痴的房间关上门,杨冰口中的称呼就变了,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哈,那老弟你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伸手虚引,请杨冰过去坐的丁若痴却不答反问,同时还忙着准备换拖鞋。   “我来自有我的原因,天师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呵呵,我来也有我的原因,老弟你也就不要多问了。来,喝水。”   古铜色的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丁若痴伸手送过一只茶杯,拿起几上的茶壶,就要给杨冰倒水。   “这里已经够乱了,天师又何必再来趟这混水?谢谢!”杨冰嘴里说着,伸手拿过茶杯接水。   “呵呵,这里要是不乱,恐怕也不用老弟出面了。可昨晚那主老弟自度能独立对付么?”说着话,丁若痴举壶倒水。   “可我还是觉得天师不要插手的好,不然怕是最后不容易脱手,四海集团的钱并不好赚啊,丁兄!”杨冰脸上的笑容敛去,握着茶杯的手稳若磐石,闪着精光的双眼只管诚恳的盯着丁若痴的脸,视若无睹的任由杯中的水慢慢高过杯口,玄之又玄的在一无所有的空中缓缓升起,没让一滴水落地。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修道人不管世俗事,我只为邪门而来,老弟又何必苦苦相逼?像上次一样,多个盟友不好么?”   大名鼎鼎的茅山天师说话间,继续握壶倒水的手也不见丝毫颤抖,逐渐凝重起来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一抹真诚的坚持。   此时,小小的电水壶中水已见低,可水嘴中依旧不停有滚烫的水流出,不停的倒在杨冰手中茶杯的上方,一点一点的迅速加高着悬空凝住的水面,空气中无形的茶杯彷佛也在随着水面不停的升高,依旧没让任何一滴开水落地。   “既然天师坚持,那小弟也就不强求了。不过丑话说前头,如果期间或者事后有什么得罪,天师不要后悔就是!”说着话,杨冰手中杯子里的水迅速化为一股热气升腾而起,转眼散入空气中不见。与此同时,彷佛早知道他要如此的丁若痴手中的水壶也轻轻一动,停住了倒水。   “不打扰天师休息了,告辞!”杨冰面色一沉,将空杯放回茶几,站起了身子。   “好说,好说。老弟走好,我就不远送了。”放下茶壶,似笑非笑的丁若痴也跟着站起了身子,不过眼眸深处已经有一抹怒意升起。   “我呸,敢来威胁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东西!” 等杨冰出去门一关上,丁若痴刚刚勉强压下的怒火就全面的爆发在了脸上,他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的非常狰狞。   身为这一代茅山正宗的嫡传弟子,常州金阳观赫赫有名的护法天师,这些年来,不管走到那里,知道点底细的行内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礼待有加,还从没人敢像杨冰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直接来威胁他。   要不是还对杨冰的特殊身份有顾忌,当时在暗中叫劲占中占了上风的他会立刻就和杨冰翻脸,好好教训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小子。   可他还是忍住了,尽管心里气的要死,怒潮像恶浪一般的涌起,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还要留着全部精力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在去做这些事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办,那就是打电话向请他来的人要求成倍的加钱。   因为现在的聊城,自己将要面对的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当时自己答应来看看时的条件,起码他要是提前知道杨冰也在聊城,他就会再多跟事主要上五十万。   而现在,在经过昨晚那事之后,他决定除非四海那边肯再加上两百万,不然他就立马拍屁股走人,不再沾手这边的任何事。   因为他可不是那种为了区区五十万,而肯把命也搭上的浅薄之徒。   六七月的天说变就变,就在暮色渐浓天色将晚的时分,聊城的上空却响起了隐隐的雷声。不过转眼之间,沉闷的雷声便驱赶着满天的乌云,迅速的让聊城提前进入了漆黑的夜晚,随即天上就开始下起了一阵暴雨。   “糟糕,我等下还约了招商局的官员喝酒,这鬼天气变的真不是时候。小方你这边有伞么?”揭开窗帘,望着窗外暴雨如注的景象,罗发荣叫了起来。   “罗头你约的是几点?”方榕一听也有些着急,现在的罗发荣可承担着不轻的任务,这种事可耽搁不得。   “八点!”罗发荣抬眼望了手上的金表一眼,眼看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那还有半个小时,这种雷阵雨一会就能停,等下雨停了正好黄毛陪你过去,不要急。”方榕伸手拉过黄毛的手,看了眼他手上的电子表后说道。   “但愿会停,这鬼天气。”罗发荣一听就知道方榕猜到自己埋怨背后的真实意思了,所以也嘟囔着安了点心。   以前的他可做事时,可不会怕淋点雨,就是外面下冰雹,有事要做的时候他都会毫无顾忌的冲出去。可自从被那降头师一吓之后,白天还好,一到晚上他就提心吊胆的不敢出去,更别说这种恶劣天气下的夜晚了。   不过现在自己身负重任,而且事关巨大的经济利益,所以他尽管心里害怕,他知道自己肯定还是按时去。嘴上的牢骚和担心无非是希望方榕能陪自己过去而已。   现在这点心思既然被方榕看穿,而且也有黄毛可以相陪,他也就稍微安了点心。因为方榕当初再三给他保证过,和韩老再韩家寨一斗之后,那降头师近期绝对没有能力再次对自己的展开袭击。所以他心中尽管还不无顾忌,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信任,信任方榕不会拿他的老命开玩笑,特别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   也就过了十分钟,被窗外的暴雨声停住了,于是罗发荣就在黄毛的陪同下,在方榕点着头的微笑里,惴惴不安的走了。   他们一走,方榕便立刻关了电视,将屋内可能碍手碍脚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随即开窗关灯,换好衣服后,静静的坐在了沙发上。   时间一点一点的就在静悄悄的暗夜里慢慢流逝,敞开的窗户外,漆黑的夜色中雷雨时停时起,短短的两个多小时内下下停停的竟反复六次,最后才在一声刺破天幕的霹雳声中再次转为长时间的瓢泼大雨。   这伴随着霹雳闪电的肆虐的大雨整整下了近一个小时,这才又随着滚滚而逝的雷声和霹雳缓缓停住。   枯等了半夜的方榕倾听着楼前楼后泼水般声音,扭头望窗外望去,如墨一般漆黑的夜空此时竟微微的有些发亮,天际那边的尽头,一大片诡异的桔红色云幕中夹杂着青蓝色的斑痕,就那么散发着一种朦朦的光影,掀起了这黑沉沉天幕的一角,看上去要怎么诡异就怎么诡异。   “莫非不来了么?”出神的望着这罕见的天色,枯等了半宿的方榕此时也觉得纳闷了起来。   今天买完衣服回来的时候,在上前的一瞬,他忽然奇怪的有了被人窥探着的感觉,而且引起他这种感觉的地方还不止一处。   在他的感应中,一强一弱的两道感觉中,强的一处是从从自己所住的楼上传来的,几乎就在被对方窥探到自己的时候,他自己就有了感应,而那道弱的感觉则是在他全神感应那道强的窥探的时候,才反觉是从楼对面马路中间的人流中传来的。   这当下就让他警惕了起来。   按照方榕自己的感应,这一弱一强两个窥探者都不是普通人,因为能让他距离这么近才有感应,而且找不到具体窥探者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但这两个人却又绝对不是杨冰,对于这一点方榕在感应到的同时就发觉了。   但是眼下的聊城,除了杨冰,方榕还猜不出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给昨晚突变过的自己带来这种让本能感觉到不安的窥探和压力。所以他当时也警惕了起来。   不过因为知道不是杨冰,而且跟杨冰一起来的那些人方榕也曾在警局门口都见过,知道除了杨冰,再没有别人具有那种能里,所以他在警惕的同时,也放下了提悬的心,不过在放下心的同时,转过念头的他也不免开始有淡淡的怒气在心头升起。   他自问在聊城除了和刘英奇动过手外,并没有跟其他任何修行者发生过冲突,但现在除了自己颇有顾忌的杨冰之外,竟又有修行者跑来窥探,难道现在的自己就真的那么好欺负么 ?   正因为心里有了这个想法,所以怒上心头的他当时并没有做出任何其他的反应,即没刻意像面对杨冰那样的收敛气机,也没像一般发觉这类窥探者的修行人一样予以还击,就那么笑闹着和黄毛他们上了楼。   楼上自然看不到窥探者的踪迹,早在方榕决定任由他们窥探,自己照样上楼的脚步迈开的瞬间,那两道窥探着的感觉就已经消失不见。但是方榕知道这两个窥探者十有**当天夜里可能还会再来,毕竟有了黑夜的遮掩,修行出来的那些东西才会更具有隐匿和威力。这点方榕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因为当年他自己每每发作的时候,也会把发作的时间尽可能的选在夜里。   可他没想了几乎枯等了半夜,还是没见有任何动静,所以自己也不免怀疑起自己的推断和感觉来。   就在他刚想起身关窗的时候,异变突起。   先是窗外凉爽的风速开始明显加剧,盘旋着呜咽着在开着的窗户前形成一个逐渐深陷的宛若黑洞一般的漩涡,洞口慢慢的扩大,越来越急的风旋中夹杂着的湿气此时竞像被什么东西蒸发或者甩干了一般,幻化成朦朦的雾气,使整个漩涡就像一个有形的张着大口的怪物一般,缓缓的将整个窗外的夜空吞下。   窗前,除了愈来愈见深邃的无底漩涡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耳畔,高速旋风带出的尖利啸声也在涡洞堵上窗外的夜空之后忽然的齐齐消失,刚还有若百鬼夜哭的凄厉和飘渺立时就被一阵可怖的死寂所包围。   巨大的涡洞在周围缭绕在风中的雾气映衬下越来越深,盘旋的风和雾的转速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深到一定程度,快到一定程度,那漩涡中央就像有一股再也不能抵挡的吸力一刻不停的吸引着方榕坚若磐石的神识,不过奇怪的是此刻方榕身在的房中,并没有任何东西被吸进去,尽管它们从漩涡初成之时起,就开始了不停的震动和摇摆,但至今都没发出一丝声响,也没一件物品离开原地。   房屋的中央,距离深不可测的漩涡不到三米的地方,一身黑衣的方榕拉开马步,双脚牢牢的踏在地上,双手虚空环抱如球,整个身形就像一座永不动摇的大山,稳稳的挺立在那里,胸口隐隐有璀璨的赤色光华流转,越来越多的透衣而出。   他铁铸一般动也不动的脸上,除了有细密的汗珠缓缓渗出外,圆睁的双眸之中瞳孔微微张开,森冷如电而又幽深莫名的寒光牢牢锁住漩涡的中心一瞬不离。一时间,这窗内窗外的一切就好像凝固住了一般,陷入了死寂。   就在这时,一抹淡到可有可无的暗绿色轻烟就在方榕身后不远处的门前空地上凭空幻显,无声无息的轻烟就像一缕来自九幽的孤魂,就那么飘渺而又虚幻的往上冉冉升起三尺,随即就像一线掠空而过的电光,猛地就往方榕背心处射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方榕不动如山的身影猛地往地下一仆,忽然之间就从原地爆起了一蓬赤红色的夺目光影。   暗绿色的淡芒如电,爆起的光影如球,“蓬!”一声相撞的闷响中,淡芒光影就相撞在了漩涡入口处,随即又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却被掩盖在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雷声中不复听闻,只是随着那声巨响,方榕房间内的书桌,书架等物应声散架,无数的书本也在那声闷响中化为纷飞的纸屑,被那忽然应声四散的狂风卷飞了出去,飘飘扬扬中四处飞去。   没过几分钟,聊城的天空又再次被瓢泼的大雨占据。滚滚雷声中,利剑似的青蓝色霹雳再次不停的划破沉沉的天幕,一闪一闪的映照出方榕房间内的一片狼藉。也照出房间内已经没有了方榕这个人。   大雨如注,密如急箭的大片雨滴敲打在随风乱晃的窗户玻璃上,发出噗噗的声响。一阵狂风吹过,猛烈撞击下的窗户玻璃就在一声清脆的“哐啷!”声里碎了好几块落到了楼下,可在这大雨滂沱的深夜,这声响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第四十章 战意   第六集 第四十章 战意   又一声震天的惊雷伴随着划过空际的霹雳震动着大地,断续不停的瓢泼大雨终于使有着聊城贫民区之称的双城巷一家大杂院的外墙,在这声惊雷霹雳的震动下轰然倒地。   被雨淋透了的土墙并没有掀起多大的动静,倒是墙皮中的一粒小石子被墙倒下的压力挤飞,重重的敲在不远处墙角边一团黑影上,微微的发出了一点声响后,又滚落在黑影前一尺外的墙边,继续承受起了雨水的洗刷。   石子滚落后不久,那团黑影在雨水无情的击打下开始慢慢的伸展,蠕动。又是一道破天的霹雳闪过,就在这霹雳电光照亮大地的瞬间,跪爬在地的方榕终于坚强的摆脱了眼前的黑暗,勉强的伸手扶墙站稳了身子。   滂沱大雨依旧无止无休的落下,已经被浑身的疼痛和冰凉几乎彻底弄麻木了的身躯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只是全身各处僵僵的似乎不怎么听指挥,抬一下脚,迈一下步的想法,都要过好一会后,才能被身体贯彻到完成。   头就像被灌了铅一般的重,都过好半天了,方榕发觉自己还是没办法完全想起自己刚才到底做过些什么,自己为什么回忽然会晕倒在这陌生的巷子里。自己刚刚明明不是还在自己房间内么 ?   就在这时,又一阵狂暴的雷声滚过空际,随着雷声,又是连续三道电蛇闪过漆黑的天空,自然也照的方榕眼前的大地一片光明。   随着巷口那三颗巨大柳树的躯干入目,方榕被雷震的有些发懵的脑海忽然想起了这里是那里,随即也就在眼前重新陷入的那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的漆黑里想起了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自己正在和那窗前的侵入者斗法到关键的时候,忽然身体本能的感应到了身后袭来的夺命危机,那是正好自己胸前的朱雀镜也已经开始即将发威,于是自己就将全身仅存的精力和神意都灌注到了朱雀镜上,随即就在朱雀镜忽然爆发的夺目光华里眼前一黑,再醒来已经是到了这里。   天!短短两天,我竞已经能将朱雀镜和巫珐应用到如此的地步,难道真如昨晚那天妖说的,我还有化掉他的机会 ?刚才全神灌入朱雀镜的那一瞬间多奇妙啊,我竟会有它一定能将我用光遁带出危境的感应,难道它真像韩老说的那样,有通灵的能力?   闭着眼,就是倾盆大雨的浇淋下出神的乱想到这里,方榕忽然伸手摸向胸前,破烂不堪的衣衫下,硬邦邦的朱雀镜此刻依然紧紧的贴在冰凉的肌肤之上,完整如初,方榕这才放下心来。   深吸了口,一多半的精神内敛,返观体内,浑身湿透的方榕这才缓缓的踏出了继续前行的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等有若平时走路的踏出第三十二步时,已经走出巷口的他迈开脚步狂奔了起来。头上雷声滚滚,霹雳电光闪烁,就在这狂风暴雨的暗夜中,一路狂奔着的他越跑越快,终于转瞬拐入什字的暗影里不见。   一大早,天还未完全大亮,罗发荣就乘着暴雨初歇的空隙离开了他在聊城宾馆内的包房,一路小跑中来到了明珠楼上。   他估计方榕还在睡觉,所以门也没敲,就直接拿出方榕给他的钥匙,开了锁轻轻推开了房门。结果房间内狼藉的模样差点就让他大叫了起来,还好让他也在这第一眼中看到了盘做在床上的方榕,这才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房间内稍微有点黑,应为缺了几块玻璃的窗户被一大块木板挡着,地上实在乱,成堆的书本夹杂着书架的残骸抛洒的满地都是,他昨天刚买来的新电视机屏幕上,也斜插着坍塌的书架上的一块板子,显然电视机又变成了废品。   窗户那边的墙上,沾满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纸片,窗前本该放着的书桌此时也成了一堆碎木,总之要说前一夜这房间内的凌乱是来过一个强盗洗劫的话,那么现在的房间就像是惨遭过一群强盗的蹂躏,惨不忍睹。   要说好,现在也只有闭目盘膝而坐的方榕身下的那张床还稍微好些,尽管整个床铺上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全是湿乎乎的雨水敲打出的泥水印,但毕竟方榕坐着的这小半截还算保留住了原样。   忍着一肚子的惊讶和迷惑,踮着脚尖的罗发荣小心的寻找着空地往方榕所在的床边走去,他尽管很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这种时候方榕自己不睁眼和自己说话,自己是绝对不可以去叫醒方榕的,毕竟没吃过猪肉,也还算见过杀猪的。起码,那么多电影电视还有传说也不是白看的白听的。   走到床前经过仔细观察后,发现现在的方榕和那些电视电影中的高人一样,对自己的光临闭目没有丝毫的反应,于是罗发荣尽管心里着急,但还是决定坐下来等他醒来再说。可没想到他刚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沙发就随着他的身子在哗啦一声里散了开来。   “啊!”惊叫声出口,他身子都站起了,才又想起刚才的这些声响对此时的方榕可能发生的影响,慌乱之中扭头望去,正好看到方榕缓缓的睁开的眼睛,嘴角有一抹古怪的笑意正逐渐在他脸上荡漾开始,终于变成了一片没有丝毫掩饰的大笑:“罗头你没事吧?哈哈哈……”   此时聊城宾馆丁若痴的房间里,赤身裸体用道门正宗五岳朝天式盘坐在地的丁若痴也猛地张开眼睛,一张嘴连着两口污血箭一般的往面前不远处的床单上喷去。   鲜血出口,他古铜色的方脸上,脸色一下子变的有些苍白和萎靡,这让他眉目间看上去忽然就好像老了许多,不再像三十多岁的样子。   其实就现在这副模样才符合他的年龄,今年已经四十八岁的他作为一个修为有成修行人,加上他在多年前已开始悄悄修练华而不实的长春术,因而使年近五十的他一直看上就像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自然,这也是让他在江浙那片区域声名大噪的原因之一,毕竟不是每个五十岁的人看上去都有像三十岁的人一样健康和外貌的。   可是今天,就在这小小的聊城,他修行了多年的长春术就在一夜之间被他随着这两口污血破去,代价不可谓不大,不过因此也使得他身上的重伤得以稳定。   缓缓的活动着手脚站起,他苍白萎靡的脸上露出一抹凶光, “朱雀镜,噬魂丝!该死的巫门余孽你们给我等着!”恶狠狠的嘴里嘟囔了一会,忽然他脸上的浓眉又再次打成结:“这两大巫门怎么会忽然都来到这里?而且还敢联手对付自己,莫非是和前晚的那物事有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嘿嘿……”   一想到这里,他嘿嘿狞笑着的脸上那些苍白被泛起的些许红润所代替。   同一时间,聊城另一所再也寻常不过的小四合院内一间窗户被厚厚的窗帘完全遮住的房间内,被孟胜蓝视为可疑人物、被杨冰认定是大巫师的苗疆老人云雾山,也从地下的蒲团上缓缓站起了身子,双手在胸前结成少见的一个印诀后闭目默立了半晌,这才缓缓睁开了略显黯淡的眼睛。   他个子不高,身体也很削瘦,可是挺直着腰板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在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种苍松般的精神劲来,再加上他一头的花白头发下,那双冷森森的双眸之上,雪白到不带丝毫杂色的浓浓双眉和略带鹰勾的高鼻梁,配合着除了宽宽的额头和脸颊之上几条深深的皱纹外,再没有任何皱纹的黑脸和如刀般薄薄的嘴唇,任谁都不敢随便说他老迈。   “进来!”   就在他睁开眼睛后不久,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无声的默立。谁说他不会说汉话?尽管有些生硬,可这进来两个字还是说的清晰无比。   推门进来的是个五十岁左右,一看就是干部模样的中年人,一进门就点头哈腰的笑着说道:“莫亚长老您回醒了? 前面您老脸色苍白的可真让人担心,现在看上去好多了,呵呵。”   “我让你问的你问了没有?”显然这个被称为莫亚长老的苗族老人并不怎么喜欢他的问候,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冷着脸,等他说完了后向他问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们贺总在电话里说了,他敢对天发誓,我们长风真的没得罪过任何您老说的那个什么朱雀门的人,这么多年来,也绝对没和聊城任何的巫门弟子或者其他修行人打过交道,所以也绝对不可能结下像朱雀门这样的仇家。”   “这就奇怪了,来到聊城以后,除了前天那晚上出现的那股惊天魔气外,我在聊城用搜灵秘术整整搜过三遍,都没找到一个有丝毫像你们所说的那个“血夜凤凰”那般能力的人,会不会是你们的情报有误,那个“血夜凤凰”并不在聊城?”沉吟了半晌之后,莫亚长老又开口问到。   “我们的消息应该不会错,那晚总部屠门惨案发生前,我们在聊城的分部先被那妖物屠杀干净,随后才发生了总部惨案。还有,在贺总请您老来之前,派往聊城追查线索的十几个兄弟也被妖物阻击在半路之上,昨晚您老不是也发现那妖物的痕迹了么?长老您看会不会就是您今天遇到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   “绝对不可能!那两个人里面,屋主应该是我巫门六宗之一的朱雀宗的掌门宗门或者是宗主的嫡传弟子,不然身上绝不可能藏有朱雀宗宗主才会持有的玄鸟境。而另一个根据他施展的术法来看,应该是你们汉人中道教的那个宗派。这两派的人都不会和那晚的妖物有什么关系的,昨晚上是我去的鲁莽了。”   说到这里,苗族老人莫亚长老转过身子,双手贴到额头,仰天低声祷告道:“但愿苍天庇佑,朱雀宗的小友不要出事,不然我莫亚就是苗疆白虎宗的罪人了。”   “长老要是再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一看这老苗人又开始做起他那些神秘古怪的仪式了,中年人孔令海便低声打了个招呼,悄悄的溜出了房门。   也许是房间太黑,也或许是这莫亚长老太过阴森,总之孔令海和他在一起就觉得全身不舒服,老觉得这长老随时就会冷不定给他下个传说里,那种叫人生死两难的夺命蛊,还是躲远些的好。   “照你这么说,那个新来的龙翔集团现在也盯上了那块地 ?”明珠楼内方榕狼藉依旧的房间里,烟雾缭绕中,听着罗发荣心急火燎的仔细介绍,方榕不由的也皱起了眉头。   “嗯,就是那个意思,而且听说他们的投资意向里还包括了库区中的玲珑岛,同时也有开发水产养殖和旅游业的意向。总之他们的计划中有不少地方完全和我们重合,一旦他们得手,咱们以后就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所以我昨晚在酒桌上一听到这消息,便马上找了个借口出来给你打电话,谁知道你把手机也关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昨晚这里出了什么事呢,怎么又搞成了这样?”   坐在塌陷到地的沙发垫子上,罗发荣小心的弹了弹烟灰,眼神中的烦恼又被些微的恐惧和浓浓的惊奇所代替。昨晚在喝酒的时候,他无意间从喝多了的那几个招商局官员口中听到了龙翔集团的一些投资计划,大惊之下他施展出了浑身的解术,终于把那几个官员彻底灌醉,从而套出基本的大致情况。   当时他就急了。要不是当时天色太晚,外面又雷雨交加的实在可怖,他当时就想跑回来找方榕商量对策。   因为对现在的他来说,听到的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动方榕和赵三他们的,如果真让这龙翔集团做成的话,他这段时间所有的心血可就白费了。以他的性格和作风,怎么可能让希望就在眼前的最后时刻功亏一篑呢?   可他没想到在自己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夜的同时,方榕这边也出了问题。前面他一看方榕醒来,问了方榕两句,看方榕不说也就没再多问,径自说开自己得到的消息了,这会那事基本说完了,他的疑问也就又出现了。   他有点怕是那个降头师来闹,但心里又祈求着方榕的答案是不是。总之这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   “昨晚有两个修行人光临,我和他们切磋了一下,于是这里就变成这样了,没啥。”方榕又点了颗烟,淡淡的笑着撇了他一眼。   “修行人?你和他们切磋 ?那小方你……”罗发荣来劲了,两眼都开始放光。   “呵呵,罗头啊,难道忘了你在山上答应我的事情了?有些事还是不问的好,总之你的事我心里有数,其余的你就别太操心了。眼下,处理好自己负责的事才是关键。”方榕又撇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不过嘴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   “我当然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好吧,我不问了。”罗发荣有些不爽的斜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罗头,不是想对你隐瞒什么,只是有些事就算给你说了你也理解不了,反而增加你的顾虑。你看我在山上不是对三哥他们也这么说的么?你想想,要是想瞒你,三哥他们也不会给你说我还是血夜凤凰这件事了,对不?”   解释到这里,方榕停了一下,看到点头的罗发荣眼中还有迷雾未曾消除,于是又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以往经历过一些不太容易解释的事,致使我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以往的低调、逃避都和那些事有关。现在你只要记住我以后不会再逃避,现在我们正准备联手合作这一点就行,其余都是说不说无关紧要的私事,你完全可以不去理会。”   “嗯,现在我完全明白了,以后保证不再问你这些事情。”点了点头,罗发荣眼中的迷雾褪尽,因为他再次感觉到了方榕眼中的诚意。   “那罗头你对眼下的事有什么看法?”方榕一笑直奔主题。   “昨晚我琢磨了一夜,觉得事情还有转机、我想等下就去招商局,通知他们我已经决定投资,正确能和他们约好就在最近一两天内展开实质性的谈判。”一说到这些,罗发荣的精神一下子就全都集中起来了。   “不错,看来咱们是要加快行动节奏了。这样吧,罗头,咱们分开行动,等会你去办你的这件事,如果办完了还有时间的话,顺便把咱们文化公司的手续给办下来。我先去趟医院,然后再回一趟韩家寨,这事给三哥他们说一声,顺便问问三哥,看他手下那些人里有没能帮手的人。等我下来,咱们就全面开动。”   “好,就这么办,不过现在是不是要先收拾下你这乱七八糟的房子?”罗发荣听的红云上脸,一脸的振奋。不过眼下距离招商局正常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急也没用,所以就勉强压着心神,想找点事干。   那天在山上,方榕想通了之后,他和赵三大感兴奋,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各自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而心中去了障碍的方榕在听了他们说的后,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在想了好长一段时间后,这才点头答应。   不过答应的同时,他也把赵三给完全拖下了水,按他的话来说,赵三别想那么轻易就把本该他自己背负的包袱甩到别人身上,要甩也行,先打两年工做为代价才行。   结果赵三在没办法推脱的情况下只好答应,他不可能在自己刚要方榕答应帮自己解决个大问题后,马上再告诉他自己要去干掉人家方榕拼命维护的人吧 ?不管别人如何,反正这样决绝的事赵三当时是没办法做出的。   结果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一直再边上默不作声的张振再他们意见达成一致以后,也表示要和他们一起玩一把,面对这样的要求,方榕和赵三当然非常欢迎。而罗发荣尽管心里非常不愿意,可等张振报上自己的身家后,也就在方榕和赵三的努力下不说话了。   因为张振这家伙的身家,居然是他们这些人中间最厚实的,他的帐户上居然有美金三百多万,人民币也有近三千万之多,这一下两者加起来竟有人民币六千万之多,真是让罗发荣还有赵三他们跌破了眼镜,大吃了一惊。   而原本在罗发荣的估计里,身家最厚的方榕却只有区区近五百万美金,折合人民币四千万左右。   这一下也让罗发荣大感意外,原本以前的不算,光是刚刚打完的这场拳赛,方榕赢来的奖金就有一千万美金之多,尽管这笔钱后来基本按照最初的协议,方榕和自己还有程千里三个人基本平分了,可是在外围赌档的分红上,方榕又分到了近六百万美金,他那些钱怎么转眼就剩这么点了 ? 就是帮韩家寨打井,租飞机也根本没用多少钱呀,他的钱都干吗去了?   当着大家的面,罗发荣也没和方榕客气,直接就问他怎么会只有这么点钱,可方榕神色古怪的笑笑,十分坦然的说现在自己真的就是只有这么点钱。   罗发荣盯着他看了半天,根据他对方榕的了解,也知道方榕不会在这方面骗自己这些人,也只好摸着鼻子默认了方榕报的数。可在心里,他对方榕把那么多钱转眼花到那里去了十分的感兴趣,他觉得这样花钱的方榕背后,肯定还埋藏着一个大秘密。   不然,当年身为暗修罗的他走的时候,就带着一大笔钱,那些在当年的那个时节,就是他再怎么花,也够养活他好几辈子,就算放在银行里吃利息,他这辈子也够了。可现在不但那些钱全都不见了,就连刚赢得那么多钱也都不见了,这段期间自己可是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也没见他怎么花钱,再说,就以方榕他自己现在的生活水平,一个月连一千块钱都用不掉,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良嗜好,怎么那么多钱忽然就被花掉了呢?   就连罗发荣自己,在上次赢拳赛分到的钱,把所有以往欠下的钱都还完之后,还有近六百多万的美金在,他真是对知道方榕是怎样把那么多钱给不声不响花掉的事有兴趣。可惜方榕不管他明里暗里怎么问,都只是神色古怪的笑着,不肯回答。   后来在看过方榕那样笑过几次之后,他也发现方榕那时的笑容里有种东西似乎有些异样的温暖,这可是他在方榕的脸上极少看到的。   不过相比他们的能够拿出来的资金,一惊之后脸上就恢复了平静的赵三能拿出的钱就实在是少的可怜,堂堂一个帮派的老大,能拿出来的所有钱竟然只有区区的人民币四十多万,实在是连个他们的零头都没有。   但当时的赵三脸上依旧保持他的平静和自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钱少而有其他任何自惭或者不自在的表情。倒是他身边躺着的王小明,在罗发荣的记忆中,当时脸上的表情是真的非常的尴尬和不自在。   不过尽管张振钱最多,可张振自己却对插足商业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兴趣,而罗发荣自己也明白,尽管自己的钱也够多,商业经验也丰富,可是要想靠着些让当时在屋子内的这几条大汉听自己的,那无疑是自找麻烦和没趣。   别人不说,光是张振那家伙,他就明白绝对不会听他的。更别说说炕上的这个赵三了。说实话,罗发荣这么多年在黑白的边缘晃荡了这么久,也见识过很多道上的大佬,但几乎没有一个大佬能给他像赵三这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是杀气,又不是杀气,像是精明,又不完全是精明。总之自从认识的那会起,赵三就始终带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直白点说,就是那种本能的有点怕,但另一方面又非常想亲近的两种感觉综合在一起的奇怪感觉。当然,赵三言语中流露出来的精明和练达也给了他非常深刻印象。   所以他对自己作主会得到赵三的支持也完全的没有信心,而且感觉中,取得赵三支持似乎比让张振那家伙支持自己还要难。   所以他也很非常聪明的,在张振表示不想插手实际操作后,抢先第一个推荐方榕出来在以后的合作中作主,这个提议自然就在方榕自己微弱的反驳声中获得一致通过。同时,这一举动也明显获得了张振,赵三的好感,因为再紧接着商议中,赵三也开始喊他罗头,张振也没再叫过他罗剥皮了。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自然就是张振去睡觉,他自己和方榕还有赵三他们三个人一起开始商量具体踏足聊城商界的细节。明显的,要想在聊城一口气为这么钱找到出路,显然光凭罗发荣,赵三他们自己这些天来琢磨到那些行当事绝对不够的,所以方榕也在随后将他们的目光引向了库区中的玲珑岛。   前面就提过,聊城这些年相对稳定的发展,和聊城这段的大河上建成的那座百万千瓦级的聊城水电厂是有莫大关系的。就因为有了电厂,聊城境内才会多了好几家大中型的工厂,就是这些工厂和水电厂的存在,才让聊城这座相对偏向农业城市的千年小城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这就使得它比周围那些大致类似的农业型小城市的经济状况要好上一些。   因为除了工业基础外,大型水电厂的建成也让聊城境内多了一个占地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巨型水库,这么大的一个水库,也就是人工湖在内陆缺水少湖的西北地区对周围人的诱惑是可想而知的。因此,自电厂建成的以来的这些年里,每年到春夏适合旅游的季节,都有不少外面的人慕名前来旅游。   这些年中,特别是这几年,尽管聊城政府和相关部门也都看到了这个优势,不惜余力的大打旅游牌,但多年来相对薄弱的财政和聊城相对封闭环境,还是没能让聊城境内的那一汪连天碧水完全发挥出自己的经济效应。   而方榕自从在聊城停住他浪荡游离了好几年的步伐后,这三年中也曾多次到库区游览过,湖区中那水天一色的瑰丽景观也曾无数次的让他留连在那一汪连天碧水中不能自拔。   除了水之外,湖区中还有被称为玲珑岛的一座小岛,位置十分的特别,靠大坝不远,但又在危险区之外,在库区中,却又和另一边的陆上山峰离的很近,而且和陆地那座山峰一起,用在各自缓缓下行的坡度和河沙在两者之间形成了一大片非常平静的浅水水域,成了聊城人在夏季中游泳避暑的首选之地。   而并不是很大的小岛上,因为湖水的滋养,树木茂盛,花草成林,特别是环岛自然长成的大片大片的人高芦苇,为碧水连天的库区平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除此之外,更难的是岛上那起伏不平的地势,让一块一块被花草树木占据了的平地被凸起的小山丘自然而然的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域,加上那些小山丘上也是绿树成林,实在不负它被称为玲珑的岛名。   尽管玲珑岛有如此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可它身在库区中四面环水的这点现实也确实难坏聊城政府中的相关部门和所有看到了玲珑岛价值的人,这些年来,小岛上来来去去的上去过不少人,可在开发难度,其实也就是需要庞大资金投入的现实面前,(因为聊城政府相关部门中的一些有识之士始终认为,像玲珑岛这样的资源,绝对不可以随便丢给那些想捞一笔了就跑的投机商,一定要为玲珑岛找个有足够实力把它的价值完全发挥出来的投资商才行。)却始终没有谁能和抱定老主意的聊城政府达成开发的协议。   这几年来,方榕在有意无意之间也注意过这玲珑岛的相关信息,当时因为没那心思,自度也没那能力,所以便在心里的一声可惜中忘了过去。但现在既然下了决心要进入商海搏一搏,又加上也手头凑起的这么多钱需要出路,所以就不由自主的盯上了这个小岛。   罗发荣记得他自己当时听完方榕的建议就有些晕了,他可怎么没想到方榕不做是不做,一做起来胃口竞会有那么大。当然他不是害怕,他只是觉得兴奋的有些缺氧而已,身长在南方的发达地区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好的旅游项目中所潜在的含金量呢?更何况玲珑岛他自己也在招商局的陪同下上去过,确实具有让他把钱全部投进去的开发价值。现在一发现方榕也有这样的建议,一想到一旦开发成功之后的巨大利润,你想他能不晕么?   就这样,那一夜他们几个毫无睡意的讨论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天亮时才不得不在方榕建议下暂时分手。因为一方面方榕的事需要下山摆平,另一方面,这么多钱要真的想再聊城投资,确实也需要等回到聊城再详细了解过所有各方面情况和细节后,才能做出具体的打算。再说了,要让这么多钱完全流畅自如的运作起来,就凭眼下他们几个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所以罗发荣自己也估计着等这些琐事全部弄好,让自己和方榕几个人心中的梦想完全变成行动,起码还要等好几个月之后。可没想到现在被这忽然冒出来的龙翔集团一逼 ,反倒让这难忍的等待变得十分真实了起来。   “奶奶的,龙翔集团你们放马过来!”就在弯腰开始收拾起方榕房间的时候,罗发荣口中忽然冒出了这般粗鲁的言语。方榕愕然抬头,就看见他满脸红云,微带血丝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种罕见的兴奋和信心,也正在一瞬不瞬的望向自己。缓慢而又坚定的点点头,方榕的眼神中也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渴望和战意。   这一瞬,罗发荣竟从他身上明显的感觉了往昔他只有站在拳台上身为“暗修罗”时,才会散发出的那种无敌战神般的滔天战意和君临一切的庞大气势! 第七集 第四十一章 渊源   第七集 第四十一章 渊源   方榕站在电话亭的门口,抬眼望了望天际那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心中的阴霾这才随着口鼻间喷出的那股烟雾消散了一些出去。   暴雨之后的聊城,此刻完全笼罩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淡淡的雾气中,微带湿意的清新空气弥漫在清晨的街头,这使得街上的人与物在此刻看上去都带上了那么点不真实的飘渺和虚无,可偏偏是这种飘渺和虚无的一切,却又带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安详和勃勃生机的奇妙感觉。   “难道连熟悉的事物都会随着心境的变化而变化么?”深深的吸了一口刚刚点燃不久的香烟,就在心中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方榕头一次在下意识中,将刚抽了三口的香烟轻轻的弹了出去。   刚刚,和罗发荣分手的他去医院探望小蒋她们的时候,他被至今高烧不退,犹在陷入昏睡的林晓菡的憔悴给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只不过是受了点惊吓,修养几天后,会很快就能没事的林晓菡现在不但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病情好像更加的严重了。   方榕在浪荡游离的这十多年里,尽管与人疏于交往,对医道也几乎没有什么太深涉猎,可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眼下,病床上林晓菡潮红的面色中隐隐带着的那一抹破败的青灰和她干裂的唇上堆起的血痂,还有她短促而又吃力的急切呼吸,都显示出她现在的状态非常的糟糕。   望着病床上的林晓菡,方榕心痛的发现这一刻的她憔悴而又清秀的面颊在那一头暗淡无光的乱发映衬下,看上去是那么的憔悴和脆弱,娇小的身子被埋在显得过分臃肿和庞大了的惨白被褥里,更加的给人一种脆弱到随时都可能消失的惊心,这让已经痛了起来的方榕心中更是平添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愧疚和怜惜。   “爸爸,爸爸,别走,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彷佛在昏睡中也感受到了他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痛心和怜惜,在类似昏迷的沉睡中,小林干裂的唇齿之间轻轻吐出了将他彻底击溃的呓语。   在那一瞬间,面色苍白的方榕再也清楚不过的明白自己这两天的犹豫错了,自己不该为了自己那一点点所谓的自尊和那一缕自己也说不明白的隐衷,而再三的用那句对他父亲的承诺来阻止和欺骗自己。现在的小林最需要的是亲人的陪伴和呵护,而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治疗和自己的看顾。   就在明白过来的方榕决心通知小林父亲来看林晓菡的这一瞬,他在胸口没来由的一阵刺痛和揪心的酸楚中,恍惚的发觉林晓菡的面容彷佛又再次和远在天边的某个人的面容完全重合。也就在这一瞬,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对那个人的思念和牵挂到底有多深。   “原来,我的生活真的非常非常的不适合你啊!”在情不自禁的黯然中,伸手为病床上的人整理额记散乱的发稍之时,方榕口中轻轻的发出了呢喃自语。   就从那一刻,遮天闭日的阴霾就再次像沉甸甸的乌云遮盖住了他心头的晴空,一直到他在小蒋奇异莫名的无声注视下黯然的离开医院,那种撕心裂肺的阵痛和酸楚形成的阴霾都无法驱除,直到他放下电话。   长长的烟身在阳光下的晨雾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被昨晚的暴雨洗刷的分外干净的路面上,轻轻的弹跳了几下,终于在转瞬即逝的飞溅火星的明灭中静静的躺在了地上。   就在它苟延残喘的那一抹残烟袅袅而起的同时,面上浮现出如天际的朝阳一般灿烂笑容的方榕已经迈开了自己的步履,越来越快,越来越轻松的就在飘渺的晨雾中踏上了出城的路。   心境一片空灵!   彷佛,就在那颗烟被弹飞的同时,就像生命中很多事和记忆都将被时间无情的抛离一样,残存在他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和隐痛也被他就那么轻轻的,坚决的抛离。   “组长,省城那边有重大发现!”放下电话,杨冰略显憔悴的脸上整个焕发出一种不加掩饰的惊喜。   “赶快说说,发现了什么?”孟胜蓝闻声抬头,看到杨冰惊喜的样子,身子也不由的站了起来。   能让杨冰这样的人都动容的消息绝对应该是个重大的发现,不然他肯定不会如此。   “西南靠近边境的那个省今早发来传真,他们的边防团昨晚果真在距离边境三十公里的深山丛林中发现了一个秘密的训练基地,现在那个基地已经被他们完全占领,从俘虏的那些基地教官口中,已经确认三个月前毕业的那批学员绝大多数都来自本省的一个地下社团,领头的是个年轻人,姓贺,他的综合实力考评为这期的第一。”   “贺小疯子?那就没错了!这些人的详细资料传过来了吗?”孟胜蓝听到这里,俏目一亮,也是精神大振。   “应该就是他!传真上还说,整个秘密基地中,学员们使用的武器就是咱们在这边发现的那种武器,上一期毕业的人数为四十六名,其中除了五名是境外恐怖组织委托训练的以外,其余四十一人全部都是贺小疯子的人,他们的投入和实力确实不可小觑。”说到这里,杨冰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讥笑,懒洋洋的坐了下来。   “那还等什么?咱们立刻回省城安排抓捕和通缉,马上就走。”孟胜蓝听到这里,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就要立刻动身。   来聊城之前,除了可能存在的血夜凤凰之外,最让孟胜蓝和杨冰闹心的,就是近期在省城周围接连的出现的枪击案和那伙黑衣人。因为在以往的案件和扫黑冲突中,国内还从没见过气焰这么嚣张,装备这么精良的有组织犯罪团伙。他们这些人的所做所为从某种程度上说,早已经超出了普通帮派社团的界定,上升到了恐怖组织的范畴,这是孟胜蓝和杨冰和他们背后的上层绝对不能容忍的。   于是,在来聊城之前,针对那群黑衣人的大网便已在这片大地上悄悄撒开,覆盖的面积更是超出了西北这片区域的范围,一直延伸到了西南那边的边境。   之所以会洒下这么大的网,主要就是他们在抓捕藏匿在省城天庆小区的那几名黑衣人过程中,抢先冲进去的杨冰在对手临死前的那一刹那昏沉中,强行用秘术从他脑海中摄取的零乱资料给决定的。   当时,冲进里间的杨冰并不想把以命相搏的对手当场击毙,可就算以他的能力,在里屋那种生死瞬间的关头也没法阻止受了重创的黑衣人回刀自尽。   无奈之下,他只有在最可能短的时间里,施展出来自师门的无上秘术,对尚未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黑衣人识海进行搜魂。   在零乱混杂,飞快模糊着的识海中,他捕捉到了在濒死的黑衣人记忆中颇为痛苦和强烈的一副画面,那是在一个群山环绕的山谷丛林腹地中地狱般受训的场景。   在混乱的记忆被黑暗最后占据的前一瞬,杨冰终于感应到黑衣人脑海中的确定,那被称为死亡谷的地方似乎就在西南边境群山中的某处。   搜魂之后的杨冰尽管震撼于自己感应到的那幅受训的场景,可他并没有鲁莽上报,而是在底下经过自己仔细的整理和调查之后,才把比较客观和明确的资料报告了上去,于是,一张跨省区的大网就被悄悄的铺开。   同时,接到了他们消息的西南边境数个边防团也悄悄展开了严密的搜索,终于被某个边防团发现了那个秘密基地,于是在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突击中,死亡谷训练营被完全占领和摧毁。   从死亡谷训练营中得到资料和军火以及他们在顽抗当中表现出来的素质,引起了官方上层的高度重视,所以一道道秘密命令被相关的各省区和官方的各系统以超越以往的速度飞快的执行并落实着,最终导致了孟胜蓝他们才不过来了聊城三天,就不得不再度返回省城去处理这件事的收尾。   因为从资料中显示,贺小疯子率领下的这群黑衣人还有数十人之多,这一伙高度危险的恐怖分子对于人口密集的城市来说,其危险性和可能造成的恶劣影响绝对要超过一个血夜凤凰,非得立即让他们消失不可。   基于这样的认识,杨冰尽管心中对现下就离开聊城不无顾虑,但还是硬咬着牙和孟胜蓝一起踏上了返回省城的路,原本,他今天还准备去拜访下那位来自苗疆的古怪老人呢。   与此同时,省城四海的总部董事长办公室里,放下那部红色电话的狂枭夏永忠阴沉着脸皱起了眉头,静静的半躺在大班椅上半天都没言语。   斜对面,硕大的真皮沙发上,坐着的军师老二也皱着眉头不说话,只管出神的瞅着自己眼前升腾的烟雾,陷入了苦思。   刚刚那部电话中的声音他也隐约听到了些,再加上自己还没跟老大说的那些消息,各方面一综合,他也就明白老大此时究竟在烦恼什么,因为这也是他现在烦恼着的。   “老二,这次事态不妙啊!”沉默最终还是被点起了一根雪茄的夏永忠给打破。   “老大是说‘他’刚通知的消息?近来出了这么多事,官方有动作是早就预料到的,不过还不至于完全影响到我们四海的根基吧 ? ”   尽管心里也清楚事态有些不妙了,可老二心里还是多少抱有些侥幸,因为四海屹立到现在,并不是没经过什么恶浪洗礼的。   “贺小疯子的根已经被挖了出来,他们父子还真是对疯子,竟然效法那些恐怖组织,秘密的训练和武装了大批人手,咱们的人就是栽在这批人手中的,输的不冤。可他们这么做也完全激怒了官方,昨天帮他们训练人手的秘密基地已经被彻底收拾了,现在全国可能都会马上秘密通缉漏网的这些家伙。”皱着眉使劲狂喷着烟雾,夏永忠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   “靠,我说呢,这姓贺的父子还真他妈是疯子。那大哥你看我们现在该如何自保?”冒出粗口的老二当然知道被激怒了的官方会怎么做,四海这次真的非常危险了。   “那个茅山天师现在有什么动静 ? ” 轻轻的摇着头,夏永忠不答反问。   “刚刚来了电话,说是在聊城那边遇到了硬骨头,要请他师门的长辈出面,因此要求咱们再加两百万。我就是为这事来找大哥的,我觉得这家伙屁事都没做,就这么来回狮子大张口,实在太过贪心了。”   “硬骨头 ?   这么说他真的在那里有所发现了?好!老二,立即给他的帐户拨款,完了你再告诉他,只要他真在那边查出结果来,我们在约定之外,再付他五百万。”   和有些不满的老二不同,夏永忠听到这消息,阴郁的目光反倒亮了起来,半躺在椅子上的身子也坐了起来。   “老大的意思是 ? ”老二显然有些搞不明白他的反应了。   “这个等回头详细给你说,老二你尽管按我说的去办就是。对了,贺小疯子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 ”   有些激动的将手中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眼珠乱转的夏永忠开口又把将要出门的老二叫住。   “还是没什么确切消息,不过大致的方向是应该往南去了,我正在加派人手去查。”老二回过身答到。   “嗯,不计代价,调动所有的关系网给我尽快追查出他们确切的行踪,最好是在警方查出来之间。还有,等下老二你把所有中层以上的人手全都给我招集到会议室去等着开会,一个都不能拉下,去吧。”   “老大有办法了 ?”老二在点头转身的前夕,半信半疑的笑着问道。   “这种时候总不能束手待毙吧,老二?呵呵!”   说完话,夏永忠眉目之间的愁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中再次流露出一向惯有的信心、稳定和霸气来。   “莫非是噬魂丝?”中午的韩家寨里,盘坐在正屋土炕上的韩远山听完方榕的诉说,就不由的沉吟了起来。   “噬魂丝?”方榕一愣,难道昨晚上从背后袭击自己的那道绿芒就叫噬魂丝 ?   “嗯,很可能就是白虎宗九大禁手中排名第七的噬魂丝,一种糅合了巫法和蛊术的诡异秘术,一旦上了身,除非你体内已经炼出了三味真火,不然一刻之内绝对无救,歹毒非常。所以被列为他们宗门的禁手之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许施展。”   “白虎宗 ?听着也像是韩老一脉的宗门?”方榕一听到白虎宗,就隐约想起韩远山以往透露过的一些只言片语,依稀记得似乎也是巫门中源远流长的古老宗门。   “嗯,就像道门有五秘,佛门有八支一样,其实我巫门也有不为大多世人所知的六大宗门,其中最古老的两个宗派之中就有白虎宗。”神情微微有些异样的韩远山淡淡的说道。   “啊?难道他比韩老你们朱雀宗的历史还要久远?”方榕一听,不由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朱雀宗历史还要久远的宗派,殷商时代几乎就已经是现在人们普遍确认的历史尽头了,再往上好像就该是神话和传说时代了,难道那些传说和神话竟然全是真的?   “白虎宗传承的是夏巫的法统,历史确实要比我朱雀宗要早,所以巫门六宗两大派别中,白虎宗位居图腾派之首,我朱雀宗第二,青龙宗为末。”   “白虎,朱雀,青龙,图腾派?哈,我明白了韩老,青龙就是指的周巫对么 ?   ”方榕脑筋一转,就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杂书上说过的夏、商、周三朝中各自信奉的图腾,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巫门图腾派三大宗门的来历和渊源。   “奇怪,可我以前听都没听过他们,他们为何会找上我?”看到韩远山面色凝重的点了头,方榕这才觉得事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奇怪的就在这里,自我殷商崛起后,远避三苗之地的夏巫白虎宗一向只在西南边的苗疆群山中盘踞,绝对没道理跑到聊城这种内陆地区来发狠,再者以我朱雀宗和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们也不该会和你起冲突。难道在和睦共处了千多年之后,他们又想挑起争端?”   韩远山说到这里,方榕惊讶的发现此时他清亮的双眸中竟流露出一抹阴沉,隐隐的还有种冷嗖嗖的东西在他身边升腾。   “苗疆 ?韩老你说白虎宗一向只在苗疆那边盘居?”   方榕忍着加快的心跳,急转脑筋在记忆中搜索着自己以往是否在无意间得罪过白虎宗的人。   他可不想看到韩老眼中和身上流露出这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息,这种气息给他一种很不妙的感觉,这证明素来平和的韩远山韩老太爷明显的生气了。   “嗯,他们主要就分布在苗疆,也就是现在的云贵周围那些省份,特别是那一带的大山,山里几乎全部是他们的天下。”   “难道白虎宗里大多人是少数民族?”方榕听到这里,心里猛的一跳,脸上不由的就表现出一抹特别的认真来。   “没错,白虎宗里几乎所有的大巫师都是苗族和彝族等那些少数民族的人。其实说白了,白虎宗就是那一带的巫师们共同的宗门,门下共分七十二大支,三百零六个小支,潜势力非常的大。”韩远山有点奇怪的盯了方榕一眼后,点头说到。   “那是不是可以这么说,那边所有村落中的大小巫师都是白虎宗的子弟?”方榕眼睛一亮,急急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怎么,方榕你和他们有过瓜葛?”韩远山是谁啊,一眼就看出方榕肯定和他们有些过去。   “如果是这样,他们就更不该找上我,就算找上我也不该和我动手啊。”方榕心里这么琢磨着,不过嘴上却含混不清的说道:“我是去过那边,而且和那边的几个大巫师多少有点交情,按理说他们不该跑到这边来袭击我才是。韩老你看这次会不会是个误会?”   “要是误会那自然好说,就怕不是误会。”冷冷的说道这里,韩远山沉吟了一下,老眼中寒光一闪:“既然聊城内接连来了这么多高人,方榕,我看我干脆陪你下山走一趟,免得人家回头说我朱雀宗怕了他们。”   说着话,韩远山就要起身下地。   方榕一看,这事不对了,赶紧起身扶住老人的身子笑道 :“韩老,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咱们琢磨琢磨再决定怎么做好不好?”   “韩老我也觉得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您老先别急,咱们合计合计再说也不迟。”一直在一旁静听不语的独眼客吴冷泉也被韩远山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也忙着站起身过来劝说。认识韩远山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韩远山生这么大的气。   “不是我激动,这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我朱雀宗和他白虎宗关系。自巫门之争后的这千百年来,我朱雀宗历代宗主中,有十二代宗主和他们交好,其中更有三代宗主有大恩与他们白虎宗。   我执掌宗门的这数十年来,也一直和他们宗主交好,相处的甚为融洽。可以说,自巫门之斗后的一千八百多年来,巫门六宗中,我朱雀宗和他白虎宗一直互为盟友,双方也对彼此的术法信物所带的特征相当的熟悉,昨晚上攻击方榕的人既然能施得出噬魂丝这种禁术,就不会是他宗门中的一般人,最起码也该是长老级别的大巫师,这种大巫师不可能在施法时感应不到方榕身上有朱雀镜存在的。   既然明明知道他身上带着代表我宗门宗主传承的信物,竟然还会施展出噬魂丝这种恶毒的禁术在危险关头偷袭,那就绝非误会这么简单的,何况在他偷袭之前,还有茅山派的人在明攻!”   被两人劝回炕上的韩远山压了压心头升腾起的怒气,这才将自己动怒的原因说了出来。   “韩老你说在白虎宗的人偷袭我之前和我斗法的是茅山派的人?”方榕问到这里,头真的开始有点隐隐作痛了。这是什么和什么啊,自己那里招惹到这些名门暗宗了? 怎么现在全都冲着自己来了 ?   “根据你说的斗法中出现的现象,那漩涡很像是茅山秘术中,无极天罗被施展出来的状况。当时幸亏你守的住,不然一旦被吸入那个看似幻象的漩涡,你就会形神皆毁,骨肉无存。一般这秘术都是他们用来对付和镇压那些他们口中的妖魔精怪的,怎么这次也拿来对付你了?”   韩远山给方榕解释到这里,自己也沉吟了起来。现在仔细想来,昨晚方榕被袭击这件事真的透着那么些古怪的味道,不然没道理让道巫两门的人一起联手来对付方榕,这不合常理。   “韩老,你看会不是因为前天晚上方榕房间里的异样引起了昨夜的冲突?不然就只能解释为是他们两门联手来向你朱雀宗挑衅了,不过我总觉的这种可能性不大。”   独目中光芒闪烁的吴冷泉忽然开口,将陷入深思的韩远山和方榕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非常有可能!不然就无法解释为何白虎宗的人也会找上我了。“方榕轻轻一拍双掌,点头非常肯定的说道。   “咦?方榕你好像从知道白虎宗底细后,一直都非常肯定他们不会找上你,难道你真的和他们有什么渊源?”吴冷泉一看方榕又是这么肯定,不由的心下微觉的好奇。   “几年前我到过苗疆,和他们那边非常有名的几个大巫师有一定的交情,我相信他们不会针对我来做些什么的!而且还有那个茅山派,我自问以往并没和他们有过任何瓜葛,如果不是为了前天晚上的异样,我想他们也没道理无缘无故的找上我。这下一弄明白,我就放心了。”   方榕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很灿烂的笑了起来。   “像聊城这种小地方不应该同时忽然冒出这么多修行人,这事不可能那么简单,方榕你自己小心点。”转头仔细看了面色依旧凝重的韩远山一眼,吴冷泉猜测事情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不然韩远山也不会表现的这么异样了,所以好心的提醒到。   “知道了吴老,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来路,就没事了,我会小心的,韩老你也放心。”已经基本弄明白了状况的方榕嘴里说着话,站起身来就准备找个托词出去。他可不想为了自己的事把韩远山也拉下山去,何况眼下这事从韩远山的反应中,就已经带着微微的凶兆,那可是两大巫门宗派会起纷争的征兆啊,就算方榕自己被那巫师再来上一次偷袭,方榕都不会让韩远山下山去的。   因为他觉得自己欠不起这份情,也承担不起那样纷争起来的后果。   “方榕你等等。”忽然张口叫住方榕,脸色已经平静了许多的韩远山望向吴冷泉:“冷泉,反正上面也没什么事了,等下干脆你陪方榕下去待几天?你在他身边,我会放心一点。”   “这,好吧。那我现在先去看看那两个病人,把后面要用的药给他们留下。”吴冷泉独眼中稍稍的一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他发觉,如果现在自己不答应的话,韩远山可能会自己亲自下山,那样的结果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他和方榕不同,同样身为宗派中人的他可清楚一旦不同的宗派真起了冲突,特别是像韩远山这种巫门宗主级的人亲自面对上了这种冲突,那后果是极其惨烈和可怕的,往往就会牵扯到宗门中所有的子弟,那绝非一两个人当事人的事情。   “韩老,不用再麻烦吴老吧 ? 我不会有事的,再说三哥他们也需要他治疗和照顾。”看到吴冷泉出去了,方榕这才小声向韩远山建议到。   “不是他去就是我去,你自己选一个。”韩远山淡淡的应到。   方榕一看,没办法了,只好瘪笑着摸摸自己的鼻子,不言语了。   “冷泉是个很值得一交的伤心人,他不但家学渊源,是当世罕见的骨科大家,而且还是古医门中祝由宗本代的宗主。除此之外,更难得是他在封闭了自己这么多年之后,会对你有了些兴趣,所以我才会要他陪你下去。唉,几十年了,这也是他头一次对除了几个故人之外的人有了反应,唉。”   忽然再次开口的韩远山说着说着连叹了两声,清亮的眼眸中竟也闪过了几许浓浓的凄苦和感伤,这让方榕有些愕然的发现此时他的神情,和吴冷泉惯有的神情有些相似。   “吴老他,”   “这个你别问我,回头去问他吧,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抢先打断了方榕想问的话,合眼收敛了下心中的波动,韩远山又睁开眼瞅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方榕一眼,脸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如果他肯告诉你,那就是把你当成了朋友,就像我这样的朋友。对了,你等下回去的时候把那个张振也带下去吧,多事之秋多个帮忙的人总是好的。”   “那好吧,韩老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要是没有,我准备去看看三哥他们。”方榕忍下心头对吴冷泉的种种疑问,准备出门了。   “不为形累,不为物役。放下心中包袱的方榕还需要我再罗嗦什么吗? 不用了,放手去做就是。”清亮的双眼巡视着方榕,脸上再次露出笑容的韩远山缓缓的说完话,又闭上了他的眼睛。现在的方榕看起来真的已经不用他再多担心了。   方榕一愣,随即也带着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转身走了出去,步履之间显得轻快无比。   他知道,面对着这个老人,自己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关注着的双眼。既然现在他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让一切都冲自己放马过来吧! 第四十二章 粉墨(1)   第七集 第四十二章 粉墨(1)   “方榕你怎么把吴老和那家伙也带下山了?这不是添乱么?”等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掩上门,罗发荣就冲着方榕埋怨了起来。   刚才当着吴冷泉和张振的面,这话他不好问,现在他们都被安顿在宾馆里各自回房去梳洗了,所以这才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咦?罗头你好像有点焦躁,怎么?事情办的不顺?”方榕不理会他的嘟囔,反而仔细研究着他脸上的表情问到。   “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方榕,你以前是否得罪过刘副局长他们 ? ”被方榕这一问,刚回来就被张振他们也来了的事给耽搁了的问题就又重新占据了罗发荣的脑海,他的脸这下真的阴沉了下来。   在方榕返回聊城的这大半天时间里,已经和方榕认真商量过的他也没闲着,大清早就直奔招商办,在招商办的官员们上班的第一时间就将他决定全面投资的决定给报了过去。   刚开始的招商办内,反应一切还好,相关的官员都表示了热情的欢迎,那个闻讯从工商局赶来的刘副局长显得更是积极和热情。   可是就在相关细节和手续的洽谈会上,当他说出自己这次投资的主要合伙人是方榕之后,还没等他继续说出董事长也是方榕这件事呢,原本热情无比,一直笑容满面的刘副局长的脸却变了。不但变了,而且还没等别的官员说话呢,他倒是第一个抢先皮笑肉不笑的说出了一连串冠冕堂皇的言语。   尽管他话里也没明确表示由罗发荣和方榕共同投资不行,但也不点名的提起了方榕书店因为贩卖黄色书刊被封查的事,若隐若现的话里几乎可以说是道尽了他对方榕人品的鄙视和对他能力的担心。连带着,神色间甚至隐约的都对罗发荣投资的诚意和目的都有怀疑和敌意。   招商办的官员都是些什么人啊,各个都是在官场上混的精的不能再精的人物,不然也不可能钻到聊城这眼下最让人眼热的招商办里来,因此他们的态度也一下子变的暧昧起来,尽管其中也有个别梗直的官员指出投资的事和投资者的个人品质其实并没多大关系,招商办应该以大局为重等等的说辞,但是在当时那种暧昧含混的局面下,并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   况且当时罗发荣因为来的匆忙,自己也并没有准备好正式而又详细的投资规划书,于是,在顿时心起疑窦的罗发荣竭力周旋下,这次洽谈会在众官员一片研究研究的哈哈声里落下帷幕。   会后,心生不解的罗发荣原本想请刘副局长吃饭,想在私下里套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没想到会后的刘副局长一改前几日热情而又熟络的态度,客气婉拒的神色背后竟让同样成精了的罗发荣真正感觉到了一丝敌意。   这让罗发荣心里的疑云更是大起,因为根据他对人性和这几天对聊城官方态度的了解,面对自己和方榕他们这么大的投资计划,身为招商办领导的刘副局长根本不该有这样的敌意和暧昧的态度,这于常理不符。   再说了,就算因为封店,方榕这边的小蒋她们的反抗和之后黄毛的威胁让他和他所在的单位没了面子,使他对方榕心存不满,但这也不至于使他在这种对聊城和他自己而言,都有巨大利益的事上跳出来作梗。   一定是另有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原因,不然这个混帐局长前后的态度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仔细推敲过所有交往以来的细节之后,罗发荣在自己的心里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因为根据他以往对官场和刘副局长的了解,他知道,刘副局长并不是那种背后有大靠山,而自己什么都不懂,光靠着靠山在官场上混的人。不但不是,相反,在和他这几天的交往中,他给罗发荣的印象还是属于那种颇有能力,精明到一点就透的人。   如果说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件小事上的不满,宁愿冒着违背官方主调的危险,而做出这样主动放弃和拒绝能让自己公私两面都会获得极大利益的事,罗发荣就是打死也不会相信,更别说这样的人也绝对不可能在官场上混到眼下的位置。   那究竟他是为了什么而做出这样看起来明显愚蠢透顶的决定的呢?   回到宾馆的罗发荣百思不得其解,苦苦琢磨中,他忽然又想起了自己那天在方榕书店竟拍的现场,注意到刘副局长和那个最后跟自己竞价的半老女人之间有些不太正常的眼色,随即又不能自主的想起方榕书店被封这件事其中的蹊跷。   方榕的那家小书店一向在聊城人中间口碑极好,和各管理部门的关系也一直相处的不错,再加上方榕的为人和性格,书店里根本不可能,也不需要去贩卖什么黄色图书。可就是这么一家口碑极好,守规矩的小店,怎么会忽然就被那些检查部门接二连三的突检?而且第一次查不到东西,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以后再次检查就又查出来了 ?   其实书店被封这件事前前后后中,很多地方都明显不合常理和透着跷蹊,在罗发荣的感觉中更是始终都带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但是前几天,事主方榕自己对这些不闻不问,一心钻进了牛角尖要想办法救小蒋和小林,而且心态和言行中还流露出了让罗发荣感觉到极度危险的杀意,所以罗发荣尽管心里暗犯嘀咕,但嘴上也不敢多提,因为他害怕这会极大的刺激到已经接近爆发状态的方榕,让他做出一些根本无法收拾的事情来。更何况,他也相信,一旦小蒋她们的事情稍有转机,以方榕的才智,也一定会立即看明白其中的猫腻,到那时再仔细研究也不迟。   可是事态的发展和进程的变化快的让他和方榕都没有时间坐下来认真的推敲此事。但是现在,到了这让人疑窦丛生的现在,这些暂时被忘记了的东西统统都在他苦思的过程中冒了出来。   于是各种各样合理不合理的事情全都在他脑海里翻腾着搅和了起来,逐渐逐渐的,他敏锐的心在这重重迷雾之中隐约的感觉到了一个围绕着方榕而编织出来的阴谋运行的轨迹,只是他一时间还无法找到合理的,可以说服自己的解释,那就是为什么刘副局长他们会陷害方榕?   一个老老实实的小书店老板绝对不敢,也不会和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管官员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一心隐匿的方榕也更不可能会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他们会起意铁了心要收拾方榕?   到了下午,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的罗发荣又从一个不知来历,也不肯说自己是谁的电话中,得到了另一个让他根本想不到的消息,那个自己一直在担心的龙翔集团考察团也向招商办送达了正式详尽的投资计划书,他们的计划书不但囊括了自己在上午的协商会上所说的全部项目,而且还多了一些能让聊城的所有官员都不可能推辞的项目,那就是采用收购和兼并以及合资的方式,全面大范围的解决聊城境内那些亏损和濒临破产边缘的国有问题企业。   一听到匿名电话中给出的这个消息,罗发荣手机还没关上,头上的汗就整个下来了,如果一旦龙翔的投资计划得到招商办和聊城官方的一致认可,那他自己和方榕他们的所有计划不是全部泡汤了么 ?   他当时就急得的满房间乱转,可身边方榕又不在,在聊城他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商量,所以最后他心一横,直接使出了刚刚从黄毛身上学来不久的痞子作风,孤身直闯聊城最高首脑的办公室,硬是靠着和市长秘书的大声争吵,引起了正在开会的聊城市长和高官们的注意,经过他撒泼式的告状、威胁和努力,这才争取到了三天后,和龙翔集团一起参与聊城官方最高级别洽谈会的资格。   “回来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憋闷和生气,现在你也回来了,你说说你到底在那惹他们了,眼下的这局势咱们又该怎么办?”一气将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都一咕脑端了出来后,罗发荣又悻悻的看着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的方榕嘟囔道 :“我下午在市府可是把人都得罪完了的,要是咱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看咱们这计划铁定就泡汤了。早知道如此,你这次就该让韩老太爷下来,有他出面或许还有点盼头,吴老他们根本帮不上忙,那家伙又只会添麻烦,想想真是让人沮丧。唉!”   “呵呵,罗头说说你是怎么得罪那些官员的?”坐在那边掏出一颗烟放在鼻子下嗅着的方榕脸上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紧张和慌乱,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调侃着一脸疲惫的罗发荣,看不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还能怎么得罪? 最狠也就是威胁了,我说完咱们的情况后,就直接告诉他们,如果这次的投资洽谈不给咱们和龙翔那边同等待遇的话,我明天就到省城去找各大报纸和电视台,想办法搞臭聊城的投资环境,反正最多也是我什么都干不成,咱们另换地方再想办法。结果他们妥协了,不过他们都气的够戗,要是咱们没什么好办法的话,我看这事回头还是没戏。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别老是问我这些破事行不?”   说到最后,罗发荣真急了。   “别急,别急,罗头你看这是什么 ? ”方榕一看罗发荣的脸都急得有些发黑了,这才脸色一正,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沓折成方块的纸来。   “咦?是投资计划书?”一脸狐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罗发荣就轻轻的叫了出来,再也顾不上看方榕脸上的反应,径自一目十行的浏览了起来。   “罗头觉得如何 ?”方榕含笑耐心的等着罗发荣翻到最后一页,瞅着他脸上越来越明显的惊喜,笑着问道。   “厉害,不但是中规中举正式的计划书,而且非常的详细和周到,连咱们先前没想到的收购和兼并国企的项目详细分类和步骤都有了,要是下午我手头有这么一份东西,又何必使出撒泼的手段? 好,确实好!只是这字,也忒他妈难看了,这是小方你写的 ? ”   罗发荣略带兴奋的晃动着手中的计划书,好奇的望向方榕。也难怪他惊讶,那厚厚的一叠信纸上,表达出详尽投资内容和计划的字迹本身,却就像小学生写的一般,歪七扭八图图画画乱的不成样子。   “你不是刚说人家帮不上忙么 ? 这是张振写的。”不知怎得,方榕此刻非常享受罗发荣绷大了眼睛,一脸不能置信的那幅样子。   “是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要是他能写出这样老到细致的计划书,我宁愿现在就把它一口吞下去,连嚼都不嚼。方榕你快说,到底是谁写的 ? ”   “呵呵,三哥口述,张振执笔,昨晚上化了一夜时间写出来的。”方榕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这才告诉了他实情。   “三哥弄的?天!还真让人想不到。”罗发荣惊讶的张大了嘴,死死盯着手中的那叠纸,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咱们以往都小看三哥了,我也是今天看到这个,才想起三哥以前说过,他在里面就自修通过了文学和法律两个专业的大学考试,后来一问,才知道这几年他又一直在自修经济法学………”   “再加上他对聊城的了解,难怪他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写出了这么正规详细的投资计划书,厉害,真是厉害,以前真是小看他了,哈哈!”   惊喜之下,打断了方榕话头的罗发荣才不去管方榕脸上的那一抹微微慨叹呢,此刻他心里全被这意外的发现和惊喜给充斥着,因为这样一来的话,只要赵三伤势一好,自己这边无疑又多了一个靠得住的硬帮手,而绝非再只是方榕和自己两个人疲于奔命了。   以前尽管他也知道赵三并非等闲之辈,但在内心深处,并没对他在即将展开的投资中的作用报以太高的期望,其实严格的来说,就算是方榕,他在心底里都没有抱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高的期望。   之所以前面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去说服赵三和方榕,而且还将在脑海中自己最合适的位置让给方榕,最主要的原因只不过是他首先要保命,那个暂时不知所踪的降头师就像一把时刻悬在脑门顶上的利剑,随时随地的提醒着他,在没找到人来对付的眼下,只有靠方榕或者说通过方榕靠韩老太爷,才是最保险的选择。   但是身为客人,他也没理由始终赖在聊城不走,何况前些日子,要不是他想到这个办法拖住方榕,恐怕方榕早就悄悄走了,方榕要是一走,他唯一能靠上的保障也就消失了。   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的拉方榕下水,因为他在聊城看到的现实也确实让他觉得大有可为,所以他在经过对自己所掌握的情况综合再三考虑后,才拉上了赵三,也才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了方榕。   可现在没想到赵三除了混江湖厉害外,连生意方面也这么厉害,况且赵三这次表现出来的能力,也恰恰正是他自己相对匮乏的方面。   所以现在的他可是开心了一阵子,可是等这股兴头一过,又想到了眼下情势的他郁闷了起来:“现在就算有了这计划书,咱们从各个方面来说还是差人家龙翔集团很多。别的不说,人家怎么说都已经是手续齐全,人员完备的大公司,咱们到现在还连个正式的公司都不是,再加上官方明显有人针对你,我自己今天也把人得罪了,头疼啊!”   “罗头你怎么到了现在还是这么罗嗦?既然已经对上了,这种没用的瞎琢磨就少想一点,不是还有三天准备么 ?咱全力卯上就是!”   说完话,方榕也不理会罗发荣狐疑的眼光,站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住脚回头说道:“我现在出去一下,等下如果吴老他们过来的话罗投你招呼一下,晚点咱们去小四川酒家那里吃饭。”   丢下满头雾水的罗发荣,方榕一出宾馆的门就慢慢往赵三私下交代的那个地方找去。赵三所说的他们那个临时聚集的地方离聊城宾馆并不远,以往的时候方榕也曾多次的路过过。在方榕的记忆中,那似乎一直是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一个寻常小院,甚至在方榕的印象中,那小院的男女主人自己都也勉强说的上认识,男的好像姓董,隐约记得是聊城食品厂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工人,女姓马,好像是个家庭妇女,好像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儿,经常到自己书店买书,怎么这一家人会和赵三有那么深的关系 ?   路不长,但在夕阳余辉的照耀下,方榕拖着长长的影子,脚步却迈的很慢。因为他知道,每迈前一步,就离自己一直企盼着的安静日子走远了一步。   尽管这两天心中已经想的通透的不能再通透,可是就在一刻,方榕还是隐隐约约的发现心里翻腾着一种掉头回去的冲动,就像眼前,他想留住天际云霞处那一轮正在西沉的夕阳余辉一般,尽管知道不可能,可是心里却真的很想留住。   “方老板,你可来了,三哥他好吗?”门响处,推门进来的是身材瘦小的包打听,一看到屋内等着自己的是方榕,他黑瘦的脸上顿时泛起了一片激动。   “三哥挺好,他正在养伤,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了。小包,我听三哥说他有些东西留在你们几个手中?”方榕站起身,笑着打了个招呼后问道。   “有些东西?哦,明白了,是有些东西留着,榕哥要用 ? ”包打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细小的双眼中已经有亮光在闪动。三哥终于要杀回来了!   “不是我要用,是你们要用。”方榕淡淡的一笑,随即面色一正:“回去找齐所有你能联系上的兄弟,明天下午到聊城宾馆的二楼来找我。不过在这之前,先把长贵和铁蛋他们找来,按这条子上说的去办点事。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说到最后,方榕的脸上杀意隐现,再无平时那般的和善。   “明白了榕哥,还有什么吩咐?”包打听见状,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哆嗦,接过纸条后扫了一眼,立刻恭敬的答应了下来。   “这点钱是三哥交代我给你们的,你拿回去叫长贵给兄弟们分了。你告诉长贵,三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都听我安排。等下你回去想办法把黄毛给我找来,晚上我要见他。没事了,你先去吧。”   此时的方榕脸上身上,再没有任何平素的温和和良善,神色间,倒是隐隐散发出只有赵三在安排事情时才流露出的那种微带冷酷的风范。   “既然要玩,那就玩大点好了!”在包打听走后良久,静静坐在暮色里的方榕轻轻对着空气呢喃出这么一句,站起身,拉开门走了。   “罗头,等下你先陪吴老和张振他们回去,另外记得到了宾馆后找他们经理,就说咱们要包下他们宾馆的二楼全部房间,大约要包上半年到一年左右,看看是什么条件。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明早我也搬过去。”   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慢慢擦着嘴的方榕忽然抬起头,对着正在和吴老说话的罗发荣说道。   “包下整个宾馆的二楼 ?”罗发荣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眼望向对面坐着的方榕,这时他又再一次明显感觉到了现在的方榕与往日的不同。   本来,稍微晚来了一会的方榕一进餐厅,罗发荣就发现方榕和平时不大一样,首先是穿着,往日里换来换去都离不开的那些普通便装此时被一身黑条纹的名牌西装给代替了,这么热的天里,方榕不但规规矩矩严严实实的穿着西装扎着领带,就连平日里老是软踏踏的贴在额上的一头乱发也收拾的油光锃亮,整整齐齐往后背去。   鞋也换成新买的名牌老人头了,猛一看上去,整个人好似浑然变了个模样,就连宽阔饱满的额头之下,那双自眼镜碎过之后再没被镜片遮掩过的双眼中,流露出来的光芒都和往日有了些不同。   具体是什么样的不同罗发荣一时也说不上来,但是就在那一瞬,罗发荣在心中清晰的感应到向自己走来的这个人再也不是自己以往习惯了的那个貌似良善的方榕。因为在这一瞬间,他从方榕的身上眼中,再也感觉不到他隐隐潜藏起来的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阴郁和黯淡,此时的方榕,完完全全就像一缕正午时分从窗帘的缝隙中抢进来阳光,仪表堂堂的明朗中潜藏着一种难言的锐利,夺目,但却丝毫不会伤人。   在好不容易适应了方榕忽然的变化后,罗发荣又被他忽然吩咐般的话语和态度给弄晕了,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方榕怎么会忽然又要包宾馆。   “嗯,从明天开始直到咱们自己的办公场所盖起来,咱们就一直在那里办公。”方榕显然并不想让他有仔细琢磨的机会,淡淡的笑着又丢给了他出乎预料的一句。   “在那里办公?”罗发荣坐直身子,眯着眼缓缓的,一字一顿的重复着问道。这时候,他已经快被方榕没头没脑的决定和有些不在乎的神态激怒了。   “嗯,在那里办公,罗头你先回去按我说的准备,等晚点我过去再给你解释。”微笑着,方榕也坐直了身子,明显明亮了许多的双眼也一瞬不瞬的盯上了他的眼睛。   双目交汇,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张振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的依旧在低头大嚼,而吴冷泉,却微眯着独眼,后靠在餐椅上若有所思的一言不发,餐馆中也依旧闹哄哄的一片噪杂,只有这张靠窗的饭桌上,显得格外安静。   “他这是什么意思 ?在故意叫我难堪吗? 应该不会吧?”心里乱想着,罗发荣缓缓的,缓缓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餐桌之上,只是他自己没注意,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头也低了下去。   “呵呵,罗头,那天不是早就给你说过了初次相见么?商场中的我以后你可要多多包涵哦。”   就在这时,他嗡嗡作响的耳边忽然又传来了方榕明显含着笑意的声音,抬头,正好看到方榕大有深意的双眼中流露出来的笑意和脸上勾出的那一抹鬼脸,温暖而又犀利。   夜色渐深,空气中翻腾的热浪也逐渐趋于温柔。房间中,就在《楚歌》那悲凉凄切的埙音声里,换回便装的方榕站在靠墙的那排书架之前,伸手轻轻抚摸着书架上一排排的书籍,平静的脸上眼中流淌出了一种非常明显的黯然和惋惜。   埙音凄切,带着一种能让人连骨髓都要凝结的悲凉在略显空旷的房间内回荡,房间里的床上,方榕收拾好的衣服包裹和装着一些不能割舍下物件的藤条编成的箱子静静的摆在床单之上。   整个房间里略显得的有些乱,就连平时也算明亮的灯光在方榕的感觉里也显得有些黯淡。书架上的书还是整整齐齐的码在书架上,方榕并没打算连这些书都带走。   因为他知道,一旦出了这个门,今后的自己恐怕再也不需要这些书来打发掉那漫漫长夜中不眠的时光了。   可人毕竟是感情动物,就算他是被天妖附体的方榕,也不例外,三年多来,就是书架上这些根本不懂的任何感情的书,一直默默的陪伴着他渡过了这相对平静的一千多个日夜,而今要一朝全部舍弃,心中难免会有点不舍。   就在这时,关着的门被人敲响了,紧接着在他过去开门的瞬间,一把略显生硬的苍老声音就又在门口响起:“大雾山莫亚请见主人!”   “大雾山?”方榕心里一愣,随即恍然,门外应该就是那个白虎宗的巫师来访了。   拉开门,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看上去明显不是常见打扮的老人,特别是他头上缠着的厚厚头巾表明了他的来处。   “方榕有礼了,老人家请进。”   方榕熟练的用苗礼给老巫师献了一礼,随即笑着延客入内。原本他是准备明天自己去上门拜访的,没想到人家先来了。不过这样一来,悬在他心头的那颗石头也落了地,因为他从老巫师身上没有感觉到任何敌意。显然,昨晚对他的偷袭并不是像韩老猜测的那样,冲着朱雀宗来的。   “方榕?你就是昨晚的主人?”老巫师显然被他的苗礼和他的年轻以及友善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了,在赶忙还礼之后,语气中流露着淡淡的惊呀之意。   “老人家请床上坐。昨晚逃过一劫的就是我。”方榕将老巫师让到房间内坐下,这才在忙着倒茶端水的空里打量了一下昨晚差点要了他命的老巫师的长相。   让他意外的是,同样是源远流长的巫门宗派中的高人,这个名叫莫亚的老巫师身上却绝对没有从韩远山身上就一眼就能感觉出来的那种云淡风轻的高远和淡泊,除了外貌上的差异之外,这位老巫师相对瘦小的身躯上散发着一种能让方榕明显感觉到寒意的阴冷气息,厚厚的缠头布下面,那双冷森森的双眸之上,雪白到不带丝毫杂色的浓浓双眉和略带鹰勾的高鼻梁,配合着除了额头和脸颊之上几条深深的皱纹外,再没有任何皱纹的黑脸和如刀般薄薄的嘴唇,再加上他胸前那一串白渗渗的骨质饰物,整个就带给人一种异常明显的讯息,他绝对不是寻常人。   不过方榕随即想起了以往自己见过的几个苗疆大巫师,于是他心中的意外就被很自然的收敛了起来。因为那边的巫师装扮大体都差不多,这位名叫的莫亚的老巫师并没有超出那个范围。   “方榕,对不住了,我有些不能接受你的年龄。”有点突兀的说了这句话后,老巫师莫亚忽然闭上了眼睛。   随即,含笑而坐的方榕就感觉到怀中的朱雀镜忽的一热,发出了一声微微的轻鸣。   “呀!原来真是朱雀宗本代宗主当面,莫亚失礼了。”睁开眼的莫亚带着一脸的惊讶和惶恐,忽的一下从床上跳到了地上,随即在方榕还没来得及阻止的空里,一个巫门中人拜见其它宗门长辈宗主的大礼就施了下去。   “老人家千万不要如此,方榕不是宗主,受不起这样的大礼!”方榕赶忙跳起身将身子挪到一傍,口中轻呼着,伸手拉住了正准备拜下去的莫亚。   “难道你怀中的不是宗主才能持有的玄鸟镜?”莫亚显然不肯相信他的说辞。   “我怀中是朱雀镜,不,是玄鸟镜没错,可我真不是朱雀宗的当代宗主,老人家你先坐下听我说。”   方榕被他的坚持闹了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心存疑惑的老巫师莫亚重新劝着坐在了床上,这才迅速把自己和韩远山之间的关系大致的给他做了个说明,让半信半疑的莫亚这才相信他不是当代的宗主。   不过不管他怎么说,莫亚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他现在连朱雀宗弟子都不是的解释,一心就认定他就是朱雀宗选出的下代宗主,因而神情中明显拘谨了不少。   “方榕兄弟,莫亚昨晚并不知道这房间的主人是你,所以做出了很冒失的事情,还请你多多原谅。莫亚在这里给你赔罪了。”等双方重新坐定后,老巫师沉默了一会后,忽然又站起身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开始赔礼道歉。   “我明白昨晚可能是个误会,莫亚你千万不要这样,我说了我受不起。”方榕一看老巫师通红着脸说到最后又要站起身施礼,整个头都有些大了,赶忙又抢先站起身拉住了他。   又一小阵子解释和忙乱过后,明白了他昨夜果然是被自己前一晚上的爆发而引来除妖的方榕这才找到了可以安静说话的机会:“莫亚长老,白虎宗不是一向都在苗疆一带不常出来么,怎么长老会千里迢迢的跑到聊城这种小地方来了?”   “我是被人请到这里来的,因为他父亲和他父亲公司里的人在前些日子全都被一个妖物给屠杀掉了。”因为误会的消除而明显放松了不少的莫亚并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来意坦诚相告。   “被人请来的 ?”方榕听了这话,心里突的一跳,他已经大致猜到是谁请他来的了。只是一时间还没想明白长风集团的人怎么会认识远在苗疆大山中的莫亚他们。   “是啊,是贺云前些天专门派人到我们村里请我的,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结果前天夜里发现这边果然有问题,当时幸好方榕兄弟你不在,那一晚那妖物就在你房里。所以我才会想着在昨晚上前来偷袭,因为这房间中昨晚上妖气依然非常浓,却没想到是你在与人斗法,真是对不住。”   略显不自在的莫亚四下打量着空荡荡的房内,苦笑着摇头再次赔礼。   “请你的人姓贺?那样的话出事的地点就应该在省城不在这里啊,长老你怎么追到这边来了?”方榕心里暗叫侥幸,要不是韩老的朱雀宗和白虎宗的关系密切,自己这个屋主恐怕过不了两三天就会被莫亚他们给追查了出来,他们可不像那个杨冰,还会注重什么在场不在场的证据。   “贺云告诉我妖物可能就躲在这小城附近,所以我就直接来到了这里。说实话,我自认不是那妖物的对手,所以昨晚才会来偷袭,不过现在我就放心了,有韩老宗主和方榕兄弟你们在,那妖物猖狂不了几天。对了,方榕兄弟,前天晚上那妖物到你这里来闹,是不是就因为韩老宗主和你收拾过它的缘故?”   “可能是老太爷收拾过它,我事先并不知道,今天我上山去问老太爷,老太爷却含笑不答,只是一个劲的叫我放心,说是那妖物不会再出来害人了。”方榕强忍着心头的惭愧和一股突如其来的笑意,一脸坦诚的撒着弥天大谎。   “妖物果然已经被韩老宗主给收掉了,怪不得我们老宗主每次一提起韩老宗主,都是一脸的佩服。这次莫亚远来有幸,知道韩老宗主就住在附近,明天一定要上山去拜望一下他老人家,一来谢罪,二来也好亲眼见上一面。”   莫亚一脸敬佩与仰慕的说着话,望向方榕的眼光中更是一片热切。   “小方,开门。”就在方榕刚要说话的前夕,关着的门又被嚷嚷着的罗发荣敲响了。   “是我朋友。”方榕冲莫亚歉然一笑,起身过去开门。   “小方你怎么还没过去?我等的都快急死了。”说着话,罗发荣走了进来,随即就被站起身的莫亚吓了一跳:“小方,这位老人家是?”还好,尽管吃惊,可是在最近遭遇过这么多希奇古怪的事之后,精明过人的罗发荣并没有失礼、   “罗头,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大雾山来的莫亚长老。”   “莫亚长老你好,我是小方的朋友罗发荣,没打扰你们说话吧?”没等方榕再给莫亚介绍自己,罗发荣抢先抱拳见礼。   其实这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是伸手行握手礼,反正事后按他自己不无得意的话来说,那是因为他在第一眼见到莫亚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他是和韩远山一类的异人,对这类异人当然不能用现在的那种握手礼。   “方榕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再来拜访。”同样抱拳给罗发荣还了一礼后,莫亚转头向方榕告辞。   “明天还是我去拜访长老吧,礼尚往来嘛,呵呵。”方榕知道这种情况下没法再谈什么,也不在留客。   “那好,我现在住在东风路三十二号,明天我恭候方榕兄弟的光临。告辞!”用告别的苗礼向方榕和罗发荣各施了一礼后,老巫师莫亚准备动身出门。   “长老请!”罗发荣殷勤的抢着尽送客的责任,现在的他对这类他不能了解的奇人异士充满了一种又敬又怕的奇异心理,因此在礼节上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和大意。   “咦?”含笑点头,在方榕的相送下正准备出门的莫亚在刚经过罗发荣身边的时候,忽然嘴里发出了低低的一声惊咦之后,忽然就站住了脚步,一双忽然闪烁起神光的双眼就像利刃一般的刺进了罗发荣愕然的双眸。   “啊!”罗发荣一声尖叫,双眼中突然一阵灼通,眼前黑了起来。   “罗头!”方榕反手扶住踉跄欲倒的罗发荣,已经暴起寒光的双眼往莫亚脸上瞪去。   “莫亚刚才只是试了一下,方榕兄弟不要多心。方榕兄弟,你朋友前几天是不是中过降头或是被人下过蛊?”莫亚往后稍退了一步,表示自己没恶意。   “他前几天中过狂头降,不过已经被老太爷破去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么? ”方榕心下一松,扶住依旧陷入昏沉中的罗发荣问道。   “破降之后他本该好好修养的,可他仗着外力的催化强行活动,留下了点病根。不过不用担心,这点病根已经被我破去了。这样吧,方榕兄弟,咱们能在这里相见也是有缘,我这里有个自己炼制的小东西,带在身上对降头和下蛊有一定的防护和预警功能,就送给你做个纪念。”说着话,他从腕上的那串奇形手链中摘下一个漆黑的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珠子,塞进了方榕的手中,然后不等方榕推辞,就笑眯眯的转身走了。   “有那些东西靠近的时候珠子会变成绿色。”看着手中的珠子,方榕听到楼道里隐隐传来他微带兴奋的,略略有些生硬的话语。   “这东西大约就是他赔给自己的道歉礼吧?”面带微笑的方榕再次打量了下手中黑乎乎不见有任何特别的珠子,在顺手把珠子塞进罗发荣胸前口袋礼的时候不由的想到。   他开始有些喜欢这来自苗疆的老巫师了,在他的记忆里,当年遇到的那几个老巫师也是这么的纯朴和爽直。 第四十三章 粉墨(2)   第七集 第四十三章 粉墨(2)   “吴老,起来了么?”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刚蒙蒙亮,方榕就悄悄来到了宾馆敲响了吴冷泉的房间门。   “方榕怎么过来的这么早?”早已起床做完功课的吴冷泉开了房门将方榕让了进来。   “忽然想起有件事需要吴老帮忙,所以一早就过来打扰吴老了,呵呵。”身穿西装的方榕此时笑起来显得容光焕发。   “哦 ? ”吴冷泉停住要去泡茶的脚步,回头望向方榕。   “小林因为受惊过度,现在在医院里病的很重,”   “那你怎么不早说? 走!”吴冷泉马上便明白了方榕的意思。   “吴老她现在怎么样 ?”方榕说话的同时,含笑对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和吴冷泉瞅个不停的小蒋摆了摆手,要她暂时什么都别问。   “就是高烧有点讨厌,不过问题不大。方榕你去门口看着点,别让医院的人闯进来。”切完脉,又翻看了一下林晓菡的眼白后,吴冷泉显得凄苦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特别的神色,只是在挽起袖子的同时头也不抬的吩咐方榕去守在门口。   病床上,依旧陷入昏睡中的小林的面颊已经明显的瘦下去了,连日来断续不停的高烧已经将她的身体摧残的虚弱不堪,按照医院的那些医生们的说法,如果再这样烧上几天,她的生命都可能会有危险,但这一切在吴冷泉看来,显然并不是件很严重的事。   另一边的病床上,这两天迅速恢复着的小蒋半坐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村老一般的独眼老人挽着袖子,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两张黄色的纸放在小林病床的床头柜上,又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暖瓶往小林喝水的杯子里倒了半杯水,然后端着那半杯水在小林的头上绕着圈子晃了三圈,随后又将杯子放回了床头柜。   小蒋越看越奇怪,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吗,怎么自己越瞧他越像那些装神弄鬼的神婆的架势啊。想到这里,她抬头伸脖子,往床头柜上的那两张黄纸望去,嘿,她差点没晕倒,那竟然真是两张鬼画符似的符纸。   “榕哥怎么会让这样装神弄鬼的骗子来给小林看病?”小蒋皱着眉头忍住喉咙里即将出口的喝止,扭头往守在门口的方榕望去,却看到方榕全神贯注的盯着小林病床的方向,脸上很是欣慰的样子。   她心里一动,又转头往小林那边望去,却正好看到独眼中精光闪烁的吴冷泉正一手高举着那两张符纸,另一手变成剑指正顶在小林的双眉之间。   随着他口中低沉含混的低语声的响起,他剑指和小林的双眉之间的接触点上竟似乎有隐隐的淡青色光华闪动!   “不会吧?”心下大骇的小蒋马上伸手揉眼睛,她怀疑是自己在病床上躺的时间太久而让自己的眼前出现幻觉了,现在尽管是大清早,可也是白天啊,小林的眉心之间怎么会有青色的光华闪动?   可等她再次睁开眼抬眼望去,小林双眉之间和那独眼老人剑指接触的地方却依然有淡青色的光华闪动,经过这一小会的功夫,那光华不但没有消失,反倒变得更稳定和更明显了,青蒙蒙显得分外柔和的青色光华此时就像一个鸡蛋大的小光团,稳稳的固定在小林的双眉之间,而此时小林的脸上,一阵阵艳红的波纹就似活动着一般,不断的从她脖子开始,经过下巴、面颊,最后消失在那团青色光团笼罩着的眉间。   就在小蒋伸手捂住自己已经张大了嘴巴,猛眨着自己的双眼想给自己找一个解释的空里,剑指顶着小林眉间的独眼老人那边又有了让人不能理解的变化。   他高举的那只手中的黄色符纸忽然就那么凭空蓬的一声开始燃烧了,可那火焰却是青色的。   到了这时,小蒋的大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她只是捂着自己的嘴巴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连怎么思考都已经忘记了。   方榕带着好奇和欣慰的心情在门口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小蒋的反应也自然没逃过他的眼睛,但在这样的关键时候,他真的没办法给她一个明白的解释,因为他隐约的明白,此时吴冷泉对小林的治疗到了最重要的收尾关头。   果然,等他将目光再次凝聚到吴冷泉身上的时候,就正好听到吴冷泉口中忽然发出一声轻喝,随即便将手中高举的那两张已经在青色火焰的吞噬下,大半变成了灰烬的符纸丢进了床头柜上的那个水杯。   依然燃烧着青色火焰的符纸并没因为落进了水里而停止燃烧,青蛇一般吞吐不定的火苗反倒在刚刚触水的瞬间呼的窜起了老高,一下子就将剩余的符纸全部变成了纸灰,随即那青色的火焰这才像刚刚忽然出现一样,又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而另一面,此时一脸肃然的吴冷泉将符纸丢进水杯后,并没有再去瞧它一眼,只管自己闭上了独眼,在嘴里又默念了一阵,将并成剑指的手从那团已经徐徐敛入小林眉间的淡青色光华中拿开,这才缓缓睁开略显倦意的那只独眼,开口说道:“方榕,你来把这杯符水给她灌下,她马上就能退烧,下午就会醒了。”   “榕哥,那水能喝么?”直到方榕将犹在昏睡的小林扶起靠上了自己的肩头,拿着水杯往小林唇边搭去的时候,瞠目结舌了良久的小蒋这才神魂归窍,小声迟疑的将她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当然能喝,而且比什么药都管用。”方榕微微一笑,将那黑乎乎的符水给小林灌了下去。   小蒋有些头皮发麻的看着昏睡中的小林好像干渴的人遇到了甘露一般,依着本能将那杯水黑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却再也说不出一句阻拦的话来。   “吴老,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出了医院的门来到街上,心中大大松了口气的方榕这才在清晨灿烂的朝阳里正色诚恳的向吴冷泉抱拳做谢。   “身为医者,给人瞧病是很正常的事,谈不上什么麻烦。只是咱们这么做,似乎有些对不起医院里的那些同行,犯忌讳啊。”   神色又恢复了惯有的那种阴沉和凄苦的吴冷泉有些木然的淡淡应道。   方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唇动了动,一时间微微觉得有些尴尬。   刚刚在医院里,治完林晓菡后回过气来的吴冷泉没等他再说,就一顺也给惊疑不定的小蒋切了下脉,不过倒没再给她做什么费周折的治疗,只是给了她两张符让她贴身带上七天。   因为顾忌着医院里即将过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 ,忙完这些后,方榕并没敢在病房里多待,只是匆匆给满脸疑云的小蒋交代了几句后,就和吴冷泉离开了医院。   不过他没想到吴冷泉在帮完忙后,却会这么毫不客气的直接点破自己这么早来的用心和顾忌。这让他在微觉尴尬的同时,心中对吴冷泉这个人的好奇也更加的多了几分,这吴老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一路无语的两个人很快回到了宾馆,在二楼的走廊里,正好碰上神采飞扬的罗发荣送满脸兴奋的黄毛出来。   “榕哥早,我正要过去帮你收拾着搬家呢,你怎么已经搬过来了?”一脸兴奋的黄毛一看到方榕,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昨晚忽然接到包打听的传话,说榕哥找他,他当时就想过去,可是不凑巧,就在他刚要出门的时候,他老爸又喝的醉汹汹的回来了。   结果一向就互相瞧着不顺眼的父子没搭上两句话就吵了起来,没想到吵了几句,他老爸酒性勃发,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冲他砸了过来。可没想到,被黄毛躲开的茶杯却砸在了过来劝架的黄毛母亲额上,“啪!”的一下,在茶杯碎裂的同时,他母亲的头上也涌出了鲜血,紧接着被吓坏了的父子俩就看到她脸色一白,摇摇晃晃的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等被这流血的意外给惊醒了的父子手忙脚乱的抬人上床,找纱布药水处理完伤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再加上苏醒过来后的母亲的眼泪和数落,父亲的忏悔和哀叹,让素来懒得去想什么的黄毛心里也乱糟糟的没了一点再去找方榕的心思。   因为就是父母彼此谅解倾诉的些话,让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老爸这两年让自己死活看不惯的酗酒和母亲日益严重没完没了的唠叨,全都是因为生计的日益窘迫给熬煎出来的。也直到这时候,他才发觉就在这母亲下岗,父亲只拿半薪的短短几年里间,才不过四十多岁的父母已经变得很是苍老了。   父亲沉郁的叹息和母亲模糊的泪眼以及她额头纱布上刺眼的血迹,第一次让这个个性叛逆行为不检的少年心中有了浓浓的歉意和忏悔,这一夜,他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也第一次,为自己和家庭的将来而有了不能成眠的忧思。   可他没想到一大早去找方榕不在,跑到宾馆找到罗发荣后,会从罗发荣嘴里听到他和榕哥,还有三哥他们一起准备杀入聊城商界的事情,他当时就觉得这老天终于开眼了,这种关键的时候榕哥还专门叫人找他来,那不就是说这件事他也能出得上力?   等他再从罗发荣口中隐约的听到他们投资的金额达到接近上亿的天文数字时,他那颗还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幼小心灵整个的被震傻了,随即忍耐不住的狂喜让他像小狼一般的就在宾馆的二楼嚎叫了起来。   “这下发了!”意外的狂喜让他兴奋到不能自己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这么一个声音,特别是在随后,神态诡异的罗发荣又交代给自己一些任务后,他的心中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了穿着打扮果然已和往日大不相同的方榕时,心态和神情中自不然就平添了几分亲热和恭谨,因为他还记得罗发荣有意无意之间泄漏出来的消息,这次将要开始的大投资中,方榕是老大!   “呵,你这小子,昨晚我收拾的时候你不来,现在又跑来献殷勤?”看上去方榕心情不错,笑骂了他两句后,就把房间的钥匙给了他让他找人去往这边搬行李。   他一阵风似的欢天喜地的去了。   “罗头你想好现在是跟我一起去拜访一下莫亚长老,还是想留下来处理别的事没有?”含笑看着黄毛跑下了楼,方榕转身向罗发荣望去,这时有些倦意的吴冷泉已经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本来经过昨晚那一下突如其来的昏沉,已经对那些邪门秘术成了惊弓之鸟的罗发荣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尽可能的敬而远之的,可昨晚在他从那刺痛的昏沉中醒来后,方榕告诉他的事以及塞在他口袋中的那颗黑乎乎的珠子又让他昨晚犹豫了大半夜,一直到今早醒来都没能想好去,还是不去。   去吧,心有余悸的他心里真有点怕怕,不去吧,人家昨晚不但给自己治好了残伤,还通过小方的手给自己留下了件好东西,不去道下谢这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我还是先和你一起去谢谢人家,然后再回来安排其他的事好了,反正时间还早。”罗发荣稍一犹豫,随即注意到方榕向自己望来的目光中似乎微微带着点笑意,脑子一热,便下了去的决心。   “那把张振也叫上吧,或许等下需要他给莫亚长老带路回一趟韩家寨。”   看到他下了决心也要去了,方榕含意莫名的笑了笑,又过去将张振叫上,三个人一起往楼梯那边走去。   “小方怎么了?”   刚下了楼梯来到宾馆一楼的大厅,罗发荣忽然发现身边的方榕忽然停住不走了,回头望去,却正好看到方榕脸上淡淡的笑意正被一种有些冷肃的神情所代替。   “那是谁 ? ”   顺着方榕闪烁着神光的双眸望去,惊讶的罗发荣发现对面的门口处,也正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入时的中年人站在门口,古铜色颇为英俊的脸上,双眸中散发着一种和方榕类似的精光向自己这边望来。罗发荣的视线和他的目光一触,一股森冷的寒意顿时从他目光中侵入了罗发荣的脊髓,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在赶紧将目光移开的瞬间,低声向方榕问去。   “是个怀有敌意的绝顶高手,你闭嘴!”   罗发荣闻声一愣,扭头往自己的右手看去,正好看到声音的主人张振冷厉的面容和已经散发出浓浓杀气的双眸。罗发荣转头的时候,他正在稳稳的向前踏出第一步。   罗发荣心里没来由的一慌,扭头又往方榕望去,方榕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动,不过那双虎目中流露出来的神光已经变得更加深邃和明亮,就连身上,都似乎开始隐隐有股看人不见,摸不着可却会让人发冷的寒意在逐渐的出现、盘旋和升腾。   罗发荣心里一紧,本能的抬眼又往前方望去,这时,却看到那中年人身子微微一晃,往后退了小小的一步,随即又迅速的往前踏出了一大步。不过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惊讶的神色,将目光转到了正在踏出第二步的张振身上。   就在这时,几乎就在张振稳稳踏出的第二步落在地面的同时,一直静立不动的方榕也缓缓向前踏出了他的第一步,轻轻提起的脚步落在地面上,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有若跺地一般的大响,惊的大厅深处一直在吧台后忙着埋头整理东西的女服务生猛地抬起了头,却发现空荡荡的大厅里,靠近门口的那里,只有四个男人站在那里,并没有谁在捣乱或故意跺脚。   “他们站在那边要干什么 ?”没发现什么异状的服务生刚要再低下头,却又忽然被心头升起的这个疑问拦住了,她干脆站起身出了吧台往那四个人跟前走去,边走边问到:“几位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就像四个人同时被她的声音给惊动了,凝结在他们周围带给女服务生的那种古怪感觉也在他们动起来的时候忽然齐齐消失了:“多谢小姐,没什么需要帮忙的。”首先回头抢先答话的是自己多少有点印象的罗先生,昨晚他刚包了整个宾馆的二楼,是个值得尊敬的大客户。   “小姐我还想预定两个标准间。”第二个开口的是面向自己的那个中年人,不过奇怪的是他在说话之前,身子稍稍的左右晃了一下这才重新向自己这边走来,他一开口,这位女服务生这才认出他也是住在宾馆中,给自己留下良好印象的丁先生。   “丁先生想定在几楼?要不就安排在你房间的周围?”一听有生意上门了,女服务生又往自己的吧台退去,脸上职业化的笑容里也多了几丝真正的笑意。   “就安排在我房间的周围。”丁先生脚下不停的往吧台走去,经过方榕身边的时候,狠狠的往方榕脸上盯了一眼,随即又在嘴角出现的那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里横了死死盯着他的张振一眼,这才在罗发荣微带紧张的注视中,和面上似笑非笑的方榕擦身而过。   “走吧罗头。”方榕头也没回,脸上还是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在招呼罗发荣的同时,将自己左手轻轻的拍在了张振微微有些发颤的肩头。   张振身子轻微的一颤,已经微红的双眼往方榕的脸上瞧去,却看到方榕双眼中那一抹恳求的神色,心里一愣,这才忿忿的将自己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下来,跟着方榕出了门。   “小方你好像又有事瞒着我们哟。”看着张振和莫亚长老远去的背影,罗发荣在迈开脚步的前夕大有深意的回看了方榕一眼。   “能告诉你的事都告诉你了,那里还有隐瞒什么啊 ?”方榕淡淡一笑,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嘴上却绝不承认。   “还说没有?刚刚你一说你认识大横山的乌龙师,那位莫亚长老的脸色就变了,马上就问你是不是七年前去的苗疆。你以为那会你和他使眼色我没注意到么? 其实就冲随后那莫亚长老激动的神色和恭敬的态度,别说是我了,我看就连张振那榆木脑袋都发觉你们之间另有蹊跷了,还说你没瞒我们 ? ”   “呵呵,那可能是因为大横山的乌龙师在他们苗疆那边地位崇高而引起吧。对了罗头,这几天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多注意点,不要离开吴老的身边太远,我怕有危险。”   方榕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含糊的应付了一句之后,马上开始转变话题。   “危险 ? 小方你指的是那一类的危险 ? ”果然,罗发荣听完这后一句话,脸色就整个变了。   “还能有那一类的危险 ? ” 方榕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说道。   “又是那类邪门 ? 天啊!”几乎呻吟着出口叫天,罗发荣的脸就在这上午的灿烂阳光里刷的一下全白了。   “没办法罗头,跟在我身边就会随时遇到这样或那样的怪事,对这个你要有点思想准备。”方榕依然淡淡的笑着,可是眼眸深处却分明有一抹不能消融的阴影冰冷的痕迹,这让他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包含着一种淡淡的,就连温暖的阳光也驱不散的忧郁。   “黄毛你到我房里来一下。”下午四点,从会议室溜出来的黄毛刚点上烟,就被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罗发荣给盯上了。   赵三和方榕曾经讨论过,不想把他手下那些人的事让罗发荣知道太多。当然这个决定也曾婉转的给罗发荣当面说过,而当时罗发荣自己也确实不太想对帮派的事招惹过多,因此今天下午王长贵他们二三十号人来到宾馆后,方榕招集他们开会时并没有叫上罗发荣一起参与。   刚开始罗发荣自己在房里还能安心的做事,可是时间一长,他有些坐不住了。尽管昨晚他醒来后,方榕已经给他详细说了今天开会时,他的想法和打算,而且还告诉了他一件他并不知道,而且大大出乎他预料的事,让他对三天后的洽谈会的信心重新的高涨了起来。按理说这随后的几天,他只要做好自己负责的那摊子事就可以了,可真到了现在,会议的时间一长,他还是有点坐不住了。   所以从三点多开始,他就一直半开着自己的门,一边心不在焉的忙着手头的事,一边竖起耳朵听走廊里的动静,所以黄毛一溜出来,就被听到门响的他给逮住了。   “罗叔你有事?”精神不振的黄毛一听到是他在叫,赶忙一溜小跑就赶了过来。   “我想问你早上交给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罗发荣示意他关上门坐下,然后发了一只烟给他。   “那事还得等一两天,我准备今晚去办,不然大白天去闹,怕是不太方便。”黄毛双手接过烟别在耳朵边上,眼睛盯着他的面部表情,有些不安的说道。   “嗯,那也是。对了,你怎么跑出来抽烟了 ? 里面不让抽 ? ”罗发荣原本也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知道自己叫他去查的那件事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再者他也知道黄毛几乎一整天都留在宾馆里帮忙,根本就没时间出去。所以他在应了一声之后,自然而然的转口了。   “可不是!罗叔别看平时看榕哥抽烟那么凶,可今天一开会他就板着脸说今后在这边开会的时候一律不许抽烟,结果说了半天话,他自己没抽,满屋子那些大哥也都不敢抽,就连连贵哥也都老老实实的不敢抽,我那敢抽啊。”   或许是想起了平素温和的方榕在今天开会时的样子,说着话的黄毛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黄毛你身体不舒服?”罗发荣发觉了他的异样,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是啊罗叔,我是刚想起榕哥在开会时的样子,觉得心里有些发寒。罗叔你是没去,要是去了你也会害怕的,不知道榕哥今天是怎么了,人往会议室一坐,眼神就变的像刀子一般的让人不敢对视,而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浑身上下好像一直在冒寒气,整个人看上去让人心里觉得即害怕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听他的话,而且我还发现他那双眼睛扫视会场的时候,不但各位大哥连大气都不喘,就连那间会议室里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住了一般的让人难受,那一会我连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想啊,这榕哥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这能叫人不怕么?”   黄毛心有余悸的回想着方榕在刚刚开会时的表现,暗暗觉得有些后怕。他也隐约的猜到这可能是榕哥只是给贵哥他们的下马威,不过心里回想起来,还是不免有些后怕。尽管他并不知道方榕就是他们那些小痞子在喝多了乱侃时,常常提起,并且羡慕不已的那个传说中的黑道煞星血夜凤凰,但就在方榕立威的那一瞬,他也隐约的想到了榕哥的来历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   以往,就因为他见过赵三和方榕说话和交手,他也知道方榕并非普通人,可是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尽管依旧很尊敬方榕,也很喜欢方榕的和善,可同时也慢慢觉得方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个相当好说话的老大哥,可没想到方榕还能转眼表露出这么一副比电视上的那些老大还要像老大的威风和冷酷,这是很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的。   “呵呵,你还没见过他更可怕的样子,数千人就在他出现的时候连气都喘不过来,现在的这小场面算的了什么啊。”他更没想到的是,罗发荣听了他的描述,不但没觉得惊奇,反倒呵呵的笑着又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数千人就在他出现的时候连气都喘不过来?罗叔,你是说榕哥以前是那种有数千人的大社团的老大 ?”这次黄毛吃惊的连手里的烟都哆嗦掉了,他望向罗发荣的眼睛更是绷的似乎要脱出了眼眶。   “老大 ?哈哈,没错,他就是那一行里最厉害的老大。”罗发荣本来是在说方榕打黑拳出场时的那种场面给人的感觉,可没想到黄毛会联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再加上看到他吃惊的样子和双眼中流露出来的震撼和敬畏,于是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难怪榕哥能和三哥成为哥们,难怪我会那么不由自主的尊敬榕哥,原来他以前曾经是那么大帮会的老大啊,难怪今天会变得那么威风。”嘴里低声越来越兴奋的嘟囔着,黄毛的脸开始微微的发红了。   其实他还有句话强忍着没说出来,那就是:“这次可算是该我走运了,因为我跟对人了。”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要是以往,赵三他们开会的时候,那有他参加的份?说白了他只不过是街上的小混混,顶多勉强算是王小明的手下而已。而王小明在赵三的那帮人里,也不过是个新进的小辈,只不过颇受赵三的青睐罢了。   可现在不过是帮着方榕干了点小事,跟了他才几天,黄毛就有机会在宾馆参加这样的会议,这本身就已经是对他地位很高的提拔了。再加上和方榕关系这么密切的罗发荣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他,这不说明榕哥对他很信任、很看重吗?   “呵呵傻小子,别发呆了,你榕哥现在说到那里了?是不是说到要重新开聊城酒楼的事了?”   罗发荣眯着眼含笑看他发了会呆,这才冷不丁的发问打断了他的痴想。罗发荣之所以在这时候提起聊城酒楼,就是因为他知道,凡是和赵三有关的人,都会比较注意重建聊城酒楼这件事,自己直接说起这个问题,就是表示方榕要在会上说的事他也知道,并不是想跟他打听会上的事,因为他不想让黄毛认为他是想打听方榕在会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错,我出来的时候榕哥就是正在说这事,只不过贵哥他们几个觉得现在马上就重建聊城酒楼风险很大,所以那边讨论个没完,所以我才忍不住烟瘾溜出来了。”黄毛可没他想的那么多,毫不迟疑的张口就说了。   罗发荣一听这话,心可算踏实了,原来是因为聊城酒楼重建的事有了异议,所以才会开这么久,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这会怎么开了这么久。黄毛你也赶紧回去吧,我估计着会就要开完了。”   现在既然目地已经达到了,那么也就没必要拖着黄毛在这边磨唧了,所以罗发荣笑着直接开口赶人。   果然没过多久,走廊里脚步一阵乱响,一群人议论着逐渐远去,等他开门出去一看,整个被缭绕的烟雾充斥着的走廊里,方榕正低着头慢慢向他这边走来。   “开完会了?成果如何?”他上前迎了两步,低声问道。   “还行,总算是统一认识了,罗头你准备的如何?”方榕抬起头,淡淡的微笑里有一丝倦意。   “我听黄毛说他们对马上重建聊城酒楼也有不同看法 ?”罗发荣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的事没什么问题,不过嘴上却还是追着方榕不放。   因为在先前他们几个人的商讨中,对于投资的步骤中聊城酒楼的重建,他跟赵三一直和方榕有争议。赵三是分析过眼下的处境后,觉得马上就重建聊城酒楼十有**就会让人发觉方榕他们的投资和自己有关,会惹来无数麻烦,所以认为不宜马上重建。   而罗发荣当时尽管并不完全明白其中的隐情,但心中也并不是没有猜测和顾忌,同时也认为在各方面都还没配套之前,就在一片被烧成白地的空地上重建聊城酒楼明显的有些不智和过急,因此他也表示不同意。   可是当时的方榕却似乎铁了心,一再坚持马上就要重建,而且还说既然下了决心大整,那么就不该再顾忌什么,反正开酒楼又不犯法。   原本就三个人商量的话,二比一方榕准输,可当时还有个最大的股东张振,他在生意方面可是个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的主,而且明显的倾向方榕,一看方榕坚持要做,他也表态支持重建,结果二比二最后由方榕这个他们推选出来的董事长说了算。   重建!等投资活动正式一开始就马上重建!   当时罗发荣尽管没拦住,事后也算勉强同意了这个项目,但心里一直觉得不大舒服,眼下一听赵三这群兄弟也有异议,便想再劝劝方榕,试试能否挽回。因为他的钱是用来投资赚钱的,不是用来斗气的。他心里一直有个感觉,方榕这么坚持着要重建聊城酒楼,似乎就是有种在和什么人斗气的意思。尽管冲谁他不知道,但他就是有这个感觉。   “罗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正好现在有空,干脆咱们到你房间坐坐,我给你说点事,你就明白我为何会这么坚持了。”   显然方榕也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珠一转后忽然就有了这么个奇怪的提议。   “小林怎么了?噘着嘴和谁生气呢?”   与此同时,医院的病房内,蒋青莲看到刚刚关上手机的林晓菡嘴噘的都可以挂个油瓶了,不由的觉得好笑了起来。   “还不是我爸吗?   都怪榕哥,把我生病的事告诉了我爸,他说要来看我呢。我这不都不烧了么?他还来干什么呀,怎么说他都不听,非要来,真是的。”看到她问,林晓菡的嘴噘得更高了。   “这也不怪榕哥啊,你呀,别看你现在这么精神,可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这两天烧得有多厉害,吃药打针都根本不管用,还整晚上说梦话叫爸爸,榕哥当然担心了。再说了,今天要不是榕哥请异人来给你处理了,医院都准备给你下病危呢,榕哥能不叫你爸爸来吗,要是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你叫榕哥怎么给你爸交代 ?”   小蒋一边给她解释,一边也在心里暗惊今早那独眼老人的厉害。因为现在的林晓菡不但按照他说的退了烧,而且也真的直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来。   不过这小林人一清醒,就躺不住了。非要缠着小蒋和她说话。你说说话就说话吧,可她说着说着就翻身坐了起来。本来刚开始小蒋还怕她精神支持不住,想让她坐一会就原躺下休息,可她倒是越说话人越精神了,就连刚刚自己告诉她榕哥给她留的话后,直接和父亲在电话里撒娇、生气讲条件的精神都有了,你说能不让小蒋不佩服那给她治病的独眼老人吴冷泉吗?。   “可是我现在好了呀,不但不烧了,而且身上觉得和没病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我自己觉得现在都可以下地了呢。”不甘心的说着话,林晓菡做势就想下地溜达。   “小林你给我老实坐着!”这下小蒋可真的有点急了,脸上直接变了颜色。   “莲姐?”小蒋猛然高亢起来了的嗓门和脸上变了颜色的神情一下就将林晓菡给吓住了。   “你病刚刚有些起色,别再折腾了好不好?不然你叫我回头怎么向榕哥交代啊,好妹妹,听话好不好?老实在床上待着,行不? 姐姐求你了。”小蒋大口的喘息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好半晌这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个笑颜,温言相劝。   “莲姐你还真吓了我一大跳,好吧,就听你的,我老实坐着还不行么? 好莲姐你也别生气了,来,真正的笑一个。”   林晓菡这时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坚持了,稍微静了一下后,微笑着大声说道。不过说话的时候,小蒋明显的看到她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你这疯丫头!”心里一软,嘴里便不由噗哧的笑出声来,借着笑声,小蒋故意将坐着的身子一弯,头一低顺手偷偷将自己眼中也快要流出的泪水抹去。   再抬头望过去,眼前面对的是一张和自己笑的一般灿烂的笑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方榕惊喜的声音:“小林你醒了?我听到你的笑声了。“几乎声音传到的同时,被推开的门口处出现了方榕惊喜的身影。   “榕哥!耶 ? 你怎么变了模样了?很帅呢!”缓缓关上的门里面漏出林晓菡兴奋而又惊讶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登场   第七集 第四十四章 登场   “方榕,外面有个警察说要见你。”随着声音,昨晚才赶回来的张振推门而入。   “哦?警察?可能是达叔,快请他进来。”已经重新布置过的房间内,正趴在写字台上写东西的方榕先是一愣,随即醒过神来。   “不用请,我已经来了。”随着话音,身穿一身制服的达叔出现在门口。   “真是稀客,达叔快请进来坐。”方榕微笑着站起身子,伸手虚引。   “方老板真是几日不见,当以刮目相看哪。”等张振无声的出去关上门后,已经坐在沙方上的达叔环顾着布置成办公室似的房间,略带嘲讽的感慨到。   “达叔这是说的那里话 ?方榕只不过是想换个环境做点其他的生意而已。达叔请喝茶!”方榕笑嘻嘻的双手将茶奉上,然后自己也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这不都摆着么 ?都鸟枪换炮了还说不是 ?”达叔摆手拒绝了方榕从茶几上拿起的那包好烟,回手从自己兜里掏出自己只值几块钱的烟点上,这才在喷出的烟雾里指着房间里的摆设似笑非笑的说道。   经过两天多的布置,包下的这间宾馆二楼里唯一的套房中,作为卧室的里间被镂花玻璃隔档封着,外间此时已经收拾办公室的样子,靠窗摆着的是他买来的那张巨大的红木写字台,对面靠着墙壁摆放着的是一圈小牛皮的黑色沙发,一张同样是红木制成的仿古式茶几被摆在沙发中间,整个房间咋一看,还真有点办公室的架势。   “呵呵,要做生意,难免要摆点噱头出来给人看,这似乎不犯法吧达叔?”方榕笑笑,将手中的烟放回到了茶几上,身子往后一坐,抱臂说到。   “这当然不犯法,咦,你连烟都不抽了?”正想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的达叔反被他的举动给弄迷糊了,记忆中的烟枪怎么不抽烟了?   “从两天以前我想通一件事开始,就决定不再抽了。”方榕依然抱臂而坐,淡淡的笑着解释道。   从那天在医院门口将手中的烟弹飞开始,他真的已经好几天没再抽过一颗烟了。   “真的?从你决心开始收罗起赵三手下的那群痞子,决心走邪路开始?方老板决心还真大啊。”又狠抽了一口烟,就在午后穿窗而过的阳光照射下,缭绕在房间中的淡淡烟雾里,达叔也忽然用一种怪怪的口气,有些懒洋洋的说道。   “走邪路? 达叔这话又从何说起?”方榕眉毛一样,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只是语气稍稍变得认真了一些。   “街面上都已经传遍了,说你方老板要重建聊城酒楼,两天前的那个下午你不也招集齐了聊城的那些大小混混们在这里开会么?我没冤枉你吧,方老板?”   抽着烟的达叔依旧躺在沙发上用他懒洋洋的口吻说着话,不过烟雾背后的那双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   “原来达叔是为这个而来啊,不错,我是准备在原址上重建聊城酒楼,也打算还是用以前聊城酒楼东家赵三以往用的那些人,不过开酒楼不算是走邪路吧,达叔 ?雇佣原先能让生意红火的那些人我想也谈不上什么走邪路吧?”   “如果是规规矩矩的开酒楼做生意,那当然不是走邪路,不但不是走邪路,而且还是应该鼓励的正道。可是现在你明明知道聊城酒楼是以往聊城赵三团伙的标志性据点,却还要准备在原址上重建它,而且还大张旗鼓的收罗赵三以前的那些手下,你这不叫走邪路是什么 ?   现在满聊城谁不知道你这原三泰书店的方老板要当聊城的赵三第二,成为聊城街上的另一个耻辱?你当别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大脑都是傻的啊 ? ”   猛地坐起身子,一口气说到这里,达叔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这才在脸上红云稍褪后放低了声音,柔声说道:“方老板,我知道书店被封的事上你受了点刺激,可也不能因为这么点委屈就横下心走邪路啊。我和聊城的许多人一样,一直以来都认为你是个很善良很敦厚的老实人,现在看着你这么走向歪路真的感觉到很惋惜。再说现在又听说你正在准备和外地来的投资者一起合伙在咱们聊城进行大投资,这是件很有意义的好事情,专心去做好这件事情不好么?何必再去招惹上那些不干不净的人和事情?   方老板,听我的劝,乘早罢手吧,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然现在赵三的结局也就是将来你的必然归宿,你还是罢手吧!”   说完这番话,达叔将已经熄灭了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充满期望的双眼牢牢盯上方榕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应。   默默的将此时清澈如水的目光一直迎着达叔那双充满了期望的眼睛,良久之后,一缕真诚的笑意缓缓在方榕脸上荡漾开来:“达叔的好意方榕心领了,多谢你的关心。你放心,我重建聊城酒楼和招揽以前的那些人,目的并非达叔你想的那么不堪。这点我相信以后你能就会明白。至于说到我会变成聊城的赵三第二,达叔我倒是有点好奇,这赵三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啊?   不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点音讯都没有,而且就连以前跟着他的那些人一个个也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达叔你能给我透露一点么?也好让我防备着走上他的那条路。”   “你要重建他的聊城酒楼,还收罗了他的手下,你会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他在那里 ?我看我这趟来是多此一举了,告辞!不过方榕我告诉你,你最好自己小心点,不然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刚还听的心下大慰的达叔听到方榕后面说的话,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和随之而来的怒火腾的直冲心头,再也忍不住的他腾的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要走、   “达叔请留步!”方榕抢先一步拦住了去路。   “你还想说什么 ? ” 已经怒火中烧的达叔斜眼瞪着拦住去路的方榕,声色间再也不留丝毫颜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要说的只有这句话,达叔请。”方榕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却只是在一种很难说明白的淡然神色中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客气的闪开了身形,伸手虚引。   “赵三现在是数起疑案的第一号嫌犯,你最好和他离远点。方榕,我等着看你以后的作为,告辞!”或许是此刻的方榕脸上那双眼睛中如水的清澈打动了达叔,也或许是方榕最后说的那句话让达叔的怒火稍微的平息了下来,在拂袖而去之前,他终于还是说多了一句话。   “达叔,谢谢!”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方榕轻轻的在自己的心里默默的念道。   随即他又陷入了沉思。   “医生,求求你了,让我和莲姐出院吧,你看我们这不都好了吗 ?求求你了。”方榕和张振端着特意买的一盆倒挂金钟进到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晓菡站在病房中间,拉着一个年轻男医生的白衣袖子在撒娇。   “林小姐,这恐怕不行,你们还得多住院观察几天才行,你放手,你放手啊,这事我做不了主。”年轻的医生显然脸太嫩,根本不是这小姑娘的对手,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脸都羞红了。   另一边的病床上,微红着脸的小蒋也正斜跨在床头,边享受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夕阳,边在那里低声嗤嗤的笑。   “小林你又在干什么 ?”方榕一看这情形不禁莞尔,他身后张振的脸上也不禁有了些微微的笑意。   “榕哥,你可来了,赶紧让我和莲姐出院,我们没事了。”原本揪住医生袖子不放的林晓菡一看他来了,开心的放开那医生,几步抢过来拽住他的胳膊开始继续她的缠功。   “榕哥,振哥你们来了,快请坐。”做在床沿上的小蒋就没她那么活泼,赶紧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田大夫你去忙吧,不好意思,我这两个妹子给你添麻烦了。”方榕并不急着理会小林的纠缠,反倒微笑着先对略显尴尬的年轻医生道歉。   “没事,没事。方老板你们谈,你们谈,我先出去了。”抹着头上冒出来的汗,年轻的田医生急匆匆的走了。   “小林你看你把人家田医生弄的满头大汗,真是的。放手,先让我把花放起来。”借着说话,方榕轻轻的从林晓菡的手中挪开胳膊,把开的正灿烂的倒挂金钟放到了她俩之间的床头柜上。   “小蒋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感觉还好吧 ?”方榕放完花走过去和张振一起坐在小林的床上,仔细打量着小蒋问道。   “榕哥,感觉好多了,我和小林一样,都想马上出院。你看,我行动也没问题了。”小蒋心里高兴,人也活泼了起来。   “就是啊榕哥,你看我俩现在都没事了,还整天躺在医院里,闷的都快要再次生病了,你就让我们出院吧,求你了。”一看小蒋也开口了,微微有些失落的小林又来劲了。   “方榕,我看可以让她们出院了,不然再待在这里真会闷出病来的。”没等方榕开口,坐在他身边的张振反倒先开口了。   “咦,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帮她们说话了 ? ”方榕有些惊讶的扭头望向张振,满脸的惊奇和不解。   张振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但是眼尖的方榕却在这一瞬间,从他眼睛里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一丝温柔,这让方榕大大的愣了一下,因为这是方榕第一次从他的眼神中看到这种柔软的色彩,觉得非常的稀罕和奇怪。   “就是啊榕哥,你看连振哥都觉得我们没事了,你就让我们出院吧。”不光是方榕有些纳罕,就连被他帮着说话的小蒋和小林在刚听到他的话时都不免明显的一愣,有些胡涂了。不过稍一愣之后,两女都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竟同时异口同声的再次向方榕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好吧好吧,那等下就出院,真是搞不过你们。唉,就是可惜了我这盆倒挂金钟,刚拿来又要搬回去了,唉!”   方榕一看眼下这架势,明显的是两女有了张振的支持,今天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局面,再者方榕自己也注意到她俩在这几天都恢复的相当不错,脸上不但精神舒展而且还出现了红润的光泽,看起来真的离完全恢复不远了,所以便摇着头苦笑着答应了。   “啊,莲姐 (小林)太好了,我们可以出院喽!”一愣之后,顿时心花怒放的两女高叫着对方的名字双手相击,以示庆贺。   方榕在内心涌动的一种温暖的感觉中扭头向张振望去,正好看到张振也双眼带着笑意向自己望来,两人目光相触,不由的同时摇着头笑出声来。   “榕哥,刚你和振哥在那边偷偷的摇头笑什么,是不是在笑我和莲姐?” 办好出院手续准备出院的前夕,小林忽然拉住正要转身出门的方榕的胳膊,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问道。   “是啊榕哥,你是不是在和振哥一起笑话我们?”没等方榕想明白她这忽然又在问什么,另一边的胳膊也被不甘示弱的小蒋拽住,示威似的含笑拷问。   忽然间,就在病房的门口,方榕成了两女之间的夹心饼干,一时间都不知道先答谁合适,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先出门的张振,可没想到张振这次居然在素来阴沉的脸上摆出了一副活该的鬼脸,一转身,竟就那么呵呵谑笑着掉头走了。   无奈的方榕将无奈的目光向身边的两人望去,却发现脸色微微发红的两女就好似不知道他在望向自己,只管微笑将自己的双眼前视,就那么一边一个的挽着他的胳膊,勇猛无比的把他往病房外拖去。   “榕哥,可算找到你了。莲姐,林姐,你们出院了?”就在这让方榕心惊肉跳的危险时刻,从走廊的那头出现后一溜烟跑过来的黄毛正好成了他的救星。几乎就在黄毛身影出现的同时,他身边的两女几乎以闪电般的速度抽走了她们的手,人也飞快的躲到了他的身后。   “黄毛你来的正好,赶紧过来帮忙拿东西。”方榕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注意到跑来的黄毛满脸的大汗,脸上的神色也是古怪无比,好像即激动又愤怒,不由的当下心里大奇,刚要开口再问,身后的小蒋却已经先开口了:“黄毛你怎么满头的大汗的这么慌张?找榕哥有事?”   “莲姐,你不知道,我有急事找榕哥。”伸手擦着头脸之间的汗,黄毛边给小蒋解释边给方榕使眼色,看上去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给方榕说。   “咱们回去再说!黄毛过来把这盆花端上。”方榕见状心里忽然一动,人忽然就变的有些严肃了。   这让小蒋把刚要再说的话咽回了肚子,只能和小林对视着猜测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榕哥,我查出是谁在害你和莲姐了!”回到宾馆,一进方榕的房间,黄毛不等方榕他们发问,就自己先忿忿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害我和榕哥?黄毛你说清楚点,别急,慢慢说。”出了医院不肯回家,非要先跟到宾馆来的小蒋一下子就将注意力从方榕房间的布置和奢华上挪到了黄毛身上,就连小林也全神的竖起了耳朵。   “前天早上罗叔追查书店被封的事交给我以后,我当晚回去就找了几个兄弟准备去那姓黎的婆娘家问她,可是在去的路上我又觉得就这么直接闯进去不是个事,于是我就一个先去了她家。”   “查查书店被封的事?姓黎的婆娘?榕哥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越听越有问题的小蒋直接打断了黄毛的话,将满是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另一边的方榕。   “等在再给你解释,你听完就明白了。”方榕拿着一支烟放在鼻子下嗅着,一脸的平静,丝毫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我去了她家后,就开门见山的好言问她,她不但一口否认,反而马上就跳着脚开始撒泼,不但把我骂了个狗头喷血,到后来还想叫她两个儿子揍我。当时我气坏了,他妈的,老子没动粗,她倒想先动了,当时我就想叫兄弟们进去砸了她家,后来想想不对,我现在要跟着榕哥做正经事了,做事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莽撞,所以当时就忍下了这口恶气走了。   回去后我刚开始气的要死,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就在家里使劲琢磨怎么出这口恶气,可我在那里越琢磨这事越不对劲,这要在平时她哪敢这么猖狂啊,先不说我只是因为罗叔觉得可疑,所以去好好问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惹着她的地方,按道理她不该有那么大反应的。   可现在她不但不好好解释,而且一听我来意立马就跳起来撒泼,又是骂又是要打的,这要是心里没鬼,她那敢惹我们这种人啊,他妈的,平时就是借给她两个胆她都不敢这么对我。   所以我越想就越觉得她真有问题,再者也实在忍不下这口,所以到了半夜我又找了几个兄弟到了她家的院墙外往她家院里飞了一通黑砖,听着她家的玻璃破了,人也惊醒了这才回去睡觉。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叫了些兄弟到了她那小书店门口等着,结果她一早上没来开店,到了下午我又叫上那些兄弟一起去等了,下午她来了。   一看到我她的脸就变白了,想骂又不敢骂,最后就想装不理我。我也没心和她罗嗦,就和那几个兄弟在她书店门前的台阶下喝啤酒。   结果那天下午,就因为我们一群人在她门前喝的脸红脖子粗的看着有些吓人,所以那天没几个人进她的书店买书,她在店里气的要死,可我们这些人即没有划拳,又没坐在她书店门口的台阶上,所以她光生气也不敢出来轰我们。   当天夜里到了半夜,我又找了几个人去她家发黑砖,反正就算当场被警察逮住了也不过拘留几天,所以还是前天夜里一样,直到听着她们家乱了,我才招呼兄弟们回去睡觉。他妈的,敢害榕哥和莲姐,还敢惹毛我?我就和你玩到底,看看到最后谁害怕。   到了今天早上,我还是叫了一群兄弟去她家书店等她,她今天一直到了下午四点多才来,不过今天她来了后没开店,而是低声下气的过来求我别再欺负她一个老婆子了,说着说着还哭了。   其实榕哥,莲姐,你们也知道,我黄毛尽管是出来混的,但平时也确实不想,也不敢欺负这些老年人,不过这次首先是她招惹我们的,所以我就告诉她,除非她说老实话,不然我就是铁了心和她没完。   结果她哭求了好一阵之后,看我不吃她这套,实在没办法,这才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告诉我,前些天税务局的一个姓张的年轻人在她那里买书的时候,闲聊中给她说三泰书店里有些好货,问她这里有没有。   她不明白好货是什么意思,一问才知道好货就是那些妖精打架的黄书。她本来就一直很嫉妒榕哥书店的生意,听了之后认为这是个打击榕哥书店的好机会,所以就偷偷跑到工商局告了黑状。   没想到工商局对这个消息非常重视,都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榕哥的书店就可能直接被查封掉。还说回头要是查出来的话,要给她奖励。   当时她也并没往心里去,想着榕哥的书店不一定真有那些,只要能借这次打击打击榕哥书店的声誉和生意就算达到目的了。   结果没想到工商局他们三查两查,真的查出那些东西了,不但查出了那些东西,而且莲姐还和检查的人起了冲突,事情给闹大了,还说要拍卖书店,所以她就又去了工商局,要求他们实现当初许给她的诺言,不过现在奖励她是不想要了,就想能把榕哥的书店买到手里。工商局的刘副局长当时就很爽快的答应了,可没想到最后又被罗叔给买去了,她白忙活了一场。”   一口气说道这里,口干舌燥的黄毛犯了烟瘾:“榕哥,这里能抽烟么 ?”   “抽这个吧!”方榕木着脸将桌上的那包玉溪给他丢了过去。   “好烟!”黄毛点上烟狠狠的咂了一口后又继续说到:“我当时一听就是她告的黑状,立马就想一砖砍翻了她,可想想自己前面说过的话,就又忍下了。随后我就出钱叫跟来我来的那些兄弟们去吃饭,我自己就跑回来找你了。”   “无耻!”   白着脸一言不发的听着黄毛将事说完,小蒋木立了良久之后,唇齿之间狠狠的挤出了这略显苍白的两个字眼。   说完,她就像全身的劲都用完了似的,跌坐在了沙发上,默默的流着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直坐在她身边的小林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也百感交集的流出了眼泪。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磨难,竟只是因为一个嫉妒的老女人的一句话,她还能再说什么?   “无耻?呵呵,黄毛你问清楚那个税务局姓张的年轻人叫什么没有?”房间内铁一般的沉闷却被方榕的两声轻笑给打破了。   “打听清楚了,叫张速承。怎么榕哥,想怎么教训他?你说你一句话,我马上去办。”黄毛有些诧异的一看方榕,发现此时的方榕两眼闪烁着略显诡异的幽深光芒,脸上却带着一抹飘忽不定的笑意,瞧上去竟有种很让人心寒的感觉。   “不用,这个我自己去办。”方榕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的那一抹飘忽不定笑意变的有些森冷了。   当天夜里,当夜幕完全笼罩住聊城的天空时,西装笔挺的方榕就出现在了聊城唯一的花园小区四号楼二单元三楼A座的防盗门前。   “你找谁 ?”门铃被摁响了三次后,门并没有开,只是防盗门的猫眼中出现了一只眼睛,门后,传来了一个妇女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请问刘副局长在么?我找他。”方榕静静的站在,面带微笑的答到。   “老头子,找你的,不认识,要不要见?”   “这么晚了还会有不认识的人来找?不见,你就说我不在,有事让他明天到办公室找我。”   将屋内的窃窃私语听到这里,方榕笑了:“呵呵,刘局长我知道你在家,我看咱们还是见一见的好,不然明天会有大麻烦。”   “大麻烦 ?你是方榕?”气冲冲的拉开房门,身穿汗衫短裤的刘副局长一看是方榕,楞住了。   “没错,就是可能还给你个大麻烦的方榕,刘副局长想不想谈谈呢?”嘴里说着话,方榕的人已经毫不可气的拨开了主人的身体,一脚踏进了房门。   “哎呀,你这人怎么乱闯呢? 你给我”   “闭嘴!赶紧关上门进去睡觉。”脸色有些不安的刘副局长低声喝住了老婆的叫嚷,探出头往楼道上下看了一下,这才将门重重的关上。   楼道里一下子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在透过窗帘缝隙的那一线阳光刚刚映向眼帘的同时,方榕也正好缓缓睁开他的眼睛。宛若黑玉一般闪烁着深邃妖异光芒的双眼和那线阳光一接触,整个黑色的瞳仁立时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被投入了一粒石子一般,就那么诡异的,缓缓的往外荡漾起了黑色的涟漪。   黑色的瞳仁逐渐逐渐的扩大,慢慢的,整个双眼中再也看不到一丝眼白,只有宛若黑洞似的两个黑色眼球就像能吞噬阳光似得,不停的缓缓眨动。   房间里似乎就在这瞬间整个暗了下来,模糊朦胧的空间中彷佛只有那一双妖异到令人胆寒的漆黑眼珠和那一缕强弱明暗不定的阳光在抵死纠缠在一起,吞噬和攻击。   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越升约高,光芒也越来越亮,终于,在不过许久之后,它猛地一跳,终于超出方榕那双漆黑的怪眼可以吸引吞噬的范围。房间里彷佛猛的一下子就又亮了起来,而此时,盘膝而坐的方榕脸上那双妖异的怪眼中的那片漆黑也在缓缓的收缩、消退,最后在方榕口鼻间忽然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时,完全的变回原状。   “怎么会这样?”方榕眨巴着眼睛,在心中轻微的疑惑和不解中松开盘膝的双腿,起身站了起来。因为他此际分外敏锐的耳力已经听到罗发荣那熟悉的脚步正在向自己的房间这边走来。   “小方你起来了么?”轻轻的敲着门,昨晚半夜才从省城赶回来的罗发荣此时声音听不出有丝毫的倦意,有的只是微微有些兴奋的期待和颤抖。因为今天,就是那为之期待和忙和了整整三天的洽谈会举行的日子。   “起的这么早?”方榕打开了门让他进来,非常平静的问道,这时候,如果罗发荣稍微留点神的话,就会发现此刻说话的方榕脸上那双眼睛就像一汪沉寂了百万年的死水,丝毫没有任何感情的波澜和起伏。   “能不起早吗?其实我昨夜整晚都没睡着,心里激动的不行。他奶奶的,没想到失败过一次之后,我连这么点定力都没有了,以往那尝过这种滋味啊,真是。”可惜微红着双眼,神情明显有些亢奋的罗发荣此时并没有那份观察方榕面部表情的闲心。他的心已经整个被今天要举行的洽谈会给占满了。   “我看你还是乘现在还有点时间,就在这里稍微睡一会吧,这个洽谈会我估计至少会开一整天,你这个样子恐怕支持不下去。”方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不过此时,他眼中死水般的沉寂已经活泛了不少,整张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生动了许多。   他正在快速的恢复着常态。   “不行啊我睡不着,再说我连衣服都全部整理好了,现在再睡我怕等会就没时间再整理了,还是不睡了。方榕你这边一切都整理好了么?”   罗发荣有些苦恼的摇着头,他实在是没法睡得着,尽管现在见了方榕后,心里就不由的安稳和平静了一些。   “你只要准备好你要准备的东西就行了,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方榕笑笑,径自过去卫生间梳洗。   “我要准备的那些我在省城那边就准备好了,这个你也不用担心。我现在就是觉得时间过的太慢,你说这怎么办?   我真有点怕我现在的这种状态到了会上会误事。他奶奶的,真是越老越没用了。”嘴角微颤着,一步一步紧紧跟着方榕来到了卫生间门口,也不管方榕正在刷牙,罗发荣就那么双手抓挠着门框,有些沮丧的说道。   “哦?”正在刷牙的方榕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再扭头看看面色潮红的罗发荣,发现他真的有些过于紧张和亢奋。于是边摆着牙刷叫他跟自己往卧室走,等来到床前示意他过来躺下,而罗发荣也真的就那么乖乖的躺下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在和方榕的对视中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榕哥,祝你和罗头今天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朦朦胧胧中,好似大脑中有个什么控制着一般,自动从深眠转入浅睡状态的罗发荣耳际隐隐约约的听到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便猛的就惊醒了过来。   “呀,几点了,几点了?”一下子跳到地上的他其实神智还并未完全清醒,也不看房间里的状况,就直接冲到了外间大声慌张的问道。   “刚刚好,半个小时后会议就要开始,你还有十五分钟的整理时间。”看到他慌张的样子,满屋子的人都开始轻笑了起来,爱玩的林晓菡更是抬手看着腕表,以一种电影上看来的酷酷样子装模作样的念出了台词。   “十五分钟,天。一时间没醒过味来的罗发荣掉头又冲回了里间的卫生间,关着的房门后顿时传来了他手忙脚乱的弄出的一大堆声响,这一下子又让外间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老,小蒋,小林,还有长贵和黄毛你们都放心回去休息吧,不用送我和罗头了,反正又不远,回去耐心等着我们的好消息,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宾馆的门口,方榕停住脚步,转身劝送行的人们都回去休息,毕竟现在才不过早上七点四十,而他们这些人里最晚的人也都在六点刚过的时候就赶了过来,再说这一大早这么多人凑在宾馆门前,这阵势实在有些过于夸张。   “是啊是啊,都回去吧,我们一定行的。”已经重新将自己整理清爽的罗发荣睡过两三个小时后,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平素的干练和精明,神色间再也看不到有任何的紧张,就连那份本该表现出来的兴奋,也被他完全的收敛在了心里。现在表现出来的,只是满腔高涨的信心。   “榕哥一定会成功的,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在方榕和罗发荣转身迈步走出了老远后,身后还传来小蒋和小林高亢的女音。   这声音里,方榕和罗发荣的脚步走的更稳更有力了。   “罗头你还真够厉害的,能把这么多高官得罪成这样子,不简单。”坐在聊城市政府颇大的会议室里,方榕在左右看了看身边的空椅子后,微笑着探过头去在面色有些尴尬的罗发荣耳边悄悄的说道。   “我当时也没办法啊,闹得确实有些过分,不过也没想道他们会真的这么没有风度,也不知道这官都是怎么当上的。小方现在你还觉得有把握么?”   坐在他身边的罗发荣此时脸上的尴尬都变成苦恼和不安。他也没想到自己和方榕会在这洽谈会上受到这么明显的冷落和排斥,表面的人员介绍和寒暄过后,也就能容纳百十号人的会议室里,几乎一大半与会的聊城官员都和龙翔集团投资考察团的那些人坐到了一起,而椭圆形的会议桌上,坐在自己这边的官员真的可以说的上是寥寥无几,即便是这寥寥无几的三位官员,好像生怕会被人误会似得,也都远远的避开了方榕和自己。   更叫他难堪的是,就会议室里这种明显不妥的情况,竟一点都没引起在会议桌那头正在侃侃而谈的聊城最高首脑的注意,他依旧在那边视若无睹的介绍着聊城蕴藏的巨大商机和潜力。   这种情况下还能奢望今天能得到什么好结果?所以他原本火热的心顿时冷了下来,连带着对方榕那些安排的信心也减弱到几乎没有的地步。   “不搏过怎么知道?”方榕还是微笑着回答,不过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罗发荣,而是微眯着迎向了对面,因为对面的那群人里,那个刚刚被介绍为龙翔集团投资考察团的杨团长此时正在向他毫不掩饰的看来,那双颇为漂亮的明媚大眼中,似乎隐隐有种示威和好奇意思。   “对不起啊小方,前几天我的消息有误,还以为他们考察团的团长是那个姓龙的老头,没想到却是这位姓杨的年轻女人,看起来他们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对付我们的,妈的。”已经有些烦躁了罗发荣注意到了方榕和对面那位看上去还算漂亮的杨团长之间的对视,心里一恼,连粗话都悄悄出口了。   “罗头这不怪你,其实人家是早就安排好了冲我来的。”方榕不以为意的咧嘴一笑,首先收回了对视的目光,扭头看着罗发荣悄声说道。   “怎么?早就那排好了冲你来的?”   “嗯!等会开完了回去给你细说。”方榕轻轻在桌下拍了拍罗发荣的大腿,示意他注意仪态,因为罗发荣这时不但绷大了眼睛,就连脸都已经变色了,这自然引起了与会的不少人的注意,对面已经有人指指点点的开始交头接耳了。   狐疑的看了还是一脸平静的方榕一眼,罗发荣勉强的调整着自己的表情,不过心里对今次的会议结果,已经基本不报什么希望了。在他看来,剩下的只不过是方榕和自己在这里出乖露丑和熬时间而已。   “我们聊城的情况大致就介绍到这里,下面请投资方提交和解释一下你们的投资计划,杨小姐和罗先生你们那位先来?”方榕在桌子底下的轻轻一踢拉回了他已经明显涣散的注意力,随即耳边就听到了上面的这句话,于是他勉力振作起精神,客气道: “女士优先,还是杨小姐先说好了。”   “既然罗先生这么谦虚,那么我就代表龙翔考察团先来。小王,麻烦你给在座的各位每人发一份我们的投资计划书,谢谢。”看到罗发荣表现出来的颓势,对面龙翔集团的考察团团长杨小姐可没有丝毫的客气。   “对不起,杨小姐请等一下。”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方榕忽然站起来了。   “哦?看来方先生是有不同意见,想先说你们的投资计划?”杨小姐脸上露出一丝含意莫名的笑容,一句话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方榕和罗发荣他们这边。   “小方?”罗发荣也略觉诧异的扭头看向方榕,不过他心里倒不觉得方榕这意外的举动有什么驳自己面子的意思,他只是不明白方榕现在想干什么。   因为此时他已经从站起的方榕身上隐约感觉到了方榕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强大信心,尽管这种感觉和方榕作为暗修罗在拳赛中出赛时的那种傲视一切的感觉略有不同,但也非常的类似。   “既然我的合作伙伴罗先生已经说过女士优先了,那么杨小姐请你放心,方榕也是大好男儿,不会那么小心眼再做改变的,何况现在是投资洽谈会,又不是拍卖场,主要看的是谁的投资计划制定的详尽和切合聊城的实际,谁先说又有什么关系?”   方榕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面带微笑对着对面的对手侃侃而谈。说完这些后,也不等她再有什么回应,身子微微一转,转向此刻正看着自己的聊城最高首脑笑着又道:“单市长,在我们提交投资计划书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不知道您现在是否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当然可以,我们这些人现在坐在这里,不就是替你们投资方来说明情况,打消顾虑和解决问题的吗 ?方先生请讲。”身居上位者此时的话语中带着诚恳,脸上也有笑意在泛起。   “那么我现在想问的就是,这次洽谈会是否就是最终的拍板会?如果是,当然没什么问题,可如果不是,那么一旦我们和龙翔两家的计划书提交出来,不知道政府方面有什么保密的措施?因为这里面牵扯到的都属于商业机密,我想龙翔这边也不希望被我们知道他们的所有计划吧?”   微笑着,方榕将目光投向了龙翔考察团的那边,不过并未特意的去注意那位杨小姐的反应。   “不错,如果就这么轻易的被对手知道了自己的投资计划,那肯定是不行的。”在这种想法被方榕提出的问题勾起后,龙翔那边的人都纷纷的咬起了耳朵,不少官员也开始不知不觉的点头和和附近的人交换起了意见,一时间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嗡嗡声。   “杨小姐你们也是这么看的?”被方榕问到的上位者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是将询问和目光投向了那位杨小姐。   “通常来说,方先生的顾虑也是我们的顾虑,不过今天在这里,我们龙翔并不认为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当然,如果政府方面如果有什么保密措施的话,那我们龙翔也会积极支持和配合的。”   杨小姐在和周围的几个同伴交换了一下意见后,微笑着又将球软软的踢了回去。   “呵呵,看来这个问题是我刚给忽略了,忘了明确解释一下。是这样的,我们市委先前也考虑过你们顾虑的这个问题,只是因为当时没想到会一下子出现两家像你们双方这么有实力的投资者出来同时竞争,所以并没有置定出相应的措施。我看现在这样吧,我表个态,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咱们市政府只对聊城的投资环境和投资条件的改善和提高提供服务和管理,把握好发展经济的大方向就行,对于下面涉及到具体投资和开发中的细节问题就放权给下面的相关部门去和投资商去协商处理,现在咱们会场在座的各位都是主管咱们聊城经济的头脑,大家看看还有什么补充没有?”   “方先生,杨小姐你们觉得我们的这个据定如何?还有什么不够完善的地方没有?”听了这话,心下暗喜的方榕微笑着摇摇头,带头鼓起掌来。   那边的杨小姐他们龙翔的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因为这样一来,顶如给他们这些对聊城有投资兴趣的人明显放底了准入的成本,同时也给所有投资者以后经营起来时授予更多的自由,对于这点,他们没有道理不鼓掌。   “不过根据我得到的汇报,眼下你们双方的投资意向和规模都非常大,涉及的项目几乎包括了咱们聊城现在和随后的几年中所有能提供的项目,对于这么大的投资,我们市政府不可能不重视和关心,所以才决定举行今天的这个投资洽谈会。   不过刚才既然方先生把你们的顾虑提出来了,我们也做出了补充决定,我看不如这样吧,除了事关聊城今后发展的玲珑岛的开发和城区那块开发区的地的项目之外,我们今天就不在这里讨论其他项目的具体操作了,那些留给你们自己去和具体的主管部门和相关单位去谈,二位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对于这样的出人预料的好事情方榕当然不会有意见,因为通过这几天的准备和努力之后,他和罗发荣都清楚的明白自己这些人和人家龙翔集团之间的巨大差距。尽管他们自己也相信就凭着他们手头聚拢的资金和信心,假以时日的话,完全能够请来各方面的优秀人才组织起自己的一套完善班底和龙翔集团在商场上一较高低。   但是眼下,在这种争取市场准入的关键时刻,不管他们使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手段去努力,都很难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准备到能和龙翔集团在洽谈会上全面比拼的程度,因为毕竟到现在,方榕和罗发荣他们连个正式的公司注册手续都还没有完全注册成功,就更不用说招揽到什么优秀懂行的人才了。   而龙翔集团的这个投资考察团却不是这样,先不说人家既然能号称集团,有非常正规的公司注册手续不说,就看看人家一个公司能派出这么一个由二十多人组成的考察团,就能说明他们在商界中的实力和经验如何。   在这样的情势下方榕和罗发荣要和他们争机会,显然胜算不大,尽管已经全力卯上的方榕已经在暗里用上了情非得已的手段,用赵三这些年来搜集收藏起来的一些东西对聊城中部分实权部门的领导进行了胁迫,而且也做好了必要时候来个鱼死网破的准备,但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次投资准入的竞争里,还是人家龙翔的胜面比较多。   但是现在经过会上这么一番变故,洽谈会的主要议题就集中到了玲珑岛的开发和城内那片被自己屠戮过的原长风开发区的空地上,这么一来,自己在和龙翔集团的竞争中的胜负局面便一下子主客易势,大大的不同了。   就连前面已经没了信心的罗发荣此时的腰杆也重新挺了起来,双眼中更是重新燃起了斗志。 第四十五章 登场(2)   第七集 第四十五章 登场(2)   聊城市政府的会议室里,对城区开发区那一大片空地的争夺终于正式拉开了战幕。   “方先生,罗先生,刚才龙翔集团的杨小姐已经提交了他们对空地的开发规划,同时也提供了他们公司的相关资信证明和注册手续的副本,现在就由你们来提交你们的投资计划和相关的各类证明,没问题吧?”   随着主持会议的招商办主任话音落地,刚刚由龙翔集团考察团的杨小姐解说和提供的投资计划书引发在会议室里的又一轮嗡嗡声霎时间静了下来,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刚刚大出风头的方榕和罗发荣,甚至已经有一些官员开始琢磨他们俩这次又要做出什么出乎预料的惊人之举了。   因为就在刚才,聊城市的最高首脑刚刚说完这次的洽谈会就只洽谈和敲定玲珑岛和开发区空地的得主是谁的意见之后,还没等原定的龙翔杨小姐说什么,方榕就又站起来要求发言,随后他从聊城的经济现状,基础建设的薄弱环,玲珑岛周围相关配套设施的匮乏等方面,指出如果现在就想对玲珑岛进行全方位的开发,聊城目前的各方面条件暂时还不允许,强烈呼吁官方暂缓对玲珑岛项目开发的招商和投资计划,直到聊城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到位和完善之后,进行全方位的开发。   他的这番话一经说出,顿时就让会场里响起了一片喧哗,反对的人很多,点头表示同意他看法的官员也有不少。因为本身对于玲珑岛的开发,一直以来在聊城官方的内部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边开发边完善合适,而另一派认为条件基本达到了再一举全面开发才稳妥。   一向以来,占了主流的都是稳妥派,这次之所以会把这项目也提到桌面,全是因为这次的龙翔集团胃口和口气实在太大,当然经过必要的核实调查之后,证明他们的实力也足以让他们的胃口和口气那么大。所以这才让稳妥派动了心松了口。   但现在经过方榕这么一分析,占了大多数的稳妥派就又发现前面想的太过乐观了。一个投资商不管他实力有多厉害,经验有多丰富,都肯定无法在极短时间内改变聊城基础薄弱的现实。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进行玲珑岛的开发,显然真的有点为时过早。因为玲珑岛的项目开发并非仅仅局限在那个小岛,而是牵扯到利用整个库区水域展开的一系列开发。   于是,这些稳妥派的官员们纷纷发言表示支持方榕的看法,赞同这次会议暂缓对玲珑岛项目的洽谈和开发。   在反对的那些声音里,除了官员中的开发派以外,自然也包括了龙翔集团的大多数人,不过奇怪的是,龙翔集团考察团的团长杨小姐却不在此列。   她自从听了方榕的发言之后,只是一个劲的和身边的那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不停的低声说着什么,而那个以前被罗发荣以为就是考察团团长的中年男人显然并不同意她的说法,在那边不停的摇头。   方榕和罗发荣把对面的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喜的同时,也耐心的等待着对方出手还击。   因为他们清楚的明白,随着这洽谈会内容戏剧性的不断改变,进行到现在,已经开始严重威胁到了龙翔的投资计划。如果玲珑岛项目被依照方榕的提议暂缓讨论的话,他们龙翔针对方榕他们的优势将丧失殆尽,这样的结果绝对是他们龙翔的上层不愿意看到的。对于这一点,方榕心里再也明白不过。因为昨晚,他就已经知道了这龙翔集团的真正来意。   随后龙翔招商团的那位中年人站起来发言,果然不出方榕的所料,他除了代表龙翔明确反对将玲珑岛开发计划搁置以外,也从旅游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玲珑岛项目开发的前景展望以及开发对周边基础设施的刺激等方面,在会议上阐述了他们反对的理由,同时,还在发言的最后表示,如果今天的会议上,玲珑岛项目最终还是被搁置的话,龙翔集团将重新考虑是否对聊城进行投资。   他这番带着明显威胁意味的话一出,整个会场里忽然变的一片寂静,就连单独坐在会议桌顶头的聊城最高首脑脸上都没有了笑容。   会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而此时自到会后一直状态不佳,很少说话的罗发荣一看机不可失,就适时的站出给会场内所有的人讲了一个故事。   其实那故事是以往他认识的一个有钱的朋友在另外一个类似聊城这样的城市投资开发的真事,当时他那个朋友就是因为一心抱着边开发边完善边发展的念头,不顾当地经济条件和基础设施的限制,把投资项目搞了起来,可等他搞起来后,才发觉周边基础设施和当地的经济基础尽管也有了一定的改善,可还是远远不能达到他投资项目所需求的标准,想尽办法的拖了一段时间后,只能黯然忍痛承认自己投资失败。   这次的投资失败不但让罗发荣的这个有钱的朋友几乎破产,而且他投资失败的项目也给当地的资源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和损失,最后硬是将一个原本很有潜力的项目弄成了所有有份参与的人都赔钱的事情。   讲完这个故事后,罗发荣就很客气的向那位代表龙翔的中年人表达了他对龙翔集团的实力和商业经验的疑虑。因为他认为,以考察团自己对龙翔集团的介绍,他们应该完全具备一眼就看出眼下的聊城还不能开发玲珑岛项目的能力。而刚刚龙翔的言行,显然证明他们并不具备这种能力。   同时他还颇有挑拨性的暗示,如果龙翔集团真要放弃聊城投资计划的话,方榕和他将全力以赴的和聊城官方合作,为聊城经济的早日腾飞做出最大的努力。   言下之意,就是他对龙翔集团在聊城投资的真正诚意也表示怀疑。   因为如果龙翔集团真的对聊城的投资开发抱有诚意的话,现在就应该和他们一样,积极的准备和聊城官方还有其他投资者一起,共同为完善和加强聊城的经济基础和周边基础建设而努力,而不是为了一个尚不具备开发条件的玲珑岛而退出投资。   经过他这么似劝实煽风的发挥和点火之后,会议室里的大多与会官员的眼睛都开始往龙翔的那位中年人看去,而那位中年人当时心里是有苦自己知,只能黑着脸不发一语。   倒是身为团长的杨小姐随后起来发言,明显含有道歉意味的辩解说辞和随后的对方榕提议支持的表态,终于重新让会议室里阴云不雨的气氛有了极大的转机。   而随后随着与会官员中,以招商办副主任,工商局长刘副局长为首的,本属于开发派中的几位中坚人物出乎预料的倒戈发言,终于让会议中的形式出现了一面倒的局面,这种形式下,善于纳言总结的上位者自然也就顺应民意的表态,今天的会议暂缓对玲珑岛项目的开发洽谈,但今天与会的两方投资者日后对此项目拥有优先权。   这么一来,这次声势颇大的投资洽谈会的主题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将要作为开发区的那片空地的归属问题。   “在我提供投资计划书和相关的自信证明之前,我想先请主管土地审批的高局长看看我手头的一份土地所有权证是否还具有法律效力。”   在众目睽睽之下,等在龙翔那边的杨小姐提交和说明完他们的投资计划以及相关证明后,这才微笑着站起身来的方榕不出会场所有人预料的又开始了他新的表演,不过这次他拿出的东西却给聊城的官方和龙翔集团都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困惑和难题,因为他拿出来的,居然是位于开发区那片空地最中央位置,已经被烧成了白地的聊城酒楼原来的那份土地所有权证。   “没错,这份地契是至今还具有法律效力,不过他怎么会在你手上 ?”   高局长看完他递过来的东西,满脸诧异的皱起了眉头,他的脸色已经变的很不好看了。   “这是两个月前,我和罗先生他们准备合作时,从原主人那里买到的,原本说好由原主人负责去相关部门办理相关的移交手续,但是等我回来后,原主人却神秘消失,只给我留下了这个证明。   原本我还有些怀疑它的合法性,只是一直没什么时间去您那儿证实和办手续,今天您既然说它时合法的,那么我就放心了,回头我就带起相关的手续,去您那儿补办转户手续,这没问题吧?”   微笑着,双眼凝视着高局长的方榕神态自若的侃侃而谈,不过毕竟还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也稍稍的在眼神中增加了一些不为普通人所知的东西。   “绝对没问题,合理合法的手续我们现在办起来很快。”   双眼被方榕那双在瞬间显得深邃无匹的眼睛一盯,原本想施展个官场太极将这个问题给挡回去的高局长就觉得心头一阵迷糊,糊里糊涂不由自主的就将上面的话说了出来。   “那就好,谢谢您了高局长。”一听到他的话出口,方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他挪开眼神,快手快脚的绕着会议桌开始给与会人员分发起自家的投资计划书和相关的资信证明来。   “高局长,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刚刚从瞬间的迷糊中醒过神来的高局长抬手抹汗的空里,他已经在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传来了聊城最高首脑隐含怒意的平和声音。   唰,他刚刚抹去虚汗的头脸之间,一下子冷汗又不能阻挡的冒了出来,这使得现在的他看上去分外的狼狈。   刚才回醒过的瞬间,他就发现会场上的气氛不对,在座的大多官员投向自己的目光都非常的不对劲,而会议桌的那头,此时也已经传来了非常明显的压力,那两道冷冷的目光他即时不抬头看,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等他脑筋一转,想起自己刚刚迷迷糊糊中回答的话时,就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了,随即想到的后果已经让他虚汗直冒,原本想着头都不抬的先把眼下这局面暂时拖延过去,回头立即像上面汇报其中的猫腻,可没想到上位者已经动怒了。   “单市长,这是我工作中的一个重大失误,咱们开发区的那片空地之中,有一小块地的所有权证在方老板手上,详细情况给我下来给你当面汇报,您看行吗?”   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众人目光的攒射,只管白着脸,低头耷拉着脑袋的高局长站起身匆匆走到上位者的身边,在把手头的证书递过去的同时,低声哀求到。   上位者脸上神色不变的接过证书粗粗的浏览了一下,抬头转眼的瞬间目光一扫会场,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这边,而其中有几双实在熟悉的眼睛在遇到自己冷冷的目光时,躲闪回避之间明显流露着一丝丝的不安和恳求,他心里不由的一沉,这才将藏起了锋芒的目光盯到了身边高局长的满头大汗的脸上:“等散会后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不再理会明显松了口气的高局长和会场中有相同反应的某些人,重现在脸上显露出笑容,仔细的听起方榕的发言来。   “从聊城目前相对薄弱的各个方面入手,全面投入聊城的经济建设,用有规划有步骤的实业形式,将开发区的优惠政策和每一寸土地都利用好,这就是我们对聊城开发区的整个投资总结,相信以各位的丰富经验,都能判断出我们的投资计划丝毫不逊于龙翔的投资计划。”   一口气大致解说完自己的投资计划后,方榕顿了顿,收敛起了脸上信心十足的笑容,换上了分外诚恳的神色又说道:“下面我要说的是我们相对龙翔而言,比较不利和不足的一面,首先,我们的‘七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还正在申请注册的阶段,相关手续,还有公司内部的人员配备都还没有准备完全,不过我们已经在积极努力中,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很快就能把手续全部办下来,招聘起各路人才让我们的公司正式运作起来。   至于资信方面,发给各位的资料上有省城最大的会计事务所和招商银行出具的资信证明,九千八百万,接近一亿的启动资金相信完全能够证明我们的实力和诚意。因此,最后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将开发区完全交给我们来经营,我相信我们大家一定能将开发区,还有聊城的经济建设搞上去。”   “方老板说的非常好,不过刚才的发言中,好像没提到相比于我们龙翔,你们除了手续和资金之外,最不足的一方面啊。”就在会场上响起的掌声中,眯着眼微笑的杨小姐出招了。   “杨小姐指的是商业经验?”方榕也笑了笑,同样眯起了眼。   “是啊,你们的投资计划做的非常不错,可是你们真的有那样的实力将那些计划一一实现吗?要知道商海波涛汹涌,做这么大的生意可跟开个小书店不一样哦。”   “生意有大小之分,可是它总有相同不变的地方,我以前既然能搞好书店,现在自然就有信心搞好其他的。   刚才杨小姐刚不也说了么?我们尽管没什么经验,可是投资计划书却做的还不错,这应该就是我们能力的一个小小证明吧 ?   何况有时候新开始未必就会差,眼下新盖的高楼明显就要比以往的楼结构合理,更能满足人们的需求,这点杨小姐不会没注意到吧?”   方榕和她在这边唇枪舌弹的交锋着,另一边的会场上也在回响着或高或低的讨论,没过多长时间,一直注意着会场动静的罗发荣悄悄的在桌下面踢了踢还在说话的方榕,因为他已经看到坐在那边的上位者和身边左右的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后,坐直了身子,看样子是要宣布最后的决定了。   终于,要全面开始了么?   和罗发荣的紧张不同,就在等候上位者开口的瞬间,方榕的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之中,就在那一瞬间,恍若置身事外的方榕心头和脑海之间,只是隐隐忽忽的不停飘荡着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和些微的感慨。   因为他敏锐的六识之外的直觉,已经清晰的告诉了他将要听到的结果。   “小林,你说榕哥他们今天能不能成功?我这会心慌的都坐不住了。”就在方榕和罗发荣在洽谈会上等待结果的同时,聊城宾馆的小林房间内,坐卧不宁的小蒋再次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莲姐你就放心了,榕哥出马怎么会有办不成的事情?别太着急了,小心上火,嘻嘻。”蜷缩在另一张沙发椅上,不停在用手机发着短信的林晓菡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显然,她对方榕似乎有着一种盲目的信心。   “嘿,你不担心吗?   昨晚不知道是谁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拖着人家要往榕哥那边跑?是谁回来后顶着黑眼圈又说不困的 ?   我看你自己倒是需要小心上火呢。”   被小林调侃到了的小蒋自然也不甘示弱,停住脚步一屁股坐在床上展开了还击。   “嘻嘻,我当然也担心,可是我们就是在这里担心再多,又能有什么用呢?所以莲姐你看,我现在都不去想这件事了,就只一个劲的告诉自己榕哥出马一定能成功。这办法很管用呢,要不莲姐你也试试?”   小林依旧一边手忙脚乱的发着手机短信,一边嘴里笑嘻嘻的回应着小蒋,连眼睛都顾不上往小蒋那边抬一下。   “要能管用我早就不着急了,可是不管用啊。对了小林,你手舞足蹈的在干什么 ?小心掉下来啊。”   小蒋有些无奈的回答着,可转眼就被猛然间眉开眼笑的就在沙发椅上蹦达了起来的小林吓了一大跳。   “耶!万岁!终于说服老爸过些日子再来看我了。莲姐,我又能自由好一阵子了,开心哦!”   “疯丫头你小心掉下来,看!看!看!”闻声笑骂着的小蒋刚说完一句,就惊叫着扑过去想拉住得意忘形下从沙发椅上掉了下来的小林。   “呀,手腕和屁股疼死了,看来真不能得意忘形,莲姐谢谢啊,你没事吧?”从地板上爬起来扑到了床上的小林一边苦着脸使劲揉着被摔痛的地方,一边转头问同样也趴到了床上的小蒋。   “我没事,叫你小心点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痛了吧?”同样在扑过去扶她的时候,被带倒摔了一下的小蒋又好气好笑的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边埋怨她。   “知道了,知道啦。嘻嘻!”小林尽管痛,可是一想起刚才缠的父亲没办法,终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里还是觉得很开心。   “我说小林呀,你在发高烧昏迷的时候一个劲的叫爸爸,怎么现在病一好又不让他来看你了?”看到她又傻笑了起来,小蒋就觉的有些奇怪。   “我在发烧的时候真的一直在叫爸爸?”小林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相信,又有些难为情。   “真的呀,不信你去医院问护士,不然问榕哥也行,他就是因为听到了你叫所以才决定通知你父亲的。”   “原来我真的在叫他啊,怎么会这样呢?”小林低声嘟囔着,愣愣的开始出神。   “病中叫父母很正常呀,这有怎么奇怪的?小林你在发什么愣啊?”小蒋奇怪的看着她,觉得她现在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曾听小林的给她说过,知道她是个独生女,母亲在三年前去逝,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亲人,怎么现在她这表情让人觉得她和她父亲之间似乎有些问题 ?   “莲姐你不知道,我和我爸有矛盾,来这之前,我心里很恨他,所以你说我在昏迷中叫他,觉得很奇怪。”把脸埋在床上沉默了好一会,小林低低的声音才从她埋脸的地方传了出来。   “恨自己的爸爸?”父女之间有矛盾小蒋可以理解,但是严重到恨自己的父亲,这让小蒋实在有些不能接受了。   “嗯,自从妈妈死后,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很恨他,更不愿意见他。”小林说话的时候依旧把脸埋在床铺上没有抬头。   “难道你们父女一直没住在一起?”   轻轻的伸手轻拂着小林的头发,小蒋说话的时候刻意放缓了声音。她觉得现在的小林需要帮助,尽管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上她,但她还是愿意试试。因为父女之间会有仇恨,在她看来,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没有,一年之中我们见不了几次面,就是见了也经常吵架,所以我很恨他,他也不关心我。”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吧 ?尽管我没见过你爸,可是通过这两天你们之间的电话,我觉得他挺关心你的呀,别是你误会了吧 ? ”   “我误会?”出乎意料的,一直将脸埋在床上的小林猛抬起了头:“我误会?莲姐你知道吗?   从我很小的时候记事起,我家大多时候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每年只有在短短的两三个月中,家里才会多出一个即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妈妈告诉我他是我爸爸。可是还没等我习惯他的存在,他就会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曾问过每天接送我上幼儿园的妈妈,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都是爸爸接送的,而只有我却没被爸爸接送过一次,为什么他常常不回家时,妈妈含着眼泪告诉是爸爸工作忙,等他回家了他就一定会来接送我。可是我等啊等,都等到我小学毕业了,也没等到他接送过我一回。   后来我上了中学,人也慢慢长大了,不再需要工作繁忙,成年累月在世界各地跑的他回来的时候接送我了。因为从那时起,我就和妈妈一样,明白了在他眼中心里,始终就只有他的工作和事业,根本就没有我和妈妈的存在。因为他就算是回到家,也是整天躲在他的书房里不出来。从头至尾,他的脑海中从来就没过关心我和妈妈想法。”   忿忿的说着说着,泣不成声的小林眼中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满了她的面颊。   “所以你从那会就开始恨他了?”心情震荡之下,小蒋也忘记了劝她不要哭,因为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那会还谈不上恨,虽然我心里已经当他不存在了,但还谈不上恨,因为我还有全心全意爱护我,关心我的妈妈。”   抽泣着的小林抹着眼泪,摇头说道。   “既然已经当他不存在了,后来为什么又开始恨他了?”小蒋怜惜的伸手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边帮她擦泪边问道。到这时节,一心想安慰小林的她已经忘记了为方榕他们担心。   “因为后来在我考上大学的第二年,妈妈忽然在单位晕倒,被同事们送进了医院。等我赶到医院才知道妈妈之所以昏倒是因为高血压引发了脑溢血,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后来经过医院的抢救,妈妈在弥留的那三天时间里短暂的清醒过一会,她给我唯一说的完整的一句话就是想见爸爸,可一直到两天后她去世,都没能见到早就接到妈妈单位和我电话通知的他。   “你妈去世他都没回来?”小蒋听到这里,连她的眼睛都绷大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自私无情的丈夫和父亲? 这样的人还能算是男人么!   “回来了,等他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妈妈去世后的第二天了。我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他说他这次去的那个小国家只有首都才有国际机场,而请他去讲课的那座城市又很偏僻和落后,所以来晚了。他当时还说请我原谅。哈哈,他还想叫我原谅!当时我就把他从家里轰了出去。   后来等妈妈的后事办完以后,我就直接跑到警局要求和他脱离父女关系,可他硬是凭着他的人际关系,不让警局给我办理这个手续。同时还把我关在家里,请动所有亲戚和朋友来劝我原谅他,他甚至都凭他的关系请来了我大学的校长和老师,还有我的同学们来劝我。   当时心力交瘁的我根本抵挡不住这走到那里都有人来劝说开导的压力,莲姐你知道吗?   刚开始就连我偷跑出去想登报脱离父女关系,那些报社的人都一看到他是我父亲,不但不肯给我登那个申明,而且会马上千方百计的打听到他的电话通知他我在他们那里。   后来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他的纠缠和周围的人带来的压力了,就答应他不再和他提脱离父女关系的事,并且答应尝试着原谅他,看看能不能和他改善关系。他更是为了我足足半年没去理会他的工作,只待在家里陪着我。   听起来很讽刺吧,莲姐?在我和妈妈需要他这么多年里,他在家的时候没有一年超过三个月,等我和妈妈都不需要他了,他却能浪费掉这么长的时间。   半年多之后,他看我心里对他的怨恨淡了许多,人也似乎完全恢复平静了,而他的工作他也不可能放下,所以又开始去忙他的工作。   而我,在经过这次打击后,对很多事物的看法也完全变了,我知道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怎么都改变不了他是我父亲的事实,可我以前最不起的行为之一就是自杀,再说我也不想自杀,因为我已经在答应他不脱离父女关系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我要报复!我要让他伤心,我要让他丢人。总之,我要让亲自他尝尝被自己的亲人伤透了心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所以在他走后,我开始迅速的学坏了。   以往,我是妈妈眼中的乖乖女,老师同学眼中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是从那时起,我不但不再去大学上课,不再去看书学习,而且每天晚上出去到酒吧喝酒厮混,那段时间我不但很快学会喝酒抽烟,而且还和街上那些太妹们一起学会了磕药,打架和赌钱。”   “小林你当时怎么能这么做呢?就算恨你父亲也不该这样糟践自己呀。再说我听到这里,觉得你爸尽管以前并没怎么和你在一起,没照顾到你,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你啊,不然他也不会留在家里守上你半年了。你呀,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呢?真是的。”   听到这里,小蒋总算多少有些明白了,这其中尽管小林的父亲很多事做的不够好,但并非像小林说的那么不堪,其中小林的单纯和偏激也是让父女之间产生隔阂的一个原因。再者从小林已经停止流泪的举动中,她也隐约猜到现在的小林也不无检讨自己内心情感得失的意思,并不完全像她自己刚表现出来的那么激愤和生气。   可能,这或许是她想借着对自己的倾诉,打开心头这个死结的开始、   脸上犹有泪痕尚未擦干的小林听了她这充满了怜惜味道的责怪,脸上流露出一种即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娇俏的吐了下舌头后,又继续说道:“原本我还打算再进一步糟践自己呢。当时我还想好了要学那些太妹们去吊凯子随便找人上床睡觉的,可是我还是没想到他的关系网会那么厉害,才不过短短的十几天功夫,我的转变就从我住的那个城市街头最大的混混头和他刻意安排好照顾我的人那里传到了他耳朵,随后我就被立刻赶回来的他有关到了家里。   反正我也想通了,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守着我,所以他回来后教训我,我就老实了,等他一走,我就出去到街上鬼混。他生气流泪也好,苦口婆心的给我讲道理也好,暴跳如雷也好,反正我就是这样了。你在我就老实点,你一旦离开,我就照样出去外面闹事鬼混,你不是本事大吗?   你不是认识的人多吗?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总之我就是铁了心要和他对着干。   就这样闹闹停停,停停闹闹的又过了一年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就越来越紧张,几乎见面就吵架,一吵架就彼此伤害,反正我是已经不把他当父亲的,他越生气越伤心我就越开心。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得了重感冒,引起了急性肺炎,发高烧一直不退,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等我间中醒过来睁开眼时,看到本该在国外忙工作的他黑着眼圈就坐在我床边。   那一次我躺了整整七天,就在本不让家人陪护的传染病病房里,他硬是凭着自己关系,几乎不眠不休的守在我床头陪了我七天,等我病情完全缓解后,他才放心的趴在我床边睡了过去。   从那以后,我心里对他的恨意这才真的消除了许多,出院后,我和他相处的时候也才有了当他是父亲的那种感觉。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和他毕竟很少沟通,在我恨他的这几年里,双方又彼此伤害的很深,所以尽管关系缓和了很多,但我心里还是不能完全原谅他。   很多时候想起往事还是经常会从心底里有些恨他,这一点时间长了他也有些明白,所以他在竭力维持这种相对和平的相处方式的同时,也开始逐渐放开了对我的监控,只要我不再作那些出格的事情,也就任由我随着性子到处游玩和瞎转。   没想到他这么一变后,我俩之间的相处反倒变的容易多了,但是时间长了,也慢慢让我和他心里都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最好也只能改善到这样了。   这种情势一直延续到了今年,直到他特意带我到南方的那个城市,去看我从互联网上知道后,偶然和他提过想去看的那种黑市拳赛时,才有了点变化的契机。   因为我就在那座城市里无意间碰到了榕哥,随后又在看拳赛的过程中,好巧不巧的发现了那个拳台上让我心寒的暗修罗就是他,所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硬逼着我爸通过他在那座城市里的关系,和他一起正式认识了榕哥。   后来也不知道他和榕哥究竟看对方那里顺眼,就那么短短的在拳赛前后接触了两三次,他就敢把被好奇心迷住的我托付给榕哥,而本来一直对我不假辞色的榕哥也奇怪,没怎么推辞就一口答应了他。   后来发生的事莲姐你也都知道了,自从我跟在榕哥身边之后,他就像我老爸以前给我找的保镖和保姆,整天不厌其烦的给我讲些大道理,还在我不耐烦的时候动不动给我冷脸子看,有时候还会用他那种冷到能把人心都吓停住的恐怖眼神瞪我,于是我这不敢顽抗他的小女子就慢慢的有些转变了。”   说道这里,小林脸上的泪痕已经完全消失了,语气中也流露出一种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轻松,这不知不觉间出现的轻松让她就连神态间也又变得活泼和灵动了起来。   “呵呵,傻丫头,可能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就因为你慢慢的长大了,所以才会在榕哥这个外界因素的帮助和刺激下会从心底里逐渐消除对你父亲的成见和隔阂,所以你才会在昏迷中不知不觉的喊爸爸。其实在我看来啊,这些年你对他的恨意和种种的敌对行为,就是因为你自己心底里一直想要得到他的注意和关心的一种表现哦。你别不承认,仔细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就明白了。”   微微皱着眉头,努力的调整着自己全部的脑细胞,小蒋缓慢而又认真的给林晓菡分析和诉说出了她的真实感觉。因为在她的感觉中,此时的小林离打开她心中的死结只差一步之遥,而这一步的小忙,小蒋她自己是非常愿意帮的。   “是这样吗?”小林有些茫然和不信的侧头看着小蒋。   “应该是的。”小蒋非常诚恳的重重点了点头,亮闪闪的眼睛中充满着对她的鼓励和信心。   “原本我以为我会在昏睡中叫妈妈的,没想到喊的却是爸爸,也可能真的是那样吧,”双眼无神的盯着对面的窗户,沉默了半晌的小林嘴里喃喃自语到这里,忽然紧紧的闭上嘴不再自语了。   “嘻嘻,傻丫头,这下想通了吧?”一直紧紧盯着她,注意她面部表情的小蒋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可能真的完全想通了,于是就趁热打铁,用轻松的口气再次的巩固了一下她的成绩。   说实话,刚才的这一段插曲真的让她费了不少的心力。   “谢谢你了莲姐!”刚刚充满感情的说了句道谢的话,还等等小蒋回话,林晓菡眼睛一转,面上就立刻出现了一种这才醒悟过来的表情:“呀,莲姐,刚才你好像叫了好几句傻丫头吧?   不行,我要报仇!”   说着话,满脸诡笑的她就张牙舞爪扑到了被她瞬间的变化弄晕了小蒋身上,开始挠起小蒋的痒来。   随后反应过来的小蒋自然也不肯示弱,于是两人就在床上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魅杀   第七集 第四十六章 魅杀   会议散的要比想象中的早得多,罗发荣步出会场的时候天空中还是烈日当空,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皮肤竟有种灼痛的感觉。   扭头回望,他正好看到正在听那位杨小姐说话的方榕忽然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再站稳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   “方榕!”低声惊呼着,罗发荣不顾形象的排开众人就往回抢去。他现在非常后悔刚刚答应那位姓杨的婆娘的请求,让她和方榕单独说话。因为他认识方榕这么久,还从没见过方榕的脸上会出现这等的表情。   那是一种非常难以言说的表情,但是在罗发荣的感觉和眼里,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刻方榕心中的悲哀和伤痛,似乎,还有一点点的不能相信和些微的愤怒。   “从现在起,我和她恩怨两清。这句话麻烦杨小姐带给你们叶总,就说以后无论是什么,方榕接下了就是。”   等他抢到跟前时,他听到重新站稳,脸上的笑容也被一种异样的镇静和冷漠包装了起来的方榕挺起了胸膛,一字一顿的给面带微笑的杨小姐说出了这么一句。   杨小姐脸上的微笑顿时显得僵硬了不少,就连眼神都变的游移了起来,因为此时的方榕,双眼中已经清澈到让人感觉到除了那么一股子异样的冰寒外,再也不带任何的表情。   她嘴唇张了张,想说话,可是方榕却微微欠了欠身:“我要走了,再见。”说完,掉头就往外走去,就连身边的罗发荣都没理会。   罗发荣恶狠狠的瞪了有些尴尬的杨小姐一眼,紧跟着方榕的背影而去。   “他刚说什么 ?”   等罗发荣和方榕去远,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们背影的杨小姐身边出现那位曾代表龙翔的中年人,他眼睛也紧紧盯着远去的方榕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神色竟是十分的关注。   “从现在起,我和她恩怨两清。这句话麻烦杨小姐带给你们叶总,就说以后无论是什么,方榕接下了就是。”   杨小姐脸上神色不变,轻轻的将方榕的原话一字不动的复述了出来。   “奇怪!怎么和刘总估计的完全不一样?我马上给刘总报告,我看这个方榕并不像咱们知道的那么简单。”说着话,中年人掏出了腰里的手机。   “绝对不止小书商那么简单,你汇报的时候建议刘总好好查查这个方榕和那个罗发荣的底,就说我认为他们的背景有问题,很可能和黑社会有关。”收回了目光,杨小姐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哦?”正在拨号的中年人愕然的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惊讶的目光向她望去。   “聊城酒楼的原主人赵三是聊城最大的帮会头子,他手里的东西不是一般人敢接手的,另外,普通人也不可能忽然能拿的出那么一大笔现金。我注意过他们提供的资信证明,全部是现金出资,没有一分钱的贷款和其他投资,这么一大笔钱如今却被以往并没有什么商业背景的人一下子拿出来,你不觉的这里面有疑点 ?”   “这点我倒是没想到,杨小姐果然精明!”中年人恍然之后低声夸着自己的同伴,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杨小姐的目光中充满了肯定的自信。   “龙叔,晚上政府举办的招待酒会我看你就不要参加了,赶紧回去给刘总当面汇报今天的事情,我总觉的这趟聊城的投资之行战火这才刚刚开始,我们需要他的大力支持。”被夸的杨小姐脸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什么特别开心或其他的表情。   “嗯!好的,我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回去,杨小姐这里就拜托给你了,我最晚后天就可以带着刘总的最新计划赶回来。”   “好的,龙叔你放心去把,这里就交给我了。”轻轻的点着头,杨静杨小姐的目光中也隐隐浮现出了一抹奇异的战意。   “小方,你没事吧?”默默的跟着方榕走了半晌,罗发荣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了。因为方榕一路都惨白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冷漠的有些吓人。   “罗头我没事,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到河边走走。”方榕低声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我们等你,早点回来吧。”罗发荣愣愣的瞧着他的背影,竟在烈日当空的下午,从他的背影中感觉了到了秋冬一般的萧瑟和孤寂,而且似乎还隐隐的有种肃杀的味道。   独自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无遮无拦的河堤,方榕内心里就宛若身边的这条大河一般,波涛汹涌激荡,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原本自昨夜单刀直入的找过刘副局长后,方榕心里也已经明白了要陷害,要折腾自己的对手是谁。   本来这也没什么,从他下了决心在赵三面前承担起了苍狼之死的事开始,他就根本没奢望过对方会感激自己,因为这在他心里,这么做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深爱过的女人,只要她能幸福,再多的苦他也能咬牙背。   所以当他从税务局的那姓张的开始,一路迫的刘副局长坦白出书店被封背后的猫腻之后,尽管心里愤怒过,失望和不齿过,但最后还是黯然的选择了再一次的忍耐,准备放弃对书店被封事件的追究。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自己已经在那件事上选择了让步,投资这件事上也只准备和他们公平竞争的时候,他们居然还会来上这么一手。   叶枫不但已经嫁给了刘英奇,而且她居然就是龙翔集团的总经理。要光是这样还好,她居然还让那位杨小姐带话给自己,特意的说明她就是龙翔的总经理!   他真的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的背后作祟的不但是刘英奇,居然还会有她叶枫的一份!   “难道我方榕喜欢过的人就是这么一个咄咄逼人,不念一点旧情的人么?”当时听到会议散后,那位杨小姐别有深意的诉说时,方榕惨遭重创的心头当即闪过的就是这么一个想法。   就算到了现在,这个念头依旧盘旋在他心头不能散去,因为这让他觉得,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的伤害了。   身边的大河波浪滔滔,恒古不息的一直往东流去,河岸边的河堤上,方榕头顶炎炎烈日,慢慢一步步往河堤的上游走去。河畔微微的凉风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炎热,可无处不在的炎热却也驱赶不散笼罩在方榕心头的冰寒,那是被自己深爱着的人伤害之后才会在内心深处凝结成的,会让男人彻骨的冰寒。   脚下相对平坦的河堤随着水泥洋灰堆砌的痕迹的见少而变得有些崎岖和难行,不知不觉间,孤零零的方榕已经沿着河堤将聊城的大半截城区走完。一路黯然前行,脚下的河堤逐渐远离水面,耳边的喧嚣也慢慢归于平静,当愕然的方榕发现前方再没有路可走的时节,他已经来到了聊城水库泄洪道对面的石山之颠。   黯然无语之后,发觉前行无路的方榕只能仰天长叹,晴空万里的蔚蓝色空际,除了一轮火辣辣的太阳外,连白云都看不见一朵,无遮无拦的阳光直直的照射下来,令人有一种烦躁的不安。   眺目远望,蔚蓝蔚蓝的天空被河道两边青灰色的群山遮挡着,局促成了一条让人倍觉郁闷的狭长形;脚下,刚刚还波涛汹涌一往无前的大河此时也被两端高耸的石山挟持着,在幽深阴森的峡谷中变成了一道蠕动着的碧波,只有在这寂静的天地之间,不绝与耳的波涛声,才多多少少能带给人一丝大河本该有的雄浑。   “嘘!”再次仰天长叹,群山寂寂的波涛声中,方榕心头的郁闷越发的凝结起来,也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世上,情伤最难忘怀。   就在他黯然到不能自己的这一时刻,忽然,“哄!”的一声撕裂天地般的巨吼传入耳际,愕然的抬眼前望,就觉得眼帘被一股厉吼着的劲风扑的生疼,紧接着面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水光宛若天风海雨般的扑面而来,声势端的吓人。   在响彻天地间一般的浩大声势和扑天盖地迎面而来的水光前,方榕生存的本能在方榕的理智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将他的身体带到了远离山颠的一边,浑身微微颤抖着,已经变成了落汤鸡一般的方榕伸手抹去了头脸之间的水珠,吐出了口鼻之间的那股土腥味,这才反应过来是对面的泄洪道开闸放水。   面对着有若万马欢腾,势若奔雷的狂暴激流在泄出道口的那一瞬间高高的跃起,带着一种惊天动地的声势划过长长的河面,壮烈的砸落在自己刚刚身处的石山脚下水面时的暴烈场面,方榕骨血中被深深潜藏起来的豪气也被瞬间给激扬了出来。   “嗷!”   宛若苍狼长嚎一般的兽性嘶吼猛然间从突然狂奔向石山之颠的他的嘴里发出,就算是惊天动地的水吼声,似乎也不能完全压下这声充满兽性和原始味道的嘶吼,就在这声嘶吼里,他就在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狂暴水幕面前,将自己的双脚牢牢的钉在石山的颠峰之上,再也不肯稍退。就算是在眨眼的瞬间,发出嘶吼的嘴巴不得不在灌满了浑浊的泥水之后闭上,身上所有的衣物,包括内裤也都在这一瞬间被水浇透,他都没有再退一步,尽管此时就连呼吸都开始感觉到有些紧张。   努力的,一分分的就在这轰鸣在天地之间的水声中眯开眼睛,整个眼前除了铺天盖地扑面而来的水幕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东西,比天下最厉害的暴雨还要密集过千百倍的水珠带着飞奔的力量,重重的击打在方榕的身体之上,转瞬之间就已经让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疼痛到了麻木。   艰难的呼吸着,就在生命的本能再也强烈不过的警告他离开的时候,烙印在骨子里的冲动却又随着体内被封印着的天妖开始了最猛烈的咆哮。   生命从未像这一刻这般的清醒和飞扬,因为就在这天地间人为的狂暴水流面前,兴奋的咆哮了起来的天妖第一次收敛起了以往的那种阴冷和对他神识的侵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和他骨血中跃然勃发的激昂之意融为了一体,齐心协力的抵抗起了面前这类似自然的狂暴压力。   此时,就连方榕怀中的朱雀镜和身上的五凤印都在这一刻没有了丝毫的束缚之意。或许,就连它们,也感受到到了人在这种程度的狂暴力量面前,心境所受到的沉重压力和由此而发的勃然抗力。   水,依旧还是那种惊天动地,势若奔雷的水,声音,依旧还是那种灌满了耳际和天地之间的声音,可是在已经站稳了身体的方榕眼中,除了面前的水,远山那模糊的轮廓也已经透过水幕的缝隙映入了眯着的眼帘;耳中除了轰然作响的水声,也多了一丝自己喘息的声音。而心神,更是在这狂暴压力的震撼过后,也稍稍的趋于平静。   “嗷!”   又是一声欢呼似的长啸声之后,浑身上下就连内裤都在不停往下流水的方榕一步步走下了石山之颠。   忽然,就在身上重新被火辣辣的太阳照上的瞬间,一种莫可名状的狂喜和轻松就像身后的水势一样的猛然涌上他的心头,原来,生命也可以是这样飞扬的!   哈哈大笑着,浑身湿淋淋的方榕就像一只大鸟一般的展开身形,往来路狂奔而去。身后,崎岖不平的河堤之上,留下了一行越来越见稀薄的湿脚印,转瞬就在阳光的爆晒之下悄悄的失去痕迹!   “榕哥,你怎么会弄成了这副样子?”一看到从楼梯口狂奔而来的方榕那湿淋淋的样子,陷于焦急中的众人不由的都瞪大了眼睛,只有小蒋和小林两个太过关心他的女孩,一起冲了过去。   要不是见到方榕的脸上还带着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开朗笑容,她们这会可能都要因为他的狼狈模样而惊叫了。   “我没事,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让我进去先换了衣服再说,这一路上可被被人笑惨了,呵呵。”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点头的空隙里,轻巧的闪过两位少女的方榕不顾众人好笑的眼神,一头就扎进了自己的屋子,将众人都关在了门外。   等他五分钟后再打开的门的时候,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个换上了以往家常便服的方榕,可不知怎得,这一瞬间,他带给大家的感觉却又和以往有大大的不同,整个人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即比穿了西装后的他多了份亲近,又比以往的他多了些神采飞扬,此时的他简而言之就是整个人都显得生气勃勃,充满了活力。   “看来方榕你心灵受创之后修为上又有突破,可喜可贺。”独眼中洞悉世情的神光一闪而过,淡淡微笑着说完这句话的吴冷泉冲当门肃客的方榕点了点头,反而回身往自己的房内走去。   “真是个怪人。”进了屋的小林在小蒋关门的瞬间,嘴里低声嘟囔着,显然她对吴冷泉的淡漠有些意见。   “榕哥你没事吧?叶枫真是龙翔的总经理?”小蒋可不管那些,一颗心只管放在方榕身上。这些人里,也只有她最明白叶枫在方榕心目中的位置。所以此刻她心中也比别人更加强烈的充斥着对叶枫的不满,连平时叫惯了的枫姐都给免去了。   “我已经没事了。没错,她就是龙翔的总经理。”方榕笑着点点头,神色中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就像现在说的是个与他从无任何瓜葛的人。   “榕哥没事就好,刚我们还都商量着上那去找你回来呢。”小林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刚刚从小蒋嘴里大约知道方榕往事的她开心的拉住小蒋的手,对着方榕笑道。   “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歉然的报以非常诚挚的笑容,方榕的目光在转过正赞许的望向自己的张振之时,心头忽然一动:”张振,我刚刚从一个连我都会怕到浑身打颤的地方回来,你有没兴趣也去试试 ? 说不定这是你突破你瓶颈的一个好机会。”   “那里 ? ” 一直没有吭声的张振听到这话,整个人就像刚投掷出去的标枪一般浑身充满了劲道,脸上更是写满了期待和认真。   “出门顺着右手边的河堤一直走,我想你会找到那地方的。”方榕笑嘻嘻的买了个关子。   “晚饭不用等我!”等这话音落地的时候,他的人已经消失在了正在缓缓关上的房门之后。   “榕哥,莫非你刚才去了狮子岩?哈,难怪被淋成了个落汤鸡,今天广播里通知,水库放水呢,呵呵。”小蒋一听顺着河堤走,便马上明白方榕去了那里,也只有在那里,方榕才会在这么清朗的日子里变成刚刚会来的那番模样。   “狮子岩?应该就是那里吧,以前我并没去过那里,也不知道那里的名字。”方榕笑着点头称是。   “那地方好玩么?   莲姐等会咱们去看看?”一看方榕没事,再加上早已经从罗发荣的嘴里知道了开发区的那片空地方榕和龙翔集团一家一半,隔路而治的消息,所以这几天已经被医院给憋疯了的小林马上就玩心大起。   “这样也好,小蒋你俩出去的时候,榕哥给你个任务,用今天一下午的时间给我在聊城的街头找到七到八个,不!就十个吧,十个适合开书店的铺面。你不要管自己看上的地方到底是不是有空闲的铺面,你只要牢记住看明白那里是否适合开书店就行。你别问为什么,也别在那里笑,晚上回来我可是要你汇报的。”   说道这里,双眼中亮起精光的方榕忽然展颜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可是你考验你是否能成为聊城所有书店总经理的唯一考题,千万别给榕哥我考砸了,你不是一向说你已经长大了么? 那就证明给我看。”   “好的榕哥,你就等我的答案好了,绝对不会有问题,我保证!”明白过来的小蒋涨红了脸,拽着刚要好奇开口的小林,一阵风似的去了。   “罗头怎么这半天都没说话?莫非心里有事?”等到房间内人都走完了,方榕这才将目光转向自进屋后一直都没说话的罗发荣。   其实从一见面开始,方榕就发现罗发荣心里头似乎有事,因为一贯活跃的他这会显得非常的沉默,这并不符合他的个性。   “嗯,今天我回宾馆的时候,在门口碰上了那天和你们叫劲的茅山派的人,他当时正陪着两个看样子也是他门里长辈的人回宾馆,我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非常的不善,咱们是不是该小心点?”   原来他沉默是为了这个,方榕一下子便恍然了,可是对于他的发现和建议,方榕自己也很头疼,因为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   原本他以为那天晚上和茅山派的那个丁若痴的冲突只是个和莫亚长老一样的误会,再说自己还是被他攻击的对象,自己不去找他麻烦,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可是没想到那天在宾馆门口一见,对方的敌意会那么的明显,一见面就拿出他茅山派的惊魂术想和自己这边的人较劲,可没想到又被自己和张振默契的联手之下,反而让他吃了点小亏。   不过这似乎并不能成为他叫师门的长辈出来报复的理由吧? 如果是这样,那这流传了好千多年的大宗派也算是白享那么多年得虚名了。   想到这里,方榕轻轻得一摆手,笑着说道:“罗头你放心了,应该不会有事的,这种大宗派轻易不会乱来的,你别把所有的修行人都当作要还害你的降头师那样的人啊。呵呵,对了,没见黄毛,别是被你派去监视人家了吧 ? ”   说到最后,方榕的脸色整个都变了,那些人又岂是黄毛那样的寻常小子所能监视的?可别一个不小心之下,没事反倒惹出事情来才是,要知道这类修行的门派,是非常注意这种被旁人窥探的事情的。   “你怕他有危险 ? ” 一看方榕的脸变了,罗发荣的心里也飞快的打起了小鼓。   “那还用说? 赶快,他在那里?赶紧把他叫回来。”方榕说着话,自己就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方榕不用你去,我自己去叫,他奶奶的,最近尽办些没脑子的事情。“说着话,罗发荣以超越了他年龄的速度冲出了房门。   “榕哥,你没事了?听罗叔说你找我?”听到走廊里传来的黄毛声音,已经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的方榕这才把提悬了的心放了回去。   “我没事。你现在赶紧回去找长贵他们,叫长贵仔细问问兄弟们,看看他们有谁想做点小买卖或者学点养家户口的手艺的,叫他明天早上就把这些人的名单全都报上来。晚上你也不用再过来了,回去好好陪陪父母,顺便也想想自己究竟想要干点什么,就这么混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赶紧去吧。”   看到黄毛关门出去了,方榕这才对刚张了张口想说话,随即又闭上了嘴准备点烟的罗发荣笑道 :“罗头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有点过了?”   “这倒也不是,当初咱们和三哥商量合伙的时候,就已经答应过三哥要把他手下的兄弟们安顿好,这个我绝对没意见。我只是觉得眼下这种百废待兴的时候 ,你先顾着安排他们,感觉上有点急了,不知道你想过没,眼下不管是开你说的印刷厂,还是重建聊城酒楼,除了就你的书店是个熟行,能很快挣点小钱之外,其余的项目可都是要过段日子才能开张的行当,在这期间,我们可全是在往外花钱,可没什么钱是往里进来的,这点你就不但心 ?”   罗发荣见方榕自己开口问了,这才把自己心中些微的不满说了出来。要是方榕不问,他是绝对不方便,也暂时不会自己开口说的。   “这点我当然担心,所以今晚我想着就不去参加市政府那边的酒会了,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需要去开发区那边看看。再说这好多天我自己也没去看过,一直都是在凭图纸和印象计划那边的安排呢。”   说起这个,方榕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既然是做生意,除外一些不得不考虑到的因素之外,当然要想着怎么赚钱,赔钱的生意他也是不怎么愿意做的。   “你不去谁去 ? ” 罗发荣一听他不去,有些急了。   “当然是你去啊,你我谁去还不都是一样 ? 再说那些参加酒会的人你也比我熟悉。”方榕一看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就参加个酒会,他就急成了这样?   “参加酒会当然没问题,但是,但是,”嘴里说着但是,罗发荣的脸上难得的微微有了些赭色。   “哈,明白了,罗头你是担心太晚了回来怕有危险是吧? 放心,回头我去完开发区就去接你,这下你放心了吧?哈哈。“说着说着,方榕大笑了起来,不过内心深处,却也隐约的知道,罗发荣的顾虑恐怕并非多余。   暮色渐临时分,方榕一个人悄悄的来到了他一直并不怎么愿意再来的开发区那片空地。曾经被他兽性的屠戮肆虐过的围墙之内,才不过短短十多天时间,空旷的地面上就已经长满了一蓬蓬短短的杂草,就是这些在暮色中看上去阴影一般的杂草和整个砖墙内空荡荡的那种寂静,一下子就将这围墙内外分成了两个极端不同的世界。   就连这砖墙之内的空气,似乎都还隐隐约约的流淌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血腥味配合着这暮色中的空旷平地和那些构成阴影的杂草,让人心中凭空就多了几分烦躁和恐惧。   起码,方榕一踏进这里,心中就立刻就多了一种这样的感觉。   彷佛,他又透过自己血红的双眸,看到那血红夜色中分崩碎裂的残尸和漫天飞溅的鲜血,彷佛,又看到陷入狂暴的自己利刃一般的铁手在无情的撕裂着惊惶失措,已经被极端的恐惧吓破了胆的那些人头颅和肢体;耳边,彷佛又回响起了自己那充满了兽性和暴虐的嘶吼,彷佛,又听到那些人临死前痛苦万分的哭叫和惨嚎。   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方榕强忍着自己快要呕吐的欲望,紧闭着眼,双手紧紧的按住自己的耳朵,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之中。   暮色越发的浓了,这不久前曾发生过惨祸的血腥之地,白天就已经很少人愿意再过来靠近这片区域周围,此时随着夜幕的降临,也越发的陷入了一种能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抱头闭眼的方榕,在心中自责和痛苦的刺激下,从嘴里发出了低沉的悲鸣声。   “呜!”   忽然,就在夜幕完全降临到这片大地的后不久,就在方榕心中的自责和痛苦已将把他封印在脑海至深处几近十年的那状惨事也掀起一角的要命时刻,远远的聊城火车站传来了一声火车汽笛的轰鸣。   第一声汽笛的鸣叫入耳,方榕在痛苦中微微颤抖的身子就是明显一晃,紧接着远远又传来两声长久的汽笛轰鸣,就在这第三声轰鸣入耳的同时,方榕终于睁开了他紧闭的双眼,不过此时,他微红的眼神中已经有幽深的诡异光芒在闪动。   “那一派的高人在此要准备教训方榕?请站出来说话。”将双手从耳边放下之后,忽然转身向空荡荡的空地开口说话的方榕声音竟变得有些空蒙了起来。   天色漆黑,空荡荡的空地中飘飘忽忽的回响着他此时略显飘渺空蒙的声音,显得有些渗人。可是就在这渗人的漆黑中,以他身体为中心,周围三尺方圆的空气中温度正在急速上升,转眼之间,他身边那些温度极高的空气竟隐隐有扭曲、晃动的趋势。而他的身影,就在这漆黑的空气扭曲晃动的影响下,开始变得有些朦胧和模糊。   蓦地,就在他声音即将消失的一瞬,一阵低沉含混的绵绵声浪忽然就似来自九幽一般的凭空在空旷的围墙内响起。随着声浪的响起,空地上忽然阴风四起,一阵阵不知来处的阴风盘旋着、迅速往方榕的身边扑来。   空地中的夜色变得更黑了,转眼间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整个漆黑的空间里,只有澈骨奇寒的阴风盘旋流动的尖利声音在回响,眨眼间,随着阴风的肆虐,空气中的温度在飞速的下降。   一时间,似乎整个天地间全都陷入了令人噤若寒蝉的可怖暗夜。   此时的方榕就像一头嗅到致命危险的猛兽,就在阴风厉号的暗夜中,他无声无息地抬起了双手,在胸前不停的缓缓滑动、拨挡着,手掌上青筋毕露。而他那双闪耀着奇异光芒的双目,也变得更大,更黑了。   阴风厉号,伴随着阴风中夹杂的含混声浪的加速,尖厉的阴风声中忽然有凄厉的鬼声四起,随着凄厉鬼声的出现,阴风中开始有星星点点明灭不定的鬼火幻显。呼吸间,阴风中便布满了飞萤般漂浮不定的鬼火,随着鬼火的聚合,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了一股股刺鼻的怪味,中人欲熏!   “在下与两位无缘无仇,为何要在这里设伏害我?”   就在这漆黑诡异的暗夜,依旧缓缓吃力的在身前划动着自己手掌的方榕再次出声了,只是此刻,他的双眼中已经不见了眼白,只有两颗无底黑洞般闪着幽光的眼珠在不停闪动,声音中也微微带着一点颤抖。   回应他的依然是漆黑的暗夜,盘旋厉号着的阴风,只是在他声音落地的瞬间,聚合不定的鬼火忽然就像一群炸了窝的飞萤般向四周爆开,阴风更盛,一柱比漆黑的暗夜还要漆黑的黑气开始在阴风中旋转着生成,转瞬间就成了一个好几丈高的黑柱,恍惚有如巨人。   鬼啸声转厉,凄厉到能让人心神昏沉的鬼啸声里,那团闪烁明灭着点点鬼火的黑柱之中不知何时,忽然就多了两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不要逼我!”   就在黑影幻显的瞬间,纷乱可怖的暗夜里响起了方榕已经变了调的声音。此刻,如果天色还亮的话,就可以看到微挫着身子的他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而那双黑洞般的双眼中,已经开始有吞噬一切的妖气在闪动。   似乎他每一次的开口都会给他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就在他情急大叫的声音刚刚出口的瞬间,数丈高仍在旋动且左右徐移着的黑柱中,那两个被无数鬼火簇拥着的模糊身影猛地一晃,就在空地中四起的啁啾鬼声里幻化成了无数高矮不等,大小不同、若虚若实的怪影,在空间里隐没。   “无耻!”   就在这声殷雷般的沉喝里,方榕微挫的身躯突然就在肉眼难辨的高速里痉攀、颤动,缩小,最后,就在四周无数忽然重现的怪影聚合到身前的前一瞬,缩成了小小一团模糊球形物的他象是枯萎了的嫩芽,往地上一仆,随后就在所有怪影聚合的那一声沉闷的轻爆和光闪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孽障遁走了?”   轻爆过后,随着地上升腾的尘埃散去,一切异像也齐齐消失的空地上忽然响起了一个略带喘息的苍老声音。   “可能已经遁走了,我现在也搜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随着另一个声音的出现,重新回归在灿烂星空下的空地中多了两个真实的身影。   “居然能在你我合力的魅灵术下遁走?难道他已经修成了不在五行中的光遁?”先前出现的那个苍老声音的主人查看着地上的痕迹,口气中满是惊讶。   星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的视线里,方榕刚刚身处之地的地面上一片狼藉,略显焦黑的松软地面上,只有无数粉碎的破布条散落着,和那些被连根拔起的杂草一起,证明着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谁!”   后面说话的那人刚想回答,忽然猛的发觉身后有些不对,一个大转身之后,暗含着摄魂术的厉喝当即出口。 第四十七章 法争(1)   第七集 第四十七章 法争(1)   星光下,他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那一丛低矮的杂草阴影里,萎缩成一团的方榕正在缓缓的舒展着身体站起,身上只剩下贴身衬衣和长裤的他面色有些苍白,脸上的肌肉也微微有些痉挛,可他那双略显黯然的虎目中,那一抹似乎可以吞噬一切的幽光却依然以一种更奇异的方式闪烁着,整个人似乎也笼罩在一团无形无质,却可以明显感觉到的奇异气流中,令面前这两个高度戒备着的人油然起了更深的戒心,缓缓的往后退了开去。   “丁先生,我方榕那里得罪你们茅山派了?要你三番两次的前来偷袭我?”   等身体完全恢复原样,方榕在眼中的幽光大盛之后又慢慢转弱的瞬间开了口,因为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他认识,茅山派的丁若痴。那个前几天曾偷袭过他的人,也是前几天在自己和张振联手之下,吃了点小亏的人。   现在他正站在那个有一把苍老声音的高龄老人之后,正满眼诧异的望着自己。   刚刚,要不是身上有朱雀宗的秘宝朱雀镜和五凤印撑着,要是他还有刚刚练成的禹遁第二层可用,刻意想控制着不让体内的天妖之力爆发的他差点就在这两人的偷袭下魂飞魄散。要不是顾忌着贸然出手报复可能会惹来大麻烦,方榕这时早已经开始痛下杀手了。   但是,一想到对方的来历和师门,他又忍住了。因为稍一个不好,已经施展了朱雀宗术法的他随时可能因此而为韩远山的朱雀宗带来两派纷争的大麻烦,所以他只能选择了苦忍。尽管通过刚才的较量,他已经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在不让体内的天妖之力爆发的情况下,就收拾了面前这两个人。   “你就是那个巫门余孽朱雀宗的当代传人?”   回答他的不是他认出来的丁若痴,而是他身边那个一身青衣的高龄老人。   眉头一皱,听了这话心头顿时杀意复盛的方榕冷冷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为老不尊的混帐东西,半晌都没有说话,不过随着他心中杀意的复起,一股冰冷和炎热交替的无形压力迅速的在他和这老人之间蔓延了开来。   “怎么,连自己的师门都不敢承认?”竭力保持着表面的镇静,这出口刻薄的瘦削老人那双三角眼中却已经隐现出了惊容。   因为他发现,他已经开始有些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那股奇异压力了。   “不错,难道你姓方的连自己的师门都不敢承认?”此时站在老人身后的丁若痴有意无意的踏前了一步,借着和老人并肩而立的空隙将自己的左手搭到了他师叔的背后。   “如果我是朱雀宗的弟子,那么现在你们已经是两堆烂肉了,给我滚!”将对面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方榕心头杀意更盛,于是便硬借着最后那个滚字的沉喝,将已经膨胀到不受控制的杀意发泄了出去。   随着他滚字出口,面前三丈外,正凭着两人联手之力苦苦顽抗着他杀意压迫的丁若痴和他师叔两人的身体,忽然就被一股绝对不能抵挡的万钧潜力给撞的抛飞了起来。   “如果再有下一次的偷袭或者让我听到你们刚说的那些混帐话,我就让你们魂飞魄散,永世不能再入轮回,还不滚!”   神色狰狞的方榕圆睁着怪眼,怒视着面前五丈外狼狈爬起的两人,厉声发出了他的警告。   “好!今天我们认栽,小辈你给我等着!”嘴里恨恨的嘟囔着,已经被吓破了胆的两个人连身上的土都顾不上拍打,就那么灰头土脸的遁进了夜幕,溜了。   “这就是名门正派,享誉了千百年的茅山派高人的作风 ?丢人!”已经收敛起了怒气的方榕心情复杂的盯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在身子缓缓往地上坐去的同时,喃喃的自语到。   “小方,你这说话不算数的家伙给我滚出来!”   就在方榕刚给别人说过这个滚字后不久,他在聊城宾馆的房间外面,就响起了罗发荣的这声怒吼。   “罗头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榕哥呢?”房门开处,林晓菡娇俏的面容出现在罗发荣的面前,让他带着怒意举起,准备用力砸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这么晚了怎么你还在小方的这里?”有些讪讪的放下举起的手,罗发荣顺口问道。不过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遭了。   “怎么这会我就不能在榕哥房里? 你管得着吗!”果然,刚还好好的说话的林晓菡立马翻脸,给他翻了个白眼后,赌气的返身往回就走。   “小林子怎么能这么跟罗叔说话呢?罗叔,榕哥没和你一起回来么?”她身后闪出的小蒋稍微的缓解了下罗发荣的尴尬。   “没事没事,都怪我这张臭嘴不会说话。呵呵,对了小蒋,小方不在屋里?”   “在了还问你呀,他不是和你一起去参加酒会了吗?害得我和莲姐白等了一个晚上。”被罗发荣的歉意缓解了不少闷气的小林又凑了过来,不过话气里依然带着点刺耳的东西。   “这就奇怪了,他没和我一起去参加酒会啊,难道晚饭你们没在一起吃?”罗发荣一听这话,有点迷糊了。   “没有,我和小林子回我家吃饭了,晚上九点多才回来,回来之后就没见到榕哥,还当他和你一起去了呢,所以我和小林子就在这里等他。”小蒋解释了两句,随即又问道:“既然榕哥没去酒会,那他去那儿了?怎么到现在都不会来,都快半夜十二点了呀。”   “我也觉得奇怪,原本说好了他去看完开发区那片空地就去酒会那里接我回来的,可是我一直等到酒会散了,连酒会之后的余兴节目都散场了都没等到他的人,害的我又厚着脸皮请人家派车送我回来。这不现在就是找他来算帐的吗?奇怪了他会跑到那去呢?”   直到这时,罗发荣才知道方榕可能另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并不是随口骗他,由此而生的怨气也就消失了大半。   不过怨气一消失,担心和疑问又来了,这方榕不声不响的到底跑到那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小蒋一看他也不知道方榕的去向,心里就有点着急了,因为依她这几年对方榕的了解,方榕不是那种说话不当会事的人。他不但不是那样的人,而且相反,还非常注意对自己所说的话、所答应的事的遵守和履行。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即晃点了罗发荣,也耽搁了要考较自己的事,而且现在夜已很深了,他没道理不回来,除非另外有了什么意外的事。   一想到意外的事,小蒋的心本能的就狂跳了起来,因为就在这一瞬,她直觉里忽然闪过了一抹很不舒服的感觉,这让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莲姐你别着急,咱们现在就出去找榕哥就是。”彷佛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是相通的似得,她身后的小林这时的声音里也有些不对了。   “等一下,我也去。”罗发荣也被她俩突变的脸色给弄慌了心,赶忙尾随着她们冲出了门。   他随着急匆匆的小蒋她们小跑了两步之后,忽然想起外面现在正是深夜,不由的心里一怯:“小蒋你们稍等,我把张振和吴老也叫上,大家一起去!”   “那边有个人,好像就是榕哥,榕哥!”   很快的,二十分钟后,他们在开发区空地里找到了在地上盘膝而坐的方榕,心下一松的小林欢叫着刚要和小蒋冲过去,耳边却传来了一声让她们耳朵都有些嗡嗡的轻喝声:“都给我站住!”   “干吗要站住?“闻声不由停住脚步的小林不悦的转头瞪眼,尽管她已听出来刚才喝住自己的是她一向有些害怕的那个独眼人。   “吴老?”小蒋尽管也觉的有些不高兴,不过却也只是停住了脚步,和罗发荣一起诧异的向吴冷泉望去,希望他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已经找到了那么怪异的闭着眼睛坐在了地上的榕哥,却不让人过去帮忙。   “他可能在运功疗伤,现在外人不能过去打扰他。”还没等正在用那只精光闪烁的独眼凝神打量着方榕的吴冷泉开口说话,剩下的这几个人里相对而言最内行的张振却轻声给出了答案。   这样星光灿烂的夜色下,十几米的距离对他的夜眼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了方榕苍白的脸上此时滚落的汗珠和面部肌肉的抽动,更注意到了方榕身上,此时透出的隐隐光华。   那是一层淡到稍不留意就会被忽略过去的淡青色光华,但是他留意到了。   “他现在正到了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咱们千万不能过去惊扰了他,连话都最好不多说,再过一会他就没事了。”已经观察出了方榕的状态,在心中暗自惊讶的吴冷泉放低了声线,顺着张振的猜测说道。   面面相觑着,被他们的说法吓住了小蒋和小林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提悬了心等着方榕自己睁开眼睛。一时间,她俩都顾不上去想为什么方榕会在这里受伤和疗伤。   “师叔,你看咱们怎么才能出了今天受辱的这口恶气?”   同一时刻,聊城宾馆的四楼,茅山天师丁若痴的房间内,刚刚用推拿八法驱散了手臂间淤血的丁若痴一挽下卷起的袖子,就迫不及待的向自己的师叔陈道人望去,眼神中一片怨毒,再没有丝毫平素那种修行人的冲淡和平顺。   “今天咱们大意失手,等明晚准备好法器之后咱们再去收拾那个孽障如何?”脸色阴沉的陈道人嘴里这么说着,可说话的口气却没有半点的自信。   今晚方榕的最后一下,早已经让这个快要老成精的家伙明白了他们和方榕之间实力上的差距,可身为师叔,怎么着也得在晚辈面前做做样子,不然他这张老脸还能有什么面子?   “死要面子的老家伙,你还有屁的面子,刚才要不是我帮你垫着,你还能这么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尽管心里这么暗骂着,可丁若痴脸上却不漏丝毫的端倪,装模作样的低头想了一会后,这才面带愧色的抬起头,吞吞吐吐的说道:“师叔,这个我刚才仔细衡量过,这个,这个,这个就算咱们准备好了再次联手,都恐怕不是那家伙的对手,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咱们中、下茅山的两大新老高手联手都对付不了一个巫门余孽?”面色阴沉的陈道人听到这里,非常不悦的瞪起了自己的三角小眼,眼神中更是一片阴冷,就连前面还隐约闪现在他眼光中的不安都消失了。   “当然不是,如果咱们能在自己的地头上摆好法坛法阵,就是他朱雀宗的宗主来咱们都不怕。可是现在师叔你也看到了,咱们身在外地,眼下的环境又非常的不合适咱们明目张胆的起坛布阵,应付起那家伙来自然就容易吃亏,弟子可没有一点怕他的意思,这点还请师叔明察。”   “嗯,这话说的倒也还是事实,那若痴你看咱们该怎么处理此事 ?难不成就这么算了?”听了他的解释,陈道人眼中的阴郁散去了。   “屁的个事实!就你一个破火工道人出身的老不死也配自称中茅山的高手?要不是看你你和掌门师伯有些亲戚关系,你算是什么东西?”   看着他摆出来的那副长辈面孔,丁若痴心中越发气闷的狠狠骂着,可脸上却显得越发的恭敬:“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人家白云观当年可以连根拔起同列巫门六宗的玄武宗,咱们茅山派怎么可以甘于人后 ?不然传出去,我茅山中下两宗的脸岂不是都被我们丢尽了?师叔,你不是一向和紫鹤师叔关系很好么?现在他可就在隔壁啊。”   “我和他关系是一向不错,可是你也知道,你这个师叔一向只醉心于修行,这次来的路上也曾再三说过,这次来只管收妖,不管其他的闲事,不然今晚你也不会避着他拉我去受这份气了吧?”   想起今晚的遭遇,陈道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此时他心中也有点暗暗后悔自己没抵挡住这个师侄的蛊惑,出面去帮他出那口闲气。   不过他这会已经忘了当时丁若痴求他帮忙的时候,给他奉上的那块由和阗美玉雕刻而成的翠绿如意了。   “师叔,难不成我们中下两宗的人被巫门的余孽欺负,他上茅山的人就有了面子?你想想刚才咱们被那混蛋赶走时的狼狈,这口气你能咽下去么?再说那天晚上我也真的就是从他原来住的房间里感受到的那股子妖气,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   丁若痴隐约的感觉到面前这老家伙的悔意,于是鼓足了力气使劲开始挑拨,他也知道,面前这道法修为还不如自己的老家伙平时心底里最嫉恨的,就是当年他只能以火工道人的杂役身份待在那里的上茅山。   这点杂念即时是在他后来被掌门师伯特意安排列入中茅山的门下,也没能给消除掉,不但没消除掉,反而嫉恨的程度更深了。尽管他平时表面上竭力和上茅山的那些师叔们交好,但是他这点心思却怎么也逃不过在红尘打拼了这么多年的丁若痴他的毒眼,从很早以前,他就发现了。   “若痴你说的不错,不管怎么样,紫鹤也不能眼看着咱们受辱不管,再怎么说我茅山三宗也还是同根一脉,我这就找他去。”   果然,一提起今晚的受辱和茅山上中下三宗,陈道人的心火就被激发了。   “师叔不忙,咱们不妨这样……”丁若痴当即亮起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便在满眼萦绕的怨毒里伸头过去,悄悄的在陈道人的耳边倒起了坏水。   “此计还行,咱们就这么办。”   听完师侄在耳边嘀咕出来的妙计,心花怒放的陈道人在心中嘿嘿低笑了起来:“我就不相信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紫鹤还能坐住,如果那样你还能坐住不管,我陈道人就真正的对你们上茅七鹤全都服气了,嘿嘿!”   “不好意思,我又让大家担心了。”   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慢慢起身站起的方榕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脚,边说着话往远处的吴冷泉他们走去。   “榕哥,你没事了 ?”在漫长而又焦急的半个多小时的等候中,连眼泪都差点急了出来的小蒋刚想冲过去扑进方榕怀里,比她快了一步的小林就已经欢呼着冲到了前头。   心里黯然的暗叹了口气,已经冲到半路的小蒋放缓了自己的冲势,换成了快步往方榕那边走去。   “暂时没事了,多谢你了小林!”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方榕依然缓步走着,轻声客气的神态和语气让冲到面前的小林在停住了脚步的同时,不满的噘起嘴:“榕哥你在说什么嘛,谁稀罕你的道谢了?哼,真是气死我了。”   边说,她边忿忿的使劲跺着脚,将脚边的一丛杂草踩的一塌糊涂。   方榕无声的笑了笑,只是伸手轻摸了下她的头,并没有过多的理她。   “榕哥,你没事吧?”走近了的小蒋这时看清楚了他脸上的笑容和手上的动作,在心下暗喜的同时,却不由的由心起疑窦,“怎么这会的榕哥看上去好像又和白天不一样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方榕还是那样淡淡的笑了笑。这一瞬,小蒋更加清晰的发觉,榕哥真的又变了!   以往,她从没在榕哥的脸上和双眼中感觉到过这么平静和从容的神色,即便是在这三年多的相处时光里,方榕在最安静最闲适的下午看书或者沉思的时候,他身上和眼中都未曾出现过这种能让她感觉到心慌和不安的平静和从容,这种平静和从容给她的感觉竟隐隐有种淡漠到漠视一切存在的那种味道。   她猛地一下子就在意识到这点的空里,傻傻的愣在了当地。   “傻丫头,回去了,还愣在这边干什么?等着被鬼吓啊?”直到耳边再度响了方榕温厚的声音,失魂落魄的她这才发觉所有人都和方榕一样,有些诧异的望着自己。   “榕哥你真没事?”根本顾不上其他的她只管伸手攥住方榕的胳膊,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好似又恢复了原先神情的方榕的双眼,急急的问道。   “他当然没事了,如果有事怎么会说那种没有一点营养的废话?莲姐,咱们一起押他回去审问好了。”   站在方榕身边已经基本恢复了常态的小林开始还没好气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可是转眼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平日的活泼,毫不客气的也伸手拽住了方榕的另一条胳膊,脸上也再次带上了笑容。   “我真的没事。”方榕认真的点头说完这句话,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两个傻丫头,走了。”   说话话,他在众人不同的心态和反应里,就那么自自然然的一边胳膊上挎着一个少女,轻轻松松的掉头往回走了。   他身后,罗发荣又吃惊又好笑的伸手猛挠着后脑勺,而在他身后紧跟着的张振,却在素来冷漠的双眼之间闪动着一抹似欣慰又似感伤的复杂神色,默默的前进。   而在人群的最后,特意放慢了脚步的吴冷泉也一改往日的木然和阴郁,独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不停的四下打量着这片璀璨星光照耀下的空地,不停耸动着的鼻翼更是猛嗅着空气中残存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异味,脸上的神色渐渐变的幽深难明。   “又是茅山术?”   他在走出开发区围墙的前夕,若有所思的低声冷冷自语道。   血夜凤凰第七卷完 请看第八卷 第八集 第四十八章 法争(2)   第八集 第四十八章 法争(2)   夜色,在一些人的辗转反侧下慢慢褪去。   “叩!叩!叩!”就在黎明前的黑暗刚刚过去的瞬间,聊城宾馆内,方榕紧闭着的门便被人轻轻的敲响。   缓缓睁开已经变得像黑洞般深邃妖异的双眼,方榕在眼眸中那浓浓的漆黑徐徐敛起的同时,一颗空灵到万物似乎都可以抛开的内心中忽然间有了种奇怪的感应。   门口处,站在那里敲门的人是吴冷泉!   就在这种感应掠过心头的同时,他的脑海里也同时出现了吴冷泉苍老,木然,阴郁都兼而有之的那张脸。   与以往不同的是,眼下在方榕的脑海中,他的这张脸看上去似乎有点罕见的疲惫,不,是憔悴之色。   “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无端端的疲惫?看来又是幻觉了。”苦笑着摇头下床的方榕边往门边走去,边在心里暗嘲自己。   这几天,自从那一日在似真似幻的状态下,接触到了体内那个自称是天妖而又不全是天妖的存在后,他几乎每一晚都要在定境中遭遇无数的奇异幻象。若不是类似的这些幻觉在当年修习随息法的起初便已经过不少的话,这短短几天的日子他将非常的难熬。更谈不上一日胜过一日的进境了。   一直以来,因为体内有代表着天妖和五鬼魂魄的那团阴寒存在,所以他的随息法修为尽管早已达到和超越了由量变飞跃到质变的程度,但还是只能一直徘徊在临界点之前,进入不到真正的先天境界。   万法归宗,随息之法尽管简单,但却也暗合大道的至理,不过前提是修行的人能越过那看不见,摸不着,可却又真实存在的那个关口。   以前的方榕越不过,所以只能苦苦煎熬在天妖的阴影之下,靠着不停的修炼和对抗,消耗着自己过一天就少一天的生命。   可自从听了那既自称是天妖,又说不全是天妖的声音最后消失前留给他的话之后,心里忽然有所感悟的方榕在当晚入定时,体内的气机就开始了剧烈的变异。   似乎,随着对抗变成输导,外放换成内敛之后,体内精纯的气机不但没有被那团阴寒排斥和分解,反倒是很轻易的就将那团阴寒中的杂质,五鬼给炼化了。   有了不同性质的五鬼的能量加入,一直徘徊在临界点的气机猛然大涨,当时似乎有直接破关而过的势头,可在最后临门一脚的最后关头,它又被那团也更加精纯了的阴寒给遏制住了。   此后的几天里,方榕体内的气机全力冲关,同时也用相同的方法包容,吞噬着那团阴寒。这使得他体内的气机不断的壮大,冲关的势头也越发的猛烈。但同时,各种由此而来的幻象却也不约而同的一起纷至沓来,这也使得方榕在生机勃发的关头,也到了随时随地全面崩溃的边缘。   毕竟,那五鬼在被练成这种诡异存在的同时,也不同程度的将他们生前的欲望和恐惧也夹杂了进来。更何况,这世间几乎所有的修行法门,在过关的时候都至少会有各种各样的幻象产成。   这两者相加在一起,产生的幻觉和冲击确实不容小觑,如果面对的人不是已经历经了磨难,心意如铁石般坚强的方榕的话,换个人恐怕早就崩溃了。   所以每晚的入定,尽管对此时的方榕来说,都犹如是在刀尖上起舞。可在每一次成功的排除这些影响,一次次从越来越长的定境中回醒之时,他也能清晰的感应到自己长足的进步。   那是一种无法给别人言说的奇异感受。   感觉中,眼前这世界似乎正在向一种他似曾相识的状态,也就是以往在他体内的天妖开始发作时的那种状态变化。   只是少了那种非人的狂暴和混乱,多了些令人心跳的平静和诡异。   就像眼下,眼前闪现出门外敲门人的模样这样的事,就连方榕自己私心里,真正也判断不出究竟是否真实。尽管他也隐约的相信,门外的人肯定就是吴冷泉。   “吴老,这么早?请进。”拉开门,门外站的果然就是独眼的吴冷泉。   “你也一夜没睡?”进到屋内,脸色真的有些憔悴的吴冷泉用微红的独眼上下打量着方榕,有点奇怪的问道。   “坐了一夜。怎么,吴老一夜没睡?”方榕看到他脸上的疲态,在心里暗惊的同时,反问到。   “坐了一夜?难怪这几天你让人觉得有些不同了。”吴冷泉不答,再次仔细打量了方榕半天之后,忽然又说道:“来,我给你切切脉。”“吴老,如何?”仔细琢磨着凝神切脉的吴冷泉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方榕的心也不争气的霍霍乱跳了起来。   方榕身上昨晚的那些不轻不重的伤,现在竟然全好了!   “有点奇怪,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缓缓睁开独眼,吴冷泉慢慢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着说道。   “嗯,我会小心的。”方榕霍霍乱跳的心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小方,昨晚怎么又和茅山派的人对上了?”摆手拦住了要去泡茶的方榕,心中有事的吴冷泉开口直奔主题。   昨晚,因为知道方榕身上有伤,所以众人尽管心里奇怪,但都很知趣的没有细问他为何会那么狼狈的坐在开发区的荒地里,一回来便直接劝他回房间休息了。   “吴老察觉了?”方榕并没觉得意外。他自己也明白,昨晚和茅山派的冲突可能会瞒过自己身边的其他人,但绝对瞒不过眼前这一脸阴沉的吴冷泉。   当然,对他,方榕也没想着要隐瞒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去那里的时候,他们忽然冒出来偷袭。”“哦?”吴冷泉目光一凝,神情更加专注了起来。   于是,方榕便把在开发区荒地内发生的事很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他苦笑着摇头:“我硬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要一再的这么针对我?难道就因为我身上有巫门的朱雀镜和五凤印?”“那你准备怎么应付他们的再三挑衅?”似乎没听到方榕的感慨,吴冷泉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   “我没那么多的闲时间去计较这些,只要他们不再相逼,我就准备不去理会。”方榕苦笑着,轻轻叹道。   “道巫之争没那么简单,茅山派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方榕,我劝你还是准备全力应付的好。”听了方榕的话,吴冷泉低头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头,在独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奇异的光芒中,冷冷说道。   “哦?”方榕心下一惊。因为就在这转眼的瞬间,他已经注意到吴冷泉身上散发出的浓浓寒意和眼神中闪过的那一抹悲怆,这使得这一刻的吴冷泉看上去竟是分外的苍老和阴森。   “近两百年前,明里为了一本书,实质上为了道巫理念的不同,京城白云观伙同其他的道门宗派连根拔起了和朱雀宗一起名列巫门六宗的玄武宗,致使这传承了数千年的古老宗门在中原消失的无影无踪。   五十年前,我祝由宗的上代宗主,也就是我师父因为交了几位巫门中的朋友,只不过在私下里说了一些同情巫门的话,便被当时的茅山掌门宗主在一年一次的派中盛会上,丝毫不顾千百年来祝由宗和茅山派的渊源以及对他们的贡献,竟在众多的同道面前、大庭广众之下极尽羞辱之能事,最后竟硬生生的当众将我师父赶出了殿门,并且声言此后永不许我祝由宗的门人再踏上茅山的地界半步。“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喘息的吴冷泉脸上肌肉痉挛,独眼中怒火四燃,整个人看上去又是激动又是可怕,这让方榕在不解之余,有些担心了起来:”吴老,冷静点。“”我没事!“抬眼看了一脸担心的方榕一眼,吴冷泉长出了口闷气后,又继续说道:”下了茅山之后,我师父回到家便一病不起,在病榻上挣扎了三个月之后,终于郁郁而终。临死前,他在将祝由宗宗主之位传给当时只有二十岁的我之后,大叫了三声茅山便吐血而亡。到死的时候他眼睛都未曾闭上。“说到这里,吴冷泉痛苦的合上独眼。方榕看到,有一滴浑浊的老泪缓缓从他紧闭的眼帘之下抢了出来,挂在了他皱纹累累的面颊之上。   “吴老,吴老。”嘴里轻声安慰的叫着,方榕只能轻轻拍着他略带颤抖的胳膊,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可说。   因为到现在,他都还不清楚祝由宗和茅山派之间的具体关系。按理,一个宗派的宗主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对另一个宗派的宗主做出那些事情的。   不过,对茅山派的那位掌门,方榕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连带着,对整个茅山派的感觉也进一步恶劣了起来。   毕竟,他自己刚刚也接连遭受过他们无缘无故的挑衅。   “谢谢,我没事。”低头极快的擦去脸上的那滴老泪,已经逐渐控制住了心神的吴冷泉脸上挤出了一个略觉尴尬的微笑。   “吴老,那后来呢?”方榕起身过去倒了一杯茶,刚好躲开了他抹泪的动作。   “后来,悲愤莫名的我带着师父的骨灰,直接上了茅山。”吴冷泉又沉默了半晌,开口说到这里,这才注意到了方榕眼中的迷惑和不解,于是便在脸上浮现的那末惨淡笑容里低声解释道:“我祝由宗原本是下茅山的一个支派,历届宗主的骨灰都安葬在下茅山。所以,尽管我这辈子,不,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踏上他们茅山半步,但为了师父,我还是要把师父的骨灰给送到茅山宗祠里去。”“哦,那后来呢?他们让你上去了没有?”方榕听了这话,便整个明白了。想想也是,要不是这样的关系,那茅山的掌门宗主又凭什么敢对另一个门派的宗主做出那样难堪的羞辱呢?   不过眼下,方榕更关心的是吴冷泉究竟上去了茅山没有。不知怎得,这一刻,他隐隐有种很奇特的感觉,似乎,吴冷泉变成眼下的这番阴冷模样,似乎就和这次茅山之行有关。   “上去了,不过代价便是我这颗眼睛。”凄然一笑后,此时已经平静的有些吓人的吴冷泉指着自己被黑布遮挡着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啊?”方榕大惊,紧接着便觉得心头有一股暴烈的怒火不可抑止的翻腾了起来。   “这也太过分了吧!”“不是他们要弄瞎我眼睛的,是我自己挖出来的。”伸手轻拍了怒火上脸的方榕手臂几下,平静的有些阴冷的吴冷泉独眼中闪过了一抹温暖的颜色。   身为当事人的他,明显能感觉到方榕心中的怒意和不平。同样,对特异的事物有着深刻体会的他也清晰的感应到了房间内,由于方榕的怒气,而瞬间变得有些凝固和异样了的空气。   “嗯?”方榕一愣,心中勃发的怒意被惊讶和不解给化解了开去。   “因为我不想听他们的羞辱,不想给他们落下日后奚落的口实。因为我当初随着师父被赶下茅山的时候,就当着当时所有的人发过誓,如果以后我再不知羞耻的踏上他们茅山半步,就让我瞎了我这只天生的阴阳眼。”轻轻抚摸着黑布罩子下深陷的凹处,吴冷泉脸上有淡淡的神伤在流动。   “天生的阴阳眼?”方榕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吴冷泉当时立下誓言时的激愤和决绝,同时也对他随后挖眼应誓的狠劲和此时的淡漠有些暗自惊心。   他不知道,如果当年的吴冷泉换做是自己,自己是否能有他这股狠劲和勇气。这点他真的不知道。   因为在他这些年浪荡游离的颠簸生涯和博览群书后相对驳杂的认知中,他知道吴冷泉刚刚说起的那只天生的阴阳眼对主要靠驱邪,符咒等形式的祝由宗门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他,当年竟会为了一句誓言,便真的将它挖了出去。就算那不是一颗数百万人中才会出现一例的天生阴阳眼,即便是最普通的人眼,又有几个人能挖的下手?那可是自己的眼睛啊。   方榕越想越觉得惊心,同时也隐隐有些不安和惭愧。   惊心就不去说它了,自然是因为吴冷泉对他自己的狠。那隐隐泛起的不安和惭愧却是方榕由吴冷泉的挖眼应誓,想起了自己当年曾经和叶枫一起说过的那些山盟海誓。   如果,如果当年的自己要是能像他这么信守誓言的话,自己和叶枫的感情,还有自己的人生就是否会和现在不一样了呢?   不安和惭愧就像箭雨一般的连绵不断的拷打着他的内心,迅速的将他带进了神伤不已的困境。只是此刻,他还是丝毫未曾意识到,当年一起在月光下呢喃出那些誓言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嗯,只有这颗已经没了的左眼是。从那以后,我就远走他乡,到了这偏僻的西北,本想着这辈子不会再遇上茅山派的人了,可是没想到现在你又遇上了他们。”有些惨淡的微笑了一下,说到这里又打住了话题,沉吟了一下后,吴冷泉面色一正,正色说道:“我说这些是希望能引起你的注意,很多时候,事情一旦牵扯到道、巫两门,许多在你看来非常细小的事情都会变成引发巨变的导火索。   而韩老的为人和个性你也知道,如果昨晚的事再次传到他耳朵里的话,接下来的肯定是一番惨烈到不能想象的斗争,所以你要谨慎处置。必要的时候,也不妨用霹雳手段,将这场祸事消弭在萌芽的时候。方榕你明白么?“眼中厉光一闪,吴冷泉淡漠的语气中隐隐有中冰冷的东西在流淌。   “吴老放心,我明白了。”方榕眼中也是异芒一闪,慎重的点了点。   “那我回房间了,你去忙吧,这几天肯定有你受的。”罕见的,带着温暖味道的笑容在吴冷泉苍老凄苦的脸上闪现,笑容还没落尽,他的人已经出了房门。   “难道今天说的这些,就是令他脸上神色变色如此凄苦的原因么?”方榕呆呆的看着关上的门,在心里暗暗琢磨到。   “应该不是全部!”听到走廊里传来的急促脚步响起,方榕在站起身过去开门的瞬间,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个非常明确的肯定就掠过了他的心头。   这令他心中,对吴冷泉这个人的过往和将来更加的期待了。   接下来的三天,张振和罗发荣这两个有些不对的冤家联袂去了省城办事。   单独留下的方榕带着小蒋、小林,还有黄毛他们几个在全力为七星图书公司的成立而奔忙的同时,也暗暗对同样继续住在聊城宾馆的丁若痴他们留上了心。   可是三天过去了,难得一见的丁若痴好似忘记了和他的纠葛,即便是见了面,也如同陌生人一样的擦肩而过,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一点敌意。   可是越是这样,方榕心里不对劲的感觉也就越发的浓烈。   因为按理,像丁若痴这样的人,如果在和人斗法的过程中失了手的话,一般铁定会立刻消失,不是去搬人回来报复,就是心里认了栽,走得远远的避开这个地界和自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的谗着脸留在这里装佯。   更何况,那晚,和丁若痴同时出现的那个老道这几天也干脆不见了踪影,而和他们一起来的另一个半老的中年人更是从头到尾都未曾公开出现过。而根据黄毛他们调查得来的消息,那老道和那半老的中年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聊城。   那么,他们两个人整天躲在宾馆里在干吗?   可是不管心里如何的不安,眼下的方榕却不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撩拨人家。因为他现在真的非常的不想眼下的自己再被牵扯到那种有些不可理喻的宗派的之争中去,也非常的不想给远在韩家寨的韩远山带来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宁愿自己硬忍着,宁愿在心里一个劲的骗着自己说是自己多疑,也不愿意自己先去挑起争端。   毕竟,这不安还只是一片平静中的不安。   “杨总,这是”七星“那边傍晚送来的请贴。”开发区荒地斗法后的第四天深夜,龙翔集团临时租赁的小二楼中,最大的那间办公室里,正在硕大的办公桌后面埋头写东西的杨芊被手下递过来的一张大红请贴给叫停了。   “他们的连锁书店这么快就开起了?有意思。”合上手中的帖子,杨芊的嘴角爬上了一缕微带嘲讽的微笑。   她有些不明白在和自己代表的龙翔在洽谈会上经过那么激烈的对抗之后,侥幸获得了开发参与权的方榕和罗发荣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放着好好的开发区和那些等待收购、整编的工厂不去操心,却在这边心急火燎的赶着开什么连锁书店。   就眼下聊城这么大一点的规模,就算他们的那八家连锁书店每家都能盈利,那一年下来又能获得多少回报呢?   拥有那么大笔的资金,他们七星的开场竟然是这么不起眼的一笔,难道真是自己高估他们了?   可是再一想方榕在洽谈会上的表现和最后散会时,面对自己的突然袭击流露出来的那种冰冷和镇静,杨芊脸上的讥笑又变成了皱眉的深思。   因为她女性的直觉告诉她,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方榕绝对不会是那种好对付的人。那么,这么一个人为何会这么急着开这个图书公司呢?   饶是以杨芊这样被龙翔这种大集团特意请来的商场精英,一时之间都想不透方榕他们此举背后的真正意义。   因为这时的杨芊还不知道,方榕急着首先要开这间图书公司,商业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考虑,而只是个在不得已的情况和一时的激愤下,略带象征意义的产物罢了。   说不得已,是因为方榕和他的七星公司内部除了罗发荣和赵三之外,再没有哪怕一个真正意义上懂投资和经商的人,即便是方榕自己,除了开过书店和其他几个类似的小店铺之外,并没有一点这么大规模投资的从业经验。   而眼下,这几个人里,最明白这些的赵三还躺在韩家寨养伤。其实方榕他们也明白,即便是赵三的伤现在好了,他也未必方便公开再在聊城露面。这种情况下,这么大的投资和那么多的企化要全砸在罗发荣身上,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的最大问题,也就是促成方榕上手就开图书公司的不得已,因为他们在其他项目上,没有专业的人才可用。   而激愤,则完全是因为方榕的个人情绪。   从依靠黄毛的威胁解决了书店被封事件,从在韩家寨决定改变自己的活法,重新雄起的那一刻起,一定要在短时间尽快重开书店的念头就在方榕的心中暗暗扎下了根。   与重开书店一起,被他下了死决心一定要尽快开起来的另一个项目,就是赵三的聊城酒楼。   这两个决定尽管对于罗发荣他们来说,觉得很难理解。可是对于方榕来说,却在一种层面上代表着另一种属于男人和尊严的东西,所以他是根本不管其他的人的反对,铁了心要先做的就是这两件事情。   书店因为是熟行,再加上有小蒋,场地的事情也能用钱和黄毛他们那些人去解决,所以先被他列到了第一,而这个项目在众人的努力下,也还真没超出他的估算,仅仅只用了三天,就已经大体准备就绪,开业在即了。   至于聊城酒楼的重建,因为还牵扯到需要重新破土动功修建,所以被他列到了第二。   眼下,跑到省城的罗发荣和张振就是去办工程招标和招揽人才这两件事情的。   但是这一切的细节,作为对手的杨芊并不知道,所以,在接到请贴的这一刻,她就开始了大伤脑筋。   这才刚开始,自己就已经完全猜不到对手的真实意图。那以后,叫她还如何面对即将来到的激烈竞争?   “杨总,杨总!”“哦,什么?”耳边传来的叫声拉回了杨芊的思绪,一时间,面对着自己手下的员工,杨芊有些发楞。   “杨总,您没事吧?”“没事。”“那明天您决定去还是不去?需要我作些什么准备吗?”“明天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定一个花篮送过去就可以。”杨芊略一沉吟,便有了决定。   “怎么,还有事?”看到接过请贴的员工还站在桌前不走,杨芊奇怪的抬起了自己的头。   “杨总,这个,这个,据我所知,聊城内好像没有花店。”嘴里吞吐的说着,年轻小职员的脸上有红色在慢慢的升腾。   “没有花店你不会自己想办法吗?乘现在还有时间,多动动你的脑子,如果明天中午你按时送不到花篮,你也就不用回来了。去吧!”瞬间敛去笑容的她横了脸色已经开始变白的年轻职员一眼,漂亮的红唇之间说出的话带上了淡淡的漠然。   “叮铃铃!”桌子这头,忽然间响起的电话铃声拉住了年轻职员正要踉跄而去的脚步,苍白着脸的他在杨芊的示意下拿起电话听了几句,他苍白的脸上那一丝最后的血色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杨总,工地上出事了,他们说是在闹鬼!”“什么?闹鬼?”杨芊猛的一抬头,怒火也同时涌上心头。   “是真的,不信你听!”脸上再无血色,连嘴唇都开始发颤了的年轻职员注意到了她脸上的不信和愤怒,抢在她说话之前,便将话筒塞进了她的手心。   “快点通知杨总啊,工地上闹鬼,工人都快炸窝了,快点!”电话还没拿到耳边,里面就传来了工地负责人惊恐的喊叫声。   “龙叔,工地出了点麻烦,咱们得赶紧去一趟。”放下手中的电话,杨芊强忍着心头那种怪异的愤怒和不解,对着刚好推门进来的龙叔急急说道。   这时,她身边刚刚接完电话的年轻职员连全身都在簌簌的发抖了。   “工地上出事故了吗?伤到人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神色不对,又注意到她身边犹在发抖的职员,龙叔的脸上也有些微微的变色。   “工地上闹鬼!”从接完电话就一肚子不痛快的杨芊没好气的答了一句后,起身就要出门。   “闹鬼?咱们龙翔的工地上闹鬼?”她的脚步随即被龙叔脸上过于夸张的惊容和不能置信语气给拉住了。   “是啊龙叔,工地上的人报告说是在闹鬼!”脸上流露出颇有同感的苦笑,杨芊说到闹鬼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她以为,龙叔和她自己一样,都为时至科学昌明的今日,还有人相信有鬼这种东西的存在而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马上,她就发现自己似乎理会错了。   “杨总,你和小张先下去等车,我打个电话后马上下来。对了,杨总,一定要等我下来后咱们一起去,免得遇上不必要的危险。”龙叔脸上的惊容敛去,开口说话的语气中似乎有些与平日不同的味道。这一刻给杨芊的感觉,竟好像他也相信了这世界有鬼的存在。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把心头的疑问暂时搁置到了一边的杨芊带着年轻的职员出了门。   看到她们出了门,手拿着电话的龙叔微微踌躇了一下后,拨下了他并没有拨过多少次的那一串电话号码:“喂,是老太爷吗?我是大海呀,这么晚了打扰您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可是事态紧急,小少爷又在养伤,所以不得不惊动您老人家。嗯,是这样的,咱们在聊城的工地上出事了,管事的刚打来电话,说是工地上闹鬼。   对!就是闹鬼!老太爷您说要怎么办呢?哦,哦,嗯,好的我明白了,明白了。那我们就等着了。好的好的,老太爷再见。“放下电话,龙大海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素来还算温和的脸上此时却露出了一个颇见狰狞的微笑:”奶奶的,竟然闹鬼闹到咱刘家头上了,嘿嘿!“得意的狞笑着,他快步往门外走去。不过他似乎忘了,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自己还并不姓刘。   “啾!啾!”沸腾的人声,慌乱的叫喊,都压不下灯影迷乱的工地四周传来的奇异怪声。在灯影照不到的暗处,漆黑的暗夜里,一股股阴风肆虐的空间中,无数点诡异的惨绿色光点随着令人头脑发昏的怪声在不停的升腾、盘旋和明灭。   气温非常的低,时近七月的夜晚,流淌在夜空的寒意竟能让人的牙齿打战,身上发颤。而最令人的可怖的,是在这一股股阴风和怪声以及惨绿色光点的渲染下,变得同样朦胧和诡异的那些惨绿色的灯光。   不管是安置在工地四周上的那几盏功率强大的探照灯,还是工地中用来照明的那些灯泡,这一刻,竟都散发出诡异的惨绿色,惨淡的映照在宛若鬼蜮的工地之中,随着阴风的盘旋和呼啸,摇摇摆摆的和众多工人的惊叫声以及苍白若死的面色,将一副匪夷所思的景象呈现在刚刚驱车赶到的杨芊他们面前。   “天,真的有鬼!”还没等惊疑莫名的杨芊定下心神,她耳边就传来了连牙齿的打颤声音都不能掩饰住的年轻嗓音。   “闭嘴!”不满的低声怒喝了一声,扭头回瞪的杨芊此时的目光犀利到足以杀人。不过她的心却也在身后的年轻职员猛然打住的惊呼声中霍霍的跳了起来。   难道面前这些真的是鬼?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强压着心头霍霍的乱跳和满脑子的惊疑,她将目光投向了面色忽然变的很是难看的龙叔。   “操!闹鬼闹到这来了。”粗鲁的低声咒骂了一声,此时忽然脸色变得有些狰狞的龙叔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她投过来的目光。只管一扭头,对着自己身后的司机低声吩咐到:“刘升,搬出来!”“龙叔,你这是?”看到三十多岁,一向沉默寡言的司机刘升利索的打开后车厢,从里面搬出来用胶带封住的纸箱子放到地上,杨芊心中的震惊和疑惑便从眼前不远处的工地上被拉了回来。   另一个让她有些疑惑的是,她忽然觉得龙叔和司机刘升脸上的神情。   似乎他们对面前的诡异景象并没有像自己这般的惊疑,反倒似乎隐隐带着些不屑与淡淡的怒气。   这是为什么?   “驱邪!”龙叔头也没抬的答道。   从他的这两个字中,杨芊明显感觉到了压抑不住的怒意。   “嗯?驱邪?”杨芊一愣,心头的疑云更加的浓重了。   “嗯,驱邪!”重重的一点头,龙叔和司机刘升将纸箱中的一堆东西拿了出来,迅速的摆放在了地上,这才抬起头,脸上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杨小姐,你和小王先上车去吧,免得被炮崩到。”“拿烟花驱邪?”挥手示意身后簇簇而抖的年轻职员上车去躲躲,杨芊自己却更加的走近了一步,指着地上他们刚刚摆好的东西惊讶的问道。   “呵呵,是啊,不然咱们过年放炮仗干吗?这多少有些作用的。”龙叔口中漫应着,但是他手上的却并没有慢下来。这时节的他并没有马上点燃地上的那些有些巨大的炮仗和烟花,反而认真的盯着依然诡异的工地,不停的挪动着地上那些炮仗对应的位置。   另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司机刘升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看上去他们调整的很是谨慎和专业。   杨芊一时无语,只能静静的等着看他们这番动作的最后结局。   “砰!砰!砰!”短短的导火索散出的火药味刚刚传入鼻腔,巨大的爆炸声便随着升腾而起烟雾和火星接二连三的从脚下不远的地方响起。   “咻!咻!咻!咻!”带着尖利的啸声和划空而过的暗红轨迹,密集喷射而出的烟花瞬间充斥在了整个工地的上空,紧接着就在工地中各个方向的低空再次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眨眼之间,被惨绿色的黯淡光线笼罩着的工地上一片光明,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烟花带着绚烂的颜色,瞬间便将诡异惨淡的工地变成了一个华丽的光之世界。   萦绕在工地周围,久久不去的啾啾鬼声也在这一声声剧烈的爆炸声中被压制的迅速散去,原本漂浮在暗夜和阴风中的点点鬼火也在烟花绚烂的光彩之中如风般消逝殆尽。   烟花绚烂的声光造成的瑰丽景象很快随着脚下的那些炮仗的燃尽而消失的无影无踪,灿烂过后,夜幕重新君临下的工地上一片死寂,只有浓浓的硝烟味还充斥着这分外安静的地方,不停的随着徐徐的夜风盘旋、升腾,久久不能散去。   “没事了,没事了!”短暂的死寂和安静忽然就被工地中忽然暴起的惊呼声所撕碎,经历过这诡异可怖的短暂时光后,整个工地上被吓坏了的人们忽然的兴奋了起来。   只是在工地之外的杨芊心中,在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在这兴奋的背后,隐隐嗅到了不安和骚动的痕迹。   她知道,等下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招标会后,自己所面临的第一次巨大危机。   “杨小姐,请无论如何,拖住他们一天,拜托你了。”彷佛已经感应了她心中的不安,今夜略显奇怪的龙叔脸上,忽然出现了一副非常奇怪的神情。   那是一种混和了不安和强大信心的神情,此时出现在他脸上,竟隐隐有种神秘和诡异的味道。   一天之后,这问题就能解决么?他凭什么会这么肯定?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像闹鬼这样的事?   带着心中的重重疑问,杨芊迈步往工地中心走去。 第八集 第四十九章 法争(3)   第八集 第四十九章 法争(3)   聊城作为一个城市,实在是太小了。   基本上,以往在这个城市中的任何角落发生过的稍大一点的事,第二天总会飞快的传遍全城,并会随着众说纷纭,演变成各种不同的版本,成为几乎人人议论和闲谈的话题。   昨晚开发区工地那边的闹鬼和放炮事件同样也没逃出这个惯性的怪圈。   第二天一大早,聊城内四处,便已经将此事传播的沸沸扬。即便是在方榕他们的三泰文化公司开业的典礼上,有幸参与的众人口中也能不时的听到对此事各种各样的议论。   “老张,听说了没? 开发区那边又出事了,这次好像是在闹鬼啊。”   “老王,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那边岂止是闹鬼,听说以前死在那里的厉鬼都跑出来了,那边工地上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它们给吸了魂魄,变成植物人了呢。”   “什么啊,老韩,听说情况要比你说的严重的多。我听街上的老人家说,开发区那边以前就是乱葬岗,以前就经常出事,后来被高人在那边施法镇压,这才安稳了一些。可是当年那高人的法术听说已经被前些天新近增加的那些厉鬼给破了,所以才又闹了起来。听说昨晚才是刚开始,七天以后那些被镇压的厉鬼全部都要出来闹呢。。。。。。”   各种各样的议论在人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中迅速的流传着,变异着。种种变了味的传说就在这种低语中被人们以几何般的速度扩大。而街上平素并不怎么能卖动的烟花和爆竹,此时更是以奇快的速度被心中惶惶的市民抢购一空。   到了三泰文化公司的开业典礼在这天中午十一点三十八分开始以前,聊城市面就再也找不到一家经销烟花和爆竹的摊点了。   “吴老,你对此事怎么看 ? ”   还算隆重的开业典礼举行完毕,在设宴招待的那些聊城官员和商家代表都离开之后,就在眼下聊城最大的滨河酒家内的包厢里,若有所思的方榕看着门外的大厅内,正在忙着收拾剩烟酒的小蒋小林和服务员们,淡淡的开口问到。   装饰豪华的硕大包厢内,杯盘狼藉的圆桌傍,一直很少说话的吴冷泉却没有马上回答,反倒在方榕问完之后,静静的合上了独眼。   “要去现场看看才能确定,我觉得好像是他们几个在搞鬼。”半晌之后,吴冷泉缓缓睁开了他的独眼,低声正容说道。   “吴老的意思是怀疑他们?好像他们没道理去招惹龙翔啊。”   一身西装,打扮的非常整齐的方榕身子微微一震,扭头望向吴冷泉,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疑问。   “所以我说需要去现场看看,因为前几天我已经注意看过那地方,要是没人捣乱,那边的阴气尽管很重,但还不到自发出问题的地步。”   “那晚上我也一起去吧,不然等后天罗头他们带人回来,也是个问题。”方榕自然不会怀疑他的眼光和判断,稍微的沉吟了一下后,也决定和他一起去。   今天文化公司开业,原本应该出席的罗发荣和张振都没有来,还惹的那些代表聊城政府来参加开业典礼的那些官员们开口追问。   可是等这些官员知道他们是去了省城,招聘盖开发区设施的建筑公司和为自己的七星公司招聘人才,要等到后天才会和建筑单位一起回来的确切消息之后,他们几乎无一例外的在开口肯定的同时,眼眸深处都流露出一抹惊讶和担心。   甚至有个别的官员还非常隐讳的提起昨晚在开发区龙翔那边的放炮事件,想提醒方榕要小心。   尽管昨晚龙翔那边的情况在今天一大早就已经被黄毛和那些以前聊城的混混们汇报给了方榕,但是在那一瞬间,方榕还是发现了自己对闹鬼和放炮事件的忽视和疏漏。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就连这些普通人中间的精英分子,聊城的大多官员们都对此事非常的紧张和忌惮,那要是等后天罗发荣他们带着建筑公司的人来到聊城,那些建筑工人进驻到工地之后,再出现类似这样的闹鬼事件,那将是怎么一番混乱的局面?   再者,连这些聊城的官员们都对这类事件如此的紧张和忌惮,就算是自己打算重新盖起来的聊城酒楼平安的盖了起来,可是有了这么多不利的传说和流言之后,究竟还会有几个聊城人会去那边吃饭?   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些,所以他才会在参加典礼的众人退席之后,立刻和吴冷泉商量此事。当然,另一方面,对于深知龙翔底细,并且对这类灵异事件有深入了解的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非常难以解决的事。   “榕哥,都收拾完了。”   就在这时,身穿一身天蓝色的职业套装,将自己打扮的利利索索的小蒋带着同样打扮的小林走进了包厢。   “那你还不赶紧走马上任?你的那些员工可都等着你这个总经理训话指导呢。这里就交给黄毛他们几个好了,赶紧去吧。”   方榕看着神采飞扬,一脸兴奋的小蒋,彷佛也同时感应到了她身上的青春活力,整个人一下子就显得轻松了起来。   “榕哥你又笑人家,等我干出一番事业看你再笑我不笑。”说到这里,脸色微微泛红的小蒋眼光一转,落在了这几天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帮忙的小林脸上:“晓菡你去不去?要不你跟着榕哥他们先回去休息休息?这几天你可辛苦坏了啊。”   “不要,我要跟着莲姐你一起去。”   小林听了这话,大摇其头,不肯跟方榕他们回宾馆。不但不回,反倒乘机将这几天来,在她心头徘徊了无数次的一个要求向方榕提了出来:“榕哥,原来做生意这么好玩,我想帮着莲姐打理文化公司,让我当公司的副总经理行不行? ”   方榕一愣,随即瞅着林晓菡哈哈的笑了起来:“能不能当副总你去问总经理就行了。不过我怕你就算当上了,也当不了几天。前面太忙,忘了给你说,过几天你父亲就要来这里看你了。”   “啊 ? 榕哥!是不是你叫他来的?”小林听到前半句,心情还好的一塌糊涂,等听了后面这半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要当文化公司的副总可不许哭出来哦,傻丫头,我怎么会背着你叫你父亲呢?是他自己想你了,所以决定要来看看你,又没说要接你走。你看你嘴扁的都成什么了 ? 快,别哭了。”方榕一看她脸色发白,眼睛里更是水雾升腾,就有些急了,便赶紧柔声哄她。   看到身边自己亲近的女孩流泪,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   “傻妹子,做父母的来看自己的儿女,是这天底下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急什么啊。莲姐答应你,只要你父亲不反对,你就从现在起一直以后,都是公司的副总了。这下该高兴了吧? ”   尽管听到方榕管她也叫傻丫头时自己的心便没来由的一紧,可小蒋还是微笑着配合方榕,一起哄起了快要哭出来的小林。   再说,通过这几天紧张的筹备工作,她自己也开始越发的喜欢起了这个聪明活泼,个性开朗的少女。从她那里,小蒋不时能感觉到以前自己的影子,同时,经常也能学到和听到一些自己根本不了解,但深思之下,会对图书公司的现在和将来起到不小推动作用的好东西。总之,在彼此的交往和配合中,她越来越觉得小林像自己的亲生姐妹了。   “莲姐,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赖皮。榕哥你怎么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听了小蒋的这话,本来珠泪欲滴的小林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慧黠的笑容。   “我还能怎么说? 赶紧跟着莲姐去吧,要是做的不好,小心俺扣你的薪水,呵呵。”方榕见了她这样子,还能说什么 ? 只能摇头笑着随她了。   “嘻,我本来就没想着要工资,看你扣谁的去? 莲姐,咱们赶紧走吧。”嘻嘻笑着,一脸得意的小林拽着哭笑不得的小蒋迅速离去。   “吴老,咱们晚上晚点去 ? ”微笑的看着她俩远去的背影,方榕在脸上笑容敛去的瞬间将目光投向了一直闭目养神的吴冷泉。   无声的点了点头,吴冷泉慢慢站起了身子。   杨芊目光中的阴郁随着暮色降临越发的浓重了。   她没想到昨晚的闹鬼事件对那些建筑工人的影响是那么的大,更没想到闻讯而来的聊城警方的反应是那么激烈,以至于她整个白天都只能将全部的精力用在安抚工人和配合警方的调查之上,无力顾及其它。   现在天色又近黄昏,今晚,工地那边会不会再出问题呢?如果继续出现昨晚那样的异常情况,被自己勉力安抚下来的工人回头又将是怎样的反应呢?应该是不顾自己和建筑商的阻拦一哄而散了吧?   对于今晚留在那里警戒的那几个警察的作用,她基本上给忽略了。因为在她看来,本身就素质一般的那些警察是绝对无力应付这类灵异事件的,因为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自己,面对昨晚那种不可思议的局面,都根本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甚至连一个清晰点的思路都不能确定,何况是他们呢 ?   思绪走到这里,心头便涌上一阵烦乱。不自觉的,她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到了嘴上,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火。   就在这时,紧关着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后,推开了。   “嗯 ?原来是龙叔,找我有事嘛 ?这位是 ? ”   心中泛起的怒意在看到进来的人时被压了下去。此时的杨芊也知道再收起桌上、嘴边的香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就不再掩饰。不过为了礼貌,还是将嘴角叼着烟拿在了手里。   不过,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目光却一直紧盯在龙叔身后那人身上,一刻都没有离开。和她这一生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跟在满脸笑容的龙叔背后进来的这个人竟然在见面的第一眼,就带给了她一种非常非常古怪和奇异的感觉,在这么近的距离和房间内这么明亮的光线之下,他整个人都似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半透明屏障之后,自己竟一点都看不清楚他的脸。   这怎么可能 ?   凝神再看,笼罩在来人身上的那层东西似乎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的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除了脸上的肌肤白的有些异样外,一张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中年男人沉静的面颊。   “杨小姐,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总公司聘请的终身顾问幻先生。幻先生,这是咱们的龙翔请来的聊城开发公司的总经理杨芊小姐。”带着满脸的微笑,龙叔以杨芊还从没见过的殷勤忙着进行彼此间的介绍。   “终身顾问?幻先生?”杨芊心头一愣,但脸上还是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欢迎你幻先生,我是杨芊,还请多多指教。”   “幻云,杨小姐你好。” 似乎很不习惯握手,退开一步后,点头致意的幻云在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幻先生,龙叔你们请坐,我来给你们倒水泡茶。”有些诧异的杨芊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转身准备去泡茶。   “杨小姐,不麻烦了。幻先生他们是总公司派来调查和解决昨晚那件事的,现在过来是给你通报一声,等下他们还要去工地呢。”   脸上一直含笑的龙叔开口拦住了她。   “解决昨晚的事 ?”停住了脚步,杨芊脸上明显的就是一愣。   “嗯,幻先生他们是处理那类事件的专家,所以总公司派他们来看看。”龙叔笑着点头,投向一脸沉静的幻云身上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羡慕和奉承。这让杨芊心里又是一愣,龙叔今天怎么会这么热情 ?这不像一直以来自己所了解的他啊,难道这个幻先生就是那种人们常说的神棍?   想到这里,她又将目光投向了静静坐在那边的幻云,发现这个身穿一身淡青色中山服的中年人依旧是一脸古井无波般的沉静,表情中并没有自己在街头见过的那些摆摊算算卦的神汉们惯有的做作和诡秘,就连他那双猛看毫不起眼的小眼睛深处,都清亮亮的带着一种深邃的平静和安宁,根本不像是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骗钱的种类。   “难道他就是小说和电影电视上经常出来的那种深藏不露的高人?荒谬!”心头淡淡的讥笑着,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讥笑自己还是其它什么。不过大面上的客套还是必须的,因为对方毕竟是总公司派来帮助自己解决麻烦的人。   想到这里,她淡淡一笑:“听龙叔刚才的口气,幻先生还有同伴?”   “三个,都是我师兄。”出乎她预料,这次回答的是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幻云。   “静云、青云和流云三位先生旅途劳顿,先去宾馆休息了。他们让我代问杨小姐好。”幻云的话音刚落,龙叔又赶紧接上了。   “哦,那龙叔你回头也代我问他们好。”杨芊心头微微一闷,但表面上还是显得若无其事,淡淡的笑着回应到。   “一定!一定!”似乎注意到了她掩饰起来的不悦,龙叔有些夸张的使劲点着头,笑着眯起来的眼睛中却连打眼色,似乎想给杨芊传达一种不好言传的意思和安抚。   “那么幻先生你们需要我作协什么呢?”看了龙叔那样,杨芊心里更觉得纳闷,微微一停之后,她又笑着望向幻云。   “暂时不用了,杨小姐你今天做的很好。”似乎对面前两人的心思和神情一无所知,依然一脸沉静的幻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后,又问道:“听说今晚工地那边有警察留守?”   “嗯,从下午六点开始,警方派了四个人在那边守夜。”杨芊点了点头。   “明白了,多谢杨小姐。今晚你安心休息,那边就交给我们了。告辞!”说着话,幻云站起了身子。   “杨小姐,晚点,不明天我再给你细说,今晚你早点休息吧,白天辛苦你了。请留步!”在尾随幻云出门的前夕,龙叔回头低声给杨芊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带上门走了。   “看他们的意思要自己今晚置身事外,那自己究竟还去不去工地看看呢 ?”   心里暗暗琢磨着,杨芊终于在办公桌上的杂物盒里找到了打火机,点上烟后抽了良久,这才决定先打个电话再说,毕竟,自己是龙翔的老总叶枫请来的人,和总公司的人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这一切,想必她会给自己一个解释吧?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了,就连房间内原本闷热的温度也在清凉了不少的夜风轻抚下降了不少。   开发区工地上,临时征用的简陋工棚里,四十瓦的白炽灯散发出来的光芒中烟雾升腾,就连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的夜风都不能将这些呛人的烟雾带走。   身穿一身整齐警服的达叔静静的坐在靠窗的桌边,他面前不小的烟灰缸里已经竖满了烟头,可他的手又继续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烟,就着手中的烟蒂对上了火。   “达叔,我和小张他们出去四周看看。”或许是忍不住房间内的呛人烟雾了,他的副手小王整了整头上的帽子,从靠门不远的床边上站起了身。   “嗯,也好,你们三个再出去看看。小心点,快十二点了。”脸上有些倦容的达叔扭转身子,点了点头。   “达叔,你不会也相信这世上会真的有鬼吧?”听了后面的这句,已经走到门口的小王忍不住回头。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警察也站住了身子,好笑的回头向达叔望来。   “年轻人,小心没大错。小心点,去吧。”看到他们脸上夸张的惊讶,尽管心头依然充满了那种阴沉沉的异样感觉,达叔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兄弟们,听到没,达叔叫大家小心午夜凶灵呢。”轻笑着,几个年轻的警官嘻嘻哈哈的走了出去。   和从部队上复员后,直接来到警局的达叔这种老警官不同。小王和他身后的这两个年轻人可都是从警校毕业的新式警察。在他们所受过的严格教育中,并没有这类无稽事物的存在。   要不是这些年来,达叔早已经以他的人品和能力在这些年轻人的心目中竖立了良好的形象和一定的威严,此刻他们都要开口嘲笑了。   尽管在白天参与调查的时候,他们也觉得昨晚这边发生的事很诡异也很难解释,但要是让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去相信是真的闹鬼,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而且天黑下来已大半天了,相距昨晚那些诡异情况出现的时间也已经过去近两个多小时了,这里不还很平静么 ?所以他们并没有将达叔的话放在心上。   “也许真是我多疑了吧。可是心头那种阴沉沉的感觉为何会一直不能散去呢 ?”出神的盯着他们顺手关上的房门,达叔愣了好一会。   自入夜以后,他心头就莫名其妙的被一种不安的感觉所困扰着。不管他怎么调整,那种阴沉沉的感觉都驱之不去。这让他本能的就在提高了警惕的同时,也不免暗暗怀疑起是不是真有那些东西,这个简单而又难解的问题来。   作为一个在最基层干了多年的老警察,也许是受了聊城这边民风的影响,也许是因为年纪慢慢大了的关系,在他心里,对这世间很多东西的看法和那些年轻人并不太一样。特别是在经过白天对这里的调查之后,尽管嘴上和同事们保持了相同的说法,但他心底里却暗暗觉得蹊跷。   没道理那么多人都众口一词的说是闹鬼的,一两个人这么说可以归结为幻觉或者胆子小,但没道理那么多人同时产生幻觉和胆小呀, 再者,那个姓杨的女经理含糊其词的解释和随后的举动也让他觉得暗暗心惊。   那女人早上还当着众人说绝对不相信这世界有那些东西存在,信誓旦旦的要所有的工人不要惊慌和撤离,可到了下午一听警方要派人来守夜,竟二话没说,立刻就将这工地上所有人都撤了出去, 在她留给自己的印象中,她可是不会那么轻易被吓住的所谓的职业女性,她这么做,不是摆明她也觉得这里很有问题吗 ?   再一想到前些日子这片地方发生的那场惨案和坊间的流言,达叔心里还真有点异样的不自在。   “但愿是自己多虑了吧!最近聊城出的事已经够多了,可别再出这类邪门事给添乱了。”长叹了口气,达叔在有意无意之间又将目光投像了窗外。   “咦?怎么空地上忽然起雾了?”有些紧张的达叔怕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窗外的空地上果真飘动起了淡淡的雾气。   “变天了 ? ”   心里没来由的又是一紧,他赶紧站起身来往天空望去。天上已经看不到星星的痕迹,黑漆漆的一无所有。   “转眼之间就变天了 ? ”就在心忽然噗噗乱跳起的瞬间,达叔再次凝神往窗外细看。心一下子就真的提到了嗓子眼。   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外面的空地上已经到处弥漫起了大雾。要光是大雾倒也没啥,让他不解的是,那雾竟然是黑色的。   就在他全身刚刚绷紧的同时,耳际忽然又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奇怪声浪。   飘渺虚无的声浪猛听有,再听却又似乎没有,就在他屏住呼吸,想听个明白的短短几瞬里,他的眼神开始慢慢陷入迷茫和空洞。   眼前黑色的雾气此时猛的浓重了起来,就连从窗口泄出去的灯光,此时也被那雾气渲染的变成了黑色。   “呜!”   就在一声凄厉的怪声猛然响起的瞬间,早已经双眼无神的达叔就那么软软的伏倒在了桌上,随即,他的身子又随着房间和空地中所有灯泡的猛然碎裂,和突然君临大地的黑暗一起,无声无息的滑向了地面。   漆黑的房间中,只有他跌落在窗前的烟头在迅速降低的空气中,忽明忽暗的发出微微红光,转瞬就在这怪声四起的暗夜里失去了模样。   “吴老,你怎么看?”   就在达叔软倒的同时,被黑暗完全笼罩着的开发区空地靠墙的一个角落里,方榕有些惊讶的声音忽然低低响起。   “很奇怪,这不太像他们的手法。”无天无地的黑暗中,四处响起的怪音里,吴冷泉有些暗哑的声音也低低的响起。   “难道真的是传言中的那些厉鬼凶魄?”隔了好一会,方榕低低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时节,整个开发区的空地上,凄厉到让人头皮发炸的呜呜怪声夹杂在温度迅速下降的空气中到处响起。眼前笼罩住一切的漆黑世界中,伴随着凄厉怪声的呼啸和起伏,一阵阵彷佛从九幽地狱钻出的阴风也开始肆虐和发威,转眼之间,这盛夏的夜晚好像转眼就变成了冬日的暗夜,凄冷而又肃杀。   “也不像。这里我上次来的时候仔细看过,尽管阴气很重,但也不足于自然成祸。眼下这阵势肯定是人为的。”此时,吴冷泉的语气中隐隐流露着一丝紧张。   因为此时,他们面前的世界又出现异变了。   就在这天上地下都是那样妖异而又令人恐怖的黑漆黑中,空气中的温度依然还在以一种不能让人相信的速度飞快的下降着,转眼之间就连空气都似乎有了被冻结的趋势。就在这似乎吞噬了一切光明的漆黑和冰冷中,一团团碗口大小的惨绿色鬼火就像来自幽冥的无数盏灯笼,就那么凭空出现在呼啸盘旋的阴风中,伴随着惨绿色鬼火的出现,原本凄厉而又尖锐的呜呜怪声也忽然变成了百鬼夜哭般的悱恻和凄惨。   如果说前面的呜呜怪声让人听着头皮发炸的话,那现在这宛若百鬼夜哭的凄惨怪声则能让人的血脉都为之凝结。更让人恐怖的是,随着这怪声和鬼火的响起,一种幽暗阴冷的惨烈和恐怖的颤栗就像无数条无孔不入的小虫,涌动在忽然大起来了的阴风之中,并随之远远散开。   惨绿色的黯淡光影下,方榕忽然发现身边的吴冷泉一脸的紧张,再也不复平素的那种苍老和淡漠。   不由自主的,他也紧张了起来。   他和吴冷泉联袂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刚刚十一点。那时,整个开发区空地上,属于龙翔的那边,达叔他们房间的灯和设置在空地周边的好几个探照灯都还亮着,明亮的灯光照射下,龙翔的这边已经清除过地面的工地上显得十分的平静和安详,视线也很不错。   可没想到一个小时之后的现在,转眼之间这地方就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再一看现在连吴冷泉都开始紧张了,他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不过他只是有些紧张,但这并不是怕。说实在的,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光凭着一些看到的东西就能让他感到害怕了。但是紧张这种情绪,他还是避免不了,特别是在眼下。   因为尽管自天妖入体后,他已经经历过数次血腥的屠戮和不少希奇古怪的事情,但真正的接触到除了天妖之外的,很可能是鬼怪这一类的东西还是第一次。   天妖的存在和变异都是实实在在的,那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变化和能感受到的狂暴力量,体内已经被他炼化了的五鬼当初也不过是以一种能量的形式存在于他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就算是以往在苗疆和后来在韩家寨接触的韩远山他们这些人,彼此之间也都是专注于内练方面的交流和切磋,并不曾在真正意义上和鬼魂这类东西打过交道。   虽然近来因为韩远山的慷慨和大度,他在系统修炼朱雀宗法门的时候也曾接触到了关于鬼怪这一方面的术法和知识,但是本着这些年来一贯的宗旨,他并没有太多的注意过它们,因为在他心里,毕竟对这一类的事物很是抗拒。   所以初次遇到这种可能是厉鬼凶魄闹出的场面之后,他本能的有些紧张是很难避免的。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连吴冷泉,现在都开始紧张了,所以他也越发的好奇和紧张了起来。   因为在他的想法中,觉得吴冷泉应该差不多是属于韩远山那一档的级数,应对这类灵异场面应该是非常有经验的。而且,吴冷泉刚刚在他俩躲在这里等的时候,也确实显示过他的能力,确实很沉稳,很有办法。可现在他怎么也开始紧张了呢?   “吴老在担心什么?”想到这里,方榕一边运功提高警觉,一边开口询问。   “现在这边阴气重的让人担心,如果是人为造成的话,恐怕现在这样的趋势就连制造他的人都有些控制不住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会出大麻烦的。”   “吴老看不出来是那家的手法?咱们能应付的了不?”方榕心里一跳,赶紧追问,在经历刚才的一件事之后,他对吴冷泉的意见和看法相当的看重,看他说的严重,自己也忍不住更加紧张了。   就在刚刚不久前,他俩躲在属于自己这边的黑暗角落等的时候,还曾清晰的看到在窗口抽烟的达叔和他那几个年轻同事的一次仔细巡逻。当时要不是有吴冷泉在,他都差点为了避开他们而越墙躲藏。   但是吴冷泉在,他说无妨。所以他也就大着胆子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动都没动,想着最多也就是被发现后,找个借口和达叔打个招呼。可他没想到他们几个人从自己面前过去,竟真的没有发现自己和吴冷泉两人,就好像自己两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使得他对吴冷泉的好奇和信心大盛,越发的注意起他的看法和意见了。   “看不出来,反正肯定不是茅山术。”说这句的时候,吴冷泉很肯定。   “奇怪,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呢 ? ”方榕心念急转,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聊城附近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原本,在没来之前,方榕和吴冷泉都猜测要是人为的话,茅山丁若痴他们的嫌疑最大,可现在吴冷泉说不是,那肯定就不是,那会是谁呢 ?   韩老的朱雀宗肯定不会来动这里,龙翔那边的肯定也不会跑到自己地头上搞鬼,剩下的唯一一颇有嫌疑的人,白虎宗的莫亚现在人也远在韩家寨,这就奇怪了,会是谁呢 ?   想归想,不过方榕可能没忘记自己最担心的问题,自己和吴冷泉究竟有没能力控制住这里?   “吴老,咱们能应付的了不?”   “我不行的话,有你在,怕什么?”吴冷泉这会也注意到了他的紧张,忽然神情一松,笑了。   “我在? ” 方榕一愣,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自己修行朱雀宗的术法时日不多,再说也没带几张镇鬼的符纸啊。   “玄鸟镜和你体内的天妖都行,难道你没注意到闹了这半天,你我所在的这个角落一直都很安静吗 ?那些东西不敢过来呀。”微笑着,吴冷泉边说边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他准备先动手收拾了。 第五十章 法争(4)   第八集 第五十章 法争(4)   “三山符录,龙虎正一!破!”   就在这忽然出现的漆黑鬼蜮里,就在吴冷泉刚从怀里掏出一些东西准备动手的瞬间,忽然之间,共有四道带着金黄色光芒的虚影划空而过,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交汇在了漆黑的半空之中。   随即,便在蓬的一声闷响中爆出了刺眼的金黄色光芒。   爆出的金黄色光芒就像满天激射的箭雨,电一般窜入浓浓的黑暗之中,带出了一连片的凄厉惨叫,随着光芒的暴起和惨叫声的出现,原本似乎凝固住了的空气也突然剧烈的波动了起来,无数阴风平空而起,盘旋着呼啸着卷出无数或大或小的乱流和阴影在空地上肆虐了起来。   “乾坤正行,百鬼归位!”   就在这漆黑鬼蜮整个动荡起来的混乱时刻,又是连续三道光影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电射到了半空之中交汇在一起,不过却没有像前面的金黄色光影一样爆炸,反倒散发出青蒙蒙的光影,自动连接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门一般的样子,就那么诡异的停在了半空。   阴风和凄厉的怪声猛的骚动了起来,一股股盘旋呼啸着的阴风转眼就交织在了一起,汇聚成了一股发出尖锐啸声的狂风,卷动着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一条漆黑的巨龙一般往那门形成的方向相反的方向飞卷而去。   而就在这巨龙般的狂风卷动发出的尖锐声音都压不住的凄厉怪音中,无数能把人身上的血液都凝结住的啾啾怪音也猛的汇聚成了一片,随着各种怪音的响起,大片大片惨绿色的光影也电一般的就在半空中开始了凝集和飞窜。   阴风和残绿色光影飞窜的方向是一致的。它们都毫无例外的冲着远离那道漂浮在半空中的光门相反的方向亡命而去。   可就在此时,那道散发着青蒙蒙光影的门里也开始出现了异变,一个深不见底,高速旋转着的青色漩涡就那么诡异的出现在那道并不是很大的光门之中,越旋越深。   就好像有看不见的巨大吸力,青色漩涡出现的瞬间,阴风形成的黑色巨龙和发出凄厉怪声的那一大片惨绿色光影飞窜的速度就猛的慢了下来。   但光影、怪声和阴风组出的黑色巨龙卷动引起的骚动和震荡也猛地更加剧烈了起来。一时间,就在依旧被黑暗笼罩的区域中,各种声、光、电、影组成的怪异景象猛然交汇在了一起,将之真正的变成了一片鬼蜮。   “吴老,有人出手了。”也正要准备出手的方榕见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嗯,是正一派的十二天门阵,来人可能是张天师一脉的门下。”一愣之后,见多识广的吴冷泉一眼就认出了眼前术法的来历,说话的时候,语气便轻松了不少。   “正一派 ?嘿嘿,原来是龙虎宗的人已经到了。”方榕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刘家已经来人了。   “小方你认识来的人?”   吴冷泉一愣,他怎么听着方榕的语气好像颇有点不善啊。按道理像正一派(即俗称的天师道)这样的宗门在这种地方出现,一般情况下方榕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起码这样的话,就不用自己和他冒着露底的危险出手解决问题了。可他的反应为何相反呢?   “不认识,不过我猜十有**就是龙虎宗的人,吴老,看样子这边没咱们什么事了,咱俩回吧。”说完,也不等吴冷泉回话,他自己就先悄无声息的往外撤。   “奇怪,他怎么像是和龙虎宗也有恩怨?”一看他先往外撤了,无奈之下,原本还想继续留下来看看的吴冷泉也只好跟着往外撤。   不过他心里的一个疑问慢慢的却大了起来,这个方榕到底都招惹了些什么人?为何他会接二连三的和这些大宗派中的人起冲突?   自认识方榕以来,他对方榕的了解并不是很深。   只不过大致从韩远山的口中听说了方榕被天妖附体的事和他和韩远山之间的关系,再就是和方榕接触的这段期间,也大致的看明白了方榕有不太正常的过往,以及他跟当地帮派之间的关系,还有很多情况尽管方榕没有明说,但他也多少看出来了一些端倪,但这一切并没有影响他对方榕的那种基于韩远山而来的好感。   因为原本,在他自己身上,就有不少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再加上方榕做事和为人的方式对他而言,还不算讨厌,所以从下山来到聊城后,他也就不惜余力的就像带一个自己的子侄一般的照顾着方榕。为此,即便是方榕对上了茅山这种和他尽管有旧怨,但他也不敢轻易招惹的大宗派,他还是不改初衷,愿意继续站在方榕的这边帮他。   可刚刚听方榕说话的口气,他似乎和这赫赫有名的龙虎宗之间也有问题。这未免也蹊跷了吧?   无声无息的,方榕和吴冷泉是退出去了,可是开发区空地上笼罩的黑雾中形成鬼蜮却并没有消失,冲突反而更激烈了。   “啪!”的一声轻响,床头柜上小巧的台灯被打开了。乳白色的朦胧光线立刻用它的温暖赶走了暗夜的漆黑,同时也让床上出了一身冷汗的杨芊从噩梦的惊恐和紧张中慢慢缓解了过来。   烦躁的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抽出了一根点上,淡淡的烟草味道顿时就在不大的卧室中弥漫了起来。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一想起梦中被一群群恶鬼和冤魂拼命追赶的片断,她靠了一片安眠药猜培养出来的睡意顿时跑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她利索的弄灭了手中的香烟,赤脚跳到了地上,开始穿衣收拾起来。   原本在电话里听过叶枫的解释和安抚之后,她也答应了不再去理会今晚幻云他们对工地事件的调查和处理,因为她从叶枫稍稍有些隐讳的说法中,听出来叶枫本人在总公司那边也有些难处。作为和叶枫宾主相处甚欢的她,并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让她为难。所以尽管心痒难忍,但她还是咬着牙忍下了。   可是在刚刚令人头脑昏沉的梦里,她却梦见自己的工地上出现了无数恶鬼和冤魂,整个一个好端端的工地被它们给闹的变成了一片阴森可怖的废墟,而对面七星他们的那边,各种各样的高楼却拔地而起,人来人往经营的好不兴旺。   在梦中这些景象都令她非常的生气,当时愤怒不过的她冲进自己的工地,想和群鬼理论,问问为何只在自己的地盘上折腾而不去对面七星的地盘上闹,可还没等她冲到中心呢,她就被各种各样的恶鬼所包围,群鬼身上脸上那种种恶心恐怖的模样吓的她亡命而逃,好几次差点都被它们抓到。最后才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被自己砰砰乱跳的心给惊醒。   这种情况下她怎能不亲自去现场看看 ?如果今夜那边再要是继续闹鬼的话,她可真有点吃不消了。   车在她手中方向盘的指挥下,轻巧的拐上了通往开发区大门的马路。可她的心却在此刻猛的狂跳了起来。   原本该灯火通宵明亮的开发区那边此时竟是一片阴沉沉的漆黑,原本在车灯照耀下视线良好的马路此时在那种漆黑的映衬下,竟也变得模糊和飘渺了起来,强烈的车灯灯光一超过五米,灯光就像被那片漆黑给吞噬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心头刚刚本能的闪过这一句疑问的同时,原本疾驰的车却猛的一下熄火了,与此同时,车内所有的灯光和电源的显示也一起统统消失,漆黑的夜色一下子就像全面君临的恐惧,彻彻底底的将她包围了起来。   “啊!”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的大叫。可发出的声音就像被关在喉咙里的蚁鸣,叫着叫着,全身绷紧的她连座位都没能离开,便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此时,开发区的空地里,似乎她的来临和昏迷也惊动了正在这片被黑雾笼罩着的区域中的所有东西,原本正在陷入吸引和逃离两种僵持中的异物都猛的再次出现强烈的波动。   “磬!”   就在这漫天阴风的厉啸和百鬼夜哭的异声中,一声非金非玉的清音脆生生的响起。   随着这声又清脆又清亮的清音的响起,那道原本虚空而立的青色光门中忽然强光骤起,青蒙蒙的一道匹练似的光华就像一条划空而过的闪电,狠狠的钻入了阴风组成的那条黑色巨龙的躯体,转瞬又在猛然炸开的黑雾中,恶狠狠的撞进了那一大片惨绿色的光影,爆出了漫天的光雨。   “啾啾啾!”   宛若百鬼夜哭的凄惨声音随着暴起的光雨,立刻变成了散乱的啾啾鬼音。就在猛然响起的散乱鬼音中,漫天落下的光影就像被绝大的吸力牵引着一般,犹如一蓬倒泄的青绿色激流,转眼之间就和散乱的黑色雾影一起,被吸入了那道爆发出强烈青光的光门。   但就在此时,异变又生!   一道漆黑中闪烁中惨绿,冰冷中散发着灼热的光链忽然就从空地中的一个阴暗角落闪现,转眼之间就像一条曲曲折折的光蛇,电一般的纵横着闪过风云变换的空地,在最后形成的七星北斗状的幻影中,凝结成了一道激光般的闪电,重重的轰在了光华再度大盛的青色光光门之上。   “蓬!”   就在一声低沉到连大地都开始颤抖的剧烈爆炸声中,刚刚还闪耀着青色光华的光门变成了一片粉碎,而此时变得几乎细不可见的暗绿色光华却像一道流星一样划过还在震荡扭曲的空气,迅捷无比的往开发区的墙外飞逸而去。   “孽障休走!”   就在这声沉雷般的轻喝声响起的同时,一片细密的光网忽然拦住了它的去路。紧接着就在转向不及的暗绿色光华被光网缠住的瞬间,另一道火红的光华一闪而至,稳稳的钉在了还在宛若活物一般扭曲挣扎的暗绿色光华之上,又爆出了一片细碎的光影。   直到这时,大地上被前面那声爆炸引起的震颤才刚刚消失,开发区的空地中,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的暗影中,从四个身着天师道青色道袍的人口中喷出的那口血雾也这才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   “无量天尊,前面的可是龙虎宗的师兄?”   就在那道暗绿色光华爆炸出的光影和半空中忽然出现的那道细密光网冉冉消失的同时,就在恢复了正常的夜幕重新君临大地的瞬间,丁若痴有些嘶哑的声音忽然就在空荡荡的空地中响起。   紧接着,同样身着一身道袍,头脸之间颇有汗迹的丁若痴和他那个老师叔两个人的身影就那么忽然的出现在了空地之中。   夜风徐来,吹动的他们杏黄色的道袍衣袂飞扬,要是他俩的脸色不是那么苍白的话,还真有点那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无量天尊,请问是茅山派的那两位道兄出手相助?龙虎山门下幻云有礼了。”随着中气微微有点虚的声音,脸色同样苍白的幻云和另外三个道士打扮的人慢慢走出了阴影。   “茅山丁若痴见过幻云师兄,这位是我师叔陈东海。”一听面前的四人果真是龙虎山门下,丁若痴一边心念急转,一边赶忙见礼。   尽管以前不认识,但茅山丁天师的大名就算是以幻云他们的不问外事也曾隐约听过,更何况在刚刚被那凶煞破阵而出的时候也曾见识了面前两人的实力,所以尽管心中不无疑惑,可在表面上,幻云他们还是表达出了足够的热诚。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茅山丁天师和陈师叔出手相助,龙虎山苍龙门下幻云,静云、青云和流云承情了。”   “客气客气,若痴随两位师叔来聊城游历,日间听闻这里有凶鬼厉魄扰民,所以特来看看,没想到正遇上四位师兄也在这边摆阵收鬼,所以不敢袖手,进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一面微笑着躬身还礼,丁若痴一面心中暗喜,面前这几人竟然是龙虎山资深长老苍龙的门下弟子,今日若是应对的得体的话,那岂不又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嘿嘿 !   “哦? 除了陈师叔外还有其他师叔在这里?怎么不显身一见呢?”   就在丁若痴心念急转暗暗盘算的同时,幻云在这边也是盘算个不停。   原本只以为是一般的灵异事件,可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地出现的是已经成煞的凶灵,想想它刚才最后冲阵的威势,再想想这一切的出现和变化只不过用了短短的一天功夫,他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就越发的浓重了起来。   不过尽管心里疑窦丛生,但以后的事还得在先将眼下的形势搞明白了才行。   正好碰上自己摆阵收鬼?哼哼,瞧你们刚刚出手的时间和所占的方位,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居然还有一位师叔到现在都隐身不见,难道就不怕我们动疑心么?   “紫鹤师叔今天有事,没和我们一起来。四位师兄也是听到不妥所以专门前来收凶灵的?”丁若痴发现面前的幻云眼中有疑云,所以赶紧用一种非常坦然的口气解释,不过他心里却越发的得意了起来。   这个幻云看上去颇为精明,嘿嘿,可惜老子我最喜欢折腾的就是你们这样自认精明的人,这样才有挑战性,哈哈。   “哦,原来如此啊,幻云再次谢过师兄和陈师叔的帮手,不然这次的人就丢大了。我和三位师兄是受人所托,前来收伏凶灵的。”幻云一听这话,再加上自己刚刚运神默查四周,也确实再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存在,所以口气便也亲近了几分。   他脑海里也有了将面前这两个人拖下水的想法,因为他总觉的,这次自己将要面对的,恐怕不若自己刚来的时候想的那么简单。   这边工地上这看似简单的闹鬼事件背后,竟似乎有很高明的人在背后捣蛋。不然的话,露出征兆后数十日才能成煞的凶灵,绝对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达到能破自己十二天门阵的地步,而且还能害得自己四个人吐血受伤,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再说,看他们刚刚所占的方位和出手时拿捏的精确,可以明确看出他们也是有所为而来。如果自己这边四个人能和他们联手的话,挖出背后黑手的可能性会提高不少,所以他的态度也开始了明显的变化。   “哈,原来几位师兄是被人请来收凶灵的啊,看来今天若痴要恭喜各位师兄达成目标了,恭喜,恭喜。”表现出颇为高兴的样子,丁若痴微笑着说到这里,忽然又弯腰施了一礼:“现在凶灵既然已经烟消云散,若痴和师叔也该告辞了,各位师兄后会有期。”   说完话,他竟转身准备要走。   “若痴稍停!”   “丁师兄轻留步!”   没出他的预料,耳边传来了阻拦声。不过也有一点令他好奇,除了他的目标幻云以外,自己的草包师叔陈东海竟然也开口了。   “师叔有什么训示?”转身回头冲刚想说话的幻云歉然一笑,丁若痴用一种非常恭谨的样子对着自己的草包师叔弯下了腰。   在外人,特别是在曾经名义上总领过三山符录的龙虎正一派门人的面前,丁若痴绝对不想他们看轻了眼下茅山派对礼仪和传统的重视,哪怕是装的有些辛苦。   “若痴,这里怕没你说的那么简单,仔细注意,是不是能感觉到还有阴气在不断的向这边凝结?”   眨巴着自己的小眼睛,陈东海脸上有惊疑不定的神情在流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只不过是自己和丁若痴随手布置的一些小东西,怎么会在转眼之间就聚集出了这么多的凶灵 ? 还且还在短短两夜的功夫聚集成煞了,岂不怪哉 ?更何况他自己刚刚在运功平复胸中翻腾的气血之时,竟又感应到大量阴气的聚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   “咦,好像真的有阴气在大量聚集呢,而且还越来越强了!”   睁开眼睛的丁若痴脸上的惊讶看上去并不是伪装的,难道是龙虎宗的这几个臭小子搞的鬼?   陈东海目光一转,发现面前这几个天师道的臭小子脸上的惊讶和不信也不像是伪装的,他不禁开始有些心慌了。   “今天要是能顺利找出这里不对了的原因便罢,不然的话,以后若是真闹出事来被人发现是自己和丁若痴弄的手脚造成的,恐怕就算掌门师兄是自己远方堂弟都不会饶过自己。”想到这里,陈东海瞅向自己师侄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阴郁。   到了这会,他已经满心的开始后悔自己听了眼前这奸猾小子的撺掇,跑来这边搞事了。可现在他也明白自己已经上了贼船,要想下船,还得将眼下的事处理干净才行。   想到这里,他再次开口:“若痴觉得咱们应该如何 ? ”   其实他不知道,此时的丁若痴也是满肚子的疑问和惊讶,并且也在暗暗后悔自己轻易拿出那件物事出来用了。   “没想到它竟有这么大的威力,这番布置,看来注定是得不偿失了。姓方的臭小子,这一切都是你害得!”   在心头剧烈的懊恼中,丁若痴将这次注定了的损失也算到了方榕头上,心头恶毒的怨气就更深了。   “师叔,不知道你曾去过咱们后山的灵经阁没有?”心中主意打定,丁若痴便一步步开始了他的计划。   “废话,这么多年都一直住在山上,怎么可能没去过那里 ?”因为心里不爽,陈东海对自己忽然恭谨了不少的师侄却没什么好脸色。   “那不知道师叔看没看过玄灵子太师叔留下的逸闻录没有?“丁若痴好像没看到他恶劣的脸色,依然是一派恭谨。   “逸闻录?”陈东海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他说的就是被自己宗门视为镇洞密藏中的那一本《神州逸闻录》。那是镇洞密藏中唯一一本和本门的修行无关的小册子,上面写的全都是两百年前的一个资深长老玄灵子对一生所见所闻的记录。   “我因为要专心修道,只看过一次,怎么了 ? ”陈东海一脸的迷惑,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在外人面前提起那本小册子。   “师叔看过的话,应该记得在异物篇的第七项里太师叔曾经提到过的那个七煞玄武令吧 ?”   “七煞玄武令?好像是有看到过,不过我没怎么留意。”陈东海心头更是奇怪,一张老脸竟微微有些变色了。   因为那本小册子尽管被门里的众人视为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而收于镇洞密藏,他也曾好奇的翻过,可结果发现除了一些零碎的记录里还能看到和修行相关的字眼之外,其余大多都是些零乱不堪的见闻记载,对自己的修行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帮助价值,所以翻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它。   现在自己那里还记得那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啊?莫非是这奸猾的臭小子想故意在外人面前让自己难堪 ?   他这边这个念头还没转过来呢,另一边的幻云几个人脸上却都已经变色了:“七煞玄武令?”   “没错,就是当年巫门六宗中,玄武宗内名列五宝之一的七煞玄武令。我怀疑这传说中已经不知所踪的巫门邪器被我们遇到了。”   和面前这些面色惊疑不定的人不同,丁若痴脸上的神色却非常肯定。   “北斗聚灵,七星炼煞。莫非果真是它 ? ”一想起刚刚那凶煞出现时的样子,幻云他们几个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恍然的样子。   对于已经被白云观联合道门诸派灭掉的玄武宗,当年也曾出过力的龙虎宗门下焉能不知?特别是是幻云他们几个,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从自己那**收集各门各类法器的师尊口中,听说了玄武宗内那不知下落的五件宝物了,七煞玄武令可是那五宝其中之一啊!   “查查不就清楚了 ? 我记得逸闻录上说七煞玄武令尽管是玄武门中非常厉害的邪器,不过一旦离开了施术者,和寻常威力大一点的符录并没有多大区别。现在咱们有这么多人,就算前面这边有玄武门的余孽潜伏,咱们也可以一搏,更何况他似乎已经溜了呢?”   说到这里,丁若痴发现自己已经成功的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心中得意,微微一停后,这才继续说道:“现在烦请四位师兄和陈师叔为若痴护法,等若痴将它先找出来再说。”说完,也不等众人表态,扬手打出一道符纸。   轻飘飘的符纸一出手,就像一道纸剑一般直飞出去了五六丈,这才在半空中忽然自燃了起来。   也直到这时,反应过来的陈东海和幻云他们这才在答应声里,迅速分开,凝神为他护起法来。   半空中,自燃了起来的符纸就那么诡异的停在了那里摇摆不定,迅速燃起的火焰却要比平时纸张燃烧的速度慢的多。   “符纸存灵, 缉邪追鬼 !”   随着此时已一脸肃穆的丁若痴轻喝声出口,那道摇摆不定的符纸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就那么诡异的在空中转折、前进了起来。那散落在半空的火影划出的俨然就是当初那道暗绿色光影形成的曲线。   目睹燃至尽头的符纸最后一爆后忽然敛去的光影,丁若痴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果然是七星北斗形,难道那真是巫门残留的邪器 ?”   果然,没等他开口解释,原本在四周凝神戒备的幻云他们四个人都惊讶的边说着大致相同的话,边往刚刚符纸滑过的地方冲去。   借着天上黯淡的星光,丁若痴能清晰的看到他们几个人脸上那种忘了敛去的激动和兴奋。随即,他也注意到自己师叔飞奔而来的脚步声,心中忽然一动,他也急急地扑了上去。   自打现身就没怎么多说过话的流云和他的三个师弟不同。   尽管他也在往前扑,不过他还是留了点心思放在了丁若痴身上,因为他发现,对于七煞玄武令这件传说中的器物,尽管自己和师弟们以往也曾听过,但在了解的程度上绝没有刚刚侃侃而谈的丁若痴多。   而他也根本不相信面对连自己师父都为之心动的东西,有深刻了解,而出抢先出了手的丁若痴会反应的这么迟钝。所以注意到丁若痴的身形一动,他脚下也顿时放缓了起来。   果然,丁若痴根本没和自己的那几个师弟抢先手的意思,他几乎飞窜起来了的身影只是径自往符纸一爆后燃尽的地方冲去。   那可是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啊!   看到这里,流云那还敢有半点迟疑?身影一晃,他人瞬间就从原地消失,再出现,已经到了距原地十五丈之外的地方,脚下踩的正是燃尽的符纸灰烬。   脚一落地,流云心头就不由的一阵狂喜。   脚边那三寸大小的暗红色小旗上传来的那种奇异脉动,还有身后跑到中途停住的丁若痴脸上那种失望的表情,立刻就让他明白自己不惜浪费精力,用上了遁术直接过来的做法,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几位师弟,千万记着暂时不要毁了邪器,带回去交给掌门,说不定还能查出玄武宗余孽的踪迹。”   尽管心里高兴的几乎要炸了,但流云弯下腰去拔小旗的同时,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平时那般的沉稳和平和,丝毫没流露出此时他正暗暗运功戒备的真意。   “妈的,被这臭小子抢了个先手,倒霉!”   心里千万句的问候着流云先人的话被硬生生的咽到了肚子里,丁若痴脸上也还是费尽千辛万苦的挤出了和身前身后的众人一样动容的微笑。   咬着牙,他也弯腰拔起了脚边草丛中插着的那把三寸小旗。   “这破东西就是七煞玄武令?我瞧着上面的聚阴符还不如若痴你画的管用呢。”   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手中的三寸小旗,陈东海撇了撇嘴,顺手就将他手中的这个刚刚抢先拔到的小旗给扯碎了。   紧跟着他双手一合,再散开,被夜风持起的碎片便燃烧了起来,转眼变成了灰烬。   “师叔你。。。。。。”   “陈师叔!”   随着他的举动,丁若痴和幻云他们的叫声同时在他身前身后响起,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惊讶和惋惜。   “鬼叫什么 ? 好好看看你们手上的烂东西,什么玄武宗五宝之一的七煞玄武令,那不过是写了聚阴符的烂纸片而已。”   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心情大爽的茅山老道陈东海很洒脱的做出了仰面向天、负手而立的样子,出够了身为师叔的风头。   “什么 ?”   几乎所有的人口中都发出了或真或假的惊叹,众人纷纷向紧握在手中的小旗望去。   “上当了吧? ”   脸上带着一种虚无飘渺的微笑,陈东海将得意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师侄。   “年轻人毕竟阅历有限啊,咱们道门中的老人谁不知道巫门六宗之一的玄武宗,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被给北京白云观的全真派连根拔起,至今都没有再听过他们有传承的消息,像七煞玄武令这样的邪器怎么还可能在这世上存在呢 ?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啊。”   叹息着,心情非常之好的陈东海慢慢将自己得意的目光从师侄身上挪开,缓缓往其他几个人的脸上望去。   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三寸小旗,被粘在干树枝上的粗糙的暗红色草纸上面,一面画着简单的聚阴符,一面写着一个非常潦草的令字,如此粗糙简单的东西那里会是传闻中玄武宗五宝之一的七煞玄武令?   再想起刚才自己这些自认修行有成的人一拥而上的紧张样,幻云,闲云和静云脸上也都不由自主的都出现了一抹和丁若痴相同的淡淡赭色。   随即,他们也和丁若痴一样,双手直接一合,就将手中的小旗全都化成了飞灰。   看着他们暗自羞怒,却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陈东海心里舒畅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从他年龄过了七十大关之后,他就非常喜欢看到这些相对年轻的后辈们狼狈和吃瘪的样子。   哈哈!   心里偷笑着,他继续将目光转动,落到了最远处没什么动静的流云身上,这才心里一动,专心了起来。   因为站在那边的流云此时不但脸上没有被戏弄和嘲笑了的那种样子,反而正在悄悄将手中的那面小旗往怀中塞去。   “为什么?”疑心一动,陈东海便在向他走过的同时,将自己的神识延伸了出去。   “好强的灵气,莫非他手里才是真正的七煞宣武令?”   被延伸出去的神识一到流云跟前,就马上被他给发觉而且运功挡住了,可就那短短的一瞬接触,那面小旗上蕴涵的那种强烈灵气就已经吸引住了陈东海的全部心神。   “流云道友,可以让老道看看你手中的小旗么?怎么感觉我们拿到的全都是假的,而你那一面却透着蹊跷?”   几个大步抢到面色一变的流云面前,他那张老脸上首次流露出了精神矍铄的光华。   “刚才陈师叔不是说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七煞玄武令了么 ? 我这面也是一样,不过师弟们一时气愤都将手中的东西给毁掉了,我这个当师兄的可就不能再鲁莽了,不然回头师父问起来,没有这个东西怕是不好交代。”   流云脸上的慌乱在众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之前就已经消失了,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他脸上带着浅淡冲和的微笑缓缓解释到,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和慌张。   “我刚才可能没看太清楚,流云道友你拿出来我再瞧瞧 ?”心里暗骂自己刚才的匆忙多嘴,更痛恨流云现在的圆滑,心急之下,陈东海给站在身边的丁若痴使了个眼色之后,拿出了他在茅山常用的惯技,倚老卖老的开始胡搅蛮缠。   “咦?那边好像还应该有一面,幻云你拿给陈师叔看看。”   可惜此地并不是茅山,在他对面站着的也并非他茅山派的弟子,所以面带微笑的流云听完他的话后,并没有将藏在怀中的东西拿出来,只是依旧淡淡的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地面。   那地方距离陈东海脚边不远,起码那面小旗距离最靠后的幻云要比他陈东海远两倍。   到了此时,幻云他们几个那还有不明白师兄的意思?就在面露喜色的幻云应身上前拔旗的同时,闲云和静云也迅速的动了。   “师叔别撕掉,咱们也该带一面回去让掌门师尊看看啊,说不定也能看出点端倪呢。”心里喜怒交集的丁若痴一看自己面色大坏的师叔又要毁掉手中的小旗,一咬牙,便站了出来。   “就靠这破玩意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 ”   强忍着心头的怒气,陈东海横了此时已经站到了一起的流云他们四个人一眼,忿忿的将手中的那面草纸旗丢给了丁若痴。   “流云师兄有没觉得今天这事有些蹊跷 ? ”在伸手接过小旗塞入怀中之前,丁若痴给自己师叔使了个让他一定要忍耐的颜色,一转身,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对着流云非常认真的说道。   “哦 ? 丁师兄的意思是 ? ”原本全神提防的流云被他脸上的笑容和认真的语气弄的一愣,一时间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玄武宗被铲除已有数百年了,此地怎会忽然又有跟它相关的器物出现呢?尽管今晚插在这边的东西与它当年的凶名不尽相符,但人家敢拿这个出来现世,怕是和当年的玄武宗和那次巫道之争难脱干系呀。”   丁若痴暗压着心头的波动,脸上淡淡的,将他心中所想的话慢慢说了出来。   “玄武宗?巫道之争?”流云又是一愣,原本戒意明显的脸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我前几天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一晚感应到这小小的聊城内的某处有惊人的妖气,随后又在妖气散发的地方遇到了巫门朱雀宗的传人,而这个人,就是这次请你们前来收鬼的龙翔公司的竞争对手,至今还没什么大动作的七星公司的老板,名叫方榕。”   “嗯?方榕!”流云师兄弟几个人的脸上终于齐齐变色了。   “对,他叫方榕,一个很厉害的年轻人。”   其实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脸上齐齐变色的表情,不过丁若痴还是装作没有看到,依然用淡淡的口气说道。   “若痴,提那家伙干吗?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你紫鹤师叔会着急的。”就在勃然变色的流云刚要说话之时,一直沉着脸瞪着他们的陈东海不耐烦了。   “各位师兄,小弟要先走一步,后续的收尾就拜托给各位了,告辞。”   丁若痴心里暗叫这个草包师叔发作的时间刚刚好,既然香饵已经抛下,那还在这边蘑菇什么 ?总要大鱼自己上钩才会比较主动哦。心里尽管这么想着,但他脸上却浮现出那么一抹淡淡的歉意,施礼、告辞。   望着他和陈东海迅速融入黑暗的背影,流云脸上神情百变,最终才缓缓归于平静。   “嘿,原来又是这个方榕啊!“   这是他在下令开始收尾工作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五十一章 乱动   第八集 第五十一章 乱动   “方榕…”“吴老…”   悄无声息的回到宾馆方榕的办公室里,一路都默默无语的两人竟同时向对方开口了。   “呵呵,吴老你先请。”两人相视一笑后,方榕伸手虚引,请吴冷泉先说。   “方榕你是否和龙虎宗的人也有过节?”对这句话吴冷泉想了一路,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问。   “嗯,可能有。”方榕也没绕弯子,痛快的点了点头。   “什么叫可能有?茅山,龙虎两宗都是道教中的大派,而且他们三山符录的关系更是密切,能不招惹到他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啊,方榕。”吴冷泉听了他的回答,微微一愣,随即语重心长的劝到。   身为原茅山派延伸出来的支流宗主,他自然明白惹上这些传承了近千年的古老宗派的麻烦,尽管眼下这些古老宗派已经不复以往的声势,可他们真正的实力时绝对不可小觑的。一般修行的人招惹上一家就已经非常麻烦了,而现在的方榕一惹就是两家,就算有韩远山和自己能帮忙,恐怕应付起来也会非常的。更何况他方榕看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旦闹大了,他以后还怎么在聊城立足呢 ?   “多谢吴老,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眼下的情势你也看到了,茅山的人不是我去招惹的,同样,这个龙虎宗的人也不是我想招惹的,我是身不由己啊,唉!”   “哦?这是怎么回事?”注意到了方榕脸上的无奈神情,吴冷泉觉得他不似作伪,便不由的动了好奇。   “唉,说来话长。”方榕又长叹了一声,心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过往详细的说给吴冷泉听。   其实他在从开发区那边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反复考虑要不要把过去的事情都告诉吴冷泉。因为一方面有些事再隐瞒下去,他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真心在帮自己的老人,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早就有一个打算想借助吴冷泉来完成。毕竟,他现在正在筹划的这些商业计划中,能迅速见到效益的项目太少了。   而吴冷泉匪夷所思的高超医术只要运作得当,却绝对是个能很快赚到巨大利润的项目,但前提是他能让吴老心甘情愿的和自己合作。   正因有了这些念头和准备,所以他现在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便决定了以自己的真诚,换取吴冷泉的信任。   “……”   “吴老,你说这事是我能控制的么 ? 眼下他们不但已经从商场跟我开始竞争,而且他们宗派的人也已经来到了聊城,这不是非常明显么 ?   当然,这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错怪他们了,所以我现在只能说有可能会和他们起冲突,而不敢绝对的认定他们就是来对付我的。真希望只是我想错了,呵呵。”   一气将自己和叶枫的过往,以及刘英奇的身份等等情况说完,无奈的方榕说完了上面这些话后,苦笑着停住了。   “那你现在的意思就是说还是这么坐等着他们先发动?”   听完方榕全部的话,吴冷泉脸上神情百变,有同情,有怜悯,有愤怒,不不忍。最后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再次恢复了他惯有的淡漠和木然,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忽然睁大了独眼,缓缓的问到。   这时节,方榕注意到他睁大的眼眸深处,有一种很陌生的东西在像火一样的无声燃烧。   “商场上的事我丝毫不怕,准备全力和他们周旋。但对于他们背后宗派的势力,只要他们不是那么过分,我还是想先看看再说。”注意到了他眼中那股陌生光芒的方榕回答的时候很小心,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着在说话。   像是怕影响到方榕的决断似得,吴冷泉在方榕开口说话的同时,就悄悄闭上了自己独眼,直到听方榕说完,又继续闭着独眼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可这样一味忍让退缩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 ”   说完短短的一句话,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将素来包裹着他的那层淡漠木然的外壳给敲碎了一般,就算方榕不凝神细看,也能明显感觉到此时的吴冷泉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悲凉和心酸,还有那份飘忽不定的无奈和悲愤。   “如果是以前吴老你问我这句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轻声说到这里,方榕微微一停,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忍无可忍时,就无须再忍。”   “忍无可忍时,就无须再忍。”   浑身微微一震,吴冷泉猛然睁开的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方榕,口中缓缓重复着他刚说的那句话,那只独眼深处,那种无声的燃烧慢慢变得灼热了起来。   “吴老,眼下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尽管不太明白吴冷泉此时为何会有这般奇怪的反应,但方榕心中却有个奇怪的感觉,眼下绝对是和他商量那件事的最佳时机,所以他忽然微笑着伸手握住吴冷泉微微有些发颤的右手,开始了他的游说。   反手紧紧握住方榕伸过来的手,吴冷泉脸上的百变神情被一种罕见的诚挚和坚定所代替,“小方你说!”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就在这一刻,方榕后面的话尽管还没出口,但他心里已经清楚的知道了最后的结果,他即将奔驰开来的战车上,又将多了一个可以放心把后背交付给他的同伴了   当达叔费力的睁开干涩的双眼时,正好看到一个女人在清晨的第一线阳光伴随下往他自己这边跑来。   略显零乱的头发和那张还算漂亮的脸沐浴在清晨灿烂的阳光之下,显露出一种诱人的风姿。   看着有些眼熟,她是谁 ?自己这是又在那里?在满身满脑透出来的一种难言疲倦中,达叔努力的清醒着自己的神智。   “达叔,达叔,你没事吧? ”   “没事啊,杨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在那女人跑到面前开口的前一瞬,达叔总算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地,对面的这女人谁。在用异常沙哑的嗓门回答了一句后,达叔总算整个的想起了自己所有问题的的答案。   昨晚自己和小王他们在这边值班守夜的。怎么给睡过去了呢?真是该死,看来自己是真老了。   “达叔你真没事?”   就在达叔还沉浸在慨叹和失职的懊悔中时,气喘吁吁的杨芊绷大了她的眼睛,“怎么一夜没见,这个被人们称为达叔的中年警官面色会这么变得这么差 ? ”   “没事,就是刚刚稍稍迷糊了一会。倒是杨小姐你啊,昨晚一夜没睡么?怎么脸色这么差,眼睛也红红的 ? ”   达叔甩了甩自己还很昏沉的脑袋,反倒注意到了面前杨芊的脸色和神情。   “昨晚我担心这里,半夜的时候想自己开车过来看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车就停在开发区的门口,而我自己趴在方向盘上睡了一夜。心里觉得奇怪,所以公司那边都没去,跑来看看你们是不是有事。”   轻抚着自己的面颊,杨芊眼中有一种非常不解的表情。   “我们没事,你瞧,他们三个不也在么?”达叔也觉得奇怪,不过还是笑了笑,伸手往后指了指。   他身后的那张单人床上,小王他们三个年轻人横卧在那里,睡的正香。   “你们就是这么值班守夜的? ”   看到一切正常,放下心头大石的杨芊随即便觉得气往脑门上撞,难道这里的警察就是这么来执行公务的 ?这个叫达叔的人年纪大了,顶不住熬夜临时打个盹自己还能理解,可是值班的四个人全都躺在那里睡觉却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可怜自己一醒来就为他们担上了心,现在想想,觉得真是不值!   被她这么毫不客气的一问,达叔的老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一时间羞的他怎么也找不到话来解释。   “等会我就叫我的人重新进驻工地,再见。”冷冷的撂下这么一句和一个冷眼后,阴沉着脸的杨芊转身走了。   “丢人!真丢人!”   望着她气呼呼离开的背影,达叔就觉得一股窝囊火憋的他上不来气,好不容易忍着等她走远后,这才在又羞又脑中大喝了起来:“你们这群混蛋,全都给我起来,起来!”   “说说是怎么回事? 昨晚我最后记得你们说出去巡逻,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现在都躺在这睡着了 ?”   涨红着脸,勉强压制着怒气的达叔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口气,瞪着面色有些不安又有些不解的小王他们,问道。   “我们出去巡逻后,不是回来了么 ?呀,我的头现在怎么这么沉 ?乱糟糟的就像是一团浆糊,我记不起来了,小张你们还记得不 ?”   心虚的望了达叔一眼,使劲用掌拍打着自己脑门的小王又转头问站在身边的小张。   “我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乱的一塌糊涂,好像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 ? ”使劲挠着自己后脑勺的小张也是一脸的迷糊。   “小赵你呢 ?”心里有些发慌的小王又问站在最后揉太阳穴的同伴,小赵更干脆,直接把自己的脑袋摇成了波浪鼓。   瞪着眼看到这里,达叔脸上的涨红慢慢被一种若有所思的阴沉所代替。因为此时的他也和众人一样,发现清晰的记忆只能记到他们出门,此后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他自己就连年轻人们说的那种装了一脑袋浆糊的感觉都没有。   “怎么可能会这样 ?一个并不复杂的夜班没道理就让四个训练有素的警察都出现这种情况的!难道这里真的有那东西 ? ”   心里烦乱之下,达叔无意识的抬头四处打量,当目光到了头顶时,他楞住了。   挂在头顶的灯泡竟然成了只剩下了一半残片!   低头再一看,地上并没有掉下来的另一半碎片。   “难道。。。。”看到这里,达叔心里忽然一动,蹲下身子仔细往地面上看去。   “达叔,怎么了?”觉得奇怪的小王他们就要跟过来。   “站着别动!”达叔低喝了一声,更加仔细的用眼睛扫着地面。   被工人们匆匆平整过的地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从门口直到窗前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地面没有碎片也看不出有打扫过的痕迹。可是,碎掉了的那半个灯泡的碎片到那去呢?   “它们会跑到那去呢 ? ”达叔眼光在地面上乱扫,忽然就停在了靠里面的那张床之前。   “达叔?”看到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小王他们几个一愣之后,都就地蹲了下后拿眼睛在地面上乱看。看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这才开口问他。   “你们看,床的那一边。”达叔摆了摆手,指向了那张床靠墙的那一边。   原本头顶着南墙,依靠着东墙的那张单人床前,靠西的床前地面上留着几个明显的皮鞋印子,此外再没有其他的痕迹,可是在靠北的那面,靠近床角的地方,却清晰的留着一个和那几行脚印不太一样的深深的脚印。   “那边有个脚印。”小王不解的看了一眼,更加疑惑的望向自己的上司。他不明白有个脚印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可是人家住人的工棚啊。   “小张你赶紧回去物证科的人来一下,叫他们赶快来。”达叔好像没注意到他们脸上的疑惑,只管急急的下了一道命令。   小张带着一脸的不解的出门走了。   “昨晚这里并没有这个脚印。而且你们注意看,这个脚印是不是比你们留下来的脚印要深了一倍多?再者,为何这里只有一个脚印?”达叔的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指着面前的脚印,向望着自己的两个年轻人解释到。   “那或许这个人是个一条腿的瘸子呢?”   相比若有所悟的小王,一直不太吭声的小赵明显的比较迟钝。   “昨天咱们见过的那些工人里可有一个瘸子?”不满的横了小赵一眼,达叔反问了一句之后,又给他们指了指头顶上剩了一半的灯泡残骸,缓缓说道:“灯泡也碎了,但是我在这屋子里找不到碎掉了的那一半残片。”   到了这时,就算小赵的反应再慢,也明白达叔的意思了:“达叔你是说昨晚这里有人进来过 ? ”   随着达叔缓缓的点头,小王和小赵两个年轻的脸色却刷的变了。   有人进来过,而自己四个训练有素的人却一点都不知道。再加上此时他们也想起了自己对昨晚大半夜时间的失忆,一种没来由的恐惧便一下子就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莫非这里真的闹鬼了 ?   只有达叔,只有缓缓站起来凝望着窗外的达叔,在他疑云密布的眼眸深处,此时却隐隐流淌着一股正越来越强烈的愤怒!   哪怕就算你真是鬼,我都要将你这丝毫不把我们警察放在眼里的家伙给找出来!   这是他在下令仔细搜索整个开发区工地现场时,心里充斥着的唯一一个念头。   晨风中,他这念头是那么的坚定而又不可动摇。   怒冲冲的杨芊回到自己办公室都已经好半晌了,可心头的火气和憋闷还是不能消除干净。一方面她对警方那种玩忽职守的不负责感到生气,另一方面也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在车里睡了一夜觉得不可思议和郁闷。   好像自从来到聊城以后,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跑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尽管她也明白很多事急不来,更强求不得,可她还是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烦躁的她顺手点起了根烟,勉力按耐住自己烦乱的心情,快速琢磨起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处理眼下急需解决的工地闹鬼的这件事来。   昨晚上那几个警察没事,那基本可以说明工地上闹鬼可能是另有原因。尽管这原因自己还没弄清楚,不过只要不是鬼怪这类自己知识范围之外的东西,想来要解决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那么,等会上班就叫昨天撤出来的那些工人进驻工地准备开工 ?嗯,这样的话还应该再设立一个保安部门加强巡逻才行。   另外,看来等下自己还应该去找一找聊城市里的主要领导,和他们反应一下警方不负责任的这件事,要求他们尽快解决闹鬼事件背后的真正问题。   嗯,就这么办。   “啪!啪!”就在她刚要将手里抽了半截的香烟灭掉,准备动手把这些想法写成报告的时候,她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会是谁呢?好像距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吧 ? ” 她不解的看了看腕表,走过去开门。   “杨小姐 ,好消息,工地那边已经没事了。等下就可以让撤出的工人们重新进入。总公司要求咱们尽快开工,这是凌晨时发来的传真,当时你好像不在,所以钱秘书拿到我那边了。   “工地那边没事了 ? ”   杨芊一愣,随即才想起总公司还派了人来解决工地闹鬼的问题。说实话,她还真没把那些人当回事,没想到他们也这么快知道工地昨晚没事的消息了。   想到这,她笑了笑:“龙叔,你们刚也去过工地了 ? ”   正笑着的龙叔也时一愣:“我还没去呢,是幻先生他们告诉我的。”   “哦?他们昨晚真去了工地 ?”杨芊心里一惊,不由的就想起昨晚自己的异常来。   “这我不知道,我刚刚只是从他们那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说那边没事了的。”   说道这里,龙叔的脸色忽然一变,有些神秘的靠近杨芊的耳边,低声说道:“杨小姐,你刚来我们龙翔不久,不知道幻先生他们的来历和背景,他们是老太爷身边的人,很厉害的。还有,希望你能对他们的到来和存在保密,听说咱们工地上之所以会闹鬼是有巫师在搞鬼。”   “你说什么 ?”   杨芊整个的楞住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龙翔还会有个神秘的老太爷,而且这里前脚闹鬼,后脚就说什么巫师,这还是正常的人世间么 ? 她的眼瞪大了。   “我又多嘴了,真该死。”   看了杨芊的反应,龙叔心里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在开心之下说漏了嘴。不过话既然已经说了,那现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补救,一想到这里,他脸上再次浮现出神秘的微笑低声说道:“杨小姐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请先放在肚子里,等回头见了咱们叶总再私下里问她。你不是和叶总关系很好么?相信她会告诉你一些事情的,到那时,你就会我们龙翔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了。”   说完,他得意而又神秘的一笑,出门去了。   “嘿!看来这次来龙翔真是热闹了。叶枫,你请我过来帮你的目地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么 ?希望你不是在骗我。”   出神的盯着自己面前关上的门,杨芊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了一抹飘忽而又有些怪异的微笑。   “难道真的躲不过吗 ? ”   愣愣的盯了桌上的猩红拜帖半天,坐在硕大的办公桌后面的方榕口中轻轻发出了一句由衷的慨叹。   他大清早刚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就碰上了来送这份拜帖的服务员。   第一眼看到那份式样古老的拜帖瞬间,他的心就不由自己的狂跳了几下,随即他便明白了那个来送拜帖的服务员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因为这种式样古老,而且用繁体竖写的拜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用了。如果有,那也是在一些古装的电影电视剧里才偶尔出现过。   现在居然还有人用这么古老的东西,难怪她会觉得奇怪。   这是方榕自己的看法。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来路上,正因为有了这份好奇之后,那女服务员曾想偷偷的打开看一下,可没想到她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打开那份轻轻合上的拜帖,更别说看到里面的内容了。   这才是她用那种明显奇怪不过的眼光盯着方榕看的主要原因。   方榕更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出自己的房门后不久,这件事便在她不知不觉间,慢慢的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就像从来发生过一般,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   但是方榕却几乎在看到那份拜帖的瞬间,就已经从那上面残留的那种异样气息中,大致的明白了其中的内容。   所以感慨万千的他在意兴阑珊之下,努力了好半天,都没法从内心的那种无奈和烦闷中鼓动起一点点动手打开的意思。   因为在他的直觉里,他能隐约的感觉到,从自己见到这份拜帖开始到打开它之前的最后一刻,这短暂的一会时间,恐怕就是自己作为原先的方榕,平静的巡视自己这一生的最后时刻了。   此后,很可能就再也没那份心情和那种平静给他了。   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拜帖,方榕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悲伤。   就在这短短的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童年的家乡,再次体会到了亲人们温暖而又爱怜的目光,似乎也又一次经历了和叶枫情窦初开时的那种甜蜜和酸楚,也再一次的回味到了当年突遭巨变后的辛酸和悲凉。   这一刻,就在面临重大抉择的这一刻,他的心却很奇怪的沉寂了下来。他就像一个外人一般,远远的注视和感受着那个名叫方榕的人在这么多年里经历过的一切,慢慢地,他的心被一种淡淡的忧伤所充斥着,不能自拔。   就在这时,眉间近日来安静了不少了的天妖此时却又忽然开始了不安的脉动。只不过这次,似乎就连它,也感应了到了方榕心中那份淡淡而又刻骨的忧伤,失去了平时发作时的那种狂暴和凶狠。   莫非,连它也懂得人性的无奈和悲怆 ?   随手拿过桌上茶杯,咂了一口浓茶咽下。不凉不热的浓茶带着枯涩的味道从喉间直冲而下,转而满口清香。   他放下茶杯,起身推开窗子,夏日的清晨阳光明媚,金灿灿的阳光高挂在蔚蓝的空际,永无休止的挥洒着它那温暖的光芒。远处,有阵阵小鸟的叫声传来,清脆而又明亮。   一阵微风吹过,满腹的惆怅和感伤随着呼出的一口长气而消失。   回头,再看了一眼桌上的拜帖,此时已显得一派沉静从容的方榕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讥笑:“你要来,那么就来吧。“   轻轻的说完这句话,他就那么站着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呼吸慢慢的深长了起来。   桌上,也没有风吹,没有人动的那张拜帖却慢慢的就那么轻轻的自动翻开,露出了里面两行似乎充满了灵动之意的行书小楷,“今夜子时,城南五里,荒山之颠。三山子弟,誓灭巫妖。”   拜帖,竟然是一份战书。   就像它打开时那般的奇怪,在它打开后不久,它忽然一动,腾的离开桌面漂浮了起来,随即又在蓬的一声轻响里燃烧着,化成了灰烬。   又一阵风从窗外卷了进来,好巧不巧的卷动着它的灰烬,飘飘悠悠的飞出了窗外,在阳光下慢慢的飘到了远方。   就在这时,脸色有些奇怪的吴冷泉正好推门而入。   嗅着淡淡的焦臭味道和宛若雕像一般站在那里没有了呼吸声的方榕。他闪亮的独眼中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   又像是怜悯,又像是悲愤,含意莫名。只不过却少了素来充斥在他眼中的木然和淡漠!   与此同时,远在四十里外的群山深处,韩家寨打井工地上的帐篷里,刚刚醒来不久的吴俊林盯着面前的测管已经彻底傻住了。   费了那么的劲,化了那么多的心血,每个工人都加班加点打出来的地下水竟然是咸的。   难道这里真的没希望了么?   痴痴的望着面前测试出来的数据,吴俊林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都已经全部消失了,就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欠奉。   尽管帐篷外,全部的工人都在等他发出下一步固井和埋管的命令,还有几乎全部韩家寨的人都等在那里企盼他出去宣布结果。可是那瓶被测试出来含盐度达到百分之八的数据,已经彻底的打垮了他的意志。   费了那么大的劲,自己打出来的水竟然是人不能喝,地不能浇的咸水!   一想起等一会就是自己要出去告诉外面那些满怀期待着的人,打出来的是咸水,吴俊林的心里就像火烧着一般的难受。   因为这些天来,随着他对韩家寨缺水状况的了解,以及和这些纯朴的人们的接触,快要成功的这几天里,他满心满脑的就是要尽早打出这口机井,来让韩家寨摆脱开水荒危机的念头。   可没想到打出来的竟然是咸水!   苦涩的感觉就像那一小瓶用来测试的水全被喝了下去一般,浸透了他整个的身心。呆呆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本来还安静的外面出现了明显的骚动,这才让他缓慢而又艰难的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是咸的呢 ?”   带着满腔的苦涩和无奈,他在站起的时候,又把目光投向了放在身后的那一大瓶子试验备用水。   帐篷掀开的明窗前,传窗而过的阳光照射下,不小的透明玻璃瓶里,那些从地下四百米深处打上来的水散发着淡淡的黄光,静静的待在那里,彷佛在嘲笑着他的失意。   “妈的!”粗鲁的咒骂了一句,被心头瞬间飙升的莫名怒意涨红了脸的他猛的一转身,就往帐篷口走去。   忽然,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猛的停住了脚步,又转过了身往那一大瓶水望去。   真的是淡黄色,怎么会这样 ?   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心中奇怪念头的支持下,他两个箭步抢到那瓶备用水之前,一把将它抱起来放在眼前细看。   那里面的水真的呈现出可淡淡的黄色,就算他把瓶子从阳光底下挪开,那水依然是淡黄色的。   “怎么会这样?”他不解的抱着瓶子向他的工作台走去,那里放着他用来测试的另一小瓶测试水。   两瓶水被摆在了一起。小瓶子里的水明显看上去要比大瓶子里的水清,而大瓶子里的水经过这么一对照,似乎显得更加的黄了。   怎么会这样?一起打上来的水,为什么这瓶会变色 ?   挠着自己的脑袋,吴俊林暂时被这奇怪的现象给弄得忘了心头的那份苦涩和失落。   “榕哥,榕哥!不好了,不好了!”   中午时分,慌里慌张的林晓菡大叫着,直接冲进了方榕的办公室。   正在埋头写东西的方榕抬起来头,就看到林晓菡红扑扑的脸上淌着汗,站在自己面前在大喘气。   “小林怎么了 ? ”   方榕心里一跳,赶紧站了起来。自从早上接完那张拜帖之后,现在的他可真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其实,早上要不是吴冷泉拦住,已经铁了心要硬上的他这时已经去找下帖的那些人开拼了。   长久的忍耐,在超过一定限度之后,爆发起来的话,那是非常可怕的。要不是还顾念着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顾念着自己近来下定的决心,从定境中醒来后,他都有抛开所有顾忌,就这么直接杀上对方门里,撕碎他们的念头。   原本,昨晚他提出让吴冷泉留下来一起合作的时候,以为那时的吴冷泉一定会当场痛快的答应。可没想到当时的吴冷泉尽管看上去非常的心动,但最后还是说要多考虑几天。   这令一直对此事抱有很大期望的方榕多少有些担心和失望,乃至他在当晚的练功和睡觉的时候都不太安稳。   这种情势下,加上大清早又接到这么一份让他对人性更加失望的拜帖,从而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他当时瞬间狂暴的冲动。   还好感应到他有些异常的吴冷泉正好守在他身边,硬劝住了他。而随后吴冷泉给的答复也让他开心了不少。   这才让他有了现在继续坐在这里写详细发展计划的兴致。毕竟,吴冷泉经过一夜的考虑后,答应留下来一起跟他创业的回答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也从他安静下来的那时起,他自己明白,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方榕了。而他的周围,也铁定不会像以前那么的安静和平稳。所以,此时的他实际上已经像将要扑出猎食的猛兽一般,绷紧了他全部的神经。   在这种时候,像小林这么爱漂亮的女孩这么狼狈的跑到自己这来,莫非是小蒋那边又出什么事了?   “榕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啊,弄得人家怕怕的。没事,没事,是我老爸来了。”   他瞬间流露出来的紧张带着一种迅速凝结的阴冷,一下子就把气喘吁吁的小林吓了一大跳。往后退开两步后,她急急的说道。   这时,她的脸都有些白了,就连心都更加猛烈的狂跳了起来。刚刚这一瞬间的方榕,看起来竟是那么的可怕,甚至比当初她在拳台上看到的暗修罗那会还要可怕。   这就是榕哥真正的实力么 ?   在方榕一愣后轻松下来的苦笑声中,也轻松了一些的她入神的望着方榕,在心里暗暗的想到。   “你父亲来也让你慌成这样子? 他在那里,快带我去见他。”   方榕无奈的摇头苦笑着问道。他算是败给这个小丫头了,自己老爸来也让她紧张成这样,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啊,真是不能理解。   “他一会就到。这个大骗子,明明说的是过几天才来,居然今天就偷偷的来了。难怪我今天发现右眼皮跳个不停,感觉不对。一打电话,他说他居然就在来聊城的半路上,过一个小时就到。”   看到方榕脸上的苦笑还没褪去,林晓菡知道此时的方榕心情不错,所以也就毫无顾忌的斜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上,唧唧喳喳的说了起来。   其实她很早以前就发现了,每当自己像个小女孩一样表现出活泼一面的时候,方榕脸上就会出现这种若有若无的苦笑,而这种时候她就可以适当的放肆和大胆一些。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的方榕绝对不会给她脸色看的。   “小林,不许这么说自己的父亲!”   没想到灵验了无数次的方法这次不灵了。因为她发现在这声低喝出口之后的方榕脸色已经有些变了。尽管没有变得很厉害,但是徘徊在他嘴角上的那一抹笑容已经不见了。   “他本来就在骗人嘛。。。”被他的变化吓了一跳的林晓菡低声嘟囔着,慢慢挪下了办公桌。   “那只能证明是你父亲对你的关心,怎么能算是骗呢?真是傻丫头。快回去梳洗收拾一下,别让你老爸说我虐待你了,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还不快去?”方榕暗暗在心里摇摇头,重新苦笑了起来。   “榕哥,别老气横秋的充大好不好?什么傻丫头,人家都二十岁了。哼!”看到方榕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严肃,放松了不少的小林又开始不高兴了。   “嗯,好好,我知道了,林大小姐,赶紧回去收拾一下这总行了吧 ?”一想到她父亲马上就要来接她,一种淡淡的不舍和留恋的情绪中,方榕唯有微笑着放软声音哄她。   “嘻,这还差不多!那我走了,榕哥拜拜!”脸上带着得意娇俏的笑容,她快步往门口走去。   不管再怎么说,她也不希望让老爸看到自己此刻汗流满面的狼狈样子,因为她已经是大人了啊 ,嘻嘻。   笑嘻嘻的走到门口,她忽然想起自己跑来这里的目地,一下子便又停住了脚步,连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榕哥,你不会硬让老爸带我走吧?”这句话说完,她绷大了眼睛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紧张和担心、   “嗯,只要你父亲同意,我是不会硬赶你走的。这句话我说过,算数的。”方榕微微沉吟了一下,不忍看她脸上那种可怜和担心交织在一起的表情,还是松口了。   “耶!榕哥万岁!”一转眼,充满了林晓菡脸上的担心和可怜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雀跃着,她出去了。   “有亲人疼的孩子,就是幸福啊。”微笑着,方榕看着她消失的门口,轻轻的自语道。   “方老板,不好了!”   他刚坐下拿起笔还没写几个字呢,门口又传来了一把慌慌张张的声音。   “今天下午还真忙!又是谁啊?”心里这个念头一闪,他眼前就已经出现了汗流满面的韩二那张黑脸。   “韩二?你怎么来了?哦,还有莫亚长老,贵客啊,快,快请坐。”方榕刚想问的话被他随后看到的人给堵住了。   跟在一脸大汗,神色惶急的韩二身后的,是前几天上了韩家寨的白虎宗长老莫亚。   “方先生你好,莫亚是来向你辞行的。”莫亚看到他这么热情,阴郁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怎么,长老要回去?“方榕尽管心里很想和脸色严重不对的韩二说话,可表面上还得顾忌礼节,心里真是要急死了。   “嗯,是准备明天回去了。对了,方先生,韩老派韩二下来找你有事,先听他说吧,有个不太好得消息。”莫亚尽管是住在大山里的苗族人,可他对人情世故还是非常了解的,也没多寒暄,直接让方榕找韩二说话。   “方老板,地下打出来的是人不能喝的咸水!”没等方榕动问,已经快急晕了的韩二就抢着喊叫了起来。   这句话说完,他的那张满是汗水的黑脸上,泪水已经滚落了下来。   “什么!”   听到这消息的方榕就像是当头挨了一棒,直停停的就跌坐在了沙方之上。 第五十二章 扬眉   第八集 第五十二章 扬眉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   尽管午后透窗而过的阳光依旧是非常的明媚和灿烂,可是此刻跌坐在沙发上听完韩二诉说的方榕却宛如被冻僵了一般,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原本,以为通过这么些天的努力,成功的喜悦就在眼前的。可现在,井打成之日,却变成了绝望降临的之时。   为什么会这样 ?   呆呆在沙发上坐了半晌,郁闷难忍的方榕仰天长叹,心里憋闷的根本无心再去细看此时就摆在桌上的那个深黄色小瓶。更无心理会韩二最后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算这瓶水里面真有什么从没见过的东西那又如何 ?它能让韩家寨的地下水变成人可以喝,地可以浇的清水么 ?   从这一刻起,方榕心中对这世间所有的神灵和仙佛都完全的绝望了。就连被他自己经常在心里咒骂和质疑的苍天,他都没有了丝毫再去想,再去提的任何兴趣。   现在的他,满心充斥的,就是那种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扭转这个结果的冲动和不甘。所以在沉郁的吐出一口长气之后,他脸上的不信和激愤便徐徐敛去,整个人也冷静的就像变成了一块冰。   “吴工有没有说起什么补救的办法 ?”   “补救的办法 ? 没听他给老太爷说过。”   韩二伸手抹着脸上的泪痕,茫然的摇着自己头答道。此时的他,已经没什么心思去注意方榕的神色变化了。   巨大的失望就像一个霹雳,已经在早晨就彻底的击溃了他思考的能力。之所以还能跑下山来给方榕通报这个消息,也不过是靠着对老太爷的尊敬和对方榕的感激给支撑的。现在通报的事已经做到,那他的心当然就更深的陷入了迷茫和绝望之中,难以自拔、   “那韩老对这事是在那么说的 ?”方榕一边在自己脑海中搜寻着解决的办法,一边又开口问道。   “韩宗主当时到这消息后,立刻就白了脸。好半天都没说话。“回答的人不是茫然失神的韩二,而是一直都没再怎么吭声的白虎宗长老莫亚。   “嗯,然后呢 ?”方榕心里一痛,他当然能想象到韩远山听到这消息时的那种心情。   “后来等那位姓吴的人说完走后,韩宗主拿着那瓶越变越黄,甚至能看清楚里面那些小怪虫的瓶子呆了半晌,最后就干脆抱着那瓶水入定去了。”   “抱着水入定去了 ? ”方榕听了这句一愣,不解的问道。他不明白在那种心情下,韩远山有什么好入定的 ?   那可是会出问题的啊。   “咦,方先生忘了你们朱雀宗里最有名的秘术之一“物性幻鉴法”了吗?韩宗主当时是抱着那瓶水去看以后的变化呀。”   瘦削的脸上带着体谅的微笑,莫亚善意的提醒着愣住了的方榕。   经过这几天在韩家寨和韩远山的交流,他现在已经完全认定方榕就是朱雀宗下代的新宗主了。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方榕会不知道朱雀宗的六大秘术之一的物性幻鉴法。   在他看来,方榕之所以现在想不起来,不过是刚才的事对他的影响太大了而已,否则他可能也已经开始对那瓶水施展这个在巫门非常有名的密法了吧?   果然,方榕一愣之后,就流露出明白了的样子,急急的问道:“那结果如何 ?”   方榕的反应更坚定了他的看法。所以他笑了笑后,说道:“韩宗主不避讳我这个外人,当着我的面就施展这门秘术,令我非常感动和敬佩。所以我也不怕他老人家笑话,就在一边为他护法。   等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之后,韩宗主醒转,连说了几个奇怪之后,又盯着手中的瓶子看了好一会,整个人就慢慢的轻松了下来。”   莫亚慢吞吞的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可把方榕给急坏了,忍不住开口催道:“后来呢 ?”   “然后韩宗主就叫来韩二,让他带着这瓶水下来找你。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今天你这里有贵客临门,那个人能对韩家寨缺水的事和你的事都带来新的变化。”   “嗯 ? 照这么说缺水的事还不至于绝望 ?”方榕听了这话,心中又惊又喜,忍不住拿起放在桌上的那瓶水看了起来。   小小的玻璃瓶中,现在看上去与其说是装的水,还不如说装的是深黄色的,非常粘稠的泥浆。   方榕的手一握瓶子,一种非常古怪而又轻微的信息就从他的感觉中掠过,这瓶子中果真有无数个细小的生命。   为什么会这样 ?   方榕惊讶之下,再度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就好像一瓶原本清清的清水中,加入了无数细小的淡黄色颗粒颜料一般,彻底的把清水给搅黄了。而现在,双目已经运功的他能看清楚那些细小颗粒似的物体就是一种他从没见到过的小虫。   而且,这些小虫子还在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在不停的增加、变多。   为什么会这样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   也直到这时,方榕才重视起韩二刚刚转交给自己的那张纸条来:“方老板,非常抱歉,打出来的地下水竟然是含盐量达百分之八的淡咸水,不但人不能引用,就连浇地都不行,打井的一切工作可以说是完全白费了。   另外,地下水不但是咸水,而且这水中还有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细小生物,经过阳光照射后,这些细小生物会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裂变和繁殖。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专业研究的人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说不定另有什么意外的变化。   因为在我直觉里,韩家寨的这口井不应该是这么个结局的,一切等你回来拿主意。吴俊林即日。”   看来关心之下,任谁都免不了心乱啊,连他这个搞科学的人现在也开始说直觉了。嘿嘿!   方榕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再次放下了手中纸条,然后陷入了沉思。   对于吴俊林纸条上所谓的直觉,方榕除了从中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工作失败的沮丧和对韩家寨众人的愧疚与关心之外,根本就没当回事情。真正让他的心重新燃烧起希望和期待的,就是韩远山出定之后的断语。   因为以他对韩远山的了解,特别是在他也开始修炼起朱雀宗各类术法之后的对比和了解,他深深明白,像韩远山这类修行上的大宗师在定境中那超乎常人理解的惊人直觉。   特别是在他们这类人施展专门的此类密术入定之后,说出来的每句话几乎都有他们自己的道理,绝对不会是街头那些神棍们胡编乱造的预言和说辞可比拟的。   尤其是在这种关系到自己三千多的族人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像韩远山这类的宗师级人物决不会乱说。特别是在施展了严重消耗自身修为和寿数的这类窥天机的秘门术法之后,更不可能乱说。   因为现在的方榕知道,平常人们所谓的那种泄漏了天机会折寿数的说法,在修行人的认知里,也是真实存在的。尽管真正损耗的方式与世俗中所说的并不相同,但这类密法会极大的损害施术者的修为和精气,那却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现在,方榕即时不问当时身在现场的莫亚,他就能猜到韩远山施展完这物性相鉴之法后的那种虚弱和眼下正在闭关修养的事实。   因为在韩远山给他的那本书上,就有对施展这门秘术后会产生状态的仔细批注:“闭关调养六个月,期间一切术法和神通皆不能施展,与常人的病患无异。且一生施展不能超过六次,否则必遭天遣,届时生不如死。”   正因为对这些有清晰的了解,所以方榕才会对韩远山的断言深信不疑。他现在还顾不上去关心韩老此时的身体状态。眼下,最让他急于知道的,就是韩远山所谓的那位将要来到的贵人是究竟是谁?   这人身上,可担负着韩家寨数千人的将来命运啊!   今天会来到的聊城的人很多,和自己有关系的人也不少,光提前一天回来的罗发荣和张振,就会带好几百人回来。那么这个贵人,他究竟是其中的那一个呢 ?   方榕在这边陷入思索的时候,隔壁不远处的客房里,吴冷泉也在不停的反复问着自己,早上答应方榕的事是不是太冲动了 ?   其实昨晚听方榕说出想和他联手医馆的事后,他尽管很心动,但还是本着谨慎的原则,告诉方榕自己想仔细考虑一下再说。原本这话也不过是句托词,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他自己明白已经很难再有陪着年轻人们折腾的那份心思了。   尽管方榕这个年轻人的经历和为人让他很心动,而依他们眼下的经济实力也确实有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开起来一家规模不小的医馆。   但是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再说还有当年的那件事和那句誓言在那里摆着,都已经苦忍了这么多年了,还跳腾什么呢?   但当时他真的很心动。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那样的心动。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心动,但那会,他确实心动了。   所以他当时没有一口拒绝方榕,而是用需要想想做了托词。本来想着等自己这短暂的心动过后,多这么推拖上几次,方榕也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再提那件事了。可没想到他自己回到房间后,一语成谶。硬是被这件事牵动了往昔,起起落落、前思后想的折腾了一夜没能合眼。   不光如此,他原本想着很短暂的那种心动的感觉不但没消失,而且反倒在经过一晚上的辗转反侧后变得更厉害了。最后乃至于厉害到让他匆忙的下了个不讲道理的死决心,一大早过去找方榕告诉他自己不想参与的这个决定。   可是等走到方榕门口,他就提前感应到了方榕的不妥。   同时他也隐隐感应到了一丝似乎有些熟悉的气息,心中的那种憋闷和不舒服就在那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催动下,整个的变成了狂潮,让他的心几乎本能的抗拒起自己前面的决定来。   在这种情况下,后面的事情更是大出他自己的预料,进到房间内,发现方榕正不知轻重的站在那里入定。而他也只有心乱如麻的站在傍边为他护法,同时也用最大的努力调动着自己的理智,来平复自己心头的那份勃然的怒气和不甘。   原本在方榕醒来前的那一霎,他已经基本平复的差不多了的。   可是没想到方榕从定境中醒来后,睁开的那双眼不但完全没有正常入定完之后的那种清亮和从容,反倒变成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只见眼黑不见眼白的,一双宛若黑洞般要吞噬一切的魔眼。   随即他便感应到了从方榕身上瞬间爆发出来的那种阴冷的杀意和狂暴的气息。这种瞬间爆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就算是经历过太多的他,也不由的心慌了起来,太可怕了!这样的方榕如果放他出去,绝对会出大事请。   还好他够冷静,稍作观察后就发现变成那样的方榕神智还算清醒,并不曾完全迷了本性,所以就想尽办法要拦住方榕。   忙乱之中,为了让方榕尽快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他答应留下来开医馆的话也冲口而出。终于在经过一番让他心力交瘁的苦劝之后,方榕安静了下来。   而他心中的懊悔也随即被方榕告诉他的事冲淡了不少。因为他的怒气和不甘又被刺激起来了。   和当年多像啊,他们永远是那么一副高高再上,据高临下的样子。永远是那种自以为是,不流余地的做法。三山子弟,难道这头上的这片天,脚下的这块地,真的都永远是你们所控制的么吗?   上次我软了,这次我却有些不信!   就因为当时被这口气憋着,他劝稳住方榕之后,也并没有再反口自己答应的事。   可等他回到自己房间,怒气平复了一些之后,静下心来一想,心头却又为自己的冲动犹豫了起来。   因为他和不知深浅的方榕不同,身为从茅山传承中分支出来的祝由宗宗主,他以往从长辈们的嘴里,还有他这几十年和茅山派之间的恩怨纠葛中,深刻的明白像茅山这种传承了千多年的古老宗派,只所以能屹立千年不倒,也确实有它不容别人轻视的一面。   甚至也可以说是有它强大到一般人,或者是一般稍弱些的宗派和势力根本不能比拟的一面。   当年,就因为他明白这个,所以他选择了隐忍和躲避。   而现在,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自己答应方榕的合作只是个开医馆这么简单的事,可是他心里却明白,先不说眼下这种让人气愤的情势,光是凭朱雀宗宗主韩远山的关系,方榕遇到的这些事自己就不能不插手,更何况现在答应了一起合作,他还能在一旁袖手不管吗?   可这次方榕惹上的不光是自己以前惹不起的茅山派,还有当年总领三山符录,比茅山派更势大一筹的龙虎宗。   他要不是祝由宗的宗主,遇到这种事还好办,大不了烂命一条,豁出去对上就是。可问题是他不是一个人,他祝由宗门下还有数十个子弟呢,难道就为了自己个人的关系,一时激愤之下把他们全都牵连进来 ?   “真是叫人头疼啊,我该怎么办呢 ?要是韩老还和当年一样没有遭到天遣那该有多好! ”   想来想去,不管怎么样,都想不明白的他想到最后,才悲哀的发现,自己之所以这么难受,还是因为自己这边的实力太弱了的缘故。   面对几乎没有胜算的对抗,他怎么不烦心呢?   “叩!叩!叩!”   就在他心烦意乱到不能自己之时,关着的房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紧接着,他就感应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气机。   门外,来的也应该是个修行人。   这是他过去开门的时候,心头闪过的念头。与此同时,他也本能的提高了警惕。   “林先生请坐!本来想去接你的,可是不巧,正好有事要忙,还请见谅。快请坐,请坐!”   罗发荣和张振他们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方榕正在热情的招呼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人往沙发上坐下。   “小方,我们回来了。”几天不见方榕,罗发荣发现他此刻见了方榕竟有点欣喜的感觉。再加上这趟出去收获不下,开心之下便不顾有外人在场,径自大声叫了起来。   “哦?罗头你们也回来了 ?真是巧,还想着等下去接你们呢,辛苦了,快过来坐。“方榕回头,发现是他们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这几天自己在聊城闷闷的没做什么,就是在等他们回来呢。现在看罗发荣满脸的笑容,方榕就能猜到他们此行收获肯定不小,阴郁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我们包车回来的,辛苦什么啊,呵呵。哦,有客人在啊,这位是?”笑着紧握了一下方榕的手,把自己心中的喜悦和得意给方榕传递了过去后,罗发荣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又站了起来,在那边含笑而立的那位中年人。   其实在看到那位中年人傍边站着的林晓菡时,罗发荣就已经大约的猜到了他是谁。不过他还是在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就决定了采用眼下的这种方式和对方认识。   因为面前这个含笑而立的这个中年人一眼看上去,就让罗发荣看到了他的与众不同。在市面上混了这么久,还极少有人能在第一眼的时候就给他罗发荣带来这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浓浓的书卷气与一种隐隐散发出来的威严和冷酷交织在一起,偏偏又浑然天成,让人觉得非常自然,毫不做作的奇特感受,总之是非常的独特。   对于这种即能让身上散发出这种气势,还能将它锤炼到这么自然的人,罗发荣是绝对不会轻看的。因为这样的人,他之前在这一生里只见过两个,就算加上面前的这个中年人,也才不过区区的三个。   而以前见过的那两个光是含笑站着,就能散发出这种气势的人,全都是在他当初接触的那个圈子里被当作传说来对待的大人物。而且那两个大人物其中一个,更是让他只能选择抛家弃业,背井离乡的跟着方榕跑到这穷乡僻壤躲避不及的关键人物。   所以,对于又一个能散发出这种气势的人,他还怎么肯轻易的放过任何一个加深印象的机会?特别是他已经在心里暗猜到对方身份的现在。   “罗叔,这是我父亲。爸,罗叔是榕哥的合伙人。”   还没等方榕介绍,站在边上的林晓菡就已经笑着很淑女的为彼此介绍了。   “林先生你好,我是罗发荣。”罗发荣抢上一步,很热情的握住了对方的手。   “林长青。罗先生你好。”林长青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眼此刻变的文静了许多的女儿,在心头暗暗闪过的欣慰中,微笑着和罗发荣握手。   “张振大哥也是榕哥的合伙人。”林晓菡知道父亲在看自己什么,在心里偷笑的同时,依然一本正经的向他介绍张振。   “张先生你好!”林长青一看眼前这个神色阴冷的青年只是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并没有丝毫要伸手出来的意思,所以他也只是含笑点了点头,神情中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   “既然大家都已经认识了,就不要再这么站着说话了,林先生你快请坐吧,我来给你们泡茶。”   一看到彼此都介绍完了,心有所求的罗发荣赶紧热情的招呼了起来,毕竟在这里他也算是半个主人啊,嘿嘿。   “看来方榕你们现在有事,那我就不打搅了。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到时候我们再聊。罗先生,张先生,咱们回头见。” 可林长青并没有再坐下,反而笑着说要告辞。   方榕一看,人家父女刚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再加上自己这边和罗发荣他们也有很多事要说,便也没有再强留。   “他是做什么的 ?”   等方榕含笑送客回来后,还没等他坐下,自进来后几乎没有开口的张振先开口问了。   “好像是研究海洋微生物的教授,怎么了?”   反问的同时,方榕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奇怪。原本在他的猜想中,第一个急着要问自己的应该是今天分外殷勤的罗发荣才是,没想到竟是一向对诸事冷漠的张振。   “绝对没那么简单!”没想到迎接他的,是面前这两人难得的一次不约而同。   方榕一愣,“那你们觉得他应该是做什么的? ”问完后,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他被面前这两人互相对视的那种惊讶表情给逗笑了。   “他身上有很浓的杀气!”这是一脸认真的张振简短的回答。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感觉和金霸很像。”这是罗发荣沉默了好一会后,也难得非常简短的一句回答。   “哦 ? ” 这次轮到方榕和张振一起惊讶了。   同样身为在那座城市的黑市拳坛上纵横了好几年的拳手,方榕和张振自然听过金霸这几乎响彻了整个亚洲黑市拳坛的大名,还有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思。   因为近二十年来,金霸这个人和他手下的势力,几乎控制了整个亚洲区域所有大型黑市拳赛和第一流拳手的命脉,亚洲几乎所有跨国性的黑市拳赛都是在他的操纵下举行的。自然,亚洲黑市拳赛上超一流的高手也几乎都被他网络在旗下为他卖命。   总之,金霸这个名字已经在亚洲黑市拳坛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带有魔力的神话,成了代表一股庞大势力的代名词。   而且,这股势力的笼罩范围并不只局限在黑市拳赛这一块区域。   “林长青身上的那种独特气质居然会和金霸相似?罗发荣他居然见过赫赫有名的金霸?这倒确实奇怪了。”   想到这里,方榕心头灵光一闪,忽然古怪的一笑:“罗头,追杀你的人是金霸派来的? ”   “啊!你怎么知道?”突如其来的轻轻一问,罗发荣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雪白。   “这不都是你告诉我的 ? ”方榕脸上继续带着那一抹古怪的笑容,轻轻说道。   “我告诉你的?”   罗发荣脑子立顿时乱成了一团,再也想不起他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方榕这个秘密。只是他脸上再没有任何了的血色。   自从那次公海举行的黑市拳赛举行的过程中,他自己因心头那口恶气难忍,用阳奉阴违的办法,摆了要他安排方榕在四分之一决赛中认输的金霸一道后,他就知道自己在黑市拳坛和那座城市中的结局已经被确定。   特别是在他知道已经答应了金霸,但是没能控制住张振的周光头在拳赛结束的当晚,全家被杀光的消息后,他就当即跟着拿到了钱准备回来的方榕连夜上了飞机。   他不知道方榕为何那么幸运,并没有被金霸的人追杀,也不知道张振在周光头被杀的时候为什么会幸免,更不知道当时的方榕身边为何会跟着林晓菡,但是当他心惊胆战的来到聊城后,整个人才算轻松了下来。因为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被金霸派人追杀的命运。   可是随后碰到的降头师又把他推向了恐惧的深渊。幸好这时方榕和他身后的实力也已经慢慢的凸现了出来,这才让他在绝望中就像捞住了一根稻草的人一样,千方百计的把自己往方榕的阵营里塞。   因为他知道,以他对方榕的了解,只要自己一直跟在他身边,遇到事的时候方榕决不会袖手。但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敢将自己为何那么恐惧的实情告诉方榕。因为他还是害怕出现那种万一的情况,方榕也因为害怕而不肯管他。   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有好几次他也想把真相告诉方榕,但最后都没能鼓起这个勇气。但是现在方榕却忽然知道了这个自己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秘密,面对这么严重的情势和可以猜想到的惨烈后果,被自己一直欺瞒着的方榕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呢 ?   反正他是已经不敢想了!   他的大脑已经被一种强烈的恐惧和空白所充斥着,再也不能进行任何的正常思维。   因为他真的很怕死,特别是在这种即将重新雄起,即将看到光明前景的前夕。他不想失去这些,更不想死!   看到他的这副样子,方榕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推断的一点都没错。罗发荣就是因为某件事得罪了金霸,所以才会跟着自己来这里避祸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有些不忍再吓已经神魂不附的罗发荣。   收敛起嘴角那一抹古怪的笑意后,他淡淡的说道:“就一个金霸,至于把你吓成么?别忘了你还有合伙人呢。”   “小方!”不能置信的抬起头,罗发荣的双眼中已经有泪光在闪动。   “张振你怕不怕金霸?”方榕根本就没再理他,目光一转,迎上了正向他看来的张振。   “怕,怎么不怕?我怕他的头不够硬,让脑浆脏了我的手。”难得地,从来不开玩笑的张振这时也开起了玩笑。只是他的目光中,隐隐的有凶光在闪动。   “小方,张振,我。。。”哆嗦着嘴唇,罗发荣就觉得自己眼眶发酸,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别哭出来哦,一个大男人家的,哭出来难看。”方榕看到他被感动成这样,反倒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赶紧放松语气,拍着他的肩膀劝到。   刚刚他一听到罗发荣说林长青的气势像金霸,一下子,一直徘徊在他心里的那股不解的迷雾就像被一道闪电给劈开趋散了。   难怪罗发荣一直以来都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为何会跟着自己跑来这里发展,为何待在自己、吴老,以及韩老他们深明术法的人身边,还会那么怕那个降头师,原来他是得罪金霸,怕自己因为害怕金霸而不再管他,所以一直在隐瞒这个真实的恐惧啊,呵呵。   自己现在连那些传承了千年的术法大宗派都决定对了上了,还怕什么远在天边,势力远不能延伸到这里的狗屁金霸啊,反正不就是个硬来么?那就硬来好了,谁怕谁啊!   想到这里,方榕轻轻的拍着罗发荣的肩膀,嘴角在不知不觉间之间爬上了一抹冷冷的微笑。 第五十三章 吐气   第八集 第五十三章 吐气   晚饭在还算热闹的气氛中濒临结束,可兴奋的林晓菡在和坐在她身边的小蒋唧唧喳喳低语个不停的时候,却还是很细心的注意到了方榕眉宇间偶然闪过的黯淡和阴郁。   紧接着,细心的她又发现不光是方榕,就连坐在身边,一直陪着自己说悄悄话的莲姐眉宇间似乎也流露着淡淡的不安和失意,难怪让她自己觉得今天的莲姐看上去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就连自己已经说服了老爸,让他答应自己继续留在这里的独家消息似乎都没能让她和自己一样的开心起来。   要知道这个消息自己就连榕哥都没告诉就第一个告诉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 难道她不高兴自己留下来么 ?似乎好像也不是。那难道是榕哥这里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而让榕哥和莲姐他们烦心了 ?   有个这个想法之后,她更加的留意起桌上坐着的这些人来。   没过多久,果然让她发现除了自己父亲之外,榕哥,莲姐,还有张振他们几个,神情之间似乎都有那么一点点的沉重在偶尔之间会露出来,甚至那个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明显在和自己父亲套近乎的罗发荣,都会时不时的拿有些担心的那种眼神扫一下榕哥。   难道榕哥这边真的出了自己不知道,而其他人都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会不知道?难道榕哥他们已经拿自己当外人了 ?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酸,顾不上理会身边的莲姐关心的眼神,以及另一边伸过来想拉住自己的父亲,腾的站了起来:“榕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你们个个都不开心,却又不让我知道?是不是不喜欢我继续留在这里帮忙?”   说到最后,她的眼圈都已经红了。   “晓菡你坐下,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一下子让饭桌上的人都静了下来,坐在她身边的林长青脸上也顿时出现了些微的尴尬。   “哈,小林你在说什么呢 ?谁不喜欢你继续留下来了 ?哦!林先生已经被你说服了?我怎么都不知道?恭喜恭喜哦!呵呵。”   饭桌上,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心头阴霾尽去的罗发荣,借着自己的年龄优势,在方榕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先打起了哈哈。   “就是啊傻丫头,榕哥他们都不知道你还能继续留下来的事呢,怎么会不喜欢呢 ?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坐在她傍边的蒋青莲。   被他们这一打岔,情绪激动的林晓菡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想法中的问题,顿时有些害羞了。她借着伸手抹去泪花的动作遮挡住自己脸上泛起的红色,还是嘟囔着继续她的质问:“那你们为啥还有事瞒着我?别以为我看出来。”说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发觉自己的底气已经弱了许多。   “坐下来说话,相信你榕哥会给你个答案的。”林长青看到这里,知道自己女儿已经有些害羞了,所以轻轻一拉她的胳膊,让她坐了下来。   然后这才冲着正要说话的方榕微微一笑 :“刚才晓菡有些失态,方榕你们多多包涵。不过不光是晓菡,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出来方榕你心里有事,不知道能不能说说,看看我能否帮的上忙?”   其实方榕的心里有事,这一点他下午就看出来了,因为他已经在来得路上听女儿给他说过方榕他们正在准备做生意,所以刚开始还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情,并没怎么在意。   可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没过一会,他又从方榕和其他人的脸上发现了偶尔一闪而过的阴云,这让他都开始动了一定程度的好奇。   因为在他对方榕连方榕自己都不大清楚的深入了解中,他知道方榕并非那种轻易会对一般的问题动容和犯愁的那种人,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他烦心这么久呢 ?莫非是为了应付警方 ?   可他毕竟是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人,就算心里有疑问,就算已经在心里暗暗决定为了自己女儿的开心而帮他一把,但也绝不会选择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   所以他也一直坐在饭桌上,谈笑风生的配合着方榕他们的振作和话题,并没有点破什么。不过现在既然自己的女儿已经冲动的指出了这个问题,他要是再不乘机表态,那他也就不是林长青了。   因为已经再三深入调查过方榕过往一切的他知道,方榕并不是那种会随便接受别人恩惠的人,尽管自己这次想帮忙的想法中并没有任何功利的意思。   “小林你别误会,我绝对说话算数,没有任何不欢迎你留下来的意思。只要林先生同意,你再在这里帮多久的忙我都会很开心。我们烦心的事不是特意想瞒你,而是不想因此而破坏了你和你父亲在一起的心情而已。”微笑着对林长青点了点头,表示过他的谢意后,方榕对正望向自己的小林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寨子里打出的那口井只能抽出来的是盐份高达百分之八,人不能喝,地不能浇的咸水。”   “咸水?那榕哥你这么久的辛苦岂不都是白忙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晓菡也觉得头里一晕,马上就忘了刚才的冲动,替方榕着急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不光是咸水,而且那水里面还有一种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怪虫,一种肉眼看不大清楚,却又在会阳光下迅速分裂和增加的怪虫。榕哥和大家都在为这件事烦恼呢,四百多米的井啊,转眼就变成白费工了。”   看到她着急的样子,小蒋脸上也露出沮丧的表情,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叹了口气。   “百分之八的咸水?还有迅速裂变增加的怪虫?”没等林晓菡从吃惊中反应过来,坐在一边的林长青却首先被吸引住了。   看到他露出忽然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方榕苦笑着刚要点头。   忽然,他脑海里想起林长青就是研究海洋微生物的专家这件事来,紧跟着,就像一个死结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打开了一般,对韩老那句断语一直浮想联翩的方榕心中一下子霍然开朗了。   十有**,韩老所说的那句贵人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位迷一样的林先生!   想到这里,方榕眉头郁结的阴云一扫而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他微笑着站了起来:“林先生,有没兴趣跟我一起去看一个奇怪的事物?”   “很奇怪,看上去好像是卤虫,但明显又和我见过的世界上几乎所有近百个品种的卤虫都不一样。而且还会以你们说的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裂变和繁殖,这倒有趣了。”   果然,方榕没有猜错。   回到办公室见到那瓶已经变成了固体似的深黄色试验水之后,双眼中闪动着奇异光芒的林长青几乎没费多大的功夫,就马上给耐心等候的众人给出了一个答案。尽管不是十分的肯定,但对心有所思的方榕来说,有这么个答案也就足够了。   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将眼前这个林先生看成了自己和韩家寨的贵人。因为他知道,眼下,在这种事上,韩老是绝对不会乱说的。   这个卤虫倒底是什么,究竟有什么用,他现在还是一无所知。但他相信林长青会很快给自己明确解释的。所以他在听了这些话后,只是含笑不语,耐心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爸,你说的这个盐卤虫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榕哥打井的事有用没?你快说啊,人家都急死了。”   和面带微笑,耐心等着的方榕不同,林晓菡是满屋子人里最着急的人。当然,也只有她可以用这种口气催身为客人的林长青,谁叫她是他的女儿呢?   “卤虫,又名盐卤虫、卤虾。它属于节肢动物门、甲壳纲、鳃足亚纲、无甲目。它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其成虫的干重含蛋白质达57%~60%,脂肪约18%,并含有多种氨基酸、不饱和脂肪酸、维生素等,特别是含鱼虾蟹生长所需要的EPA和矿物质,可作为性腺发育激素和抗病害载体,能使鱼虾早成熟,因而成为对虾、蟹幼体和高档鱼的最优质饲料之一。   咱们民间又把它称为丰年虫。说简单些,它是一种专门在盐湖、海水等这些含盐度较高的咸水中生活的一种微生物,是海洋养殖业比较需要的一种饲料。”   看到自己女儿着急了,林长青这才将他目光从那瓶子上挪开,开口介绍了一大堆。   “唉,害我激动了半天,原来只是种鱼饲料。”   听完父亲的解释,林晓菡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又消失了。其实不光是她,就连在一旁一直凝神静听的众人脸上都明显带上了失望。   只有方榕,在眼神微微一闪之后,还继续保持着他脸上的笑容和目光中的期待。   这让林长青在盯了他一眼后,笑了笑,却又把后面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现在时间不早,大家也都听林先生说过那是什么东西了,没事的人就回去准备休息吧,以后的事等我明天回到韩家寨再说,反正不管如何,那边吃水的问题我是一定要想办法解决的。大家都回吧。”   方榕一看林长青似乎不想说了,于是双手使劲一拍,将神色各异的众人都吸引到了自己这边,他开始开口赶人了。   因为此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的九点,三个小时后,他还有个约会要去呢,不留点时间准备一下怎么行 ?   “正好,我和张振还正到开发区工地那边看看那些人是不是准备好了呢。我俩就先走了,林先生,小林、小蒋,明天见。对了方榕,别忘了明天一大早要准时参加给我们招聘来的新员工开个的欢迎会,他们可都等着要见见你这个大老板呢。”   首先开口说话并站起身的还是相对比较有经验的罗发荣,就这么边说着话,他边拽着一言不发的张振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一向非常讨厌和他有这么亲密接触的张振这会却没有摆脱的意思。   “榕哥,林叔叔,晓菡,我也回去了,明天公司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处理呢。”第二个站起来的是小蒋,尽管她隐隐觉得榕哥今天到现在为止还是有些异样,但现在的她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光顾着为他担心了,因为现在还有新开的八家书店的员工都指望着她操心呢,她精力上实在已经顾不过来了。   “莲姐等等。”就在她正想动身的时候,林晓菡却抢着喊住了她.   “晓菡,今晚多陪陪林叔,就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了吧?”小蒋知道她想干什么,所以不等她开口,就先对她说道。   “老爸说这次他来看我会多待几天,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再说明天那几家书店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我还是和莲姐你一起回去吧。”嘴里尽管这样说着,但林晓菡变得可怜兮兮的目光还是盯着自己的父亲。   “呵呵去吧,路上小心点,明天我去你上班的地方看你好了。”林长青心里暗叹,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榕哥我们走了,老爸再见。”说着话,林晓菡笑嘻嘻的拉住小蒋走了。   “林先生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说的话,也让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我今晚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就不陪你了。”看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方榕转头对着又在那里端详着瓶子的林长青说道。   他一直隐隐觉得林长青前面似乎留着什么话没有说,所以特意在这个时候点了他一下。因为他不相信韩老所说的贵人身上,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今晚能不能让我把这瓶东西带回去再研究一下?”   林长青那双细长的眼睛中亮光一闪,笑着问到。   “可以啊,林先生既然感兴趣,那就带回去吧。”方榕脸上神色不变,依然笑着回答。   “呵呵 不愧是拳坛上赫赫有名的暗修罗,果然沉的住气。”   忽然笑着开口说道这里,林长青面色一正,低声说道:“我手里的这东西如果真是卤虫的话,那么它尽管只是鱼饲料,但在国际上却被人们称为软黄金,一吨干虫卵的售价高达五万美元左右,而市场上更是有价少市,十分缺货。”   方榕静静的听他说着,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本来这些我是不想现在就说的,因为现在我只是凭我的经验和肉眼认为它是卤虫的一个变异品种,而且具体的数量也不清楚。要知道这东西要是少了的话,就不会有太大的价值。   但是我今天看到晓菡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很欣慰。所以也想做点什么来表达我的谢意。这信息就是其中之一,我的心情小方你能明白吗 ?”   说完这些话,林长青的脸上浮现出了作为一个父亲该有的那种温情。   “谢谢!”方榕也没多说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好,再给一点提示,对于你愁的那些人不能喝,地不能浇水的那些微咸水,并不是没有办法的处理的。不过眼下我也有点模糊,需要找人查查资料才能确定。预祝你今晚一切顺利。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林长青看着方榕,又抛出一个信息之后,笑了笑,转身走了。   身后,只留下脸色巨变的方榕惊喜的注视着他的背影,狂喜的脸上慢慢显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约这就是韩老所说的变数了吧?希望他不会让自己和韩家寨的那些人失望。   能在出战之前得到这样的消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久之后,方榕悄悄的关掉了自己房间的灯,摸黑走进了里屋。   十点半,当喧闹了一夜的聊城慢慢归于寂静的时候,距离聊城南郊五里的荒山小径上,朦胧的月色中,出现了提着一个小包袱的方榕孤单单的身影。   在夏日还算清亮的月光映照下,他白天包裹在身上的那身崭新西装已经被换成了柔软贴身的暗青色运动服,而脚下的那双皮鞋也已经换成了登山用的旅游鞋。要不是在夜晚,要不是在并没有几棵树木可看的荒山,他现在的这身打扮和脸上那份平静的神色,活脱脱就是一个前来旅游的闲人。   这座小山并不高。很快,他就走到了半山腰那两三棵树的阴影里。转眼之后,他又出现在荒山的小径上,只是原本拿在手里的那个小包不见了。   十一点差十分,他登上了一无所有的小山顶。   也不管约自己的人来了没有,他就那么自自然然的坐到了山顶那七八丈大小的小凹坑中央,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大的陶制小埙吹了起来。   转眼之间,楚歌那凄凉入骨的曲调就那么带着一丝丝颤抖和悱恻,开始缓缓的从小山顶上远远向四方传开,隐隐带着一丝肃杀。   周围的世界慢慢的静了下来,原本在荒山的乱草丛中鸣叫个不停的虫鸣蝉唱也开始逐渐逐渐的消失。整个荒山之颠,只有悲凉的楚歌带着霸王和他那八千楚兵的绝望和不甘,卷动着开始变得有些冰凉了的山风,让淡淡的月光也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凄凉和冰寒。   楚歌三遍,子时已至!   方榕手中的陶埙就在它发出最后一声充满着杀伐和狂暴的异音之后,忽然变成了一堆碎沙随风而去。   随着那声异音落地,原本盘坐在地上的方榕长身而起,朗声大喝:“巫门方榕在此,你们六个谁来灭我?”   憋了许久的那口闷气随着这声大喝泄出,一时间让方榕心中舒畅不已。   原来挺起胸膛面对,竟是如此的令人振奋和开心!   “无量天尊!”   随着一声似乎排练过的道号,六个身穿不同道袍的道士迅速在小山顶上出现,随着那声道号落地,他们也同时远远围上了方榕。   “巫门余孽休要张狂,先听完道爷们的名号再去奈何桥报道不迟。”苍老暗哑的声音一起,就让方榕认出了说话的正是前几天被自己从开发区那里赶走的那个老不死。   看到说话的是他,方榕在心头杀意更甚的同时,脸上也不由的带出了冷笑:“原来是你这条没有记性的老狗,今天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你和那姓丁的一定会死在这里,信不信随你!”   口中恶毒的话一说完,方榕懒得再理已经被气的半死的陈东海,径自冲着面前那四个从没见过的青袍老道冷冷一笑:“看在一个人的面子上,如果你们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孽障受死!”   没想到回答他的是一声爆发性的沉喝和随之而来的漫天冷电。   两个门派、六个修为有成的有道之士竟同时向他展开了突袭。   “无耻!”随着他这声厉声的断喝,他站立的身子忽然就像没有了骨节一般飞快的向地下扑去,身影落处有大片的黑雾猛然升起。   满天激射的冷电此时似乎全都具有了灵性,在割裂空气的刺耳锐鸣声里,森冷的光华一闪,转眼就紧跟着没入了升起的黑雾。   “蓬!蓬!蓬!蓬!”   四声巨响之后,黑雾升腾起的地方忽然爆起了满天的的尘土和碎石。一时间小小的山顶就被弄的狼藉不堪,尘烟四起。   “快!用六合灭妖阵对付这个妖孽,他已经受伤了。”   乱纷纷的尘烟和混乱中,传来了丁若痴急切的喊叫,声音中流露着怎么也压不住的欣喜。   刚刚六个人按照预先商量好的办法,在说话的途中每人都以神御针,向站在面前的方榕射出了一枚破妖离魂针,现在有四针落空,另有两针却没有了踪影,这不是对手受伤了是什么 ?   所以在欣喜之下,丁若痴在开口招呼同伴的同时,飞快的解开暗藏在腰间的那把金钱剑,牙齿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洒在了金钱剑之上,而后脚步一拉,站稳魁罡,左手剑诀一领,右手就将已微微开始变色的金钱剑祭了出去。   似乎空间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狂猛的牵引着已经开始发出血红色暗芒的金钱剑,就听到它在空中发出嗡的一声暗鸣后,就化成了一道暗红色的电芒,闪电一般的窜进了越来越大的黑雾之中。   另一边,紧随着丁若痴钻入黑雾的金钱剑,另有四道闪耀着翠绿色光华的电芒和另一道暗红色的电芒也闪入了黑雾。   就在它们刚刚钻入黑雾的瞬间,那团越来越大的黑雾中忽然怪声四起,激射出了各种如电的奇异的光影,空气被撕裂的声音越发的尖锐和刺耳了。   “奇怪,怎么感觉不到那妖孽的气息? ”   片刻之后,发现眼前的乱像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同时以自己本身的精血激发起来的法器似乎也找不到目标,在那团黑雾中乱飞的流云一边凝神御器,一边有些奇怪的问答。   “那妖孽可能用邪法把自己藏起来了,但绝没有离开咱们的包围。”尽管有些吃力,但在凝神御器的众人里,也只有丁若痴还有说这几句话的能力。   “这家伙绝对不可小觑!”   这是听到他回答后,流云心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因为在这种稍微分神就会出岔的御器过程中,除了自己外,只有这家伙能说话,这说明他的修为至少要比他那个老不死的师叔和自己三个师弟要高半筹。   这一点不可不防!   这是他心头闪过的第二个念头。   紧接着,他就沉声喝出自己的最后一个念头:“六合坎离,五雷灭妖!”   随着沉喝声出口,正在凝神御器的五个老道同时脸色一变,手上剑诀不变,身子却极快的走动了起来。   转眼之间,他们就远远的站成了一个松散的圆圈将那团黑雾包围了起来。而他们驾御的法器却飞射的更急、也更快了。   就在其余五个老道挪动脚步的同时,流云却左手剑诀一变,招回了自己的法器,那是一把三寸六分长的桃木短剑。   将短剑飞快的收回道袍的长袖内之后,他面色一正,双手大拇指一掐中指指节,脚踏罡步,低声默念道:“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降灵,锁鬼关精。五帝敕下,斩邪灭精,急急如律令。”   随着最后一声急急如律令出口,他裸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上的肌肤忽然就涨红了起来。就在这时,原本凝神御器围着那团黑雾的五个老道忽然一起左手剑诀一变,招回了自己的法器,随即他们所有人都猛的往后退了回去。   这时,已经被涨的全身肌肤变成了一片紫红的流云手中指诀一变,已经换成了魁目役使印,而口中默念的法咒也已经变成了七转霹雳诀!   “一转天地动,二转六神藏,三转四煞没,四转雷火腾,五转霹雳发,六转山鬼死,七转收摄一切迎天无道一十五种不正为祸鬼神并赴五雷魁正之下受死,不得动作,。急急如律令敕!”   随着他咒语的不断出口,围绕着他缓缓伸出的手,整个山顶上的空气中迅速响起了细小的噼里啪啦的电流交击声,眨眼之间,就连黑雾中,也开始隐隐的闪烁起了电花的微光。   他竟要用天师道五雷正法中的掌心雷来对付有可能藏在那团黑雾中的方榕。   而直到此时,扑倒在了黑雾之中的方榕倒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难道那妖孽真的已经没有了抵抗力?”   眼瞅着流云那即将霹雳一击的紫红双手,远远站在一边的丁若痴心却不安的狂跳了起来。   “ 太虚社令,天地清雷!”   就在他的心刚狂跳起来的同时,他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喝声,紧接着就看到一道夺目的的青紫色光华直奔正在准备抬手发出掌心雷的流云后心而去。   “道兄后面!”他飞速而退中的喝声刚刚出口,眼前就忽然爆起了一片强光。双眼瞬间的失明中,他飞退的身影猛的一晃,原地消失了。   再出现,已经是在这小山另一面的缓坡之上,踉跄着刚站稳身子,他就猛的又一个飞窜,扑进了山坡上的那丛乱草堆里将自己藏了起来。   眼睛在不停的刺痛中留着眼泪,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之前依然交替着白光和黑暗的交替的幻影。耳边那声轰鸣带来的余波还在嗡嗡的乱响,在竭力运神平复着身上这些异状的同时,心中惊疑不定的丁若痴还是竖起了他的耳朵,仔细分辨着山顶上传来的隐约语音。   他没想到,在刚刚的那种情况下,山顶上还会有人能够站立。   不错,山顶之上不但还有人能够站立,而且站立的这两个人还在彼此对峙。   “无量天尊,阁下为何要卑鄙的用阴雷出手偷袭?”乱成一片的山顶上,首先开口说话的是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的流云。   此时的他正强压着心头疯狂燃起的怒火,根本无暇去理会自己身上的狼狈。刚刚在紧要关头匆匆用即将发出的掌心雷挡住了对方偷袭而来的阴雷之后,尽管身体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可他身上的淡青色道袍却变成了处处漏风的乞丐装。   而他身后,四个紧闭着双眼的老道正背靠背挨在一起凝神暗运气机,只要此时已无再战之力的他拖过短短的一小会,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偷袭自己的卑鄙小人就一定会不得好死!   在流云的预想中,他已经准备好了回头就用师父秘传的那种最恶毒的炼形术,将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卑鄙小人练成永世不能翻身的厉鬼,以泄他自己的心头之恨。   但要想达到这令他暗爽不已的目地,他首先还要能想办法拖过这难受的一小会才行。   “卑鄙?无耻小人!受死吧!”可惜一脸阴森的来人却不给他任何机会,骂声出口的同时,随着那人的手臂挥动,六道惨绿色的细细光影就从他手中电射了出来,眨眼就到了眼前。   “啊? 噬魂丝!”就在目光与那电射而来的惨绿色细细光影一触的瞬间,流云惊恐的叫声就已经传遍了这个小山顶。   “这下完了,没想到来人竟是白虎宗的妖巫。”   就在表面屹立如山,实际上早已经因为勉力催施掌心雷而气乏体虚的他徒然的准备用上最后一招的瞬间,就听到小山顶上又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无量天尊,道友住手!”紧接着,一道森冷的赤红色剑气就从他的耳边一闪而过,迎上了那刚刚散开的六道细细的惨绿色光影。   “咦?”   就在面前这个面目阴沉的白虎宗妖巫惊讶的声音发出的同时,那六条眼看就要被那道赤红色剑气拦腰斩断的惨绿色光影忽然就在半空中一停,正好躲开了剑气的锋芒,随即就以出来时那般的速度回到了那妖巫的身上。   蓬!又是一声巨响和尘土碎石头的飞扬,尘烟刚起,神魂还没完全入窍的流云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的挺拔背影。   来人应该是自己人!   就在这个念头转过心头的同时,再也坚持不住了的流云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息了起来。   “白虎宗的道友为要勾连本派的弃徒偷袭我道门同道?”   手里就像抓小鸡一般,提着一个神色萎靡的黑衣老人的杏黄色道袍的主人再次开口说话的同时,并没有因为流云的坐倒而转过自己的身子。反倒是另一边和流云那三个师弟背靠背调理的陈东海再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时,却惊喜的叫喊了起来:“紫鹤师弟!你来的正好,快灭了你眼前的那妖巫,他刚才卑鄙地用阴雷偷袭了我们!”   “师兄放心!”这个被陈东海称为师弟的紫鹤简短的应了一声,人却依然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面对着面色阴沉的白虎宗巫师。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此时,站在他对面的白虎宗巫师却神色阴沉的一直盯着他手中提着的黑衣老人,冷冷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不过这时的双方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所站地方的不远处,那团原本弥漫在山顶上的黑雾此时却像波浪一般的慢慢翻腾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立威   第八集 第五十四章 立威   “小子,偷懒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还不快醒来?”   无尽的黑暗和簇拥着它而来的那些可怖的景象被这忽然君临的巨大声音给敲碎。失落的深渊中,不停坠落的方榕终于在感觉中重新有了那么一丝丝“我”的概念。   身下,巨大而又可怕的黑色漩涡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令人本能的想要远离和恐惧,围绕在身边的那种紧紧束缚住了自己的可怕力量也丝毫没有消失。可就是这和前面并无二样的情势下,方榕那点刚刚回复过来的自我意识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不停下坠的身子已经停住。   就在距离那个一直在狂吸着他坠落,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摆不脱的漩涡状的深渊核心仅仅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这是那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   下坠的最初在心头闪过的念头直到这时才像潮水一般的漫过了他的心田,最后在“这个声音又是谁?”的疑问中纠结在了一起,乱糟糟的塞满了他整个的意识,变成了乱麻一团。   “我不是刚刚受伤了吗 ? 怎么转眼之间会跑到这里?这里是那里?为什么刚刚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景象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声音又是谁? 他为什么能挡住身下那可怕漩涡的吸引?自己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 这个声音到底是谁?自己又是谁? ”   “小子,不是给你说过偷懒的时间结束了吗 ? 怎么还在那里磨蹭?再不醒来你那些朋友可就要遭殃了,你给我醒来吧!”   就在他刚从纷乱如麻的念头中找到一点头绪的时候,那巨大的声音便再次在这片漆黑而又妖异的空间中想起。   “是那个自称是天妖却又不光是天妖的声音!”   再度听到这个声音后,方榕也不过刚刚在心里闪过这个明悟,还没来得及惊讶的他忽然就在一阵闻起来颇为香甜的奇怪味道里重新让意识陷入了一片空白的虚无。   再度恢复自我的意识,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充盈着一片空灵和纯真的双眼一睁开,赤子一般无忧无虑的他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美丽而又奇异的时空里。   天是那般纯净而又高远的蓝,眼前广袤的大地又是显得那般的翠绿和生机盎然。   温柔的清风吹过,搅动起这奇异空间的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那股甜香,闻起来是那般的让人舒畅。转眼之间,无忧无虑的方榕就被迷失在这片略感熟悉的靓丽风景里,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一丝过往的心酸和来日的艰辛。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在恒古到久远的时空某一点上诞生的赤子一般,沉溺在这种无里无外的奇特世界里,不能自拔。   直到他偶然回首,看到那个身上插着两枝玩具般的小木刺,卧地不起的人的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时,被封闭在脑海最深处的一个地方忽然就像被敲碎了的镜子一般,就在那地方发出的那声脆响里,无数记忆的残片再次像潮水一般的向他涌来。   那女人是谁 ?   为什么一见到她纤巧的身影和那熟悉的眉眼自己心中就会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地刺痛?   那老人又是谁?   为什么身穿着奇怪衣服的他举手投足之间会产生那么多奇怪的现象,为什么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会包含着那么多的怜惜和忧伤 ?   这手提着滴血的长刀,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踽踽独行的苍白少年又是谁?   为什么他的双眸中会充满那种绝望和平静这两种极端相反的神情融合在了一起的那种死寂 ?   还有眼前,这个带给自己那种即熟悉又陌生的这种感觉的躺倒的人又会是谁?为什么他的脸上就算是现在,还残留着那么强烈的愤恨和悲伤呢 ?   就在眼下赤子一般的他心头大乱的瞬间,一个带着冰寒而又灼热气息的丑陋生物的面孔就像一道闪电般的划过他的识海,一下子就让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原来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方榕!   当这一点肯定清晰的划过他的脑海,将他赤子般的心灵撕扯成一地碎片的同时,眼前的世界就猛的扭曲、塌陷了起来。   等他再次恢复自我,还没来得及睁开双眼,腰背之间的剧痛和口鼻间那股泥土和青色的味道瞬间便让他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自己仍然还蜷缩着身子潜伏在草丛里,借着危机关头发出的那张聚雾符收拢来的黑雾掩盖着自己的气息,以躲避那群阴险的臭老道们再次的袭击。   刚才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看到那么多奇怪的东西?难道是身上那两根木刺给自己带来的幻觉?   一想到这里,他这才发觉背后那两处挨了五寸长木刺的地方还真他妈的痛!   受伤地方的周围,那些肌肉都像是里面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使劲拨弄着一般,不停的在那里收紧、抽搐和拧搅。这痛楚,让他全身的汗像水一样的往外流淌。但同时却也让刚刚从昏沉中猛醒过来的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昏迷前后的明显变化。   为什么刚刚还麻木到根本没有的知觉的身体此时痛的反应会这么明显?   就在这个想法在心头一闪而过的瞬间,自受伤后,全力苦撑着肉体不至于因伤崩溃而逐渐散去的气机,却猛的又再次在眉间传来的那股冰冷劲流刺激下茁壮了起来。   盘旋个不停,就像在眉心深处有一个冰冷而又深不可测的涡流一般,一股股狂暴而又冰冷的气劲就像闪电一般,狂暴而又蛮横的在瞬间击穿了方榕全身所有已知和未知的经脉,卷动着瞬间因这一股股冰冷劲流的出现也猛地茁壮了起来的原有气机,交汇融合在三个丹田之间。   “蓬!”   就在头顶的百会穴猛然一震的轻响里,他原本全部内敛封闭的其他五识也都被打开,紧接着,他宛若实质般暴射出精光的双眸就透过身边残存的黑雾,看到了软倒在地上的吴冷泉,以及他那双充满了悲哀而又绝望神情的双眼。   两人的目光就像划破了霜风苦雨后的闪电,迅猛地交击在一起,就在他俩脸上神色都齐齐一变,吴冷泉双眼中的激动转眼又换成了惊讶的瞬间,忽然鬼魅一般的消失在了他视线中的方榕再度出现时,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滚!”   就在殷雷般的一声怒喝响起的同时,他面前正在纠缠到一起的两个人影中,其中的一个就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大鸟一般,盘旋着,翻滚着,勉强而又难看的斜落在了五丈开外。   紧接着,方榕饱含感情的浑厚声音就在不能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切变化的吴冷泉耳边响起:“吴老,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一阵清风似的气劲从他身上卷过,原本完全失去了控制的身体也再次回到了他自己的掌握之中。   “方榕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猛的窜起身子,还没站稳身体的吴冷泉脸上不但看不到丝毫的喜悦,惊讶的声音中却还反而夹杂有浓浓的惊讶和无尽的担心。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 ”   就在方榕心里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同时,面色苍白,一脸虚汗的莫亚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样子,看着他的脸上更是充满了一种悲哀似的惋惜。   “无量天尊,何方道友又来插手?”就在此时,五丈外,站稳了身子的紫鹤怒喝已经响了起来。   刚才他看破了那个白虎宗巫师和自己手提的吴冷泉之间的关系之后,为了显示自己名门正派的风度,松手放开了被他提在手里的吴冷泉。这才坦然在这个自称是莫亚的白虎宗巫师有些诧异,又有些尊敬的报名挑战之后,用自己精湛的道法修为迎上了对手同样精湛的巫术。   就在他用自己精练的剑气和深厚的道法连破对手在瞬间施展出的七次巫术和毒蛊组合在一起的夺命攻击后,正要用道法神通擒下对方之时,却又被面前这个一脸粉桃色的来人将他击飞。   要不是他发现的早,危机关头用自己性命交修的修为护住了自己,就刚刚那狂猛的一击便足以让他送命。   再三面对这样的偷袭,即便是以他的好脾气,也忍不住开始愤怒了。   原本,自来聊城以后,他在并没有找到自己师侄所说的妖物之前,一直都把自己关在宾馆里独自内炼的。对于已经修为到他种层次的上茅山中人来说,外面凡俗中的一切纷争和喧哗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得去多在意。   可是今晚,在他刚要开始内练的瞬间,他却明显感应到了体内雷法心印的波动,惊讶之余他施出来很少动用的遁术,转眼之间来到了这感应最强烈的小山半腰之上。   眼前看到的一切令他素来定水无波的道心也大吃了一惊。   因为他一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山顶上,不但有道门正宗雷法施展出来时的凝聚,小山顶旁的暗影里也有巫门阴雷正在快速集结的痕迹。   随即,他眼角又看到的另一个诡秘的人影将他即将闪动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因为那道就在眼角余光中一闪而过的身影竟非常奇怪的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于是,几乎在想起他是谁的同时,他闪电般的出手,突兀其来的一把就拿下了那个此刻显得非常鬼祟的人影。   此时,山顶上也传来了两种雷法猛烈交击的轰鸣声。   一阵狂风吹过,直到看见山顶上的那些人都还站立如初,他那颗有些暗暗懊悔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可随后,当他看清楚被擒在手中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被茅山放弃了的祝由宗的现任宗主吴冷泉时,他心里却分外的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失落和愤怒。   没想到几年没见,这个素来被自己暗暗欣赏并且同情着的人,现在竟已经堕落到了会去和巫门中的败类狼狈为奸的下作地步。   他究竟为了什么才会这么做呢 ?   几乎在出手擒下他的瞬间,眼光犀利的紫鹤就已经注意到了他当时拿在右手上的那只亮银色的小斧和左手中捏着的那两张聚烟符。   深知茅山派与他几十年恩怨纠葛内幕的紫鹤,当然不相信他当时的那些举动,是为了要帮山顶上的龙虎山和茅山派的众人所准备的。那么,他的打算就十分的明显了,帮着山顶上的那个巫门中人对付自己师兄他们那些人。   可为什么现在的他和以前相比,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满腹疑惑的紫鹤在看到吴冷泉那双又好似羞愧,又好似无畏的眸子的瞬间,就明白眼下的他根本不会给自己做什么解释。再加上情势逼人,山顶上突变的情势也不容他多问。   于是便直接带他上了山顶,并驭剑为看起来在偷袭中受了伤的流云他们解了噬魂丝之围。   其实直到黑雾散尽,方榕再度显出身形将他击飞,匆匆而来的他都没弄明白今晚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所以一再目睹和身受了这丝毫不顾道义的偷袭之后,他胸中真正的怒火被引发了出来。   杀意,就在他勉强维持着平静的心境之中隐隐的流淌。随即就被他再次发现的异样所触动,激发成了滔天的骇浪。   原来,刚刚偷袭自己的竟然是个盘踞着人体的妖魔!   “无量天尊,祖师谅我!”   有了这个发现后,他不再等面前这个人面桃花的妖魔做出任何的回答,高颂了一声道号后,挥手从怀中掷出了一面杏黄色的杏风旗!   随着那面一尺多大的三角旗迎风展开,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顿时卷起了漫天的尘沙将小小的荒山之顶变成了一个混沌的世界。   无边无际的奇异压力随着漫天呼啸的狂风,就像一个遮天闭日的罗网,从四面八方向面露惊容的方榕紧紧箍来。   “天清清,地灵灵,恭请茅山法主显真灵。 今日开坛來作法,祭炼神旗召万将。 吾奉玉皇亲敕令,敕下风雷杏风旗。 上管三十三天兵将,下管十八地狱鬼。 吾奉茅山祖师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伴随随着狂风沙尘的暴起,小小的山顶之上同时响起了紫鹤清朗而又悠长的法咒声。随着声浪急促的起伏,一道道耀眼的明黄色光芒就像一把把利剑一般,飞速地从插在地上的那面杏黄色小旗上向外延伸出来。   大地在悠长的咒语声和那明黄色强光的璀璨中开始迅速地从震荡变成了颤抖,巨大而又狂暴的奇怪压力更像怒潮一样的向面色更加粉艳的方榕扑来,带着那种遮天闭日的暴烈杀意。   “方榕,赶快逃!那是上茅山的镇洞密术杏风开坛旗!”方榕傍边,并没有被这股毁灭性的力量箍紧的吴冷泉一听清那法咒声,顿时面色惨白,嘶声狂喊了起来。   此时的他那里还有一点点身为一门之主的镇静和从容?深知这密法厉害的他再一次痛恨起自己那相对弱小的能力了起来。   与他一样面色惨白的,还有同样跟在方榕身边的白虎宗莫亚,不过与惊慌失措的吴冷泉相比,稍有不同的是,此时的他额头和胸腹之间,已经隐隐有金黄色的异芒在有规律的闪动。   自知绝无可能幸免的他,已经有了玉石俱焚的觉悟,全力催动着自身一辈子性命交修而来的精华,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与他们都不同。此时的方榕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苍白和惊慌,那已经艳丽到就若阳光下灿烂的粉色桃花花蕊一般娇嫩的肌肤上,呈现出一种妖异无比的红晕,全身本就破烂不堪的衣物此时也像被体内激荡的劲风给打压着一般,迅速的膨胀了起来。   “蓬!”的一声轻响,就在他满身的衣物化作乱舞的蝴蝶消失在狂风肆虐的尘烟中之时,伴随着恍若九天之上传来的那声清越凤鸣,浑身几近**的方榕魔神般散发着淡淡红芒的雄伟躯体突兀的腾空而起。   “天困地杀无绝路,八荒妖灵显魔尊!”   随着他口中忽然发出的这一声空灵而苍老,邪恶而跋扈的陌生声音,一种毁天灭地的惊人煞气突如其来的君临整个大地。就在这种无法形容,却彷佛连空气都要为之凝固的恐怖气息的威压之下,散发出强烈光芒的那面小小杏黄旗忽然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大力连根拔取一样,刷的一声,就飞上了半空。随即便在它上面的明黄色强光还没敛去的瞬间化成了一片灰烬。   随着小旗的抛飞和爆裂,正站在那里急急念咒的紫鹤也口喷鲜血,惨叫着应声飞起,重重砸在了山坡上刚刚站起身准备返身逃离的丁若痴怀里。   两个人同时又喷出了一口鲜血,滚倒在地。   “哈哈哈!”   就在小旗化成灰烬的瞬间,方榕用那陌生的声音肆无忌惮的狂笑了起来。这次,这把声音中隐藏的阴冷和狂暴就连吴冷泉都心寒了起来,因为这时的方榕口中,已经再也听不到那令人宽心的空灵了。   有的,只是连自己都感觉到冰冷和恐怖。那,已经完全不像是他认识的方榕能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时,暗夜中的九天之上又隐隐传来一声清越的凤鸣,与此同时,方榕身上淡淡的红芒猛地一盛,五只跃跃欲飞的血红色大鸟身影顿时蠕动了起来。   忽然,就在那狂暴邪恶的笑声忽然一顿的瞬间,方榕暗哑而又痛苦的声音却从他嘴里嘶吼了出来:“滚,快滚啊!它就要出来了!”   “嗷!”   随着这声惨烈邪恶的长嚎再度响起,方榕熟悉的声音又再次消失,与此同时,一道青绿色地气芒从他口中射出,就若奔雷一般地向面前正狂奔而来的那几个老道身上扑去。   “噗!”几乎同时喷出了舌尖的那口鲜血,四个圆睁着血红色双眼的老道面前,那四道突兀其来出现的夺目光芒经血一催,光芒更盛,几乎不分先后的狠狠撞在了那道青绿色异芒之上。   又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漫天的光雨和飞散在半空的小铜钱以及碎木屑响气,就在应声吐血抛飞的四道人影还没落地之时,就在方榕身上那五只跃跃欲飞的血红色大鸟幻化出的更强的刺眼光芒中,很快失去威势的陌生长嚎变成了不甘心的嘶吼:“我还会出来的,我一定还会出来的。”   随着这声音的慢慢敛去,半空中方榕的身影猛地一凝,随即就在他猛然狂吼出的一声“好痛!”后,重重的坠了下来,落到了张开双臂,硬接他身体的吴冷泉怀里。   “滚!今天就看在方小宗主让你们滚的面上,我莫亚就放你们一马。如果下次再让我在聊城方圆一百里境内看到你的身影,那就是我巫门白虎、朱雀两宗和你们正一三派全面开战之时。滚吧!”   目睹了刚才奇异的一幕,在暗惊变异了的方榕随口一击的惊人威能之后,强忍下心头那股越来越强的冲动,莫亚就在呼啸而来的警车越来越近的鸣叫声里,尾随着抱起方榕的吴冷泉离开了小山的顶上,转眼就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还不快走?“   就在紫鹤虚弱的呵斥声中,山顶上,各个口角带血的六个老道也快速的不见了踪影。   警车在小山下刹住,一脸紧张的达叔握着抢首先跳了下来,一马当先的往山上冲去。   他身后,一个排的全副武装的防暴特警也像一道道泄地的黑烟,迅速的往小山上窜去。   血夜第八卷完 ,请看第九卷。 第九集 第五十五章 变数   第九集 第五十五章 变数   纷乱过后的聊城,这两天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平静。就连曾经喧嚣街头的种种传言都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整个的消失了。   可是,一种奇怪的紧张和不安,却像渗透在空气中的炎热,隐隐在聊城地界中流淌。这使得眼下聊城出现的这种平静,充满了异样的味道。   天气也随酷暑的来临越发的热了。   聊城宾馆的二楼办公室里,完全无视午后阳光的强烈和房间内令人难耐的热浪,心乱如麻的方榕已经默默的在窗前矗立了良久。可是心里的烦乱和充盈在体内的那种冰寒,却久久不能褪去。   “眼下聊城的情势是有些古怪,不过方榕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官方真想查些什么,恐怕也不那么容易。现在,咱们不也是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么?至于以后的事,等发生了再说,现在急也没什么用。反正我相信,就算是他们两派或者是他们三山符录联手,也未必就有挑起朱雀、白虎两宗的实力和信心。”   似乎早已明了他心头烦乱的原因,自进来后,一直坐在沙发上很少说话的吴冷泉却忽然开口了。   “希望真是那样。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去了省城的林先生今天带回来的消息。真怕他回来后带来的是又一个坏消息。”   说着话,方榕慢慢地转过身子。吴冷泉注意到,他脸上的那一抹奇异的艳红此时看上去越发的醒目了。   “相信韩老吧,他不会看错将来的。倒是方榕你,这几天还要抓紧熔炼,不然我怕到时候就算韩老不顾自身的安危出手,都帮不了你了。”说的这里,吴冷泉声音一低,独眼中更是一片关切:“现在还是浑身发冷?”   “今天好多了。不过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完全炼化,我自己估计最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行。”方榕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此时的自己脸上那抹艳丽的桃红色依然存在,并不曾因自己这两天的闭门不出而完全的消失,尽管可能已经比自己刚刚回醒的时候淡了一些。   “那你要不要再闭关熔炼几天?要是怕韩老着急的话,我可以再上一趟韩家寨的。”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吴冷泉轻声问道。   “不了。等下午林先生回来后,不管他带来的消息是好是坏,我都决定一刻都不再耽搁,马上就去韩家寨。” 坚定的摇了摇头,方榕长吁了一口气后,又有些黯然的说道:“我怕此时韩老已经快撑不住寨子里那些人的压力了。”   “这样也好,我陪你一起回去吧。”吴冷泉听了这话,一想起自己前天在韩远山的小院门口见到地那场面,饶是以他素来的淡漠和镇静,脸上也不禁再次有些变色了。   “不用陪我。吴老你还是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和罗头一起去办医馆的那些手续吧。无论如何,咱们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不能因为韩家寨的那些人和事而停下。”话说到最后,方榕的语气中隐隐带上了一股冰冷的寒意。   “嗯!”   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寒意的吴冷泉心里微微一动,真的开始默默的祈求上苍,不要让下午回来的林长青再带来任何的坏消息,不然,方榕怕是真的要糟了。   自从大前天半夜,自己和白虎宗的莫亚悄悄把昏迷不醒的方榕带回来后,短短的两天两夜里,包围着方榕的几乎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坏消息。   先是当晚聊城警方忽然异动。不知道从那嗅到了风声的警方在荒山上一无所获后,紧接着就在聊城内开始了秘密搜捕,而且还比较明显的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开发区中,自己这边的七星和龙翔那边的两家公司的主要成员身上。   要不是自己和莫亚暗中联手帮忙,使得当时情况不妙的方榕勉力振作起了半个时辰,侥幸应付过去了那个叫达叔的中年警官的仔细盘查,恐怕当夜方榕那一晚上就会出事。   可刚刚把警方应付过去,再次被过度透支了体力和精神的方榕身上立刻就呈现出了越发严重的后遗症,除了当时差点再度昏迷过去外,他不但脸上的粉桃色变得更加浓重了,就连身上的所有肌肤,都呈现出了那种艳丽得有些妖异的粉桃色,而且,他身上那种冰冷和灼热混和在一起,那令人极度不安和恐惧的气息再度地散发了出来。那模样,俨然就是又要被天妖夺去神识,让体内那个恐怖的存在再次君临的那种架势。   还好当时极度危机的时候还有白虎宗的莫亚这个资深的巫门长老在,靠着莫亚拼着大伤元气施展出来的镇魂术和自己冒险一搏的九针定神术,以及方榕自己身上的五凤伏魔印以及朱雀宗秘宝玄鸟镜的共同镇压,才让方榕在九死一生的最后关头收敛住了自己的心神,进入了更为凶险的熔炼之境。   方榕的情势总算是大致上控制住了,人也进入了外人不得而知的内练密境。可他这一定就是整整两天,聊城内外发生的种种变化,却让吴冷泉和罗发荣他们这些清醒着的人忙了半死,说疲于应付都算是轻的了,最难受的,是那种近乎令人沮丧的种种态势。   首先,天一亮,整个聊城的街头就被种种越发怪诞的流言蜚语所充斥,而且种种版本的传言矛头,都毫不例外的指向了那片屡生事端的开发区。那里面闹鬼的说法在种种版本的流言之中,除了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之外,另一种更可怕的传言更加的在聊城掀起了混乱的狂澜。   那就是,聊城这边的群山中被高人发现藏有龙脉,而聊城就座落在这全天下仅存的三条龙脉中,最大的青龙龙脉的双角之间,谁要是占住了,以后贵不可言。   以前龙脉未曾成气候,所以聊城平安无事。而现在龙脉已成,发威在即,所以各方冤魂和厉魄也都齐聚聊城,试图沾点龙脉的灵气,所以聊城最近才各种怪事频频发生。那都是那些聚拢来的妖魔鬼怪给闹的。   而且龙脉不光引来了这些妖魔鬼怪,还引来了一些更加邪恶和恐怖的存在。就像眼下平分了开发区的那两个公司,据说都是要比妖魔更邪恶,比恶鬼更恐怖的邪恶势力所控制的代表,目的就是为了收敛和聚拢开发区那片邪地上的厉鬼和冤魂,以期最终霸占和控制聊城这片占尽了龙脉灵气的风水宝地。   自从这个不知来历的传言忽然在聊城出现之后,还没等到中午,比罗发荣和吴冷泉他们在听到传言时料想的糟糕后果还要恶劣几分的变数就开始了。   先是整个宾馆的服务员们瞧向他们的眼神变了。特别是在看到举止和打扮稍有些古怪的莫亚长老和吴冷泉时,她们眼神中就连表面的掩饰都没了,流露出的全是一片恐惧和猜疑。   紧接着,刚刚进驻到开发区的工地上了乱了起来。   尽管建筑公司负责项目的张经理在来和罗发荣他们沟通的时候,表面上还能装作若无其事,但事实上他躲闪的言语中那份疑惑和不安,却已经将他不能安抚住自己手下那些员工的窘迫显露的明白无疑。   其实,就算是他自己,在众口铄金的流言蜚语轰击下,心里也不免有些惶惶不安的成分在内。   就在罗发荣赌咒发誓,拍着胸脯费尽了口舌勉强安抚住建筑工地的人们后,还没等他喘口气,他和张振从省城招聘来的那三十几个七星公司未来的员工中,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十一个。   即便是剩下的那二十二个人也都是疑虑重重,一颗颗被高薪引动的心也都显得颇为不稳。这又让罗发荣费了好大的劲,直到他出了三身臭汗,许诺剩下的人在原来说好的基础上再提高百分之十的薪水,这才勉强让剩下的人有了再等两天的兴趣。   这边的事刚处理完,留在宾馆中,等着和方榕一起回山寨的那个韩二却又突然病倒了。原本好端端的人在睡了一觉醒来后,忽然就发起可怕的高烧。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被身上接近四十度的高烧烧的昏迷了过去。   对着即便是陷入昏迷后,还依然在嘴里时不时嘟囔出“咸水,没指望了。”等等言词的韩二,以吴冷泉这样的医道大家,一时间都束手无策。就算是身为祝由宗宗主的他,以最拿手的祝由科秘术来处理这个明显是心理问题导致不妥的韩二,都没能起什么太大的作用。   因为充斥在韩二心中的那种茫然和绝望太深重了。深重到就连吴冷泉都不敢强行用秘术去过度刺激他。   毕竟,祝由宗的这些秘术也是人修炼出来的,施术的时候同样还需要病人的信任以及配合,如果病人在一种情势下,心灵遁入绝望,悲伤或者完全封闭的这类极端情绪的境地,那么,就算是高明如身为宗主的他,都无法很快的让秘术发挥出作用,因为对方从身体到精神,都根本不接纳。   当然,强行施展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样做的话,韩二即便是好了,身心方面也会留下不可预料的隐伤,这是吴冷泉和方榕这边的众人都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直到今天上午,面色好了一些的方榕从至深的定境中醒转时,虚弱的韩二还依然躺在宾馆里没有完全痊愈。尽管他已经在这两天唯一的一个看起来是好消息的刺激下,精神状态正在迅速的回复正常。   这纷乱的两三天里,看上去最让人能有点欣慰的消息,大约就是在方榕他们回来后的那天早上,忽然决定到省城去鉴定手中那瓶咸水和小虫子的林长青所说的那些话了。   “看来方榕一时半会还醒不了,反正我在这里干着急也是闲的,还不让去做点实事。经过我昨晚的反复观察,这瓶咸水中的小虫应该就是我前面说过的卤虫中的一个变种。所以我想尽快去省城生物研究所熟人那里借点设备确认一下。如果真的能确认这些小虫就是卤虫的话,那会对解决方榕和韩家寨的困境有决定性的帮助。等方榕醒了,如果我还没回来的话,让他一定记着等我。”   留下这些话后,双眼微带血丝,但精神饱满的林长青连女儿那都没去说一声,找来一辆出租车就径自去了省城。   这一去就是毫无消息的两天整,直到方榕醒来的前夕,才匆匆给一肚子不满的林晓菡来了电话,让她告诉方榕他们,他今天下午回来,让方榕千万一定要等着他。   也直到接到父亲的电话,心急火燎,但是却一直不能见到方榕的小林和小蒋她们,这才在两个多小时之前见到了回醒过来不久的方榕。   可她们满腹想说的话却在看到方榕那张大异往常的脸时给吓得截住了。两天没见,方榕不但整个人比两天前瘦了一大圈,而且他那张本来非常普通的男人的脸,此刻却像是整个换了一层肌肤似的,变成了一种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粉嫩和艳丽的肌肤,就连他那双眼睛,都变得水汪汪,深潭似的闪着奇异的光芒,看上去竟给人一种非常妖艳和诡异的震撼。   与此同时,即便是以她们作为两个普通女人的直觉,都能在第一眼见到变得这般妖异的方榕时,都能本能的感应到萦绕在他身上的那种尽管看不见,却又令人非常压抑和难受,甚至隐隐有些让人恐惧的气息。   那是一波波带着刻骨阴冷的无形气流不停冲击着心灵最深处的奇特感觉,那种感觉令她们面对着此时的方榕,就像小时候一个人孤单单的面对着漆黑的暗夜时的那种无助和恐惧的感觉一样,非常的难受和不自在。   幸好方榕自己也知道自家的事情,在知道小林带来的口讯之后,便迅速以过几天全都告诉她们一切事情原委的话拦住了她们关切的问候。让她们随着有事要做的罗发荣出去后,方榕这才在清净了不少的办公室里,默默的站在窗口抽烟,烦恼到现在。   眼下,流言四起的聊城忽然归于平静已经有了一天多的功夫,工地上和招聘来的那些人心中的困惑和不安在罗发荣他们的竭力安抚下也算是勉强控制了下来。病中的韩二看上去也有了起色,而那晚和自己乱斗的那些人也忽然全都在聊城失了踪,再加上白虎宗莫亚长老在自己醒转后立刻动身离开了聊城,回了苗疆报信,猛看上去似乎一切暂时都安静了下来。   可是回醒过来的方榕却在听完吴冷泉他们的介绍后,几乎本能的,他不用细思量,就立刻和吴冷泉他们一样,都注意到了这些事背后隐现出来的那种危险和动荡的气息。   烽烟般四起的流言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忽然在街头消失,特别是这种无稽和可怕到和龙脉挂上勾的流言,更不可能会在一夜间就从聊城消失。但是现在它却真的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这背后预示着的是些什么呢?   茅山和龙虎两派的那七个人转眼之间也不见了。   在经历过那一夜的纠缠之后,方榕自然也不会相信他们会善罢甘休,再来,估计就不会像这次这么容易打发。隐隐的,方榕感觉到,如果他们再次出现,不管结局是自己这边赢还是败,差不多都预示着自己在阳光底下公开站着的日子的结束。   已经动了火气莫亚立刻返身回去报信的举动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感觉,自己怕已经是很难避开成为再一次巫道之争导火索的命运了。   不过现在,方榕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些,反正前几天,他都已经在心里做过不再逃避任何事的决定了。   况且,在经历过史无前例的这次被天妖直接夺去所有意识而现世的突变之后,花了整整三天两夜熔炼,都只能勉强保持体内气机和忽然多出来的那些冰冷劲流之间平衡的方榕,此时也不可避免的,在他不知不觉中,原本的性格也因之而悄然无声的发生着种种变化,眼下,这变化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所以他对已经决定了的事,担心的并不如吴冷泉担心的那么多,倒是对今天就要回来的林长青带来的消息,他牵挂的也要比前面那些事要多。   可这一切,在他心里,都比不上他在听了吴冷泉关于韩家寨那边的消息后,带来的震撼和冲击,以及担心的一半多。   因为聊城内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而方榕当时的状况又不能马上跟着韩二返回韩家寨,所以在方榕入定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一早,看到突发的诸事基本都勉强控制住了之后,担心韩远山等得着急的吴冷泉便抽空回了一趟韩家寨。   原本在吴冷泉的推测中,尽管寨子里打出来的地下水是咸水,韩家寨里的那三千多山民会失望会沮丧那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凭着韩老太爷在寨子中的威望,寨子中的局势应该还能平稳着才是。可是这一切的推测和想法却在他踏进韩家寨的瞬间被看到现实给粉碎了。   一进韩家寨的寨门,迎接他的就是满寨子异样死寂中的燥热和沉闷。拔光了麦子和其他农作物的裸露田地里,光秃秃的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绿色。就连前几天自己下山时,正在重新翻整的寨子口那一大片专种土豆的半坡地里,此时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翻整了一半的土地就那么显眼的被丢在那里,整个视野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就连前几天听惯了的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此刻似乎也被淹没在这片沉闷而又炎热的死寂中,没有了丝毫的动静。   “寨子里这是怎么了?”   被这种奇特而又罕见的寂静给吓住的吴冷泉心里一紧,赶忙往韩远山的小院所在的寨子中心冲去。   因为这寨子里异样的寂静太过怪异了,彷佛,原本有三千多人生活着的韩家寨此时却忽然变成了一座空寨一般,寂静的格外怕人。   “啊!”   绕过挡在眼前的这幢房屋,韩远山小院所在的寨子中心上的一切都抢入眼中。眼前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群和那种笼罩在这人群中的那铁一般沉重的静默和难言的气氛,一下子就让吴冷泉低呼了出来。   并不是很大的中心空地上,毒辣辣的正午太阳刺人的强烈照射下,无数山民都静静的跪在那里,不分男女老幼,全都人挨人,一行行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挤跪在一起,无声的向着不远处门扉紧闭的小院敬着他们的注目礼。   就在低呼出口的同时,一种沉闷到令人窒息的东西便卷裹在袭人的热浪中向吴冷泉迎面扑来,几乎在感觉到这种东西带来的不适的瞬间,吴冷泉心里念头一闪,便马上明白了眼前的这场景所为何来。   滔天的怒意,就像忽然被点着了的火药一般,猛的一下子就在吴冷泉的胸中和脑海之间接连的爆炸了起来。   “孬种!”   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前这越吸就越让人觉得憋闷的沉闷而又灼热的空气,气白了脸的吴冷泉紧咬牙关,费了好大劲,才将这句怒喝声压了下去。随即,就在一种浸透骨髓的浓浓悲哀和失望中,苍白着阴郁面孔的他迈步往这死气沉沉的人海中趟去。   一个,两个,三个……   就在脚上暗含阴劲的他接连伸脚拨开挡路的**个跪着的青年山民时,终于遇到了几双满含怒意的眼神。   “哼!”森冷的闷哼了一声,他那闪烁着刺目寒光的独眼也毫不客气的飞迎了过去,脚下,更加了三分暗劲的步履更是一刻不停的往那里直直冲了过去。   还好,那几双满含着怒意的眼睛在碰到他闪着寒光的独眼之后,尽管看上去还是很不情愿,不过还是在他的双脚走过之前,挤动着身子,往傍边挪开了。   “哑!”   见状心头悲哀更甚的吴冷泉此时再也按耐不下自己的失望和悲愤,他忽然仰天发出了一声暗哑的嘶吼,整个人突的凭空拔起身子,在吼声落地的前夕,像一缕飞逝的轻烟,掠过众人惊讶的头顶,消失在了院门紧闭的小院之中。   与此同时,紧闭着院门的小院之中,一声苍老阴郁,饱含着浓浓悲意的啸声也像霜风凄雨间滚过大地的沉雷,带着一种涩涩的煞气轰然响起,起落在寨子和周围的群山之间,久久都不曾停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在方榕在聊城为困守小院的韩远山担心不已同时,一片死寂的韩家寨韩远山的小院西厢内,斜躺在土炕上的王小明一边不停默念着这句令他不解的话,一边不停的将自己求解的目光投向在地上来回走动的赵三。   可惜在说了这句话后,就一直在土炕前窄小的空地上来回走动的赵三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自然也不会为他解释那句话的真正含意。   “三哥,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到底还是年轻,这些天来气色已经好了许多的王小明憋了没一会,便忍不住坐了起来。自那次柳枝接骨以后,他肩膀的伤势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依照他自己的说法,那便是自己已经基本好了。   不过在赵三的看管之下,他大多的时候依然还是只能躺在土炕上静养,这让好动的他觉得这段日子过得痛苦非常,不过还好,能和自己最敬重的三哥日夜待在一起,这让他觉得好过了一些。   不过越是和三哥接触,他就越发觉得三哥像座永不可及的高山,像个深不可测的迷谭,别的不说,就连他随随便便说句话,自己就想半天都理解不了。能跟着这样的老大,还能有什么满意的?   “哪句话?”   赵三的反应让一脸仰慕的王小明脸上出现了一个受伤的夸张表情,“三哥,就是你前面回答我的那句话啊,我问你这两天怎么那个韩老太爷一直闭门不理会门口跪着的那么多人,结果你就给了我那么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和我问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我想了半天都理解不了。   按道理,打井打出了咸水,失望和无助之下,寨子里的那些人来求他们自己的老大再想办法,这是很正常的啊,我们在山下的时候,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不是也来找三哥你吗?怎么现在韩老太爷会来个闭门不理呢?都快整整两天了……”   说到这里,王小明打住不说了,其实他心里还有句话没敢说出来,那就是:“这位老太爷是不是当老大当的太久,老胡涂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和三哥能在这里养伤,全是靠人家韩老太爷罩着,而且以往在聊城传说的影响下,他对这个神秘的老太爷也有一份很神秘很奇特的好奇和畏惧,再加上他也看出来赵三很尊敬那个老太爷,所以最后一句话就没敢说出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说完话的时候,就已经敏感的发现赵三的眉头皱起来了。   “小明,你年纪太小,所以一两次说错话我不怪你。不过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对韩老太爷的为人和做事的方式说三道四的,就别怪三哥拿大嘴巴抽你。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三哥我记住了!”   竭力克制着心头的狂跳,王小明强笑的脸整个都白了。   跟了赵三这么多年,他早已经知道,有些时候,三哥说话说的口气越漫不经心,他所说的事就越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那后果,往往比三哥白了脸笑着说的后果,只轻上一点点而已。   要知道,三哥白了脸笑起来的时候,往往是要见血或是死人的。   “很多时候,有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找自己老大来解决,这肯定是没错的。而当老大的,自然也该费心费力的帮忙。”看到王小明乖巧的样子,赵三淡淡的一笑,语气便缓和了许多。   “不过,这人世间总有很多问题并不是光靠老大就能全部解决的,人首先要自强,自立,自己确实努力过后依然解决不了,然后再寻求外界的帮助,这样才是正道。   可即便是这样,也要记住,这世间即便是自己自强自立了,外界的帮助也有了,但依然还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时候人不能放弃努力,但也要有承受失败的准备和勇气。否则,那便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   缓缓的说到这里,抬头望向窗外的赵三已经忘了此时只不过是在给王小明解释那句话的含意,说着说着,他自己首先陷入了沉思。   在韩家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经历生死关头的折磨,眼瞅着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赵三就一直在不停的思索,思索为什么自己会一次又一次的遭遇这么多波折和苦难。   在因为伤口痛痒而睡不着的那些暗夜里,每每扪心自问,他都不觉得自己在聊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有那里违背了他自己的良心,违背了什么狗屁天理。可为什么每次受伤害的都是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还有,就是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在暗想暗问过无数次后,其实在很多年前,就在冤死的姐姐灵位前已经认定了这天地不仁的赵三便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论断,什么苍天有眼,什么天道循环,那都是统统骗人的。如果这老天曾经有了眼话,现在它的眼便早已经瞎了。   天地不仁,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打拼。这才是这世间唯一的正理!   在肯定过这个想法后,胸中重新燃起逆天斗志的赵三满心满脑思考的,便都是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办?该如何面对自己眼下的处境?   寻思过千百回后,赵三觉得,就眼下的情势而言,自己决定和自己手下这些人跟方榕他们联手从商场上切入、发展乃至最后转型,确实是最佳的选择。但是自己该如何在这新的领域找准位置和自处?难道真的就这么一直隐藏在幕后,眼睁睁的看着方榕他们为自己出力流汗,就这么让孤单单的方榕他们去面对商海中方方面面的惊涛骇浪,而自己却在暗中坐享其成?   不!这决不是他赵三的为人和性格!   他这样的人,宁愿自己辛苦出力,让自己朋友和兄弟们来坐享其成,也不愿让自己成为后者。   但是眼下的情势他自己也明白,要是自己真要帮忙出力,那么就一定要能公开在聊城露面才行,可是一旦自己公开露面,那等待自己的最后结局是什么呢?   尽管自那年决心一统聊城街头之时,就已经做好了横尸街头或是牢底坐穿的准备,可是刚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再次面临这样的两难抉择要说心里一点都不害怕、不犹豫那绝对是骗人的。   起码,赵三自他己知道,他是有点害怕和犹豫的,因为这次如果公开露面,对上的可不是以往的那些地下组合和势力,他面对的,可是他绝对不可能逾越过的大山——政府和官方啊!   一面是自己作为人的尊严的信念,一面是这些尊严和信念的载体,自己的生命,他要如何选择?   迷茫和两难的痛苦之中,赵三从韩家寨打井打出咸水后的突变情势中,看到了令他感觉悲哀和震撼的东西,也从那一天吴冷泉来访时,韩远山那苍老悲凉的怒啸声里明白了更多的东西。   人生几十年而已,大好男儿,若不能站直腰,抬起头昂首面对自己的内心和人生,像头猪一般低眉俯首,昏昏噩噩的活着,那还有什么意思!   人,注定是要靠自己的!   有了这层明悟之后,抬眼望向窗外的赵三便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气色也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平素那抹自信而又强大的微笑。   寂寞的窗外,死寂而又炎热的空气中,那一大片毒辣辣的太阳底下,靠近紧闭的院门土墙的角落里,一大蓬不知名的野花正静静怒放,鲜红的颜色在明亮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片似鲜血般夺目绚烂的色彩,看上去活的精彩非常! 第五十六章 资源   第九集 第五十六章 资源   “恭喜啊,方榕!”   方榕怎么也没想到,刚一见面,林长青对自己说的话就是这么突兀的一句。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一切可以说是愁有千万么?这喜从何来?莫非他此行真的有重大发现?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后,方榕静下心来仔细打量面前正含笑不语,望着自己的林长青。发现他脸上果真洋溢着一片发自内心的兴奋和喜悦,这笑容和神情使得他脸上的倦意和双眼中的血丝也顺眼了不少,看上去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咱们回去再说,来,林先生请。”   方榕按下心头的狂跳,阴郁的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因为此时他又想起了林长青的背景和为人,知道他并不是那类会轻易动容的人,既然现在这样兴奋了,那不就说明……   哈哈哈……   方榕真的想就在这喧嚣的火车站放开胸怀大笑几声。   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么?   “经过我和生物研究所的朋友仔细的辨认,终于确定这里面的那些小虫子,就是卤虫类的一个罕见变种。这种已经被我和朋友定名为韩虫的卤虫和这世界上所有已知的种属都不一样,经过阳光照射后,在某一温度下,具有相当强大的繁殖和裂变能力。因此,除了具有常见的那些卤虫作为饲料的用途之外,如果能进一步研究出它们究竟是靠什么能这么迅速裂变和繁殖的原因,那对于很多研究领域都将是一个极大的推动。   简单点说,对很多人和机构来说,就我眼前的这一小瓶东西,就是花再多钱都买不到的试验品。这也就是说,方榕,韩家寨这次打井,尽管没打出淡水,却是打到另一种比黄金都要值钱的宝贝了。呵呵!”   半个小时后,聊城宾馆二楼方榕的办公室里,一口气说完上面那些话,整整两天两夜都未能合眼的林长青欣慰地轻笑了起来。   “林先生你的意思是这东西非常值钱?”   就在方榕凝神细思的空里,坐在他身边一直打量着面前茶几上那一小瓶子咸水和卤虫的罗发荣将信将疑地抢先开口了。   “嗯,非常的值钱。就这一小瓶的价值在懂行的人和势力的眼里,甚至比它十倍,不,百倍体积的黄金都要值钱。”   肯定的用力点着头,林长青稍稍犹豫了一下后,笑着答道。   “啊!这么值钱?”   听了他的回答,屋子里除了方榕之外的三个人都低声惊呼了起来,而方榕的眼睛也猛地瞪大了。   “是啊,别的不说,如果能从其中寻找出导致它这么快速裂变和繁殖的原因,应用到医药或者是畜牧业上,那将产生多大的经济效应?与之相比,那么一点点黄金算得上是什么呢?”   轻抚着被惊呆了的女儿的头,林长青微笑着答道。   “乖乖,那咱们这次不是铁定发达了?”   听了他的话,罗发荣眼睛中暴射着金色的光芒,就连伸出去捧那小瓶的手都整个地颤抖了起来。   “咱们?这东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了?”   没等他拿到那瓶子,他身边就传来了张振冷漠的声音。这声音一下子就让狂喜着的他掉到了冰窖。   是啊,这东西再好,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恋恋不舍的缩回自己伸出去的手,心里百般不甘的他转头向身边的方榕脸上望去,目光中全是可怜兮兮的请求。   如此的巨大利益面前,他终究还是失态了。   “林先生,这些事你研究所的那位朋友也全都知道了么?”   镇静和狂喜过后的方榕此时思路已清,所以根本没理会罗发荣那既尴尬又可怜的样子,径自冲着林长青问到。   “对啊,这东西的存在和从哪里找到的一定不能泄漏出去,要不然官方和其他人也一定要来插手,弄不好最后小方的这番辛苦会变成为人作嫁的白辛苦。”   罗发荣不愧是罗发荣,转眼之间便领悟了方榕的意思,同时领悟过来之后,也迅速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失落和尴尬。   因为他也知道,要想得到什么,还是要自己去积极争取的。而他惯用的争取方式,便是把它当作自己的事去积极的参与。   “方榕你放心吧,我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发现当作答谢你帮我照顾晓菡的礼物的,因此对于我那位朋友,你考虑的时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说到这里,林长青再次轻抚着自己女儿的头,在林晓菡那种罕见的感激、狂喜以及XX的目光凝视下,停了停,又笑着说道:“即便是我,从离开聊城以后,也会把这件事完全忘掉。”   “爸!”   轻轻叫了一声,林晓菡将自己的手轻轻塞进了林长青的手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自己父亲真的是把自己看的比什么都重啊!   林长青欣慰的握紧了自己女儿的小手,这一刻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作为她父亲,而让她感觉到的骄傲和价值。   有了这样的回报,自己这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辛苦就完全值了!   “嗯!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林先生的心意我方榕铭刻在心。不过现在林先生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吧,我看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其他的事我们回头再说。”说着话,一脸诚恳的方榕站了起来。   “暂时先不忙,除了这件事,我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林长青笑着点头、摆手。   “哦? 还有好消息?爸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快点。”林晓菡撒娇似的抱住自己老爸的胳膊,摇晃了起来。   “你这疯丫头,性子还是这么急,这样下去怎么找得到婆家啊,呵呵。”林长青一时间老怀大慰,嗔了她一句后,自己首先忍不住呵呵的轻笑了起来。   “爸,你就快说嘛,人家榕哥他们还在等着呢。”林晓菡听了这话,俏脸微微一红,偷眼扫了一下方榕,又借机催道。   方榕摇头轻轻的笑了笑,示意自己并不着急。   “是这样,我在研究韩虫的同时,也托朋友给查了一下关于海水淡化成饮用水的相关资料,结果在国内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符合韩家寨咸水淡化的解决办法,成本并不高,不过唯一有个问题是需要用到电。   我记得听晓菡说过,韩家寨那里还有电。但我觉得有了卤虫和咸水淡化的解决办法之后,这个问题也只是资金和时间的问题,并不难解决。”   说着话,林长青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摞资料递给了满脸惊喜的方榕。随即,脸上显出疲态他就在女儿的陪伴下告辞了。   房间内,只留下一脸兴奋、快速翻看着资料的方榕,面对着桌上那瓶卤虫**的罗发荣,以及若有所思的坐在沙发上的张振。   忽然间,整个办公室里奇怪地安静了下来。   天气,似乎也越发热了。   “韩老,经过这种苦咸水的淡化技术处理,寨子里打出的那些咸水就完全可以处理成能和城里的纯净水相媲美的淡水。而且工程总投资也不是很高,非常适合咱们寨子这边的实际情况。   我已经在下面仔细找人核算了,只要建一座每小时处理六立方米咸水的淡化站,就可以完全满足寨子里村民的饮水问题了,如果考虑到春夏两季的灌溉用水的,我觉得只要建成一座每小时能处理十立方米的淡化站就可以,而建淡水站所需的这几十万块钱,对眼下拥有了韩虫这宝贵资源的寨子来说,无疑是九牛一毛。这下咱们韩家寨总算有救了,呵呵!”   薄暮时分,在寂静的韩家寨韩远山的小院里,黯淡的油灯下,面对着容颜憔悴的韩远山,方榕只有忍下心头忽然涌起的涩涩酸楚,一口气先将最主要的消息摆上了桌面。   尽管今天中午的时候,从吴冷泉的嘴里已经知道了韩远山尴尬的处境和悲哀的心境,可是他还是没想到,就在韩家寨这自己的地头,韩远山韩老太爷会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变的这么苍老和黯淡。   眼前这瘦成皮包骨头、满眼悲凉茫然的老人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仙风道骨、冲淡从容的老太爷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   方榕在心里暗暗狂喊着,可脸上暂时又不敢表露出来。心里憋闷之下,他不由得暗暗攥紧了拳头。   “三哥!”   无声无息的,一支温热的大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拳头。   方榕扭头,正好遇上赵三体谅和安慰的眼神。   无声的闭上自己的眼眸,任由两滴老泪滚落面颊。在房间内忽然出现的沉默维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韩远山重新睁开他的双眼:“小方,让你见笑了。”   方榕一看老太爷黯淡的双眸深处再次出现了熟悉的光芒,赶忙将自己的心境从看到他落泪的震撼中剥离了出来,站起身正色应道:“韩老,太见外了,咱们不是外人啊。”   “就是,韩老,你太见外了。”呼应着方榕,赵三也一脸诚恳的站了起来。   他和刚刚回来的方榕不一样,方榕只能看到此时韩远山表现出来的悲凉和失意,而他,这两天多以来却亲眼目睹了韩远山院门外那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群,也感受到了那种被三千多双饱含着无助、茫然,甚至有些绝望的眼神注视着时,所带来的那种巨大的、难以承受的压力。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而又奇特到能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在那么多双充满着乞求和绝望的眼神注视下,以赵三对自己神经和意志的自信,如果这三千多双眼睛注视和乞求的目标是自己的话,要不了半天的时间,他肯定就会答应他们所有的愿望和乞求,而不去管他们乞求的是什么。   可身为目标的韩远山却硬是闭门撑了整整两天两夜,就在那三千多个他一直默默守护着的族人后辈们不吃不喝地跪在那里的无声乞求中撑了两天两夜。   期间,他也不吃不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堂屋的土炕上,从白天到深夜,除了吴冷泉来的时候发出过一声暗哑的怒啸,说过几句话之外,他几乎没发出过任何声响,一直到傍晚时,那些极度失望的族人慢慢像幽灵般散去,一直到方榕回来。   经过了这难熬的两天两夜之后,赵三就在看到韩远山闭眼落泪的瞬间,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在心里对这个坚强而又神秘的老人产生了真正的敬意和一份难言的情感。   这情感有点像一个后辈对父执的那种亲近和仰慕。这情感于赵三来说,是那么罕见,所以他才会在方榕说话的时候也站起来表态。   “赵三,你对小方刚才说得这些事怎么看?”听了他们的回答,深看了他们每个人一眼的韩远山轻轻的点了点头,忽然话风一变,找上了并没有多少准备的赵三。   “我?”赵三一愣。   “嗯,说说你的看法,我想方榕把你也叫过来也是这意思。”韩远山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觉的建淡水站的事除了电之外,就没什么大问题。没电的问题好解决,如果官方暂时拿不出钱来的话,大不了咱们自己掏钱拉线,顶多是钱和时间的关系而已,算不了什么。   倒是小方前面的说的那个比黄金还要金贵的卤虫,我反倒觉得其中存在不少难以逾越的问题,因为按照小方说的,具有那么大价值的东西除非咱们不往外卖,否则就很难避开官方的追查和回收。   我学过相关的法律条文,地下的所有资源,包括水资源那全都是全部属于国家的。所以严格的来说,小方你没办任何手续就在这里打井取水,也是属于违法的,呵呵。”   说到最后,赵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违法就违法吧,反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寨子中这三千多人渴死吧?再说韩老当时找市长申请飞机降落的时候也曾给他提起过是要打井,这也勉强算是申请过了呀。何况这么多年来也没见几个政府的人来管过这里的死活,怕什么?”   说着说着,本来也在微笑的方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山里人已经习惯自己靠自己了,过去的事咱们不去说它。对了,小方,对那个什么卤虫你是怎么看的?”   适时地,韩远山打断了他们的话头,将话题引开了。   “我觉得是个非常难得的好事,尽管这事有三哥说的那些风险,可是风险越高,那就代表着利润也越大。我觉得只要小心点,咱们可以往外卖。当然渠道很重要,我心里有个想法,今天这么急着赶上来就是想和韩老你商量一下。   我觉得咱们可以和为这些卤虫命名的林先生合作,他的背景很复杂,当然实力也非常强大。至于具体强大到什么地步我现在还说不上,不过我有个预感,咱们要是和他合作的话,至少能有半年时间不用怕被国家查到这里。”   一口气说到这里,方榕跳跃着兴奋光芒的视线从眼神猛然一亮的赵三脸上掠过,停在了韩远山波澜不惊的脸上。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他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狡猾意味的微笑,继续说道:“等到了那时,咱们只要一听到国家追查过来的消息,就抢先一步,干脆将这里的存在全部拱手交上去,说不定还能因此而进一步改变韩家寨这边的现状呢。再说了,就算这样做改变不了韩家寨这里的现状,那起码有这半年的功夫,咱们也能靠卖这卤虫给寨子里的经济打下坚实的基础。这样的好事,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对!如果能这样的话,我觉得可以按方榕说得去运作!”   还没等方榕的声音落地,赵三便眼睛一亮,兴奋了起来。不过等他自己话一出口,他就发现面前的韩远山却又闭上了他的眼睛,似乎并没有兴奋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   装着满肚子的疑惑,他扭头向方榕望去,刚好看到方榕也正在迷惑的向自己望来。   难道方榕和自己的想法都错了?莫非这韩远山韩老太爷他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面面相觑着,方榕和赵三也渐渐地陷入沉思。   昏暗不明的油灯下,闷热的空气伴随着夜晚特有的寂静,让堂屋整个陷入了无声之境。   “什么?不往外卖卤虫?那还找我们商量什么?还想空手套白狼啊?”   第二天清晨,当方榕在自己的宾馆内说出韩远山的决定时,在座的几个人都愣住了。而原本心热不已的罗发荣此时的表情更是夸张,在根本是超出他所有预料和推算的打击下,他又一次失去了控制。   不过这次,所有在座的人并没有谁觉得他说的不对。就连素来爱给他下巴底下垫砖的张振也不过微微地皱了下眉头,并没有说话。因为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却更加的知道,方榕后面肯定还有话要说,否则以方榕的个性,是绝对不会一回来就招集自己这些人来开会商量的。因为如果纯粹只是白帮韩家寨和韩远山他们忙活的事的话,方榕自己就会做出决定,就像他独自出钱给韩家寨打井一样,他并不会求人。   而现在,他一大早回来,就请自己和罗发荣,还有吴冷泉和林长青父女这些人过来商量,显然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更何况,抛开方榕不说,张振也相信自己的眼光,韩家寨的那个老太爷,也绝非是那种会轻易开口求人的人,更不是那种会空手套白狼的人,他既然说了是合作,那肯定就会有值得合作的价值和利益在,绝对不会是红口白牙的在那里乱说的。   但是尽管这样,方榕刚刚说出来的这个决定也确实有点让人不可思议。一贫如洗的韩家寨好容易靠着侥幸发现了极具价值的东西韩虫,可现在又决定不往外卖,那么他们究竟还能靠什么来和自己这些人合作?就靠他们那三千多只会种地出死力气的人么?不会吧……现在这世上,什么都值钱,最不值钱的可就是这种最原始的劳动力啊。究竟他们要靠什么呢?   就因为一瞬间有这些想法闪过张振的脑海,所以迷惑中的他并没有出口讥讽气急败坏的罗发荣。尽管罗发荣现在的这副嘴脸,让他心里很是瞧不上。   “要是罗头你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撤资,退出咱们七星,这点我不勉强你。另外,我和三哥都已经同意韩老的决定了,三哥说过几天他就下山,来和我们一起共同为咱们的七星努力。   对了,今天正好大伙都在,我再给大伙说一件事,就是从今日起,吴冷泉吴老已经正式决定加入我们七星,请大家鼓掌欢迎。”   似笑非笑的扫了罗发荣一眼后,方榕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摆出他主事人的面孔,不冷不热的说出了上面一番令罗发荣尴尬非常的言语。   掌声轻轻响起,一脸平静的吴冷泉从容站起,抱拳向众人答礼,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榕哥,我知道你肯定是另有打算,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吧,现在就连我都非常好奇呢,韩老太爷为什么会不想卖卤虫?还有,如果真不卖的话,他们韩家寨又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和咱们七星合作?榕哥你也别怪我多嘴,我觉得从在商言商的角度,罗头说的话并没有错呢。别卖关子了,你快点说啊。”   注意到面色青红不定的罗发荣此时的尴尬,自从父亲来了聊城之后,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的林晓菡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当下灵机一动,娇笑着半真半假的闹了起来。   果然,本来有些沉闷的房间内被她这么一说,气氛顿时轻松了一些。首先罗发荣的脸上便镇静了许多,而林长青自方榕开口说出那个决定之后便一直显得若有所思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混杂了欣慰和惊喜的微笑,显然为自己女儿刚刚的举动而感到自豪。   方榕脸上的表情也是微微一窒,随即便呵呵的轻笑了起来:“嗯,咱们小林子现在是越来厉害了,呵呵。不过,说实话,我自己是没什么打算的,就算有,那也要问你父亲,只有他才会给我们一个真正的答案。”   “榕哥? ”   听到这里,林晓菡脸上略带羞意的浅笑换成了不解的困惑。随着她脸上神色的变化,房间内众人的脸上也都出现了相同的表情——困惑。   只有林长青在听了他这话后,眼神猛然一凝,随即便变得深邃了起来。   “没错,我真的没什么打算,因为韩老并没有多解释,他只是在做出这个决定后,让我下来直接找林先生商量,他说林先生会给我以及我的这些合伙人找到一条能使韩家寨,我们七星,还有林先生自己三方都能满意的合作之路的。”   方榕此时也收起了脸上的轻笑,变得正经了许多。   “方榕,被你这么一说,我对这位韩老太爷除了好奇之外,看来又不能不多几分敬佩了。我现在出去打几个电话,晚点咱们一起再上一趟韩家寨好么?我想去拜望一下这位神秘的老人家。”   就在众人依旧不解的凝视中,林长青微微一笑,迎着方榕略带笑意的目光站了起来。   “好的,早上我离开的时候,韩老已经在准备迎接林先生你这位贵客了。”方榕也微笑着站了起来。   “是吗?那就更让人期待了,诸位稍坐,我去去就来。”林长青又有些奇怪的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老爸,榕哥,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啊 ? 我怎么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 ”在众人越发不解的困惑中,林晓菡便唧唧喳喳的跳了起来。   “我也不明白,不如小林你去问你父亲?”方榕淡淡的一笑,答道。   “晓菡,跟我一起去打电话?”这时,已经走到门口的林长青也停住了脚步。   “嗯,好吧。”林晓菡刚还要追问,却忽然发现眼前的这场景似乎有些怪异,心念急转下她也就跟着林长青出去了。   “小方,刚才你那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和大家都是自己人,就我罗发荣是外人吗?”   林长青父女一出门,黑着脸的罗发荣便忍不住开口了。   其实他这样问罪似的开口,其实只不过是想知道方榕还没说出来的那些东西,并没有真正发难的意思。对于这点,他相信方榕心里肯定是明白的。   “只是表明了一下我的态度而已,并没有什么里外之分,那是罗头你自己太多心了。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给大家说一下,咱们现在既然是合伙人了,那么就不要动不动从自己个人的角度出发看问题、说话,而是要尽可能的顾全大局。”   方榕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这里,停了一下又说道:“至于不往外卖卤虫之后,具体咱们和韩家寨是个怎么的合作法,这一点我肯定会在有了相当把握,才会和大家商议后做出决定。不会为了个人的想法而感情用事,对于这点大家可以放心。”   “方榕,这个我相信你,就是不知道有些人会不会相信。”方榕的话音刚刚落地,张振首先开口表态。   “我自然也相信你。不过小方,信任是双方的事吧? ”罗发荣说话的同时瞪了张振一眼。   “这是自然,其实我也并不是想故意隐瞒什么,罗头,说句老实话,我也不知道韩老为何在做出不往外卤虫之后,还会那么肯定的要和我们合作,而且还要我下来问林先生。不过基于对他的信任,我当时在三哥沟通了一下后,还是基本答应了。顺便说一句,当时三哥也表示完全信任韩老的为人和判断,认为他肯定是有了很大的把握才会这么说和做的,所以他也基本同意了我们和韩家寨合作的这件事。”   “既然你和赵三哥都同意了,那我也同意。不过方榕,你刚说三哥过几天就要下来?这恐怕不妥吧?”   比较少见的,张振今天的话要比平时多了不少,言语中表露出来的想法也比平时细密了许多。似乎,并不像以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和直接了。   “你以为我能劝的住他么 ?”方榕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   “其实他下来也未必真的不好,有时候事情就是那样,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况官方未必有足够的证据抓人,这么老躲着也确实不是办法,反倒不如冒险一试。如果过关的话,咱们这边就平添了一分强助,我倒觉得三哥的这个决定高明。”   今天似乎真的有些邪乎了,罗发荣说出来的话也不大像他平素的为人。   “尽管有些冒险,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对了,方榕,韩老现在怎么样?”就在这时,进屋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冷泉也开口了。   “韩老告诉我和三哥他的决定后,就把我们赶出来了。他说他准备等今天见过林先生后,就开始闭关半年。对了,吴老,他最后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天行健,君子宜自强不息。有些时候,事在人为。”   “闭关?天行健,君子宜自强不息。有些时候,事在人为。”默念着这些话,吴冷泉阴郁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小方,你说好端端的韩老太爷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不合常理的决定?空有那么值钱的东西却压着不让卖,这不明摆着是浪费么?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就太固执了?”   房间内忽然的沉默中,罗发荣在那里低头寻思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头对那些卤虫的惦记,小心翼翼的开始试探着追问了。   “是不是固执我不知道,只不过我也同意韩老的说法。通过这次打井事件后寨子里众人做出的那些反应,他才明白,一直在他羽翼的呵护之下,寨子里的这些人不但已经失去了以往韩家寨的先祖们那种在艰苦环境中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传统,而且连作为普通山民应有的自尊、自强的作风都已经快要消磨干净了。   现在他们,就像个在父母溺爱的怀抱中,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般,经不起一点的风浪和打击。而他们这些人此时的心态和能力,就像刚能勉强放放炮仗的小孩,而卤虫这东西却像个巨大的炸弹,威力惊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贸然尝试,就会有粉身碎骨的危险。所以他决定封锁卤虫的消息,过上一段时间再说。”   “过上一段时间再说?那意思就是说还是要卖了?”听到这里,罗发荣的双眼中又开始闪烁起金色的光芒。   “呵呵,你死心吧,罗头。韩老所说的过段时间和你所想的绝对不同,照我的理解,恐怕最快也要过上五十年,有两代新人崛起后,再看当时的情况而定,绝非你想的那么短暂。起码,我想是你我没什么希望看到那一天了,呵呵。”   方榕看到他那副猴急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真浪费啊。”听了方榕的这话,罗发荣失望的一塌糊涂,不过心里还是依旧在想着办法,想试试有没有挽回的可能。面对这多诱人的利益,他实在是很难完全死心。   “这也是韩老维护自己族人的一片苦心罢,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心里是如何的艰难和酸楚我也不太清楚,可我当时看他说出这番话时的那种神情,却能深刻的感觉到他内心的艰难和失落。甚至连他随后说出准备用秘术封印卤虫消息的话语,都让我觉得是他也是主要为了封印自己心中对此事的那份犹豫而说的。真是个坚强的老人啊。”   似乎是发觉了罗发荣心里的盘算,方榕有意无意地发出了上面一番慨叹。   “咳,咳,老太爷肯定是个坚强的老人,这点谁又敢说不是呢? 咳,咳!”猛然间干咳了几声,罗发荣这才彻底死了心中对卤虫念念不忘的念头。   因为,他这次听明白了“秘术封印”这四个字,在经历过聊城这段时间的熬炼后,他算是怕定这类远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东西了。   更何况,这次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韩老太爷为了他三千多族人的将来,而将要施展出来的?   钱重要,可还得有命化才行。   这一向是罗发荣的真实想法,所以,他这次是真的死心了。   只不过,真可惜了地低深处的那些宝贝虫子啊!   这是他在林长青和林晓菡两人重新进来时,心头唯一还不曾完全放弃的念头。 第五十七章 蓄势   第九集 第五十七章 蓄势   “什么?又决定要卖卤虫了?”   情势变化每每都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在经过两天可以称的上是痛苦的反复琢磨后,罗发荣刚刚让自己心里对卤虫的各种念头平复下来,从韩家寨返回的方榕一张口,就又让他平静的心翻腾了起来。   在欣喜的同时,他隐隐地还有种被人戏弄的不爽感觉。   “是卖卤虫,不过却不是卖卤虫的原虫,而是卖那些韩卤虫经过数次裂变后,已经和平常卤虫没有任何不同的干虫卵。”   傍晚的霞光照耀下,站在窗口,刚刚从韩家寨孤身返回的方榕笑吟吟的,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方你能说明白点不?”一颗心为之起伏了多次后,罗发荣的心境转瞬也平和了许多,就连他脸上,那种最初的震惊和不悦也消失了。   “林先生和他叫来的那些人经过这几天不眠不休的观察和试验后,已经基本确认那些被称为韩虫的地底卤虫在经过阳光的照射之后,会迅速的裂变和繁殖,不过它们的这种变异了的变异和繁殖又会在高速繁殖过一定时间后,在特定的温度和条件下会全部的消失,就会变得像寻常卤虫一样,正常的繁殖和孵化。   而且当温度下降到一定程度后,它们的那些成虫也会像虫卵一样,重新将自己收缩到类似动物冬眠一样的状态,温度合适的时候还能再度醒转。不过醒转之后,它们基本也就消失了做为韩虫的那种繁殖力超强的特性。   总之,这些韩虫和一般的卤虫相比,具有相当多的优势,就算不把它们的原虫当作研究品来卖,而只把那些裂变和繁殖力衰减到和普通卤虫一样的虫卵当作鱼饲料来卖,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更何况还有冬眠性质的那些成虫也可以像虫卵那样的出售?   呵呵,按照林先生和他请来的那些专家们的研究和估算,如果我们能控制好的话,地下那些韩虫的密度和它们的那种超级的繁殖和裂变能力,足以支持我们按一年三百吨的销售量将那些裂变过后的虫卵和成虫销售个三十年。   一吨干虫卵现在在国际上的售价是五万美元左右,罗头你算算,每年三百吨,连续三十年,那将是多少钱?”   说着说着,现在就连方榕的双眼中都开始隐隐有金色的光芒在闪动。   “一年一千五百万美元?这可能么?三百吨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一年能有那么多可卖么。”一算之下,罗发荣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不光是他,就连张振和吴冷泉的脸上都已经开始变色了。   “嗯,一点都没错。罗头还记得韩二拿回来的那一下小瓶试验水么?就那里面的那些成虫,经过这几天在山上试验池中的繁殖和裂变,所产生的成虫和虫卵重量就超过了两公斤。所以林先生他们才能根据那个,推算出韩家寨那片地下水中的卤虫密度和含量足以支撑每年至少三百吨的成品量。   不过韩老和我还有林先生都商量过,准备每年将成虫的销售量控制在两百吨,这样即不会伤了地下那些韩虫的根本,也正好和韩家寨那里的现实条件比较吻合。而且还能多让这些资源为韩家寨那边的山民多贡献上个十年,想来即便是到了韩老所等的那个时机到来,他那些已经成长起来了的优秀后辈们要去研究韩虫那些原虫身上所有生物秘密时,还有足够的原虫可以利用。”   “嗯,那些都是后话,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咱们怎么和他们合作?”罗发荣听到这里,就已经被眼前猛然亮起金色光芒弄的涨红了脸,这次,他真的开始兴奋了!   “韩家寨占五成,我们七星占三成,林先生那边占两成。不过韩家寨的五成除了成本必须的一成之外,剩余的四成全部由我,也就是咱们七星来全权管理。”   方榕淡淡的一笑,轻声说道。其实自从在韩远山的拜托之下,自己答应帮韩家寨管理起他们的那四成利润的同时,他就觉得肩上忽然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担子。当然,就算不为了韩老太爷,而是只为了韩家寨中那三千多像韩二那样的山民,现在的他也会将这副担子挑起来的。   因为他和韩远山一样,都深刻的明白,眼下的韩家寨绝对没有能将这么大一笔资金妥善应用到合适的地方的人。其实就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用好这笔资金的能力。不过起码他能保证自己没有私心,起码还能保证自己会全心全意的利用这笔数额不小的资金,去给群山中的韩家寨进一步地创造价值和提高那些山民的生活素质。   对于这一点,方榕和韩远山一样,都对自己有着无比的信心。同时,这也让方榕再度兴起了找时间闭关,进一步熔炼掉体内天妖的决心。   自从那一夜在定境中遇到那个自称是天妖,而又不是天妖的声音存在后,借着它提点自己的那几句话而来的明悟,开始了熔炼自己体内的异物的方榕就觉得自己似乎在和天妖的斗争中,踏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以往,只能处于苦苦防御和抵挡的自己,终于踏上了反击和熔炼它的同化之路,既然你想侵占我的神识,那么,也得让我来炼化你的势力。终于,迅速变化着的进程第一次让方榕感觉到了一线勃勃的生机。   但是,熔炼的过程肯定是艰苦而又危难重重的,因为在熔炼、同化的同时,他不可避免的也要开放自己的神识,接受天妖那强大了千百倍、冰寒而又灼热的异力的不停侵袭。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间中,要不是有几次在熔炼危机的关头,本来已经稳占上风的那股异力忽然莫名其妙的衰弱了下来,方榕就早已经被它魔化了。   不过在经历过这么几次后,方榕对熔炼体内异力的经验和实力也逐渐归于平稳和进步,基本上,最近的这段时间也可以说是进展神速,成绩斐然。   但是这一切顺利局面却又在那晚的荒山之战中被忽然君临的天妖附体所打破。那一刻,丝毫没有平素那般熟悉前兆的,他自己神识就被一股遮天蔽日的邪恶和残暴意识所控制,那种盘踞在全身和脑海充斥着的冰寒和毁灭一切的狂暴杀意,让他几乎完全被封闭在识海最深处的仅存的那点意识在第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当时所处的绝境。   他的身体和意识,已经真正被天妖暂时控制了。   危机时刻,又是那一把熟悉而又巨大的声音的适时降临,将他差点被黑暗的怒潮湮灭的心神拉回到了清明,虽然仅仅只是一线的功夫,但也让他在最危机的关头,竭力收敛起了自己的怒气和杀意,放过了自己面前的敌人,也因而变相的救回了自己,重新暂时封印住了天妖。   但是,再次熔炼了两天后,从自己体内的变化和自己肤色的变化上,方榕清醒的认识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留给他自己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突破熔炼天妖的进境,自己随时都会有全面被魔化的可能。   到了那时候,别说是帮韩远山看顾韩家寨了,怕是连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可能没有一个逃得过被天妖占据了身心的自己的狂暴杀戮。   随着一次次发作和这次的短暂失控,方榕自己在心底越发清楚,自己若真的被体内的它完全掌控,会对这世间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那绝非自己以往发作时的那种轻微伤害所能比拟的。   如果说以往自己瞬间爆发,屠戮数百人的时候能够体现出的它力量的话,那么这力量肯定最多只占它完全控制了自己后,所能爆发出的那种力量的百分之一,甚至更少!   因为就在那晚的荒山之颠,方榕在从它的控制中夺回神识的那一线瞬间,他就清楚的感应到了它充斥在自己脑海中的那种种让人不能置信的感应范围和能力,同时也隐约的感应到了另一些似乎曾经是它记忆中的一些场面。   那是一幕幕血流成河,屠戮到令大地变色的狂暴场景。从这些残忍而又令人恐惧的记忆场景中,方榕惊讶的发现,原来,像聊城这么大的城市和这么多的人,竟然还不够平息它一次狂暴的毁灭欲望的。   这天妖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为何对人类有这么强烈的毁灭欲望和恨意?如果让一旦让它控制了自己,那眼前的聊城将又是一副怎样悲惨的样子?   正因为有了这种种难言的不安,所以方榕在答应了韩远山的托付之后,也在韩远山的叮咛之下,有了把手头的事情稍作安排之后,再度闭关苦修的决心。   不过眼下,他还得将好些事安排、处理完才行。   “林先生也占两成?他不是说不参与这件事的么?怎么现在又要占两成了?”罗发荣低头寻思了一会,心里略有不甘的问到。   也难怪他心里会有不安,原本好好的一千万美元,转眼就只剩下三百万是归七星的了,怎么能让他突突乱跳的心甘心呢?韩家寨占五成也倒罢了,起码韩虫就在人家的寨子里,可这林先生却又出尔反尔的占去两成,是不是太多了点?就算这次卤虫被确认有他的一份功劳,可似乎也占不到两成吧?   “罗头,别忘了这次要不是林先生认出瓶子里那些是卤虫,又不眠不休的为在咱们基本弄清楚了它的特性,咱们现在恐怕不但不能在这里讨论分钱的问题,恐怕甚至还得为韩家寨的现状而都头痛呢。   再者说了,林先生并非像你看到的只把他已经做了的这些当投资,而是决定再投入三百万,为韩家寨的山民解决咸水淡化的厂房设备和电力线路的拉线问题,同时他还将为韩家寨无偿提供一整套卤虫的筛选和生产设备,以及相关的技术人员作为他占两成的实物投资。   更何况,卤虫在国际上的销售也将由他的渠道做最后的销售,所以他占两成,是绝对不多的。其实,如果按照他真正的实力,就算完全抛开了我们,他也有足够的实力和韩家寨,或者是聊城的行政当局做单方面的全部合作。所以,罗头你就别不知足了。”   “哦,听你这么说,这位林先生的背景和实力都非常的不一般啊,他究竟是那路神佛?这一点我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觉得非常好奇,小方能说说么?”   听完方榕的解释,罗发荣的不满消失,但是好奇心却又被挑起。   “嗯,是啊,还有你是怎么和他们父女认识的,这点我也有些好奇。”没想到罗发荣问完,张振也难得的起了好奇。   “我和林先生认识,还是因为小林。那天我们打完拳赛,刚要离开的时候,罗头你还记得不?我当时出去方便了一下。就是那会儿,我再次遇到了也去那船上看拳赛的小林,又恰好被她认了出来我就是暗修罗,所以就缠着她父亲通过当时那条船的船主罗先生,认识了我。   或许是当时林先生看她有点怕我的缘故吧,在那次见面之后,林先生又私下找上我,要我看在一个父亲的面子上,帮他一个忙,带着小林历练一段时间。而且同时还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所以小林就跟着我回来了。   至于林先生的真实背景,我答应过他不往外说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透漏,那就是即便是像金霸那样的人,或者是很多国家的政府高官碰上他,也会给他几分面子。总之,他是个很有实力,但也很讲信誉的人。其他的,我就不方便说了。”   “啊?这么厉害?”罗发荣不由的张大了嘴,愣在了那里。   “那小林知不知道她父亲这么厉害 ?”张振尽管也很惊讶,但并没有像他那样的吃惊。   “不知道,林先生不太想告诉她,因为他俩的关系一直比较僵,再者他也不希望让女儿知道的太多。”方榕回答到这里,心里忽然一动:“嘿嘿,张振你好像很关心小林啊,该不会是有点喜欢她吧?”   “当年我下面还有个妹妹,后来在十五岁的时候被车撞死了。她们的性格很像。”冷冷作答的张振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忍和痛楚。   “对不起!”   方榕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很诚恳的道歉。他没想到一向冷酷的张振脸上,也会出现这种痛楚和悲伤的表情,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对自己家人的那种感情。   想到这里,方榕心中却又是一动,不由的就想起了已经十年都没有回去过的家乡和那些已经逝去了的亲人,于是,忽然间一种强烈的冲动和渴望就涌上了他的心头:该回去看看了,已经整整十年都没回去过了,现在哪怕是回去扫扫墓也好啊,想必这几年来,他们坟头的野草也该长的很长了吧?   久被封闭的闸门一旦打开,思念、感伤、还有愧疚的狂潮就像铺天盖地一般的向他的心里涌来,再也遏制不住了。   “小方!小方?” 直到罗发荣伸手摇他,才让他的神识从无穷无尽的感怀中回复了过来。   “怎么了,罗头?”   “小方你刚才的面色很不好,你怎么了?”仔细搜索着他脸上迅速敛去的伤感,罗发荣的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心,一边的吴冷泉和张振也用担心的眼光注视着他。   “没事,就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对了罗头,还有吴老和张振,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我还没来得及说,晚上三哥和小明就要回来了。”方榕略有些感动和不好意思,于是便迅速转移话题,企图蒙混过去。   “哦?他真的决定要回来了?”果然,罗发荣和张震他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开了。   “嗯,我劝他不住,再者也觉得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所以就只能让他下来了。”方榕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下来后必要的准备都做好了么?”   “嗯!基本做好了。我听过三哥想好的解释,应该能暂时蒙混过去,不过有些细节还需要吴老和罗头你们的配合。”   “那没问题,有需要的地方我们一定会配合。这下好了,三哥这个坐地虎回来,我就可以轻松多了,呵呵。”一听方榕说应该能蒙混过去,罗发荣就不能自已的乐了。这段期间他可是跑里跑外的给忙坏了。   “呵呵,恐怕还是轻松不下来。不但轻松不下来,估计罗头你还会更忙,不但是你,这次就连张振和吴老都不能闲着了,因为事情太多了。呵呵,估计你们都得一个当几个人来用,等忙过这几个月,估计一切就会安稳了。”   “啊?这么辛苦?”脸上做了个夸张的痛苦表情,罗发荣他眼神中呈现的却是一片狂热般的兴奋。   终于,要全面开始了么?哈!哈!哈!   “那小方你准备去干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的吴冷泉此时却不像他那么兴奋,反倒是细心的注意到了方榕话中的玄机。   “对啊小方,我们都开工了,你准备怎么办?是总抓全局还是也和我们一样,额外在分管上一个具体项目?不过要记得量力而行哦,你现在的身体需要多调养的。”兴奋之余,罗发荣也没忘记对方榕的关心。   “我准备暂时什么都不想管,我想和大家请上两个星期的假,回老家看看。”缓缓说道这里,方榕脸上的其余的神情徐徐敛去,一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哀伤慢慢爬上他的面颊,他轻轻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低声说道:“我已经十年没有回去过了,这次回去,想给奶奶,还有姑夫姑母他们拔拔坟头的草,陪他们几天。以后,怕是再没这个机会了。”   随着他低沉而又缓慢的声音,苍茫的暮色也开始迅速笼罩在了屋内。突如其来的沉默中,开始有一股异样沉重而又压抑的东西在涌动,冰冷而又决然。   大清早起来一睁眼,达叔就发觉右眼皮突突跳个不停。尽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怎么迷信这些,可是一联想到自己最近的一连串遭遇,他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今天这眼皮跳的有些晦气。   最近先是闹鬼事件,因为龙翔杨芊的告状,市里找到了局里把局长说了一顿,紧接着他又狠狠挨了局长的一顿,同时还被扣掉了当月的奖金。   这对他来说,本来也没什么,谁叫是自己出错在先呢?可是紧接着遇到的事却让他心里非常的不舒服,明明那一晚上郊外的荒山上异像纷呈,奇异的光芒和巨大的声响早已惊动了附近的不少人,而且自己也是因为接到了报警电话才紧急出动的,尽管当时只是因为临时多了个心眼,擅自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动用自己的人脉调动了武警协助,可是回来后,也不至于大会小会的让自己做检讨,还给处分吧?   怎么说当晚的现场也留下了那么多恐怖的痕迹和古怪的现场,怎么就能视若无睹地认为那是自己大惊小怪呢?难道嘴上所谓的安定团结就那么重要?难道这小小的聊城最近发生的事还少么?   怎么现在这些当官的眼里整天就一个所谓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啊?就眼下这么乱下去,这聊城的经济它还能发展么?   怎么现在一心想让聊城恢复平静的自己所作的那些努力,就变成破坏大局的个人主义了?   这真是让他想不通,憋闷的可以。   “唉,别是今天又会看到局长摆出那副臭脸吧?我躲着点,还不行么?真是的。”吃过早饭,望着镜子里自己已然有些发白的鬓角,达叔叹了口气,他正了正自己帽子,出了自家的小院。   “早啊,达叔!”一出门,门口的转弯处就闪出一个人影来。   “赵三?”声音入耳,还没看清是谁的达叔手就本能的摸到了腰里。   “正是赵三,达叔早啊!”身穿一身整齐的淡青色西装的赵三就那么含着笑,静静地站在朝阳下,并没有做出任何别的举动。   “赵三你还敢回来?不知道我正在到处找着准备抓你么?”看到赵三并没有要跑或者其它危险的举动,达叔心里一宽,本来摸枪的手便顺手从腰下掏出了铐子,边说边沉着脸往赵三身前走去。   不管他此时心里怎么猜测赵三的来意,但多年来一丝不苟执行命令的本能,还是让他准备先将赵三铐回去再说。毕竟,他还是全省秘密通缉的重要嫌疑人,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要先抓回去再说。   “我来的路上就在猜,达叔肯定会连个早安都吝啬地不给我说,就把我抓起来,看来我还真是猜的没错。”说着话,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的赵三自觉的伸出了自己的双腕。等达叔走到跟前,准备上铐的时候,他这才面色一正,沉声说道:“达叔,我是冤枉的。我昨晚一回来,就听到风声,说警方正在秘密通缉我,所以我一大早那都没去,就直接来找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因为我是赵三而胡乱冤枉我。再者,我也认为这聊城的警察,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谁配给我带上这个。来吧!”   “三儿,你这么看得起我?”达叔将要落下的铐子闻声一颤,停在了半截。不过他的眼睛就像两把利剑一样,盯上了赵三的双眼。   “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早跑来找你干什么?”赵三锐利的一双大眼也不见有丝毫的躲闪,清亮亮的眼神也坦荡荡的迎上了他的视线,其中没有一丝杂质。   “那现在就跟我回警局吧,如果你是冤枉的,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还你个清白。”说着话,达叔还是轻轻将一只手铐铐在了赵三的腕上,另一只顺手铐在了自己手脖子上。一转身,他冲着自己的小院里喊道:“老婆,给我拿件外套出来。”   于是,那天早上,不少聊城人看到,在聊城曾经赫赫有名的血狼赵三和身为警官的达叔谈笑甚欢的当街把臂而行,这让不少聊城内对达叔很是熟悉的普通人跌碎了一地的眼镜。   “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你是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抓你了?”   上午九点,聊城警局内最大的也是设施最好的那间审讯室里,一脸平静的赵三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一边,接受着面前聊城警方内最厉害的三个审讯专家的审问,另一头,足足安排了有三个书记员在那里记录,整个审讯室里气氛煞是紧张和沉闷。   在审讯室隔壁的办公室里,几乎汇聚了聊城警局所有的高层领导,他们都在通过录像监控留意着整个审讯过程。不过,相对的,这边的气氛要轻松得多。   “如果没推断错,应该跟我离开聊城的当夜,南郊外发生的那次事件有关。可是南郊那里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回来后问过很多朋友,他们都说不清楚,最大的传言就是当晚那里发生了很多人参加的殴斗事件,可事后咱们聊城内却没发现有什么人受伤和死亡,所以传言也不很确定。   不过我听说警方后来封锁了那里好几天,看来那里是真出事了。所以我推测你们就是因为这事要找我。可是我当天下午就离开了聊城,并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说我是冤枉的。”   静静的坐在那里,赵三不慌不忙的回答着审讯专家的提问。这些,前几天决定下来的时候,他早就预料,并准备到了。   “就这么巧?偏偏有事的时候你出门去了?那你说说,你失踪的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你都去了哪里,做过些什么?”   “是有点巧,所以我回来一听说你们找我,就赶紧自己找上门来解释,要是早知道会造成这么多误会的话,我宁愿我晚两天出门。那样也不至于自己被秘密通缉了。”赵三还是一脸的平静,不慌不忙的表演着他的解释。   “误会?呵呵,咱们先不管这是不是误会,你还是赶紧交代你这些天究竟都去了什么地方,都做过些什么事,一件不落都给我们仔细说说,如果你真是冤枉的话,我们会还给你一个清白。不过你也别心存侥幸,妄图撒谎骗我们,我们会一小时一小时地去查你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的。”   “我赵三行事光明磊落,就怕你们不认真去查,不然肯定会很快知道我是冤枉的。我那天下午五点和我四个朋友一起,坐城南阿炳的出租车离开聊城,晚上八点半左右到了省城,坐当晚九点的火车去了邻省的药都镇,第二天下午到达药都镇,找到了当地的名医吴冷泉,本来我准备第二天就请他过来给我一位朋友治病的,可是吴老他问过我朋友的病情后,却说要治好他的病,他那里少一份药引子,所以我就和几位朋友按吴老的指点,又进了他们药都镇外的药都山深处,去找他一位采药的朋友,后来一直在那山里找了近二十天,这才找到了药引,下山去请吴老。   可是当时因为吴老对我那朋友先前住院治疗的医院有些顾忌,所以我又专门让我那几个朋友想办法把我受伤的朋友接到了药都镇的郊区,吴老的另一个医生朋友那里,一直到我朋友的病给治好了,我们才一起在昨天傍晚回到了聊城。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这是陪着我去药都镇的朋友名单,这是我那位受伤的朋友的名单和咱们省城当初给开具的病情诊断合住院收费单据。欢迎你们去查,而且越快越好,早点查清楚了,我也我早一天恢复自由。”   “哈,准备的还挺详细啊!”嘴里略带讥讽的说着话,三位坐在上面的审判专家仔细浏览着赵三送上来的那些单据和材料,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其它的表情。   就在这时,审讯室隔壁的办公室里,紧闭着的门被轻敲了两下后,被推开了。   “局长,市政府秘书长带着几个人来说有急事要见您。”   “嗯,你们继续盯着,我出去看看。”胖胖的局长吩咐了一声后,便站起身急急地迎了出去。最近,他也被上面给训斥怕了。   “这次市里来人,该不会再是来难为我们局长的吧?”   “这次达叔能把赵三这个通缉犯抓来,想来市里也已经听到了,我估计是来嘉奖的吧?”   随着局长的消失,原本安静的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达叔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盯着审讯赵三的画面,却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妥。   因为赵三这次的反应太冷静了,而且他还准备得这么充分,这绝对不像达叔平素认识的赵三所该表现出来的。尽管作为一个很有能力的江湖人,赵三如果真是被冤枉后,为了申辩自己也会仔细做一些准备,可也不该准备的这么充分,这也很难让人相信他准备的那些资料是经过一夜的功夫就准备妥当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他昨晚一夜功夫里准备的,可他现在的这神情也未免太过平静了吧?   心里有了疑惑后,达叔又仔细把遇到赵三后所有的一切回想了一遍,这才更加的肯定了这坐在审讯室里的赵三说的不是实话。   可是,如果他在撒谎的话,他又为何要自投罗网呢?难道他真的就那么有信心逃过警方的审查?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正在审讯室里侃侃而谈的赵三微微一斜眼,又往正在埋头记录的书记员小黄那边望去。   “这么短短的一会儿,他已经向小黄那边斜眼盯了两次了,他在看什么?”达叔眯起眼,起身靠近监视器的屏幕,正好看到小黄无意识地一抬手,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反射着灯光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手表!他老惦记着看别人的手表干什么?难道他来到这里,就不知道时间对他已经基本没有什么意义了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一响,胖胖的局长黑着脸走了进来,他身后,紧跟着市政府办公厅的一个秘书和另一个看着有些脸熟的陌生人,紧接着,他惊讶的发现,最后跟进来的是脸色异样艳丽到有些怪异的方榕。   这个曾经善良到有些懦弱的书店小老板,而今忽然在一夜之间就在聊城内声名鹊起的商界传奇人物方榕,他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疑问刚从达叔的心里闪过,随即便被黑着脸的局长说出的那句话给提供了答案。   “各位,如果两天之内,咱们侦察不出赵三的确凿罪证的话,他现在供职的单位,七星实业开发公司聘请的法律顾问,省城律师协会的会长陆有南博士将代表他的雇主,要求咱们放人。当然,因为省里下过通缉令的关系,眼下他们的要求是取保候审。市里也已经研究同意了。”   恍若晴空一个霹雳,达叔在众位同僚难看的眼色中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一抬头,那双已经被熊熊怒火烧的微微发红的双眼,利箭一般盯上了方榕那张此刻看起来分外令人厌恶的粉脸。   方榕脸上带着飘忽的笑意,水汪汪深潭一般的双眸也毫不躲闪的迎上了他的视线,那**般深邃的眼眸深处,带着一抹淡淡的歉意,更多地,却是宛若山岳般不可动摇地决然和冷寂。   晃了两晃,白了一张脸的达叔就在众位同僚和上司们的注视下,颓然的跌坐在了沙发上,就像一具被抽空了精血和气力的人偶一般,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能力。 第五十八章 造势   第九集 第五十八章 造势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了。   第三天一大早,赵三在一片敌视的目光中镇静地走出了警局的大门。他身后,彷佛忽然在这两天里老了十几岁的达叔双目血红,盯着他脊梁的目光中一片冰寒,再也没有了一丝的温暖。   “三哥!”   警局的门口,迎接他的,只有方榕一个人。   “干吗还专门跑来接我?怕我不认识路啊?”赵三笑笑,有意无意之间,他注意到方榕所站的地方,正是清晨的阳光照射不到的一个角落。   “有些话想私下和三哥说说。”方榕也笑了笑,迎了上来。   “陆先生,辛苦你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方先生,赵先生,要是再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省城那边我还有事要忙。”   和迎上来的方榕握手致意后,将赵三保了出来的陆博士就见机告退了。   说实话,这次要不是前来拜托自己的人实在不好推托,他是不太可能为了区区六万的酬劳跑这一趟的。   “林先生在那里?我要去谢谢他。”目送博士远去,赵三整了整自己的上衣,点上了一支烟。   “他昨晚已经带着他那些人回去了,我留不住他。”方榕摆手回绝了赵三递过来的烟盒,苦笑着答道。   “小林还在?”赵三听了这话,脸上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嗯,她还在。”   “你刚才说有事找我?”走了几步后,赵三忽然放慢了脚步。   “嗯,我想回老家去看看。”沉吟了一下后,说话的方榕也放慢了脚步。   “现在?”听了这话,赵三干脆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的望向方榕。   “嗯!我想下午就走。”方榕点了点头,稍停之后,又缓缓说道:“我已经离家有十年之久了,所以想回去看看。”   “明白了,有什么需要交待的?”赵三发现说完话的方榕双眼里有种很陌生的东西在流动,心念急转之下,便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打算。   从刚认识方榕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方榕和自己一样,有着太多没办法给外人诉说的东西,有些时候,即便是最相知的朋友,也最好不要试图去探究的好。   何况,交友之道,贵在交心。对于朋友不愿意说的东西,最好的态度,也就是不要去勉强追问,想说的时候,人家自然会说,强求却就无味了。   “我走了之后,这里的一切我希望三哥你能总管起来。罗头太滑,张震太直,吴老又对这些身外的事没什么兴趣,所以这担子只有交给三哥你我才能放心。”   “放心!”   “眼下主要有这么几件事要赶紧办成,一个是和吴老联手,在聊城开医馆的事,这件事我主要交给了罗头帮着吴老去办。另一个就是往韩家寨拉电的事。这件事我想着三哥你去和电厂谈。   市里这边,韩老已经写好了一封给市长的信,说明韩家寨自己想跟电厂联系拉线的事,相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主要是电厂那边,咱们要想直接和他们商量用他们的厂内自备电,这恐怕会有些难度,所以就希望三哥你亲自出马,多点钱也没关系,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一个月内搞定此事。”   “嗯,我知道了,还有呢?”赵三慢慢走着,慢慢地点头。   “还有就是开发区工地那边,三哥也要多操点心。不过这次罗头他们招聘回来的人里,有几个这方面的人才,平常那些验收、监工的事三哥你就可以交给他们去办。另外,我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给张振也找点事做……”   说道这里,方榕忽然停住,沉吟着问道:“三哥你觉得咱们在聊城内和韩家寨那边如果整个运作起来的话,有没必要组建起一个自己的保安公司,用来加强保卫?”   “当然需要!特别是韩家寨那边,一定要注意保密和加强保卫,杜绝消息外泄。嗯,你这个想法不错,张振来做这个事再合适不过了。”赵三双眼一亮,肯定了方榕的想法之后,又沉声低低说道:“兄弟,多谢!”   “既然都是兄弟了,还谢什么谢啊,呵呵,三哥你倒是见外了。”方榕听了,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   他知道赵三明白了他组建保安公司背后最主要的意思,那就是想最大限度的给赵三手下的那些人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让他们逐渐摆脱以往的那种生活方式和背景,也能直起腰来堂堂正正的做人。   因为不管是开书店,还是去做其它的生意,那些在街头浪荡惯了的人中间,还是有许多人不适应,而且也真的做不来。   但是保安公司却不一样,起码,猛看上去比较适合眼下的他们。   “方榕你说的不错,是我见外了。”赵三听了他说的话,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笑了。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三哥你就安排张振去办这件事。此外,剩下的就是看咱们首先从哪儿对聊城的企业开始动手,我想先把聊城的印刷厂和食品厂给顶下来,三哥你觉得呢?”   “这个我觉得咱们还是回去全体商量比较好。毕竟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啊。再说,招聘来了那么多人,咱们还都没好好用呢,刚好可以借着这次项目甄选,看看他们的实力。说不定还能发现几个人才呢。”   “嗯,三哥说的是,这件事是我忽略了。那咱们赶紧一步?”方榕点头,于是,两人便迈开了脚步,急急地往回走去。   “杨总,七星那边开始动作了。”   当天傍晚,就在龙翔临时租用的办公楼会议室内,连门都没敲就推门而入的一个年轻人打断了杨芊在会上的发言。   “哦?有什么动作?赶紧说说。”杨芊一愣,刚要训斥的空里,坐在另一头的龙叔抢先发话了。   杨芊再一看,整个会议室里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进来的人身上,于是也就忍住了。   毕竟,她也对方榕他们的一举一动非常的在意,也想知道他们在沉默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出手,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刚才,我去工商局办事的时候,看到他们的人送了三份申请过去,我偷偷注意了一下,分别是成立七星保安公司,七星医馆,以及七星水产饲料公司等三个项目的报批申请。随后我又和咱们在招商局的内线打听了一下,据说今天下午,他们还往招商局报送了对聊城食品厂,聊城印刷厂,以及聊城旅游局下属的库区养殖场这三家企业进行收购的计划书。另外……”   一口气说道这里,闯进来的年轻人有些犹豫地停住了。   “另外还有什么?小鲁你说啊,卖什么关子,真是的,没看到这么多人在等吗?”听得暗暗心惊的龙叔有点着急了,不等杨芊催,他又抢先开口。   “另外,听说他们今天下午又找到了市长那里,听说是要给韩家寨那边拉电,还有就是好像又申请了一次让直升飞机过境、降落的特许权。另外,咱们安排在聊城宾馆里的人送来消息说,七星的大老板方榕忽然离开了聊城,现在管理七星的是以前聊城街头的老大,赵三!别的再没什么了。”   “医馆?”听完这些,杨芊心里默念着这听上去有些古老的名词,眉头一皱,“小鲁你确定没看错,他们要开的就是医馆而不是其它什么?”   “没错,就是医馆。因为我当时还看到,就连工商局的人都不太明白,和他们再三确定呢。”   “那他们的回答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他们回答说就是医馆,就是很早以前那种,除了医生坐堂之外,还同时卖中草药的那种旧式医馆。”   “那他们挂牌的医生是谁?”杨芊听到这里就更奇怪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开这样的旧医馆,七星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怎么搞的都是小书店,小医馆这么零打碎敲的小项目?就凭这样的手法和实力,怎么来和我们龙翔竞争?莫非以前是自己高估他们了?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怀疑闪过,但是在一切还未真正水落石出之前,杨芊还是本能地选择了谨慎。   “是个叫吴冷泉的独眼老头,看上去就像个山里的老农,很土气。不过他却真的有中医的行医执照,看工商局里验证人的反应,他的执照似乎还是挺厉害的那种。”   “吴冷泉!”杨芊在心里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两遍,发现自己毫无影响,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龙叔,发现龙叔也是一脸的茫然。   “龙叔,这个赵三的资料咱们有没有?”挥手让小鲁下去休息后,杨芊开口向龙叔问到。   “有。在咱们的资料库里,列在二等。还有那个韩家寨的韩老太爷,也在这一等。”龙叔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会场,低声答道。   “哦?”杨芊听完这话,心里暗暗一惊。“这么说他们在天时地利上占了不少优势啊,怎么以前自己没注意到呢?”   “龙叔,能不能解释下,在资料库里列为二等是什么意思?”就在杨芊暗惊的同时,会场中的其它人忍不住了。   作为龙翔公司的中间阶层,在座的很多人都不知道龙翔有这样一个资料库,更不知道这资料库中,人物还被分出了等级。   “在咱们龙翔的资料库内,被列为二等的意思,就是指这个人在当地具有很大的影响力或者是号召力,属于不能轻易忽视的那类人。至于这资料库,是咱们龙翔为了更便于在各地投资而专门设立的。”   龙叔犹豫了一下,还是含含糊糊的给众人介绍了一下。不过此时,他已经暗暗有些不满杨芊的公开提问了。   原本,这些东西是不能给集团内部高层之外的这些人透漏的,就连杨芊,也是看在她既是叶枫的好友,又是被少爷专门请来的面上才告诉她一些秘密的,这些事怎么能在众人面前问呢?   “别议论了,咱们继续开会,现在大家说说他们一下子就准备收购三家企业,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会不会在今后对咱们的收购和发展有什么不利的影响?”杨芊可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她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分析七星这番动作背后的目的之上。   因为现在的她,还是看不清楚七星一下子收购这似乎毫不关联的三家企业的目的,也想不通他们为何会忽然去注册一个什么水产饲料公司的用意。这聊城电站的水库中,水产养殖的规模并不大啊,难道在这内陆聊城的周围,还会有其它什么大型的水产养殖基地么?   聊城印刷厂,那远在聊城四五公里之外。坐落在郊区的破旧厂区,除了七八台六十年代投入使用的铅字印刷机和二十几个在那里混饭吃的工人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值得投入的地方。他们究竟是看中那里的什么了呢?   还有那个聊城食品厂,除了破败的厂区所占的地方还够大之外,其余的,不管是里面那些六七十年代购置的设备,还是在那里混饭吃的那近百工人,都似乎只能被当成包袱看待。他们究竟又看中了那里什么?   即便是旅游局下属那家新开始不久的库区养殖场,就眼下的规模和产值来看,也不过刚刚勉强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说它是惨淡经营都应该是个很公允的说法。为什么他们的目光也盯上了那里?   为什么他们第一步抢先收购的不是自己看好的聊城碳化硅厂和硅铁厂等这些眼下具有很大潜力可挖的新兴工厂?是怕日后没电可用么?守着这么大的电厂,应该不会怕这个,那么他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   这一夜,杨芊和她的下属满心满脑考虑和分析的就是这些。   “察秋毫,今生争如不见。绝后患,此地不必再来!”   第二天还没到中午,这副贴在聊城中心广场南口那幢小二楼楼门口的对联,便在聊城被人们传播得沸沸扬扬。   原本在那里经营得好好的那家电器商行,霓虹招牌一夜之间就被换成了一块古香古色、黑底金字的“七星斋”招牌。就在这副招牌的两侧,从楼顶开始,一直垂到地上的两条鲜红长布上,浓墨狂草写着尺大的两行大字,上面就是这么一副对联:“察秋毫,今生争如不见。绝后患,此地不必再来!”   远远看上去非常的醒目。可是布条之后,整个小二楼的门窗却都被密闭的卷帘给紧锁着,看不到里面究竟在干什么。而且从这副对联上,似乎也看不出这里以后要干什么。   总之,就这么有些邪乎的,一夜之间出现的这副对联和对那幢被称为七星斋的小楼今后究竟要干什么的猜测,很快的就席卷了整个聊城。   与此同时,更加引起聊城人注意的,是同样被冠以七星名头的一家保安公司的招工启事。要知道,在眼下的聊城,一次招收二十名员工以上的这种启事,还真比较少见。   到了下午,对七星斋和七星保安公司的猜测被联系到了一起,同时,知道了赵三也是七星公司老板之一的消息,更是让方榕他们的七星公司的名头响彻了整个聊城。   至此,方榕他们的七星公司这才算是正式的亮相聊城。   随即,两天之后,随着聊城印刷厂,聊城食品厂,聊城旅游局下属的水产养殖厂被他们同一天吞并,七星公司也真正地在聊城成了众人目光的交集。   而七星斋却依然门窗紧闭。只有那块古香古色的招牌和那两幅长长的布联,在骄阳的照耀下,吸引着众人越来越多的目光和猜疑。   就在七星公司成功地的在聊城引来众人目光的同时,一个人悄然远行的方榕也来到了阔别十年之久的青阳镇的边界郊区。   近乡情怯,这大约是所有游子返乡时的心境吧。   已经在这里徘徊快有大半了,可是方榕他依然没能鼓起勇气踏进镇子里去。   人渐渐随着一次次的退却开始烦躁,种种忽然在脑海中纷至沓来的奇思狂想,也逐渐地使他原本平静的心波澜横起。长这么大,方榕自己还从没像这一刻,这般的鄙视和看轻过自己。   可即便是这样,他沉甸甸的脚步就是无法从真正意义上迈出去。   “年轻人,这大半天都在这里徘徊,莫非是在等人?”   就在他再一次憋红了脸,垂头丧气地转起圈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把暗含笑意的苍老声音。   “不是的,老人家。”他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牵着一头老黄牛的老村夫。再一看,这村夫正是早上从自己身边牵牛走过去的老人。   “那是?”老村夫苍老的脸上笑意更甚,算不上明亮的眼眸深处隐隐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宽容和怜悯,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方榕。   “我想回家,可是又不敢回去。”说这话,方榕有些黯淡的低下头。也不知道怎地,面对着这样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眸,他焦躁的心里硬是兴不起一丝说假话的念头。   “不敢回家?”老村夫微微一愣,随即呵呵的轻笑了起来:“小哥儿,还是赶紧回家吧。天下没不让儿女回家的父母,也没有什么不能让父母原谅的错,只要你自己能放开胸怀。赶紧回去吧。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午饭呢,呵呵。”   摇着头,轻笑着,老村夫便优哉游哉的牵着牛走远了。   “笨蛋方榕,你究竟在怕什么?别说现在奶奶她们都已经不在了,即便是在,回去后她们又怎么会不高兴呢?你究竟在怕什么啊?难道你真的是在怕回去后看到他们那三口孤坟么?”   “是啊,我究竟在怕什么?”忽然冒出的一头冷汗中,方榕呆呆地注视着那老村夫渐渐远去的背影,猛然明白,原来自己一直绕不过去的,依然还是对自己最终结局的不安和恐惧。   因为在他自己内心的最深处,从一开始,就一直把这次回家,当作他自己破茧而出的最后一个转折。在聊城的时候,因为有沉甸甸的现实和周围那么多的人和事影响着,催促着,所以能相对容易的下定不计后果,倾力一搏的决心。   可现在,随着这几天相对轻松的独行和近乡情怯的冲击,内心最深处对生命本能的留恋和珍视又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下意识地对自己的这个决定犹豫了起来。   刚才经过这位老村夫在这种似曾相识的情况下这么一打岔,他那颗有些摇摆不定的心顿时被稳定了下来。   自然,稳定了下来的心也就在这瞬间,想明白了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所以他的冷汗也就冒了出来。   羞愧和惶恐过后,已经彻底摆脱了心障的方榕稳稳的迈开了他的脚步,二十二步之后,他踏进了青阳镇的地界。   转身回头,仔细凝望了一眼骄阳下寂寂无人的山道,带着对那位老村夫的感激,方榕随即转身,飞快的开始了自己的行程。   “三哥,你一定要帮帮我。”聊城宾馆,赵三所住的房间内,王小明一进屋,就嚷嚷了起来。   “帮你做什么?”正在埋头看资料的赵三一抬头,给吓了一跳。认识王小明这么久了,他还头一次在王小明脸上看到这么古怪的神色。   那是一种融合了强烈不安和茫然,但却又极端激动和亢奋的表情。眼下,这表情奇特的少年双眸中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火焰,正坚定无比的望着自己。此刻,他的全身都似乎在微微的发颤。   “也给我一个不次于三泰连锁书店的项目,让我也带一些人干出点事业来让别人瞧瞧。”在赵三冷电一般的目光注视下,颤抖的少年波动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为什么?”赵三尽管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他心情,但是脸上,却依然一片平静。那是一种有些冷酷的平静。因为他知道,开始再次锤炼这少年的时机又来临了。   “三哥!”很奇怪的,就这么一句淡淡的为什么,就让王小明的脸上重现出现了羞急的强烈表情。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先!”赵三不为所动,神色依旧平静而又冷酷。   “因为我不想整天无所事事的继续在街头晃荡,现在大家都开始往正行发展了,只有我还没有任何事可做,我憋的难受!”微微低下头,沉默了一下的王小明总算憋出了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理由的借口。   “滚!”赵三平静而又冷酷的脸上神色一厉,低低的发出了一声怒吼。   “三哥!”猝不及防的王小明脸色一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望向赵三的双眸中一片惊疑。   “我赵三要帮的兄弟里没有你这样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敢直面的孬种!滚!”面色冷酷的赵三此时竟连看他一眼都似乎懒得再看,目光继续落在手里的那沓子纸上的同时,冷冷的喝道。   “我不想眼看我跟莲姐的距离越来越大,我不想失去莲姐,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我也想干一番事业!三哥,这下你满意了!”突兀的,几乎是怒吼出真心话的王小明吼到最后,眼泪都快下来了。   “今天你要是让你眼里的猫尿流出一滴的话,就永远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现。小笨蛋!”赵三森然喝到这里,冷酷的脸上却也忍不住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还不擦掉?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啊。”   愤愤的闷哼了一声,大脑中近乎一片空白的王小明还是飞快的伸手抹去了自己眼眶中的泪水。   这一刻,他整个人都几乎要虚脱了。   说实话,长这么大,即便是上次在知道自己可能会永远残废的那时候,他的心境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的紊乱和空白过。因为随着下山后这两天和众人的接触,他惊讶的发现,他熟悉的聊城和熟悉的那些人们,都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先是当初见了自己就好像见了偶像一般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黄毛和那群小兄弟,尽管见了面后,亲热和尊敬依旧,但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有时间陪着他在大街上晃荡了。彷佛每个人都有不得了的事情要整天忙活一般,经常的找不到人影。   特别是黄毛那个小子,短短的一两月不见之后,就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不但说话做事有了以前根本不具备的沉稳和自如,甚至就在原本以自己为首的那群小混混里,似乎也已经树立了不弱于自己的权威,俨然成了这群小混混中间新一代的老大。   这让他心里很有些憋闷,但这还不是最终让他的心情跌入谷底的根由。   让他倍觉打击的,是他一直在心里记挂着放不下的莲姐。他没想到,短短的一两个月不见,莲姐的变化会是那么的大。已经成了三泰连锁书店总经理的她竟在这两天里,只匆匆和自己见了两面,随后就以事情太多,忙的不可开交的理由将自己撇在了一边,就连他每天近乎疯狂的跟着她几个书店到处跑,都没能让她注意到自己心头的失落。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她不但没注意到自己心头的失落和自己这两天来,对她表现出的那些露骨的暗示,甚至还在今天早上自己继续去陪她的时候,把自己对她的跟随还当作当年小孩子时对她的痴缠一样,张口教训了自己一通。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莲姐!”在第七家书店的店员和那个叫林晓菡的姑娘看戏一般的眼神注视下,一时间羞怒莫名的他冲着苦口婆心模样的莲姐狂吼了一声后,掉头返身狂奔了回来。   一路上,满心满脑都想着要干出番事业让莲姐刮目相看的他没想到,自己最信任也是最佩服的三哥竟会在自己跟他生死与共之后,在自己最需要他帮助和支持的现在,竟还是和以前自己刚跟着他的那时一样,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自己受伤之后,这熟悉的一切都变了?难道自己就真的再没有一点用了么?为什么?   这是擦去眼泪后充斥在他纷乱而又空白的脑海中最大的一个疑问。   “喜欢一个人,就要明明白白的让她知道。只要自己敢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其它一切都可以不必放在自己眼里。”似乎完全看透了他内心的疑问和不安,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赵三将手中的资料抛到了一边,站起身缓缓说道。   “嗯?”被赵三这番话将心头的迷乱驱散了一些的王小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的抬头望向自己的三哥。   “小明你性子暴烈憨直,为人做事也算颇有义气和恒心,这些都是你的优点。但是另一方面,你个性张扬跋扈,做事心浮气躁,阅历不深,可偏又不肯耐下性子观察和学习,这是你身上以后可能将会致命的缺憾。   我知道回来后这几天你受了不少的冲击和打击,现在感触很多,甚至还有一种被伤害了的感觉。但说实话,这些都是你人生成长的路上不可或缺的必然。   现在你急于作些什么来证明自己,这是好事。可是你现在仔细想想,就凭现在你的所学所知,你能在这风云将起的聊城和七星公司里有把握地干出些什么?   黄毛很多地方不如你,但是他明白自己长处与不足,所以他能安下心踏踏实实地去做那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的莲姐是个女流之辈,打架惹事也不如你,可是她却对书店的营销和管理非常的内行,更难得的是她很努力和肯学习。所以她现在能将整个图书文化公司管理的很好,这也就是她的本事。   但是你呢?你的本事在那里?回去仔细想想吧,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到那时我和你榕哥都会帮你。毕竟,家和幸福,是我和他不能给予任何女人的。”   背对着愣住了的王小明,仰首望着窗外的赵三负手而立,缓缓的话语说到最后,语气中竟掺杂着一份淡淡的寂寥和阴郁,这让他挺立如山的背影,在此刻的王小明眼里,看上去有一种难言的孤寂和萧瑟。   “明白了,三哥。那我先回去了。”   呆呆的注视着赵三的背影,王小明愣了许久,双眼中的迷茫和激动逐渐被一份浓浓的思虑所替代,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他要回去仔细想想,自己的本事究竟在那里。   随着他的退出,被下午灿烂的阳光照射下的赵三房间内,重新陷入了一片沉寂。只不过,阳光照射在负手而立在窗前的赵三身上,竟隐隐散发出一种暮色苍茫的味道,寂寥而又肃杀。 第五十九章 际遇   第九集 第五十九章 际遇   一阵打着旋的小风忽然从半山腰上刮起,带着丝丝凉意,漫卷着眼前纸钱的灰烬又飘飘悠悠的消失在了山的那一头。   暮色渐渐浓了。血红的夕阳带着满天红彤彤的云霞,慢慢地坠落在了山的那一头。空气中的暑气渐渐被微凉的山风带走,山坳里更显寂静。   静静地跪在那里,面对着这三排六座土坟,已经跪了有六个小时之久的方榕却依然动都不想动。   这是他方家的祖坟,这里依次埋着他没有见过面的爷爷和当年将自己忍痛送走的奶奶。还有他几乎没什么印象的父母和把自己当亲儿子一样带大的姑姑和姑夫。   本来,姑姑和姑夫是不应该葬在这里的。可是到了最后,那两年孤零零的寂寥生涯还是让离家千里,在这里工作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姑丈也将自己最后的归宿选在了这里。   可以和自己亲人安葬在一起,起码不会太孤单。尽管方家和他一样,在此地除了方榕,再没有了任何的亲属。   没有人守护的坟是容易荒芜的,但是现在,这六个坟堆上长满了的野草早已经被方榕一一拔去。被他用新土堆砌过的每座坟前,也堆满了方榕刚刚烧掉的纸钱灰烬和成把成把的线香余灰。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驱散一直盘绕在方榕心头的那份愧疚和思念。毕竟,离开十年后已是物是人非,当年活生生的三个亲人此时已经是黄土一堆了。   泪,早已被山风吹干。心,也沉浸在浓浓的悲哀中无法自拔。几乎就在来到坟前跪倒的同时,痛楚难忍的方榕就已经决定为他们在这里守灵七天。   天色暗了下来,原本不时吹动的山风此时也渐渐大了起来。空气中的温度在慢慢降低,一直到那一轮残月爬上天空,呆呆跪在那里的方榕这才让自己的身子再度的动了起来。   “奶奶,姑姑、姑丈,榕儿回来看你们来了,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也来看看榕儿吧。十年过去了,榕儿并没有死在外面,现在我来陪你们来了,榕儿来了!”嘴里轻轻念叨着,方榕在又一股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又把六大把线香点燃,然后插到了每座坟前。   点完香,他再度跪倒,三拜两叩之后,就那么连脸上的满布的泪水都不擦一下的屈膝跪坐在坟前,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陶埙,缓缓地吹了起来。   哀婉的埙音就那么幽幽渺渺的开始在这寂静的山凹里响起,悲凉的《伤别离》带着说不尽的沧桑,演绎出他心头无尽的哀思和凄凉。   泪水随着呜咽的埙音从面颊上滚滚而下,一滴滴一串串的砸落在衣襟上,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衣襟浸湿了一大片。   一曲《伤别离》吹完,那幽幽余音还没散尽,一脸凄然的方榕再次闭目吹出了悲音。宛若百鬼夜哭一般,凄凉悱恻的《楚歌》就像从亘古的九幽魔域中钻出的一缕孤魂,带着神秘而又凄厉的悲凉和冰冷,慢慢的在这山坳里一波波的荡开。   在这一刹那间,天与地似乎都被一种透骨的冰凉和哀怨给凝结了,周围静的可怕。就连一直盘旋着生灭不定的山风此时也似乎停止了活动。深邃冰冷的天际,无数冷漠的星辰掩映在那一轮弯刀似的残月散发出清冷光辉里,似乎也已经停止了永无休止的闪烁。   心境和全身的血脉也随着楚歌凄凉哀怨的曲调冰冷后凝结,就在方榕脸上的热泪开始变得冰冷,《楚歌》中的绝望和悲愤达到颠峰的瞬间,忽然,连绵不断的埙音中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唉!”   “蓬!”的一声轻响,小小的陶埙在浑身忽然一震的方榕手中变成了一堆粉末。   “谁?”心下大惊的方榕跃起回首,正好碰上那一双玉样温润而又深邃无匹的眼睛。脑子里轰然一响,天地间顿时一片空白,脑海里萦绕的只是那双眼睛,玉样的温润,海般的深邃。   轰然作响的空白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从方榕渐渐恢复平静的神识中褪去,动荡的气机也缓缓将近来萦绕在全身的那抹冰寒压回眉心。   整整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嚣张顽固的冰寒在眉心处有了回缩的意思。   为什么会这样?面前这彷佛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瞪大了自己的双眼,方榕在回过神的瞬间,陷入了猜疑。   “爷爷,辛苦您了。”   就在方榕在自家的祖坟前陷入猜疑的同时,远隔千里之外的一座都市中的地下室里,被一百零八枝粗粗的冥烛和三十六面血红色的三角怪旗围拱在中心的刘英奇缓缓睁开了他的眼睛。   密闭的地下室里,刚刚还沸腾着的无数冤魂的惨叫和它们暗青色的光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那么多点燃的冥烛照耀下的地下室里,现在光亮如昼。而盘膝坐在那里活动着肩膀和颈椎的刘英奇脸上此时一片红光,就连皮肤也隐隐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有些像是晶莹的光芒。他那双原本就很明亮锐利的双眼中,奇异的精芒就像活动着的宝石的流光一般,正在徐徐的往眼眸深处敛去。   现在,只有地下室内还隐隐可以闻到的淡淡腥臭,才见证着他刚从以至大成的炼魂术的修炼中回醒。   “傻孩子,跟自己爷爷也说这个。”散去一直紧锁在孙子身上的浑厚气机,一头白发的刘不愚捋着自己雪白的山羊胡轻笑了起来。   “爷爷,这次看来英奇是因祸得福了,现在全身不但气机滚动如珠,毫无阻碍,甚至连六识和心境也大有不同了呢,呵呵。”   开心的笑着,活动了一番的刘英奇站了起来。   “哼哼,因祸得福?要不是你这次出去接连受伤,不得不提前炼掉你的那些资粮的话,不出五年,你就可以靠着它们,一举越过后天限制,得窥我龙虎一脉的无上玄境。可是现在,恐怕还得好好下二十年苦功才可以初窥门径。可是英奇,你能吃得了那份苦么?”   缓缓说到最后,刘不愚的语气中充满了淡淡的苦涩和失意。   “嘻嘻,爷爷,就算英奇不能得窥玄境,可不是还有爷爷您在么?这满天下修行的人谁不知道龙虎山苍龙真人大名啊。更何况,当年爷爷您能帮英奇安排好这些资粮,以后自然也可以啊,现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住我们刘家么?再说了,就算再不济,爷爷您可以将道统传承给英奇的下一辈呀,嘻嘻。”   嬉皮笑脸的和自己爷爷说着话,刘英奇来到了刘不愚的身边。他要比他爷爷整整高半个头。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笨孙子,你以为培养个合适的传人就那么容易啊?你们父子真叫我失望,一个钻在钱眼里,一个钻在女色上,真是枉费了我一片苦心!”   刘不愚一边再次仔细感应着孙子身上的气机,一边笑骂着这不争气的臭小子,不过神色中并没有太多的不高兴。   “呵呵,爷爷。修炼不是还讲法侣财地的么?老爸拼命赚钱,就是为了您修炼的时候可以不用为钱操心啊,这怎么能说是钻钱眼呢?”刘英奇也知道自己爷爷并不是真的在骂自己,所以依旧还在那里嬉皮笑脸的找借口乱掰。   “就算你老爸我儿子他是在聚财,那你呢 ?整天就知道围着女人转,这又是什么道理?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在找修炼的伴侣吧?”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孙子一眼,这一刻心境不坏的刘不愚也开始拿言语挤兑孙子。   “我?我当然不是为了修炼,我是为了让爷爷您早点抱上曾孙啊。难道爷爷您不想早点抱上孙子?”一说到这里,刘英奇就想起已经和自己约定了婚期的叶枫,一时间不由心头暗喜。   经过这将近五年的苦苦痴缠,自己终于还是得偿所愿了,哈哈!   “你这臭小子,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伸手轻拍了一下孙子的肩膀,微笑着的刘不愚脸色忽然一正:“孙子啊,本来你也已经长大了,终生大事我们应该尊重你的意愿才是。可爷爷还是总觉得那个叶枫不适合你,建议你最好再仔细考虑考虑。”   “爷爷,您又来了。我就不明白,她到底那里不好?你老说她的八字和我不合,面相也不合适。可我就是跟她在一起,心里才会觉得高兴。再说了,就算八字不合,面相有点问题,这么点小毛病那还能难得住您这位玄门大师呢?我觉得倒是您一直对她有偏见,所以才会一直对她不满的。”   “英奇,你呀,就是听不进去老人言。算了,既然你执意要娶她,爷爷也不拦你。可是有一样,如果她三年之内生不出儿子,你就得我给休了她另娶。别犟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一定会在三年内生个大胖小子的,爷爷你放心。”   刘英奇尽管觉得有些气闷,不过面对摆出家长面孔的爷爷,他还真不敢再犟嘴。当然了,再者他也不太担心叶枫会生不出儿子,毕竟对他们刘家的儿郎来说,生男生女并不是一件不可操作的事情,尽管这对很多普通人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嗯,这才乖!”刘不愚一看孙子听话,脸上又浮出了微笑。   就在这时,“呱!”的一声非常难听的怪音就在远处响起。沉闷而又干涩的叫声传到密闭的地下室时,刘不愚脸上露出了凝神注意的神色。   “爷爷,是那个南洋的笨蛋?他还没炼成他所说的那个什么飞头降 ?”刘英奇一边侧耳细听,一边盯着自己爷爷的脸,注意看他的反应。   “听声音应该是刚过了第八关,下一步就该大成了。”刘不愚横了孙子一眼,对他的口无遮拦表示了下自己的不满。毕竟,能修炼飞头降的降头师在这个世上还是并不多见的,这点别人或许会不清楚,但是身为他刘家的儿郎,应该是非常清楚的。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孙子在有些事上过于轻狂和傲慢了。   “爷爷你皱眉,是不是为了他最后一关的血祭 ?”刘英奇多聪明啊,一看自己爷爷的脸色,就知道他对自己刚刚叫那个大马降头师XX为笨蛋而有些不高兴,所以赶紧扭转话题,顺便也表示自己并非对降头术有什么轻视。爷爷教过自己的东西,他都还全部记得呢。   “嗯,没错。现在咱们身处在都市,而且现在的情势不像几十年前,要想顺利度过血祭的这七天,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倒真是个麻烦,我记得爷爷您当初教我的时候也说了,血祭的这七天里,每天要至少七个健康活人的精血,才能满足降头师施降时的要求,这七天下来,就需要四十九个活人送命,在咱们这城市里怕是很难无声无息的搞定。爷爷,我看要不干脆请他走人,让他自己去找个地方去血祭,您看如何?反正咱们刘家也不需要指望靠他干些什么事情,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   刘英奇细想之后,也是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了。   “要是两天之前,英奇你这个提议也还算是个好办法。可是现在,就不行了。”   “爷爷,为什么?”   “你这两天闭关炼魂,不知道聊城那边的情势。昨晚你流云师叔他们全都回来了,聊城那边情况有了变化。”   “哦?什么变化?莫非那里的闹鬼事件还没解决?又或者是和方榕那小子起冲突了?”刘英奇一听到聊城两个字,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   “工地那里不是单纯的闹鬼,而是有人在那里搞鬼,而且很可能就是当初伤了你的方榕搞的鬼。不但如此,而且你流云师叔他们四个人也都受了重伤。现在看来,还真后悔当时我去接你的时候没顺手灭了这个妖孽。”   刘不愚说到方榕的时候,双眼中有道冷电闪过。   “爷爷,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 ?我和方榕的事我自己来解决,你干吗又让流云师叔他们去招惹他啊。”   刘英奇一听有些急了,他可清楚自己爷爷的脾气,看来他已经生气了,如果自己现在不拦住,很可能明后天他就会跑到聊城去收拾了方榕,那他这段时期来的这番苦心不就白费了?   “本来我既然已经答应过你让你自己去解决,就不会再叫流云他们去多此一举的。可是现在的情势不是这样,再者乖孙啊,我怕现在的你已经拿他没办法了。”   “哦?”刘英奇听了这话,一脸不相信不服气的神态。   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刘不愚将流云他们在聊城的经历都一一告诉了刘英奇,为了让孙子相信,他甚至将流云他们带回来的那面《七煞玄武令》的小旗帜都从怀里拿了出来。   “巫门玄武宗?他不是巫门朱雀宗的余孽么?怎么又和玄武宗扯上关系了?而且还冒出了巫门白虎宗和茅山祝由宗的人。奇怪,聊城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吸引着这么多宗派的人去那里?”   手里把玩着那面被称为《七煞玄武令》的小旗,刘英奇皱着眉头默念到这里,忽然一抬头说道:“爷爷,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特别是闹鬼这件事,我总觉这不像是方榕搞得鬼。因为养伤的这段时间,我曾经拐弯抹角的跟小枫仔细打听过方榕的脾气和个性,再加上咱们派到聊城内的眼线传回来的调查报告,方榕那家伙尽管可恶,却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倒是觉得茅山派的那几个出现的有些可疑,特别是那个丁若痴,很值得怀疑。以前我也曾听过他的名声,据说那家伙是个标准的势利小人,那里有钱就往那里去,没钱根本就请不动他。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端端的跑到聊城去呢? 捉妖!我看是另有目的。”   “嗯,看来孙子你真的是长大了。”刘大愚听完他的分析,眉眼间布满了笑容。   “其实我听完你流云师叔说的话后,也觉得这件事其中大有蹊跷。茅山派的那几个人出现的时机和随后的表现也太过积极了,这不像他们平素的做法。所以尽管曾经同属正一门下,但还是不得不防。所以,他留着有大用,不能赶走他。”   说到最后,刘大愚伸手指了指刚才那怪声传来的方向。   “哦?爷爷的意思是?”刘英奇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不管闹鬼事件背后真相如何,不过那个方榕能让茅山紫鹤煅羽而归,能让你师叔他们个个受伤,就已经说明他本身没有你当初想的那么简单。再加上现在事情已经有演变成道巫之争的趋势,咱们不得不谨慎行事。   朱雀宗这些年来已经式微,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玄武宗更是早已变成了传说中的存在,咱们更加可以不去管他。但是巫门白虎宗的实力却是当今任何一个正道宗派都不敢小觑的。再加上那个实力古怪,可能真被妖魔附体的方榕,咱们稍有不慎,就会成了这次门户之争的导火索。   一旦咱们成了导火索,不管事后道、巫之争的胜负如何,咱们刘家的安逸生活就算是彻底给毁了,而且咱们龙虎宗的实力也会大大受损,这是我绝对不能允许的。”   “但是,如果就这么放过伤了你的方榕,我想你也是会不甘心的。所以为今之计,咱们就是要想个办法,即能让乖孙你出了这口恶气,又不能让咱们龙虎宗和咱们刘家变成引发道、巫之争的导火索。所以,我觉得恰当的时候,让炼成飞头降的他出面去闹最合适。等他和他们闹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咱们再找机会出手,一下子把他们全都给……”   说到这里,刘不愚轻轻伸出手掌往下一砍,在脸上露出的那一抹阴笑里打住了话头。   “姜还是老的辣,到底是爷爷,就是高明!”真心诚意地拍着响亮的马屁,刘英奇狞笑着伸出了大拇指。   “这些话就乖孙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再给任何人提起,就算是你那个小枫或者是你那不成器的老爸,都不要给他们透露半个字。”   与自己的孙子呵呵笑了几声后,刘不愚脸色一冷,低声吩咐道。看到孙子紧着点头了,他这才又笑着说道:“现在你不但伤势全好了,而且也功力大进。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出去访友和拜见掌门了,乖孙你这几天好好在家里待着,在收敛气机方面多下点功夫,免得过阵子遇到我那些老友或者门里的长辈时,被他们看出你跟降头有关的痕迹。闲下来的时候,就多去注意注意咱们在聊城的生意,争取从生意和官场这两个方面也加紧对方榕他们的压力。这样等到时候咱们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也好多收点利息。”   “英奇明白,爷爷你放心去吧。哦,对了,那他的血祭我该怎么办?”刘英奇说道这里,伸手指了指隔壁。   “这个就不用乖孙你操心了,我去处理。这么大的城市,一天失踪几个人应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摆手的同时,微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的刘不愚此时的脸上,竟显露出几分狰狞。但奇怪的是,就这几分狰狞,却依然能和他表现出来的那种仙风道骨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令他平添了几许神秘。   “我也姓方,我叫方羽。你就是方榕?”   被夜色笼罩着的山凹里,就在方榕刚刚回过神来的瞬间,静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开口说话了。   “你认识我?”   带着本能的戒意,方榕不知不觉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身子靠到了姑丈的墓碑上退无可退之时,这才站住了身形,有些惊讶的开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微带着笑意的年轻人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敌意,但是方榕整个人,包括他眉心代表着不可一世的天妖的那团冰寒,却一直让他有种畏惧和想要转身逃开的念头,这令他在惊讶的同时,全身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不认识,不过在好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你。”   这个自称是方羽,有着一双玉样温润,海般深邃的双眼的英俊青年又是微微一笑,神色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和出尘的味道。   “几个月前你就知道我?”非常丢人的,方榕竟发现此时的自己说话的时候脸上竟有点变颜变色。其实,这不怪他。因为基本上,此时他的身体上很多细微处的反应,早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握。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方羽淡淡的一笑,随着他的这句话,一种懒洋洋的奇特感觉忽然君临到了方榕的脑海深处,很快的就让他晋入了一种很难言说的状态。   那是一种只有在闲来无事时,将自己松散的身体斜躺在冬天暖洋洋的阳光之下好久,才会在心头偶尔泛起的松弛和写意的感觉。对于这种感觉,方榕好像已经有十多年没体验过了。可是现在,它却又忽然的随着这个叫方羽的人的一句话降临了。   拒绝不了,也没办法拒绝。   很快的,方榕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可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就在他的人松弛下来的同时,他脸上原有的那一抹淡淡而又妖异的粉桃色,也在迅速的往皮肤里敛去。   “你是专程来找我?”   尽管全部的身心都沉浸在这种懒洋洋的安逸感觉之中,但是方榕长久以来苦苦熬炼出来的坚韧和毅力,却还让他的心头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明,他的心智并不曾完全沦陷。   “呵呵,不是。只是无意间路过,恰巧碰到而已。当然,这也可以算是咱们之间的一点缘分。对了,刚才听了你的《伤别离》和《楚歌》,现在让我也为你奏上一曲,就当是回礼好了。不介意我用一下你的埙吧?”   “我的埙?它已经碎掉了。”被眼前这个叫方羽的人忽然离题万里的一说,方榕不觉一愣,心头一阵迷糊,迷迷糊糊中顺手往眼前一指,那里陶埙的碎片落了一地。   “呵呵,何必这么拘泥于形式呢?岂不闻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淡淡的笑着,一直在那里袖手而立的方羽轻轻走了过来,往地上一弯腰,再站起身手中已经握着一个完整陶埙。   原本听了那句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之后,整个人猛然一愣的方榕看到眼前这个奇景,心头剧震,那方羽握在手中的陶埙俨然就是刚刚在自己手中碎掉的那个埙!   这怎么可能?   再凝神细看,地上哪里还有陶埙碎片的一点残渣?   这怎么可能!   就在此时,一缕清越的埙音忽然就在这夜色笼罩下的山坳里悠然响起,原本在他自己手里只能吹奏出凄婉苍凉之音的陶埙却在这个叫方羽的年轻人吹奏下,发出了一种略带着神秘和古朴的空灵之音。   就像鸟儿自由的飞过大地,就像风儿轻轻的掠过四季,就在这袅袅埙音中,种种已经久违了的美好感受一点点的随着曲子涌上方榕的心头,不知不觉间,浑身被倦意笼罩住的方榕泪流满面,神志渐渐趋于混沌。   “这一首《闲云野鹤》是回谢榕兄的《伤别离》,下面这首《一意孤行》,就当是回谢榕兄的那曲断肠《楚歌》吧。”   就在方榕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时候,方羽清朗的声音又飘飘渺渺的在耳边响起,下意识的点着头,方榕的身子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坐倒在地。   埙音再起,这一次,跌宕起伏的埙音中明显带着一种个性张扬的韵味,就像奔流的小溪欢快地滑过青石,又好像敏捷的小鹿活跃在林间,充满着生机勃勃、活力飞扬的味道。这明快的埙音就像一股股清泉,轻轻洗刷着方榕沉郁黯淡的心灵,慢慢将他带入了至深的梦乡。   香甜的酣睡中,方榕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一把清朗的声音在自己的梦境深处,缓缓吟道:“福祸由来互倚伏,还如影响相随逐。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间灾变福。”   念完这些,声音迅速远去,再度让无梦的酣睡控制住了方榕的整个身心。就这样,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方榕一觉睡到了大天明。   “他究竟是谁?为何面对着他我会畏惧?”   清晨的朝阳和山风里,重新给每个墓前都点上了线香的方榕静静的坐在那里,闭目苦思昨夜里那奇特的遭遇。   他盘起来的膝盖上,昨夜被那人吹过的陶埙就静静的放在那里,上面找不到任何缝隙,就和自己刚买的时候一模一样,似乎从来未曾碎过。   可残留在它上面的那种奇异的脉动,和自己体内隐隐流转的气机上的那一丝微微不同,却再也清晰不过的告诉方榕,昨晚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尽管现在空山寂寂,此时此地也早已不见了昨夜那青衣少年的影子。   深吸了一口气,百思不得其解的方榕无奈之下,便暂时放弃了对这个叫方羽的人来历的寻思,重新将自己的心神沉浸到了已经产生异变的体内气机。   其实不光是体内的气机,就连一直挂在胸口,没有异常情况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朱雀镜,从昨晚遇到那奇怪的方羽之时,也一直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温热,直到现在都未曾停止。   那是一种和以前任何的一次经历都绝不相同的奇特感觉。现在的朱雀镜散发温热的那种现象并不像以往护主时的那般灼热,也不像平时自己熔炼时,那样的缓缓扩散和平稳。此时散发着温热的它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随着自己体内的脉动一样,一放一收的在同频跃动。   而体内也大异往常的气机,似乎也在脉动的调节之下,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涨缩涌动着,古怪非常。   其实最奇怪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从昨晚开始,就一直龟缩在眉心的那一抹代表着天妖的冰寒,这十多来年来,它还从未像此刻这般老实过,就像一个被层层蚕茧包裹着的蛹一般,现在的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将自己深深的压缩在了眉心的最深处,如果不是方榕仔细凝神细察,都几乎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难道它还会害怕?”   尽管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但是疑窦丛生的方榕还是在心底最深处忽然涌起的那股子惊喜里,不能自控的兴起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十多年来,就算自己面对着像韩元山和白虎宗宗主那样的高人的种种秘术,潜伏在眉心深处的它都未曾像现在这般的老实和龟缩过,顶多就是在他们全力施术相救后,它嚣张的侵袭会随之减弱几分,可以让自己相对安心的过上一段或长或短的时日,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让它龟缩到几乎感应不到存在。   莫非这个方羽,就是以前韩老口中说过那类可遇而不可求的世外之人?可他却又是那么的年轻,看上去甚至要比自己还要年轻上许多,这样一个年轻人他怎么是韩老口中的世外之人?就算是以韩老的年龄和为人,再说起这类人的时候都满脸的崇敬啊,这样的人中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年轻的人呢?   胡思乱想中,方榕不能自主的,再次想起了昨夜方羽脸上的那一双眼睛,那一双玉样温润,海般深邃的眼睛。   恍惚中,他惊讶的发现,除了这一双眼睛,他对这个方羽的其它印象都似乎非常的模糊,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只有他那双玉样温润,海般深邃的眼睛。再有的,也就是那清朗中带着几分缥缈的声音。   “福祸由来互倚伏,还如影响相随逐。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间灾变福。”难道他这是在点化自己?莫非这天妖附体的背后,真的有由灾化福的一线可能 ?   默默想到这里,方榕的脑海中也再次轰响起来当初听过的那巨大声音:“虚含虚,神含神,气含气,明含明,物含物。达此理者,情可以通,形可以同。同于火者化为火,同于水者化为水,同于日月者化为日,同于金石者化为金石。”   轰!   就像一道惊雷猛烈的劈中他的脑门,在全部的身心剧烈的震动中,他全部的气机就像被点燃的炸药一般,猛地爆发汹涌了起来。   在忽然凭空出现在身边的剧烈气旋中,他根本不受神意控制的身子迅速的按照标准的五岳朝天式盘坐了起来。   而此时,原本万里晴空的天际,也隐隐泛起了风和乌云的痕迹。不过转眼之间,整个青阳镇方圆百里空际,变成了乌云的天地。   就像一座恒古就矗立在山凹里的石像,没有了呼吸的方榕一动不动的僵硬在了那里。 第六十章 天妖   第九集 第六十章 天妖   杨冰这两天心情很郁闷。   自从前些天的那次突袭又击毙了贺小疯子的四个黑衣人之后,应该只剩下三个人的贺小疯子团伙却忽然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临时从各地征集来的那些特警精英,也在目标多日查证无果后,被上面遣返了回去。现在只剩下自己和孟胜兰带着一个六个人的特别突击队,还在跟着搜查到的那些蛛丝马迹,苦苦在各个城市之间追踪着那伙人的踪影。   调查的很辛苦。   本来他们不应该这么辛苦的。如果上面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即便是再训练有素,以整个国家之力,贺小疯子那些人早就应该落入法网的。   可是在剿灭了位于西南边陲的那个训练营之后,当大多数的这些恐怖分子落入法网,眼看要竟全功之时,上面却很快取消了全国范围的大搜捕,改为只用抽调来的一群特警进行秘密追捕。   这样一来,他们强调那种所谓安定祥和的局面是迅速的出现了,可是却给负责搜捕的那些人的杨冰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悄无声息的收拾掉一群像贺小疯子这样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谈何容易?先不说对手的危险和狡猾,就光杨冰他们每追到一地时,和当地警方的内部沟通和交涉,就已经极大的耗去了杨冰和孟胜兰他们的精力。   还好一直从警界基层升上来的孟胜兰和他不同,对于各地的地方警界有着相当的了解和沟通的经验,不然,要是光让杨冰出面的话,还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的局面。   杨冰可是从一开始就进入特权机构,一直都是那种拥有着极大权限的人,和地方的沟通和适当的协调,并不是他的特长。   可现如今,这件案子却是经他的手暴露出来的;再者,国内内陆出现这种类似恐怖分子的团伙也还是比较罕见,所以他也被上面一马当先的给派了出来。   但毕竟这不是他擅长的方面,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失去目标的踪迹,整个突击队也只能追着人家的屁股东跑西颠的到处乱窜,久久看不到成绩之后,他的心就不可避免的焦躁了起来。   但是焦躁是焦躁,可该干的事还得干。他,并不是那种有头无尾的人。尽管这个追捕的任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耐心的底线。   “杨冰,你过来一下。”   就在他窝在沙发上,呆呆望着窗外的夜空发楞的时候,不久前刚被请去和当地警方的高层会晤的孟胜兰急匆匆的冲了回来。   几乎就在同时,他也隐隐听到了这个城市内的某个地方响起了凄厉的警笛声。这声音在这午夜的寂静里,听起来有种刺耳的惊心。   “今天效率这么高? 自己这些人中午刚进入这个有名的繁华城市,现在就有了线索?”   一瞬间被孟胜兰脸上的神色和窗外的警笛一下子弄的兴奋了起来的杨冰跳起身子,一溜烟就往孟胜兰的临时办公室里跑去。在表面上,孟胜兰还一直是他特派组的组长,同时也是突击队的队长,是他的直接上司,所以这些明面上的事情,还是孟胜兰出面负责的。   “孟组,是不是有他们的消息了?”一冲进屋,杨冰就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   “他们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当地的警方正在全力协助秘密搜查。不过当地警方现在有另一个案件需要咱们帮忙,这案件有些奇怪,所以需要请你过来商量一下。”说着话,,孟胜兰将一个上面写着绝密两字的文件袋给他递了过来。   “孟组你没搞错吧?咱们是特派组,是突击队,不是给各地这些废物们处理垃圾的清道夫。他们的案子我没兴趣!”   一听和自己接手的案子无关,杨冰顿时没了兴致,连接一下那个文件袋的兴趣都没有。   “要是一般的案子我也不会去碰,不过这案子整个看上去透着邪门,照我看怕是和你经常处理的那类案子有些类似,所以才答应他们拿回来先研究一下。你先看一下,如果确实不感兴趣的话,我明天一早就给他们推回去好了。这并不损失咱们什么,还是看看吧。”   也不见动恼,一脸认真的孟胜兰耐心的再次将文件袋给他递了过来。   “怎么可能在这里也会出现那类案子呢?难道孟组不知道那类案件大多都在比较偏远落后的地方出现么?”嘴里尽管在这样说,但已经被她的说辞打动了心意的杨冰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个文件袋。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这种大都市里那种案子也不见得会少。只不过都市里人多,而且人和人之间相互又不太关心。所以很多时候,那类案子都被其它虚假的现象给掩盖了过去而已。甚至有时候,都有可能是当地的政府和官员为了他们的一些目地,特意的给压了下去。”   说道最后,孟胜兰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和那个人认识时,发生在自己城市内的那几个案件。那么古怪的案件,最后还不是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   “孟组的话里怕是有所指吧?”听了她的这话,正要打开袋子的杨冰抬起头,大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然后又在收回目光的同时,用若无其事的口吻淡淡说道:“江心岛离奇失踪的原因当初我们也曾查过,背后确实大有古怪。哎!”   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后,杨冰就在孟胜兰心头突然狂跳起来的瞬间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杨冰 ?”孟胜兰被他吓了一跳,连脸色都微微有些变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孟组。”杨冰一抬头,一看孟胜兰也站了起来,知道自己刚才的惊叫叫的有些突兀,所以赶忙开口道歉。随即他晃着手里的照片,对孟胜兰继续解释到 :“我刚是在惊讶这个,没想到这座城市里也会出现炼飞头降的这种杂碎!”   说到最后,他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了有些狞猛的杀机。   “飞头降?你是说昨晚那些血案是练降头术的降头师干的?”孟胜兰一愣之后,迅速将自己的心神从另一件事上剥离出来,稍一动脑筋,她就听明白了杨冰说的是什么。   经过这些年和一些人的交往和见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讲究所谓的科学证据的单纯的警界之花。暗自留心之下,她也已经对很多东西有了一定的认识和了解。所以杨冰一说,她便马上想起了杨冰的所指。   “嗯!没错。孟组你来看,这些尸体个个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整个皮肤都呈现出这种诡异的暗青色。而且整个头部和脖子上的皮肉也都像是被动物给啃了干净。   而最明显的就是,昨晚一夜之间,在不同的地方总共死了死状相同的七个人。特别是其中做保安的这两个人,他们当时所处的位置在第二天接班之前,很难被外面的人发现和接近,但是昨晚他们也还是几乎同时被杀害了。   综合这些特征,在我的所知里,除了流传的在南洋的降头术在练习飞头降到了血祭的时候会做出这样的事和留下这样的特征外,就再没有其它的术法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了。”   “那会不是有人也了解飞头降血祭时的这些特征,故意弄出这样的手法掩饰他自己的行动呢?”孟胜兰一想那些自己刚刚看到后,差点吐出来的现场照片,尽管心里暗暗赞同杨冰的论断,但嘴上还是将自己的另一个疑问问了出来。   因为当年还在她当自己那座城市的刑警大队长时,她就曾经遇到了这样的案子,当时那个对当地传说和土著宗教仪式有着相当了解的凶手,就是再他将被害人杀害之后,将现场小心翼翼的布置成了当地传说中,一种邪神临世后对他叛逆的信徒进行惩罚的模样。   当时那个被害人正是那种当地土著宗教的虔诚信徒,而且当时的现场因为凶手对这种宗教和传说非常的了解,所以被他把现场布置的几乎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最难以令人置信的是,这个凶手还掌握了这种当地土教内部早已经失传了数百年的一种处理尸体的秘方,被害人的尸体被他用这种秘方处理过后,出现了甚至连警局的法医用最现代的技术都解释不了的奇特现象,因为被害人的尸体竟在一夜之间整个身体都变成了宛若木石般的奇特模样。   就连最锋利的解剖刀都在解剖他的时候断掉了十几把,最后还是靠着借来的那种分解石材的电锯才将他化石一般的尸体解剖开。   当时要不是凶手百密一疏,在现场最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了指纹和身上的钥匙,当时那个案件可真的就变成了无法下手,只能将之归结于神怪的死案。   正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眼下的孟胜兰尽管心里已经同意了杨冰的推断,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应该不会。就算真是被人故意弄出这样子的,那也和这类邪门的术士逃不了干系。因为降头术里的飞头降绝对不是一班人可以了解的,就算是一般资深的降头师,如果没有系统的宗派传承,都不大可能了解飞头降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秘术,更不用说了解到了飞头降最后一步的时血祭时,会出现的种种状况了。   就连我,也是在出师门之前,在师父特意增加的三个月特训之时,才在相关的资料上见过这些记载的。而我当时看到的那些资料,可全是我师门千百年来的先祖,一点点记载、积累出来的秘密。所以说,像飞头降的血祭祀这类东西绝不是普通人可以了解到的。”   一口气解释这里,杨冰忽然又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呀!血祭一开始就要不间断的进行七天,今晚这杂碎可能还要出来造孽。糟糕!刚才那声警笛是不是就是因为又有血案发生了 ?”   “没错,我就是因为在他们那里又听到了下面报上来的消息,所以才赶着回来找你的。”孟胜兰连忙点着头应道。   “那还等什么 ? 咱们赶紧过去,一定要尽快将这家伙收拾在血祭未完成之前,不然七天后,麻烦就大了。”   此时的杨冰一反刚才的不想搭理的表情,整个人都急了。说着话,他腾的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准备出门。   “杨冰,等一下,要不要把咱们的队员都带上 ? ”   孟胜兰尽管也有些着急,可她毕竟是久经场面的警界之花,在忙乱中依然知道当地的警力和自己带来的这些特警精英们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如果能带上自己的队员,那要比光依靠当地警方的警力要保险的多。   “咱们的队员?你要带就带上吧,不过记得到了现场后,一定要让他们千百倍的提高警惕,注意力主要放在头顶的半空上,另外没有我的命令,你和队员们都千万不要妄动,因为咱们这次将要面对的,可不是仅仅依靠武力所能应付的歹徒。”   说着话,暗叹了一口气的杨冰一马当先的冲出了房门。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真正碰到了那该死的降头师,孟胜兰和她的这些特警精英们就和当地警方的那些警员们一样,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要收拾这个降头师,能指望的,在眼下的这座城市,除了自己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除非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奇迹。   这一瞬间,他再次在心里想念起自己师门之中的那些师叔、师伯和师兄弟们来,眼下要是有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在这里,自己就再也不用为能否抵挡的这该死的降头师而在心里暗暗担心了。   夜渐渐深了,喧嚣了一整天的都市到了这凌晨之后的后半夜,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白日里人来车往的大街上,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车影和街道两旁彻夜闪烁的霓虹灯和招牌之外,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   高高的飞翔在半空,硕大的脑袋之下拖着一串串肠肠肚肚的卡迪沙就像一个来自九幽魔域的恶灵,透过血红色的眼眸,搜寻着可以下手的猎物。   今夜只需要再捕捉到一个猎物,今天修炼所需的血食就够用了。尽管此时在施术的状态之下,但是卡迪沙心里还是不能控制的暗笑的起来。   “原来,在这人口众多的都市里祭炼飞头降会有这么多的好处,真是出乎自己的预料。等自己练成、屠净那些让自己吃了大亏的家伙们之后,一回到大马,就让师兄和师弟们也到大城市来炼飞头降,这里可是度过最困难的血祭这一关的天堂啊。   说不定就这座城市以后还可以多利用几次,反正刘家那群人的实力够,也能给自己这类人提供足够的保护和设置,想来只要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这里绝对可能优先弄成一个自己巫族的基地。   看来回去后也该考虑将自己的这支巫族整个的迁徙到繁华的城市才行。在见过了刘家这些年经营的成绩后,来自大马的降头师卡迪沙可算是开了眼界,他的一颗心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的安分了。   因为就这两个晚上,出来寻找血食的他发现在这都市里捕获猎物竟是那么的容易,只要到了半夜,看到零星的人出现就可以上去施法捕获,几乎就根本不用顾忌周围会有人看到听到。   就像昨夜,自己在那条稍有些昏暗的街巷捕住那个年轻人时,那个年轻人的惨叫明明就已经被巷尾那个人影听到了,可是那人却不但没有过来看个究竟或是过来帮忙,反而一转身飞快的跑开了。   这种情况在自己的老巢,大马的偏僻乡下怎么可能会发生 ?如果半夜里在路上发生同样的事情,恐怕转眼之间就会有无数的村民提着刀枪棍棒出来收拾自己了,更不用想自己在一夜间连续享用过七个血食后,还敢继续出现在一个地方逗留的可能。   要知道。在那里,一旦有降头师炼飞头降让人给发现的话,当地百公里方圆的人们都会联合起来,不眠不休的在各个地方寻找降头师的老巢,而且还会有更多的降头师也来找这个降头师的麻烦。   所以真正在大马本地祭炼飞头降的降头师非常的少,这除了有技术和修为上的难度之外,本身的性命安危很难得到保证也是个绝大的原因,没有相当的实力和条件,是没有几个降头师敢祭炼飞头降的。   但这也并不表示就根本没有人会去炼飞头降,事实上,飞头降做为降头术里最神秘最具威力的降头术,它那练成后威力无比,甚至可以超脱生死的诱惑自这门秘术诞生之日起,就不断的诱惑着无数野心勃勃的降头师去偷偷的尝试,只不过这千百年来,真正练成的人非常少而已。   本来卡迪沙也是有心无胆,不敢祭炼的。可是一来它在韩家寨韩远山的手里吃了大亏,二来随后也正好碰上了精通降头术和正宗龙虎山道法的苍龙真人刘大愚和他的门下子弟,而他也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苍龙真人的孙子刘英奇,居然被施展过降头术里连他都不敢去沾染一下的最恶毒最遭人诅咒的聚福降,这才让真正下了去祭炼飞头降的决心。   毕竟,相比于需要数百人的性命和冤魂来做资粮的聚福降来说,自己的飞头降到底还算是最正统的秘传降头术。   事实上,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大马巫族中最顶尖的大降头师才知道,血祭七天时所需的血食,在万不得已的情况,其实也可以用其它动物的血液和性命来代替的。   但是他却真的没想到,在这座城市里,最困难,也是最难找到合适环境和血食的血祭竟变得这么容易。   似乎自己昨晚七条人命的享用,在这座城市里,竟连一点波澜都没掀起。凌晨寂静的街头,依然还是零星的有猎物在出没。   看,那边就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猎物踉跄着出现了。   “嗬嗬!”暗哑的低笑了两声,卷动着一股阴冷而又血腥的微风,卡迪沙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的头顶上空。   “扑通!”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嘴边原本还算健硕的身体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变成了干瘪的躯壳倒在了地上。而那颗早先被肠子和内脏包裹住的头颅此刻也像个光秃秃的硬壳皮球,骨碌碌的滚向了路边。   兴奋的抬起头,准备再次腾空而起的卡迪沙刚刚舔干净嘴角的鲜血,就在这时,脑后传来一股森然的杀机,紧接着,一声怒喝伴随着一股尖厉的冷风,就那么毫不留情的飞射了过来。   “旮旯咕噜里!”低声厉喝了一声后,悬挂在卡迪沙那颗头颅下的肠肠肚肚就像一个皮球一样的卷曲着收缩了起来,紧接着,迅速腾空而起的他的脑后,一大蓬血幕就像盾牌一样的凭空出现,硬生生的挡住了背后这凌厉的一击。   “蓬!”的一声轻响,盾牌一样的血幕就像爆开了的烟雾蛋一样,在空气中迅速化成大片的血雾。就在这片血雾中,脑后电射而来的那道青白色光华也应声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光雨,转瞬就在卡迪沙一声凄厉的惨叫里,被弥漫在了空际的血雾所淹没。   “妖人休走!”就在卡迪沙的那声惨叫过后,他硕大的头颅飞快的就隐入那一大蓬血雾中不见,紧随其后的,是身上散发出青白色明光的杨冰如同幻影一般的身躯。此时的他,双手纠结扣印,全身笼罩在淡淡的明光里,身影更是快的像一缕青烟。   “轰!”如血一般鲜红和腥臭的雾气中,又传出一声低沉的闷想,紧接着,就在几乎与闷响一同响起的两声闷哼中,杨冰修长的身影从血雾中飞抛而出,狼狈的摔在了马路上。   而另一面,满脸血污的卡迪沙硕大的头颅带着紧缩如球血肉模糊的肠肚组成的躯体,就像一道血红的光影一般电射而出,转眼就在一路留下的点点血迹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这时,远远的街道那头,才传来了警车凄厉的呼啸声。而另一边近了许多的小巷内,孟胜兰带着她的六个队员飞奔而至。   “杨冰!杨冰!”   边跑边喊的孟胜兰手中,紧紧握着冷冰冰的手枪,可是手心中,早已经汗出如浆。   刚才以非人的高速电射而出的杨冰和那团古怪的东西接触的速度太快了,只不过眨眼的瞬间,整个现场的情势转眼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现在,狂奔而来的孟胜兰心里狂吼的,就只有一个念头,“杨冰你千万不要一倒不起!”   “我靠,好痛啊!”   还好,就在她即将奔到的前夕,她清清楚楚的听到正挣扎着自己爬起的杨冰口中粗鲁的骂出了这么一句。   孟胜兰提悬了的心,这才整个的放了下来。   只要人没事,一切都还有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方榕深沉的意识中,第一次浮现出自我这个意识时,漆黑一片的山凹里已经开始下起了雨。   但六识依旧封闭着的他此时却感觉不到天气的变化,引领着他全部心神的,是体内滚动如珠的气机和心头那种从没感应到过的圆融和清明。   那是一种似乎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奇异感觉,就好像心灵忽然融入了一个无头无尾的大圆一样,再也没有半分的障碍和踌躇。   那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不懈追求的一种境界。因为只有在靠近这种境界的内炼之后,他对抗天妖侵袭的日子中才会出现那么一两天短暂的平静。如果运气好,能连续几天在内炼中出现靠近这种境界的现象的话,那他就可以在每月一次的不得不面对的煎熬中,忍受的轻松一点。   可这么多年来,心境阴郁环境多难的他却总是很难在内炼的时候靠近这种境界,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那种阴寒,就连在至深的梦境中都会化成驱赶不散的恶梦,时时的让他喘息着猛醒过来。   这种境地下的他,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得到祈求的那份圆融和自在呢 ?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么多年来苦苦追求的从容境界,竟会忽然出现在自己亲人们的坟前,难道在这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只翻云覆雨的手在那里随意的戏弄着他么?   当然,眼下全神内敛 ,把所有的那点意识完全沉浸在这种难言状态的方榕,心头根本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杂念。   滚动如珠的气机如电般运行全身,眨眼之间在尾闾那里化成两股凉热不同的劲流,飞快的交会在百会,转眼就射入眉心。   “轰!”一声巨响中,把他这种奇异的心境给敲得粉碎。   而此时,外界的他并不知道漆黑天空中,一道霹雳伴随着惊雷忽然也在他眉心处巨响响起的同时,划破了整个夜空。   如同被巨锤大力敲碎了的镜子一般,随着这种圆融心态在霹雳惊雷的敲打下变成了一地碎片,被这种奇异心态阻挡住在了眉心的那种冰寒和被他遗忘在脑后的种种猜疑和不安,这才像破了闸的洪水,铺天盖地的向他的识海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令他全身的血液都要为之凝结的巨大压力和恐惧。   对,就是恐惧,那是一种比烙印在骨髓中那些本能所具有的恐惧还要强烈千百倍的恐惧,那是一种能令昏迷过去的人都要被吓醒的,不可抵挡的那种,超越了普通恐惧时,会全身发寒的暴烈灼热的恐惧。   在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在因这种恐惧发炸,就连舌头上的唾液都为之消失的恐惧中,方榕在眉间忽然大盛的刺痛里,眼前一花,随即便在被惊雷霹雳霸占了的识海中,看到了他永生都不能,也不敢忘怀的那一幕。   就在惊雷闪电密布的狂暴夜空,那遥远到近乎虚无的夜空深处,随着一连串惊雷和连环霹雳电光的明灭,整个西北方的天幕此时忽然都被一种五彩斑斓的妖异颜色充斥,就在那瑰丽而又妖异的天幕映衬下,一道宛若巨龙般的庞大身影在一片夺目的翠绿色光影中,夹带着一种方榕说不出来的可怕而又微微有些熟悉的气息,正在以闪电都不能追及的惊人速度扶摇直上。   纷乱的天际随着它的加入,令大地都要为之颤抖的惊雷响成了一片,原本就让人害怕的连环霹雳此时更是在无垠的天际闪成了一片。   一道紧连着一道的惊天霹雳就像一道道划破天空的巨大光剑,不停的追逐着那条比它自己还要庞大上好几十倍的翠绿色光影,而后又徒劳的在那翠绿色光影的外围明灭、消失,似乎永远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被狂风暴雨和惊雷霹雳君临和充斥着的识海中,苦守着心头仅存的那一点清明的方榕此时就像在掀起惊涛骇浪的怒海中,挣扎在风尖浪口上的一叶孤舟,冒着随时都会尸骨无存的危险,在心头电闪而过的惊疑里,苦熬着这一切妖异风暴的过去。   那矫健灵活到就连霹雳和惊雷都无法追上的庞大光影里藏的究竟是什么 ? 难道是传说中的龙吗 ?为什么我的意识中会出现这样的奇异景象,为什么我会觉得这种恐怖的气息竟有点说不上来的那种熟悉?   强忍着心头铺天盖地般不停涌来的强烈不安和恐惧,此时的方榕心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大大的疑问。   识海中,彷佛空间的距离根本就不曾存在。也好似漫天响起的惊雷和密布空际的霹雳电光是一种不值一提的陪衬。   就在雷声电光的空隙里,那已经映满了大半个天空的那种妖异的五颜六色里,那比划空而过的闪电还要庞大数十倍的翠绿色光影就像一道道无处不在的激电,在满天残存的翠绿色光影里不停的幻显、消失、再幻显,再消失。   就彷佛像一条要把这天地的牢笼撞个粉碎,直上九天之外的巨龙一般,这庞大矫健的龙形身影散发着一种连天地都为之震撼的强烈气息,不停的往更高更深的天际窜去。   “难道这真是传说中的龙么 ? 可如果是龙的话,为何它又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忽然在我的识海里出现 ? ”   就在这个疑问再一次随着响起的惊雷和闪电划过方榕的心田之时,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眉心处忽然又出现一阵灼热,随即他就在自己的识海的最深处,那似乎深邃到永不可能见到尽头的虚空深处,传来了一声充满了血腥和暴虐的震天长嚎。   “嗷!”   随着这声包含了强烈兽性和浓浓血腥的长嚎响起,识海中的方榕本能的抬头又向乱成一片的天际望去,却正好看到被电光霹雳围追堵截下的那条庞大的翠绿色光影,正在以肉眼难以跟随的速度往自己这边电射而来,它身后,巨大的霹雳和电光连成了一道映亮了整个天地的光剑,恶狠狠的紧追而来。   本能的一愣,就在识海中的方榕自己心头还没真正泛起惊恐的同时,比白昼还要耀眼的天地之间异变又生,一道璀璨到不能形容的七色光芒突然从不远处的地方激射而出,就在十分之一刹那的瞬间横贯过空间的距离,准确无误的击打在已经到了低空的翠绿色光影身上。   “蓬!”的一声就连天地都为之颤抖的一声巨响之后,明亮的空际中暴奇一大片遮天的光雨,紧接着就在光雨刚刚爆开的同时,紧追着受创的庞大绿影身后的巨大光剑又狠狠的砍在了猛然一慢的那条庞大绿影之上,整个夜空就在那一声令方榕差点陷入一片巨响之后,亮的就像有九个太阳照射下的白昼。   “嗷!”   又一声足以将人耳膜挣裂的暴烈嚎叫在天际的另一个层面响起,随即,就在漫天光雨的璀璨中,黯淡到仅有虚影的翠绿色光影在低空中化成点点星雨,转瞬归于虚无。   天地整个的安静了下来,而识海中的惊雷霹雳,也就在这奇异的瞬间,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的,让位给充斥在这识海中这片天地的刺目光明里。   似曾相识的刺目光明就在暴烈的号叫声音落地的瞬间,就给识海中的方榕带来了又一次震撼,因为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一把还算熟悉的声音:“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又忽然出现的这把声音里,少了些以前的那种狂傲味道,多了点似乎有些沉郁的怒意。   “前辈,能否显出真身让方榕一见 ?还有刚才的那道龙形光影就是你么?”   经过几次的接触,方榕奇怪的发现自己的意识中实在很难对这个自称为天妖,又说天妖不是他的这个声音看作是自己的生死大敌天妖来对待。   不但不能将他当做天妖来对待,而且在心灵的深处,甚至隐隐对这个声音的主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感。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相信他自己也说不大明白。   “翠魑妖龙是我!我是翠魑妖龙?不,那不是我,不是我!”含混的呢喃了几声后,这把苍老的声音忽然化成了震天的怒吼。狂暴的声浪就像扑面而来的怒潮,猛烈的拍打着方榕的神经。   “前辈,前辈!”忍无可忍之下,识海内的方榕也高声大喊了起来。   连续的大喊了几声,猛烈拍打着神经的怒吼渐渐平息了下来。   “这究竟是谁的识海啊?怎么每一会在这里遇到他,我这个主人都会狼狈成这个样子?”   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识海中的方榕心头苦笑着闪过这个念头。到了此时此地,他都有些不明白现在眼前和耳边的这一切,究竟是现实中的真实,还是识海中的虚妄了。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不管是现实还是虚妄,在这个自称是天妖而天妖又不是他的声音面前,自己绝对是个弱者,不管在这两个地方,他会以那个面目出现,结果都是一样。   这,或许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会一直咬紧牙关,苦苦坚持着不肯放弃对抗天妖最根本的原因。   因为没有有骨气的男人,会允许自己就连自己唯一的身体和神意都无法控制的悲哀。不管这身体好不好,这神意健康还是低俗,起码,在这个冰冷而又现实的世界里,它们对人本身的归属,都是完整而又仅有的。   “小子,你运气好。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像昨晚那个姓方的小子那样卓越的存在。这可能是你的运气,也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忽然又再次在识海这刺眼的光明中响起的这把声音现在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愤和冲动,重新恢复平静的语气中隐隐流露着一抹倦意和淡淡的欣喜。   这让方榕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它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   “它这一睡,估计没有三年时间绝对醒不过来。小子,你一定要借着这三年的时间,在加紧熔炼的同时,找到昨晚你见到的那个叫方羽的少年人,帮我,也帮你自己问问他,如果一个人先获得了与这天地同生同存的庞大原力之后,又吃了千年翠魑妖龙的内丹,变成了半妖半人的存在,但神志尚存,这样的怪物还有没有在这天地生存的理由,还有没有解脱的办法。如果有解脱的办法,这办法又该怎么去实现 ?”   根本不理会方榕的困惑,稍微停顿了一下后,这声音又连续的说出上面这一大堆没头没尾的话。只不过,说道最后,声音再也明显的不过的流露出了一种强烈的无奈和苍桑。   “前辈,你说的它是不是指的就是天妖?它会沉睡三年?前辈,你说话啊。”带着满肚子的惊喜和困惑,方榕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小子,这三年的时间你自己好好珍惜,这期间千万记得不要再过度的做那种借力爆发的事情,否则,一旦将它再度警醒,就算是我想帮也帮不了你,因为我马上也要沉睡了。三年之后再见吧,希望到那时,你已经找到了那个方羽。等一会记得继续熔炼,我能帮你也只能到这里了,小子,你要好自为之!”   和以前一样,这个自称是天妖,又说天妖不是他的声音根本就没理会方榕的追问,就在又说了这番答非所问的奇怪言语后,和充斥在方榕识海中的那片刺目光明一起迅速的变淡,远去,很快就在重新君临在方榕识海中的黑暗中,没有了任何的踪迹。   轻微而又短暂的眩晕过后,神识和身体重新融合为一的方榕舌下,齿根,眉心三处同时一热,随即这三处同时出现的灼热就像被接通了强大电源的电流一样,以闪电般的速度分别从耳边,脖子开始往腹部、会阴、大腿、脚趾的地方贯穿和电射,最后全部交会于脚心处,重重的发出一声轰然巨响,一股冰冷的清流在头顶的最中央突然生出。   纷乱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寂寂无声的世界里,只有在脑海深处泛起的那股淡淡白光中,一股冰凉的清流以闪电一般的速度不停的在身体的各处贯穿,奔流和交汇。最后盘踞到了眉心深处,不停的包裹、熔炼着眉心处那一团阴冷的冰寒。而那一团原本稍一触动就会跋扈起来的冰寒,这一次却像是失去了动力的死物一般,冰冷而又僵硬的任由着冰凉的清流慢慢而又坚强的包裹和融化。   而此时,心念归于一处的方榕自己并不知道,他盘坐在山凹里亲人坟前的身体,此时也在这漆黑的雨夜,散发出了和在他识海中出现过的那条龙形光影一样翠绿的颜色。   那绿色,在漆黑的雨夜衬托下,显得朦胧而又晶莹。 第六十一章 血夜   第九集 第六十一章 血夜   无声无息的借着高楼的阴影掠过广场半空,就在霓虹灯照耀不到的地方,卡迪沙硕大的头颅就像暗夜的幽灵,又向着事先计划好的区域飘去。   和六天前刚刚血祭开始的时候不同,此时飞头降已经接近大成的他那颗硕大的头颅之下,已经看不到原先挂着的那些肠肠肚肚了。有的,只是一大片几乎与这暗夜的颜色完全相同的暗红色阴影。   这片脸盆大小的阴影与其说是暗红色,还不如说是完全的黑色。如果能让他魅影似不停流动的头颅能够暂停一下的话,我们就会看到,那一片已经接近黑暗的颜色,原来就是层层叠叠的血一般的暗红色积累而成,所以才会在夜晚的映衬下显示出一种异样妖异的黑色。   而他那颗硕大的头颅,此时也早已经和六天前有了极大的不同。首先,头顶上原本浓密的黑色短发此时已经完全掉净,裸露出暗青色的头皮和头顶最中央那一块鸡蛋大小的血红印记。   和周围头皮暗暗发出的青色不同,位于头顶中央的那块血红色印记不但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而且在它血红色的最中央,下面还像是有个异物在不停活动一般,随着卡迪沙急促而无声的呼吸,不停的在那里涨缩和起伏。   同时,这血一般的印记还缓缓把一种肉眼看不到,迟钝些的人也感应不到的血腥气息悄悄的散发在以头颅为中心十丈上下方圆的地方,令这片区域成了一切敏感生物纷纷远离的绝域。   暗青色苍白的面颊上,原本粗短浓黑的眉毛那里也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丘陵,只有一双比六天前变大了不少的血红色眼眸和鲜红到彷佛要滴出血来的厚厚双唇,尽管妖异,却还带着人们惯有的冷酷和杀戮的残暴气息,映射着远处霓虹灯五颜六色的光芒,显示着起码在现在,他卡迪沙还像个人类。   三十多公里的距离对于从半空中飞直线的他来说,只不过是眨眼的距离。可这并不太长的距离对于他身下的这座城市来说,却已经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最明显的,就是头在半空中的他可以借来隐匿自己身形的高楼明显的减少,而另一方面,能让他一不小心就暴露出来的那些讨厌的霓虹灯光也大大的减少。   最要紧的,是身下的这片区域相比位于城市中心的广场周围,显露出的那一份安详和寂静。这样的寂静起码可以让卡迪沙他敏锐的六识和奇异的感应将可以探察的范围再增加上二十丈,这对眼下全力收敛着自己气息,以求顺利渡过今夜这最后关头的降头师卡迪沙来说,绝对是最重要的。   因为这四天来,自从在第二天的寻觅血食的夜晚,遭遇到那一次出乎预料的袭击阻挠之后,他每天晚上出来,都会在范围广大的不少区域随时随地的感应到那晚袭击自己的那家伙讨厌的气息。更可恶的是,只要他在一个地方寻觅的时间稍稍一长,那有如冤鬼缠身的可恶家伙就会立刻盯上自己。   短短的这四天时间内,尽管他百般小心,可还是在第四,第五两个晚上让那家伙把自己堵在了现场,还好这两次的遭遇,都是在他已经将当夜的第七个血食刚刚享用完了之后才开始的,所以他才能靠着自己不战而逃,高速飞行的优势迅速逃离那家伙的追击。   但不能否认,那家伙的出现已经开始严重影响到了他每夜寻觅血食的速度,现在他一出来,每找到一个可以享用的血食,都要比刚刚开始的时候多费上十几倍的时间和精力,这令卡迪沙越是距离飞头降大成的时刻近,心里就越是感到愤怒和担心。   事实上,就在那一夜首次遭遇后,受伤而遁的他逃回去的那天晚上,借着修行飞头降时那令人非议所思的自动恢复能力治好伤势的同时,他就已经在他自己的护法大神面前用自己心头的那三点鲜血,发下一个降头师用他的魂魄和精血为契约的毒誓。   一旦飞头降修成,就立刻用最恶毒的秘术,让当晚伤了自己的那家伙肉体在人间蒸发,要把他的魂魄修炼成厉鬼降中厉鬼,让他永世都不能逃离自己的控制和折磨。   还要让和他相关的那些追逐过自己的人,同样也要肠穿肚烂,身受最起码三种黑降术的折磨后才能让他们去死。   总之,一句话,在这最要命的飞头降还没练成之前,他决定尽量的避开那家伙的追击,而一旦让他练成,他就要立刻在这城市里掀起腥风血雨的狂暴波澜,好好的出一出最近憋闷在心里的这口怒气。   而这一切究竟能不能变成现实,都还要看这最危险的最后一晚。如果他能顺利的熬过今晚,等他回来后再闭关三天,他的飞头降就能练成。到那时,已经拥有了传说中那惊人法力和不死之身的他才能一雪前耻,不用再受任何人的鸟气。   今夜,从子时出来,在已经过去的两个时辰内,他已经连续小心而顺利的在这城市的东南两个方向捕获了五个血食,并且幸运的没有被躲在暗处的那家伙和他的人发现。   现在,只要再捕获两个血食,飞头降这最后的一关,血祭就能顺利度过了! 一想到这里,他苍白而又隐现暗青色的脸上,那血红的厚厚双唇之间,在不知不觉中就爬上了一抹阴狠而又残忍的笑意。   就在这时,他那足以延伸到百丈之外的敏锐听觉听到了踢沓、踢沓的脚步声。   无声无息的转头,无声无息的划过六七十丈的距离,眨眼间,他微微散发着血腥味道的阴冷领域就要将面前的这一男一女包裹进去。   就在他刚要开始得意的同时,一种极度强烈的危险感觉忽然涌过他的脑海。就在他感应到这种危险,腾的化作一缕青烟往空扶摇直上的瞬间,寂静的夜空中忽然就响起了成片的奇异咒音:“嗡嘛呢呗咪吽舍!”   随着这咒语的响起,原本漆黑的暗夜中,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道道青白色的光华,这如丝如链的光华转眼之间,就以一波胜过一波的威势宛若爆炸般的纵横和闪起,转眼之间就将数十丈方圆的空际,变成了一个光的罗网控制的区域。   而被包围在罗网之中的卡迪沙青烟一般腾空而上的身影一碰到这光华的罗网,就在滋的一声轻响里发出化成了一大蓬赤红色的血雾,与此同时,随着腥臭中散发着焦灼味道的血雾猛然爆发性的散开,其中也传出了一声震天的凄厉惨号。   “嗡嘛呢呗咪吽舍!”   就在卡迪沙化身血雾爆开,而惨号也猛然出口的同时,轰响在夜空中的奇异而又浑厚的六字大明咒再度像沉雷一般的在这片诡异的区域四周同时炸起,随着咒语的再度炸起,半空青白色的光华形成的罗网就像是接到了命令的活物一般,同时以闪电一般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向弥漫在中央的那团血雾包裹而来。   半空里,青白色的光华闪过的地方,空气中传出轻微的滋啦声,为光的罗网合拢平添了几分威势。   浓密的血雾中,急怒交加的卡迪沙在咒语声刚刚响起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这次真正遭了别人的算计,而且这次出手对付自己的人显然并不光是这几天来一直追逐着自己的那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那至少是五个水准一点都不次于这几天和自己作对的那家伙的佛门修行人。   但是尽管他在突袭来临的瞬间就知道了这些,可是在对方专门用来克制自己这类人的天罗法网面前,他除了立刻忍痛将刚刚享用过的一个血食的精血全部喷出来,形成血雾瘴让自己隐形外,就根本来不及再做什么,硬生生的挨了对方天罗法网的光华一击。   现在还没等他缓过这口气,人家的天罗法网就已经开始了进一步的收击。显然,对方并没有打算给他留下任何可乘的机会。   几乎出于本能的,他在这生死攸关的致命时刻,决定拼了。   “克露空卜赞户哈!”随着一句古怪的咒语,他硕大的头颅之上的五官中猛然迸出的无数血箭,与此同时,他头下紧缩在一起的那团暗红色的阴影也像被炸弹炸开了一般,猛的就让一大蓬暗红色的浓浓血雾随着令人窒息的难闻腥臭充斥了整个十丈方圆的空间。   转眼之间,这蓬重新炸开的血雾和其间宛若活虫一般的无数细小血箭就和电闪而来的罗网光华相遇。   不绝入耳的滋滋声中,漫天急拢而来的罗网光华在接触到这一大蓬血污的同时,猛的合拢,网住了它。可是这罗网的光华也在接触后的瞬间,就猛地黯淡的了许多。   光华形成的光链和血雾接触的地方,不停的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好像在熔化什么东西着一般,就在这不绝于耳的滋滋声和弥漫充斥在整个空间的腥臭和焦灼味中,逐渐收紧的光之罗网和那团不停挣扎着外冲的血雾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紧紧的攥住手中冰冷的钢枪,原本和杨冰一起伪装成诱饵的孟胜兰不能置信的瞪大了自己锐利的双眼,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人世间么 ?这真的就是自己这几天来跟着杨冰东跑西颠,绞尽脑汁想抓的那个修炼飞头降的混蛋吗 ?他现在这样还能算是人类吗?”   呆呆的注视着眼前匪夷所思的奇景,孟胜兰偷偷的伸出左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的感觉立刻就让她有些迷乱的神志一清,飞快的退后几步,她已经稳若磐石的双手将打开了保险盖的枪口对准了那片越来越小的血雾,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带着赞赏意味的偷眼看了退开后进入职业状态的孟胜兰一眼,杨冰迅速跟着对面的灵达师叔的动作也将结印的双手在胸前合十、曲指再次虬结成印。   “嗡嘛呢呗咪吽舍!”   随着六字大明咒再次从他舌尖滚过,结印的手上金光色的明光开始隐现,下一步,等六字大明咒的真言再次从舌尖六轮滚过时,躲在血雾中的那个杂碎就将成为一个过去了的传说!   彷佛也同时感应到了杨冰的想法,那团越来越小,越来越浓密的血雾之中,五官喷血,形若厉鬼的降头师卡迪沙张口再次喷出一大口血箭,整个头颅也在这血箭出口的瞬间,急速的膨胀的了起来。   走投无路的绝境里,他也下了玉石俱焚的决心!   就在又一次的六字大明咒刚刚从杨冰和他的一位师叔,三位师兄的的舌尖滚过,还没还得及出口的瞬间,异变突生,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带着漫天忽然响起的啾啾鬼音像一道闪电一般,划空而至。   随即,就在它划空而至的虚影还未完全消失的空里,青色光华狠狠的撞在了紧裹住血雾的那张光的罗网之上。   “轰!”   随着一声连大地都要为之震动的闷响,青蒙蒙的那道光华就和紧裹住那团血雾的光网同时化成了一大蓬五颜六色的光雨,将众人眼前的夜空映照的绚烂而又明亮。   脱困而出的血雾就在这光雨缤纷的瞬间,在一声凄厉而又低沉的哀嚎里化成了经天的长虹,一闪就消失在了重新被黑暗笼罩住了的天际。   “孽障休走!”   就在杨冰还没从令他惊怒交加的突变中反应过来之时,他对面的灵达师叔的身影也已经幻化成一道长虹,追逐着那团血雾的残影一闪而逝。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侧的孟胜兰的手中枪发出了清脆的连射。随即,他就看到孟胜兰怒豹一般的身影从自己的面前一闪而过,迅速的往长街的另一头扑去。   “砰!”就在一件重物落地的闷响远远传来的同时,他的身影也猛的从原地消失,再幻现时,他的人已经出现在刚从地上爬起的那道背影身后,狠狠地,一股带着他强烈杀机的冷风随着他的手掌拍向了那道黑影的肩头。   他身后,他的那三位身着猩红喇嘛僧衣的师兄弟也电射而来,稍远处,打空了弹夹的孟胜兰也紧随其后,杀气腾腾的往这边扑来。   就在这时,本已经快要被他的手掌拍中的那个黑影身子忽然就像没了骨头般的往地上一扑,就在那股平地上忽然升起的轻烟里失去了踪影。   “五行遁术?”恶狠狠的一掌拍空之后,落地生根的杨冰脸上一脸的诧异。   随即,突如其来的怒火就像坐了火箭一样的冲上了他的脑门。   “杂碎!”   粗鲁的咒骂瞬间就从变得有些狰狞了的他口中仰天吼出,带着森冷而又决绝的杀意。   这老天要是认定了一个人想戏弄时,似乎就真的会让你无路可走。   从至深的定境中忽然回醒过来的方榕睁开眼时,天上正下着毛毛细雨。阴沉沉的天色中看不出究竟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过看上去应该还算是白天,因为视野还算清楚。   轻轻活动着已经有些僵硬了的身体和关节,心境一片空灵的方榕慢慢站起了身子。也不过转眼的功夫,身上原本还是干着的衣服迅速的被雨淋湿了几分。   “咦?”抬起胳膊,看着肋下还很干燥的衣服,方榕微微就是一愣。   看眼前身边湿透了的山地和顺着山凹里汇聚成流的雨水,这雨应该是下了很久才对,可为何自己的身上却几乎依然是干燥的 ?我在这里坐了究竟有多久?为什么现在肚子会这么饿 ?   不想还好,他这一想,似乎空空如也的肚子里顿时传来了叽里咕噜的空响声。   伸手轻抚着自己咕咕乱响的肚子,脸上带着一丝失笑的方榕转头往自己身后的那六座土坟看去。   人顿时就像泥塑的一般傻住了。   刚刚还被他亲手除草,用新土修葺过的那六座坟堆上,此时又爬满了碧油油的野草,其中最高的几丛,已经长的有半尺多高。   “我究竟在这里坐了几天?”   就在这个想法再次充满脑海的瞬间,方榕头一次发现了此刻自己心境,和以往的那种不同。   长久以来,一直像个融在血液中的恶梦一般,阴森森压抑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一团阴影现在好像已经消失了。要是不刻意的去感应,甚至连以往的那些阴郁和惨痛都似乎是做了一场梦,淡淡的几乎没什么特别的痕迹。   原本苦苦内敛的心神和压抑的心境,此刻似乎被定格在一个无忧无喜,非常稳定的水平线上,就连看着眼前亲人们的坟墓,都没给他心中再次带来那种难言的刺痛。只有淡淡的伤感和思念,就像飘过晴空的白云,并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   就像此刻,尽管心里疑窦丛生,可他自己却清楚的知道,这种种的疑窦,并没有给他平稳的心境带来太多的影响。就像饿了的时候自然回去吃饭一样,有疑问的时候人自然也会去想,但是这种想,在眼下,在此刻的方榕心里,并没有达到足以影响他心境清明和平稳的地步。   总之,他很快的发现了这次回醒过来后,自己和以往极大不同。不管是从心境上,还是从身体上。   因为此刻,他还平静的发现,长久以来,一直像个标志一样,盘踞在自己眉心深处的那一团阴寒似乎就要消失了。   现在,隐藏在那里的那一团鸡蛋大小的冰寒就像一个被缩小了无数倍的冰豆,龟缩在他自己的神识还不能探到的脑海深处,不仔细去体察,都几乎感应不到。   “这大约就是因为他和它和沉睡了的缘故吧。三年时间,我要到那里才能找到那个名叫方羽的青年?”   方榕想到这里,心灵深处忽然奇怪的泛起一股淡淡的厌恶念头,“我又为什么要去找他 ?”   尽管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转眼就像出现时那样无端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它,却很清晰的给方榕平静稳定的心境中投下了一抹不愿去探究的阴影。   当然,对于这一点,方榕他自己还并不知道。因为天妖,它毕竟还没真的从他体内消失啊。   就在这一抹淡淡的厌恶感从心头消逝的瞬间,另一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奇异波动却很轻松的让方榕平稳的心境中泛起了涟漪。   几乎不可抗拒的,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奇异而又遥远的波动吸引了过去。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雨也越下越大了。   靠着神识对那奇异波动的感应,翻山越岭追逐而来的方榕面前出现了一条偏僻的山道,在蜿蜒曲折的山道尽头,那被雨雾萦绕的半山腰处,有一个很大的门洞。   方榕来不及细想,紧跟着越来越强的那股波动快步向那门洞跑去。   寂静的山道上,漫天落下的雨点拍打着地上的泥水四处飞溅。方榕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衣服全贴在身上,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冰冷的寒意,可是这一切,都无法让此刻像是中了魔似的他停下脚步。   因为随着那门洞的渐渐清晰,那股在他心内成功的掀起了波澜的奇异波动也越发的强烈了。   在飞快的脚步丈量下,他很快来到了山道的尽头,那座门洞的台阶之前。尽管心里冲进去那股念头随着更加强烈了的波动几乎让他整个的人都燃烧了起来,但他那十多年和天妖苦苦对峙中熬炼出来的意志栅栏,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越过的。   所以在山道的尽头,这雕粱画柱,看上去颇为古旧的门楼之前,他还是稳稳的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陈旧的门楼与雕龙描凤的木质结构框架都显示着建筑的年代久远。门楼的上方有一幅很大的匾额,天很黑,加上匾额的金漆脱落,看不很真切。隐约写着的,好像是“梵音寺”三个大字。   “原来是一座寺院。那我还要不要进去?”   在这十多年,经历过那么多艰辛和痛楚之后,在方榕的心里,早已经对这类时常将因果报应什么的,经常挂在口边用以诱导世人相信的宗教失去了兴趣。   而近来和龙虎宗,茅山派这些所谓的道教的名门正派中人的遭遇,更让他对这世间的另一大宗派佛门也没了任何的好感,要不是那股奇异的脉动吸引着他挪不开步子,很可能他连这点犹豫都不会犹豫的转身就返回了。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山风夹杂着雨点在方榕面前横扫而过。那两扇半掩着的朱红色大门被缓缓吹开了。   门一开,就在转动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那奇异的波动就像脱了闸的潮水,铺天盖地的向着方榕的感应涌来。   几乎就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方榕的脚步踏进了这两扇朱红色的大门。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落,迎着门的就是一间很高大的房子,里面透出灯光。方榕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大雄宝殿,而门也是虚掩着的。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他就不会再犹豫什么。更何况,此时,那奇异的波动已经强的开始让勉力压抑着心头狂跳的他连脸色都微微憋红了。   就在老旧的殿门也发出的那阵能在夜色中传出老远的吱呀声里,方榕踏进了大殿。光线昏暗的大殿里,中央供奉着释珈佛,旁边站立着阿难与迦叶。虽然常年的香烟缭绕,佛像的面目已经熏得看不清楚了,但是从造像的做工来看,也还称的上宝像庄严,肃穆非常。   可是方榕的眼里要看的不是这个,对与放在香案上的香炉和傍边的那一大把香也毫无兴趣,他的注意全部的集中在感应那股忽然充斥在整个大殿,却又寻找不到它的根源的那股波动上去了。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原本安安稳稳贴挂在他胸前的朱雀镜却发出了一声“锵!”的轻鸣,随即,就迅速的开始了升温。   才不过眨眼之间,“锵!”的另一声清鸣中,朱雀镜就散发出了像是燃烧着一般的高温,同时,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也从方榕的胸前散发了出来。   “啊!”被突如其来的情势弄的心头一惊,方榕低呼了一声,转身向门口望去。   此时的门口处。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站着一个穿着青衣的僧人。借着模糊的灯光,可以看到他雪白的胡须以及可能因为年龄大了而弯曲着的腰。   方榕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也顾不上胸前散发着高温和奇异红芒的朱雀镜到底为何会忽然出现这样的异状,只管微红着脸的他快步走到门口,双手抱拳:“老师父,我是过路人,因为下雨来贵宝刹躲避一时,雨停了就走。”   连忙合十还礼的老僧似乎并没有任何怪他擅闯进来的意思,:“阿弥陀佛,寺院属十方净土,受十方供养,自然欢迎客人前来。施主能来此也是有缘人,请随我去缭房一叙,顺便喝杯热茶。”   一时找不到其它任何借口的方榕也只好就这么有些尴尬的跟随着老僧,转到大殿的后边,穿过一个圆月门,来到后面的一处小院。   还好一路上走来,这老僧似乎没注意过他胸口令他焦灼的那一蓬红光,也没有问过任何其它会令他尴尬的话题。   当然,这比较奇怪的举动在让他逐渐放松的同时,也隐隐的成了他继续跟进的吸引。   这老僧还真是奇怪啊。   后面的小院子里有几间破旧的平房,从墙面的青砖来看,这房子也有年头了。老僧进了其中亮灯的一间,方榕跟随着。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不大的床,床上有被褥。两条长板凳,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书。老僧让方榕在板凳上坐下,拿起暖壶倒了一杯水给他,方榕吹了吹杯子口的热气,轻轻咋了一口,两只手把杯子捧在手里,感觉着杯子上传来的温度。   老僧又拿来一个小筐,里面是用沙子炒的熟花生,示意方榕吃一些。方榕谢过。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寻思着怎么跟老僧开口说话。   “施主可是姓方?”   没想到他还没找到话题,看似随意的坐在对面的老僧却忽然开口说话了。   “哦?我就是姓方,方榕。老师傅怎么会知道?”方榕心里一惊,提高了警觉,可表面上却依然很平静。   因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已经发觉这个在大殿内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老僧身上,并没有任何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气息。   再者,即便是有什么不一样的气息,现在的他也未必怕了。所以他只是暗里提高了警惕,此外并没表现出其它特别的东西。   “方榕,那个榕字可是榕树的榕?”   彷佛没有听到他的反问,老僧还是以他那种木纳而又认真的态度继续问道。   “不错,就是那个榕字。”方榕眉头轻轻一皱,在心念百转的同时,也认真的回答道。   “那就不错了,方施主,这些东西是你的了。”彷佛卸下了肩头一个重担一般,一脸轻松的老僧顺手从床上摸出一个蓝布包裹,将它放在了方榕面前。   “这是什么?”一边惊讶的问着,方榕一边打开了面前的包裹。   里面是一本并不太厚的线装书,纸张发黄,看上去很古旧的样子。方榕拿起书,翻开封页,里面用很工整的楷书写着四个繁体大字《玄武秘录》,坐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巫门玄武宗第一百零四代弟子陈元朝恭录。   玄武宗?   方榕大吃了一惊!   血夜凤凰第九卷完 请看第十卷 第十集 第六十二章 迷离   第十集 第六十二章 迷离   “师叔,你说那降头师忽然在这附近消失了?   迷离的夜色中,一脸铁青的杨冰放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就算以他对这个城市的陌生,却也曾听过这片区域对这座都市代表的意义。   按理说,这种见不得光的降头师亡命而逃的话,一般都会往自己法坛所在的地方逃,而他们的法坛,一般都设置在僻静无人的地方。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消失?难道是这里的人和那他有关系?   这怎么可能 !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这种猜测和推想,杨冰一时间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要知道,这片区域住着的,可都是和这座城市的命脉息息相关的重点人家,这样的人会勾结那些下三滥的歪门邪道?杨冰确实有怀疑。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的师叔灵达,绝非是那种轻易会张口妄言的人。不但不是,反而是那种平时沉默寡言,话不多的那种人。而这种轻易不开口的人,一开口,言必有中。再加上和自己的关系,杨冰也确定他绝不会欺骗自己。   一想到这里,铁青着脸的杨冰心一横,便下了决心。   “孟组,麻烦你马上联系当地警方,我要连夜搜索这片区域。”下了决心的杨冰说话时再没了他素来表现出来的平静,命令似的话语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他身后,他的师叔灵达和三位同样身着喇嘛袍的师兄都默默地站在那里,凝神注视着面前这片在夜色中毫无动静的住宅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勉强压抑着的那惊人怒气。   “嗯,好的。我马上就去联系。”同样满腔怒火,一心要将那残忍的降头师捉住的孟胜蓝并没有计较杨冰的不客气,反倒隐隐地有些替他担心。   因为在那可能中枪落地的黑影忽然消失之后,怒骂出口的杨冰从现场又找到了一面像是小旗的破布条,还没等自己看明白上面乱七八糟的都画着些什么的时候,杨冰就几乎是跳着脚暴怒了起来。   他那紧攥着破布条仰天咆哮的狰狞模样,真的把她和随后赶来的特警小队吓了一大跳!   那一刻的杨冰像是整个换了个人。   猛然间,他就像一个猛然露出爪牙愤然咆哮的疯兽,浑身散发出着浓浓的杀气和一股令人非常不舒服的疯狂,再也不是平素自己熟悉的那个经常在脸上带着一抹奇异笑容的杨冰了。   庆幸的是,在那几个忽然出现的喇嘛一起将手搭在他肩头时,他忽然平静了下来。隐约间,一肚子担心的孟胜蓝只听到铁青着脸的他低声给那三个喇嘛说道:“三位师兄助我!”   紧接着,那个忽然消失了的老喇嘛又忽然回来,带着自己这一大票人跟到了这里。   在来的路上,孟胜蓝还奇怪的发现了另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那就是,自己这群人和那个降头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直到现在,都没看到当地警方的人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么大的动静都根本没惊动到任何人?   一切尽管都透着诡异和不可思议,但是清楚杨冰背景的她却并没有过于奇怪和紧张。她相信,如果可以的话,在这件事完了之后,杨冰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说明。当然,要是杨冰自己不提,她也不会去强问,因为那关乎到他们警方的纪律。   “什么?你们要搜查那里? 对不起,这件事我做不了住,我要向上级请示。孟组长,请你们少等。”   基本在电话内出现这样的回答时,孟胜蓝就已经隐约感到了要搜查这里的困难性。但她还是没想到随后而来的等待会是那么的漫长,而随后出现的阵势又会是那么大。   “还是占线!”   整整一刻钟过去了,手机的那头传来的除了盲音还是盲音。不但警局内的电话持续占线,就连当地警方最高领导人的电话也始终在占线。   杨冰铁青的脸上神色更加阴沉。最后他终于还是从怀里掏出了手机,避到一边去打了几个电话。   “再等十分钟,他们要是还不过来,咱们就自己开始搜捕!”关了电话的杨冰口中硬邦邦迸出了如上的话语。   孟胜蓝默然,她知道杨冰有这个权力。   还没到十分钟,原本宽敞的马路上一下子就停满了呼啸而来的警车。   刺耳鸣叫着的警车轻易的做到了他们忙活了大半天都没做到的事情,面前原本静谧的住宅区中,已经次第亮起了明亮的灯光,同时也出现了隐隐的沸腾的人声。   目睹这一切,就连孟胜蓝脸上的神色也阴沉了下来。因为她和杨冰一样,注意到了警方的几个高级官员身上,都不分先后的出现了急促的手机鸣叫声,令那些高级警官脸上都显出了尴尬的神色。   因为他们并没有几个人去接自己的电话。这是为什么 ?   “小孟啊,不是我们不配合。你也知道,这里比较敏感,你看不能这样?今晚我先叫人守住这里,等天亮了咱们再进去搜查?”   有些尴尬的搓着手,当地警方的最高领导急匆匆的迎上来,和一脸肃容的孟胜蓝低声商量。   “高局长,现在这里已经不是我做主了,请你去和杨特派员商量这件事。不过以我的看法,还是尽快开始搜索的好。”   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孟胜蓝技巧的打起了太极,将球踢向了一脸铁青的杨冰。   因为她尽管心里不快,却也知道,作为外来者,自己和杨冰尽管是上面派下来的人,绝对有命令他们的权力,但也不能和当地的警方将关系搞的太僵,特别是两个人都将关系搞的太僵。   否则,很多事会很难办。再者,从基层上来的她也知道,毕竟有很多事,地方上有地方自己的考虑和难处,所以有些看起来完全该归警方处理的事,也并不光是警方都能说了算的。   所以,压下了怒火的她客气的将这个难题转移了过去。因为她知道,身份不同的杨冰会有自己处理方式的。   “哦,好的。咦,特派员?”刚要转身的高局长眼神一凝,有些疑惑的停住了脚步。   “嗯,特派员。” 孟胜蓝点头回答的同时,加重语气重复了一次。   “啊!多谢!”瞳孔忽然一缩的高局长的脸一下子僵硬了起来。随即在给孟胜蓝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后,脚步有些沉重的走向了杨冰。   做为本地级别最高的警务人员,他当然知道孟胜蓝加重的语气代表着什么意思。   刚才,就在他向当地的几位领导人请示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原本顾虑重重的本市最高领导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脸上出现那一阵子难看和惶恐。随即,他就被命令亲自带队,马上过来。   所以从那一瞬间起,他本人就已经死了要再作商量的心。现在,孟胜蓝加重了语气,更让他明白了这个事实。   果然,在他刻意放低了身架,低声向这一脸铁青的年轻人说出自己的要求时,迎接他的是一双冰冷到令人胆寒的目光和一抹淡淡的讥笑。   红着脸的他猛的一咬牙,低声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他在当地忽然立正,规规矩矩的敬了一个警礼。   “啪!”双脚一合,杨冰也端端正正的回了一个礼。随即提高声音,猛然喝道:“马上开始地毯式搜查!”   于是,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在高局长的亲自带领下,在许多人惊讶莫名的猜疑中,对眼前的这片区域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玄武宗?”方榕大吃了一惊。   “玄武宗不是已经被白云观灭绝了吗?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留下?”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方榕先不急着看书里的内容,却抬头向对面的老僧望去。   “方施主果然能看懂?难怪另一位方施主会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这是上一代寺主留下的。我读书不多,这几天也曾翻看过几次,却难以看懂。”   似乎并不知道方榕此时满腹的疑问,正在那里仔细剥着花生壳的老僧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还没细看,不知道能否看懂。老师父你刚说这是谁留给我的 ?”   方榕心里暗急。不过此时,他也已看出这老僧是有些老糊涂了,并非是故意装成这样戏弄自己。所以只能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慢慢地追问。   “是啊,你不知道么?是另一位姓方的施主说要我交给你的。”认真的点着头,说话的老僧脸上带着一抹无害的微笑,在飘摇的油灯下看上去很是平静和慈祥。   “另一位姓方的施主? ”听到这里,方榕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他是不是名叫方羽?”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果然认识。那就真的没错了,呵呵。”稍有些天真的,那老僧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起来。   “方羽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来这里?他为什么又要把这本书留给自己?他又凭什么知道自己会接受这本书?”   心头猛震之下,方榕脑海里转眼之间闪过这么多念头,随即就在这最后念头闪过的瞬间,方榕“哎!”的发出了一声惊呼,站了起来。   “咦,榕施主这是怎么了?被沙子咯到牙了么 ? 吃这种沙炒花生,一定不能着急的,赶紧用茶漱漱口吧,再吃的时候要小心一点。罪过,罪过。”   看到他神色古怪的猛然站了起来,这个看上去稍有些头脑不清的老僧也赶忙站了起来。   “不是的,老师父。只是我忽然想起一件已经忘了的事,所以情急之下才会失态。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   本来心乱如麻的方榕被他这么一打岔,心神迅速地收拢了起来。恢复镇静的他面对这稍有点糊涂的年迈老僧,竟发现很难在他那种平静而又有些天真的笑容面前乱讲。于是便也很认真的说明情况,并道歉。   刚才,他在最后一个念头划过心头的瞬间,忽然惊讶的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这个叫方羽的年轻人的一抹畏惧和本能的厌恶,所以才猛然惊呼了出来。   因为他自问本身在再次接触到体内那个声音的点拨之后,应该早已清楚的认识到那个名叫方羽的神秘少年不但是帮着他将体内的天妖镇压住了恩人,而且还可能是自己最后彻底摆脱天妖附体命运的救星。   更何况自己还答应过那声音,要帮他和自己尽快找到方羽解决各自的问题。可是现在,怎么自己的心里会忽然涌过这种畏惧和厌恶的感觉呢?   畏惧或许还可以用自己知道那方羽是可遇不可求的那类高人来解释。那么,这几乎近似本能的厌恶呢 ? 这又要用什么来解释?   想到这一点的方榕心念在瞬间百转,终于很快将这种感觉的出现,归结到了此刻体内正沉睡着的天妖身上。   于是,他在惊呼声出口的瞬间这才忽然明白,自己和天妖的纠缠并没有完结。眼下的它和自己,只不过是将以前的那种直接对峙换成了另一种更为微妙的争夺而已。看起来自己和它相互纠缠斗争的路还有很长。   “哦,原来是这样啊,呵呵,不打紧,不打紧。老衲也经常忘事,然后过了很久才会又忽然想起的。这时间一切虚妄,习惯了就好。”   和善的一笑,老僧又慢慢坐了下去,口里颠三倒四地说道。   “老师父,你不是说这本书是你们上代寺主留下来的吗? 怎么又变成是方羽叫你交给我的了?”   心神已经稳定了下来的方榕略一深思,便察觉到了今天这件事其中的另一个蹊跷。   此时的他,对于已经察觉出来的自己和天妖之间的那种现状,并没有做太多的顾忌和担心。最艰难的十年都熬过来了,还会害怕这情势好了许多的现在么!   “因为直到他来之后,我才知道寺里还有这本书和那件东西的存在。而且和这本书一起放着的,还有封上代寺主留下来的信。   寺主在信里再三嘱咐我们这些后世的弟子,要把放在那里的这本书和那件东西都送给找到这些东西的人,千万不可以插手阻拦。所以这本书和那件东西就归那位叫方羽的施主了。   可是他翻看了这本书之后,又什么都没拿,反倒留下了一封信,还叫我七天之后,把这本书直接交给一个叫方榕的年轻人,也就是你了。他说你会来这里的。没想到,现在你果真来了。莫非这是你们越好的 ? ”   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老僧絮絮叨叨的说着曾经发生过的过往。   “还有封信和一件东西?老师父,它们现在在那儿?”方榕微微一愣,方羽在七天之前就知道自己要来这里?   紧接着他心里忽然一动“对了,老师父,请问今天几号了?”   “今天七月初九。”稍微想了一下,那老僧掐着指头说道。   “哦!”方榕低低的应了一声,这才知道自己竟在亲人的坟前,没吃没喝地整整静坐了七天。怪不得肚子到现在这么饿。   “那位叫方羽的施主留下信和那件东西的时候,曾经对我说,如果施主你自己能找到它们的话,它们就归你。要是找不到的话,就让它们在原地方一直放着等待其它的有缘人。”   老僧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沉思,依旧仔细地剥着手中的花生,慢条斯理的说着他要说的话。   神色之间,他对有可能留在寺内的那件东西和那份信并没有太多的其它表情,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和安详。   “要我自己找?”方榕心头涌过一丝淡淡的苦涩,暗叹着站起身来。对一个陌生的人再三将自己这么安排着的行为,他隐隐觉得有些很失落、   挣扎了这么久,现在的自己依然像个别人手中的棋子,被随意的操纵着不能自己。就在心中这真实的失落和另一股莫名的抵抗中,他还是站起了身子,准备去找那封信和那件东西。   “老师父,那天他是在那里给你说的这些话 ? ”临行动之前,方榕心里忽然一动张口问道。   “就在大殿里啊,除了那里还能在那里?”老僧咀嚼着口中的花生,含糊的应道。   直到这一刻,方榕才发觉他似乎并不怎么守佛门的清规,按照他的记忆,佛门弟子好像现在并不该吃东西的。   不过这又和现在的他又什么关系?   洒然一笑中,方榕给老僧打了个招呼,往大殿中走去。   “豢龙堂刘”   在众多猜疑,敌视以及晦暗难明的目光注视下,就在各家或平静,或恼怒的诘问里,铁青着脸,一直不为之所动的杨冰一行,终于逐渐、逐渐的来到了这座与众不同的豪宅门前。   说它与众不同,是因为它的建筑和周围那些明显西式的楼房花园风格迥然不同。现在矗立在杨冰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在这样繁华的都市中极为罕见的中式仿古院落。   朱红色明漆漆就的大门上,布满了式样古旧而又气魄非凡的拳大青铜门钉。紧靠着门缝的中央,两个足有篮球大小的上古恶兽的头像嘴里,垂落着两个粗粗的金黄色门环。   整个大门在雕龙描凤的高大门楼映衬下,散发出一种类似庙堂一般的肃穆和庄严感觉,在门楼角上那两只巨大的红灯笼照耀下,迎接着他们一行的到来。   门里已经隐约有匆匆脚步声在响,看来是里面的人也听到动静,出来开门了。   “豢龙堂刘,这是谁家?”   冷冷的打量着门楼一侧,被镶嵌在青砖之内的那块黄铜竖匾之上的古拙大字,自搜查开始以来,一直就未曾说话的杨冰忽然开口了。   因为刚走到这里,他就明显感觉到了从这巨大的门楼之后,散发出来的那股庞大气机。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只有在面对着自己师门的大殿和少数几个特别的地方时,才有过类似的感觉。   这个门口注明了自己姓氏和来历的庭院中,究竟住的是些什么人?为何这里会散发出这么庞大的气势出来?他们是否就是跟那下三滥的降头师勾结在一起的修行人?   一时间,杨冰的脑子高速地运转了起来。因为几乎就在他动容的同一时刻,他也清晰的感应到了身后远远的暗处,自己师叔和那三位师兄气息的异动。   其中,修为最深厚的师叔灵达身上的气机波动最强烈。几乎就在自己感应到的瞬间,他的气机就已经攀升到了最敏感的颠峰状态!   这是为什么?   “这里是名列国内百强企业之一的豢龙集团总裁刘明原的家。”低声答到这里,紧跟在杨冰身侧的高局长又往前凑了凑,几乎就挨在杨冰的耳边又悄声说道:“他是最上面再三关照的保护对象,本人也是……”   铁青着脸的杨冰目光一凝,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就在此时,巨大的朱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拉开。   “高局长,怎么是你?今晚这里吵死人了,我还正准备打电话向你报案,请你派人过来看看呢。”说话的同时,门里出来的一个微胖中年人在一个英俊少年的陪同下,微笑着快步向台阶下迎来。   “抱歉啊刘总,我们正在执行公务,打搅了您休息了,见谅见谅。”抬眼扫了一下杨冰,高局长看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借着握手寒暄的功夫将刘明原拉到了一边,低声飞快的给他说明情况,并要求他尽量配合。   不停的点着头,收敛起了笑容的刘明原带着好奇的目光向杨冰他们望来,正好看到杨冰也正在注视着他,于是两人在目光相交的同时,都轻微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随即,杨冰的目光便被紧随在刘明原身后的那个英俊到有些不像样子的青年人所吸引。因为从那青年身上,他才明显的感应到了修行人特有的气息。而那个刘明原身上,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这样的气息。   这就有些古怪了 。   静静的闭目站在大殿门口过了良久,方榕这才迈步走进了大雄宝殿。   没有任何犹豫,他径自走向了位于中央的释迦佛祖。当他在门口凝神闭目搜索时候,曾经发现,那种奇特的波动在佛像周围波动的最厉害。   但是一走进大殿内,这种强弱的细微分别就被迎面而来的强烈波动给包容了过去,再也分辨不出来。但他还是按照自己在门口的感应,直接向佛像走了过去。   果然,当他走近当中佛像的时候,怀里的朱雀镜就猛地再次升高温度,同时还不停的发一声声清越的鸣叫,就连胸前那原本黯淡了下去的红芒,也再度的大盛了起来。   越是靠近佛像前的供桌,这种种奇异的现象出现的就越厉害。   方榕觉得很奇怪,围绕着佛像转了好几圈,发现他只要离开佛像三米之外外,怀中的镜子发出的轻鸣、温度以及红芒就会明显减弱。   莫非蹊跷就在这佛像身上?   紧贴在佛像周围,方榕强忍着怀中朱雀镜散发出来的高温,睁大了眼睛,一寸寸的仔细搜索着这佛像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企图找出埋藏在它身上的秘密、   整个佛像好像是一体塑造出来的,佛像身上几乎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两人多高,粘指微笑的释迦佛祖安详的端坐在栩栩如生的九品莲台上,默默的注视着方榕的一举一动,似乎在鼓励着满头出现细密汗水的他不要放弃,继续努力的搜寻。   长长吸了一口气,被朱雀镜散发出来的高温灼烫得胸口生疼的方榕,再次压下了久搜不得的焦躁,将一直凝结在佛像本身的目光移到了它座下的这张九品莲台。   这一米多大的九品莲台塑得很精致,与佛像的比例完全吻合,看样子同样出自高手手笔。方榕在莲台上下搜摸了不下十遍,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与整个塑像上下没有一丝缝隙,根本看不出藏有东西的痕迹。   “难道也不在这里?”   正在犹豫间,方榕的手指无意间勾住一片莲花瓣,一种奇特的感觉顿时滚过他的心田。就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互换似的,他手指尖上自动滚过一道气劲,重重的点在了某个地方。   只听得“轧轧”之声响起,脚下地板开始发生震动。方榕赶紧跳开。不一会,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出现一个洞口,半盖的地板下方露出的洞口大约有两尺见方。   忍着心头的兴奋和惊疑,方榕走上前去。洞口很黑,但借着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到,里面好像有台阶。   他用脚踢了踢半盖在洞口的地板,地板无声地滑开了,露出五尺见方的口。原来是时间太久,机括失灵了。   硬忍住直接冲下去的冲动,方榕带着微微的歉意,从佛像前的供桌上拿过一盏油灯,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从台阶一步步往下走。   青石铺就的台阶螺旋而下,好像正好走到了佛像的底下。从内部构造来看,有点像过去富裕人家建的防兵洞。台阶的尽头是一个正方形的地下室,中间一张石桌,上面放着有蜡烛,方榕过去把蜡烛点燃。   地下室里慢慢亮了起来,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微弱的光线。一抬头,方榕看见室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图形,龙凤龟麟这四种传说中的灵物用它们栩栩如生的图案,构成了一个类似四象的大图。   青石板铺就的石室里,那张式样古拙的圆石桌上,正中摆放有一大一小两个盒子。石桌上尘土很厚,但这两个盒子上面却没有多少灰尘。   在两个摞起来的石盒子之间,露出了白纸的一角。   “字奉榕兄如见:   方羽因当日故人相荐,得悉兄之际遇。适逢长者赐一奇物,于探寻其中隐秘时偶闻埙之悲音,与兄幸有一面之缘。   兄之际遇羽已有所知,本当倾力襄助,以解兄之忧思。奈何兄体内之妖根业已深种,羽若悍然出手,妖物纵然得去,于兄亦有大碍。去与不去之间,羽似觉另有蹊径可寻。   而今长者所赐奇物之秘蕴大半若揭,吾揣测之余,此间所藏之物于兄实有奇用,故施小术以促兄之来临,兄当不惮羽之鲁莽。   玄武之难,密法隐世。妖性难驯,同之化之。   化之如何,皆看前缘……   草草不拘即日   静静的凝望着白纸下方那四个一如本人那般隽秀而又飘逸的落款小字,好久之后,方榕终于用一种百感交集的沉静,慢慢读出了那四个字,“小镇方羽。”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七天前的夜里,那风姿飘逸的青衣少年在这石室摇曳的油灯下奋笔疾书的身影,似乎出现了那名叫方羽的少年飘然而去的背影,更似乎看到了这件石室的洞口缓缓关闭时,他地头凝望时,脸上浮现出的那一抹真诚、欣慰而又的关切笑意。   “小镇方羽!”在情怀激荡的心境中,方榕几乎呻吟着闭上了自己双眼,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这四个字和那少年的音容一起,刻在了自己心间。   良久之后,神色恢复平静的方榕细心将这张再也普通不过的白纸笺折叠成方块,藏进了上衣兜里,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石桌上的那两个盒子。   刚才,方榕曾拿起过那个小的,知道里面很轻,也没有上锁。所以他顺手掀开盒盖,里面是一些信笺。   借着烛光,方榕打开一封看了起来。慢慢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即又打开第二封,第三封,神情越来越凝重。   当他看完最后一封,把信放进盒子里,盖上盒盖,就蹲在那里双手抱头,呆呆地发起愣来。   过了好久,长嘘了一口气的他站起身来,把那个大盒子拉了过来。又犹豫了一下,最后才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慢慢打开了盖子。   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映入眼帘的是盒子里面的一层红布,掀开红布,下边是一块被雕刻成蛤蟆形状的黑色石头。   黑石入手沉甸甸的一片冰凉,浑身天然布满疙瘩,摸起来却又感觉细腻柔滑,竟和传闻中的墨玉带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   被雕刻成的蛤蟆在相对懂行的方榕细瞧之下,发现真称的上栩栩如生,雕功绝对是巧夺天工,绝不是一般的高手匠人所能刻出来的。   光是这雕功,现在拿出去就能买到一般人永远挣不到手的天价,更不用说那两只血红的眼睛,那两颗用血红晶莹的璀璨宝石极为巧妙的镶嵌在眼帘缝隙中眼珠的价值了。反正以方榕的眼力,都只能判定那两颗晶莹剔透,绝少瑕疵的血红宝石价值不菲,但却说不上那两颗眼睛到底是那一类宝石。   黑莹莹的蛤蟆身上,与眼睛颜色相同的,是它微张着的口中含着的那颗血红色的宝珠。那是一颗指头蛋大小的浑圆珠子,看上去质地并不如那两颗晶莹剔透的眼珠,但方榕的注意力还是很奇怪被它全都给吸引了过去。   因为它一直在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并不是很强,但是却非常吸引人注意的淡淡红芒。而此时,那原本有些黯淡的红芒正与方榕胸前此时愈见强烈的朱雀镜发出的红芒交相辉映,就在朱雀镜发出的连番轻鸣声里,它的红芒也开始迅速暴涨。   一时间,小小的石室中。两种不同深浅的红芒一起在朱雀镜一声赛过声的清越长鸣大放光芒,转眼之间,这两团红光映到了方榕的头脸之上。   就在红芒照到脸上之时,方榕头脑中微微一昏,不由自主地就向面前蛤蟆口中的那一颗红珠吹出了一口气,珠子在里面快速滚动,忽然,它发出一连串恍若来自九幽之下的低沉声音。   “咕咕!”   与此同时,朱雀镜连续不断的轻鸣,也忽然化成了一声声宛如来自九天之上的清越的凤鸣。   两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同时在窄小的石室中碰撞,交汇,久久未能停息。   “杨警官,这是我儿子刘英奇,等下让他陪着各位进去搜查,你看可好?”或许是注意到了杨冰冰冷的目光,也或许是为了自重身价,已经明白了事情根由的刘明原离开了高局长的身边,直接来到了杨冰面前。   “刘英奇?”杨冰就在点头的瞬间,忽然觉得这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   “刘英奇,你就是在聊城那边的省城被人撞伤的那个刘英奇?”还没等他想起来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站在他身侧的孟胜蓝已经一步抢了出去。   “聊城!”一听到聊城这个词,杨冰也一下子想起了他是谁。   “聊城?”刘英奇先是一愣,紧接着脸就沉了下来:“没错,我两个月前在雪城就是被几个小流氓撞过,这位女士你认识我?”   因为孟胜蓝自来了后一直没有说过话,高局长在给他们父子介绍的时候也没介绍过她,加上她穿的又是便衣,所以刘英奇尽管有些怀疑她也是警察,但还是客气的称呼她为女士。   在女人面前,特别是在称的上是漂亮女人的面前,他一直都以风度绝佳而著称,这点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孟胜蓝。我曾在雪城和聊城那里看过你的资料。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可惜孟胜岚县然对他这类人绝缘,根本就没理会他的客气和风度,反而硬梆梆的开始了她的追问。   “嗯,托天之幸,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谢谢您的关心。”刘英奇心里隐隐的一跳,但脸上却也笑容依旧。   “咦,英奇,你和这位孟组长认识?”就在这时,显然已经从高局长那里得知了孟胜蓝身份的刘明原忽然插话过来。   “孟组长曾经看过我受伤的资料,不过我相信我们并不认识。杨警官,孟组长,请!”刘英奇微微一笑,风度极佳的伸手虚引他们入内。   杨冰点了点头,迈步刚要入内,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师叔灵达细若蚊蚋的传音:“师侄且慢,这是道教龙虎宗派中长老苍龙真人刘不愚的豢龙小筑,不可鲁莽失了礼数。”   “豢龙小筑?”   杨冰一愣,停住脚步,再次往半开的大门望去。 第六十三章 无名   第十集 第六十三章 无名   “豢龙小筑?”   杨冰一愣,停住脚步,再次往半掩着的大门望去。   就以大门为界限,庭院中那汹涌翻腾的气机中果然明显带着道门特有的气息。怪不得前面就让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这个苍龙真人以往他曾多次听师门的长辈提起过,而这个豢龙小筑在他出道后的这几年里也曾隐约听人家提起过。   总之一句话,在修行人的这个圈子里,苍龙真人和他的豢龙小筑,都是属于传说中很不一般的存在。特别是这个苍龙真人,不但本身道术通玄,修为深厚,而且更难得的是他在修行人中间的人缘,真可以说的上的是交游广阔,知交满天下。就连自己远在藏域的的师里,上一辈的长老里都有人和他交厚。   看来还真的鲁莽不得。否则即便现在是自己在执行公务,但如果过于鲁莽的话,事了之后也不好向师父交待。毕竟,就算是不考虑自己今后的处境,也要给身在千里之外的师父考虑考虑。不然,下一次自己再遇到困难需要师门援手时,就不好开口了。   想到这里,杨冰转头对孟胜蓝低声说道:“孟组,这里就你我和咱们自己的人进去。小心点。”   孟胜蓝微微一愣,随即便聪明地点了点头,没有张口多问。   一绕过门楼里的照壁,一个充满了江南园林气息的广阔庭院就袒露在杨冰和孟胜蓝他们面前。迎面而来的硕大水塘,水塘上渐行渐远的九曲回廊,水塘之后,那掩映在奇花异树之间的两三幢中式小楼,在夜色和月光的掩映下,和整个广阔的庭院构成了一副分外协调而又自然的奇景。   这让一夜之间,连番搜索过这附近众多西式豪宅的众人都齐齐觉得眼前一亮。一种心旷神怡的亲切味道立时就像浮动在空气中的那一缕缕花草的暗香,浸染了整个身心。   不知不觉间,跟进来的几个人身上散发出的紧张气息迅速的松弛了下来。就连一直绷着脸的杨冰脸上,也出现了一抹赞赏的笑意。只有孟胜蓝,却在这庭院入目的瞬间,整个人却突然的紧张了起来!   因为眼前这庭院的模样和充斥其间的这种气氛,就在这入眼的一瞬间,忽然带给了她一种此曾相识的感觉,转眼之间,就让她想起来了另一个非常类似的庭院。   于是,就在一种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奇特感觉里,她本能的提高了警觉。而心里,也就在这一瞬间,将面前这座大宅的老少主人都同时列为了今后调查的重点。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又再次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个风姿飘逸、青衣长发的出尘少年,要是他还在自己身边的话,这区区一个降头师又算什么东西?   一时间,她不觉又有些神思恍惚。   “这一幢小楼是家父母和我住的地方,傍边那一幢是招待客人的场所,最里面那幢是我爷爷静养的小楼。那些水榭右边靠院墙的地方是家里的工人们居住的地方。两位,要不要我一一带你们进去看看?”   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在前面伸手虚引的刘英奇语气中不无试探的味道。   “嗯,好的,打扰你们了,刘先生。您先请。”杨冰左右扫了一眼,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虚应事故,而是直接的请他带路。   “其实今晚家父和我都睡的比较晚,并没有发现院落里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嘴里不甘心的解释着,刘英奇转身开始带路。   庭院尽管很大,但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很快,杨冰一行人就搜到了最靠里的那幢小楼前。   来到这里,一直在前面带路的刘英奇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杨警官,孟组长,这是我爷爷静养的地方,也要搜么?他老人家年纪很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   听了他的话,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杨冰和孟胜蓝的身上,而孟胜蓝和杨冰,也将目光都投向了彼此身上。   这一路行来,整个庭院里所有的住户的身上都感受到不到任何的异样,对他们的搜索尽管不无意见,但也都相当的配合。而且分成两组仔细搜索过之后,众人都没有发现丝毫不妥的痕迹,所以基本上都已经开始在心里认定这里并没有问题。   现在,面前的这幢小楼里既然住的是人家家里的老人,而这边现在又这么安静,看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所以众特警都将眼睛投向了他俩。因为毕竟,他们是奉命行事的纪律部队,不是靠自己的主观意识来判断对错的松散个体。   可他们和刘英奇一样,都没想到的是,在孟胜蓝和杨冰视线对碰之后,两个人口中竟同时冒出出了相同话语:“继续搜查。”   刘英奇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即便是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他也丝毫没有加以掩饰,只是闷哼了一声后,迅速的退到了一边。   “呵呵,我说今晚怎么这么吵,原来是藏域的故人来访。灵达尊者,老朽失迎,还请多多赎罪。”   就在众人刚要推门而进的瞬间,一声苍劲有力的笑声忽然从亮起了灯的二楼上朗朗响起。紧接着,就听一个人急匆匆的脚步声来到了楼门口,门被打开了。   “咦?你们这是? 英奇,这是怎么回事 ?”   门一开,抢出门来的人影像是被门前荷枪实弹的众特警给吓了一跳,站住之后,声音猛的大了起来。   “静云师叔,他们是来执行搜索任务的特警,这位是杨警官,这位是孟组长。他们准备上楼去搜索疑犯,我正要给你们通报呢。爷爷呢 ? 他也下来了?”   看到自己的师叔出来,刘英奇这才往前靠了几步,装模作样的解释道。   “疑犯 ?”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人静云脸上明显一愣,随即把目光投向了一脸尴尬的杨冰身上,目光中满是惊疑。   而此时的杨冰却在楼上那笑声出现的时候,一下子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人家根本没露面,就一下子直接点出了自己这边,隐在暗处的灵达师叔的存在。同时还摆出了通常所谓的江湖礼数来应对。   与此同时,在笑声响起的最初,自己身上也被一阵清风似的东西一扫而过,显然人家也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师门来历。这样的情势下,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   是按照师门的规矩来打招呼,还是应该按照自己执行公务时的身份,来个置之不理?如果现在自己手中有明显证据的话,这倒也好办。可现在自己只是泛泛的搜索和淡淡的怀疑,一旦自己仗着公事的身份硬来,而事后却又发现不了问题,那岂不是平白的为师门惹了一麻烦?   要是按照师门的规矩来的话,自己势必不便再进去搜索。可一旦这样轻易放手,那自己今晚一再的坚持搜索岂不成了儿戏,搜索的意义何在?   彷佛感觉到了他心中的犹豫,又似乎看不惯出来的这个道装中年人对自己的轻视,就在杨冰陷入两难的困境,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孟胜蓝忽然踏前了一步:“这位是静云先生是吧?我们现在在执行公务,搜查一个极度危险,而且可能躲在这片区域的疑犯,情非得已,多有打扰,还请你们能大力配合。现在请你让楼里的人全都出来,我们要进去搜查。”   “咦?不是灵达尊者驾临,看来是我老头子失察了。英奇,静云,这是怎么回事啊?”就在她刚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一个白发白眉白胡须,身穿一身青布长袍的老人缓缓踱出了楼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被他平静悠远的目光一扫,心头立时安静了下来。同时还在心头硬是莫名的涌起了一中感觉,这老人好慈祥,好和善啊。   “爷爷,是这样的……”   等神态恭敬的刘英奇迅速给他做了解释,并为双方做了简单介绍后,这名叫刘不愚的老人闪起精光的双眼一扫神色有些尴尬杨冰,然后又在孟胜蓝的身上微微一停,呵呵的笑了起来:“既然是警方在执行公务,那英奇和静云你们就不该在这里浪费他们的宝贵时间。遇事头脑糊涂,分不清轻重,自己回去面壁三日,好好反思一下。”   说完这些话,他身子往边上一让,伸手虚引:“各位请,楼里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请尽管搜查。”   孟胜蓝微微一点头,回头看了站在那里不动的杨冰一眼,就径自带着六位特警进了小楼。   “杨警官是藏域息结宗的门下?你门内的长者们一向还好吧?”就在孟胜蓝他们进入小楼大门的同时,杨冰耳边响起了刘不愚低低的声音。   “师尊和长老们都还好,多谢前辈关心。今日杨冰公务在身,失礼的地方还请前辈多多见谅。”   杨冰一看事已至此,人家不但配合了自己的公务,而且还亲自找上来私下开口,要是自己再不开口,那就真的太过小气了。所以也就坦然承认,并且抱拳向这老人道歉致意。   “那里话,你是公务在身,老朽要是连这点都不明白,那岂是白活这么大年纪了。哦,对了,你们追查的是什么样的疑犯?要是不能说就当我没问,老朽只是奇怪怎么连你师门都惊动了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刘不愚淡淡的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他这一问,反倒提醒了杨冰,眼前这鹤发童颜的老人可是修行人中宗师级的人物,出身源远流长的古老名门宗派的资深长老,尽管眼下搜查没结束时,还不能完全排除可疑,但在自己的感觉里,他和那种下三滥的降头师勾结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要是那样的话,如果自己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和指点,会不会能尽快破案,抓住那隐在暗处的降头师和他的同伙呢 ?   想到这里,杨冰暗里一咬牙,就将今晚发生的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遍。   “炼飞头降的降头师?他还和本地的修行人勾结?”一听完他说的那些事,刘不愚的身上忽然也充满了森冷的杀机。   那是一种杨冰根本无法探到边界的浑厚气息,就在感应到它的一瞬间,杨冰拼命想立在原地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接连摇晃着,腾腾地向后退去。连着退了四步之后,杨冰终于忍不住了:“前辈,刘前辈!”   浑厚而森冷的杀机就在他叫声响起的瞬间忽然消失。与此同时,他耳边响起了刘不愚苍劲歉然的低沉声音:“一时激愤,老朽失态了。”   “晚辈没事,前辈您看看这降头师和他同伙可能会躲在哪里?”既然已经开口了,杨冰自然想知道他的判断,所以一等身子站稳,就又急着问道。   “你说他们最后消失在这附近?可今晚你们来之前,我做功课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这附近有异样的动静,所以我觉得隐藏在这片区域的可能性不大。但你师叔也应该不会看错,这倒有些奇怪了。”   说着话,刘不愚皱起了眉头,稍微沉吟了一下后,他忽然又问道:“刚才你说在紧要关头被人用旗令破法,致使那降头师遁走。那面旗令现在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或许还能从那上面看出些端倪来。”   “那面旗令还在,不过我和师叔都看不出它是属于那一派的。”说这话,杨冰从兜里拿出了那面残破的小旗。   “七煞玄武令?”   几乎就在看到那面残破小旗的同时,一脸惊讶的刘不愚就认出了它的来历。   “前辈认得这东西? 它是那一派的?”   杨冰一听有戏,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孟胜蓝他们进去搜查都有一会了,但是里面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眼瞅着摆明了这事和刘家没啥关系。这种情况下,还能意外的得到这样的线索,怎能不让他动容?   “这七煞玄武令是巫门六宗里玄武宗秘炼的五宝之一,共有七面这样略有不同的小旗组成,合称七煞玄武令。据老辈们说,这略有不同的七面小旗分开来各有不同的妙用,合起来就能摆成号称连陆地神仙都能炼化的七煞阴雷阵,非常的厉害。   怎么现在这东西又会出现这里? 按理说它们应该都失踪了有两百年之久了啊。奇怪,莫非那些玄武宗的余孽又死灰复燃了?”   他在这边摆弄着这面残破的小旗令自说自话,可把等在一边的杨冰给急坏了:“前辈!”   “哈,你看人老了就爱这样自言自语,都忘了回答你的问题了。这旗令原本属巫门玄武宗所有,但是玄武宗因为自己倒行逆施,千百年流传到后来,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让人不齿的邪门,别说咱们这些正道的修行宗派看他们不合适,就连当时巫门六宗中其它的几派都耻于和他们并称六宗。   到了满清乾隆年间,据说他们又为了争夺一本邪书,将那本书的原持有人的一家老小二十三口用秘术灭了门。结果他们事后处理尸体的时候,正好被京城白云观的一个弟子给看到,最后他们就连那白云观的弟子也给灭了口。   但当时他们百密一疏,在最终灭口前,让那白云观的弟子用他们门内的密记将这件事的原委给留了下来。结果大半年后,被人发现送到了京城白云观。   结果,白云观上下群情激愤,再加上和他们交好的各大名门都对玄武宗以往的所作所为很是不齿,结果这件事就差点演变成了当年的巫、道之争。   最后,都因玄武宗那些年自己闹的实在不象话,结果从双方开战到最后,都没有一个巫门的宗派向他们援手,就连玄武宗宗主在最后被灭派之前发出的巫门血柬,都没有一个巫门宗派肯接。   最后的结果,就是巫门玄武宗在这世间被连根抹去,成了传说中的名词。也就是从那以后,他们当年号称威力无比的五件秘宝也全都失了踪。成了只有老辈人在闲谈时,才会偶然提起的东西。   就连我也一直以为它们都随着当年玄武宗的湮灭而消失了,可没想到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竟让我连续见到了两面这样的七煞玄武令。这真令我吃惊,难道玄武门的那些余孽真的又借着外人的势力,死灰复燃了?”   “ 啊?前辈之前还见过另一面七煞玄武令?”原本听到玄武宗已经在两百多年前被灭派时,就有些失望了的杨冰一听到这里,精神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几天前刚刚见过另外一面,是从我孙儿公司下属的一个开发区工地上发现的。十几天之前,那工地上忽然报告说晚上闹鬼,所以我叫门下的弟子过去看了一下,结果发现那里并不是闹鬼,而是有人在用另一面七煞玄武令在搞鬼。”   说到这里时,刘不愚的脸色微微一变,犹豫了一下后不说了。   “前辈,结果呢?弄清楚是谁在搞鬼么?”杨冰一看大急,眼看好端端要说到重点了,怎么忽然就停住了呢 ? 看来这人年纪大了说话就是爱大喘气,真是急死人了。   “具体是谁在那里搞鬼,其中内情复杂,老朽一时间也说不明白。不过那面七煞玄武令却还是被我门下受伤的弟子给带了回来。此时正在我房里,稍等一下等你们的人搜查完了我再给你看。”   “哦?前辈门下的弟子受伤了?是谁干的? ”   杨冰在刘不愚说话的时候,就发觉此时的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再一细听他话里的意思,就更加断定这闹鬼事件背后有了蹊跷。要是这会能挖出来的话,说不定对自己现在正在追查的案子大有帮助。所以干脆就厚着脸皮,不识趣的继续追问。   “嗯,不但是我们下的四个弟子都受伤了,就连茅山门下的紫鹤真人他们三个人也都煅羽而归。不过这件事内里情况复杂,杨冰你就不要多问了。我也知道你急着追问,就是想知道这七煞玄武令现在到底是归谁所有,想借着这个线索,找到那个降头师。   本来这件事还有些难度,不过现在既然你手头有这面小旗令,又遇到了我,也未必就见得有多难了。”   一口气说道这里,刘不愚的面色一沉,恨恨的说道:“既然这些不知死活的下三滥跑到了我家门口闹事,那么就让老朽助你一臂之力。也免得让他们以为我龙虎宗的人就比人家全真派的好欺负,再三的过来骚扰。”   说完这些,长吸了一口气的刘不愚脚步一晃,无声无息的退进了门口小径傍的树荫里消失不见。   门口,只留下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的杨冰,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队长,为什么不干掉刚才的那家伙灭口?”   或许是连日来的追杀和逃亡,已经彻底的将贺小疯子这几年来辛辛苦苦在这些手下心目中建立的威信消磨殆尽,也或许只是说话的这家伙本能的警惕。贺小疯子一进来关上门,便马上遭遇了仅剩的这三名手下中,平时话最少的黑二的诘问。   凶狠的瞪了他一会,看到他和另外两个手下的双眼中都微微露出了畏惧,贺小疯子这才把目光挪开,淡淡的答道:“因为我想考虑考虑他们的条件。他们既然能这么快就找到我们,并且敢找上门来,那就证明他们在这城市中的实力比警方还要雄厚,干掉他一个跑腿的小卒子,能顶个屁用。”   “可是现在情势这么危险,再说队长你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回去狠干一票的吗?再考虑他们的条件还有什么意义?”   看到他脸色有些缓和了,另一个手下黑三有些不解的开口了。   尽管现在他曾经多达四十几个的手下现在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三个了,而且为了逃命和伪装,身上所穿的衣服也早已经不再是黑色的紧身服,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再称呼自己这三个手下时,叫他们的编号,黑一、黑二、黑三。   而这些手下,也依然在称呼他时,习惯性的叫着训练营时的职衔,队长。这一点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点上一颗烟,精瘦的贺小疯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叹了口气:“唉,形式比人强啊。原来我想带着你们回训练营,再招募一批人手和弄些军火,杀回老家报仇并重组长风集团。可是没想到转眼之间训练营被毁,咱们也成了别人狙杀的目标。   现在咱们实力大减,随时随地有全军覆灭的危险。这种情势下,还奢谈什么回去狠干一票?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首先保住咱们几个人的小命再说.至于以后,我相信凭着咱们这些人的身手,不管走到那里都会受到重用。   只要等咱们静下心来,耐心的在别人的手下挨到这风声一过,到时候咱们的羽翼也该丰满了,那时候想干什么还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说到这里,他瘦削的脸上闪过一抹略带疯狂的杀机,瞧上去分外的狰狞。   “既然有这个打算,那队长你刚才干吗不直接答应下来?难道不怕他们失去耐性吗?”   “笨蛋!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现在整个道上有几个具有你我这般身手的人?你以为人家只看上的是你我手上的这些火力么?我告诉你,不是!   人家看上的是咱们能拖着尾随的那些狗屁警察转战南北的身手和头脑。只要咱们一天不落网,咱们在道上的身价就会一天天的往上涨。你说咱们在拥有了现在这般如日中天的身价之后,还用得着担心他们会失去耐性吗?   本来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去想归依到那一家势力的这些事,但是现在咱们转战了这大大小小的七八个省市,却只有今天来的这家伙所代表的势力能在警方之前,咱们刚刚找好落脚地的时候就找到这里,这说明这群家伙的势力大的惊人,有资格让我开始想这件事。   但尽管这样,咱们也不能自己看低了自己。所以才不能在人家刚刚抛出一根骨头的时候,就像狗一样的低头摇尾巴。   我要等他们露出他们的真实面目,肯认真开出最高价时,才和他们具体谈条件。你们懂了吗?我这是在为咱们大伙着想,以后不要再随便就提这种没脑子的蠢问题。现在准备睡觉了,谁来先值今晚的第一班 ?”   就在越说越兴奋的贺小疯子在他手下连连点头的虚荣中结束他的这番说辞之时,“啪”的一声轻响中,屋内的日光灯忽然爆成了粉碎。   黑暗,就在四周忽然响起的那阵恶魔般呻吟的异声里,君临到了屋内。紧接着,凄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就接二连三的在这片黑暗中响起。   “快点,再快点!”   不停的低声催着已经把油门快踩到了底的司机再加速,杨冰就在几乎已经飞了起来的警车那疯狂的警笛鸣叫声里,再一次隐隐感应到了那降头师充满血腥和邪恶的气息。   他知道,这次自己在刘不愚的帮助下,真的找对路了。   刚刚,就在刘家大院里,孟胜蓝他们搜寻无果,从小楼里出来不久,消失在小径傍树荫里的刘不愚也走了出来。   一出来,头脸上微微见汗的他就告诉杨冰,就在这座城市的南边,距离他刘家大院大约十五公里的一片居民楼之间,隐隐有与七煞玄武令上残留的气机非常相似的气息散发。同时,那里似乎还有另一股非常阴冷和血腥的气息也掺杂在其间。   听了这话,同时也得到了师叔传音,点破刘不愚刚刚施展过他们龙虎宗秘传辨气术的杨冰那还敢有半点耽搁?   他几乎就在道谢并拒绝了刘不愚派门下帮忙的同时,就飞快的带着听到他命令后集结的特警们冲出了刘家大院,一上车就快马加鞭的赶往了城南。   对于他来说,只要那家伙和他的同伙没有刻意的用敛息术收敛他们的气息,那么他只要知道大致的方位,在七八公里的范围内,全力施术的他就能感应到那降头师的特异气息,更何况现在还有师叔和师兄他们几个在暗中协助!   现在,随着目的地的迅速接近,他果然感应到了那下三滥的降头师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血腥而又邪恶的气息。而耳边传来的师叔传音,也更加的确定了他的感应和认知。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能在师叔他们之前赶到那里,否则,今晚的他真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本来么,抓降头师是他自己答应当地的警方,接下来的公务。而师叔他们,只不过是他在和降头师交手之后,自度力量过于淡薄,所以才请师门派来的援手。   现在,在忙了这半夜之后,因为身份尴尬的关系,他们只能隐在暗处帮忙。就连此刻忽然展开的新一轮追捕,自己都不能派车给他们代步,反要他们用自己苦修的秘术再次赶到那里。   这种情况下,如果现在自己再不能尽快到达的话,一旦让师叔他们提前到达,以灵达师叔那种除恶务尽的脾气,他肯定会上手就会用秘术将那草菅人命的降头师,以及帮助他的下三滥给一举慈悲。   如果那样,不但会让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而且还会给下一步的结案遗留下问题。所以他只能一个劲的催着已经汗流满面的司机,加速,再加速。   “已经够快的了,你没看到油门已经被踩到底了么?尽管现在是半夜,路上没什么人和车,可是以咱们现在的速度,这一路上无数个十字路口中要是忽然窜出个人、或者车来,绝对会出问题。杨冰,你最好能静一静心,不要再催了。”   和整个人已经开始兴奋了起来的杨冰不同,从刘家大院出来一上车后,孟胜蓝就一直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很少说话。本来杨冰还以为她也陷入了大战前的紧张中,正在积极思考着怎么进行抓捕呢,没想到她忽然开口,竟是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句。   要光是这样还好,杨冰也会以为她这是在担心车太快会出事。可她语气中充斥的那种感觉,听上去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尽管他现在也在高度紧张中。   “孟组,你好像对眼下的这次抓捕有不同的看法?”杨冰一边继续留意着那降头师气息出现的方向,一边在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问到。   “说实话,我有些存疑。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你继续留意吧,我会全力配合,其它的事等回头再说。”   无声的淡淡一笑,孟胜蓝说这番话的时候,倒是充满了坚定的味道。   同样无声的笑了笑,杨冰双眼中的光芒忽然大涨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头一个冲进屋里的杨冰一看到屋子内那令人作呕的现场,顿时就像被定身术定住了一样,愣在那里。   “情况怎么样?”第二个紧跟着他冲上来的孟胜蓝因为他的忽然停住,而差点撞上了他的身体。   “啊!”   等他无声的往傍边挪开了一些后,看到了屋内情况的孟胜蓝也顿时愣在了那里。   房间内,被他俩身后直射来的强光照射下的墙上和地上,到处都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光和残肢。猩红的血像是被喷射了出来一般,几乎染红了正面的那一整面墙。   地上,同样醒目而又惊心的血泊中,几个人的残枝断臂抛洒了一地,最让人觉得恶心的,是正对着房门口的那颗脑袋。似乎被野兽硬生生从脖子上撕裂下来的脑袋上,那大片大片猩红的血污中,贺小疯子那一双充满了惊恐和不甘的眼睛还睁的圆圆的,绝望的瞪视着门口愣住了两个人,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杨头,孟组,请让让。”   就在他俩呆若木鸡般的愣怔中,皱起了眉头的特警们鱼贯而入,开始了进一步的检查。   “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充斥在杨冰一片空白的脑海中的,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唯一的呐喊。   “为什么会这样 ?”   同样,脑海中也同样不停盘旋着这个问号的孟胜蓝心里,也丝毫没有亲眼见到了贺小疯子和他的三个手下毙命在此时,应该涌起的兴奋和轻松。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特警们的叫声:“杨头,孟组!”   旋风似的踩着血泊冲进屋内,在里间更为血腥的现场,那面正对着门庭的墙上,被人用床单沾着鲜血,狂草似的写下了七个大字:“小子,你给我等着!”   更可恶的,就是在那面墙的下方,那张被特意掀开了被褥的大床中间,那两具干瘪的尸体正中,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大便正堆在那里,无情的嘲笑着他们来临。   “我操你祖宗!”   失去理智的怒吼声中,杨冰狠狠的一脚就往身边的门框踹去。   “砰!”的一声巨响中,半掩着的门连着门框,一起在碎灰尘土的飞溅中向外飞了出去。   “杨冰,你冷静点!”   同样被瞬间激怒了的孟胜蓝却还没有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就在门和门框砸到对面墙上发出的又一声巨响里,她高亢到似乎在尖叫的声音同时在杨冰的耳边炸起。   猛然停住的杨冰回头,狞猛到彷佛要吃人一般的他盯着孟胜蓝,绷圆了的那双眼睛中已经充满了一片血红。   眼眸中同样四溢着滔天怒火的孟胜兰此时脸色却异常的平静,冷冷的,她用几乎可以将血液都凝结住的冰冷,慢慢说道:“杨冰,冷静!”   两双眼睛的视线相撞,似乎都在两人眼眸的最深处撞击出了同样的心声:“冷静!,现在需要的冷静!”   缓缓的合上自己血红的眼眸,杨冰在低头往外走去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从他心里滚出的那两滴热泪。   因为那是男儿的心被深深的羞辱之后,才会出现的眼泪。   比血还要珍贵和晶莹。   因为只有比它多出千百倍的血,才能凝结、或者弥补出它的价值!   漆黑的暗夜中,另一双血一般猩红的眸子又开始了它冰冷的凝视! 第六十四章 插曲   第十集 第六十四章 插曲   方榕回到聊城,一踏进聊城宾馆的门厅,就发觉熟悉的宾馆大堂经理在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服务台那边的两位小姐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那种怪怪的,一副好笑却又不敢笑的样子。   “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合适?”压住心头微微的不安,方榕含笑踏上二楼。   “方总好!”楼梯上,迎面碰到的二楼服务员热情的打着招呼。   “你好!”不假思索的点头致意,直到她走过去了,方榕这才发觉她刚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管自己叫的是方总。   从刚才那声他平生第一次听人叫方总的称呼里,他已经猜到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天,赵三和罗发荣他们干的很不错。不然自己也不会从离开时的方先生变成了方总。   “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方总了啊!”就在含义莫名的慨叹声里,方榕加紧了上楼的脚步。   刚拐进被他们七星全包了的二楼长廊,他一眼就看到长廊的尽头,王小明一个人正面对着吴冷泉的门,孤零零的跪在那里。   奇怪的是,前几天还算热闹的二楼长廊里,此刻静悄悄的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小明,你跪在那里干什么?”好气又好笑的赶紧了几步,方榕来到了他的身边。   到了这时,他已经有些猜到楼下那些服务员们在笑什么了。紧跟着,他注意到此时的王小明双唇干裂,脸色发灰。头脸之间更是布满了黄豆大的虚汗,看样子已经在这里跪了不少时间了。   他为何会跪在这里?莫非做了什么错事得罪我老?   方榕看到他现在这样,心里一紧:“小明,怎么跪在这里了? 快起来说话。”   王小明还是没理他。   看他眯着眼睛,莫非是睡着了?带着一肚子的好奇,方榕伸手轻轻的推了他一把。“小明,小明!”   “师父,你回来了?”   好像忽然从昏沉中被惊醒了,眯着眼的王小明打了个激灵,连眼都没完全睁开,嘴里就嚷嚷了起来。   不但如此,看样子还陷溺在昏沉中的他是一转身,头都没抬一下,手却向后抱了过来。   “师父?”方榕在心里一愣的瞬间,双腿已经被他抱了个结实。   “小明,小明!”被他抱住了双腿的方榕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弯腰轻拍着他的肩膀,等他自己醒过神后放手。   “啊!榕哥!”   此时已经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王小明抬头一看自己抱住的是他,那张泛灰的脸顿时红的像个猴子屁股,紧抱着他腿的双手也像触电般的缩了回去。   “榕哥,你回来了?”在含笑的方榕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缩回了双手的王小明依然跪在那里,半低着头,神色尴尬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嗯,刚回来。小明,你怎么跪在这里?”方榕也不拉他,只是蹲下了身子,含笑望着他问道。   “我想拜吴老为师,和他学医术。可是吴老不答应,所以我就跪在这里等他答应。”低着头的王小明的回答,并没超出方榕刚刚从他举动中推断出来的范围。   他果然是想拜吴冷泉为师,可这又是为什么?   “小明,你为什么会忽然想起拜吴老为师,三哥知道吗?”方榕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忽然要拜吴冷泉为师,只好再次问他。   “三哥他干脆不理我!”这句话冲口而出时,又羞又急的王小明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强忍了三天三夜的泪水终于还是冲出了他的眼眶。   迅速的低下头,王小明死命的把头往自己怀里塞。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特别是面前这个方榕,他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   “ 哦,那你继续,我先回去了。”出乎王小明的预料,方榕并没有再问他什么,也丝毫没有继续劝他地意思。就那么站起身,淡淡的交待了一句后,转身走了。   王小明心里虽然对自己刚刚夺眶而出的泪水又羞又恼,但依然对此时方榕的不尽人情,也有些的诧异。   以往地方榕好像不该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他也变得和三哥一样了?   他刚想抬头看看,却又听到走远了的方榕那里传出了声音:“现在三哥他们在那里?”   “三哥到我们以前临时聚会的地方开会去了,其它的人我不知道。”差点让方榕给看到泪眼的王小明,死死将头埋在了麻木的双腿上,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这一刻,他已经下了决心,不到脸上的泪痕完全消失干净,他就绝不抬头。其实,已经昏昏沉沉的他忘了,泪痕除了自然风干之外,还可以被人自己给擦掉。   回到住所兼的办公室,方榕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带回来的衣包杂物之后,坐在那里稍微静了下心神,就决定先去赵三开会的地方找他。   他知道,已经有了宾馆二楼会议室可用的赵三,如果不是遇到了特殊情况,绝对不会再去用他以前只有在情况危机时,才会招集手下开会的地方去开会。   莫非自己不在的这几天,他那群手下又闹出事来了?   就在方榕心里这么担心,准备出去找他的同时,一脸怒意的赵三正瞪大了眼睛,用他那双锐利凶狠的虎目瞪着他的那群手下,让窄小的房间内,充满了呛人的危险气息。   “三哥,并不是兄弟们想故意找给你找麻烦,只不过达叔那老东西欺人太甚。   每天不是揪这个兄弟回警局去问话,就是当街逮住那个兄弟,在大庭广众之下搜身羞辱。   而且我们越是老实,他就这么恶整的越来劲。你说我们这次回来都干什么了?这不都规规矩矩的想跟着三哥你作回正经人么?他干吗整天吃错药了一样的和我们过不去?   今天长贵哥也是忍不下这口气,冲他吼了几句,结果他立马又将长贵哥给铐回了局子。听说还要拘留他十五天,你说这种日子我们怎么过得下去?所以兄弟们才合计着想去教训教训这老东西。   其实,我们也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并没想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三哥你就别生气了。再说这不我们都还没去吗 ? 三哥你就消消火,别生气了。”   看到赵三从进屋后,就冷着脸拿眼睛瞪着自己这些人,这三十几个被赵三急召到这里来开会的大汉中,以铁蛋和包打听为首的几个心里有鬼的人,马上就胆虚了。   还是包打听机灵,一看赵三脸色不对,那双闪着寒光的双眼不时的在自己几个人脸上扫来扫去,没过一会,他马上就明白是他们几个人暗里合计定下的事露馅了,所以就赶紧开口坦白和解释。   因为跟了赵三这么多年,他太了解赵三的脾气。如果现在自己不说,等一会要是让赵三给点出来,那等待他们这些人的可不是一般的教训,十有**是要受辟头之苦的。   而以往在这种类似的情势下,只要他们自己先坦白出来,再说明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如果理由充分的话,赵三不但不会处罚他们,反倒有可能会带着他们去出了这口恶气。所以他第一个站了出来。   “是啊,三哥,别生气了,兄弟们也就是忍不下这口恶气,才想乱想法子而已,并没有要恶整的意思。   不过达叔这个老家伙最近实在是很过分,他凭什么整天就这么消遣我们?长贵哥才被他从局子里放出来两天,今天又给弄进去了。这几天那个兄弟没受过他的气和羞辱?三哥,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一看包打听站了出来,另一个主谋铁蛋也站了出来。和软语相求的包打听不同,他的话里还是明显的带着一股子怨气。   冷着脸的赵三听到这里,脸上表情不变,不过心里却涌上一阵酸楚。   他知道,原本对自己这些人还略有容忍的达叔现在之所以变成这样,这完全是因为自己从他眼皮底下,眼睁睁的被放出来给刺激的。   其实当初在和方榕商量,最终由方榕请动背景如迷的林长青出手帮忙的那时起,赵三自己就已经考虑到这样做会激怒警方,进而对今后的自己会产生不利后果。   但是,自度已经和被天妖附体的方榕一样,早就没有了将来的赵三,还是没预料到这件事在激怒了聊城警方的同时,还将达叔也给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初他投案的时候,之所以选择了达叔,就是希望能借着自己投案的这番举动,把自己的诚意和不得已带给达叔,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原本想着,就算自己在通过林长青暗中帮忙,从法律的层面上将自己弄出来后,也还可以用继续待在聊城,并不远走高飞的举动来证明自己并不想逃避什么的意思。   可没想到这些在他以为会让达叔理解的举动,却恰恰成了让达叔更觉羞辱的证据。对于这一点,从前几天达叔忽然开始频繁做出针对他手下的这一系列举动的最初,他就已经隐隐有些明白了。   可当时,整天被诸事缠身的他,实在没有顾上这个。只能抱着这只是向来通情达理的达叔一时的气愤和冲动,发泄上几天后就能停下来的侥幸念头,想拖过最忙乱的这段时间,以后再和达叔做进一步的沟通,争取他的谅解。   可没想到,今天下午,就在他正准备再去聊城电厂催一催的时候,近来一直跟着包打听他们一起厮混的黄毛,却慌里慌张的跑来找他,偷偷告诉他王长贵又被达叔带回了警局。而铁蛋和包打听他们知道后,就忍不下这口气,准备今晚在达叔回家的路上埋伏,他们要给达叔放黑砖。   赵三当时一听到这消息就急了,在这时候给达叔这样的人放黑砖,这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找死吗?   所以他立即紧急召集所有的手下开会,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群胆大妄为、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因为这些天来,赵三已经为了给他们解决出路而操碎了心,没想到他们不但不领情,而且还要偏偏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和刚刚有一点良好局面的七星实业找事。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赵三才算是真正的死了让他们自己选择出路的心,决心用铁碗来让他们服从自己的决定。   可没想到,把他们召集到这里之后,他们就能聪明到不等他开口说话,一下子就把整个事情的原委都统统倒了出来。这在出乎他预料的同时,也让他的心,再次隐隐的痛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祸的啊!”   想到这里,赵三长吐出一口闷气,心一横,自己就暗暗在心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既然这个决定已经做出来了,那么他们准备偷偷放黑砖的事就可以暂时放过不提。   于是,赵三脸上收起了冷漠,反而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准备偷偷去放黑砖这件事,就算你们解释的有道理。这件事就此打住,谁都不许再在暗里捣鼓这事。达叔方面,三天内我去搞定。   我这次找你们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现在你们给我说说,为什么书店那边招人你们没几个过去?保安公司那边招人你们也还是没几个人过去,就是去了的人没过两三天也都又不去了?难道你们就想这么游手好闲的等着我养你们一辈子?就算我肯养你们一辈子,难道你们的父母和老婆孩子也要靠我来养一辈子?”   话说到最后,赵三的声音里明显出现了冰冷的意味。   “三哥,我们不是那意思。”包打听一看这下糟了,现在的赵三比刚才冷着脸的时候还要生气,所以犹豫着扫了低头抽闷烟的各人一眼,小心翼翼的解释到。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说来听听啊。”赵三的眉锋一挑,有些阴阴的问道。   “是这样的三哥,不是兄弟们不想去开书店、做小老板,可是我们这些人,三哥你也知道,打小就都不爱念书,所以才出来混。你说现在让我们去卖书,那不是笑话吗?所以除了喜欢看小说的丁家那两兄弟外,我们就都没去了。”   包打听一看赵三真的要怒了,所以赶紧急着解释。   “嗯,那保安公司呢?难道你们这些人连保安都做不了?”赵三的眉峰再次往上挑了挑。   “保安公司……”迟疑着,一直在一个人苦苦应对的包打听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人。   到现在,他们个个还都低着头死命的抽烟,没人出来帮自己说一句话。他心里一恼,再加上那理由也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所以就干脆头一低,也不吭声了。   “说啊,怎么都不说话了?妈的,平时不是都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一群孬种!”   赵三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一群人,越说越怒,最后他就在那声孬种的厉喝声里站了起来,一把掌将身旁的八仙桌拍的摇晃了起来,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   “三哥,不用再这么拍桌子瞪眼睛的,兄弟们不说,我铁蛋告诉你就是。”   就在他怒火再次狂升的前夕,一直低头抽闷烟的铁蛋猛的红着眼站了起来,看样子他也生气了。   而这,也是在赵三成为他们老大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在他发火的时候,站起来和他硬顶。   “嗯,你说!”尽管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顶撞自己,但是赵三却并没有如其他人想象的那般生气,只是狠狠的盯着铁蛋看一会了后,反倒收敛起了怒气。   就在这时,方榕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方榕?你回来了!”赵三一见他,郁怒的心情就立刻好了许多。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就不用再支撑的这么孤单了。   “三哥,你觉得我这么做合适吗?当时我没办法问你的意思,只好就那么说出来了。”   等方榕和赵三走出那间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用的临时聚会地时,夕阳和晚霞已经映红了西边的天际。   “在我因为太忙而疏忽和他们沟通的现在,这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你说,我还能说什么?”就在斜阳的余晖里,赵三夸张的耸了耸肩,笑了。   “那就好,不然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呵呵。”同样也感觉到十分轻松的方榕也学他的样子,耸了耸肩膀后,笑了起来。   刚才,就在方榕进去和赵三他们经过简短的招呼之后,集会继续进行。正要说话的铁蛋也没当他是外人,径自就将他们不去保安公司的理由说了出来。   他话说了许多,不过总结起来意思只有两个,一是这么多年在街上晃荡,自由惯了,去了保险公司怕受不了那里的约束。   二是他们不想去给别人当手下,只想等着聊城酒楼再度开张之后,继续去那里帮忙。   总之一句话,他们是除了赵三之外,不想受别人的指挥。要是三哥觉得他们这也算错了的话,任凭他怎么处置都行。   他们这样一表态,当着方榕的面,赵三反倒不好再硬逼他们就范了。   因为自己兄弟们的脾性赵三自己清楚,本来出来混的这些人就很光棍,很爱面子。如果自己在方榕面前,还按照原先想好的那种方式硬来的话,恐怕一方面会寒了他们心,另一方面,也会让已经钻了牛角尖的他们,对方榕此时出现的动机产生误解,反倒毁了他们近来刚刚和方榕培养出来的那点认同。   如果那样的话,就算今天表面上他们肯因为的自己压力而就范,但是以后时间长了,还难保不出现其它古怪的问题。   还好,就在这敏感的时候,方榕站出来说话了。   首先,他直接告诉面前的这些人,赵三之所以冒着致命的危险再度出现在聊城,就是因为割舍不下他们这些跟着他多年的兄弟。赵三现在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们今后的出路。   其次,眼下这出现在聊城的七星保安公司只是七星实业的一部分,而七星实业是由他和赵三,还有其它两个朋友合伙开办起来的,所以到七星保安公司去做保安,并不是去给别人当手下,而是为了更好的给七星实业将来的一大堆项目提供安全服务。   另外,聊城酒楼现在也已经由赵三将它做成实物股本,变成了七星实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就算他们以后去酒楼帮忙,也还是在给七星实业帮忙。这在实质上,和现在去保安公司并没有任何的分别。   而且新开的聊城酒楼除了必要的人手之外,并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容纳下他们这么多的闲人。因为他们并不会厨艺,除非他们愿意去做跑堂的服务生。   除了这些项目之外,还可以供他们自己选择的出路有两个,一是去到已经被七星实业收购的聊城印刷厂、食品厂和水产养殖厂当学徒。   二就是由七星实业代表赵三,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不愿意纳入这个体系的人三至五万的现金,做为他们今后谋生的本钱。   但同时,凡是拿了钱的人,也就从此和已经成了七星实业大股东兼总经理的赵三断绝了以前的关系,再无任何瓜葛。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就是这么两条,随便他们自己怎么挑。   结果,这些话经过赵三的默认,让那些混混们乱了好一阵。不过最后结果还算不错,除了已经对赵三产生了不满,而且也已经在道上厮混惯了的铁蛋一个人,表示要拿钱走人之外,其它的所有人都决定留下来继续听赵三的安排。   而赵三当时就再次告诉他们,以后不是听他赵三的安排,而是听整个七星实业的安排。   于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危机就在这斜阳的余晖里变成了过眼的云烟,赵三心头的重担总算放下了一半。   可是他随后又想到另一半,刚刚轻松了一点的心里又充满了一种苦笑不得的沉重:“方榕,你回来的时候见过小明了 ?”   “呵呵,见过了。他怎么会忽然想要拜吴老为师的 ?我看他好像已经跪了不少时间,不过我没多事去管他。”   “嗯,已经跪了有三天三夜了,我也一直没去理过他。”淡淡的苦笑着,赵三说到这里,忽然站住脚步,正色问道:“方榕,你对小蒋有什么打算?”   “我对小将有什么打算?”方榕一愣,随即就在夕阳的余晖里,淡淡的苦笑起来:“三哥,你说我能对小将有什么打算?”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方榕心头还是没来由的闪过了一丝苦涩。   现在,他已经基本明白赵三问这话背后的意思了。忽然间,他失去了继续张口的兴致。   而赵三,也在深看了他一眼后,轻轻拍着他肩膀叹了口气:“咱们两兄弟,是命里注定的天煞孤星。”   方榕抬头,两人相视苦笑。就在夕阳那一抹最后的余晖拉下的长长影子里。   “达叔,我等你好久了。”   夜幕降临时分,达叔刚从警局出来,就迎面碰上了向他走来的赵三。   “哦? 赵总还会有事来找我?不过我今天已经下班了,如果是公事的话,明天请早。要是私事的话,免谈。”   冷冷的扫了赵三一眼,达叔将拿在手里的帽子戴到了头上,脚步都没停一下。   “达叔,我有些话想和你说。”眼睛被他头上忽然白了一半的白发一晃,怒气上涌的赵三不由的又放缓了口气。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要是想救你手下的杂碎出去的话,再去省城请那位大律师吧,看看他还有没有办法将拘留的人也给弄出去。”这次达叔连横他的那一眼都给免了。   “真不给我赵三一个解释的机会?”听到他口中的那声杂碎,赵三的声音也变的阴冷了。   达叔心头怒气狂涌,刚要停步怒斥,却又在转头的那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好!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跟我来。”   因为就在转头的那一刻,他看到半影在灯光下,半影在暗处的赵三站在那里,眼里带着几分瑟瑟的寂寥和几分冰冷的决绝,就像一头随时会消失在黑暗深处的孤兽一般的孤单。   他心弦深处,被愤怒压抑到了某个角落的柔软再一次被轻轻的触动了。   “达叔,我一直很尊敬你,就像尊敬我并没有多少记忆的父亲一样。所以我今天还要来找你,主要是想给你说几句我的心里话。当然,信不信全在你。”   一进达叔的办公室坐下,赵三便摆开了开门见山的架势。   径自点起了一颗烟,达叔冷着脸做了你继续的手势。才不过短短几天,他已经消瘦和苍老了许多。   “在说这几句话之前,我想请达叔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些年来,我赵三可曾昧着良心,做过真正对不起本城父老的事 ?我是光指从天理人心上来说。”   达叔皱起了眉头,不愿违心的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有时候,人心和法律对一些事的评判标准,是不一样的。   “应该没有吧?否则达叔你现在也不会沉默。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先来说说最近发生的事。达叔,咱们先不说我是否参与了南郊的那次可能发生过的械斗,还有随后长风开发区那边的血案。我现在只想问问达叔你,在我赵三出门,下面那些兄弟又从街头上消失了之后,咱们聊城的街上是更太平了,还是更混乱了?   不知道在街上的那些乡亲父老被外人肆意欺辱的那会,达叔你在做些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不见你像现在这么卖力?达叔你告诉我啊!”   侃侃而谈的赵三话说到这里,语气变得锋利如刀,大有反过来问罪的意思。   “你来,就是想给我说这些狗杂碎的废话?”被问的有些发急的达叔强压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吼,刻意的眯起了眼睛。   “不是!”又一次听到了杂碎这个字眼的赵三双眼一瞪,干脆的摇头。   “我来,原本只是想来告诉那个曾经被我这个杂碎尊敬过的达叔,以前那个被人们称为血狼的赵三,自他再次出现在聊城的那时起,就已经彻底的死去。现在出现在聊城父老面前的,只是个想跟这贼老天预支点时间,为曾经跟过他的那些人寻找到一跳正经活路的影子而已。   但是,当我从我尊敬的人口中三番两次的听到杂碎这个字眼之后,我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现在我只想告诉他,现在的赵三既然已经没人肯信了,那么,也就无所谓理解不理解,解释不解释了。   总之,以后不管是谁,如果不择手段的逼太狠,那就休怪我六情不认,佛阻灭佛,魔挡弑魔!”   “你敢!”再也忍不住胸口翻腾的怒气,达叔拍着桌子跳着吼了起来。   “达叔,擦亮你的眼睛,你就知道我赵三究竟敢还是不敢!打扰了,告辞!”青白着脸,阴阴的一笑,赵三站起身来掉头就走。   走到门外,被夜晚稍有些清凉的风一吹,赵三这才发觉自己的情绪刚才是真过激了。不过奇怪的是,他心头却并没有太多后悔的感觉。   因为那句达叔口中一再冒出来的那个杂碎,已经彻底的把他给激怒了。   “榕哥,你就帮帮小明吧,不然他会一直跪在那里直到昏死的。”几乎就在赵三找上达叔的同时,回来的路上就和他分了手的方榕也在来到宾馆的门口时,遭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从嘴快的黄毛口中,知道了他回来的小将和林晓菡正站在宾馆门口等他。   见面还没等招呼打完,这几天因为小明的奇怪举动而担心坏了小蒋,就用一种要哭出来的声音求起了方榕。   “就是,我看那家伙倔的和一头驴一样,不管莲姐怎么劝他都不肯听,他那个老大赵三又干脆不去管他,害的莲姐这几天都为了他哭了好几次呢。榕哥你就帮帮他吧。”   还没等方榕说话,林晓菡也在傍边开始帮腔了。不过她和满心焦虑的小蒋不同,她还是细心的注意到了这次回来的方榕身上,那一点和以往相比的细微不同。   起码,现在的方榕脸上,曾经出现过的那一抹像桃花似的肤色已经不见了。而且现在的方榕脸上,那双以前不管怎么看,都会隐隐闪动着一抹阴郁的眼睛深处,流露出的却是一股很奇特的平静和深邃。   那是一种能让他整个人都变的像大山般沉稳而又坚定了起来的平静和深邃。这一刻的方榕,看在她眼里,真的和以往很不一样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细致研究这些的时候。   “呵呵,你们要我帮他,总该让我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吧?说真的,我刚回来,还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跪在那里呢。”方榕呵呵笑着,就想请她们上楼去坐坐。   “榕哥,你不是刚和赵三在一起吗?怎么,他没对你说?”同样有些倔强的站在那里,小蒋脸上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上去的架势。   “小蒋,不许这么没礼貌的称呼三哥。他不管小明,我相信有他的道理。至于刚才么,我俩都太忙,没顾上说他的事。现在我等你来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榕脸色一正,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以前和小将说话时的那种亲近和宽容。尽管这种改变很细微,但是身为女性的敏感,还是让小将和小林都同时给注意到了。   “榕哥,我并不是想对他无礼,可是他做为小明的大哥,却在小明出了问题的时候对他置之不理,不闻不问的,就连我想去替小明求求他,他都不肯见我。你叫我怎么对他有礼貌?”   小将觉得十分委屈,泪花就在眼眶中打滚,可是为了帮到小明,她还是忍着没有哭出来。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在榕哥面前哭出来,自己十有**就会跑开。因为她不希望让方榕看到自己为了别人流泪,特别是在还有小林在场的情况下,她更是不想。   “是小明让你去求三哥的?”出乎她俩的意料之外,这次方榕不但没有像往日那样放缓语气,反而眉头一皱,语气更加的严厉了起来。   “不是,那头倔驴根本就不听莲姐的,也不让莲姐去替他求三哥和那个吴老,他说那是他做为男人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帮忙。”   小心翼翼的,这次开口的是林晓菡。因为她发现现在,如果再让小蒋开口的话,她很可能就会直接哭出来。   “嗯,这还差不多。”   方榕脸上严肃的神色这才稍缓:“傻丫头们,有些事真的就和小明说的一样,那是身为男人的我们应该自己去面对和努力的事,这是你们不会明白的。   来,现在我请你们吃饭,饭桌上你们再告诉我,他到底为何要在那里长跪不起。让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看看该如何帮他。”   “榕哥最讨厌了,又叫我们是傻丫头。”嘴里嗔怪着,这时分外聪颖的林晓菡暗暗拉了拉还在那里生气的蒋青莲。   因为她再一次敏感的发现,现在的方榕真的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第六十五章 前奏   第十集 第六十五章 前奏   “罗头,你真会给我找事啊,呵呵。”   吃过饭回到宾馆,方榕一见到正在等他的罗发荣,就半真半假的嚷嚷了起来。他经过走廊的时候,看到走廊的尽头王小明还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并没有起来。   “小方,怎么一回来就编排我的不是?”   罗发荣这会看来心情也不错,并没怎么在意他的埋怨,反倒在和他握完手之后,端详了半天:“看上去气色不坏啊,小方。事情都办完了?”   “还行,都办完了。请坐!”方榕笑着招呼他坐下。   “我们这边一切都进展顺利,工地上进度很快,质量现在也有咱们聘请来的人给盯着。三哥那边,聊城电厂的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的往韩家寨里布线,估计再过十来天就能开始供电。   寨子里,除了淡水进化站已经开始动工修建之外,每家每户的卤虫养殖基地也已经开始着手动工。至于眼下他们吃水的问题,按照咱们商量好的计划,已经专门拨了一笔款子,和寨子周边那几个有井的村子买到三个月的用水权,基本上暂时解决了他们的吃水和用水的需求。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根据林先生派来的那几个技术人员的建议,我们已经安排吴工他们再打一口专用机井。也好将来卤虫开始量产的时候,和吃水的机井能分开使用。   因为按照技术人员的说法,吃水的那口机井,它的中间过滤层在取水的过程中,会大量的过滤掉地下水中的卤虫原虫。如果这样的话,等以后量产起来,恐怕会对生产不利,所以要再打这口专用机井。   另外,咱们已经收购成功的那三家企业的资产重组和人员调整也已经开始进行,这个项目暂时由我挂名负责。其实主要还是由咱们招聘来的人分成了三个小组在那里工作。通过这些天的运作来看,他们的表现还都很不错,基本上各项工作都能比较顺利的展开。   最后,要给你汇报是经过吴老和他找来的那几个人的努力,咱们的七星斋医馆也已经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现在就等着你这个老总一声令下,让它开张呢,呵呵。”   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的罗发荣在方榕的等待中,不紧不慢的点上了一颗烟,这才又在袅袅升腾的烟雾中轻轻一笑:“报告方总,俺的汇报已经汇报完了,请指示。”   说完,他和被他逗笑了的方榕一起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其实这些事情的大致情况在吃饭的时,方榕已经听小林和小将她们简单提起过了。不过能在罗发荣这亲手操办的人口再确认一次,还是让他感觉很欣慰。   看来在自己不在的这十来天里,同伴的成果斐然啊。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从回来到现在,自己还没见过吴冷泉和张振这两个人,他们都干吗去了?尤其是这个张振,不但人没见到,刚才在罗发荣的介绍里,也没听到他负责的保安公司组建的情况,难道是他这里出问题了?   “罗头, 张振他人呢 ?还有吴老,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他们的人影? ”   “吴老和他找来的那几个人还都在医馆那边忙着做最后的准备,每天都回来的很晚。至于张振,我不知道他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哦? 那保安公司组建的如何了? ”方榕一听罗发荣这话,就知道张振那里果然出了问题,不然以罗发荣的性格,是不会这么避而不提的。   不过罗发荣现在的这种避而不提,也在另一方面让方榕觉得很欣慰。因为这也预示着罗发荣和的张振之间的关系开始有所改善了。否则,要是换了以前,张振负责的事情要是出了问题,罗发荣还能这么消停着?怕是早就开始讽刺和嘲弄起来了吧?   “这个张振我和三哥都不明白他是怎么搞得,你说组建保安公司就组建保安公司吧,可是这事一到他手里,就全变味了。   本来,三哥原先那些手下大多都进了保安公司,咱们的招工启事贴出去后,来报名的年轻人也有不少。可他偏偏弄出了个什么体能测炼,硬是把咱们以前测试黑市拳手的那一套拿了出来,逐个测试应聘的人。结果除了三哥手下还有几个勉强过关之外,其余所有参加测试的人全都被他刷了回去。   本来这件事反正是他负责的,如果他觉得只有通过测试的人能留用,那也是他的管辖范围,我们也不会说他什么,可他在随后的几天里,又叫通过测试的那几个人,每天都按照他的锻炼标准减半,来跟他一起训练。   你也知道,像他那样疯狂的训练方式,就算减半之后,放到一般的黑市拳手身上也会招架不住,更何况是那些刚刚勉强通过测试的人?   结果没出三天,他又把那些完不成训练标准的人都给赶走了。紧接着他自己也开始整天的乱跑,早出晚归的,谁都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咦?这些事三哥都知道吗?”方榕听到这里,发觉这事怎么好像听着不对啊,所以一下子注意了起来。   “知道啊,你不是临走之前安排三哥全盘负责公司的吗?这些情况我都这么清楚,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罗发荣有些奇怪的望着面色变换不定的方榕,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这么可笑的问题 。   但是方榕听到这个答案后,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傍晚赵三和自己走了一路,却基本上没提有关公司任何事的意思了。当时他自己还以为那时赵三知道他不怎么想说话,加上他自己也猜公司一切正常,所以都没再提公司的事了呢。   原来那是因为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挡子事!   难怪今天下午,赵三会去找他的那些手下去那里开会。难怪自己在听了铁蛋说的话后,觉得他们关于不想去保安公司时的那两点理由是那么牵强。原来根本不是他们不愿意去,而是张振定的标准太高,他们根本就进不去!   一想到这里,方榕一下子又想起当时在自己表完态后,面对着那群愿意留下来听从赵三安排的那些个兄弟,赵三最后说的那一句话。   “今后不是听我赵三的安排,而是全部都听七星实业的!”   当时他还以为这是赵三为了给自己面子,加深那些人对七星实业和自己的认同,才那么说给他们听的。现在看来,原来是说给自己听的啊,惭愧!   方榕几乎在想明白这些事的同时,就意识到了在这件事上,赵三表现出来的克制和他的风度。当然,还有他淡淡的傲气、   要不然,凭着他七星实业四大合伙人之一的身份,凭着他和自己的关系以及他对聊城的熟悉,当时还代替着自己全盘管理公司大小事物的他,怎么可能在知道张振这明显背离了组建保安公司原意的举措后,一直都没做什么反应呢 ?   要知道,张振的这些举动,第一个针对的就是他手下的那些兄弟。而他,却是为了能让他这些兄弟们能吃上一碗安稳饭,而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下山回到聊城的。   但张振这件事上,他却忍住了,并没有利用自己现有的身份和权力,为了他那些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而为他们寻找出路的兄弟们,去和张振发生任何的冲突,甚至他连提都没有提。   这需要多大的忍性和克制?但赵三却硬是做到了。   他宁愿自己下去和他的兄弟们做进一步的沟通,争取他们的谅解。为了达到目地,他甚至都可以决定用铁腕去强迫他们屈服,却不肯在自己面前先提这件事的一个字。   这让方榕在想明白这件事的同时,也深刻的感受到了赵三对他的信任和体谅。但同时,也让方榕再一次清晰的领略到了隐藏在赵三骨血里的那种逼人傲气。   因为他在做出这么多容忍和克制之后,并没有在见到方榕的时候,告诉方榕这件事,而是选择了沉默的平静。   “三哥,你这是在毫无保留的信任我还是在考验我呢?”一想到这里,方榕脸上露出了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   “喂,小方,发什么呆啊。你说怎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咱们的医馆什么时候开张合适?你这个老总既然回来了,就得开始拿主意,这么老等着总不是个事吧 ? ”   “张振我等下就去找他谈谈。其它的事就按你们原来计划的继续进行就是了。至于医馆开张的事,等回头我问过吴老的意思后再做决定。我的意见是,如果都准备好了的话,后天就可以开业。”   一说到这里,方榕忽然想起了至今还跪在吴冷泉门口的王小明。尽管现在他已经被接连出现的事搞的头大如斗,心里急着想立马去找到张振去问个究竟,可是一想起王小明那暗灰色的脸色和小蒋刚刚对自己的拜托,他只能耐下性子,先来解决这件事。   “罗头,前几天你究竟给小明说了些什么?让他连着几天都在吴老门前长跪不起?你这不是在给吴老和大家添乱么?现在连我都牵扯上了。赶紧说说你到底给他说了些什么,让他这么不顾一切的要拜吴老为师。”   “嘿!你一提起这事我就头大如斗。没想到无意中和他说了几句话,就闹成了现在这样子,弄得我现在都怕经过走廊。更别提遇见小蒋和小林那两个小丫头时的狼狈劲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现在是总算明白这句老话的真意了,悔不当初啊!”   一听到方榕提起这几天来自己最头痛的事,罗发荣顿时有一肚子的苦水要给方榕倒。   “废话少说,还不赶紧老实坦白? 不然我都要麻烦了,呵呵。”方榕看到他的那副样子,乐了。   “那是几天前……   罗发荣见状,也嘿嘿干笑了几声,开始给方榕说起这件事的原委来。   原来,那天他从工地返回宾馆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从赵三那里出来后,接连苦苦琢磨了几天而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本事,该有什么本事的王小明。   当时王小明正蹲在路边叼着一颗烟在那里发呆,一脸的无精打采。   罗发荣一看,就上去问他在这里干什么?为何一脸的不开心。结果王小明就忽然问他:“这世上不违法的行当中,那一行最容易让人赚到很多钱,还且还能同时获得被人们羡慕的地位?”   “当官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罗发荣的口中就崩出了答案。速度之快,就连他自己都暗暗有些吃惊。   “官我这辈子做不了,也没想过要做官。我问的意思是,适合我去做的。”王小明皱起了眉头,不过并没有生气。   “你的意思是适合你做的行当? ”   罗发荣微微觉得有些好奇,也认真了一些。做为一个中年人,能被一个年龄只到自己一小半的年轻人问前途,即便是他,心里也会涌出一股淡淡的责任感。   “嗯!三哥要我想清楚我能做什么,可我想了几天都想不清楚,所以很头痛。”烦躁的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王小明遮遮掩掩的把他和赵三之间对话的意思告诉了罗发荣。   罗发荣的眼光多毒啊,一听就大体明白了王小明内心的担忧的现在的焦虑,便也认真的替他想了起来。   这一细想,他才发觉像王小明这样的人,尽管年纪不是很大,按道理还有机会学做任何一个正经行当。但是以他在街头厮混出来的脾气和个性,再加上他那可怜的读书经历,要想在眼下的聊城,很快从某一正经行当得到他想要的那些,还真是非常的不容易。   其实何止是他,就是对于任何一个正经普通人来说,这样的目标都是很不容易达到的,除非能出现奇迹。   “普通人?奇迹!”   脑海中一闪过这两个词,罗发荣的眼里就是一亮:“哈,有了。小明你去拜吴老为师!”   “去拜吴老为师?你是说去拜那个为我治伤的吴冷泉为师?”顿时激动了起来的王小明一时有些不能肯定他的意思。   “对啊,就是拜他为师!本来在所有的正经行当中,做医生就是个非常热门的选择。不但来钱快,而且还整天被病人和病人家属们给围着求着,这不正符合你刚问的要求吗 ? 再说现在有吴老这么厉害的名医就在你面前,他岁数也大了,如果你能拜他为师,学到的一身医术的话,在这个聊城谁见了你会不尊敬呢?”   罗发荣越说就越觉得自己出的主意有价值。   “可我怕我自己没文化,就算吴老肯教,我自己都学不出来。再说现在才去学,天知道那天才能出师呢,我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一想起吴冷泉连自己的伤势都用一根柳树枝就给搞定了的事,王小明那里还能不动心?自己的肩伤在省城最大的医院,可是被判了死刑,残废定了的。   所以他尽管嘴里说着这些托词,但两只眼睛却叽里咕噜的乱转个不停。   罗发荣那是谁啊? 怎么还能看不明白他的这点心思? 再说他可是当初亲自将吴冷泉接到韩家寨的人,而且还亲眼见识过吴冷泉和那降头师斗法。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吴冷泉这个人早已经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   再者,在罗发荣的心里,像吴冷泉他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如果落到普通人眼里的话,那不就是所谓的奇迹?所以,罗发荣私心里认定,只要他答应收王小明为徒,他就一定能将王小明给教成个像他一样的名医   所以当时罗发荣故作神秘的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小明,只要你能让吴老收你为徒,我保证他一定会有办法让你很快学成名医。你仔细想想,能让韩老太爷专门写信去请的人他能是一般人吗?   相信你也注意到了小方对他的态度了吧?那可是和韩老太爷差不多一样的尊敬态度。你绝对值得试试啊!”   王小明听了这话,细细一想,一切果然和罗发荣说的一样,所以当下脑子一热。就下了决心跑去宾馆,要拜吴冷泉为师。   吴冷泉当然不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收什么徒弟,所以他就一直在那里跪了下去。任谁去劝都不听。   而唯一能让他听话的赵三从罗发荣这里知道这个事情后,只是淡淡的一笑,根本就没有去劝说的意思。他不但没有去劝说,而且从那天起,他经过走廊的时候,对跪在走廊尽头的王小明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让他答应见想为小明而来求他的小蒋她们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经过,罗发荣伸手挠着自己的头顶,连连的叹上了气。因为从前天晚上开始,他就开始抵挡不住小蒋和小林她们的骚扰和埋怨了。   可是他自己也有苦说不出,不但赵三不管,而且被王小明求到的吴冷泉也似乎铁了心要耗下去。在王小明跪倒在他门口的当天晚上,他就带着他找来的几个人去了七星斋,一忙就是一天一夜没有回来。   后来中途回来一次后,他一看王小明还跪在那里,结果连门都进,转身又回了七星斋。根本就不给王小明和其他人开口求情的机会。   “天,罗头,你还真会给自己和大伙找麻烦啊,你知道吴老是什么人?就这么乱给人找徒弟。”   方榕听完经过,夸张的用手拍着自己额头,一副为他的所作所为十分震惊的样子。   “什么人? 不就是隐于民间的医术高人了?最多他就是还会一些法术的隐医高人了。除此之外,他还会是什么人? 再说他尽管医术高明,法术也很厉害,可人毕竟也上了岁数,像他这样与其这么孤单单的一个人白白老死,还不如给他找个徒弟。   这样一来,不但有徒弟可以在他不行的时候伺候他,另一方面也不至于让他那身高明的医术失传啊,我这也是一片好心。谁知道结果会弄成这样。   小方,听你刚才的话,莫非这吴老还有其它什么隐情 ?他还是什么人啊?”说着话,罗发荣特意的放低了声音。   “谁告诉你他是孤单单一个人来者 ? 难道他找来的那些在医馆里帮忙的人,罗头你都以为和他没关系?”方榕看着他大大的摇头。   “难道那些人都是他的徒弟?”直到这时,罗发荣才发觉事情真的有些不妙了。   如果那些人都是他的徒弟的话,那王小明这事不就真的彻底没戏了吗?那些人各个都看上去年过四十了啊,这下糟了!   “对了罗头,以你的精明,这次怎么会办这么鲁莽的一件事 ?”方榕自己说到现在,也开始真为这件事头疼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像王小明这样的热血少年,一旦在这种抛弃了颜面,下定了决心的情势下,还不能达到目地的话,一是从此意志消沉,自尊和自信被彻底的击垮,另一种就是可能会在羞愤之下失去自控,干出些让人预料不到的事。   当然也有万一的可能,就是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按照方榕对王小明的了解,他觉得这种结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特别是在这件事的背后,牵扯到了他对小蒋的那一份感情。   原本,方榕尽管觉得不太好办,但是凭着自己和吴老的关系,还有韩老太爷的面子,如果自己开口去求他收下王小明的话,应该还有几分机会。   可是现在跟罗发荣这么说着说着,方榕自己心头的那份把握,也慢慢的被消融掉了许多。   自己真的有几分把握吗?   对于这一点,现在的方榕也不敢确定了。   “还不都是我上次去药都镇接吴老的时候,看到的一切给害的。”苦着一张脸。罗发荣开始了他自己的辩解。   “上次我和韩二拿着韩老的信到了药都镇之后,就直奔镇西。因为韩老告诉过我们,到了药都镇之后,如果天还没黑,也没下雨的话,要请的这个人就一定会在镇西口的一棵大柳树下行医。   本来我和韩二还都以为这个人既然能被韩老专门写信来请,那在当地起码是个了不起的名医,他的诊所就应该在镇西口的大柳树之下。   谁知道到了镇西一看,哪有什么诊所啊,那里整个就是一个乱糟糟地摊小市场,根本就没一座像样些的房子,也看不到有任何行医的标志。   后来我们就找大柳树,结果那柳树倒是好找,就在那地摊市场的中间那里。等我们挤到跟前一看,才发现就在那棵柳树下,一群摆地摊的商贩之中,有一个不到三米见方的空地,那里没摆什么摊子,却放着一张长条板凳。   板凳靠外面的这边头上,挂着一个老大的葫芦。板凳上还有一个人躺着在那里睡觉,除此之外,那三米见方的空地里就再没有其它任何的东西。   当时我们找不到他,而我又觉的在这么拥挤的市场内,这棵柳树下独独的空出这么一片地方,而且还有个人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躺在那里睡觉,看着怪异,所以就觉得也许可能是他。   而韩二也认为那葫芦,是代表着以前常说的那种悬壶济世的意思,所以我就试着上去问他是不是吴冷泉。   结果他说是,起来后,我才发现他是独眼。   后来我和韩二才知道,在那里,人们都叫他独眼师,没几个人知道他姓什么。因为他对治疗跌打损伤很有一手,而且从很早以前,那个地摊市场还没形成的时候他就在那里行医,所以到了现在,那里众多的商贩才会给他留那么一大块地方。因为他行医的家当就只有那条板凳和那个葫芦。   后来我们跟着他到了他家里,发现他住的地方也不过是个破棚子,里面尽管收拾的还颇为干净,但那地方小的连进去三个人,都有转不开的感觉。   就因为我当时多嘴,问过他怎么就住在这里。他回答说孤家寡人一个,也无所谓住在那里。所以后来小明问我的时候,才想起让他给吴老去当徒弟,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谁知道当初的这一点印象现在却害苦了我。小方,你可要想办法帮帮小明啊。不然我可就真的难做人了。”   絮絮叨叨的说到这里,明显有些神思不属的罗发荣忽然一咬牙:“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就自己掏出一笔钱来找个生意交给小明去做,赚赔都算他的,免得整天觉得这么狼狈。可就是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方榕一听这话,眼睛本能的一亮,随即又黯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俩几乎同时听到了走廊里传来了吴冷泉独特的嗓音:“你还没走?”   “我那天来拜师的时候就给您说过了,您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在这里不走!”方榕抢出房门的时候,正好听到王小明干哑着嗓门的回答。   “吴老!”方榕抢在吴冷泉再次开口之前,抱拳快步向吴冷泉走了过去。   “方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几乎在方榕走过去的同时,独眼一亮的吴冷泉也抱拳快步走了过来。   几天没见,他的穿着打扮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已经和以前有了大大的不同。   一身青灰色的簇新唐装,抹去了以往他身上那件颇为陈旧的黑布外衣带给他的那抹阴郁。而焕发着红润光泽的脸上,那一颗精光闪烁的眸子更是带着一种精神抖擞的味道,就连那一颗没了眼珠的左眼上的罩子,也换成了和衣服同样的颜色,一洗往日他脸上那种漠然的风霜。总之,整个人一眼看上去,就和以前完全换了个模样。   “吴老能否再考虑一下小明的事?”   两人在走廊的中间相遇,各自正容施礼。忽然间,方榕带有恳求意味的声音就在吴冷泉耳边低低想起。   “屋里说。”出乎方榕的意料,吴冷泉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给了他一个含糊的回应。   “吴老的意思是?”   进了屋,方榕也没客气,开口就直奔主题。而罗发荣的耳朵也突的支棱了起来,为了不打断他俩的交谈,他自动承担了泡茶倒水的差事。   “当下时节,不吃不喝不睡的能在我门前跪上三天三夜,这样的年轻人我怎么会不动心?我之所以不肯答应他,首先是他拜师的目地不正。再者我也怕他吃不了苦。   对于后一点,别人不清楚,但方榕你应该能够了解。我的医术传承并不是那么轻易能学上手的。”说到这里,吴冷泉有意无意的横了一旁嘿嘿干笑的罗发荣一眼。   罗发荣除了嘿嘿的陪着干笑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只要吴冷泉不回绝,别说是横他一眼,就是开口骂他一顿,他都能笑着承受下来,谁叫他自己多嘴,搞出这么一出呢!   但是方榕却在听到吴冷泉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这事的轻重。感情这吴冷泉一直不肯点头,还是在考虑除了医术之外的宗门传承。这件事到了现在,连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了。   因为照吴冷泉话里的意思,那就是要么干脆不收小明,要收就是连着他祝由宗的传承,都要小明一起延续下去。   而现在,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将这个决定权交给了方榕。让他来决定王小明要不要来拜这个师父。   这样的结果是方榕不曾料到的,一时间,他也陷入了两难之中。毕竟他不是王小明什么人,而王小明也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他是没办法替王小明来决定他的命运的。   可现在这件事又已经摆到了他的面前,显然,现在正含笑望着他的吴冷泉正在等他的回话。可这一句话,让他很事为难!   “小方,学习吴老的医术真的会很苦?”一直支棱着耳朵想尽早知道答案的罗发荣这会等不住,他不明白为什么方榕忽然好像有些走神了。   “很苦,所以我也不知道小明能不能吃的了这个苦。”   方榕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修行,不管是巫门还是其它宗门的修行过程中要吃的苦,绝不是像罗发荣这样的普通人所能想象、并且加以理解的。   “这个简单啊,去问问小明不就知道了?你们等着,我去问。”罗发荣一听就来劲了, 能吃苦,就来拜师,不能吃,就回自己家去。这么简单的事还用想这么久吗?   方榕一愣,随即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给蒙住了。   “罗头,还是我去吧,有些事你不明白。”方榕在心里暗叹着自己太喜欢替别人操心,给吴冷泉打了招呼后走了出去。   两分钟后,他扶着两腿麻木到不能正常行走的王小明走了进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一进门,一脸激动的王小明挣开了他的搀扶,重重的跪在了吴冷泉的面前,磕起头来。 第六十六章 兴势   第十集 第六十六章 兴势   水声如雷,长久轰鸣在耳边,似乎连这天地也为之包容其间。   坚持了这么多天,眼睛还是不能在这天风海雨般扑面而来的水幕中睁开。尽管从好几天之前,他已经能对着这漫天的水幕挥拳。   “唉!”   就这么痛快淋漓的挥舞着拳脚,就在被拳风腿劲带起的那种兴奋里,张振却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像飞箭一般的穿过了如雷的水声,轻轻地钉在了他的耳膜深处。   “来得正好,方榕接招!”   身体如箭般闭目飞退,就在耳边再次出现的那一声叹息里,张振携带着就连如雷水声都压不住的破风劲鸣的凌厉一腿已扫到了方榕耳际。   方榕侧身让过来腿,随即又在重新挪步站定的同时,同样也挂起了凌厉风声的一拳重重地轰击在电闪而至的第二脚上。   “蓬!”的一声交击,两个人身体都不能控制的各退了一步。   “继续!”   几乎像狼突袭前的嚎叫,就在张振瞬间兴奋到已经开始有点变味的这声怪吼声中,他再次像狂风一般的向方榕卷了过来。   人还没到,但漫天排空而至的腿影挂起的劲风,此时已吹的方榕面颊生疼。借着身后铺天盖地的激流那狂暴的气势,这一刻,张振搏命的攻击更是充满了一种一往无前的威势!   就和当初在擂台上相遇一样,同样闷哼了一声的方榕此时就像被一颗巨大的钉子钉在河岸上的那块怪石,一条腿稳稳的钉在那里不见有丝毫的颤动,而另一条腿也平空夹带着一排排似乎连密集的水珠都无法突破的腿影,一丝不让的和身前闪电般袭来的腿影做了无数次亲密的交击。   “砰砰砰砰!”   就像是战鼓敲响时的催人急音,又像是爆竹突炸时的连续脆响。两人之间不到两米的空间里,无数排空而起的凌厉腿影都在这一声声密集的闷响中幻灭消失,随后又像他们身后连绵不断的水势,带着前仆后继的绝对威势又排空而至。   胸口燃烧着灼热到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的战意,双眼中却是一片若水般宁静的张振在心里默数到出腿超过第七百另一次的时候,忽然收腿,身子像一缕乘势而入的轻烟,抢进了方榕一闪而空的腿影里,两只没带起任何风声的手掌,悄无声息的印向了方榕的胸口和肋下。   而下面,已经像犄角一般曲起的铁膝,也带着浓浓的杀机顶向了方榕的小腹之下。同时也凝聚了惊人内气的脚尖也在铁膝之下内敛如勾,随时准备着弹出致命的最后一击。   这一刻,张振满身的杀气内敛,微红的眼眸深处更是一片**般的平静和深邃。丝毫看不到搏命攻击时的疯狂。   方榕那条屹立在河岸怪石上的腿依然还如铁铸般不曾移动分毫,前面踢空的那只铁腿就像从没踢出过的一般从踢空的地方消失,再出现正好横里迎上张振犄角般怒撞而来的膝盖内侧,同时,一直虚拦在胸腹之间的两手化掌成拳,流星般的划过胸前,重重的正面轰击在张振那两只无声无息的手掌之上。   “咯!”的一声,从方榕脚下传来怪石裂开的轻响,方榕身子一晃,疾风似的身影退到了三米之外的另一块怪石之上。   脚落,那块落脚的岩石上又传出了一声咯的轻响,它上面也裂开了。   另一面,脸上忽然闪过一抹艳红的张振在身子晃了两晃后,终于将一只脚站稳在了方榕刚立脚的岩石之上,而另一只业已踢空的脚,却被他高高保持着出腿的姿势,就像一面旗帜一般,宣告着他的胜利。   而他眼下虚拦在胸腹间的那两只大手,此刻还在轻微的颤抖中,依然保持着那一抹不正常的玉白色,正在不住的缓缓张合、收缩!   “几天不见,没想到你的五阴手已经大成,恭喜啊! 不过就凭这些,想一下子就赢过我,怕是没那么容易。现在该我了!”   方榕有些苍白的脸色就在这声该我了的低喝声里,迅速变成了一片暗黑色,不过和当年为他赢来暗修罗名号的那种暗黑色微微有点不同,此时的暗黑色带着一种冰冷和奇异的青蓝,和双眸中的那一抹诡异的青蓝,组合出了一种妖异的味道。   人也没有了当初站在拳台上,被称为暗修罗时的那股惊人煞气和威势。此时的方榕,疾扑而上的身影笼在一抹似真似幻轻烟里,就像一抹虚影,又像是一股雾气,迅捷无比的缠绕上了全神戒备的张振。   已经没有了以往在拳台上那种排山倒海的攻击,一片幻影般围着张振飞快盘旋着的方榕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大地重力对他的牵引,飞旋盘绕的身影就在那一片雾气缭绕出的无数幻影中,不停的隐没,出现,出现、隐没。   而每一次的出现,那宛若毒龙出洞,又恰似疾风过眼的夺命袭击,准保就像偷袭一般的忽然君临在张振的身上,而等张振的阻拦和反击出现的时候,这些袭击却又随着他的又一次隐没和出现,出现在张振身子的另一面,让他陷入了防不胜防的困境。   “啊!”的一声怒喝,被这种从未见他在拳赛中施展过的诡异攻击弄的手忙搅乱、压抑难忍的张振在这声怒喝出口的瞬间,干脆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的呼吸方式和频率也同时迅速开始了变化。   既然跟不上你的速度,那我就干脆不跟了。   抱元守一,将全部身心内敛的张振忽然间整个人不动如山,只有两只虚拦在胸腹之前的双手发出更加晶莹的玉白色,稳稳的守在那里,等待着下一次偷袭般袭击的来临。   这已经丝毫没有了在以往拳赛中比试的味道,而更像是两个武林中的高手奇功绝艺的最后一拼。   “哈哈哈!”   嚣张的狂笑了一声,从雾影般的急旋中忽然闪出全部身影的方榕就在这声狂笑中,一前一后两颗碗大的拳头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狠狠的轰向了张振的胸口!   闪电般的在夜幕中划出玉白色的两道虚影,张振严阵以待的那两只手掌忽然在振眉吐气的同时,准确无比的迎上了方榕疾闪而至的拳头。   四只手掌无声无息的再次交击在一起。这一次,张振如山般屹立的身影在双手交击的同时,就在脸上忽然出现的那一抹异样的艳红里,猛然的摇晃了起来。   就在双手交击,张振身子开始摇晃的瞬间,方榕的身影却还在继续贴近。一眨眼后,他一个突如其来的头锤就猛的打在了张振的胸膛之上,张振的身子应声抛飞,重重的落在了河岸的怪石沿上。   还没等张振的身子从河岸怪石的边缘上弹起,化成了一道飞影的方榕却已经后发而至,就在张振的身子落地,将要弹起的瞬间,一把提住他湿淋淋的身子,飞一般的退了回来。   只不过这眨眼的功夫,方榕也像昏过去的张振一样,全身湿淋淋的变成了落汤鸡。   夜风吹过,即便眼下是炎热的夏季,浑身湿透的方榕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随即,他就在胸中那一股突然君临的激扬和慷慨的勃发之中,扔下手中提着的张振,转身面对着夜幕中铺天盖地的轰鸣着而来的激流,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长吼!   “嗷!”   长长的吼叫带着他满腔飞扬了起来的热血和激情,伴随着若雷般轰鸣的水声,一起回响在这夜幕下,河岸峡谷的两侧。随即,便随着河岸下深深河道之中的大河,一往无前的向远方冲去。   “三哥,回来了么?是我方榕。”   深夜,方榕站在寂静无声的走廊里,轻轻的敲响了赵三房间的门。   “怎么还没休息?我回来的时候他们说你出去了。”门打开,身穿衬衣的赵三笑道。   “三哥你不也没休息么?”方榕一笑,驱赶着扑面而来的烟雾走进了房里。   “我在琢磨咱们的卤虫以后出货的路线。”赵三倒了杯茶给方榕端了过来。   “这个路线还没确定下来?”方榕谢过之后,在赵三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还没有。我一直在琢磨着怎么绕过省城。因为那边几乎所有的运货渠道都被四海堂控制在手里,时间久了我怕会出问题。你不是说林先生走之前,再三叮嘱过吗 ?和国际上的那些公司打交道,一定要注意信守和约的限制。我怕万一到时候出了问题,咱们会负担不起。”   “那倒也是。不过现在咱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三哥,我另有事找你。“方榕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便先将这个问题放到了脑后。   “哦?”赵三抬头望向方榕。   “以后咱们的保安公司你来负责管理吧。这是我,也是张振他的意思。”   “哦?”这一次赵三哦的时候,眉峰轻轻的挑了一下。   “我刚才在河岸边,就是大坝泄水道对面的怪石崖上,和他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方榕一笑,却忽然改变了话题。   “你又赢了?”赵三眼里精光一闪,来了兴致。   “嗯,又赢了。”方榕点头一笑,随即就在心头再次涌起的那种啼笑皆非的古怪感觉里说道:“所以他提议由你去管理保安公司。因为他说,前些天之所以那么刁难他们,全是因为你不肯答应和他切磋的缘故。现在他目地已经达到,再说对管人什么的根本没兴趣,还不如干脆就交给你去处理。”   “就为了这个 ?”赵三眼中的精光被这预料之外的答案抹去。一时间,他也陷入了一种啼笑皆非的古怪心境里。   这些天来,自己忍了再忍,想了再想,怎么都弄不明白的头疼问题,答案竟是这么一个再也简单不过的理由。这让精明坚韧如赵三,脑子里一时半会也转不过这个弯来了。   方榕安逸的端起那杯茶,静静的品着,不再出声打扰赵三享受这罕有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他已经在今夜短短的这几个小时里,品尝了两次之多了。   不久前,在河岸边的怪石崖上,他初次听到苏醒过来的张振给自己回答时,他已经啼笑皆非过一次。刚才,在给赵三复述张振的建议时,他又回味了一次。现在,轮到他来看赵三品尝了。   “哈哈!这个张振。”   赵三品尝了半天,这才算是回过神来。摇头苦笑的他一抬头,看到方榕脸上的那一抹笑意,忽然心里一动,腾的站起身来,抱拳给方榕道:“方榕,这次是我多心了!”   “三哥,这你又见外了不是?”不等他身子弯下,方榕有力的双手已经托住了他的拳头:“咱们可是朋友啊!”   “嗯,兄弟!”   赵三心里一阵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切都已尽在不言中了。   “三哥,明天我想上一趟韩家寨,后天咱们就让医馆开业,你看如何?”等两人重新坐下之后,方榕的话锋又是一转。   “哦? 想去请韩老下来助威?这确实是好主意。”   一提起医馆开业,赵三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因为那做为医馆的七星斋,这些天已经成了聊城百姓议论纷纷的所在。这半遮半掩,已经成功挑起了聊城几乎所有人好奇和兴趣的广告方式,可全是出自他的谋划。   如果能在后天突然亮相的时候,再请来韩远山出席助阵的话,那医馆开张以后,绝对会成为聊城所有人心目中的一个焦点。有了这样的开业基础,再加上吴冷泉的坐镇之后,还怕以后医馆生意会不兴隆!   “请韩老下来助威?嗯,确实好主意,明天我上去一定请着试试!”方榕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哦?冷泉不但准备在聊城开馆,而且还收人做徒弟了?”才见面不久,素来平静淡然的韩远山脸上,就已经出现了第二次惊容。   第一次是方榕刚进去来的时候。几乎在看到方榕的同时,韩远山就清晰的感应到了他身上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一时间还琢磨不透这变化的原委,再者方榕也还没顾的上说,所以他并没有就问。   因为他知道,方榕既然已经来了,就绝不会只是给自己说下面发展的情况那么简单。现在暂时不说,那就一定是想着在等会和自己说,这样才不被其它的事所打扰。   但是他随后说起的这件事,却还是让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感应他体内变化的韩元山吃了一惊。而且不但吃了一惊,连整个人都忽然坐直了起来。   原本,韩远山是很随意的盘坐在土炕上的,方榕也是很随意的盘坐在他的对面,和他说话的。   “是啊,韩老。所以我今天来,还想请你下山,去参加明天的开馆典礼。”   看到他反应这么强烈,方榕心里暗觉的奇怪,但并没有追问。像韩老这样的人,如果有些事他自己不想说的话,你就是问了也白问。这点方榕很清楚!   “哈!看来把他介绍给你是介绍对了。明天一早,我就和你下山去一趟。这样的好事一辈子都遇不上几次,是该好好给冷泉庆贺一下!”   忽然开心了起来的韩远山笑到这里,话锋一转,“方榕你是不是也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说着话,他的眼神却眯了起来。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应到了方榕体内气机突变后的精髓,那是他这一生人中,还从没有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感应到过的一种气机,精纯无匹!   那是一种就和这山川大地中充盈着的自然之气一样,浩瀚而又博大,精纯而又不含任何杂质的气机。尽管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但就是那一点,就像一颗种子一般,根植在方榕身体的最深处,紧紧地吸引和融化着他体内的好几种庞杂的气劲,但却又奇怪的避开了对他体内五风伏魔印的封印的侵袭。   反倒是五凤伏魔印的封印之力,却似乎在隐隐跟随着它的缩放,慢慢恢复着最初的那种威力。   这是那一派的密法?竟会有如此奇特的功用 ?   一感应到这点奇怪的精纯气机后,就连以韩远山的沉着和见识,也忍不住诧异了起来。   “这次上来,主要就是因为我这次回去后的遭遇想请教韩老。韩老,你认识的那些高人里,可曾有个叫方羽的青衣少年?”   “方羽?”韩远山一愣之后,仔细回想了一番后摇头:“不认识。”   “咦,那就有些奇怪了!”方榕充满期待的眼神一黯,随即就原原本本的将自己这次出行的一切际遇都告诉了韩远山,最后还将方羽给他的信和他在密室中得来的那些东西都放到了韩元山面前。   “玄武宗的墨玉蟾蜍和玄武秘本?”   当看到放在面前的这些东西里,韩远山的口中出现了再也压抑不住的低呼。   因为身为朱雀宗宗主的他,再也清楚不过的知道,曾和朱雀宗同列为巫门六宗之一的玄武门,早在两百年前,就已被道教全真派北派的白云观给连根铲了个干净,这两百年来再从未有过他们还有传承的消息面世。   怎么忽然之间,他们玄武宗的这些代表了宗门传承的东西都会被方榕轻易得到?   忽然得到这些,对现在的方榕来说,究竟是祸是福?   还有那个忽然出现的神秘少年方羽,他究竟是那一路的高人?竟然能让方榕体内的天妖都感到害怕,还会这么轻易把这玄武宗的秘宝留给方榕?怎么自己从来都没听说过世上有这么个年轻人的存在?   “吴老,这东西名叫墨玉蟾蜍?它很有名吗?”方榕可不知道他一时间会想这么多,一看他一眼就认出了那黑色蛤蟆的名字,便立刻来了兴趣。   自从得到它之后,方榕每天晚上练功,都会感到它和胸前的朱雀镜一样,也会缓缓散发出一股劲气和自己体内的气机合流,只不过朱雀镜子散发的是温热的气息,而它散发的是冰凉的劲流。   不过现在认真说起来,方榕自己每天晚上内炼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习练的到底是那家的法门。原本,他一直坚持不懈的练习的,是韩远山最早丢给他的随息法。可是自从再次遇到韩远山后,他又开始用随息法炼出来的浑厚气机运行着韩老朱雀宗的正传密法。   因为随息法严格来说,原本就是无门无派的小法门。这世上,几乎稍有些内炼常识的人都知道它的练法。但也因此很少人会在这个小法门上下功夫,所以一直不受人重视。   但是小法同样通玄微。十年坚持不懈的内炼,随息法早已让方榕的气机也进入了通微之境,而且也因为它的简单和易行,使它对大多数宗派的法门并不排斥,所以方榕用它做为基础,去修炼朱雀宗的法门,进境同样不俗。   但是随后方榕在识海遇到弄个自称是天妖,又不是天妖的声音之后,他内炼的时候,方式又和朱雀宗正传的密法稍有了不同。气机的进退之间更注重的是对体内天妖的那股阴寒的熔炼。但基本上,气机运行的法门还大致属于朱雀宗的范畴。   可自从那一夜,从遇到那个叫方羽的少年,沉睡醒来后开始的那七天长坐里,他体内运行的法门却几乎没有了任何的系统,好像全都自动自发的在体内运行着,凝练着,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任何指挥。   但这种现象又全都在他的感知和意识范围之内。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只需要发出个要内炼的想法,体内气机的运行和凝练就像被打开了开关的电流一样,会自动自发的在他体内运行和凝练起来。   而一旦他的意识发出这个命令或者是想法之后,很快的,几乎不由他做主,他的意识就会很快的集中在眉心深处的那一抹阴寒周围,晋入一种恍恍惚惚的境地。   而同样奇特的是,一旦他内炼之前想好自己想回醒的时间,他就会分秒不差的从那种恍恍惚惚境地中回醒,而全身运行如珠的气机这时也会停止了运行,就像消失在了身体的血肉之中一般,从感应中消失。   要知道这在以往,对方榕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要想收敛气机,他必须在内炼开始的时候,就按一些特定的法门在手指上限定时刻,否则会什么时候从定境中回醒,就很难说。   更奇怪的是,尽管从那天起,气机的存在他平时根本感觉不到,但到他要用时,意识所到的地方,就会和以前一样,依然会意起气随,甚至气机的浑厚程度还更胜从前。   也就从那一天起,他又发现自己如果看到一种练习的法门。自己体内相应的地方,那些忽然出现的气机就会和他看到的法门一样开始运行。   因为有玄武宗的那些法门为证。   那天,当他拿到那个墨玉蟾蜍时,就在墨玉蟾蜍忽然发出的光芒中,他在蟾蜍口中那颗血红色的圆珠光影里,看到了一幅并不是很复杂的内炼运行图和三十二个不知所谓的字。几乎就在看到内炼运行图上那些线条同时,他体内相应的地方气机顿时也如图上所示那般的运行了起来。   过了好久,随着蟾蜍口中那珠子上的光影徐徐敛去,他才从那种有些奇特的气机运行中回过神来。收起了石室中的那两个盒子中的东西,离开了密室。   到了当天晚上,他在借宿的那寺庙中再一次进行内炼的时候,就惊讶的发现自己体内的气机再那似乎自动运行的过程中,自动增加上了白天看到过的那种属于玄武门的法门。   惊讶之下,他再次凝神内观,这才发现所有自动自发运行的这些气机运行的方式,大多都是他自己这些年来凝练过的那些法门。   但却又不是完全相同,似乎在体内另一种说不明白的东西牵引下,气机运行的方式都稍稍又了一些改变。简单的说,就是有些地方不去了,而本来不去的有些地方,气机又再三的自动去了。   气机的变化每天都不太一样,但是他自己神识的归宿,却从来没变过。只要一开始内炼,神识就会很快都围绕在眉心深处的那一抹冰寒周围,晋入那种恍恍惚惚的境地,甚至连往日经常能看到的幻像,现在都似乎消失了。   现在每次内炼都会晋入的那种恍恍惚惚的境地,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总之,自从内炼时能晋入那种状态之后,醒来时的方榕就会觉得自己心境中很多东西都在变,那是一种崭新和有些混乱的变化。但内心深处那种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自如的感觉,却清晰的告诉他,这是在往好的方向变。   也就从感应到自己气机这些特征的那晚起,方榕每晚都发现只要自己一开始内炼,胸前的朱雀镜和那黑色蟾蜍,都会同时散发出一热一凉的气息融进自己的体内。   朱雀镜他知道是韩老的秘宝,所以不奇怪。而那个黑蟾蜍,他尽管也知道那是玄武宗的秘宝,却一直都以不知道它的正确名字而感到好奇。因为他从自己得到的那本玄武秘笈和那些信笺上,都没能找到它到底叫什么名字。   所以他一听到韩远山一下就叫出了它的名字,顿时有些好奇,想多知道一些它的信息。其实,他这次上来,主要想弄明白的,除了自己体内的气机变化之外,就是这玄武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门派,为何会在两百年前被人灭派。   记得以前曾听韩老隐约提过,好像是为了巫道之争,被人家灭派的。但是看他们石盒子里藏着的那些信笺,事情似乎又不止那么简单。从信笺中的意思推断,好像还是为了一件什么东西才会被人家灭派。反正不管怎么看,这件事就是透着一股子扑朔迷离的味道,这也加深了他想早日了解的欲望。   因为那个方羽在信上曾说过,这些东西对自己有大用,所以才会留给自己。可是他自己把那本玄武秘笈反复看了几次,却都没发现那本书那里对他有大用了。   不但看不到那里有大用,甚至连那上面稀奇古怪的那些术法秘术,都没有一个是他自己能完整修炼出来的。   这也能叫秘笈 ?韩老给自己的那本朱雀宗的东西,那才是秘笈呢,照着那上面的法门一炼,就立马能看到效果。   可这本所谓的秘笈,却让他连一个比较简单的玄武遁都没办法练成,这对已经炼成了朱雀宗密法内,更高一级禹光遁的他来说,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讽刺。   “嗯,很有名。在当年玄武宗还名列我们巫门六宗的时候,这墨玉蟾蜍就是他们宗门内,名响天下的五宝之二。在当年,墨玉蟾蜍赤红珠,龟蛇两镯玄武令,可都是修行人眼中不可多得的宝物,墨玉蟾蜍一体两宝,怎么会没有名声?只是没想到而今宝物犹在,而玄武宗却已经早已烟消云散了。”   “墨玉蟾蜍一体两宝?哦,莫非它口中含着的就是赤红珠!”方榕听的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盯着那蟾蜍口中的那颗珠子问道。因为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当初自己得到它时,就是它口中的那颗红珠子散发出了红光。   “没错!据传说,这墨玉蟾蜍由上古的异人用海底深处的万年墨玉雕刻而成,功能醒神聚气,对修炼阴寒性法门的人有奇效。当年和我朱雀宗的玄鸟境,并称巫门的阴阳两大奇宝。   而那颗赤红珠,却没人知道它的来历,反正自从有这墨玉蟾蜍的时候,它就被含在蟾蜍嘴里,据说玄武宗传承了千百年的正传法门就是从它那里得到、并开始传承的。   所以这墨玉蟾蜍又被玄武宗当成了掌门信物,一直流传了下来。直到两百年前,玄武宗灭门之后,才和其它三宝一起消失在了这世间。没想到这次却被你得到,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看着面前这已经失踪了尽两百年的东西,韩远山也不由兴起了慨叹,而今宗门信物虽在,但玄武宗却又在那里? 两百年的岁月流逝,而今能记住它这个宗门还曾存在过的,只怕就是一些和自己一样的老古董了吧 !   “说起这个,我也迷惑不解。那方羽信上说这些东西对我有用,但我却发现,除了这墨玉蟾蜍对我练气稍有帮助外,这本玄武秘笈一点用都没有。我连上面相对普通的遁术都无法练成。这还真让我觉得奇怪,韩老你给看看!”一提起这个,方榕也觉得挠头。   “呵呵,要炼成这上面的密法,还需要他们玄武宗的隐诀才行。你以为还和我给你的那本一样,一练就行啊? 呵呵。”   随手翻了翻那本秘笈,韩远山呵呵的轻笑了起来。他被方榕的无知和天真给逗笑了。   “韩老!”方榕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了。   “基本上,不管是巫门,道门还是佛门,这世间大多数的修行宗派的正传密法,基本上都是用隐语或者是隐诀写成的。只有这样,这些书一旦流传到外人手里,才不会酿成大祸。因为你不明白关键地方的那些字词是什么意思。这一点,道门中人做的最彻底。   像我巫门六宗,还有外边的佛门数宗,他们的正传密法也都是这样处理的。你能轻易练成我给你的那些法门,那是因为我专门给你另录的。所以才会再三嘱咐你注意保存。   而你手上的这本玄武秘笈。就是用隐诀写的,所以你看着似乎很明白,但要是照着上面些的去炼的话,肯定会一无所成。幸好你心不贪,试试不行就停住了。要是不知轻重的硬要去炼,不但一无所成,而且还会给自己严重后果,以后要是在遇上这样的所谓秘笈,一定要千万当心。”   看他有些不自在了,韩远山这才敛住笑声,耐心的给他解释。他希望凭着自己这一笑,能让方榕牢牢记住自己的叮咛。   “隐诀?那是什么东西?名词解释么?”尽管这些年来,为了解决自己体内的天妖,方榕自己也曾博览群书,仔细研究过很多宗派的典籍和常见的法门,但是一涉及到这般隐秘的东西,他还是显得相当的无知。   “名词解释?呵呵,尽管不完全,不过你也可以那样理解。”韩远山一愣,随即又呵呵笑了起来。   就在方榕被他笑的又开始明显不自在的时候,他眼光扫过放在两人之间的那个墨玉蟾蜍,忽然心头灵光一闪,就想起他在蟾蜍口里的赤红珠光影里看到的那幅运行图和那三十二个不知所谓的字来。   “莫非那三十二个字就是玄武宗的隐诀?”想到这里,方榕就把他看到过那图和三十二个字的事告诉了韩远山。   “哦?等我看看!”韩远山动了好奇,想看看那幅图和那三十二个字。   但是可惜,不管韩远山和他怎么尝试,都无法让那赤红珠子再散发出光影来。   “看来这东西就是和你有缘,不用再费力气了。你把那三十二个字告诉我,我帮你看看是不是他们的隐诀好了。”多次尝试无果之下,韩远山首先放弃了。   “……,就是这三十二个字。”方榕尽管也有些不死心,但实在没办法之下,还是只能通过口述,把自己记住的那三十二个字说给了韩远山。   “嗯,听起来好像是。晚上我再帮你仔细斟酌一下,看看它究竟是不是。”韩远山听过这三十二个字后,在那里闭目细想了一会后说道。   “好的。那就辛苦韩老了。对了,韩老,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就是这玄武宗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灭门的 ? 当初我记得曾听韩老你提过,好像是因为巫道之争,才会被人灭门。怎么我看他们留下来的信笺,里面隐隐提到好像是为了一件名叫什么洪荒玺的东西,才会被人灭门,”   “什么?洪荒玺?”   让方榕没想到的是,他口中淡淡道来的洪荒印,却让一直盘腿坐着的韩远山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秘辛   第十集 第六十七章 秘辛   “原来竟是为了这件东西而被灭门!难怪传承了千百年,还是被人灭了门。原来是他们太贪了啊。”   看完面前的那些信笺,脸上神色百变的韩远山静静的陷入了沉思。好半天后,才在方榕的等待中发出了一声叹息。   “韩老,这洪荒玺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会为了它而被人家灭门?看信里的意思,就是被灭门了,他们逃出来的几个人都还不肯放弃这个东西,甚至还会在最危难的关头,自己人为了它而火拼?”   方榕早先就看过那些信笺,因此也能大略的感受到韩远山此时的心境,所以也同样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这洪荒玺跟巫、道、佛这三宗中,传说中的那三件奇物一样,千百年来,被并称修行圈内的四大秘宝。这四大秘宝指的就是道门的天心灯,巫门的碧玉诀,佛门的清音钟,还有这神秘莫测,被称为妖灵秘宝的洪荒玺。   这其中,只有道门的天心灯,巫门的碧玉诀和佛门的清音钟,在传说中曾真的出现过,而且据说因为它们的出现,都为各宗造就一段时期的辉煌。因此,其后的千百年来,尽管失去了它们的踪影,但普遍的,这三大宗派中还是有不少人确信它们真的存在与这世上,只是一般人无缘得之而已。   但只有这洪荒玺,从数千年前,就一直在很多最古老的宗派的典籍和传说中隐现,但是无论那一宗,都无法确切的描述出它究竟是什么样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因为据我所知,它只在传说中存在,并不曾真正出现过。   但是在传说中,它一直都是总摄天下万妖,镇压、收炼所有妖、灵的无上秘宝。修行人得之,百邪辟易。妖灵得之,修为直越天妖,晋入与天同寿的不灭至境。   但这毕竟都是传说,再加上千百年来,谁都不曾真的见过此物,所以慢慢的,它的存在被人们淡忘,这世间存在的无上秘宝,只剩下了其它的那三件还在传说中隐隐流传。   本来,我也不可能知道传说中曾有这洪荒玺存在的。不过当年在我接掌朱雀宗时,曾在我朱雀宗最古老的残片记载上,看到了一段残缺不全的传说,那里面就曾提到了其它三宝和洪荒玺的名字。   所以我这才从将要晋入大灭的师父口中,得知了这些秘宝的传闻。而且,据他老人家所言,我巫门六宗内,有不少宗派都对这洪荒玺的存在确信不疑,一直都在暗中悄悄寻觅。   当年他还再三的嘱咐我,修行之道,除了唯精唯一之外,再无捷径可徇。即便是真有这样的宝物,那也是有缘者得之。千万不可为了虚无飘渺的传说和宝物而起了贪念,也去搀和到寻找它们的那些人当中去,耽搁了自己的修为。”   说道这里,韩远山脸上露出了缅怀的神情,停住不说了。   “这洪荒玺能总摄天下万妖万灵?如果要是自己能得到的话,那自己体内的天妖不就是小菜一碟了吗!”   此时的方榕,却在听到这洪荒玺的传说之后,心头瞬间滚过了这么个念头,随即就在涌上来的惭愧和不安中,深刻的反省了起来。   “为了这个洪荒玺,连人家玄武宗这样传承了千百年的古老宗派都被人给灭了。自己何德何能,竟在刚刚听到这东西的时候就起这样的贪念?韩老的话音还犹在耳边,自己就这样开始妄想,实在是应该惭愧,应该惭愧啊!”   “方榕你也不用惭愧,任何人有了你这样的遭遇之后,初听到这世间有这样神奇的东西都不免起了贪心。时常反省自身是需要的,但也没必要对自己太刻薄。那样也会对你修为的长进不利。”   似乎看穿了方榕的内心,前面似乎并没有看他的韩远山此刻却忽然淡淡的开了口。   “韩老,方榕受教了!”方榕脸上的不安消失,很认真的点头应是。   因为这段时间来,他时不时的都能在内心深处瞬间滚过的不适中,察觉到自己以往心境里的问题。   似乎,很多时候,自己的顾忌和思虑有些太过了。特别是在一些事,关系到自己身边人的时候。自己投入的深度更是经常连自己都觉得非常痛苦。这是不是就是韩老所说的,自己对自己太刻薄了呢 ?   “其实,照我对你体内气机的感应和对你这次所经历的推测,方榕你可能已经和这传说的洪荒玺有过近距离接触了。否则你体内的气机现在不会变得那么敏感和古怪。而你体内的天妖现在也不会那么的老实。   不知道你自己感应出来了没有,现在你体内气机中最精纯的一部分,并不是这些年来你自己修炼出来的。以前,你体内的气机中并没有它的存在。而现在,它就是引发你全面晋入通微之境的根源之所在。   所以,要是我没推断错的话,那个叫方羽的少年,当初见你的时候,他身上可能就带着洪荒玺,所以他才会让你体内的天妖那么害怕。否则,不管他修为有多高,即便是已经修到了地行仙的境界,也最多是能让你体内的天妖感觉到忌惮和敌意,却不会让它感觉到那么恐惧。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何能轻易的在你体内留下那点不但精纯,而且隐隐克制了天妖蠢动的气机。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他能那样轻易的寻找到玄武宗湮灭了两百多年的那些密藏,并毫不在意的把这些留给你的这些作为。   因为对身怀洪荒玺,并且能轻易控制它的这个方羽来说,这玄武宗的密藏只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对你而言,却真的可能有大用。   因为玄武宗,在我们巫门六宗中,本来就是个以祭炼妖灵,驭走幽冥而著称的宗门。也正因为如此,常年受天地之间至阴至寒的这些东西和法门的影响,他们才会慢慢在千百年的传承中,不但被道门佛宗,甚至连我们巫门中的各宗,都视为声名狼藉的邪宗。   所以才会有了当年遭遇灭门横祸时,没有巫门各宗同道愿意援手的悲剧。对于这一点,方榕你在回头参修他们的宗法时,一定要小心选择,千万不要去沾手那些神憎鬼厌的邪术,不然后患无穷。   再者也要记住,你拥有了它们这些密藏和法门的事,千万不要再让别人知晓,那些对你熔炼天妖有用的密法也不要轻易的施展,否则又是天大的麻烦。   反正你记住,一旦和这类随时可能会引起巫道之争的事物沾上了关系之后,稍有不慎就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本来说的高兴的韩远山忽然就在心头一闪而过的那阵阴霾里,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所以在再三要求方榕谨慎之后,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   起码,是现在没有了。因为对他这等人来说,这种突如其来的直觉,往往预示着今后可能会出现的真实!   “噼里啪啦!”   十几挂同时响起的鞭炮,瞬间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七星斋前。   其实在鞭炮还没响起的时候,原本门窗紧闭的七星斋忽然门窗大开的举动,就已经吸引了什字上的不少闲人。   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响起,七星斋在高高卷起的卷帘门后,露出了它古香古色的真容。   和眼下聊城常见的商铺门面都不同,那块被众人猜测了无数次的牌匾之下,露出的门脸是装潢的相当古旧的那种样式。   古铜色微微泛黑的大门上,两块鲜艳的红布被遮在上面,敞开的大门里面,一张样式同样显得非常古旧,暗红色木雕组成的巨大屏风将里面的一切遮挡的严严实实。整个小二楼上下所有的窗户,也被低垂的窗帘给遮挡着,根本看不到里面究竟有什么布置。   而现在,就在这一阵鞭炮的脆鸣刚刚响尽的时刻,七星斋门口被人迅速拉起了一道红绫,和所有的商家开业剪彩时都不同的是,七星斋门口拉起的这条红绫上,最中央的地方,并不是红绫挽成的花结,而是悬挂着一个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尺长葫芦。   就在七星斋门前围拢的众人都在那里议论纷纷的猜测,这七星斋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时候,又一阵鞭炮猛烈的在人群外围响起。   这时,围观的众人中,有些眼利的人已经看到外围放鞭炮的那些人,都是以地痞黄毛为首的小痞子。   紧接着,他们又看到身穿崭新西装,胸前插着一簇鲜花的赵三神采飞扬的出现在了七星斋门口。   “莫非这是赵三的产业?”就在这小声的议论声嗡嗡响起的时候,赵三沉稳有力的声音已经在场上响起。   “各位父老,今天是我们七星实业公司旗下的七星斋开业的大喜日子,多谢各位父老乡亲都来捧场。   七星斋闭门装修的这段期间,想必各位父老都曾不止一次的猜测过这七星斋究竟是干什么的。现在,这个谜底就要揭开了!不过在揭开之前,让我们先请我们聊城市的袁副市长,还有咱们韩家寨的韩老太爷一起为咱们七星斋剪彩!”   很奇怪的,赵三的开场词非常简单,同时他还是没说明白这七星斋到底是做什么的,而且在说完有请两人剪彩之后,也并没有再煽动在场的众人拍掌欢迎。   但是,整个人群还是忽然的静了下来。随即,在身穿青布长衫,白头白发的韩远山和满脸笑容,大腹便便的袁副市长带着一群人跨出七星斋的大门时,掌声像雷鸣一样的响起了。   “天,真是韩老太爷,上次我就在十字街口见过他!”   “是哪个?是哪个?韩老太爷是那个?是不是就是那个白发长衫的清瘦老人?”   一阵猛过一阵的掌声里,一阵赛过一阵的嗡嗡议论声中,韩远山面带微笑,不停的和同样一脸笑容的副市长拱手答谢着众人的鼓掌。   几步之后,两人来到红绫前站定。就像经过了特意排练一般,如潮的掌声也在这一刻齐齐停止。   “袁市长,请!”   “韩老请!”   伸手接过被人用盘子端上剪子,红绫就在两人的客气声中,被剪成了三节。系在中间的那尺长葫芦一没有牵挂,就直直往下落去。   “咚!”的一声轻响,葫芦落地,又被弹起。随即又被他们身后刚好赶到的吴冷泉一把抓在手里。   又是一阵密集的炮响,七星斋大门上的那两块红布,被紧跟在吴冷泉身后的王小明迅速掀去,露出两个被阴刻在上面的鲜红大字,医、药!   与此同时,门里的那一面大屏风也被迅速撤去,整个小二楼上楼下楼上所有的窗户上的窗帘也被同时拉开。   七星斋终于在众人醒悟的那一声叹息中露出了它的真容:“原来是药铺啊!搞得还真神秘。”   “大家错了,七星斋并不是单纯的药铺,它更是一家医馆!因为它这里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医道奇才吴冷泉吴大夫坐堂听诊!”   就在门口的众人议论声再起的同时,白发苍苍的韩远山挺直了他瘦削修长的身躯,坚定的举着吴冷泉的手,第一次在聊城的众人面前,流露出了他传说中老太爷的声威。   七星斋门口顿时又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韩远山和吴冷泉的身上。韩远山淡淡的笑起:“有病来瞧病,没病大家都回去。”   说完话,他一转身,就和身边跟着的那群人都进了七星斋。   门外,呆了一般的赵三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和自己同样一脸诧异的众人,哭笑不得的一琢磨,他也跟着进了七星斋。   原本,准备好的开业仪式上还有副市长致词,方榕代表七星公司答谢等好几个项目,但是现在被韩老太爷来了这么一手,这些便都给省了。   门口,只留下了一群莫名其妙的围观者,久久没有散去。   “龙叔,对今天七星斋的开业,你是怎么看的?”   一参加完七星斋短暂的开业仪式,杨芊就借口公司有事要忙,谢绝了方榕他们准备好的宴请。回到了自己公司后,她马上打电话请了龙叔过来,和她一起做个简短的分析。   这些天,她已经琢磨过方榕他们的七星公司现在正在运作的项目很多次了,可是她越琢磨,就越发现这七星公司近来的所作作为透着一股子怪异。   就连现在,这原本被自己认为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医馆开业,都被他们弄得这么稀奇古怪。像这样大张旗鼓的开始,又莫名奇妙的结束的开业仪式,完全不像是有商业经验的人在策划和组织。   可这奇怪的仪式偏偏又能处处将在场众人的好奇心吊到高处,几乎让所有在场的众人都在第一时间,记住了这七星斋简单而又怪异的开业仪式,也同时记住了那里的主要医生吴冷泉的大名。   再加上前期十几天的故作神秘,这次七星斋的亮相也可谓是一次成功的广告行为。   “七星的这些人到底应该定位在什么水平?”   这是她现在急于要分析清楚的。否则,要是连对手的底细都摸不清楚的话,如何能在今后的竞争中立于胜者的位置?   “手法古怪,看似毫无条理,但却又将广告的目地实现的淋漓尽致。应该是高手所为。特别是他们居然能请出韩家寨的那个韩老太爷,实在是神来之笔。”龙叔点起了一颗烟,慢慢琢磨着说道。   今天七星斋开业的时候,他就混在围观的人群里目睹了整个过程,对久久不愿散去的众人口中的议论听的更是清清楚楚。所以他也对这次开业仪式所达到的效果非常肯定。   “那位韩老太爷在咱们的资料库中只列为二等?”杨芊也同意他的看法,不过却对龙翔资料库中,韩远山在聊城的影响力的等级划分有了疑问。   如果说在亲眼目睹了韩远山出场时,现场众人的那种反应后,还要让她相信这样的人只能被划为二等的话,那她也就想象不出被列为一等的那些人的影响力,该是怎么样的了。   “对于他的影响力,我也觉得咱们资料库里的等级划分有些问题。这个我已经上报到总公司了,请他们重新将他定为一等。”   龙叔也目睹了韩老太爷出现时的那一幕,他同样也认为那等级划分有误。因为以他在人群中的亲身感受,下面人群中的那些掌声,大多数绝对都是拍给韩远山的。   “那总公司那边查到这个吴冷泉的详细背景了没有?还有上次我给你说的,要总公司仔细查查他们资金来源的事,有消息了没?”   “还没有消息。最近很奇怪,我这边一问七星那些人的最新资料,总公司那边就让我们不要着急,都耐心等着,很快就会有结果。可是却始终没告诉我,到底那天才会有这结果。”   说到这里,龙叔也挠起了头。因为这几天,不但杨芊要查的这些资料都没有结果,甚至就连他私下里急于想知道的那些事,都没有一点确切的消息。以至于现在就连他,都不知下一步自己的主子们要做些什么。   “那就只有等了。对了龙叔,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咱们现在为了叶总当年的一点感情纠葛,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到聊城对付方榕和他的七星,究竟有没有这个必要,值不值得这么费心费力?   其实这些天我仔细斟酌过七星和咱们龙翔在投资计划上的交集,却发现除了聊城整个旅游资源的全面开发这个项目之外,我们和他们七星在现阶段的发展思路上,几乎没有太大的交集和竞争的地方。   聊城就现在这么样的基础,如果不大举进行库区葫芦岛的开发,我们和他们两家公司这么多的资金储备都根本没有可以完全运作的地方。除非就像现在,尽做些这种花钱赚吆喝的无聊投资。   要是还这样下去,我敢断言,三年之内,咱们在聊城的投资将没有任何的利润可言,咱们俩最终都会把带来的资金全都烂在这里。   但是,如果咱们能说服叶总和总公司,放弃前嫌,和七星联手的话,咱们就可以很快整合双方的项目和资金优势,全力敦促聊城政府,尽早把开发以葫芦岛为中心的旅游资源的项目全盘交给我们去做,不出两年,这里将变成个巨大的摇钱树,一定能给我们双方都带来巨大的利益。   所以,我在想,龙叔你是不是能和我一起,联名给总公司打一个有关双方合作的可行性报告?叶总那里我自己去负责游说,龙叔你觉得如何?”   斟酌着说到这里,杨芊脸上出现了明显期待的神情。因为通过这些天对聊城的熟悉,她已经非常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公司的未来。   如果没有全面开发旅游资源这个项目的带动,眼下的聊城各方面的基础,特别是现代工业和人们的观念以及素质,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烂泥坑,不管是谁,投多少钱进去,都会赔的血本无归。   这是当初应聘后,雄心勃勃的来到聊城的她事先没有想到的。特别是这里人们落后,保守的思想观念,完全出乎了她当初的预料。   本来,到这种相对偏僻的山城来投资,各方面基础设施的薄弱和落后她是有思想准备的,对于这里人们的素质和观念上的保守,也多少有些了解,毕竟她能被龙翔看重和聘请,并不是单纯靠她和叶枫交情。   但是当她来了之后,随着了解的加深,特别是最近连续在几个投资项目上的具体运作,她这才完全感受到了现在的聊城和外界的差距,特别是聊城人,无论是官方,还是普通人和外界在观念上的差距。   那几乎是可以用几十年的时间为单位来衡量的思想和观念上的差距,根本不可能在短时期得到很快的改善。   就像她代表龙翔出面收购的聊城那几家官办企业,那里的工人可以忍受工厂长期停工待料的放假,可以忍受常达以年为单位的工资拖欠,却不能接受龙翔收购后的竞争上岗和一次性买断工龄的这两个简单的举措。   甚至时至今日,他们都还有成群的人去市政府的门口静坐请愿,要求改变工厂被别人收购了的命运。   要光是这些人观念落后,不明白事理还好说。可是现在,就连当初竭力撺掇着龙翔早日收购工厂的那些官员,他们的立场也开始了动摇,明里暗里的,都示意自己不要太操之过急,要注意社会安定的大局。   面对这些,她除了坚持自己公司的利益,大刀阔斧的继续对那几家工厂进行整改之外,在内心中,也不可避免的对聊城的这些官员有了一定的鄙视和无奈。更在内心中,为那些被自己收购了的工厂里的那些工人们感到悲哀。   这些工人并不比其它地方的工人笨,他们也很勤奋和能吃苦,甚至在这一点上,要比外面很多工厂的工人能做到的还要好。但他们的头脑,却长期在一种相对僵化的制度管理下,明显显得僵化和保守,这一点在他们表现出的那种落后保守的技术和行为上,就显得更为突出。   这样的工人是无法适应现代化企业剧烈竞争的,特别是当拥有他们的企业还坐落在这种群山围困中的小山城,不管在生产资料还是运输成本上,都毫无优势可言的情况下,有用这种工人的企业将是根本无利润可言的。   所以,在龙翔的旅游资源开发项目被搁浅,转而投资聊城地方企业的那一刻起,他们多数人的命运就已经基本被决定。而这一点,杨芊相信,当时参与企业收购谈判的那些政府和企业代表,心里是完全有数的。   尽管心里也有点不忍,可从龙翔公司的角度讲,即便是这样大刀阔斧的整改之后,这些企业能否起死回生,给龙翔的投资带来回报,这还是个需要艰苦努力之后的未知数,在这种情势下,她才认真的开始考虑起了龙翔和七星的关系。   因为当初叶枫刚邀请她来龙翔就职的时候,叶枫的未婚夫,也就是龙翔公司幕后的拥有者,赫赫有名的豢龙集团总经理刘英奇就曾私下给她说过,这次来聊城,主要就是在投资开发的过程中,尽可能的击溃和吞并一个叫方榕的家伙在这里的投资和发展计划,最好能让他变成一贫如洗的穷光蛋,永远的滚离聊城。   当时她曾问为什么,神色黯然的刘英奇告诉她,是要为了心爱的女人出一口气。因为那个方榕曾欺骗过叶枫的感情,很深的伤害过她。   事后,倍觉感动的她也曾有意在叶枫面前,提起过聊城和方榕这两个名字,叶枫脸上的表情果然立刻就变了。   后来,在她决定来聊城的前夕,身为总经理的叶枫,却装作刚刚知道这消息样子,黯然了良久之后,让她给那个叫方榕的人带上个她的问候。   这种种的一切,都让杨芊深刻感受到了这个方榕当初带给叶枫感情上的伤害,同时也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了刘英奇对叶枫那种无微不至的关爱。本着一个强势职业女性的信心,也本着为好友叶枫好好出一口恶气的决心,她这才杀气腾腾的来了聊城。   可是这一切,在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现实面前,都变得有些过于无聊和孩子气了。因为她到底首先是惯于处在强势位置的职业女性,而不是那种会为了以往的一点感情纠葛,而舍弃那么多现有利益的纯感情动物。   所以在经过今天的开业仪式,她在再次清晰认识到七星这群人在聊城所拥有的强烈的人脉和地利之后,她这才给龙叔说出了她心里近来一直盘算着的联手想法。因为她知道,要想说服总公司,除了自己可能能说服的叶枫之外,还要面前这老家伙肯配合才行。   “咱们和七星联手?”龙叔的眼睛一下子绷大了,就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盯着她看,这让她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杨总,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有些事你不明白,这件事看起来容易,但操作起来,却几乎可以肯定上面没有通过的可能。不过既然你做为龙翔在这里的最高负责人,为了本公司的利益而已经提出了这个建议,那么我也没理由拒绝你的提议,我同意署名。”   龙叔也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稍一调整后,竟出乎预料的同意了杨芊的建议。   “那好,我现在就亲自写这份报告,回头去找龙叔你签名。“杨芊心里一松,脸上露出了笑意:“龙叔,谢谢!”   龙叔被她忽然的道谢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工地出事了!”放下电话,杨芊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伙让让,让让,小心别碰到了伤者。”   杨芊和龙叔急匆匆的飞车赶到开发区工地时,正好碰上一群建筑工人正在从开发区内往外面抬那个伤者。他是被忽然翻倒的脚手架给砸伤了的。   “你们的项目经理呢 ? 医院的救护车呢?”还没等车停稳,杨芊和龙叔就冲下了车来到了伤者跟前。   和急着询问伤者伤势的龙叔不同,杨芊一看到这群人里没有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和医院的救护车,就脸色难看的大声喝问了起来。   “经理和指挥部的几个人都回公司开会去了,留下的来的副经理人也刚好出去了。”   “那医院的救护车呢 ? 小张你们是死人啊,还没给医院打电话?”听到建筑公司方面的主要负责人都不在,杨芊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一扫眼,就看到自己派在工地上的工程监理小张,怒火一下子冲他发作了起来。   “杨总,这里的医院只有一辆救护车,已经给派出去了。小张一脸的汗水,可脸上还不敢露出委屈的痕迹。   “那还不赶紧抬人上我们的车?赶紧送医院,不然就晚了!”就在杨芊生气发火的时候,龙叔在傍边已经安排众人把伤者往他和杨芊的车上送了。   “不,龙叔,把伤者送到七星斋去。你先陪着过去,我随后就过来!”就在龙叔也要上车的前夕,杨芊忽然发出了这样的指令。   “杨总 ? ”龙叔愕然的回头向她望去,却只看到她面沉似水,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我在七星斋等你!”心里暗暗一寒,龙叔在头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够狠的感觉里,陪着伤者绝尘而去。   “龙叔,伤者怎么样?”   等杨芊赶到七星斋的时候,正好看到龙叔正站在楼下的大厅里转着圈子,那些送伤者过来的几个建筑工人也正围坐在靠门口那排长椅上,焦急的望着左侧的那一道紧闭的门,一副等待的样子。   “人已经送进左面的治疗室了,那个姓吴的独眼大夫正在给他诊断。不过杨总,我怎么觉得咱们把伤者送到这里来有点玄啊。那治疗室里面除了一张床,好像再什么都没有。我怕……”   看到杨芊进来,不停转圈的龙叔好像看到了救星,急忙来到她的身边,低声给她说道。   “怕什么?他们既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开业,就肯定有了不起的高明手段给患者瞧病。再说我刚也问过工地上的人,他们都说那伤者可能只是两条腿的腿骨被砸断,一时半会死不了人。要是他们这里不行的话,咱们再紧急转到医院也不晚。”   同样低声给龙叔说到这里,杨芊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低声说道:“这种能掂量对手的好机会咱们一定不能放过,最多回头这个伤者的医疗费全部由我们给报销好了。”   龙叔心里又是一寒,有些茫然的扫了一眼面前这活像是过去电影里,那种大中药铺的店堂一般的医馆,刚要再开口说话,却先听到杨芊低语:“医生出来了。”   “谁是伤者的家属?”治疗室的门开处,一脸平静的吴冷泉站在那里开口问道。   “吴大夫,我是!”杨芊首先抢了过去。   “哦,原来是龙翔的杨总,你好。这是你们公司的人?”   吴冷泉一看是她,心里就明白了几分。难怪开业的第一天,就能收到伤势这么严重的伤者。一般情况下,这种严重外伤的伤者,人们是不会往这种新开的,特别是明显中医风格的地方送的。   “没错,他是我们开发区工地上的工人。吴大夫,他的伤势怎么样?咱们这里能不能治?”   问话的杨芊眼里光芒一闪,不过脸上还是一脸的关心。   “不过是两条小腿骨严重的粉碎性骨折而已,这点小伤还难不住我们七星斋。杨总你们留下两个值夜守护的人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当然,如果现在能办掉住院手续的话,我们会更欢迎。要是一时间不方便或者心里还存疑,等病人的双腿好了再来办手续也行。当然现在转到医院也可以。”   说道这里,吴冷泉稍停了一下,一看睁大了双眼,一脸吃惊的杨芊并没有要转到医院的意思,于是又继续说道:“既然杨总不想转到医院,那恕我不陪你说话了。我要马上对伤者进行治疗,请杨总尽快带着你的这些闲人离开,以免影响治疗。”   并不客气的说完这番话,吴冷泉再没理会杨芊她们,和两个手里端着盘子的中年大夫返身进了治疗室。   治疗是的门再次被关上了。   “龙叔,你刚才听清他说的话了没?粉碎性骨折这种小伤还难不倒他吴冷泉。我没听错吧 ? ”等吴冷泉消失后,杨芊这才回过神来。   “看他说话的口气,并不像是在说大话。再说咱们的中医传承了数千年,没准在有些地方比西医厉害也说不定。”   可是龙叔脸上,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惊讶,反倒隐隐有种你少见多怪的意思。   “我真的是少见多怪吗?”杨芊更加奇怪的陷入了沉思。 第六十八章 异音   第十集 第六十八章 异音   “蓬!”的一声,房间里的香案上,那七盏油灯就在吴冷泉挥手的瞬间齐齐点亮。   黯淡的油灯照耀下,陈设简单的房间内气氛有些诡异。   王小明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老旧长袍,一脸肃穆的跪在香案之前,耐心的等待着吴冷泉为他进行下一步的仪式。   房间内,靠着门口的这边墙根里,静静的坐着韩远山,方榕和赵三三个人,他们是被吴冷泉特意请来观礼的。   今晚举行的,就是他正式收王小明为入室弟子的拜师典礼。   之所以会这么正式,是因为他这次的收徒,不但是只收一个弟子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想把他祝由宗的传承也延续下去。   所以,在地上跪着的王小明身后,还跪着他祝由宗其它四个分支的嫡系传人。他们,也就是吴冷泉在下了决心开医馆时,从各地招来的那四个医师。   据说源自黄帝轩辕,但事实上依附于茅山,后又被很多人归类到巫门,称为辰州符,但一直以来,又被古中医归类在中医十三科之尾的祝由科在经过了千百年的传承之后,随着现代医学的兴起和社会的变迁,已经式微。   但是,在民间,他们做为一个术法宗派的存在,却并没有因为中医的没落和自身宗派的式微而断绝了传承。正统的祝由科医术,还依然在像吴冷泉这样的民间隐医中默默的一代代传承。   到了吴冷泉这一代,祝由宗的传承主要分为了五支,这么多年来,除了吴冷泉这一支一直没有任何的传承之外,他同辈师兄弟的其它四支却已有了各自的传承,相比他们当年学艺时孤零零的师徒六个人,眼下这几十个人的祝由宗算是有了那么点中兴的意思。   但是他身为宗主的这一支在数十年中均没有传人,却也是他们祝由宗上下和他吴冷泉心头的一件憾事。   而今天,下了好大决心,在韩老还有方榕他们的影响下,勉强解开了心结的吴冷泉终于决定将王小明收进门里,实在是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他才会按照祝由宗宗主收徒的仪式,一丝不苟的在这七星斋开张的头天夜里,举行这收徒典礼。   这也是韩远山肯下山来到聊城,并留在聊城过夜的原因。身为吴冷泉和他师父两代人的知交好友,他怎么会错过这样重要的喜事呢 ?   吴冷泉能放开心结,开馆、收徒,这可是他等待了几十年的大事!   “开坛敬天地,符灵请祖师!”   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和那把亮银色小斧的供桌前,身穿杏黄色道袍的吴冷泉符祭天地,咒请祖师,开始了他的收徒仪式。   门口的墙根下,方榕和赵三都同时绷大了自己的眼睛,带着不同的心态观摩着面前的古老仪式。   在方榕来说,能看到这样的仪式从心底里的真实感情上来讲,主要是兴奋和好奇。他对于小明即将拜在祝由宗门下,倒没有太多的顾忌和排斥。因为他知道,祝由科尽管被普通人们传的神秘和诡异,并且在近几十年也被官方所禁止,但它实质上,却是诞生在医、巫,道这三者之间,真正根植于本土的一门奇技。并非就像外界所传的那么迷信不堪,或者只是心里暗示类的小技。   特别是在这传承了祝由科正道密法的祝由宗手里,它更是一门不容轻觑的医科秘技。否则也不会从传说的上古时代,一直传承到了今天。   再说他事先还请教过韩老,知道这祝由宗并没有太多的清规戒律,更不禁婚娶。   所以他对王小明能成为吴冷泉的传人,甚至于以后可能会传承祝由宗的法统,都没有太多的成见和担心。反而在内心深处,还隐隐为小蒋和他感到高兴。   而对于他身边的赵三来说,此时的心境就要复杂的多。   一方面,赵三也从心地里,为小明能学到一身真本事而感到由衷的开心。但另一方面,也为小明离开自己的护翼,投身到自己所根本不能理解的领域而感到一丝丝的担心和不舍。   原本,他在这次重新出现在聊城的之前,躺在韩远山西厢土炕上的时候,就打算着把小明当做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   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能在聊城,其实也就是在这世上,能继续这么光明正大的亮相的时间并不多,甚至可能比身边坐着的方榕还要少。   随时随地,他都有可能永远的陷入法网,永世不得翻生。所以他要乘他还有时间,尽可能的为自己的那些兄弟们找到另一个合格的带头人。   反复排查过之后,他将目光定格在了王小明身上。   尽管小明和其它几个可以入选的人相比,还很年轻,很倔强,也还很不懂事。可就因为他的年轻,让赵三看到了他的可塑性和进一步培养发展的无穷潜力。因为他除了年轻之外,还非常的有义气和有血性。最主要的是,他能在他觉得对的时候,不顾对赵三的敬畏,敢于说出他自己的看法和道理。   对赵三来说,有这些特点的王小明就已经足够了。他相信在他的**和指引下,王小明能很快的醒悟,并承接起他要交付的这副担子。   所以他近来,才会忽然很严厉的对待小明,在他想干番事业的时候,用最冷淡的方式刺激他,无非就是想让小明他尽快的的成长起来,真正明白他自己的弱点和不足。到那时,赵三才会把自己的真意告诉他,然后再全力把他扶上马。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赵三还会再送他一程,让他稳稳当当的坐上自己现在坐的这个位置。   可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在他把王小明刺激起来之后,他却因方榕的暂离而被诸事缠身,分不开身去进一步引导小明。最主要的,是那段期间,他开始犹豫了。   犹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从眼下七星公司的种种动作和设想的投资计划上面,隐隐看到了另外的希望。或许他和方榕他们再努力一些的话,他自己那些在外面混的兄弟们就能很快的漂白,转到七星公司下属的这些正行上来。   如果那样的话,他就根本不用再特意的给兄弟们找一个老大,只需要把公司的规章制度订严厉些就行。相信过上两三年这种正常的严谨生活之后,这些兄弟们也不会再需要一个老大。   也正是这种繁忙和犹豫,让他错过了在恰当的时候给王小明指点迷津的机会。等到他有空的时候,王小明已经跪在吴冷泉门外了。   原本,如果他心里没有那种犹豫,而且性子不是那么要强的话,在方榕回来向吴冷泉求情之前的几天时间里,他还是有机会把小明拉回头的。   但他就是因为心中的那一点犹豫,再加上他个性中相对固执刚烈的一面,硬是眼睁睁的看着王小明在那里跪了足足三天,而他却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一眼。   现在,眼看着王小明一个头、一个头的对着吴冷泉的香案磕下去,他心中这才有了一丝丝的担心和不舍。   不过担心归担心,不舍归不舍。他还是从心眼里,为王小明找到了一个好师父,能学到一身医学的真本事而感到高兴。毕竟,对于吴冷泉的为人和医术,他也是相当佩服的。   “即入我宗,当时刻记着医者父母心这句祖师的训言,一生一世都要将我宗门的医术发扬光大。小明,现在你已经是我祝由宗一百二十三代的嫡传弟子了,过去给你四个师兄他们见个礼,从此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医术上,你今后还要多多向他们学习。”   一番并不简单的仪式举行过之后,吴冷泉画符送走了请来的祖师,自己也磕过三个头之后,这才站起身来,给王小明说道。   心情复杂的王小明逐一给四位师兄见完礼。随后又自动的来到了赵三面前:“三哥!”   叫着赵三,他眼眶一红,双腿一弯,就要跪下。   “小明,三哥还是那句话,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千万不要随便给人跪下,也不要再淌那些没用的眼泪。”   赵三一把扶住他的身躯不让他跪下,他也动了感情。   “今后你就是有师父的人了,要好好用心跟着吴老学习医术,不要再耍以前的那些小孩子脾气。好好努力,三哥对你有信心。”   说到这里,赵三站起身一仰头,冲着自己对面的吴冷泉一拱手:“吴老,以后这孩子就是您徒弟了,他年纪小,脾气倔,跟着我的时候又学了不少坏毛病,以后还请您多担待!”   “赵世兄请放心,我会好好管教的。”吴冷泉也很认真的回了一礼,他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   “哈哈,冷泉啊,恭喜你心结不在,宗门薪火得传。”说着话,韩远山站起身来,走到了王小明的面前:“既然有缘观礼,当然不能没有礼物。小明啊,我这里正好有你师祖当年送我的一套文房四宝,我留着也并没怎么用过,就转送给你吧!”   说完,他从长衫低下摸出一个蓝色小包裹来,递给了王小明。   王小明谢过,在他鼓励的目光中缓缓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几乎和刚刚摆在供桌上的那一套笔墨纸砚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   “韩老,怎么能给小孩子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没等王小明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吴冷泉却有些急了。   “啊!”   另一侧,祝由宗其它四支的那四个中年人四双眼睛瞪大了望着那套东西,口中也低低的发出了声。   “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冷泉何必这么在意?”韩远山却似浑不在意,淡淡的笑道。   “那冷泉就代小明谢过韩老厚意。”吴冷泉一看,也知道像韩老这样的人,一旦东西拿出手了,就绝不会再收回去,所以正容整礼答谢。   王小明尽管也不知道手里拿着的这看上去稍有些怪异的文房四宝到底贵重在那里,可自己师父那惊讶的表情和身边那四个师兄绷大的眼睛,却都已告诉他,自己手里拿着的绝对是很难再有的好东西。所以他也跟着吴冷泉再度向韩远山道谢。   方榕和赵三两人看到这里,却都觉得很是奇怪。难道这一管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毛笔和那三样稍有些怪异的纸、墨和砚台还另有玄机不成 ?怎么会让素来镇静淡薄的吴冷泉紧张成这个样子?   到底还是赵三更关心他的小弟,心里有了疑惑,想问又不好开口,正在那里着急的时候,正好被含笑落座的韩远山看到。   “冷泉,你就给方榕和赵三他们说说这文房四宝的事,不然我看他们等下能把我烦死。”韩远山看来今天心情真的不错,笑着落座之后,特意给了他们一个了解的机会。   “我祝由宗素来以符咒厌禁之术闻名,所以我祝由宗的每个弟子,学艺行医之时,身上都必须带着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和护身的法器。   护身的法器由各人根据自己的喜好练就,但这文房四宝却有特定的讲究。除了特定的尺寸规格之外,其中以灵狼毫、鸡血墨、紫灵砚、以及筮竹纸被称为我祝由宗文房四宝中的仙品。而韩老刚刚送给小明的这套文房四宝,就是当年我师父花了好几年的心血,才勉强得到的两套之一。   其中的另一套你们也都看到了,已经和我祝由宗宗主的信物天灵钺一起,被供在了那里。”   听吴冷泉解说到这里,方榕和赵三那还需要他再解释下去?   就在两人刚要凑到王小明跟前,细瞧一下这些被称为仙品的四样东西之时,原本摆放在供桌上的那把被吴冷泉称为天灵钺的亮银色小斧却发出了奇怪的低吟!   “锵!”   金属的颤音中隐隐带着杀伐的信息,迅速的在房间内传播了开来。   方榕和赵三愕然止步,抬头时,却正好看到吴冷泉忽然寒光四射的独眼,以及韩远山瞬间已经清冷到有些冰寒的表情!   “磬!”   同一个夜晚,几乎就在七星斋中的天灵钺发出那一声隐带杀伐的低鸣同时,远离聊城数千里之外的茅山上清宫中的一个密室里,也同时发出了一声清越的脆鸣。   随着这声非金非玉的脆鸣响起,整整关闭了九天九夜之久的密室门,在六个中年道士关切的目光注视下,被缓缓的打开。   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眼,面色依然稍有些苍白的紫鹤慢慢从石榻上松开了盘着的双腿:“各位师兄,受累了。”   “紫鹤师弟,怎么你的伤还没有痊愈?”   根本不用切脉,茅山七鹤之中的老大苍鹤用眼神一扫,就发现紫鹤身上的伤经过了九天的闭关自疗,还是没能完全治好。   “内伤已无大碍,不过妖气难以根除,还需要一段时日的静养才能完全恢复。”紫鹤轻轻摇了摇头,对自己的伤势并不是很在意。   “师弟,你究竟要静养到什么时候?几位师兄弟都等着你伤养好了,一起下山去收拾那不长眼的妖孽呢。”   看到他不温不火的样子,和他关系最好,名列七鹤之一的青鹤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可是在得知紫鹤受伤回山后,特意提前结束了闭关,出来准备陪紫鹤下山去报仇的人。   “六师兄,谁说我要急着去报仇了?”紫鹤冲他笑笑,反问了一句后,又把头转向了苍鹤:“师兄,掌门师兄呢?”   “掌门师兄也在闭关。他对此事的态度和当初一样,还是一言不发的没有表态。只是让我们多多注意你的伤势。对了,他好像又叫人去龙虎宗苍龙真人那里了。”   “元始天尊!看来掌门师兄也明白紫鹤的心意,不急着下山去收妖了。”   紫鹤心里暗念了一声道号,脸上再次出现了歉然的笑意:“各位师兄,既然掌门师兄还没发话,那紫鹤就要再次闭关疗伤去了。这次受伤,因由颇为古怪,紫鹤觉得诸位师兄还是暂时不要大动肝火的好。”   说完话,他给众道一稽首,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又去闭关养伤了。   “这次受伤究竟有什么古怪,会让一向疾恶如仇的紫鹤师弟态度这么暧昧?”面面相觑的上茅六鹤心里琢磨着这个问题,缓缓退出了密室。   密室门缓缓的关上,静下来的密室中,紫鹤又睁开了他闭着的双眼,出神的凝望着对面的石壁,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身上的伤势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算是还有些小问题,但也不至于在闭关九天之后,还要继续闭关来调养。刚才他之所以说还需要闭关,那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因为他不想在掌门师兄还没对此事做出明确判断之前,就被心切自己的其它六鹤在冲动之下,影响到做出不合适的决断来。   因为同样身为上茅七鹤之一的他心里清楚,被同道中人视为茅山杰出人物代表的上茅七鹤尽管各个道术通玄,修为深厚到可能连掌门都难望其背,但在另一方面,对世事人情方面的了解上,心性却单纯到近乎有点纯真。在这方面,七鹤就算加起来,也比不上现任掌门师兄对这方面的通达和睿智。   就像这次,自己和下茅的若痴师侄他们受伤回来,掌门师兄在最初的惊讶和震怒过后,马上就和反思了一路的自己一样,感觉到了这件事背后的古怪和分量。因而冷静的选择了一言不发,不急于表态。不像自己七鹤中的这几个师兄,各个都明显动了肝火。   “如果这次出去,受伤回来的不是自己,而是七鹤中的其它任何一位师兄弟的话,我自己恐怕也会和他们一样,大动肝火的吧?”   出神的凝视着石壁的紫鹤想到这里,嘴角不由的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几乎都是自小入茅山,足不出户的在茅山深处修炼到大成之境后,才开始下山行道的七鹤之间这种几乎融进骨血之中的深厚感情,确实不是别人所能了解的。   也就是因为这种融进了骨血之间的感情存在,才使得他们在修行之中,奇迹般的突破了茅山术法中的一个瓶颈,练成了自创立以来,除了九百年前的的创立者茅山七子之外,再从无他人可以练成的茅山镇洞秘技,天剑七击。   但是眼下,他自己在聊城经历的这件事,却明显透着古怪,显然不是光凭术法神通就能解决的事情。先不说那白虎宗巫师最后示威性的警告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就光是那个被妖魔附体的方榕在最后危机的关头,那种奇迹般的挣扎和回醒,也足以让紫鹤当时就醒悟到他们彼此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因为当时魔化后的方榕表示出现的那种嚣张、恐怖的态势,完全有当场将所有人击杀的可能和实力,但是他却硬是挣扎着回醒、并且忍住了。   这需要多大的能量来克制? 这又需要多么坚韧的毅力来控制?   这点或许别人体会不到,但做为紫鹤,他却深深的明白其中蕴涵的这一切艰辛。   所以几乎就在乘着方榕昏迷的功夫,他们两帮人仓惶而退的同时,他就对自己看到和推断出的一切有了怀疑。   一个在那么严重的魔化状态下,还能挣扎醒过来,并且宁肯冒着事后可能被对手无情消灭的危险,宁愿自伤也不肯借魔化之力屠戮对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坏人?   所以在退走的路上,尽管丁若痴和陈老道在他耳边不停的絮叨着他们的惊人发现,添油加醋的描绘和诅咒着那个方榕以及白虎宗巫师的卑鄙和无耻,而且还时不时的拉上龙虎宗的那四个人帮腔,但这一切都未能让紫鹤对自己心头的疑问有所减轻,反倒让他相对纯朴敏锐的心里,更平添了一抹疑云。   因为他直觉的发现,整个这件事的前前后后,隐约之间,似乎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因为紫鹤对他们所说的一切,经过仔细推敲之后,发现不过全都是推测和猜想,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   难道巫门中人就一定是恶人?难道用巫门秘术镇压住体内异物的人就一定是要铲除 ?   对于这一点,一向对扰乱这世间正常规则的异物绝不手下留情的紫鹤,却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正因为他对这些异物了解的颇深,同时,也在铲除和收拾这些异物的过程中,见识过太多稀奇古怪的场面和可能,所以他也清楚的知道,在这世间,有能力对付这些以种种不同方式存在的异物的人和宗派,并不仅仅只局限于道门一家。   而处理这些以种种不同的形态存在于这世上异物的手法,也并不限于铲除和消灭一途。封禁、融化,有时候甚至还可以将这些异物祭炼成有助于修行的资粮或是助手,这种种方式和可能在这世上,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所以在他以往的行道过程中,他出手铲除和消灭的,都是那些只能用那种无情的手段予以铲除或者消灭的极端对象,而且这种极端对象并不是很多。   只是因为他和其他六鹤一样,天性嗜静,不喜多言。除了自小熟悉的那几个人外,和旁人一向都不大交往。   而以往,凡是他出面对付的异物,却又能很快消失的关系,所以才会给很多对他并不是很熟悉的人造成了一个假象,“凡是不该在这世间出现的异物,一旦让他碰上,他都会本着除恶务尽的态度予以铲除,手下绝不留情!”   而身为他师侄的下茅丁若痴,和同辈,但又只是中茅普通一员的陈老道,就是因为对他并不是很了解,相信了这个假相,所以才会大着胆子、心怀鬼胎的随着龙虎宗的那几个人弄了个荒山约战。随后又在情势失控之后,妄图利用他,来达到煽动自己宗派的精英倾巢而出,下山来为他们报仇的目地。   可他俩,特别是一开始就心怀鬼胎,到了现在更是满脑子郁怒的丁若痴没想到的是,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和警惕的紫鹤回到茅山之后,似乎并没有煽动掌门,纠集派中精英立刻下山报复的意思。   而且紫鹤不但没有煽动掌门立刻找人下山报复的意思,反而在向掌门陈述此番遭遇的时候,言语之间反倒隐隐有为方榕和白虎宗巫师开脱的意思。就连几乎可以定性为茅山派叛逆的吴冷泉的存在,紫鹤都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显然并不想引起无谓的争执。   可是另一方面,紫鹤也知道自己这几个人受伤事小,但茅山派颜面受损的事大,再者那白虎宗巫师最后的警告也隐含着相当危险的气息,弄不好可能真的会再次引起道巫两派的纷争,所以尽管言词之间颇有为方榕他们开脱的意思,却也不敢对整个事情的细节有任何的隐瞒。   天幸掌门师兄在最初的震怒过后,也迅速认识到了这件事情可能的严重性,所以并没有当时做出任何的决定,只是让紫鹤自己赶紧去闭关疗伤。这才让他比较放心的进了闭关的密室。   而今九天的时间过去,但掌门师兄却依然还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明白的决断,这让闭关完毕的紫鹤在微觉庆幸的同时,也不由的再次陷入了担心。   对于这件事,掌门师兄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   就在紫鹤在茅山陷入沉思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四海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狂枭夏永忠隐藏在缭绕的烟雾背后,也陷入了沉思。   他对面,刚刚进来,但同样也点着烟,不停制造着烟雾的老二静静的躲在烟雾背后不发一语,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他俩面前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此时静静放着一张传真纸,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长风余党遭遇神秘屠杀,现场诡异莫名。”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却让刚要准备回家睡觉的夏永忠和老二两个人再一次陷入了难言的苦思。   原本,在经过这么些日子的平静之后,他们以为绷紧的神经可以稍稍的松弛一下。可是现在,他们的神经却又一次被绷紧了。   除了神经绷紧之外,还另有一种难言而又隐约的恐惧徘徊在这烟雾缭绕的房间中,久久不能散去。   “神秘屠杀?”   先是长风集团和贺疯子忽然被人屠戮干净,紧跟着,现在又是贺小疯子和他那些经过严酷训练的手下又被人屠杀干净。难道真的是那个什么狗屁的血夜凤凰在自己的地盘上呈威?那长风之后,下一个会不会就要轮到自己和四海呢?   “老二,那个丁天师现在有什么消息?”想到这里,夏永忠烦躁的将自己手中的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抬头问道。   “十二天前就和他失去联系了,手机也一直关机。我看那家伙可能卷着咱们的钱跑了!”干咳了一声后,同样烦躁的老二有些不满的答到。   从一开始,他就不太相信老大托人找来的这个什么茅山天师,这不,才过了几天啊,屁事都没办成,他就收了那么多的钱,现在连人失踪了。   “你继续不间断的和他手机联系,他不可能是那种卷了款就跑的那种人。再说我四海盟的钱也不是那么好卷的。现在联系不上,可能是有了什么变故,他前些天不是说在聊城有重要发现么?我看这几天联系不上,问题可能就出在那里。”   “好吧,那我每隔一小时就和他联系一次。不过老大,要是联系上了,我该和他说些什么 ? ”   老二尽管不满,却也不能不听自己老大的,所以就有气无力的懒懒答到。   “要是联系上了,你让他马上来见我。最好让他多找些能帮忙的人一起来,告诉他,钱不是问题,只要他能赶快来!”   夏永忠站起身来,眼里有奇异的光芒闪过。   血夜凤凰第十卷完,请看第十一卷。 第十一集 第六十九章 始动   第十一集 第六十九章 始动   出乎预料的平静中,桌上的台历又翻过了一页。   “三哥,今天我和你一起回寨子。”   清晨灿烂的阳光中,方榕拦住了准备出门赵三。   “咦?你不是答应过韩老,要守在城里提防的么?”说到这里,赵三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记得昨天你就硬拉着罗头在那几个工厂里泡了一天,怎么今天又有这么好的兴致,要陪我去寨子里了?嘿嘿,躲的了今天、明天,那以后呢?能永远躲下去么?”   “只有天天作贼的,哪有天天防贼的?再说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家伙都还没出现,紧张也不在这一半天的功夫上,我陪你上去看看就回来,应该不会误事的。   至于躲不躲的这个问题,我自己暂时还没完全想明白,再者她们都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不躲怎么办?回头再说吧,眼下是躲过一天算一天。”说到最后,方榕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此时距离那晚摆在供桌上的天灵钺无故清鸣,已经过去有整整十天之久。可是这些天里,令韩老和吴冷泉齐齐变色的那个推测中的主角并没有在聊城出现。反倒是怀着极高的警惕,日防夜防的准备着应付那降头师出现的方榕,在这些天里,却被小蒋和小林那两个丫头轮流的突袭给闹了个手忙脚乱。以至于让他在这两天内,时时都兴起丢开手头的一切,再次悄然远扬强烈冲动。   当然,眼下的情势,悄然远扬只能是他私心里的一种奢望。不过对于利用工作作为借口,躲开那两个小丫头的机会,他可是一点都不会放过的。   感情这东西,也只有身在其中之后,才会明白到底有多辛苦。   原本,根据长久以来的共处和了解,也基于方榕自己内心相对理性的分析和自己跟她们应对时的种种举措,认定自己完全可以避免出现这种事情发生。可是没想到,就在这短短几天的功夫里,好像一切都变了。   首先让他没想到的,就是他向来认为相处时间最长,把握最大的小蒋。没想到素来含蓄的她竟会在王小明拜师的当晚,就直接守在半路上,根本无视他身边的韩老和赵三,面对面的就对他袒露开了自己的心扉。   “榕哥,我喜欢你!”   就在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一下子打晕的瞬间,红云满脸的小蒋不等他开口,又留下了短短几句话:“榕哥,我知道你心里顾忌什么,可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在乎!我知道你一下子还决定不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我想告诉榕哥的是,不管榕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绝不会放弃!”   说完这些后,她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现场只留下被吓住了的他,以及若有所思的赵三和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表情的韩远山。   就在心情紊乱的他跟着赵三和韩远山他们回到宾馆住处的时候,他又看到了脸上写满了坚定和激动小林。   于是,那天晚上,他彻底失眠了。   因为小林也和小蒋一样,根本无视韩老和赵三的在场,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榕哥,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你了。我知道莲姐也很爱你,而且你心里还有另一个和我长的很像的女人,但我还是要当面告诉你,我爱上你了!和莲姐一样,我也是绝不会放弃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夜无眠,勉强算是想明白了的他曾试图单独约小蒋和小林中的一个出来,私下面对面的做个沟通和交流。可是她俩似乎早就有了攻守同盟。从那天开始,只要在他面前出现,都必定是两个人一起出现,根本就不给他单独拒绝的机会。   更加令他不可理解的是,就在这些天里,有好几次他狠下心准备就当着两个人的面开口拒绝的时候,她俩却非常聪明的要不就马上顾左右而言其他,要不就嘻嘻哈哈的闹将起来,依然还是不给他任何正经说话的机会。   要光是这样,方榕也不至于没办法狼狈到要借着工作为理由,开始他东躲西藏的日子。因为这两个小丫头在这些天里,除了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之外,却是一有空就会出现在他身边,完全无视公司内其他人的惊讶和笑意,两个人都摆出一副就是他女友的样子,令方榕头疼不已,几天下来,狼狈不堪的方榕终于无奈的开始了他的逃避之旅。   因为他已经承受不了。   一方面等待他的,是两个在自己心中颇有好感的清丽少女火热滚烫的感情。而另一方面等待他的,则是只有他和周围少数几个人才明白的,那几乎看不到希望的前途中,根本没办法回头或者逃避的黑暗。   面对自己前方看不到尽头的漆黑深渊,再加上曾经邂逅过的那段惨淡感情,早就知道自己在感情上注定有今生,没来世的方榕除了一步步的后退,一此次的躲避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尽管这几天里,随着他对意外得到的玄武宗术法的逐步了解和尝试,以及在内炼时,发觉到的那一丝奇异气机的不断壮大和熔炼,使得他感觉到就眼下来说,自己在和体内天妖的抗争和融合中,隐约有了一线光明的生机。但是也只有身临其境的他自己才知道,随着熔炼程度的不断深入,每天夜里的每一次熔炼都是如何的凶险和可怖。   可以说,就他自己的感触来说,如果以前是站在悬崖上的独木桥上和天妖抗争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就像在一把锋利的刀刃上和天妖共舞。稍有不甚,等待他的将是连一丝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绝境。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   也就是到了现在,他觉得自己才在真正意义上,大约明白了这句不知道从那本书上看到过的文字中的含义。   其实除了他最担心的这一点外,面对这两个少女的这份感情,方榕还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又清晰的看到了另一种几乎比天妖还要可怕的强烈危机和恐惧。   对于这种恐惧,以往的他,因为从没真正相信过自己还有摆脱天妖的希望,再加上家人都已不在,感情上除了一份过去的伤痕之外,几乎也可以说的上是再无牵挂,所以内心深处尽管有所顾忌,但却根本没到恐惧的地步。   因为这种恐惧的最后结果,也无非就是一死而已。和他失败于天妖的侵占相比,死在人们的手里相对而言要让他欣慰的多,不管这个人类的身份和背景如何。   但是现在,当任何一丝尝试着接受这两份感情中的某一份感情的想法,在他心头偶然泛起的瞬间,这种顾忌马上就变成了一份比体内的天妖还要令他胆寒的巨大恐惧,强烈的刺激着他的神经,鞭打和嘲笑着他的良知,使他连这方面的念头都不敢再去泛起。   因为尽管他体内被天妖盘踞,但他自小所受的教育,却像深刻在骨血中的烙印一样,一次次的提醒着他,“作为一个有良知,有操守的人,是不可以那么不顾一切的去自私的。”   而另一反面,残酷的现实也在他内心深处,一次次反复喧嚣着,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和面前的赵三一样,不,自己要比他还要更甚一步,手上已经沾了太多太多的鲜血,迟早要为此而付出巨大的代价。   面对这样的恐惧和良知上的提醒,陷入绝境的他除了躲避,还能有其他什么的办法去面对这两份摆在面前的炽热感情?   幸好,他在感情方面狼狈不堪的这些天里,他倾入了极大精力的事业却在各方面都极快的迈向了正轨。   首先,是忽然破戒收了徒弟的吴冷泉主持下的七星斋医馆,这才开了不过短短十天,但七星斋和吴神医的大名却早已响遍了聊城周边。这些天里,不但附近周围的城镇中有病人不断的赶来求医,甚至从前天开始,就连省城里,都有病人陆续到这里来求医,而且势头似乎有迅速增加的趋势。   这样出乎预料的结果不但导致了七星斋关门的时间越来越晚,而且就连医馆周围的宾馆饭店和商铺连带着生意好了许多。毕竟,吴冷泉他们最拿手的骨科,对应的并不是那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的病人。何况往往这类的病人,还需要家人的陪护。   其次,是由罗发荣主管的聊城内旧工厂的收购和整合,在他和那些从省城请回来的员工们齐心协力的努力下,收购回来的那三个企业的整顿和重组工组也在近期迈向了尾声。   由于在整改的过程中,方榕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考虑到了这些企业内原有职工的切身利益和企业将来的发展,并没有像聊城内纷扬的传言中说得那样,也学龙翔模式进行硬性整改,所以他们七星旗下的三个企业的整改还算顺利,并没有在聊城弄出太大的动静。这使得他们七星公司在聊城内的崛起速度和影响力,第一次明显超过了对面的龙翔。   因为对收购和合并企业的硬性整改,一刀切的整合手法让一些原企业的职工失去饭碗而走上街头游行和静坐,致使龙翔在近期中陷入了相当尴尬的困境。毕竟,有太多的人失去饭碗,这是当地的官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还有最主要的,就是远在群山环绕中的韩家寨里的通电工程终于在三天前完工。   有了电之后,只不过化了短短两天左右的时间,寨子里的咸水处理工程的设备,以及分摊到各家的卤虫养殖基地的大部分工作也都已经完成。根据当初的预算,大约再过个三五天,第一批的卤虫产品就可以生产出来。   再就是开发区内聊城酒楼以及其他相关工程的建筑,这一切也都在顺利的,按照计划进展着,猛上去,整个形式似乎一片美好。   所以这一切在给方榕的躲避提供了无数理由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极大的缓解了他因为感情上的无奈躲避而引发出来的阴郁。   所以在经过这些天漫长的等待,那晚突然发出清鸣的天灵钺给韩老和吴冷泉他们带来的不好预感,也就是推测中的那降头师并没有出现等原因,这才让方榕动了回寨子一趟的念头。   其实他可能自己都还没注意到,随着他在聊城内度过的时间一步步的延长,也随着他和韩老越来越多的接触,从一种程度上,他已经在隐隐约约中,慢慢的,有种把韩家寨和韩老的那所小院,当成自己另一个家的趋势。   当然,对于这点,他自己现在还真没意识到,尽管每次一想起那里,一想起韩老,都令他心中有种暖洋洋的奇特感觉。   “唉!”   就在他俩踏上山道的同时,在他们目的地的韩家寨中,盘坐在自己正屋土炕上的韩远山却在缓缓睁开自己双眼的时候,幽幽的叹了口气。   充满了无奈和无助的叹息就像一道来自幽冥的阴风,迅速让透窗而过,洒落了半间屋子的阳光变得惨淡了起来。寂静的正屋里,空气中忽然充满了一种阴郁的东西,还有就是那一片异样的寂静。   就像一座亘古就存在于那里石雕,叹息声过后,韩远山就那么睁着他那双忽然呈现出一片死灰色的双眼,静静的盘坐在那里,整个人身上再没有半点往日的精气。似乎,就连呼吸,都从他那张枯槁惨淡的脸上消失了。   此时,拱卫着他的,只有那一股源自他身上,充斥在房间内的阴郁和死一样的寂静!   “唉!为什么会是一片混乱和虚无?难道这真是他的宿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洒满了半间屋子的阳光也受不了这充斥在房间内的阴郁和死一样的寂静,而变得越发惨淡的时候,宛若雕像一般没有了生气的韩远山,却又再次发出一声苍老而又暗哑的叹息。   这一次,回荡在他黯淡声线里的凄凉和愤怼彻底让房间内仅存的那一线最后的阳光都退了出去。不大不小的正屋内,气温开始缓缓下降。   “哼!”   当气温下降到某一个临界点的时候,用那荡漾着古怪死灰色的双眼,凝视着面前明窗的韩远山口中却再次发出了敲碎寂静的声音。   不过这次从他口鼻间发出的声音,却是一声在他而言,颇为罕见的闷哼。说罕见,那是因为这一声里,带着他心头的一股浓浓不甘,所以这才说罕见。   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应该马上去做!   这是韩远山近百年来做人做事一贯的宗旨,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尽管这次要违逆的,是他百多年来,一直敬畏着,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天意。   才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刚刚还一片阴冷的房间内,惨淡就被四十九支猩红的指粗信香点燃时散发出的烟雾所淹没。而寂静,也被身处在信香丛中,身穿整套猩红色古老法袍,面对着郑重摆好的供桌和法坛用巫门最高的礼仪,大礼参拜着的韩远山和他口中喃喃发出的节奏古怪,但又清晰可闻的怪异声浪给敲的粉碎。   “箕子祖师,历代掌宗祖师在上,朱雀宗第一百二十二代掌门弟子韩远山叩首恳请,今有后生方榕,命运多桀,前途不明。。。。。。。法随令传。。。。。。。”   就在位置被摆放到不错一丝一毫的七七四十九支朱雀明香,组成的朱雀宗三大秘阵之首的七巧问天阵的阵眼中,朱雀宗第一百二十二代的掌门宗主韩远山用他近百年修为的三分之一为代价,启动了阵法的运行。   随着他最后一拜的结束和他口中怪异声浪的转急,缭绕在房间内的那四十九支朱雀明香的燃烧速度也忽然变得疯狂了起来,不断下燃的明香散发出大片大片的粉红色烟雾,转瞬就让整个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混沌。   那片混沌中,只有看不到身形的韩远山苍老急促的怪异声浪混杂在忽然出现的那些怪音和异芒中无休无止的回响,回响。。。。。。   “儿子,这几天你在搞什么? 整天都找不到你的人影?”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中,刘明原抬头一看到推开办公室门儿子,就忍不住埋怨了起来。   算起来,到今天已经是整整一个星期都没见过他的面了,这些天里,不但见不到他的人,就连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想起来实在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在帮爷爷做点事情,老爸你也知道,我是身不由己啊,呵呵。”满脸倦意的刘英奇还给父亲一个苦笑,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上去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很累?”听到儿子搬出了爷爷这块招牌,刘明原的眉头皱了一下,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大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嗯,好几天都合过眼了,确实有点累。”刘英奇伸了个懒腰后,忽然挺起身子:“老爸,这两天急着找我,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这几天从叶枫那边传过来的几封报告,我都留着等你自己拿注意。另外,回头赶紧给她去个电话,这几天她都有好几个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来了,说她怎么都找不到你,问我你去那里了呢。”   “没办法,到了爷爷那里,手机开着也是白搭,所以我关机了。”刘英奇接过报告,翻看了起来。   “我说儿子,你最近怎么会忽然转性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刘明原顺手也拿起桌上的一份报告,边翻边问道。   “没办法啊老爸,不这样就没办法哄爷爷他老人家开心,他要是不开心,就一定不会同意我把小枫娶回家的。我这不都是为了这个吗?这你是知道的,咦 ?”说到这里,刘英奇的脸色猛的变了。   “老爸,对这件事你怎么看?”皱着眉头看完手里拿着的那份报告后,刘英奇脸上一片的阴沉。   “那个杨芊的整合计划我已经仔细看过了,确实很严谨,也很高明,是个可用的人才。”   放下手头的报告,刘明原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答非所问的做了回答。   “不是啊,老爸,咦?”张口刚说到这里的刘英奇忽然发觉了他脸上的笑意,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老爸,你的意思是指……?”   “嗯,人生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正因为有了比较和选择,有些事才会变得棘手起来,否则就会很简单,因为别无选择!”轻轻说到最后,刘明原的语气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霸气。   “明白了,老爸,我这就去处理。”刘英奇听了这些话,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这才重新抬起了头。   “其实,很多时候,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儿子你不妨再想想,然后才做决定。”   就在他刚要走出办公室大门的时候,身后忽然又传来刘明原轻轻的低语。   他停住,回头,正好迎上父亲那一双闪动着智慧光芒的眼睛。   “再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岂不是两得 ?”   看到儿子眼中流露出的迷惑,本来不想再说什么的刘明原忍不住又点了一句。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刘英奇慢慢重复着这句话,双眼中有惊喜的光芒在闪动。   “英奇,有件事我琢磨了好多天,想和你商量一下。”才见面没过一会,叶枫就收敛起了作为女友的笑意,一本正经的准备和他说事。   “正好,我也有个想法想和你探讨一下,不过我的压后,先说你的事。”刘英奇也缓缓收拢着自己的情怀,微笑着正经了起来。   几天没见,他发现叶枫的玉容清减了不少,不由得心头怜意大盛。连带的,也在心里对自己在来路上做出的决定又开始了犹豫“这样做的话,对她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不行,还是等等,仔细想清楚了再说也行。”   “我想亲自去趟聊城,我觉得芊的这份建议值得尝试一下,我想亲自去试试。”奇怪的犹豫了一会后,叶枫暗一咬牙,鼓足勇气说出她的打算。   “哦?你的意思是?”还好,刘英奇的脸色并没有太过剧烈的变化。   “我想亲自去试试,看看能否说服七星公司和我们联手开发聊城!”既然已经将话题说破,此时的叶枫心里反倒多了一份坦然。   “联手开发聊城?”刘英奇脸上明显一愣,嘴角爬上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没错,就是联手开发聊城,否则很容易在两家来回的竞争中,变成了鹬蚌相争,让渔翁人得利。相信这也有违你把龙翔交给我的初衷。”一看到现在,刘英奇的脸上都没有太大的不良反应,叶枫的信心也慢慢膨胀了起来。   这些天来,面对着杨芊芊一份连着一份的报告和申请,对于龙翔在聊城的困境日渐烦恼的她琢磨了好久,这才有了进行说服刘英奇的这个念头,因为凭着她对方榕的了解,她本能的认定只要刘英奇同意,方榕那边由自己出面去说,合作的事肯定有九成成功的把握。   本来她以为要说服刘英奇,要他明白自己的这番考虑纯粹只是从公司的角度出发,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动机,会废不少口舌,为此她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甚至都做好了面对刘英奇不理解,和自己发火吵架的准备,可没想到说到这一步,除了此时他脸上的那抹笑意显得有些古怪和值得玩味之外,他并没有太多明显的反应。   既然没什么太多其他的反应,那他为何只顾盯着,不说话了呢?   “枫,你的心意我明白,真的明白。不过我想也该把我的心意给你说一下,免得咱俩以后再闹眼下这种奇怪的误会。”   还好,就在她心里的嘀咕忍不住要让她说些什么的时候,随着嘴角那抹怪笑的消失,一脸正经的刘英奇有了反应。   “首先,我再申明一点,我在短时间里创立龙翔,紧接着把它托付给,这里面并没有任何想靠它赚钱的意思。你别急,等我说完。当然,另一方面,我也绝对相信你本身的能力,相信以你的能力,绝对不会让它轻易垮掉,对于这一点,我就像相信我自己的能力一样的相信你。   所以,这重复开始这点的用意,绝对没有任何轻视你能力的意思。我再次提起它,无非是想让你明白,对于我来说,你的开心与否,绝对要比一个公司是否赚钱,是否会垮掉要重要的多的多。   只要你能开心,就算龙翔在聊城的投资全部亏掉,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本来,龙翔既然已经交给你管理了,我就根本没再想着再去多插手操心。   但是,今天你既然要和我商量,而且我也明显感觉到这件事给你造成了困惑,那么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变成了一件一定要迅速解决的重要事情。   枫,咱们交往了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是个很骄傲的人。当然,这种骄傲在很大程度上,也来自我的家庭和背景的促成。但是抛开这些表面的东西,我依然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因为我确信我自己的能力,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所以,既然你找我商量这件事,那么,就不要再考虑什么联合经营,共同走出困境这样的可能。我的骄傲和我的信心都不会让我同意在这类事上和别人,包括那个七星公司在内的任何一个机构合作的。   这并不是特意去针对谁,而只是我个性和自尊养成的一个坏毛病。既然现在这件事让你不开心,那么这件事从现在起就让我来处理。我给你立个保证吧,三个月内,我一定将这件事办的顺顺利利,尽快让它走上正规。枫,这样的答复,你觉得是否满意?”   一口气,缓慢但又清晰的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后的刘英奇脸上重新泛起了微笑,到了这一刻,曾在他脑海中不停翻滚过的那个念头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似乎从来就没有产生过。   原本,在来的路上,由于父亲的提点,还盘算着是不是真能劝动叶枫,让她出面再次和方榕唱个对台戏,看看能否利用其中的微妙关系,一鼓作气的解决掉方榕这个横亘在自己和叶枫之间的障碍,实现让龙翔在聊城的一家独大的目地,彻底解决掉自己的龙翔旗下,那些因为有了和七星的比较,而不肯安分而去搞事出来的工人。   当然,顺便也可以利用和叶枫同时远赴外地的机会,加深自己和她的感情。再想办法制造出一些让不愿意自己娶叶枫的爷爷没办法再拒绝的理由,那就是最好不过的。   因为刚刚老爸也点醒过自己, 没的选择的时候,很多困难自然就会迎刃而解。人在现实面前,往往都是很容易屈服的。   可是这番心思,在他听到叶枫的打算后,立刻就被他心中忽然膨胀起来的一种奇怪的情绪给代替,那是一种很奇怪,但又很熟悉的感觉。而就是这种感觉,让他的心神瞬间就被纷至沓来的他和叶枫的过往所充斥。   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初遇叶枫的那一瞬。不管走到那里,都被无数人注意着,迎合着的自己头一次在跟自己合作的那间公司的电梯中遇上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上,还会有那么一双眼中充盈着的忧郁和纯净能那么强烈的打动自己的心扉。   也还是第一次发现,在那么近的距离内,居然还有正在当年的女孩能完全真正的无视自己阳光般灿烂的笑脸,甚至就算自己施展出秘传的惑神术的三分火候,都未能让这忧郁而又纯净的女孩多看自己第二眼。   也就在那时,这种奇怪的感觉第一次就像阵雷一般,轰响着滚过他的心田,让他在那种难言的青涩感受中,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女孩。   随即,被触动了的他,迅速动用了他所能应用的庞大关系和力量中的一部分。很快,在他刻意的经营和安排下,他和这个叫叶枫的女孩从陌生到熟悉,从不认识,迅速变成了朋友。   可就在这迅速的接近中,那种突如其来的滚过他心头的那种青涩感觉,却又随着两人的熟悉和关系的靠近而慢慢变的淡薄,到了他俩成为关系还算可以的普通朋友的时候,那种罕见的感觉就像从来未曾出现过的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没有了那种奇特感觉的催促,他刻意经营的心态立刻就倦怠了下来。要不是这个叶枫为人做事还算聪颖,内敛恬静的个性又还算不令人讨厌,他当时可能就会连惯性的交往都不会延续下去。   不过有些事好像真像他爷爷说的一样,是老天注定的。就在他倦怠到连惯性都似乎无力维持的那些日子中的某个夜晚,陪着几个朋友夜半畅游之后准备回家的他,很偶然的在驱车飞驰路过江上大桥的时候,发现了在雨中的桥边徘徊着的她。   凄迷的雨夜,比雨夜更凄迷阴郁的她,很轻易的就用她那张惨白着,却又明显流露着坚强的笑脸和浑身湿透的无助混和在一起的奇怪模样,掀起他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怜悯和惊讶。   也就是那一夜,他从因为淋雨而在半路上发起高烧并陷入昏沉的叶枫口中,第一次听到了方榕这个名字。   而就在他后来无意间在前来谢他的叶枫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一瞬间叶枫眼中闪过的凄楚和随后的那一种难言的冷淡,却又再一次让他心头泛起了那种强烈的青涩感觉。而这种感觉,却恰恰是他这一世人当中,从没在其他人,特别是其他女人身上感觉到过的。   那是一种只有很少被被违逆和拒绝的人,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认为不应该,也不可能的情况下,被某个人或者某个事情突然打了回票之后的奇特感觉。   这种感觉里,有一份淡淡的愤怒和不舒服,但更多的则是强烈的好奇和不甘心,其中一定还混杂着其他别的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这种种感觉综合到了一起,就会变成一种非常奇特的微妙感觉,清晰而又强烈的刺激着人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往往,会让被刺激到的这种人做出一些让旁人看起来,根本不可理解的事情。   他对叶枫的追求,也就是从他心头第二次被这种感觉滚过后不久开始的,一转眼这起起伏伏纠缠不清的感情之旅就走过了五年之久。   而眼下,就在他即将拥有这份感情的时候,叶枫却又再次接二连三的让自己体会到这种久违了的奇怪感觉,摆明了就是放不下那个方榕,既然这样,那么,就让我来再一次证明自己吧,不就是一个体内被封印了天妖,和巫门有些关系的方榕么?   这在令他微微有些不悦的同时,却又再一次让他心头涌起了强大的战意和信心!   “英奇!”有些激动的叶枫提高了嗓门,叫出了他的名字后,却发现此时的自己,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也不知道对着面前含笑注视着自己的男友再说些什么。   “枫,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不是一直都怕我和他直接起冲突么?那么,就让我把咱们龙翔和他的七星之间的竞争,当成我和他两个男人之间的战场吧。起码,在这个战场上,我有绝对的信心,想来他体内的那个所谓天妖,还不至于厉害到连经商都要比我厉害的地步,哈哈。”   说到最后,刘英奇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这么笑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眼下情绪有些波动的叶枫听到自己的这番笑声后,究竟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一般来说,按常理他是不该当着她的面,这么放声大笑的。   可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反正心里就是想笑,就是想这么大声的笑出来,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会爽快一些,这几天因为爷爷的安排,而刻意承受和收敛着的压力和倦意才会得到最大的舒解。   “或许我已经真的入魔了也说不定。”就在他停住笑声,准备哄叶枫和自己一起出去吃饭的瞬间,他脑海中忽然有些奇怪的闪过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脑海深处闪过这个古怪念头的时候,他素来很是注意反省和探究这类奇怪直觉来由和出处的内心,这次却根本没有泛起任何警惕的念头。   于是,这一缕古怪的念头,就像掠过水面的微风,连一丝涟漪都未荡漾开来,就消失在了他深沉的心湖,转眼就没了踪影。    第七十章 前景   第十一集 第七十章 前景   “韩老?”   方榕一见到韩远山,就被他苍白枯槁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眼前的韩远山和十天前分手的时候相比,就好像在这短短的十天时间里衰老了十岁似的,更可怕的,是现在的他,脸上出现的那种异样的灰白色。在方榕的记忆中,这样的脸色,他以前只有在濒死的人脸上见到过。   像韩老这样的人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子?事先自己怎么没听三哥提起过?   带着满腹的疑惑,略有不满的方榕扭头往赵三望去,却发现赵三也是一脸的惊讶。   咦?莫非昨天还不是这样?   就在心头闪过这个疑问的瞬间,方榕这才忽然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息有些不正常,而且,鼻端也隐隐嗅到了一抹淡淡的怪异香味。   “没事,我刚只是开了个坛,感觉有些累而已。”   “韩老?”   方榕有些不解,刚想开口再问,韩远山却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问题。   “你既然也上来了,那正好代我过去看看寨子里的那些设施吧,如果不出意外,今明两天就可以全面启动了。我最近身体不是很舒服,这几天准备闭门修养一下,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嗯,好的。韩老你好好休息,我俩先去那边看看。”赵三尽管也是一肚子的疑惑,可是他和此时有些发楞的方榕不同,显然并没有将韩远山的疲态看作太大的事情。   毕竟,岁数这么大了的老人,偶尔身体有不适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注意修养就是了。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嗯,去吧!”韩远山轻轻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疲态更浓。   “方榕,走啊!”   赵三站起身,看到方榕还在那里发楞,就伸手轻轻的拉了他一把。   “那韩老你自己多保重,回头我下去就让吴老上来看看你。”方榕被赵三一拉,也醒过神来。赶忙勉强挤出了个笑脸。   “唉,我没事,方榕你不用这么紧张。冷泉在下面那么忙,就不用麻烦他了。我只不过是刚才开完坛有点累而已,修养几天就没事了。”韩远山尽管神色并没有什么改变,可心里也很欣慰。   他知道自己现在糟糕的状态或许可以瞒的过赵三的眼睛,但却不大可能瞒的过属于同类的方榕。但是现在看到方榕这么在意自己,心里也不由的有些感动。   这个命运多桀的孩子,还是和十年前一样,那么的重情义啊!可这样的孩子,为何还会…一想到这里,就连以韩远山的修养,都忍不住在内心里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呐喊,“上苍,你老人家的眼睛莫非真的闭上了么?”   听了韩老的回话,方榕勉强笑笑,可心头的那份疑惑和不安的感觉却越发的强烈了。   “那韩老你自己就多珍重,方榕,咱们过去吧,不打扰韩老休息了。”到了此时,赵三也感觉出有些不对了,带着心头泛起的疑云,他又轻轻拉了方榕一把。   因为此时,经过这番对话之后,韩远山脸上的疲态已经浓重到连他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方榕被他一提醒,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拖沓,于是赶紧站起身准备出门。   “等一下。”就在他俩站起身,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已经闭上眼睛的韩远山却又出声叫住了他们。   “赵三,你身上的杀气太重,这样可能会对你以后的经商不利,我这里正好有个小玩意,可以稍微化解下你身上的杀气,送给你吧。用法也很简单,贴身收好就行。”说着话,韩远山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暗红色的物体,交给了有些不解的赵三。   赵三此时尽管心头有些迷惑,但本着长者赐,不敢辞的想法,很郑重的双手接了过来。等接到手里一看,放在手掌里的这个暗红色物体是个两寸大小的长方形的东西,根据手上的触感,好像是块小木片,但一时之间,就算以赵三的见多识广,也无法立刻分辨出这入手有些发沉的木片是那种木料。   这长不到两寸,宽不过三分的长方形木片顶端有个小孔,周边布满了阴刻的云状线条,中间的部分被人用有些粗糙手法雕刻着一个看上去好像是传说中麒麟一样的异兽图形,背面也是一样的图案。   可以说,整个木片看上去,是个很简单很粗糙的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接到手里,除了重的有些令人怀疑它不是木头之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这东西能化解杀气?不过自己身上真的有那么重的杀气么?应该不会吧?自己曾经问过方榕,连他都说自己的杀气已经收敛的很干净了啊。”   尽管心头不无疑惑,但赵三还是很仔细的把这奇怪的木片放进了上衣的口袋,和一直沉默着的方榕离开了那里。   “三哥,能给我看看么?”一出韩远山的小院,一直沉默的方榕就停住了脚步。   “什么?”赵三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掏出木片交给方榕。也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了方榕刚才在屋子里的那种奇怪的沉默。   仔细的摩娑着手中沉甸甸的木片,方榕紊乱的脑海中清晰的出现了来自玄武秘笈器物篇的简短记载:“麒麟璧,长方形,暗赤红。相传以千年梧桐树树心制成,朱雀宗护身双宝之一。”   根据玄武秘笈里器物篇中的简短记载,自己手中拿的这个木片应该就是朱雀宗护身双宝之一的麒麟璧无疑。   可是按照器物篇中的分类上看,这麒麟璧应该是属于护身类的上品秘宝,并没有韩老所谓的收敛杀气的功效啊,为何韩老现在会忽然把这东西送给三哥 ?   刚才韩老说他开坛开累了,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何会没事开坛呢?根据自己的观察,今天他体内的元气好像比前几天衰竭了许多,甚至都比自己当初再见他的时候都衰弱了不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而开坛,又是开怎样的坛才会让让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摩娑着手中沉甸甸的麒麟璧,方榕心里觉得越发乱了。   “方榕,方榕!”   赵三一看他又开始发呆了,心里的疑惑也就越发的大了。他发现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这方榕自从见了疲态尽露的韩远山之后,就老是陷入沉默和发呆中,看上去确实有点奇怪。   难道是为了韩远山忽然流露出的疲态? 可是以韩远山的岁数,尽管他是非常人,可是偶然身体会感觉不适,这也并不奇怪呀,以方榕的见识和阅历,应该不至于这么失态吧?   “哦,三哥,对不起,刚才想事想走神了。给,这麒麟璧你贴身带好,这可是好东西,必要时候能救人命呢。你瞧,这上面不是有个孔吗? 回头找根红线绳串上,以后就可以挂在脖子上,不必再拿下来了。”   方榕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赶紧给他详细的解释。   “麒麟璧?方榕你以前见过这东西?刚才韩老不是说收敛杀气的东西么,怎么又变成能救命的东西了?”   赵三微微一愣,接过这个被方榕称为麒麟璧的东西,又仔细打量了起来,“这东西能救命?”可他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东西那里能救命了。   “我没见过,不过在一本老书上见过记载。那上面说的也不是很详细,反正就说是一件在关键时候能抗天劫、能保命的奇物,很罕见的东西。”方榕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东西的功效和用法,所以只能含糊的解释到。   “天,这么罕见的东西韩老怎么会忽然送给我?”   赵三心里一惊,随即便似有所感的恢复了常态,笑道:“既然是韩老送的,我就知道肯定是好东西,那我回去就贴身带上,以后永远都不取下来了。不过今后,方榕你要记住,”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后,又笑着说道:“那天等我死了,你可要记着把它原取下来还给韩老。呵呵,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它是否还能继续有这保命的功效了。”   “三哥!”   不知怎得,方榕一听完赵三这番半真半假的笑语,忽然心里就是一痛,一种奇怪的,让他非常不舒服感觉就像一道突然划破了星空的闪电,一下子就让他有了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那是一种好像再听赵三说遗言似的感觉!   心头狂震之下,他有些失态的沉喝了一声,打断了赵三脸上的微笑。这一刻,他隐约有些明白韩远山送这东西给赵三的意思了,同时也隐隐约约的有些猜到韩远山刚刚在自己来之前,究竟在摆什么样的法坛了。   “韩老,方榕这条贱命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么付出?那可是要以你百年修为的三分之一精华才能驱动的法坛啊,你这又是何苦?”   沉喝了一声后,心头百感交集的方榕就在赵三诧异的注视中,扭头回望身后韩远山的小院,一行热泪终于忍不住轻轻的从他脸上滚落。   正屋内,正在闭目跌坐的韩远山就在方榕那一行清泪滚落的同时,身子也似有所觉的微微一震,苍白枯槁的脸上那双闭着的眼帘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没有睁开。只是,从他微微蠕动的嘴唇里,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微不可闻的字眼:“痴儿!”   随即,他又在深深的遗憾中,收拢起微微有些散乱的心神,重新晋入了可能无忧的大定之中。   因为刚刚,就在废去了他近百年修为三分之一的精华,才启动了的七巧问天阵中,尽管相比他之前的其他努力,他是看到了一些本不想看到的东西。可他,却并没有真正看到他最想看到的那些东西。   因为他依然没办法看穿笼罩在方榕身上的那层漆黑迷雾,依然看不到方榕今后的命运!   既然看不到,那么就是说有很多事还需要他来操心。   所以,尽可能的让自己恢复状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方榕一起面对,并度过那段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的日子,便已经成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因为方榕的背上,还肩负着自己三千多族人的将来。   就为了这一点,韩远山,这个执掌了源远流长的古老巫门朱雀宗宗门的老人,终于踏出了他逆天而行的第一步:他在刚刚入定之前,将朱雀宗传承了数千年的秘宝,被巫门中的其他宗派称为朱雀宗护身双宝之一的玄鸟珠,吞进了自己的肚子。   玄鸟珠,和朱雀宗掌门信物玄鸟镜一样,都是自巫门朱雀宗(即殷巫)宗派立户以来,就一直是只能由宗主执掌传承的神秘器物。   和被后来常被人们称为朱雀镜的铜制玄鸟镜不同,即使是以朱雀宗数千年门户传承中,历代掌门宗主的卓越见识,都没有任何一个掌门宗主能弄清楚,这颗看上去非金非石,又绝对不可能是木头的,被称为玄鸟珠的奇特小珠子究竟是由什么材质琢磨而成的。   那是一颗直径只有一公分左右的纯黑色圆珠,入手沉甸甸的冰凉,有时候入手却又会轻飘飘的滚烫。整个珠子摸上去并不是很硬,似乎一用力就能捏扁,可是一到有人真的开始使劲了,却又坚硬的超乎情理。   当年,朱雀宗历代宗主中修为最深厚的第七十二代宗主,施展出他的碎金手,都未能让它的形状有任何的变化。   不光如此,根据韩远山看到的历代宗主的手札,后来到了朱雀宗第八十三代的宗主手里,这颗玄鸟珠还曾被他用当时所能找到的最锋利的名剑鱼藏剑斩过三剑,但也未能在那上面留下任何的痕迹,而鱼藏剑的剑锋也丝毫未曾受伤,这还在当时的修行人圈子内被称为了怪谈。   但是玄鸟珠最奇特的地方还不在这里,最奇特的地方就在根据他们历代宗主口传,都说玄鸟珠不但是天地间难得的护身奇宝,而且其中还蕴藏着能夺天地之造化的绝大玄机,因为它是当年传说中,“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天命玄鸟口中所衔所的神物。   一旦参透它其中蕴涵的玄机,就能让生命永远的远离生老病死的苦楚,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共存,不再受天地间任何鬼神的管辖。   总之一句话,它就是这上苍赐给殷巫一脉的独一无二的宝物,就算参不透它其中的玄机,就凭带着它,就能让修行朱雀宗一脉秘法的人,在内炼时提升将近三成的效果,并能在斗法中自动化去对手一定的气劲伤害,就足以使它成为令不少修行人眼馋的朱雀宗护身双宝之一了。   但是现在,韩远山为了使自己能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中帮到方榕,他把这颗也已经被他琢磨、研究了百十年都未能弄明白的小珠子给吞进了肚子里,试图用他残存的那数十年修为,化成本命离火来融炼这颗玄鸟珠,看看能否创造出奇迹来。   这忽然间灵觉一显后的冲动与他而言,也就是意味着他从现在开始,已经踏上了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逆天之路,他要和方榕一起,共同来迎接似乎不可能突破的挑战,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再说刚刚还有点诧异的赵三,一看到扭身回望的方榕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和脸上的那两行热泪,他脸上的微笑和诧异也慢慢的收敛了起来:“方榕,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这流泪的心劲和时间都用在做事上,眼泪,解决不了咱们这些人要面对的问题。”   方榕回头,迷朦的泪眼中发现此时的赵三脸上一片肃穆。而他刚刚抬起的手,依然稳稳的举在半空中,遥指着机器的轰鸣声传来的方向。那里,有无数的山民正在和几十个工一起,在大太阳底下忙碌着,让那里呈现出了一片繁忙的景象。   方榕很快的抹去脸上的泪痕,重重的点头,迈步往那边走去。他身旁,脸上重新爬上了笑意的赵三也同时抬脚迈步。短短的一瞬里,两个人脚下起落的节奏,竟非常奇怪的变成一个。   刘英奇目送叶枫上自己的车走了,这才发现此刻的自己,竟不知道该往那里去才合适。一时间,他被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给难住了。   往东走,是回公司的路,那里有很多眼下并不是很急的事在等着他去处理。他办公室的楼上,就是他老爸的办公室。起码,他知道老爸并不反对他娶叶枫。事实上,他不但不反对,而且还比较明显的自己支持娶叶枫。按理说,不管如何,他现在回去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往西,那是回家的路。路的尽头往右一拐,就是他自己家那座巨大的,令无数人羡慕着的豪宅。豪宅的后花园里,住着他顽固到令人头疼的爷爷。从头到尾,自从爷爷在自己上次受伤后再见到叶枫开始,就忽然在家里明确表态,坚决不许他娶叶枫进刘家的门。甚至,要求他马上和叶枫断绝来往,而理由,仅仅不过是他认为叶枫命相克夫!   为了这件事自己不知道头疼了多久,撒娇,耍赖,甚至于威胁等种种手段都用尽了,就是无法打动拿定了主意的爷爷。要不是最后自己躺在病床以死相迫,估计爷爷也不会勉强答应暂时让自己继续和叶枫交往。   但是为什么刚刚在自己向叶枫保证在三个月内,就解决龙翔在聊城的投资事件的时候,第一个在心里想到的就是回去后找爷爷商量,而不是一向支持自己的老爸?   沉吟着,刘英奇迷迷糊糊中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撞到了一个路人的身上。   “对不起!”   匆匆道歉之后,回过神来的刘英奇这才发觉此时的自己正在往西走, “难道一直以来,在我的内心中,真的比较偏向与支持爷爷多一点么?” 一时间,他愣住了。   “不,肯定不是这样的!一向以来,我只是因为爷爷从小疼我,而且看他年纪慢慢大了,所以才会顺着他的要求,和他学那些枯燥沉闷的术法道统。   尽管自己也不否认,在自己的根基扎稳,学习的术法神通出现一些质的飞跃,并且在一些难办的生意上屡屡发挥出奇效的时候,自己当时也曾真的激动过,高兴过,也曾想过下了决心要好好跟爷爷他老人家学上一辈子的念头。   但那只不过是一时间的冲动而已,随着年龄的增大和老爸慢慢的把生意交到自己手上后,在迅速体会到了金钱和权力的巨大效果后,自己摇摆不定的心不是又重新回到了父亲这边么?怎么现在,就在这件关系到自己终身幸福的大事上,自己却忽然的这么犹豫了起来?   难道一直以来,自己真的只是在心里自己骗着自己,只有到了最重要的关头才明白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应该选择的?   “不,决不是!”近乎有些恐惧的,满头渗出汗珠的刘英奇握拳喊出了口。   “咋了兄弟?诈唬啥呢?瞧你那熊样是不是被女友给甩了?”   看到他当街失态的样子,刚路过他身边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痞子模样的年轻人更是在一惊之后,不满的调笑起他来。   他脸上一红,随即便变了颜色。   “瞪你妈呢,小白脸你找打是不是?”或许是被他那凌厉的一眼给瞪毛了心,也或许是那痞子开口的那会就想找茬,那痞子也变了脸,嘴里骂着就冲了过来。   “滚!”   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滚字后,刘英奇侧身让过对方的来拳,一个没忍住,一脚就把那家伙踹到了马路边上。   “吱!吱!吱!”   剧烈的刹车声中,等那被踹翻在马路边上的地痞从猛然刹住的车轮下拼命爬起来时,迅速喧嚣了起来的现场怒骂声中,早已经不见了刘英奇的影子。   一口气冲进自己的院子,刘英奇这才喘息着停住脚步。但是,一股子说不上理由的愤怒,却像可以燎原的熊熊烈火,迅速的烧过了他的心头。   “哼!都是那个该死的方榕,就是因为他,自己原本平静顺利的生活才会被搅的一塌糊涂,要是没有他的存在,自己在聊城和省城那里就不会接连受伤,如果自己不受伤,就不会惊动爷爷,要是那次不惊动爷爷,爷爷就不会注意到小枫的命相,注意不到小枫的命相,他就不会反对自己娶小枫。   要是他不反对自己娶小枫,自己又怎么会有今天这种意外的失神,要是自己没有失神,现在的自己又怎么会在街头和一个下三滥的痞子发生纠纷?又怎么会上演在大街上拼命狂奔这样丢人的节目?也不知道有没熟人注意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要是被人知道了的话,那不知道又要丢多大的人。。。。。   对,就是那个该死的方榕,要是他不存在的话,自己又怎么会在下意识里,不知不觉的想要得到爷爷的支持?又怎么会陷入现在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   狠狠用家里的佣人送上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刘英奇心里越想越是恼火,越恼火就越觉得这个罪魁祸首方榕该死,越觉得他该死,就越觉得自己应该首先取得爷爷的支持,要取得爷爷的支持,自然自己就要选择支持爷爷也行。   “嗯,就这么办!”在把毛巾扔在桌上,飞快的往后花园冲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哈哈!乖孙子,你终于做出选择了?”   听完他的一席话,当爷爷的刘不愚脸上终于抛开了平时的淡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嗯,这些日子以来,我就一直在想爷爷您平实的教诲和父亲告诉我的那些理由,我考虑了再三,终于渐渐明白尽管在对事物本质的看法上,爷爷您和父亲的看法基本是一致的,但是在深刻程度和某些时候的实用性上,爷爷您要比父亲他看的长远和深邃多的。   所以我选择支持爷爷,同时回头也想告诉父亲,其实爷爷您的最终目的和他的最终目的之间并没有根本的冲突。之所以以前老发生争执,那是因为他作为普通人,根本就不明白,也不了解很多东西的原因给造成的误会,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问题。爷爷,我会用我的实际行动让父亲他明白的!”   很自信的站在那里,刘英奇一脸认真的迎着自己爷爷的注视侃侃而谈,真有一番浊世佳公子的风范。   “英奇,你能有这番领悟,实在没有白费爷爷这么多年化在你身上的心血。其实爷爷也知道你能这么选择,有多半也是想让爷爷高兴,让我同意你娶叶枫进门。现在你既然能让爷爷这么高兴,只要你能答应爷爷一个条件,那么爷爷也就遂了你的心愿。”   “什么条件,爷爷你快说!”突如其来的转机瞬间就让刘英奇的心狂跳了起来。   “给我刘家多生几个男丁出来。我不管是你和她生也罢,还是和其他什么人生也罢,至少要给我生出三个以上的男丁出来。其中,至少有一个要自小就由我来教导,你们不得过问,能答应么?”说道这里,刘不愚的那双老眼中闪起了精光,神色也变得严肃无比。   “哈,没问题,没问题。别说一个,三个都让爷爷您来教育都没问题,他们是我刘家人,不听爷爷您的教育听谁的?呵呵。爷爷您还真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哈哈哈。”   说到最后,大喜若狂的刘英奇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狂喜,哈哈傻笑了起来。   “嘿嘿,刘家人就一定听我的教训么?”刘不愚可没他那么高兴,只是神色有些黯然的嘿嘿了两声。   “爷爷,老爸也不是不听您的,只是他很难打开心结罢了。毕竟,毕竟当年好像您老人家也……”   欣喜之余,原本只是想劝劝爷爷的刘英奇终于还是没小心触碰到了他们刘家素来谁都闭口不提的禁忌。话一出口,他才猛然发觉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立时随着打住的话而消失了。   “好像我也有什么?”   阴沉着脸,那双寒光闪烁的眸子在孙子忐忑不安的脸上停留了半晌,刘不愚并没有像他孙子想象中的那样暴怒了起来。   “那次听老爸说,好像,好像,好像说奶奶的死,全是爷爷您惹的祸。”刘英奇吞吞吐吐的犹豫了一会,一咬牙,很干脆的说了。   “那次?”听了这话,身子一晃差点坐下的刘不愚脸上猛的一白,立时不见了丝毫的血色。   “就是那年大年夜,您和老爸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后,您走了,老爸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结果喝醉了,我去扶他回房的时候他说的。”   刘英奇尽管非常担心爷爷发怒,但心里也奇怪的有种继续说下去的冲动,所以慢慢的口舌流利了起来。   “嗯,他那次怎么是怎么说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刘不愚难看的脸色在慢慢的恢复血色。   “老爸他说,儿子,以后别和你爷爷走那么近,他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迟早会害死你的,就像当年害死你奶奶一样。真的,听老爸一句话,别和他走的太进,否则我们刘家迟早连根都会断送在他手里的,儿子。。。   老爸就说了这些后,睡过去了。以后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说自己没说过这个,不过还是叫我不要跟着爷爷学那些密法。”   “否则我们刘家迟早连根都会断送在他手里的,否则我们刘家迟早连根都会断送在他手里的……”喃喃的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刘不愚瞬间变得青白难看到极处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艳红,身子大大的晃动着后退了一步,一张口,“哇!”的一声中,扶着椅子站稳身子的他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看到一向被自己视为无所不能神仙之流的爷爷忽然张口喷出这么一大口鲜血,而脸色也顿时变成了骇人的灰白色,刘英奇一下子慌了神,尽管他不知道爷爷为何会变成这样,但他已经隐约知道,是自己的话闯了这场祸。   “禁声!”   一声暗哑的低喝堵住了孙子的喊声,抚着胸慢慢在身边的椅子上坐倒的刘不愚急促的喘息了几口,这才软弱无比的低声说道:“英奇,别嚷嚷。我没事,稍稍休息一下就好了,你给我护法,其他的话你等我醒来后咱们再说。”   “嗯,好的爷爷,你赶紧疗伤,别的我们等下再说。”最初的惊惶已过,而随即在感应到爷爷的身体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堪的刘英奇这才稍微镇定了些。   轻轻点了点头,刘不愚吐出堵在胸口的那口浊气后,就盘坐在椅子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此时,一直洒落在木雕明窗上的阳光慢慢开始西移 ,房间里的光线缓缓黯淡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阴霾   第十一集 第七十一章 阴霾   “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   站在斜阳残照下的半山腰上,方榕俯看着寨子里的一切,由衷的叹到。   山脚下,斜阳里,咸水处理厂的门口,那被特意拉了出来,高高架起的粗水管里,晶莹的水柱就像一条矫健的水龙腾越而升,到了半空中的最高点,又化成剔透的水幕成片的滑下,落在了沸腾起来的人群之中。   随着水龙的出现和水幕的落下,刚刚还寂静的人群整个沸腾了起来。惊叹声,呼喊声,笑声,怪叫声,此时已在人潮涌动的寨子里响成了一片。   “是啊,我也没想到,昨天上来的时候以为还要等两天才能正式抽水淡化呢,没想到他们今天就做到了。”   同样俯看着山脚下沸腾的寨子,赵三的脸上也有感叹的痕迹。   “或许,咱们还是低估了水对他们的重要。”微微叹息着,方榕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因为他很欣慰的发现,刚刚迎空而射的那条水龙此时已经被收起来了,而那根粗粗的水管上,此时也已经带着寨子里的那些老人缠上的红绸带,被以韩二为首的几个人迅速往回收着。显然,他们的想法里,并没有为了庆祝而浪费的概念。   “是啊,咱们毕竟不是他们。”   短短的赞同了一句后,赵三的目光落到了方榕身上:“看来咱们的动作也要放快点,你是准备现在就下山,还是去见见下面那些人之后再下山? 他们看上去好像在找你。”   顺着赵三手指的方向望去,方榕惊讶的发现才不过转眼的功夫,山下的寨子里那群刚还沸腾着的人们又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韩二手指的方向,正往自己所站的小山岗看来。   “这个韩二!”   顿时头大了起来的方榕只来得及埋怨了一声,他的声音就被山脚下忽然从人群中爆发出来的呼喊声所淹没。   “你去当你的恩公,我先下山去了。嘿嘿!”   嘿嘿一笑,一直肃立在他身边的赵三忽然凑近,在他耳边丢下这么一句后,人迅速后退,转眼之间就跃下身后的山坡,一溜烟似的走了。   “恩公?”   头皮发麻,恨不能也学赵三一般,也施展自己的平生所学落荒而逃的方榕只能摇头苦笑着。   赵三可以跑,但是他不可以。因为还有许多许多后续的收尾需要他来拍板决定。于是,他就在山坡上涌来的那些人越来越大的呼喊声中,按捺住自己心头的别扭,慢慢往下迎去。   此时,他所在的小山岗上,那一缕残阳如血,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拉长了他的身影。   “爷爷,您醒了?”   就在明窗里透过来的最后那一线光明也被暮色吞噬的时候,心中一片紊乱的刘英奇终于等到了他爷爷睁开眼睛。   “嗯,没事了。”快速搓动着手掌,用搓热了的手掌轻抚着面颊的刘不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应到。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一点都看不出前面吐血时虚弱和狼狈,反倒有一种奇异而独特的宁静,在他微微泛红的面颊和清冷的眼眸深处流淌。   “那就好,爷爷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强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刘英奇站起了身。   “英奇,你坐下,爷爷有话给你说。”   “哦?”   就在重新坐下的瞬间,刘英奇的心却莫名的,霍霍狂跳了起来。   刚才,他心里就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是琢磨犹豫了半天,在他站起来之前,他都未能鼓起勇气去问,但是现在,瞧爷爷又一言不发的样子,莫非就是要给自己解开这个从小就困惑着自己的死结?   “英奇,我知道从小到大,你父亲和我之间的冷战就一直令你很困惑,也很痛苦。”等刘英奇坐下,刘不愚一言不发的又沉默了半晌之后,这才用一种缓慢的强调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嗯!” 刘英奇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话。   “我也知道,从懂事的那天起,你就想尽办法,试图打破我和他之间的僵局,可是却一直没有成功,这也令你经常觉得自己很沮丧。”   “嗯!”刘英奇还是只点头,不多话。   “其实你已经做的相当不错了,否则,这几年你父亲和我之间,也不会就这么尽管冷淡,但也能相安无事的维持下来。”   一直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刘不愚说道这里,又静静的发了一会呆,这才继续说道:“以往,每年一到他的生日,也就是你奶奶的忌日,他都会和我大闹一翻。要不是后来有了你,顾忌夹在中间的你难受,很可能很多年前,他就会和我整个闹翻了。实际上,那些年我也很怕,深怕一个忍不住,就……”   就在刘英奇心里猛然一跳的瞬间,刘不愚闭上了眼,借着吐出那口长气的功夫,把后面的话和脸上一闪而逝的杀气给收掉了。   “那究竟是为什么?”看到爷爷剧烈起伏的胸膛很快平稳了下来,心里暗叫侥幸的刘英奇忍不住了。   自大他懂事的那天起,他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和爷爷之间,那种奇特而又冷淡的关系,根本就不像一对父子,反倒是像一对仇人,被一些双方都摆脱不了的东西给硬绑在一起一般。在他的记忆中,好像如果没什么大事,爷爷从来都不到前面来,而父亲也不到爷爷住的后院去。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们又表现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这令他很是困惑了不少年。   到了他年纪更大一点,他就更加明显的发现,父亲和爷爷之间的关系不但这么奇特和冷淡,而且好像就连自己,都似乎也逐渐变成了他们暗底里相互叫劲工具,似乎谁要是能令自己亲近一些,谁就可以占点上风一样。   这种古怪的情势令他在倍受宠爱,幸福成长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相当的困惑和痛苦。因为只有他自己明白,要想在这两个都对自己宠爱有加的长辈之间,保持住那种不偏不倚的中立是如何的艰难。   或许是随着他慢慢的长大成年,父亲和爷爷也逐渐的体会到了他一贯保持中立背后的难处和苦心,他们之间的暗斗这才慢慢的平缓了下来。不,其实不应该说平缓,而应该说是改变了方式,他们都试图通过培养自己,把自己培养成为他们自己兴趣和事业的继承人的方式,来进行他们父子之间的竞争。   经过了这么多年,本来刘英奇也已经慢慢习惯了他们之间的这种对立和竞争,而且经过这么多的尝试后,他也基本放弃了由自己来打破他们之间僵局的企图。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始终搞不明白,他们父子之间这种奇怪僵局产生的原因。在什么都不说这点上,不管是父亲,还是爷爷的态度,都是出奇的统一。   但是现在,眼看就有了了解这个原因的契机,刘英奇那里还能忍的住?本来,他是只准备听,不准备多话的。   “为了你奶奶和家里其他人的死!”   “啊?”   刘英奇心里一惊,身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因为他就在听到这句令他倍感惊讶的话的同时,也忽然从爷爷那里,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令他都毛骨悚然的杀气!   “英奇,你跟我来。”   幸好,这骇人的杀气很快就随着神情淡漠的刘不愚的话和动作而消失了。   刘英奇跟着好像忽然老了许多的爷爷进了他楼上的卧室,却发现爷爷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往他那张硕大的老式木床上坐去,反倒往房间最里面那堵墙前面的巨大书架走去。   “难道爷爷要带我进密室?”看到这一切的刘英奇刚刚平稳了一些的心又霍霍的狂跳了起来。   从小长到这么大,尽管从很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就知道爷爷和父亲的卧室里各有一个密室,但却从没让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任何人进去过。他还记得在他半大的时候,有一次和父亲提起密室,结果让素来好脾气的父亲大发雷霆,给狠狠教训了一通。以至于在相对严厉的爷爷面前,他提都不敢提一下。   而现在,爷爷居然要带自己进密室?   巨大的书架在刘不愚的操作下,缓缓而又无声的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扇闭紧着的门。   “进来吧。”随着门被刘不愚缓缓推开,他声音中的淡漠也在被一种奇怪的干涩所代替。   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进那扇门,就在门重新自动关上的细微动静声里,刘英奇愣住了。   这间曾在他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布局的密室,竟然只是一间再也简单不过的灵堂。不过四米长宽的正方形空间中,迎着门的那面墙前面,共分三层的乌黑木台上,从上而下,依次分别摆着十三个牌位,分别是最上面单独的一个,中间的四个和下面的一排九个。   整个三层祭台此时在密室中并不是很亮的六根香烛的映照下,有些阴森森的散发出一种难言的凄冷味道,陪伴着他们的,除了空荡荡的地下那一个暗红色的蒲团之外,只有周围缭绕的烟雾和黑暗了。   其实,让刘英奇愣住的不光是密室里灵堂似的摆设,而是那三层祭台上摆放的那些灵位中,最上面和中间的那五块灵牌上的猩红字迹和落款。   最上面单独摆着的那块最大的牌位上,显眼的用猩红的颜色阴刻着一行大字,爱妻刘翟氏之灵位。傍边一行同样用猩红颜色的小字阴刻成的落款处是,刘不愚泣立。   “这看上去是奶奶的牌位,可是爷爷为何会用朱砂阴刻她老人家的牌位?难道另有深意?”   这是刘英奇最初看到这块牌位时的一个不解,要光是这样,自然也不足以让他惊奇。但是随后看到的中间那四块同样用朱砂阴刻的四块灵牌,才让他大大的吃了一惊。   “原来除了父亲之外,爷爷以前还四个子女啊!可是自己却怎么从来没听父亲和爷爷他们提起过了? ”   有了这巨大的惊讶之后,最下面那九块同样用猩红的朱砂阴刻成的牌位上所写的内容并没有让他有更多的惊奇。   因为按照那上面写的来看,那些人都只不过是他刘家的一些同姓宗亲而已,至于他们的灵位为何会和自己奶奶和其他四位叔伯的灵位摆放在这里,已经不是此刻的他所能想到了。因为他已经被忽然冒出的四个从没听过的亲人们的牌位给弄的愣住了。   “英奇,跪下,给你奶奶和三个伯伯,翠玉姑姑,还有这些我刘家的忠仆们上个香,磕个头。”   进了密室后,也微微有些失神的刘不愚对着面前的这些牌位凝视了半天,这才沉声说道。此时的他,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声音也已经变得干哑低沉。   没有吭声,刘英奇扑通一下跪倒在祭台前,恭恭敬敬的从供桌上拿起九支香就着烛火点上,站起身长揖后重新拜倒,一丝不苟的在他爷爷无声的凝视下拜出了完整的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这才把手中的九支冥香插在了供桌上的香炉里。   “坐在蒲团上。”等他刚站起身,身后又传来了他爷爷低沉的声音。   “啊!”就在屁股挨到蒲团上的那一瞬,刘英奇惊叫着跳了起来。   “坐在上面!”还没等他开口,爷爷微带怒意的沉喝又在耳边响起。一咬牙,他坐下了。   “轰!”   随着他屁股再次和蒲团接触,刚刚那股令他惊叫着跳起身的冰寒再次像一道冷电一般,从会阴入体,顺着督脉一闪而上,重重的轰在他的顶门百会处。随着一声令他神识空白的轰鸣,有若幽冥魔狱般的种种恐怖奇景瞬间就充斥了他的脑海,同时占据他神识的,还有那宛若百鬼夜哭般的无数凄厉悲音,只不过短短的一瞬,他对自己千锤百炼过的神识的控制,瞬间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幽冥无界,魂魄无形。七煞令返,千魂归一!凝!”   就在他双手掩耳,扭曲着青红不定面容刚要重新跳起来张口大吼的前夕,一双温热的大手就像带着山岳般凝重的力量,重重的劈在了他的脑门之上,就在他纷乱的脑海中的那些奇景怪音被这双手掌的重劈瞬间震散的同时,他隐约听到了此曾相识的声音忽然高喝出来的那四句咒语。   随着那四句咒语之后,那声绝对的高亢的凝字入耳,刘英奇的脑海中又是轰然一震,这一次,他在这振荡的空白中,彻底失去了对自己神识的控制。   而就在他对神识失去控制的瞬间,双掌刚劈在他脑门之上后并不曾拿开的刘不愚此时却满脸的青气,圆睁着的那双精光暴射的眼睛,紧紧盯在他刚插在孙子面前的那面三角形的小旗子之上,口中呢喃不绝。   随着他含混的呢喃,眨眼的功夫,他身上那身宽大的长袍就开始在无风的密室中猎猎作响,一波波森冷而又无形的气旋开始迅速在密室中产生。   “波!”的一声轻响中,他头上挽着的发结中,插着的那支木质发簪断成了碎末,披散下来的满头白发瞬间也开始无风飘摇。   “归!”   低沉的呢喃声中又暴起了他的一声大喝,随着他的这一声大喝,他那双已经明显变得苍白到有些晶莹的双手离开了刘英奇的脑门,幻化出无数千奇百怪的法决手印后,重重的落在了刘英奇的后背上,发出了急促而又沉闷的声响。   随着沉闷的拍打声越来越急,刘英奇轻轻晃动着的身上开始隐隐有淡淡的黑气在萦绕,黑气越显,拍打的就越急。此时的刘不愚脸上已经微微有汗珠在渗出,可他精光暴射的双眼中的那份淡淡的喜悦,却也随着刘英奇身上黑气的逐渐浓重而慢慢变得明显。   “固!”   就在拍打声组成的有若急鼓一般的连串响声中,随着又一个固字的喝声响起,刘不愚急促的拍打也以剑指的姿势,猛然定在了刘英奇的脑门之上,只见宛若透明一般的剑指上微芒一闪,全身黑气笼罩的刘英奇身体顿时剧烈的活动了起来。   而他,迅速恢复了原色的手也颤巍巍的离开自己孙子的顶门。   长出了一口气,盘膝就那么坐在地板上的刘不愚急促的呼吸声这才缓缓平复了下来,而他,却连满头满脸的汗珠都没顾上擦一下,一双神光黯淡的老眼只管盯着黑气中不停剧烈扭动刘英奇,紧张的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他的凝视下,剧烈扭动着的刘英奇,随着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有若实质的黑气缓缓往他眉心处的敛去,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就在最后那一缕漆黑的黑气也钻入他眉心处不见的同时,刘英奇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悲鸣,随即口一张,一口黑血吐在了就插在他面前的那面小旗子之上。原本杏黄色的小旗被他的这口黑血一染,迅速由杏黄色变成了黑红色,随即就那么怪异的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中不见。   而此时,刘英奇刚刚看上去还有些寡白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奇异的黑色,然后又迅速闪过一抹淡淡的艳红色,随即又转为青色,青色静止了一会后,又缓缓的从他脸上变淡,隐没,让位给了一种健康到能令人嫉妒的肤色。因为那是一种除了代表健康的红润之外,还能隐隐感觉到有层晶莹的光芒在皮肤下流淌的肤色。   “哦!”也直到此时,满头大汗的刘不愚这才不顾形象的瘫坐在了地上,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爷爷!”就在他瘫倒的瞬间,一直紧闭着眼睛的刘英奇睁开了眼睛。   “只是有点累,我没事。”摆手拦住了要凑过来的孙子,刘不愚还是没能忍住心头微微的叹息:“看来还是差一步啊!”   “爷爷,什么还差一步?”圆睁着那双自睁开后,就一直闪动着奇异,不,应该是妖异光芒的眼睛,刘英奇一下子从震荡的心情中返回了现实。   刚才他一睁眼,就发现眼前的世界彷佛有了种说不出来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原本还能阻挡住视线的黑暗处,现在不用运功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随即,他又发现双耳中听到的声音,也同样明显的多出了几个层次。那是一种很难说明白的奇异感受。总之,以他的经验,他知道经过刚才的那番折磨,现在他在修行方面的层次又有了极大的提高。   但是,为什么爷爷还说差一步呢?   “这个等下再说,你先把地上的那堆垃圾给我收拾起来吧。”很罕见的,吩咐他做事的爷爷在脸上带出了一种很明显的厌恶表情。   他一愣,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爷爷指的是刚被自己坐在屁股下面的那个奇怪蒲团。才不过转眼的功夫,那个原本颜色猩红,刚刚还带给了自己那般恐怖感觉的蒲团现在已经变成了极为难看的灰白色,而且形状也一反刚才规矩的模样,就像个泄气了的皮球一般,软沓沓缩在那里,看上去确实像一团难看的垃圾。   “爷爷,这个要扔出去么?”带着心头满腹的疑惑,刘英奇走过去拎起了它。   “不,用你体内的阴火在你奶奶的灵前化了它!”这一刻,说话的刘不愚脸上,那种明显厌恶的表情更强烈了。   “阴火化了它?”刘英奇脸色一变,不能相信的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爷爷。   “嗯,就用阴火化了它!”刘不愚认真的点头,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   “爷爷,你以前不是说阴火只能用来炼化活物和魂魄的么?再说现在的我体内那里有阴火啊……”尴尬和惊讶之下,刘英奇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停住不说了。   爷爷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距离体内产生阴火的境界还有一段颇长的距离,这不是在让自己为难么?   “以前没有,就一定能确定现在也没有么?你试试就知道了。” 做爷爷的人有些疲倦的轻轻摆了摆手,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笑。   刘英奇无奈,只有仔细看看了手里拎的那团垃圾,深吸了口气,双脚一错,摆出了架势。   “幽冥无界,阴火炼形!”   随着他口中轻喝声的出现,原本被他拎在手里的那团垃圾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般,离开了他的手指,就那么悬空漂浮在他如环似抱的双手之间,然后就那么古怪的,在由无数凄厉而又缥缈的怪音组成的一声惨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脸欣慰的紧盯着神情错愕的孙子,凝视着他额头刚刚幻现的那一面寸大的漆黑小旗子,和它上面那一轮猩红的弯月的影像缓缓的渗入肌肤中不见,刘不愚的心中终于发出了那声压抑了数十年的嘶吼:“蝶儿,看到了么? 我终于要成功了!”   “我究竟该怎么办?”   夜晚的街头,头大的方榕站在那里茫然四顾,却发现怎么样都找不到自己想去的方向。   此时天色大约已经是十点左右的光景。被热浪席卷着的街头各处,还有些人乘凉。通往宾馆的路上,昏黄的街头将自己的影子拉的长长。   “方先生,我们林总说聊城这边的业务全权交给小姐负责,有什么需要商量的,您直接***商量就是,我们几个只负责技术方面的问题。”   一想到自己不久前刚得到的这个答复,再一想到要去商量就要不停的面对现在的小林和小蒋,方榕就觉的眼前通往宾馆的这短短一截路,实在是非常的漫长,不但是路漫长,而且他的脚步更沉,沉到令他迈不开脚步。   “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去想想吧,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愣愣的站在街头,寻思了半晌,方榕还是选择了暂时的回避,尽管他自己认为这并不是回避。   几乎是下意识的,脑子里乱轰轰的他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上次和张振动手的地方。自从入夏以来,这里的泄洪道一直在不停的放水,如雷的水声和那宛若万马奔腾的水势压下了周遭一些的杂音和动静,正好符合了心情紊乱的方榕的需求。   因为喧闹中的寂静,才是真正的寂静。   “呵呵,你到底还是躲到这里来了。”   刚刚在不被水气淋到的一块山石上盘膝坐下,方榕就又被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的这声轻笑给惊了起来:“三哥?”   “呵呵,心情就真的这么乱?”过来也和他一样,在他对面盘膝坐下后,赵三又轻笑了起来。   “呵呵,这么晚了,心里觉得不会有人,所以没注意。三哥来了很长时间了?”方榕有些尴尬,摸着鼻子也苦笑了起来。   “不长,也不过半个多小时而已。来一根?”赵三就当没看到他的尴尬,伸手递过来一根香烟。   “不了,我给自己说过,戒了的。”犹豫了一下,方榕还是摇头谢绝了。   “呵呵,这不是挺坚决的么?那为何还要到这里来发愁?”不紧不慢的点上烟,就在口中的那条烟龙被他喷出的同时,赵三的语气一下子正经了起来。   “我!”   方榕一愣,刚想开口解释,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才是。   是啊,自己本来是个烟枪,可是说戒烟就能戒掉了。但却为何会为了这些早已经在自己心里完全想明白了的事情,而一再的感到为难,一再的选择躲避,而不是坚决的去执行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呢?   “噌!”   就在方榕陷入无言之境的同时,对面盘膝而坐的赵三手中忽然微光一闪,多出了一把尺长的长刀。   “从当年我拿起这种杀猪用的长刀开始,就已经明白,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有些方面的缺憾是生命里已经注定了的,你没的选择,好好想想吧,兄弟。”   轻轻弹着刀刃,就在刀刃发出的清脆响声里,赵三充满了沧桑的语声便迅速远去。他和出现时一样,突兀的来,又突兀的走了。   “没的选择,没的选择!”   呆呆的凝望着淹没赵三的黑暗,宛若痴了一般的方榕口中不停的重复着赵三的这句话,渐渐的,人就在眼前耳边如雷的水声里变成了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像。   与此同时,七星斋并不是很高的楼顶上,这些天来迅速清瘦了下来的王小明静静的坐在楼顶的边沿上,望着天际那一轮如勾的残月,也化成了一座凄清的雕像。   他身后的暗处,一身黑衣的吴冷泉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又隐入黑暗中不见。做为师父,他当然知道自己徒弟这几天为何会瘦的这么快,要是一个白天拼命的工作和学习,忙到喘一口气长气都要分三次才能行的人,到了深夜却又不睡,整晚整晚的独自一个人对着残月熬到天明,这样的折腾之下,不瘦那才是怪事。   可是他尽管知道这些,但作为师父,他也只能在暗中叹气。因为就算是他,面对上感情的事,恐怕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派遣阴郁吧?   情伤难治啊!   “爷爷,怎么会这样?”   反复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满脸惊喜的刘英奇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就是自己的这双手,用阴火炼化了那团垃圾。   当然,此时的他顾不上去考虑本来只能炼化活物和魂魄的阴火,为何能轻易的炼化那团垃圾,也根本不会去想为何那个被称为垃圾的蒲团会在炼化的时候发出那样的异音。   “如果七百九十六个人的魂魄还不能让你的修为突破常规,那我这个做爷爷的早就会一头撞死了。英奇,什么时候你才能懂点事,不再这么大惊小怪呢 ?”   从心里被那声被压抑了几十年的嘶吼被他在心里狂吼出来后,刘不愚就一直觉得心头有种难以按倷的火焰在燃烧。连带着,他说话的语气中也隐隐带上了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狂暴和烦躁。   “爷爷?”   尽管多年来,刘英奇早就知道爷爷,还有自己在修炼的方式和方法上,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私隐和忌讳,可是这一次,他还是被吓到了。七百九十六个人的魂魄,那可是七百九十六个条人命啊,爷爷怎么会这么狠?   看着被吓住了的孙子,刘不愚心里的那股火焰燃烧的更加狂野:“英奇,有很多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在你没出生之前,我已经为你施法完成了聚福降。所以你出生之后,才会百事顺畅,在修炼上,才能精进惊人,远远超出你的同辈。”   “给我完成了聚福降?”听到这话,刘英奇整个人都傻掉了。   长久以来,他以为自己百事顺畅,在各方面出尽风头,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有个好家境,有个在商场上纵横无敌的父亲,有个在玄学上造诣精深的爷爷和他用不知道什么方法给自己准备的资粮,再加上自己可以说近乎天才的出众天资才是造就了这一切的基础。   原来,爷爷一直告诉自己的所谓资粮,竟然是这丑名昭著的聚福降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真的!”想到聚福降手段的恶毒处,刘英奇素来的骄傲和自信以及理智都有些趋于崩溃了。   “英奇,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可这都是真的,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可是你知道么?从爷爷下了决心带你进这间密室的那会开始,爷爷就准备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因为爷爷觉得你已经长大了,该是让你知道我们刘家以往惨事的时候了。”   神情复杂的刘不愚望着自己有些发怔的孙子,尽管心头怜惜,但并没有放弃他的打算。等了几十年的机会,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弃!   “惨事?”   总算几乎崩溃的刘英奇心中还记得今天进入这个密室后,所看到所想到的这些东西,所以尽管心头乱的一塌糊涂,可爷爷出奇稳定的坚持和语气还是勾引起了他的一点好奇。   “不错,惨事!”   重重的点了点头之后,刘不愚苍老的脸上浮现处一抹古怪的,略带惨淡的飘忽笑意:“否则,英奇你以为像爷爷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为何会冒着天谴和身败名裂的危险,去给你炼什么聚福降?又怎么会有兴趣化数十年的功夫,去收敛那七百九十六个人的魂魄?   难道凭我刘家现有的财富和我自己现有的身份地位以及修为,还不能满足我自己的需求么?如果是为了我个人的话,几辈子都够了啊。可我还是踏上了这条路,难道英奇,我的乖孙子,你在震惊和不信的时候,就没仔细想想么 ?”   一番话说到最后,刘不愚脸上惨淡之意流露的更浓,心情大乱的刘英奇在他的凝视和说辞之下,这才稍稍有了些恢复:“爷爷,求求你赶紧给我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否则我想我会疯掉的。天,聚福降,那可是一百对母子,两百条人命才能炼成的邪降。您却一直只告诉我它们是您给我准备的资粮,爷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   说着说着,使劲揪着自己头发的刘英奇又快崩溃了。   “住口!擦掉你脸上的猫尿!”   看到自己再三努力之后,这不争气的孙子还是不能恢复平静,刘不愚心头的那股火焰腾的就冲上了脑门。一怒之下,他在怒喝出口的同时,直接用上了撼神术。   就算拼着令孙子受伤,他也要把孙子从这种软弱可笑的情绪中给拖出来。因为在他的想法中,他豢龙堂刘家,刘不愚的子孙,是绝对不应该长时间陷入这种软弱、可笑而又没用的情绪中去的。   天道无情,难道是假的么? 第七十二章 阳光   第十一集 第七十二章 阳光   方榕回到宾馆,一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赵三坐在沙发那边喝茶。   “三哥还没休息?” 方榕心里一暖,知道赵三这是在等他。   “你这里的茶不错,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赵三抬头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笑了。   “是么?我自己也没发觉,可能是天天喝的缘故吧。”方榕淡淡的一笑,给自己也泡了一杯,坐在了赵三的对面。   “明天一早我就带人上去了,方董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看到此时神态从容的方榕和他清澈的眼神,赵三的心里也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以他的阅历和眼光,他相信眼前的方榕已经彻底摆脱了情感上的困扰。既然如此,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三哥带他们上去后,一定要他们做好保安和防泄密这两项工作,全力配合林先生派来的技术人员,争取早日拿出咱们自己的产品。如果期间发生他们解决不了的事,就让他们全都听韩老的。至于其他的事,暂时不着急,等我回头和小林商量过之后再做决定。”   说道这里,方榕稍微沉吟了一下:“至于咱们一直争论不下的运输这一环节,这几天我再三斟酌过,最后还是那个想法。要是到时候实在不行我亲自去和他们谈,三哥你觉得如何?”   “其实这个问题我这几天也在反复琢磨,可是越琢磨,我就越觉得你和罗头在这件事上的想法不妥。所以最后我还是那句话,钱的影子是黑的。当涉及到巨大利益的时候,像四海这种老大社团的胃口会大的吓死人,我不认为到时候再去谈,能谈出什么令人满意的结果来。   实际上,从前面一开始,我就不认为咱们能和他们谈出什么结果来。这些天没来找我报复,都已经够奇怪的了,这种时候和他他们谈合作,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三哥的意思还是做好开打的准备?”   方榕看到赵三再三坚持,也不由的慎重了起来。   因为这些天里,他们几个人在全力做好公司的各项工作同时,也在不停的开会,讨论和研究整个七星公司下一步工作计划。特别是眼下,随着韩家寨通电,出水工程的完工,他们七星自组建以来,最大,也是最有钱途的卤虫项目马上就要进入投产阶段。   而一旦卤虫产品制作成功,那么他们马上就要面临怎么运出去的这个难题。把产品从群山围困的韩家寨运出来尽管看上去吃力,但是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发动韩家寨的山民背出来,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令他们最头疼的,是怎么从聊城给运到林先生所指定的地方去。   因为聊城的环境限制,不管采取怎么样的运输方法,卤虫要想运出去,都非得经过省城不可。可眼下的情况是,省城几乎所有的运输渠道,都在四海集团的手里控制着,再加上以往四海和赵三他们之间纠葛,要想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安全把卤虫运出去,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另一方面,因为卤虫本身所具有的巨大价值,还有方榕他们在这件事上相对尴尬的实际处境,如果在不明显惊动官方等各种势力的前提下,如何把这些产品安全,快捷的运输出去,就成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难题。   其实说实话,在卤虫这件事上,方榕和赵三他们对官方的忌讳倒不是很大,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和以前曾经看过,听过的一些类似的例子,以及聊城现在的实际情况来分析,方榕他们认为聊城官方的相关人员即便是看到了自己的卤虫产品,恐怕也非常有可能因为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而给忽视过去。   反倒是对被四海集团的人发现,方榕他们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四海集团尽管是靠暴力而形成的地下势力,但是他们经过这么多年在地面上的发展和壮大,再加上他们集团一直在省城的盘踞,还有对利益疯狂追逐的天赋本性,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把这号称是软黄金的卤虫给偷运出去,那显然非常困难的。   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好,一旦被控制住了运输线路的四海集团,随后不管是他们狮子大张口的过来侵占资源和利润,还是下了决心报复,把卤虫的详细情况给官方捅出去,不管是这两种做法的任何一种,都是方榕和赵三他们现在都不能接受的。   因为按照赵三和方榕对这种社团势力的认识和理解,要是他们采用第一种方式,那不管是参股还是直接要求分成,都绝对不会再给七星和韩家寨这边留下任何多余的利润空间。基本上,说白了那就是,只要他们一插手,卤虫的这项生意上,基本就没方榕他们什么事了。   而且因为赵三和他们之间的过节,如果卤虫的存在被四海知道后,选择第一种方式不成,或者直接为了报复而采取第二种处理办法的话,那也将预示着卤虫资源的消失,因为方榕他们都知道,凡是地下的这类资源,在法律意义上,那都是属于国家的。   其实严格的说,就连韩家寨地下的咸水,从法律意义上来说都是属于国家的,要采掘的话,必须通过一系列部门的同意和审批后才能挖掘。所以要认真说的话,在没有任何手续的情况,方榕直接找人给韩家寨打井,本身就是非法的。   只不过一方面韩家寨远在群山之间,再者严重缺水是个实情,同时聊城的官方本身也没有能力和兴趣,去给群山里的一个穷寨子找水。所以当初韩远山为了此事而找到聊城的管理者的时候,并没有人提起相关的这些规定。   但是,如果卤虫资源的真实情况被官方知道的话,面对着这么巨大的利润,那结果就可想而知。   当然,被官方收回也并不一定意味着这资源对韩家寨的山民生活就没有任何帮助,相反,为了开发这些资源,相关配套设施的修建和适当的安抚,也会给韩家寨的这些山民带来不小的便利。   但是,在再三考虑过聊城眼下的现状和实际之后,方榕他们,包括韩远山,还是决定由自己来开发,因为他们显然觉得自己更了解这些山民的需要,也相信他们自己来运作的效率和速度,才能将这块资源的效果发挥到最大化。   所以,为了达到目的,必须要解决好运输这一环节。至于销售的方面,有林长青在那边负责,这点不用他们操心。   所以,在近几天的讨论中,他们几个人讨论的主要议题就是如何妥善的解决好运输环节这个问题。而就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几个人却明显的有了分歧。   特别是罗发荣和赵三之间的分歧。   方榕最初的想法和罗发荣大体一致,都想着暂时不管四海那边的存在,实在不行的话就自己组建车队,宁肯多化点钱,多费点事,悄悄的绕道运输,哪怕为了避开四海的窥视,直接绕到临省发货都可以。   但是赵三却对他们的想法坚决反对。   因为根据他对四海在本地势力分布的了解,这样做能达到目的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否则,四海也就不会是雄霸本省那么多年的道上老大了。更何况这些运作都要在自己这边和四海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恩怨未清,自己还在这边日夜防范他们来报复的这种情势下完成,谈何容易?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一再坚持,在这件事上,要想顺利解决只能准备暴力。如果方榕同意罗发荣的意见的话,最起码一定还要做好另一手准备,那依然还是就是暴力!   但另一方面,他却一直夜没有明确提出自己合适的解决办法,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单纯的依靠暴力或许也能解决眼下的困难,但从长远来说,这无疑是在饮鸩止渴。更何况依照眼下的情势,恐怕自己这边还没把四海打垮,虎视眈眈的达叔就先将自己这边给收拾了。   因为自从那天和达叔闹翻了之后,被再次激怒的达叔从那天起,几乎就再也没有故意骚扰过自己的那些兄弟,也没有了其他任何多余的动静,纠缠着他那些兄弟的困扰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但是赵三,反而更加的担心了,因为他知道,这就意味着,达叔这次是铁了心要收拾自己了。   将欲噏之,必固张之。这个道理赵三很早以前就是明白的。   现在眼下的平静,只不过是他在等待而已,他在等待一个一下子就就能把自己和自己那些兄弟置于绝地的机会,所以才会暂时放松对自己势力的压力。   所以在赵三反对罗发荣他们的办法,但自己却在重重顾忌下又拿不出好办发的情况下,对于这件事的讨论就一直没能讨论出个结果。   但是随着眼下咸水的打出,这个问题便成了马上就要面对,并且解决的问题。所以他俩现在才会在这种气氛中又一次展开讨论。原本,今夜这种相得的气氛并不适合讨论这个的。   “嗯。其实这几天我也在反复琢磨张振的建议,要不是这几天四海那边的动静有些奇怪,我都拉着他去进行了。毕竟,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有点烦躁的点了一颗烟,赵三的话语中散发着隐隐的杀气。   “哦?那边的动静有些奇怪?”   方榕一愣之后,技巧的避开了赵三的第一个问题,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第二个问题。因为他知道,和自己,还有罗发荣以及张振这些外地人不同,作为地头龙的赵三现在尽管势力大减,但他还是有自己的一些渠道,可以得到需要的消息。   “嗯,自从我重新在聊城出现后,我一直在提防四海那边的报复。但是等了这么久,一直都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这种反常的情势让我很不安,所以我前几天就想办法找人了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们一直没动手,好像是因为在顾忌着什么。”   “他们在顾忌着什么 ? 官方么?”方榕心里有些紧张。   “不全是,根据我的判断,主要在顾忌你!”赵三笑了笑,忽然将夹着烟的手指向了方榕。   “顾忌我 ?”方榕一愣,随即便隐隐明白了过来。   “嗯!因为我得到的消息是,这几天他们正从四处请人。好像请来的几个人都是一些古古怪怪的家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些修行人。   所以我判断他们这些天来一直没来找我,是在顾忌你。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知道顾忌的目标就是你方榕。严格来说,他们是在顾忌那个忽然灭了长风的血夜凤凰。所以,我只能想一想张振的建议,却不敢去把它变成现实,毕竟,那些人我可能对付不了。”   话说到最后,赵三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份浓浓的无奈。   原本,在他和罗发荣为了运输而争论的时候,对公司的运作一向并不怎么参与的张振却忽然开口提了一个建议,既然这个四海这么麻烦,但是大规模的火拚又顾忌太多,那么还不如干脆来个突袭,找机会直接干掉四海集团中管事的几个老大,给他们四海集团内部造成权力真空和势力的重新划分的乱局,引开他们四海的注意力,这样一来不就能解决七星这边眼下的困难了么?   当时因为罗发荣对张振这个建议的嘲笑,加上赵三自己也觉得这样做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所以并没有细想和赞同。但是经过这几天的反复争论,发现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后,赵三就慢慢的被张振的这个提议所吸引。   所以他才会想办法找人去了解四海内部现在的所有消息,原本准备着一旦了解清楚后,就悄悄的拉上张振,找准机会把四海的当家老大和老二给一举干掉的。   可是没想到费劲心力弄来的消息却清楚的告诉他,四海那边最近请来了一些怪人,四海的那两个老大整天都和那些人在一起。而这类的怪人很像是他和张振都没把握对付的,就像韩老和吴老他们那样的修行人。   所以他只能松掉他心里已经鼓起的杀意,因为在频繁见识过方榕、韩老,还有吴老他们这些人施展出的那些匪夷所思的秘术之后,赵三心里实在对这类修行人心存顾忌。当然也只是顾忌,并不表示他怕了   之所以松掉杀意,没有找张振去实施那个计划,是因为赵三知道,有了这些人存在之后,突袭成功的把握并不大。万一要是真的失败了,被四海那边发现了自己的企图,自己本身倒还是小事,那随之而来的疯狂报复将给自己这边要做的事情增加那些压力和打击,这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几番思量之下,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所以他只能无奈的选择了放弃。   当然,尽管心里已经基本放弃了,但是他也还没完全死心,因为他相信,如果和自己联手的伙伴换个人或者再增加上一个人的话,即便是有那些被请来的家伙存在,突袭得手的机率将高达九成以上。而那个人,当然就是面前的方榕。   “三哥,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现在我也有顾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是不要妄动的好。至于对上修行人,三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依你的身手和心智的坚定,再加上你手中那把屠刀所凝聚的煞气,即便是遇上一般修行人中所谓的高人,你也有和他搏命的实力。只需要在出刀的时候记住,舍刀之外,再无他物,这一点就行。   当然,如果对手能接下这样的三刀之后,还没受伤的话,那三哥就马上跑吧,因为遇上这样的人,我也会转身就逃的。”   方榕委婉的推开了赵三的提议,将主要话题引向了赵三的无奈,并乘机再次向他面授对付修行人的机宜。   因为他尽管也很想一下子就用霹雳手段,去解决了四海这个明显阻挡在面前的难题,但是他和赵三不同,赵三不知道上次出现在聊城的那群人中间,那个叫杨冰的那个年轻人也是个修行人,所以他没有方榕现在这样的顾忌。   因为方榕自从那次接触过杨冰和孟胜蓝他们之后,本能的直觉里就认定他们并不是普通的警察,十有**很可能就是官方派出来针对自己的特殊警察。所以心里一直都对他们颇为忌惮,再加上今天白天见到韩老时,韩老忽然无缘无故给赵三送麒麟璧的奇怪言行,方榕几乎本能就明白,自己和周围的这些人今后的路并不好走。   当然他也知道,赵三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有了今天在自己面前,提起他对张振的建议心动,并且说出了攻击是最好防御等等这些话的举动。   既然有些事情注定了躲不过,那么就干脆不去躲,不但不去躲,反而要积极的迎上去直接去挑战,去面对,这才是血狼赵三真正的性格。   因为要做好现在想做的事情,要想达到大家共同的目标,所以就不可避免的有了太多的顾忌,所以现在不是讲性格的时候,方榕明白赵三也知道这一点,眼下的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克制和忍耐。   “嗯,我记住了。希望有一天遇到这种人的时候,我能做到你说的这些。已经很夜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就不来告辞了。“说着话,赵三站了起来。显然,他也明白方榕和自己共同的难处,知道有些事确实急不来。   “英奇,我知道刚才给你说的这些对你冲击很大,你一时间很难接受。可是作为我刘不愚的孙子,作为我们豢龙堂刘家的嫡传子孙,你却不可以这么软弱。因为你肩头背负着我和你父亲两个人数十年的企望,哪怕是不能忍受,也要挺起肩膀来抗下,这是你还没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宿命,你没的选择。因为当初,我和你父亲也没的选择!”   密室中,看到丧魂落魄的孙子勉强在自己的怒吼下稍稍有了振作的样子,刘不愚适时的放松了压力,口气缓和了一些。   “没的选择?”刘英奇茫然的望着自己的爷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没的选择。   “英奇,以前你经常问我,为什么在咱们家的门口,会那么醒目的挂着豢龙堂刘的牌匾,爷爷一直都给你解释,那是因为咱们这个刘姓源自豢龙堂的这一支,挂那个牌匾,只不过是用来说明自己姓氏的出处,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但实际上,情况并不全是如此。爷爷之所以会不顾你父亲的再三反对,硬要在自己的家宅门口挂上那个牌匾,除了以前给你说的那个理由之外,另外一层意思。”   说到这里,刘不愚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抹略带疯狂的狰狞:“那是因为我要向这瞎了眼的老天证明,我豢龙堂刘家长房嫡传的这一支主流并没有被它灭绝,不但没有被它灭绝,而且还活的要比以前要好一百倍。   我更想向它证明,不但现在活的比以前要好上一百倍,而且还要在我有生之年,让我刘家的子孙彻底摆脱它的禁锢和限制,从此再也不受它管,不受什么生老病死的规律限制!既然善心得不到善报,那么就让我来看看这人神共愤的所谓恶行,又能得到什么报应!”   就在刘英奇瞠目结舌的注视中,刘不愚的这番话说到最后,整个人就像将要失控的疯子一般,咬牙切齿的望着上空中的某处,吼叫了起来。   “爷爷?”   突变的情势,令刚才还为了聚福降而不能置信,被震撼的有些失神的刘英奇到了现在,又整个的晕呼了起来。   他不明白,素来平淡自制的爷爷为何今天会突然变得这般的陌生和狂暴。他现在脸上这种悲愤狰狞的神态,对着空气说话时的这种狂暴和嚣张,自己怎么从来没在他身上感受过?面前这个老人,还是自己那个被尊称为苍龙真人,道门一代宗师的爷爷刘不愚么?   为何那股曾在他身上一闪而逝的森冷煞气,又一次充斥在了整个密室,令自己的呼吸都觉得憋闷了起来?   “今天这一切都是怎么了?”他惊叫出口的瞬间,心里也烦躁的想对着空气怒吼起来。   “孙子,坐下说话。今天爷爷就把这瞎了眼的贼老天硬砸在咱们刘家头上的悲惨往事给你细说一遍,等你听完了,你就会明白爷爷为什么前面会说那是你的宿命,因为那是爷爷一手给你安排的宿命,和这瞎了眼的贼老天可没半点关系。哈哈!”   嘶哑而狂妄的大笑了两声后,神情转为凄苦的刘不愚就在自己瞪大了眼的孙子注视下,缓缓开始了在他内心深处埋藏了数十年的往事的诉说。   “五十多年前,咱们家并不住在这里。而是在咱们豢龙堂刘家根基所在的中州那里。当时咱们豢龙堂刘家是那一带有名的望族,不但人口众多,而且在当地的官绅两途也非常的有势力。   作为咱们豢龙堂刘家长房嫡传的第四十二代家主,当时,风华正茂的我无论从家境、才学、相貌和品行等各方面来说,在本地都称的上是赫赫有名的佳公子,一点都不输给现在的你。   除了家势才学方面令周围方圆数百里的人羡慕之外,当时的我还曾以顺利娶了你当时以才貌俱佳,更以善心而著称乡里的奶奶为妻而让更多的人嫉妒不已。   当时,你奶奶娘家的家境也非常的不错,更难得的是你奶奶她们翟家在当地的善名,当时真正可以说的上是轰传乡里,方圆数百里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因为如此,所以尽管当地的无数豪门富绅打你奶奶刚刚长成,才貌之名还未显露之时,就聘媒人快踏破了她们翟家的大门,但一直都被翟家和你奶奶所回绝。因为他们选婿,除了看门当户对和才学品行之外,还要看这家人为人处事的口碑。   所以一直到你奶奶年过二十,翟家这才千挑万选的答应了当时比她还小一岁的我的求亲。因为当时我们豢龙堂刘家长房嫡传的数代代家主,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也都是善名在外,当真可以称的上是积善之家,所以我才能幸运的娶到了你奶奶。   婚后的日子可以说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开心的日子。你奶奶不但善名在外,更难得的是她的才貌也名副其实,真正称的上是个秀外慧中,温柔娴熟的好妻子。   结婚不到六年,我们就已经有了三男一女,四个可爱的孩子,当时我们的恩爱和幸福,不知道慕煞了多少亲戚好友。更难得的是你奶奶嫁入我们刘家之后,依然保持着自小养成的好品行,善良。   我记得当初她经常给我说的话就是,“不愚,咱们夫妻俩儿女双全,家庭幸福,这都是上苍对咱们的眷顾。眼下咱们家境丰裕,一切不愁。但外面的世道已乱,乡亲们大多贫苦,所以咱们应当多做些善事,帮帮他们。就当是给咱们和孩子们多积点阴德,以求上苍庇佑。希望孩子们以后的生活也能像咱们一样,快乐顺遂。更希望咱们俩也能感动上苍,成全咱们生生世世永为夫妻。”   缓缓的说到这里,刘不愚苍老的脸上,原本的狰狞和凄苦通通都被嘴角的颤抖和布满面颊的老泪所掩盖,忽然间老泪纵横的他说到最后,几乎是语不成声。   “爷爷……”   刘英奇面对眼前这般忽然失态的爷爷,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才是。不过他紊乱的内心中,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接下来怕是要出事了,否则一向心如铁石般坚硬的爷爷也决不会失态成这个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恢复了一些的刘不愚默默擦掉了脸上泪水,悒郁的长叹了一声后,又继续说道:“正因为平日里有你奶奶在耳边提醒,又加上我刘家原本也算是积善之家,所以在我和你奶奶结婚后的这五六年里,我们豢龙堂刘家的善名也在以让人吃惊的速度在周围的轰传。到了你奶奶怀上你父亲的时候,我们刘家已经可以说是当地首屈一指的积善之家了。   原本,按照传统的说法,像我和你奶奶这样的行善之人是绝对有好报的。其实说实话,当时的我并没有奢望什么好报不好报,只是想着能平平安安的继续过这种原有的生活到老,我也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这贼老天,就连这样最基本的要求都不给我满足。就在你奶奶刚怀上你父亲后不久,当时因为世道已乱,各地战火蔓延,许多地方的人们都为了躲避战乱而流离失所,到处逃生。咱们家所在的地方当时还没被战火波及,所以在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那里就聚集了大量的难民。   我记得那时节正好是个炎热的夏天,咱们那里尽管还没被战火波及,但是正好也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大旱,很多地方都几乎是颗粒无收,于是,很多当地人也变成了四处讨饭的流民。   人祸加上天灾,那一年的夏天咱们家所在的那个城市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方圆三百里内,最大的难民收容所。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那么多的人,不过短短几天,整个城市里就到处都是逃难的难民和当地的流民,到处都是。   刚开始,那些难民和流民们还算安静,城里城外所有的有钱人也都纷纷在那里搭粥棚施粥,救济难明。可是没过几天,难民越来越多。多到一天施三十袋的粥也不能让排队的一半人喝上粥的程度,再加上当时咱们家所在的那座城市的掌权者早已因为战火的蔓延,光打算着逃命,无心也无力救赈难民和流民。   所以很快,城里城外的那些大户门也都纷纷停止了这种无望的施粥。   因为不管是多大的大户,面对着越来越多的难民,加上本身天地大旱,当年的收成也不好,所以没有一家可以独力坚持上一个月以上的。   当时过了半个月之后,整个城市里,也只有我们家的粥棚还在坚持着施粥。   每天,排队在咱们家粥棚领粥的难民排出的队伍长的望不到尾。一天三顿光是稀粥,一顿就要煮掉五十袋大米。可就这也远远不够,最多也只够让三分之一排队的难民喝上一小碗稀粥。   但是,当时的情况,这已经是我和你奶奶最大的能够了。也就是我们家底子厚,所以才能勉强抵挡的住每天一百五十袋大米的消耗,并且一直咬牙坚持了整整二十八天。   到了第二十八天,就在我们家的粮仓也已经见底的要命关头,随着战火的快速蔓延,终于枪炮声也来到了咱们城市的门口。大多的难民又一窝蜂似的跑了。   后来城外打赢的队伍进城,城里剩下的一些为数不多的难民迅速被新来的管理者门给安置了,咱们家那次的施粥这才算全部结束。到了结束的那一天,咱们家的原本满满的好几个粮仓里只剩下了满包的十二袋大米。   我和你奶奶都可以问心无愧的说,这次施粥,我们豢龙堂刘家真的是全力以赴,毫无保留的为无数难民保住了性命。   后来也因为咱们家这次施粥的善举,当时新来的城市管理者当着全城父老的面,敲锣打鼓的给咱们家送来了积善之家的牌匾和旌旗,一时间,咱们刘家的善名在中原一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口气说到这里,刘不愚忽然停住,在脸上露出的那一抹似哭似笑的古怪神情里,凝视着听傻了的孙子问道:“英奇你说说,像这样的施粥,是不是真正的善行?这老天要是有眼的话,是不是该保佑,不,起码是不该给这样的人家降临近乎灭门的灾难 ?”   “爷爷,当然应该是这样的,如果给这样的人家还要降临灾难的话,那只能说这老天的眼早已经瞎掉了。”   被爷爷说的故事给吸引住了的刘英奇顺口理所当然的一答完,这才想起爷爷刚才说什么近乎灭门的灾难,心里就不由的一乱:“爷爷,你说咱们家随后就遭受灭门之灾了?”话问出了口,刘英奇的人也直接坐不住了。猛然站起来的他凑近爷爷的面前,急躁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能从自己爷爷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因为这不仅仅是关系着他的亲人,更深一层的意义上,这还关系着他对这天理循环,人心世道的认知和肯定。   可是他失望,因为他看到自己爷爷那忽然又狞猛和悲愤起来的脸上,露出了肯定的神情,随即,刘不愚用缓缓点头的肯定,彻底敲碎了他仅存的那一点侥幸。   “你猜得没错!”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脸色刷白,不能置信的刘英奇快要哭出来一般的望着自己的爷爷,踉跄后退了两步后,靠着紧闭的密室门缓缓的在地上坐倒。   “当时我也曾无数次的问自己,也问这贼老天,怎么会这样?但是从来就没见过它给过我我回答。就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我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刘不愚在听到孙子的问话之后,脸上的狞猛和悲愤也一种有些凄凉的茫然所代替。   “爷爷,到底咱们家后来出了什么事 ? ”他近乎自语的呢喃被已经红了双眼,扑到他膝前的刘英奇粗暴的打断了。   抬眼看了神情激愤的孙子一眼,刘不愚心头闪过一丝茫然:“究竟自己这样逼孙子,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呢 ?”可是这个一闪而过的茫然随即就被他随后要讲的凄惨往事所打碎,“自己忍了这么多年,企盼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这种关键的时刻,怎么可以心软和退却?”   “爷爷!”刘英奇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到自己爷爷没什么反应,忍不住又开始催促了。   “后来过了几个月后,你奶奶马上就要生你父亲了。当时,因为城市刚刚从战火中复苏,市面上各种生活物资都非常紧缺,再加上咱们家赈灾后所剩的那些大米也快被我们吃完,所以当时爷爷就想去你奶奶他们娘家一趟,一方面是想去接你奶奶的母亲过来陪你奶奶坐月子,另一方面也想顺便从她娘家搬两车急需的粮食蔬菜等等东西来应急。   因为你奶奶的娘家正靠在黄河边,当年的那场大旱对他们的收成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再者因为在我们的后面,他们所在的那里并没有让难民成灾,所以当时他们的情况要比我们好的多。   结果没想到,我这一去,竟成了永别。等我在第三天的大清早回来,我豢龙堂刘家居住了数百年之久的大屋竟被人烧成了废墟,等待我的,竟是从那些被火烧成了废墟的瓦砾堆里刨出来的十三具大大小小的尸体,那是我离开时,我刘家包括你奶奶,还有你三个伯伯一个姑姑,和八个佣人在内的所有人的尸体啊!   我当时整个人就傻了。后面的车上,你奶奶的母亲当时就晕死了过去。后来等我从那种整个世界一片空白的痴呆勉强明白过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没想到经过这一天半的昏昏噩噩之后,整个漆黑一片的世界中竟然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留给我,抱着你刚生出的父亲,躲过那一晚死劫的稳婆出现了。   通过她的诉说,我和已经赶过来的你奶奶的父亲和兄弟这才知道,在我走掉的第二天夜里,就在你奶奶刚生下你父亲的时候,一群蒙面的土匪闯进了家里。那群人一进门就开始放火杀人,四处搜掠财物。只不过用了短短一会的功夫,他们就杀尽了家里所有的人,掳走了家里所有的细软跑了。只有稳婆在情急之下,抱着你刚出生的父亲躲进了院里的旧井里才侥幸逃生。   当时我看着刚刚出生,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的你父亲,整个人几乎疯了。要不是当时有你舅爷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想我也会抱着你父亲去找你奶奶他们。他们死的太惨了,当时你最大的大伯才不过五岁,最小的姑姑也不过才有一岁多点,那么小的小孩究竟做过些什么?那群禽兽竟然在他们身上也最少砍了三刀。三刀啊,呜呜呜……”   说道这里,刘不愚像个小孩一般的嚎啕大哭了起来,尽管事隔近六十年,但当年那悲惨的一幕对他来说,还是宛若就在面前。   依稀,他模糊的泪眼面前又出现了那四具血肉模糊的幼小尸体,其中老二娇小的身子几乎被一刀劈成了两截。依稀,他眼前又出现了爱妻那张被血污糊住了的俏脸上,就连那猩红的血污都遮盖不住的痛苦神情和那双圆睁的双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不相信。   惨!就一个字。当初他看到以后唯一的感觉就是惨,现在回想起来,充斥在心中还是一个遮天闭日的惨字。   就为了心头这个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抹去的惨字,也为了爱妻那双到入殓时都不能闭上的双眼,以及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不信,在给妻儿和家中的佣人办好身后事之后,将唯一幸存的孩子托付给了自己的舅子,愤怒如狂的他又将家中残存的财物和他们家所有的田产变卖成现钱,不顾当时的城市管理者们的再三劝说和阻拦,硬是将重金悬赏捉拿凶手的告示贴满了整座城的大街小巷。   之后他就在自己被焚烧成了一片废墟的宅院那里搭了个窝棚,从寒冬腊月一直守候到了开春,可是从头至尾,他始终没有等到有人来领这份赏钱。战乱年代,要想找到一伙来无踪去无影,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一个活口的一伙劫匪谈何容易?   更何况,事情发生后,他们根据稳婆的描述分析,那群蒙面劫匪的整个劫杀过程完成的干净利落,事后又纵火消除痕迹,整个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唯一留下的一个可疑之处,就是那躲在没了水的旧井中的稳婆听到的两句话,“瘦子,都拾掇干净了没?”   “干净了,大小正好十三个。”   除了这两句话,那稳婆说在整个过程中,几乎都不曾听到那群劫匪说过多余的话。而整个劫杀过程完成的速度快的也令人难以置信,竟然连看到火光后,在一刻时间里就赶来的驻城部队都没能见到那群劫匪的踪影。   总之,整个劫杀案看上去不像是外行所为,而且也不像是流窜作案的劫匪偶然所为,十有**,这是熟悉他刘家的人所为。   这是当时负责侦破此案的官方人士的推断。而在等待有人来报讯领赏的三个月漫长时间内,激愤如狂的刘不愚也整晚整晚的躺在他搭好的窝棚里,琢磨到底是谁和他们一家人有这么大的仇恨,到了一定要杀光他们全家,甚至到了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不肯放过的地步。   可是他不管怎么穷思苦想,都想不出来认识的人里,谁和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恨。就在那漆黑冰冷的暗夜里,他一遍遍的问着自己,一次次的怀着无比虔诚的心向上苍祈祷,乞求会有人带着那些劫匪来领赏。一次次的抱着可怜的希望入睡,可一次次的又被残酷的现实惊醒。   就这样,他在那个寒冷的冬季,靠着城内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们送来的饭菜,把自己的要求和期望一次次的降低,从开始的绑着劫匪来领赏一直降到谁能提供劫匪的消息就可以来领赏。   可是每一天,等待他的都是城内那些原本羡慕着他的人们怜悯的目光和窃窃的私语,除了这个,就是一天甚过一天的失望和愤怒。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三个月的月尾,就在他的失望和愤怒都已经变成了渗入到骨髓的绝望,就在他每晚向上苍的乞求已经演变成指天跺地的疯狂咒骂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变化! 第七十三章 阳光(二)   第十一集 第七十三章 阳光(二)   那是一个他绝对没有想到的变化,也是一个让他痛苦到至今都不能忘怀的变化,更是一个直到今天,他都确定不了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的变化。尽管,假若时光能倒流到六十年前,他相信,他依然会做出那个令他的心彻底碎掉的选择。   他至今都清晰的记得,那个没有星月,寒风刺骨的冰冷黑夜,那宛若幽灵般忽然出现在自己窝棚里的黑影,以及那黑影发出的阴森声音:“九十七天了,不会有人来领赏了。我可以帮你,不过另有条件!”   “什么条件?”当那隐与黑暗中的人影说可以帮他时,他已经把什么都给忘了,心里只有念头,不管什么条件,都答应他,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可当他随后听到黑影提出的要求时,他傻了。   没想到那些盗匪的确切消息,竟然要从死掉的人身上获取。而且,竟然只能在自己已经惨死掉的妻子尸体上获取。   最初的震撼过后,他彻底的被激怒了。这是什么世道?自己一家一生行善,却落到如此下场。现在就连已经死掉的人都有人来打主意,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让愤怒如狂的他安静了下来。   因为暴怒到快要疯狂的他当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一种无影的力量给捆住了,别说跳起来扑打,竟然连怒吼都被一种古怪的力量控制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他又听到那隐在黑暗中的人影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当我没来过,不过你的仇也就再也不要想报了,因为三天之后,就算你想通了,也再没有人可以帮你。唉!”   随着叹息声的落地,窝棚里的那条黑影就像出现时一样消失。   “等等!”   随着人影的消失,一直捆绑在他身上的那股无形力量也随之消失。可他当时都没顾上去想这些,几乎的本能的,就在听到那声叹息的同时,原本暴怒的他忽然做出了选择。   选择了相信这忽然出现的神秘黑影所说的话,“挖出你老婆的尸体,我就可以施法帮你找到那些盗匪的踪迹!”   而让他做出这个选择的理由,竟只是最后的那声叹息。因为从那声叹息里,他听到了与自己有着惊人相似的东西,悲哀和茫然。   就为了这个简单的理由,也为了一直燃烧在胸中的那股仇恨。他在最后的关头,出声叫住了那将要离去的黑影。原本,他对这些听上去就是旁门左道的东西不大相信的。但是当时,就因为他感觉到的那种感觉,他选择了相信。   那是个令他痛苦到恨不能死去的艰难选择和相信。   至今,他也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在叫住黑影之后,重新横亘在心中的犹豫和做出的种种努力,甚至是跪下来苦苦哀求。但是这些都无法让那始终隐身在黑暗中的黑影动心和改变主意,到了最后,还是已经心哀若死的他答应了黑影人的要求而告终。   开坟挖出妻子的尸体,让这黑影施法来搜取惨死的妻子脑海深处对那些劫匪的印记。   到了最后,早已经被绝望淹没了的他做出了这个几乎是荒唐的选择。   那一夜,在约定了第二天夜里开坟的日子后,黑影还是那么突兀的消失了。而他,却坐在窝棚里冰冷的地上,默默的呆坐了一夜。一滴泪都没有流,因为泪早已经在前些日子的煎熬中流干。   那一夜,在晨光出现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中,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掉的冰冷声音。从那一刻起,他知道,以前的刘大善人,刘不愚彻底的死了。   或许是这老天折磨的他还不够,也或者是它想挽回点什么,更或许是在这混乱冰冷的世上还会有那么一点点基于血缘的温暖。就在心已经死了的他像个丧尸一般,沉默而机械的一次次往返与城市和坟场的路上,给自己惨死的妻儿准备最后的一次祭奠和哀悼的时候,收留了他儿子的舅子,也就是他妻子的兄弟来了。   对当时的他来说,命里注定了的一些东西注定是避不开的。   就在那一天的深夜,当那裹在黑色长袍内的阴森黑影,终于将他苍白干瘦的那只手掌贴在宛若睡去的妻子脑门之上,手掌上那忽然出现的诡异绿光整个包围住妻子头部的可怖时刻,就在原本早已没有了眼泪的他忽然泪如泉涌,哭倒在地上的惨淡瞬间,原以为被他白天的搪塞给骗走了的舅子忽然又出现在了乱成一团的坟场。   以往他从没想到过自己素来温文尔雅的舅子口中会发出那种愤怒的咆哮,也没想到过向来好脾气的舅子脸上会出现那样扭曲和暴烈的神情。   当时的他一下子就呆住了,被哀伤和仇恨占据了的心灵忽然间整个就坍塌了下来。因为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清楚不过的意识到,他和仅存的亲戚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彻底完蛋了。   也就在那一刻,他心里对这拨弄着自己和一家人陷入如此这般绝境的贼老天彻头彻尾的恨上了。当然,这一点是他以后苦思时才明白过来的。   当时的他,除了像一瘫烂泥一般的软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愤怒如狂的舅子咆哮着冲过来之外,大脑中一片空白,一直到疾冲而来的舅子忽然以更快的速度直接抛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等他从空白中惊醒,冲过去发现舅子只是昏迷过去后,他这才稍稍放下了点提悬了的心。可就在那一刻,无穷无尽的悔意又像滔天的巨浪淹没了他的心扉。   如果不是就在那一刻,被诡异的绿光一直笼罩着头部的妻子那里忽然又出现了新的变故的话,他肯定会出声阻止那黑影的继续施为。   但是,随着那句急促的话语:“仔细看!”和随后从笼罩在妻子头上的那团诡异绿光上悄然出现的迷蒙光影,却迅速让他再一次傻在那里。   因为就在那团诡异绿光里出现的迷蒙光影中,他又一次清晰的看到了自己这几年来,和妻子、以及儿女们在生活中那些倍感幸福的场景和点滴,就像这无数的幸福日子被什么古怪的东西浓缩着一般,这些朦胧而又清晰的画面飞快的闪过,随即便定格在一张瘦削而又满脸杀气的人脸之上,紧接着,一道雪白的刀光闪过,诡异绿芒出现的那些光影忽然消失。   “哇!”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他仰天而倒!   再醒过来时,他整个人已经彻底的疯狂。因为他怎么都没想到,那凶狠的挥舞着刀砍断自己妻儿生命和记忆的,竟然就是自己和妻子在不久前的施粥过程中,特意关照了整整二十五天的孙二瘦子!   当时,就在他们家施粥的第三天,因为排队领粥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无法让每个排队的人都领到。对于这点,他知道,但也爱莫能助,因为这已经是他所能拿出的全部力量。   所以那天,背着快要恶断气的老娘,手里还拖着一个三岁小孩子的孙二瘦子只能远远的望着不远处的粥棚,站在那里嚎啕大哭。他一个年轻轻的汉子,能背着老娘,带着小女儿背井离乡的逃到千里之外的这里,却只能望着不远处的粥棚大哭。   因为他不能,也不敢留下被饿到快要断气的老娘和女儿,跑到不知道排到那里了的队尾去排队。因为在那种兵荒马乱而又碰上灾荒的年代,稍有不慎,像两三岁这种年纪的小孩就会马上变成一些人口中的食物。因为他亲眼见过,所以他不能,也不敢抛下老母和幼儿去排队,可不排队,绝对不会有粥喝,所以他只能在那里嚎啕大哭。   往往人最容易在历经了千辛万苦,看到希望后却抓不住希望的时候崩溃,他现在就接是这样。   嚎啕大哭的孙二瘦子幸运的碰上了出来巡视的家主刘不愚和妻子,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哭的伤心,又看着他一个人带着老母和幼儿千里逃命实在不易,所以这个孙二瘦子就幸运的和一些情况和他差不多的人被刘不愚和妻子特意关照不用排队,就每天都能领到救命的粥喝。而且孙二瘦子三岁的小女儿,还不时的能被善良的刘翟氏给带进刘家,和她自己的几个小孩子一起吃喝和玩耍。   就这样整整过了二十五天,灾情过后这个孙二麻子这才带着他老娘和女儿千恩万谢的离开,怎么这才不过短短的几个月,竟然是他来抢自己的家,来杀自己的妻儿?   “哇!”   又是一口血,不过这口血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鲜血应该有的温度。因为刘不愚他的整个人,那时都已经被这残酷的事实,弄的连骨髓都冰冷到极至了。   当时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急智,也或许从那一刻起,他自己心中一些被长久封印的东西觉醒。   当时的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那想要离去的黑影面前,袖中藏了数月的锋利匕首眨眼间已经指到了自己的脖颈,他竟在一种出奇的冷静和决绝中,用自己的命,恳求这神秘出现的黑影,无论如何,都要帮他抓住这个孙二瘦子,为他死去的妻儿出上这口怨气。   没想到当时那黑影一愣之后,竟然答应了。   因为他也在施法搜取刘不愚妻子脑际时,从尸体那至今不能瞑目的怪异现象中感应到了亡者临死前的怨念和不相信,所以在窥见了事件的真相后,即便是他,一个几乎不容于世间和光明的黑暗存在,也没办法拒绝刘不愚要用命来换的这个请求。   于是,在答应了一个月内将活着的孙二瘦子带到后,那属于黑暗中的黑影转眼就失去了踪影,只留下几乎变成了万年寒冰的雕像一般,呆呆坐在那里散发着渗人冰寒的他,独自面对被刨开的新坟和昏在一边的舅子,迎接着此后更为难堪和痛苦的一个月之久的鞭挞。   因为此后的一个月里,他不但面对了舅子和知道了挖坟事件的丈人一家和族人们对他的诘问,还有在诘问没有得到答案后,暴烈到几乎令他送命的处罚以及随后的唾弃,而且还面对了几乎是全城所有人对他的议论、指点和离弃。   但是总头到尾,他的反应只有一个,那就是像个被冻僵了的白痴一样,不言不语的低头塑在妻子的坟前,任随所有人的施为。   一个月后,等那黑影带着软成一瘫烂泥的孙二瘦子来到妻子的坟前见到他时,都已经认不出那宛若一座塑像一般箕坐在他妻子碑前的人是他了。   如果说那黑影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被悲伤和仇恨折磨成了排骨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已经瘦削和潦倒成了一个乞丐模样般骷髅,只有他那双从一个月前开始,就已经忽然开始闪动着奇异红芒的眼睛,在看到面前软成一瘫泥似的孙二瘦子时,才忽然变成了血一样的魔眼。   从头到尾,从见到孙二瘦子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始终都在凄厉的哀嚎着求饶的孙二瘦子,被他一刀又一刀的割成了一堆发不出任何声响的碎肉,又在他把那孙二瘦子那血淋淋的骷髅上的每一根骨头,都一点点的用他特意准备好的锤子敲碎,直到只剩下一个被血肉模糊成一团的头颅时,他才说出了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帮忙帮到底,把他所有的同伙也都帮我从他脑子里搜出来!”   于是,一直默默看着他割肉碎骨的黑影连推辞都没推辞,直接从他那身裹住全身的黑袍子中丢出了薄薄的一张纸,那上面写了二十七个人的人名字和地址,还有整整四十五个乱七八糟的绰号。   这些就是那一夜,所有有份参加洗劫他一家的所有劫匪的名单和出绰号,这是那黑影在千里之外找到孙二瘦子时就从他那里弄来的。   只看了一遍,他就一个字都没拉的记下了那张纸上所有的字,即便是到了六十年后的今天,他都未曾忘记。   细心的,就像收拾他最珍贵的契约一般的收拾好这张纸后,他重重的跪倒,将一直都准备好的赏金都双手奉到了那一直没能看清楚脸的黑影面前。   “唉!”   又是一声凄凉到骨子里的长叹,紧接着手里微微一沉,之后好半晌都没有了动静。他抬头,眼前那里还有黑影的存在?收回手里的装钱的包袱一看,那上面多了一本黑布封皮的书本。   翻看,首页上只有三个大字,降头术!   收拾好钱和书本,整个心灵早已经被血腥的寒冰所封印的他,重新又将孙二瘦子那颗不成样子的头颅用铁锤一锤的敲碎,直至敲成一堆血泥,这才把所有的血肉和碎骨混和到了泥土里,培在了自己妻儿的坟前。   也直到这时,随着最后一捧血土培上了妻儿的坟头,骷髅一般瘦削的他这才发仰天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长嚎,伴随着面前荒坟周围的枯草,散发出浓浓的阴寒鬼气。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闷响,紧接着黑夜中闪过几道刺目的光华,眼前一亮后重新一黑的瞬间,他发现身前忽然又出现了那个相对熟悉的黑影。   只是这次,黑影忽然出现后,不再像前几次那么沉稳,摇摇晃晃的往他这边冲了几步后,一下子软倒在了正伸手过去的他怀里。   当时,他的全身已经鲜血淋漓,脏的不成样子。   “妖人大胆!”就在他刚接住黑影的瞬间,随着又一道夺目光华的闪过,不远处猛然响起的一声厉吼里,他手里猛地一轻,随即他便在忽然炸起的一蓬污血中愕然倒地。   才不过转眼的功夫,那曾经带给他巨大帮助和好奇的神秘黑影已经变成了一蓬污血和碎肉泥,这怎能令他不惊 ?   就在十三个猩红的灵位之前,刘不愚缓慢而又低沉的述说说到这里,忽然就在冥烛昏暗飘摇的灯火里忽然打住。   密室中,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当年回忆中的刘不愚双手做出和六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伸手欲抱黑影而不得的姿势,就连脸上,都重现出当时那一瞬间的惊愕表情,此时此地,瞧上去竟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双眼通红,已经被自己家的凄惨往事和爷爷的诡异经历给弄得头大如斗,心如乱麻的刘英奇此时也忘了前面还横亘在心里的恻隐和不安,此时充斥在他内心深处的,早已经是对当年自己家凄惨遭遇的悲哀和强烈的愤怒。   那是一种憋闷在心里,却几乎找不到任何发泄对象的那种愤怒,同时,伴随这这种罕见愤怒的,是对自己以往所有信念的坍塌所造成的混乱和深深的不信任。   这一刻,他混乱激愤的心中,几乎对所有的事情,都产生了巨大的信任危机,但是他找不到解决这种危机的办法,只能将满腔的郁怒和混乱都憋在胸口,憋的他非常的难受。   “哇!“   憋了一会,就在冥烛的灯花忽然轻轻一暴的同时,他的这口气终于随着吐出的一口污血顺了过来,顺便也将沉浸在回忆中的刘不愚也从往事中拉了回来。   “英奇…!”   看到孙子忽然吐血,再一看他此时脸上剧烈波动的神情,刘不愚转眼就明白了自己是导致孙子如此的罪魁,心里一急,伸手就想过来帮孙子顺气。   “爷爷我没事,你继续说就是!”此时的刘英奇脸上肤色青红不定,但光芒流转,不久前刚刚变的有些妖异的双眼中,此刻却红的似乎要滴血来。   被现在这双眼紧盯着的刘不愚心里没来由的一颤,头一次没有在孙子这明显有些不妥的要求时再做坚持,整理了下紊乱的思绪,又开始了他的叙述。   “等我醒过神来的时候,我面前已经出现了三个身穿道袍的男人。领头的是个手举火把,头发花白的老道,后面紧跟着的是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道士。   和以前我见过的那些道士不同,他们三个人身上都带着剑。除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道身上的剑背在背上之外,那两个中年道人的宝剑就明晃晃的提在手里,竟然是真的宝剑,他们两个不但提着剑,而且就连身上,也有不少地方不少的血迹。   那个手举着火把的老道一出现就紧盯着一身血污的我不放,而那两个身上有伤的中年道人则是注意着地上的碎片和血污,脸上明显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就在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刚才帮我的那个黑影是被他们给杀的。但是很奇怪,当时的我除了心里头淡淡的一点悲哀和无奈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奇怪,也没有任何的害怕。   当时的我,除了头脸之间刚被喷上的血污外,全身更是几乎被前面活剐孙二瘦子时,他身上的血浸透。当时现场的情势现在想想真是很诡异,像个血人一般的我,只是冷冷盯着那同样盯着我看的花白头发的老道,半天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相互盯着看了好一会,那花白头发的老道眼中忽然有一道奇异的精光闪过,随即他开口了:“想不想跟我走?”   被他那双闪着奇异光芒的双眼看着,我原本一片冰寒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心里一迷糊,我就点头答应了。   随后的一切在我记忆里始终有些模糊,至今我都不大记得起我是怎们跟着花白头发的老道,也就是我师尊你太师祖上的龙虎山。总之从那以后,我就成了龙虎山第七十一代长老抱缺子唯一的关门弟子。   于是,我跟着师父在后山三清殿里住了整整十五年。那十五年里,头三年,从没问过我以往经历,但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师父,每天都会给我几本本教的经书让我抄上数十遍,而且只教了我一个修炼的法门,清心诀让我练。   一直到了三年之后,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之后,才开始正式传授我龙虎山嫡传的法门。就这样,我在埋头苦练中,又渡过了相对平静的十二年。   十二年后,我修行大成。师父他老人家也在我大成不久之后鹤架仙去。临死前,我实在忍不住心头的疑窦,跪在他床前问他,当初为何刚见面,就要收我为徒 ?为何这十五年来,从来不问我以往的经历,反而会一丝不苟的传授我龙虎山最纯正的法门?   结果师父他老人家只是笑了笑,反倒要我答应他,他仙去之后,我要想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之后才可以下山。   我答应了他。   结果在师父仙去之后,我一个人在后山的静室里整整想了三个月,可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之下,下山心切的我准备放弃承诺偷偷下山。   没想到我却在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那本当初那个黑影离开时给我的降头术。那时的我已不是十五年前对这些术法神通一窍不同的我了,所以在得到它十五年之后,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翻开了它。”   说道这里,刘不愚微微一顿,抬眼看了此时脸色又微微一变的孙子一眼后,又继续说道:“当年得到它的那晚我心神太乱,加上拜师上山后又忙着修炼无暇顾及,同时也怕师父他们给发现,所以就把它给藏了起来,时间一久,就把它的存在给忘了。   没想到在那一夜,等我翻开那书降头术之后,这才发现,整整困扰了我十五年之久的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写在那里面。   这十五年来,我除了对师父问过的那两个问题之外,也经常会想,当初那个黑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那么好心,什么都不要的跑来帮我?为什么一定要再次撕裂我的伤口,一定要把用你奶奶的尸体来施法,搜索那些劫匪?   英奇,你知道么,就因为我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你舅爷第二天醒过来之后就要和我拼命,你奶奶的父亲和他的族人后来都打算要把我活埋在你奶奶的坟前来赎罪。后来我虽然没被他们弄死,但也从那天起,他们就和我断绝了亲戚关系。连你父亲,他们都不还给我了。   所以,在山上的这十多年里,我一想起你父亲,就会想起这个黑影,一想起来他,我就会打心底里恨他。尽管他已经死在了我师父他们的手里,尽管当年他曾那么买力的帮过我,可我还是打心底里恨他。   但是心里越恨他,心里也就越想弄清楚,他当初到底为何要来帮我,为何要提出那么古怪的施法要求?为什么除了你奶奶之外,其他任何人的尸体都不可以?   这一切都在翻开他送给我的降头术时,在书里的最后几页有了答案。   那本全都用恭笔小楷写成的书上,记录着当时本土并不多见的整整九十九种完整的降头术练法,和一篇残缺不全的,又像是降头术,又像是我们道门密术的古怪法门。   就是因为看了这篇名为幽炼返还的古怪法门,我才明白当初那黑影找上门来,并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能从你奶奶的尸体上,提炼到修炼幽炼返还中不可或缺的资粮-阴德,所以他才会出手帮我的。   因为和修炼聚福降所需的福气大致一样,修炼幽炼返还这种古怪法门需要阴德,而在提炼和收集这种阴德的过程中,有相当多的忌讳。其中最古怪的一条,就是要提炼和收集这些阴德,必须经过事主的同意,若是事主是死人的话,死亡的时间还不能超过一百天。   而有了这种种限制之后,收集和提炼到足够的阴德,修炼幽炼返还才能最终达到目地,但是这个古怪法门的座钟目地,竟只是为了让降头师炼化他们在修炼降头术时累积起来的戾气。   因为那篇幽炼返还的古怪法门记载的并不完全,所以炼化了身上那些积累起来的戾气之后,还会有什么变化当时的我并不明白。但是当时看完那篇,我就忽然明白了他突然出现后,那看似帮我,但一定要用你奶奶的尸体来施法的举动背后的真实目地。   否则,当时死在老屋内的人那么多,他根本无需硬要你奶奶的尸体的。而且他那次出现,并不光是提炼和收集你奶奶身上的阴德那么简单,基于我当时糊里糊涂的同意,当时他连我身上的阴德也给提炼走了。   所以他才会在事后,额外的帮我抓回孙二瘦子。那并不是好心,而是为了修炼幽炼返还时的禁忌。可怜我那十五年,还在恨他的间或,有时候还会对他的猝死有些可惜!   幸好这瞎了眼的贼老天偶尔也会睁睁眼,让他因为在抓孙二瘦子的过程中,留下了痕迹,结果猝死在了跟踪而来的师父他们手里。   随着那个问题的解开,当初我问师父的那些答案也就忽然有了答案。那时节修为已至通微至境的师父一见到满身血污的我,就立刻感应到了我身上冲天的怨气和冰封的内心。随后又在灵眼中看到了我身上被那黑影动过手脚的痕迹。   于是,在他马上清楚面对的我是这段时间来,被人们传播的纷纷扬扬的灭门惨案的苦主,曾经善名远扬的刘大善人之后,动了悲天悯人的心,这才开口将当时已经走投无路的我收留到了门下。   而十五年来从来不问过过去的经历,只不过是师父他老人家想用道门密法化解我的怨气和我被冰封的心灵啊!   等我想明白师父这些问题之后,我当即决定在师父的灵前多陪他半年。以报他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爱护之情,然后再下山去了却我的血海深仇。   于是,我就在后山一面为师父守灵,一面继续翻那本降头术。结果,到了六个月的守灵结束之时,不但我道法上原本大成的修为再做突破,而且也借着那本降头术中所载的各种法门,也让我在修行上真正跨过了所谓的通微之境,晋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下了山之后,我直奔老家。十五年来不问世事,唯一最挂心的就是你父亲。可是到了你舅爷的门口,这才发现他们早已经迁走。心灰意懒的我回头给你奶奶她们上过坟后,这才将满腔的郁怒化成了复仇的行动。   又是前后整整十二年,在这十二年里,我不管这世道中的多翻变迁,只管踏遍千山万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按着我深刻在脑海中的名单和绰号,将那些当年毁我家园,杀我妻儿的劫匪一个个找到,用尽我所知道的最残忍、最血腥的方法,一个个都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的家人残杀殆尽,然后再把他们和他们家人的魂魄也全都收集在我特意熬炼过的,那个孙二瘦子姑娘的紫河车中。   我要让他们不但为你奶奶她们偿命,而且还要让他们的魂魄生生世世都不得消停,永受无穷无尽的术法镇压熬炼之苦。只有这样,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安心,我入定修行的时候修为才会日夜精进!”   一口气说道这里,满脸狰狞的刘不愚停住话头,斜眼扫了不住点头的孙子一眼,这才在欣慰的心境里头,继续开始了他的诉说:“当我将最后一个劫匪的全家都灭了门之后,我这才发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恰好隔了不久,我一直都在苦苦搜寻打听着的你父亲忽然有了明确的下落。   于是,我就赶到了这座城市,终于在这城市边上的郊区里,见到了整整二十七年来没见过一面的儿子。   可是,当我出现在你父亲面前时,他却像赶狗一样的把我往外轰。我是他亲身父亲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 虽然这二十七年来,我从没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可我心里,我心里从没有一刻忘记过想念他,牵挂他,他为什么要用那种态度对我?”   几乎是吼叫着说出这番话,刚刚还心有欣慰的刘不愚在这一刻,脸上流露的却只有伤心和激愤。似乎,他又回到了当年初见儿子时的那种黯淡场面。   “爷爷,爷爷!冷静点,那些不都过去了么?你冷静点。”这一夜,在心境经历过太多匪夷所思的冲击之后,此时的刘英奇反倒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奇特冷静和沉着。   “极度混乱的背后,或许就该是像他现在这样,这般的冷静吧?看来这次我赌对了!”在孙子的提醒和安抚下,有些激动的刘不愚脸上尽管略略觉得有些尴尬,但心里却又着实的老怀大慰,觉得这一把自己博对了,眼下,只需再烧上一两把,火候也就该足了。   一想到这里,他长吸了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了一些后,又继续说道:“当时的他因为你死去的舅爷他们的关系,在这里的处境很不好。每天忙里忙外的奔波,挣的钱却刚能养活自己。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身边又没什么拖累,长相品行也都不差,可就是找不到一个老婆,脾气还死倔。   总之,当年我是一次次的想尽办法要和你父亲接触,而你父亲就一次次的将我拒之门外,连个解释和提问的机会都不给我。   但他不管再怎么样,还是我儿子,我除了远远的关注着他,我还能怎么样呢 ?他也知道我在身边远远的关注着他,可他就是不给我任何的机会。就这样,我们耗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自己明明也很心动,却又谢绝了人家。   看到他一整夜在那里唉声叹气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了,第一次在拂晓的时候冲进他的那间破屋子控制住了他,直接用秘术搜取了他脑海中的记忆。   结果这才知道,当年因为同意那黑影挖坟取尸,令你舅爷他们一家恨我入骨,从小就给你父亲灌输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你奶奶和伯伯姑姑们都是因为我,才会被人害死的等等之类的东西,甚至你舅奶都告诉过他,我从他一生下来,就不想要他,把他扔到外面喂狗,是他们把他拣来养大这样的狗屁话。   也不知道他们是聪明还是傻,从一生下就被养大的孩子居然没给他改名字,也没骗他说他们就是他的父母。也幸好他们没这样做,只是采用这样对你父亲灌输仇视我的做法。否则按我当时发现这些原委时的愤怒,我想我很可能就会连夜跑去刨开他们的坟,把他们的尸骨从坟墓里拉出来和他们对质。   但是他们没那么做,所以当时愤怒如狂的我还是看在你奶奶和他们养大你父亲的份上,饶恕了他们。   从心里放过他们后,我两耳光将你父亲从昏沉中抽醒,把以前发生的事给他说了一遍后,又将我当年变卖家财企图拿来当赏金的那些金条全都砸在他床头,直接警告他,“认不认我这个当爹的没关系,反正这几十年我没养你你也长大了。但是如果三年之后我再来,还看不到你有了媳妇和孩子的话,就别怪我这个十恶不赦的混帐老子心狠,直接送你去和你娘他们问个清楚!”   说完这些话后,我就直接用遁术离开了,否则我怕我一个控制不住,当时就直接杀了他。   等我离开你父亲后,一个人跑到对面南山的山顶对着天空狂吼一通。吼完后我越想越气,我刘不愚这一生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接二连三的遭受这样令人心碎的打击?说什么善有善报,难道就报在了这里?   被我救了命的人找人来抢我杀我全家,我不认识的人连死了的人都不放过,跑来盗采什么阴德,我自己生的儿子不认我,像轰狗一样的往外轰我,难道这就是善报?如果是这样的话,从今往后,我发誓我要恶到不能再恶,狠到不能再狠,我要看看你这瞎了眼的贼老天怎么来报应我!   就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要给我孙子祭炼聚福降,我要我刘家的子孙不但一生下百事顺遂,诸福环绕,还要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刘家的子孙永远不再受它的摆布。”   “爷爷!”控制不住心头的震撼和激动,刘英奇脸上竭力保持着的冷静,终于在有若魔神般指天而立的刘不愚面前崩溃。   “所以从那天起,我就开始到处疯狂的搜寻和准备一切,间中尽管在某个地方出现了点纰漏,但我还是赶在你母亲生下来之前,给你炼成了聚福降。   就在你即将出生的那天晚上,我当着你父亲的面,让他亲眼看着我施法将聚福降下在你身上。那时节,我清楚的看到在他装作一脸不愿意的背后,面对我施展出的神通,那种惊慕交加的神情。   那时候,硬是没抵挡住金条诱惑的他终于明白了金钱的好处,已经开始偷偷摸摸在做一些小生意。我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但当时另有所思的我还是选择了暂时离开。   因为通过这次采炼聚福降,还让我参透了那个当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法门,幽炼返还的最终目地。   原来那篇被叫做幽炼返还的古怪法门,前面的属于降头术的部分,很可能就是无数降头师梦寐以求的,传说中比飞头降还要高上一层的无上降法,飞天降的残部。”   飞天降原本在传说中,是降头术术士们追寻的终极降法。就像道门最后追寻的白日飞升,佛门最后追寻的立地成佛一样,一旦降头师炼成了飞天降,那就意味着他走上了降头术的颠峰。   但是传说总归是传说,除了降头师中极为有限的几个源远流长的古老宗门中,有飞天降的点滴传说和记载外,并没有几个降头师真正相信这门降法会真的存在。   但随着刘不愚这些年来对降头术研究的逐渐深入,同时也凭借着他对道门大宗龙虎山密术的深厚修为和了解,竟让他慢慢发现,那本降头术的书最后罗列出的那门古怪法门幽炼返还中,属于降头术的那部分非常像是传说中飞天降修炼法门,而后面像是道门密法的那一部分,则很像是被人给改变过的一些道门密术。   而这隔被称为书上叫做幽炼返还的古怪法门,竟隐约显露出另一种与众不同的修炼路子,而这种路子看上去竟似乎还有成功的可能。   尽管以他的眼光来看,明显觉得改变过的这些道门密术在很多方面都有着缺憾,但不可否认的是,改变道门密法的这个人在将两种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极端相反的修行法门的融合的尝试上,无疑指明了另外一条路,一条有别愚降头术和道法修炼,却又完全也有可能很快传说中颠峰的新路。   也就是说,这个被称为幽炼返还的古怪法门,是一种依靠修炼降头术而快速得到强大的力量,然后通过改变后的道门密法借用一定的媒质,在尽可能的短的时间内,把那些由降头术而来的力量熔炼成类似道门纯正丹气的能量,一举突破仙凡之界的无上法门。   所以当年刘不愚尽管看到了在自己施法中儿子眼中的心动,也明白这可能就是父子关系可以改善的最佳契机,但是一心想要研究和探索这古怪法门的他还是暂时选择了离开,展开了他在修行圈内的大肆结交。   因为通过这十多年在各地对仇家的追杀,他深深认识到,不管他个人有多大的力量,做的有多隐秘,但是稍有不慎,总还是会有其他的修行人跳出来进行阻挠。但是也有很多次,他处在快要被人发现秘密的时候,他身上的道袍,道门大宗龙虎山的招牌却让他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被怀疑和揭穿的可能。   所以尽管在很多年前,他对除了自己儿子之外,对其他人的真心已经被冰封了起来,但他还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宗派和人缘对他做事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因为和各宗派人士的结交,也使得他在修为和术法方面有了极大的提高,是他对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句话有了自己独特的理解。   所以当他这次参透这严重关系到他自己最终目地的古怪法门后,为了尽快将之修订完整,他更是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热情,对他所知以内的各大宗门中的人展开了刻意的结交。   一直到三年后,生意已经做上了轨道,正在快速发展的儿子在商场上,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被巨额诈骗之后的求助时,他这个做父亲,这才有了肯叫他声爹的儿子,以及已经会喊他爷爷的孙子。   但是,曾经横亘在父子之间的那一堵厚墙,却并没随着天长地久的相处而完全消失,只不过慢慢变成了另一种模样而已。   对于这一点,别人感觉不到,但是夹在这对父子之间的刘英奇,却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番揭密似的对话。当然,除了达到相互理解这个目地之外,已经混成了人精的刘不愚还有更重要的计划需要孙子的理解和配合,所以他才会这么这么辛苦的说道了现在。   “英奇,知道我为何会选择今天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么?”   “爷爷是希望英奇能做好和父亲之间的沟通,让我们刘家在我们老少三代人的努力下,进一步的振兴起来。”   听完了爷爷漫长的叙述,心中最初的振荡和歉疚早已经被自己家人苦难的经历给冲散的刘英奇这时直起腰来,边说,边一脸敬佩的望着自己这个不得了的爷爷。   “英奇你能明白爷爷的一番苦心,爷爷心里真的很欣慰。不过今天把这些都一股脑告诉你的原因,却不仅仅在于词。还有更重要的一步需要你来完成。只要你能顺利的完成这一步,爷爷就算是现在就死了,九泉之下也会瞑目。”   “啊 ? 爷爷,莫非?“刘英奇心里一震,顿时就觉得一股狂喜漫过了自己的心田。   “不错,有了下面那家伙的帮忙,幽炼返还,也就是我所准备的千魂破天阵已经到了它该发动的时候!”   随着刘不愚这句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密室之外,炎热的夜空中忽然有一阵阴风吹过,穿过楼后的树林时,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这声音在寂静的刘家大院里听起来,就像有无数人在隐隐的哭嚎。   有人说,一个地方,聚集了百鬼,夜里就会听到这样的哭声,那要是一个地方,聚集了上千的孤魂呢 ? 第七十四章 乱城   第十一集 第七十四章 乱城   常说计划不如变化快,对于这点,方榕今天算是再次体会到了。   昨晚和赵三聊完已经到了半夜三点,等他上床休息已经到了五点。可现在,还不到八点,他就被外面急促的敲门声给弄醒了。   “聊城乱了!”罗发荣一进门,就大惊小怪的嚷嚷了起来。   “坐,什么聊城乱了?”经过昨天的反思,今日的方榕已经变得格外沉稳。   “哈,昨天你不在,难怪你不知道。”罗发荣有些奇怪方榕脸上的平静,但对被今天的好消息刺激着的他来说,此时的他还顾不上去细研究。   因为聊城真乱了。   “你也知道,这些天一直有工人在街上搞罢工,昨天白天街上就变成了很多工人在那里游行,闹了几乎一天,不过傍晚的时候被官方的人给劝散了。可是今天早上我出去吃东西,发现他们又开始游行了,而且人比昨天又多了好几倍,看上去好像连家属们都参与了。现在正全部堵在市政府门口要说法呢,哈哈 ,我想过不了多久,聊城就该戒严了。”   “工人?那里的工人?”方榕的心里一跳,略略有些紧张,不过随即便明白了过来,要是自己公司旗下收购的那几个厂子里的工人闹事,主要负责这一块的罗发荣脸上不会是这副样子。   “龙翔那边的 ?”   果然,一脸暗爽的罗发荣笑着点头:“可不就是他们那边的?哈哈,这下看他们如何收场,我看游行的那架势,要想顺利平息,绝对够他们喝一壶的。”   “那咱们这边的工人们呢?”   “放心了,咱们这边的那三家企业可是一片平静,那些工人都忙着接受培训呢,没人有时间去搞这些。”罗发荣边说边点烟,脸上是一派得意的样子。   “终究还是闹出事来了,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怎么把公司搞那么大的!”方榕心里可没他那么轻松,反而脸上还显得略有些担心和不解。   “咦?你这么担心干吗?他们那边不稳当,不正是我们的需要的么?”看到方榕这样,罗发荣有些不解,不,应该说是有些不满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不满,自从那次协商会之后,他就一直对龙翔那群人的存在耿耿于怀。再加上他后来知道龙翔背后的支持者与方榕之间的纠葛之后,更是打心眼里就把龙翔那群人当做了对手和敌人。   不过一直以来,一方面自己这边事情太多,根本没精力去对龙翔那边明着干些什么,另一方面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边的总体实力,眼下和人家龙翔根本没法对着干。所以这一段时间双方才基本上相安无事的共处到了今天。   不过事实上,不管是他还是七星公司内的其他所有人,谁都清楚现在的相安无事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平静,只要双方最初的这些准备全都做好了之后,七星和龙翔之间肯定会爆发激烈的商战,到了最后,在聊城,肯定只能有一家独存。   不是我,就是他。   所以从双方各自涉入在聊城的投资起,双方都鼓着劲把对方当做了竞争的对手,这点在以往,身为七星掌舵人的方榕自己在公司大会上也再三强调过,怎么现在对手一出现纰漏,他却在这里为他们担上心了呢 ? 所以罗发荣不解。   至于另一种在心头忽然泛起的不满,猛看是为了方榕现在表现的不满,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主要是这段时期以来,长久在各方面积累起来的那些不满的一次隐形反应,尽管他以前一直都没表现出来,但这些积累起来的不满,还是越来越强烈了。   “他们决策出现失败,作为和他们竞争的对手,我是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是罗头,说实话,我心里现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方榕发觉了他的不解和不满,于是也就坦言自己的感觉。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坦率的有些可爱。   “哦?为什么?”   “从知道他们整编那三家被收购的工厂方法开始,我就一直在担心,他们的手法太狠太刻薄,可能会出问题,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事实。尽管从表面上看,他们那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对咱们快速追上他们非常有利。但是,现在事情照你的说法,已经闹得很大。如果这种情况得不到很快平息的话,我怕到时候也会波及到咱们下面的那三家厂子。   聊城的现状罗头你还不是太了解,靠惯了企业,吃惯了大锅饭的这些工人忽然遭遇这么剧烈的变化,肯定会很不适应,心理上也会有逆反。现在尽管这种逆反心理和不适应在咱们相对宽松的整编条件下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但如果龙翔那边的工人闹的时间一久,事态进一步扩大的话,咱们这边的一些人也会很快就不安分起来。   你也知道,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到时候要变成那样,咱们不也要头疼的厉害么 ?”一口气说道这里,方榕看了眼不停点头的罗发荣,继续又说道 :“刚才说的,只不过是我担心的一方面,还有更让人担心的一面,就是被这些工人这么一闹,聊城官方的反应。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操作,想必罗头你也有所感触吧?聊城官方中,还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对咱们和龙翔这么大规模的收购合并聊城的地方企业有不同的看法,只是前一段时间我们两家都做的还不错,所以才压下了他们反对的声音而已。   但是现在,龙翔那边的工人这么一闹,恐怕这些人就会跳出说话,如果事态不能迅速控制住的话,聊城官方对待咱们的态度就会有不测的变化,到时候若是那样的话,你说咱们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感到担心?”   “天,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节呢?”   被方榕一番话给点醒了的罗发荣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跳起身在屋子内转了两圈之后,发现说完这番话的方榕此刻没了动静,于是心里一动,停住了脚步:“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就看聊城官方和龙翔他们怎么沟通和协作了。希望他们能够联手,迅速控制住失态的发展。   至于咱们,罗头你就要多辛苦点了,抓紧让咱们请来的那些公司精英们想办法,全力稳定住咱们这边那几家工厂职工的军心,全力争取在这次游行事件被平息下去之前,咱们这边的工人没有一个参与到这次游行中去。”方榕沉吟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罗发荣应了一声后,急火火的去了。   而原本打算去找小林的方榕被这件事一影响,倒是又在那里坐着继续发了一愣,这才决定去找小林摊牌。经过昨晚的再三琢磨之后,现在的方榕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可是还没等他出门,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   “龙叔,你回去马上安排咱们的人尽可能的配合官方安抚住工人,争取在我回来之前,稳定住工人们的情绪,我马上赶回去向叶总和总公司董事会当面汇报此事。”一出市政府的大门,一脸阴沉的杨芊就发出了她的指令。   大中午的太阳毒辣辣的让人热的烦躁,可聚集市政府门前的那些工人和他们家属的鼓噪以及视线的聚焦,更让她心里平添了无穷恼意。   而刚刚结束的协商会上,聊城最高控制者们的那番像是警告的话语则让她怒火中烧 :“杨总,我们只能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平息此事,在这三天里,我们会尽一切的力量让这些游行的工人不进一步扩大事态。   但是,如果三天后,你们还是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的话,那我们就不得不直接插手了。毕竟对于聊城来说,安定团结的社会态势,才是我们最需要的。”   所以刚才在这场恼人的会议还没结束时,她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会议一结束,自己就马上返回总部提出自己的意见,要是他们还拖拖拉拉的不肯做出选择,这个有名无实的总经理自己就干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微微一动,眼光不由的就往先她一步出来的方榕的背影望去。此时,方榕那厚实的背影已经快要拐入人群中不见。   “没想到你竟会在会议上帮我。看来长久以来,我还是有点小看你了。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   “没想到他会在会议上帮我们说话,可惜我们跟他注定了是对手。”   看到自己的上司盯着方榕的背影出神,也在会议上感受到了莫大压力的龙叔头一次说出色彩稍稍不同的言语。   “嗯,有这样的对手也不枉我来了聊城这一遭。龙叔你赶紧去吧,我也该走了,否则就赶不上飞机了。”深深的又盯了方榕融入的那片人群一眼,杨芊的脸上神色逐渐回复正常。   是啊,只有这样的对手,才值得自己拿出这么大的决心和毅力和他斗一场。否则,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就在刚刚结束的紧急协商会上,她没想到自己那些工人们的一个小小游行,就让聊城官方紧张到了这个份上,参加会议的人除了相关部门的官员外,连聊城的最高控制者都在。更让她想不到的被她视为对手的方榕也在。   原本,在激烈的会场的官员们辩论的时候,她还一直提防着方榕,深怕他在本来就够混乱的辩论中添油加醋的打击自己和龙翔。可没想到那个方榕在会议的主持者请他介绍他们七星公司的成功经验的时候,并没有站在官员们企望的立场上来否定和打击龙翔,反倒在平实的介绍了他们自己公司经验的同时,也委婉的为龙翔和自己提供了不少援助。   基本上,他是站在公平的立场上,分析这次事件之所以会发生的背后的真实原因的。这让杨芊在惊讶的同时,第一次从内心深处,真正对方榕这个人和他代表的七星有了一定的敬意。   因为在商场上,只有这种能看到事件背后长久利益和弊端的人,才会让她真正的有那么一些敬意,自然,也会挑逗起她真正的战意。   所以她才会在会议一结束的时候,做出了马上赶回总部的决定。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次事件的发生和方榕刚才的表现,这才真正的引发了她的战意,商场上的战意。   “用全力打倒你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敬意,不知道方榕你能否理解?”这是踏上回总部所在地的飞机前,她心头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方榕离开会场,并没有直接回宾馆,而是直接来到了自己原来的书店。这里在三泰文化公司成立后,就成了总店,而原先他自己在楼上的住房,也被改成了公司的办公室。平时,小蒋自己就在书店或者办公室待着。而现在,一心要凑热闹的小林平时也待在那里。   “小蒋不在?”方榕来到这里,总是习惯性的先进书店看看。   “方总您好,莲姐在楼上。”看到他进来,新雇来的女店员赶紧迎了上来。这是一个岁数跟小蒋差不多的清秀女孩,不过此时,她正紧张的全身微微有些发颤。现在的方榕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不得不紧张的上司了。   “哦,那你忙,我自己上去找她。”方榕在她恭谨的招呼下,有些悻悻踏出了他曾经为之花费了三年光阴的书店,在踏出店门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特的感觉,“这里,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推开自己依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扇房门,迎面扑来的,已经不再是隐含着烟草味道的那种熟悉的空气。现在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和属于女性特有的气息,迎面而来。再一次提醒他,他已经不属于这里。   “榕哥,你怎么来了,快请坐。”   正在扶案忙着写东西的小蒋抬头看到他进来,赶紧笑着站起来迎了过来。奇怪的是,房间里,并没有最近和她形影不离的小林。   “在忙什么?”   方榕笑着点点头,坐到了沙发上,好奇的打量着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的房间。除了靠墙而立的那排书架之外,这间已经被收拾成标准办公室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他住过的一点痕迹了。就连以往墙壁上被烟熏过的地方,现在也被一片雪白给遮盖了过去。   “在算这两天的销售额,成绩不太理想。榕哥喝茶!”利索的泡了一杯茶过来递给方榕,小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自己该坐在那里。   从内心来讲,她当然想直接坐在方榕的傍边,那是个三人沙发,空间足够了。但是现在小林不在,自己如果坐过去的话,要是被她回来看到,肯定心里就会不高兴,谁叫自己和她现在有攻守同盟的呢?   但是如果不坐在那里,房间内现在能坐的地方也就只有自己的办公桌那边的两张椅子了。可是坐在那里和榕哥说话,一方面不礼貌,另一方面自己心里也会特别的不愿意。   可也总不能一直站着说话吧? 榕哥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过来找自己,而且还是第一次自己上楼来进到自己的办公室,自己要是就这样一直站着说话的话,那岂不是会引起他的误会?   只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时间,放下茶杯的小蒋心头就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一时间竟难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适存了。   “去坐到办公桌那里,让榕哥看看咱蒋总的架势,呵呵。”   似乎她心里的这个难题被方榕发觉了,又似乎方榕真只是想看看她坐在那里的样子,接过茶杯后,方榕呵呵轻笑了起来。   “讨厌,榕哥就会笑人家了。”脸上突兀的微微一红,小蒋有些扭捏的坐到了办公桌那里。   “嗯,士别三日,当以刮目相看。不错,不错,真不错!现在我们的傻丫头已经完全有当这个总经理的能力和派头了,不错,真不错!。”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方榕打趣似的说道这里,忽然又似有意,又似无意的顺口说道:“这下我也就放心了!呵呵!”   “榕哥?”可是听了他最后的这句话,本来红云上脸的小蒋反应却很强烈。基本上,她的脸此时已经白了。   “别激动,坐下说话。”看到她的反应这么敏锐,方榕脸上自进屋后就一直很灿烂的笑容此时也收敛了起来。他知道,该面对的东西,是躲不掉的。   “哈,榕哥,你怎么偷偷过来了? 也不早点打声招呼,这样人家就不用跑的这么辛苦去找你了。”   方榕黯然出门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上刚刚回来的小林。也不知道她忙什么去了,那张酷似叶枫的俏脸上此时弄得红扑扑的,挂满了细密的汗珠。不过看到方榕,正在那里慢慢换气的她又跳了起来,还没等方榕回答,就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出来。   “你过去找我了?我也正好过来找你呢。”方榕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   “咦,榕哥你好像有些不对劲哎,莲姐不在么?”盯着方榕的脸端详了一下,小林的嗓门大了起来:“莲姐,你在不在?榕哥好像有些不开心哦。”   “她在忙,别喊了。我过来是找你有事。”   方榕心里对她观察的敏锐暗暗心惊,同时也对她忽然高声大喊的小技俩暗暗觉得可笑,可是一想到身后房间内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小蒋,他脸上刚刚泛起的微笑就只出现了一个味道,苦笑。   “找我有事 ?”狐疑的盯着方榕脸上的那一抹苦笑,又对明明在屋里,却又不肯回答自己的小蒋暗暗生疑的小林还有些不死心,刚想绕过方榕回屋里看看,却被方榕有些粗暴的一把握住了胳膊:“让她安静一会,我找你有事。”   “呀!”的惊叫了一声,被方榕忽然握住胳膊的小林又惊又痛的回望了一眼方榕,眼泪就在看清楚他此时阴沉的面容时,不听话的喷涌了出来。   “对不起,握痛你了?”一看到她的眼泪也出来了,方榕心里一慌,赶紧放手。脸上的阴沉也变成了一抹令人痛心的惶恐。   “呜!”他不松手还好,他这一松手,又被他脸上的那一抹惶恐给刺激到了小林忽然就毫不顾形象的大哭了起来。   哭声呜咽,声音里流露出了太多太多的委屈。这哭声顿时让手足无措的方榕心里更乱了起来。一时烦躁中,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啊!的暴喝了一声,一脚就踢在楼梯口的护拦上。   轰隆一声巨响中,用钢筋连接成的护拦倒下了一半。   尘烟中,方榕愣了,小林傻了,而闻声奔了出来的小蒋圆睁着红肿的眼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也傻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   等王小明睁开眼睛,刚要将面前摊开的书翻过一页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师父,独眼的吴冷泉却悄无声息的坐在面前,吓得他赶紧站了起来。   “背的怎么样?”吴冷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示意他不必紧张。   “这几天还行,一个时辰大约能背二十五页左右。”低头扫了一眼摊在书桌上的那本厚书,王小明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   张了张嘴,刚准备夸夸他的吴冷泉一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那些没味道的话也就打住了:   “方榕来了,在我房间里等你。”   “哦?”王小明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平静。   “你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装作没看到他脸变色的样子,吴冷泉淡淡的吩咐到。   “嗯。”王小明嗯了一声,磨磨蹭蹭的慢慢往外走去。   “唉!”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吴冷泉压抑了半天的叹息这才发出了声。他还清晰的记得。自己这个原先活波好动的弟子,就在不久前,他还曾为每个时辰能背出来两页而高兴的不能自持,现在只不过隔了短短的十几天时间,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这情之一字,实在是害人不浅啊。   心里就这么叹息着,吴冷泉脸上的平静也迅速被他那种惯有的凄苦和茫然给代替。   “听你师父说,你最近学习很用功,进步很快?”七星斋吴冷泉的房间里,就在透窗而过的阳光照射下,看到王小明进来的方榕坐着没有起身,只是淡淡的问道。   “嗯。”王小明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可说,只是站在门口低着头嗯了一声。   “你很怕我?”方榕连语气都没变,还是那么淡淡的问道。   “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腾的抬起头,这几天来笼罩在王小明脸上的那曾暮气迅速消失,一双闪动着光芒的眼睛直盯向了方榕。就连他那还算不上强壮的身子,这一刻,也像标枪一样的挺的笔直。   “呵呵,那你是恨我了?”方榕似乎根本无视他的这一番变化,继续用那种让王小明几乎要气疯了的淡漠语气问道。   “恨你?”已经快要冲上脑顶的怒火迅速被这句话遏制在半途,令王小明瞬间迷茫了起来。   是啊,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恨他? 恨么 ?好像谈不上,喜欢他是莲姐自己的选择,再说自认识以来,他也并没有做过任何值得自己恨的事情。可要是不恨,为什么自己心里是那么的不想见到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连别人提到他的名字自己都会觉得讨厌?   就这么心里迷茫着,年轻人原本盯向对手的目光慢慢变得游弋不定了起来,而身子也不知不觉间,垮了下来。   “看着我!”就在这时候,迷茫的少年耳边响起了方榕炸雷般的沉喝。这一声突入起来的沉喝令王小明身子猛的往后一跳,这才顾上将惊疑不定的目光瞪向方榕。   “哈哈哈!”方榕略带嘲讽的大笑着,猛的站起身来。   一股王小明从来未曾在其他人身上体会过的庞大压力猛地就随着此时站起的方榕,狂滔似的像他扑来。   王小明又退了一步,随即脸色一红,又咬牙猛的跨上一大步,此时已经微微有些泛红的双目更是一瞬不瞬的迎向了方榕。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他的整个身体又像标枪一样,在方榕狂滔般的压力下,挺的笔直。   而此时,方榕突现威猛的脸上,慢慢的爬上了一抹笑意。   “能在自己刻意施为的压力下,能站成这样子的小明,应该能守护着他的莲姐走完这漫长的一生吧?”   可是一想小蒋,他脸上的那一抹笑意中,隐隐又多了几分黯淡之意。   出了七星斋的大门,方榕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往那里走。就在这短短的一天一夜时间内,他这已经是第二次这样站在街头,不知道自己该往里走了。   第一次这么徘徊和茫然是在昨晚,经历过可以说说是痛苦的抉择后,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现在,不管是小蒋认为自己胆小,还是认为自己自私都好,自己和她之间关于男女感情上的纠葛算是已经画上了句号。但是小林,小林……   一想到被自己刚刚给弄哭了的小林,站在街头徘徊不定的方榕就觉得自己身上冒出的汗又一次浸透了全身。   刚才,因为小林的哭声而忽然失去了控制的他一脚踢坏了楼梯的护拦,吓愣了正在哭泣的小林,等她一回过神,更加猛烈的哭着转身就往房间里跑。不但是她哭,站在门口的小蒋也哇的一声又哭上了。   还好在管楼的物业人员听到动静跑出来之前,号啕大哭的她们两个已经回房锁上门,不然方榕还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离开那里。就算这,现场忽然倒下的那一片护拦都让他费了不少口舌。   还好那管理人员本来就和他熟,再加上他二话没说,答应修理费人工费全包,这才让一身大汗的他狼狈的离开了那里。   前面好歹还有王小明这一步想好的事来让自己办,但是现在呢 ?自己又该往那里去,又该如何去面对经过这番变故后的小林呢 ?   就在毒辣辣的太阳低下,方榕越想越头大,越头大也就越烦躁。烦到实在受不了时,他猛地转身就往河边跑。他要去找张振发泄一下,否则,他怕自己会真的会受不了。   “英奇,难道短短几天的分别都让你这么不舍吗 ?”一看到等了整整两天的孙子现在才回来,就算以刘不愚几十年的养气功夫,也忍不住火大了起来。   “不是啊爷爷,是公司那边出事了,这两天都忙着开会,实在脱不开身。这不一脱开身我就回来了嘛!”自从前天晚上进过爷爷的密室之后,刘英奇心里本能的就和爷爷亲近了几分,以往那种又敬又怕的感觉也淡了许多。   “公司出事了?严重不?”刘不愚看到孙子略显疲倦的脸上摆出这么一副略像撒娇的神情,原本阴沉着的脸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其实自那天晚上,答应了他要闭关修炼幽炼返还的孙子向他暂时请假,说要去给女友那边交待一下后便没有踪影的这两天时间里,他也曾让人去找过孙子,结果回来的人都报告说孙子和儿子他们几乎整天都在忙着开会,好像是公司里面出事了。   现在听孙子这么一说,知道肯定是出比较大的问题了,所以这才在准备带孙子进地下室之前,多嘴问了一句。   从很多年前开始,如果不是遇到实在难以解决的麻烦,儿子就不会来求自己。而自己也是一样,如果儿子不来求自己,哪怕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他都会当作不知道。这在多少年来,慢慢已经变成了他们父子之间的一种奇特的默契。   但是现在这些事已经关系到了自己的孙子,再加上他也知道自己孙子的脾性,要是归他负责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的话,他会难静下心来做其他事。   现在是关系到自己准备了几十年的最大挑战,如果在这种关头,孙子不能安下心的话,他宁愿再等几年,尽管像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很难碰上。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不敢冒一点险。这也是那天晚上,刘英奇向他请假,他会同意的理由。   “老爸还在犹豫,不过我刚给老妈留了话,让她等老爸回来告诉他我的想法,我想应该问题不大。”刘英奇回答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太肯定,   “到底是怎么一会事?说来听听。”刘不愚自然不会忽略这一点,再加上一听还有事能让儿子和孙子开会商量了两天还不能做出决定,这也让他有了好奇。   “是我们在聊城那里投资的项目出了问题……”看到爷爷问,为了杨芊回来而头疼了好几天的刘英奇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面临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又是聊城 ?嘿嘿!”一听到出事的地方又是聊城,眼冒刘不愚嘿嘿的笑了起来。   “是啊又是聊城,那里和那个姓方的好像变成我和我们刘家的软肋了,真是可笑。”在自己爷爷面前,刘英奇头一次明显流露出了他一直隐藏的一面。   实际上,方榕的存在,现在已经慢慢变成了一个让他有些无奈的现实,特别是当在昨天赶回来的杨芊提出的计划中,又一次经常提到方榕这个名字的时候,这种无奈的感觉就变得更厉害。   因为他发现,每一次杨芊提起方榕这个名字,叶枫脸上的表情就会微微变上一变。尽管叶枫还算控制的合适,并没有让太多的人发现,但是这一切,却很难逃得出他关注的眼睛。   但是在他两次受伤,而原本派出去想挤垮方榕他们的龙翔面临困境的现在,他却在心里清晰的明白,现在的方榕早已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书店小老板,而是个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都很难轻易打倒的顽强对手。   因为在养伤的那段期间,尽管心高气傲的他从没求过父亲或者爷爷出手帮他对付方榕,但他实际上也隐约的知道,素来视他为宝的父亲和爷爷在他养伤期间,都曾明里暗里的出手对付过方榕。   只不过这些都顾忌着心高气傲他知道后因为叶枫的关系而动气,另一方面也因为数次出手没达到目地,所以都一直瞒着他,而他自己也很配合的就当不知道。   但是时至今日,当伤势好了的他自己也出手不果,反倒给自己家族的公司带来不小的麻烦之后,也因为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叶枫和他自己的婚事通过了爷爷这一关的现在,这个方榕的存在还真成了他的一个隐痛。   在公司的会议上,顾虑着家族公司的利益和叶枫的感受,他在这两天的会议上不敢明确表态支持杨芊那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而父亲也同样因为顾虑着公司的利益和自己的感受,一直下不了同意杨芊计划的决心。   尽管他自己经过再三琢磨后,勉强让自己暂时忍下了想支持杨芊那个计划的冲动,为了叶枫,也为了公司的利益,给父亲留言说自己不支持杨芊的决定,但是现在爷爷一问起来,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遗憾,所以不免给带了出来。   因为杨芊那个计划尽管又疯狂又冒险,但是从最根本的一点上,却一下子抓住了自己派她去聊城的最根本的重点,那就是不计任何后果的打倒方榕和他相关的一些。   但是现在,当那个精明到有些令人不安的杨芊这正提出了她那个疯狂的计划时,刘英奇却又发现,自己又开始顾虑自己公司的利益和叶枫的反应了。   毕竟,私心里想的很多事情,和真正摆出来讨论和去做的时候,还真有不少的距离,起码,面对她那个计划中注定要出现的巨额亏损,他还真的无法做到像他想的和对叶枫说过的那样无视。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实在很难拒绝这个疯狂的计划带给自己的诱惑。也就是从见到这个计划开始,他也才真正从心底里对杨芊这个职业女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果然就若父亲所说的一般,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厉害!   因为上次她要求联手的报告被自己代表总公司给拒绝之后,只隔了这短短的几天,尤其是龙翔又在聊城面临巨大的困境的现在,她竟能完全摆脱开在她的报告中,多次提到的方榕对她自己和龙翔帮忙的影响,并利用她敏锐的判断察觉出的自己的真实想法,迅速的又提出了这么一个看似疯狂而且漏洞百出的计划,来彻底的实现打倒和挤垮方榕的七星公司的目地。这不能不让他承认这个女人实在是厉害。   正因为她清楚的判断出了自己派她去聊城的真实目地,所以她才会不计后果的提出了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也正是因为她真的在商业上有绝佳的洞察,所以她才能在眼下聊城龙翔的这种困境中,快速的指定出这样疯狂而大胆,但也不能否认,一旦实施起来,绝对会有效果的简单计划。   没错,就是简单计划。因为这个计划的原理,使用的就是一般稍有些商业常识的人都知道的道理,资本压制。   她竟从龙翔的工人在街上的闹事中,清晰的找到了一举击垮七星的方法。因为同样的,她竟和父亲一样,清晰的点出了比较和竞争对公司的带来的影响。所以,她选择了最简单,而又最直接的办法,以自己公司的实力压垮七星。   方法很简单,因为她认为,龙翔的工人直所以会上街闹事,那是因为傍边有个基本相同的七星也在进行类似的整改,而他们旗下的工人待遇要比龙翔的好的多,所以自己旗下的工人才会闹事,当地的官方才会对自己施压。   所以,如果龙翔能凭借自己雄厚的实力,借用这次闹事为契机,大幅度的提高自己这边工人的各方面待遇,从工资福利等各方面远远超过七星那边的话,是不是也会让七星那边的工人都闹起来?   如果他们的工人闹将起来,聊城的官方也像插手自己这边一样的插手后,方榕和七星的人会选择怎样的对策呢 ? 特别是在作为参照物的自己这边,工人们的待遇高到令七星无法接受也给自己的工人相同待遇的时候,方榕和七星面对无利可图的聊城市场,除了消失,还能作些什么?   因为方榕和他的七星公司是个新城里的公司,尽管他们的注册资金也很雄厚,但是他们毕竟和龙翔不同,龙翔除了和他们一样,有同样雄厚的资本作为后盾之外,还有不少除了聊城之外的生意在盈利,所以龙翔能经的住这样的消耗,但是他们七星不行,毕竟没有几个人会为了斗气而将自己钱往一直往无底洞里扔。   当然龙翔也不会,之所以会有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那是因为龙翔可以把这期间给工人的这部分高投入当作这次商战的必要投入,一旦七星被打垮后,在聊城处于垄断地位的龙翔将可以从后期的旅游项目上的垄断经营中获取更多的回报。   因为垄断之后的利润是完全可以弥补这前期的亏损的。至于等七星垮了之后,怎么解决已经这边习惯了高福利待遇的工人这个问题解决,杨芊的计划里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培训。   既然拿了这么高的工资和福利,那自然要具备与之相适应的技能和水平。水平不够没关系,公司出钱给你搞培训。不过有一条,要是在拿了这么高的工资和福利待遇,又被公司化了大价钱培训之后,你还不能符合公司的要求的话,这时候直接将你炒掉,恐怕走到那里都能说得过去吧?   再说到了那时,面对已经在聊城一家独大的龙翔,恐怕当地的官方想要再直接插手,可能也会自己掂量一下。再说以龙翔的背景,如果这个计划能通过集团董事会批准的话,恐怕聊城的官方对此也会顾忌一二的。   以上就是那个杨芊这次回来,在公司董事会上提出的一个疯狂计划。当然,把这个称之为计划似乎还显得草率,称它为疯狂的设想会更贴切点。毕竟要想让它变成现实,还有许多方面的工作的要做。但是就这个一个只能算是疯狂设想的东西,却整整让公司董事会讨论了两天,都做不了最后的决断。   因为,那是在公司董事会中占了决定性力量的刘家的唯一继承人心里,委实作不出个决断的缘故。   但是到了最后,对公司利益的顾虑和对叶枫反应考虑,最终还是让刘英奇选择了理性。毕竟,这个设想中的很多地方,漏洞都未免太大了。   但是,当有些事将要开始的时候,有时候真的就好像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一般,你想停都停不住。   “既然他的存在是孙子你的软肋,那为什么还要让他存在?”刘不愚听到这里,眼睛不由的眯了起来。他没想到方榕的存在,现在竟已经影响到了孙子的心态。   “我不是不想,而是暂时力有不能。再说我也不想为了他,而使得公司或者爷爷您陷入被动。公司这边现在已经陷入了僵局,而您这边,上次流云师叔他们去聊城的事不是引起了不小的麻烦么?我还听他说过,掌门师祖已经下了严令,不许在事态还没弄清楚之前再去那里惹事。再说前几天我也答应过小枫,即便事出手对付他,也要靠自己的实力正面对付,所以我想等……”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刘英奇也不好再装糊涂。便把他自己的顾忌都说了出来。   “笨蛋!难道我以前教你都是白教了吗 ? 什么叫自己的实力 ?凡是自己能调动,能利用的力量都是自己的实力。”   不满的横了孙子一眼,出声训斥了孙子几句的刘不愚说到这里,看到孙子吃瘪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忍,于是又放缓语气说道:“英奇,有一句话你要始终记住,道理永远是于胜利者。至于这个胜利是怎么来的,这并不重要,这就是你要明白的现实。   不错,掌门那边因为可能会再度引起道巫之争而有所顾忌,但咱们一定要被别人的顾忌给限制么?如果那样,我刘家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一口气说道这里,刘不愚眼中寒光一闪,心里便已经有了决定:“英奇,你现在立刻回去找你父亲,让他马上就下令全集团上下,以最大限度调动各方面的力量和关系,来论证和准备实现那个杨芊的计划。就说是我要求的,他如果要是反对的话,你就告诉他,以后让他不要再姓刘,直接去改姓钱。   做完这件事后,你马上回来,咱们晚上就开始你的幽炼大计。三天之后,下面的那家伙也就没什么用了,正好让他去聊城转转。其他的,等九天之后你出关之后再说。我相信到了那时,即便是聊城那边的情势还没有任何决定性的变化,你也已经可以单独去对付他了。赶紧去吧,记住,爷爷始终在你背后。”   说完话,刘不愚伸手推了一把愣住的孙子,让他赶紧去按吩咐行事。   刘英奇答应了一声后,飞快的去了。可兴奋的他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爷爷脸上,已经隐隐带上了一股子煞气。   “道巫之争?倒要看看究竟能争出些什么来,嘿嘿!”   目送着孙子的身影消失,面带煞气的刘不愚口中发出了低低的笑语,这笑声在暮色渐浓的小楼中听上去,阴冷而又疯狂。   第十一卷完,请看第十二卷 大结局。 第十二集 第七十五章 死降   读书在起点·游戏在边锋 『 全文阅读 加入书架书签 推荐本书 打开书架 返回书目 返回书页 』   第十二集 第七十五章 死降   “小心!”   警兆忽然君临的时候,正准备打电话的杨冰根本来不及再做其它反应,一声狂吼中,原本握在手中的手机忽然化成了一道流光,电一般的射向了身后的那一片黑暗。   “蓬!”   一声脆响,手机在黑暗中忽然出现的那一抹如电的暗红色光影前爆为碎片。   紧接着,就在手机的暴裂声传来的同时,他的人忽然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正闻声急退的孟胜蓝身前。怒喝声中,聚集了他全部能量的双掌忽然就在夜幕中发出了璀璨的金色光华,狠狠的砸在那道又电闪而至的暗红色光影中。   “轰!”几乎就在令天地都瞬间为之震撼的一声巨响中,他的身子就像触电一样的应声抛飞,人在半空中,夺口而出的鲜血已经在夜幕中洒出了一行血影。   “杨冰!”被他硬生生护住了的孟胜蓝在口中的惊呼出口的瞬间,已经握在了手中的枪也一刻都不停顿的发出了怒吼。   暗夜如墨,光华如电。怒射的子弹怎么都跟不上半空中忽隐忽现的暗红色光影,转眼之间,清脆的枪声里传来了枪拴空击的声音,而暗红色的光影,却已经在孟胜蓝一愣的功夫里夹杂着似曾相识的腥臭扑面而来。   “嗡嘛呢呗咪吽舍!”   沉雷般的咒语声猛然间在这令人胆寒的腥臭味里忽然的响起,紧接着,仓皇而退的孟胜蓝眼前猛的亮起了一片眩目的明光。   “蓬!”的又一声闷响交击的巨大声音里,又传出了沉雷般的怒喝声:“嗡嘛呢呗咪吽舍!”   “嘎嘎,我还会再来的。”   如雷般响起的六字大明咒声中,那团忽然出现,随即又在刚才的连翻交击中电闪而退的暗红色光影忽然发出了难听的,有若金属摩擦声一般的笑声后,就又像出现时那般,快速的在黑暗中闪了几闪后,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的消失了。   “可恶!”盯着暗红色光影消失的黑暗,惊魂稍定的孟胜蓝狠狠的挥舞着手中已经没了子弹的手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暗红色的光影消失。   另一边,被狠狠摔落在地上的杨冰正在呻吟着准备爬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就像从脑海深处炸起的剧痛和眩晕毫无预兆的君临孟胜蓝的体内,啊的一声尖叫以后,正要迈步的她身体很突兀的一僵,猛地就往地上倒去。   “嗡嘛呢呗咪吽舍!”   带着直透灵魂的震撼和无比清凉感觉的大明咒声中,她摔落下去的身子忽然被人扶住。 “嗡嘛呢呗咪吽舍!”   又一声比刚才还要有震撼力和清凉感觉的大明咒里,脑海深处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和眩晕被一阵从脑顶直入的清凉给敲的粉碎。。   “多谢上师,我没事了。”咬牙一使劲,脸色寡白的孟胜蓝勉强站稳了身形。   她身后,扶着她的红衣老喇嘛灵达微微一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目光此时正落在不远处在地上盘膝跌坐的杨冰身上,眼神中一片关切。而他的四个弟子,此时正围在盘膝跌坐的杨冰身边,全都神色肃穆的在为他护法。   “上师,杨冰没事吧?”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孟胜蓝也从杨冰那里知道了不少西域的礼仪,所以她才会把灵达老喇嘛称呼为上师。   “受了点小伤,不碍事。”仔细盯着杨冰看了几眼,灵达老喇嘛的脸上恢复了平静。   深深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孟胜蓝脸上的白色这才缓缓褪去。顾不上再说什么,她迈步往身后的来路上迎去。   那里,被枪声惊动了的几辆警车正呼啸着而来。基于和杨冰达成的默契,孟胜蓝也不希望灵达喇嘛几个人的存在让当地的警方得知。   与此同时,这座城市的另一端,刘家大宅的地下室中,一直在凝神注视着孙子的刘不愚忽然站了起来。   “叩叩叩!”就在他刚站起的同时,轻轻的扣门声也刚刚响起。   转身仔细的又盯了面前闭目跌坐的孙子一眼,他这才放心的拉开门走了出去。他身后,已经在地上那个奇阵的阵眼中跌坐的三天多的刘英奇,此时正全身笼罩在变换不定的奇异光华中像个泥塑一般。   “师尊,刚刚流云师弟传来消息,卡迪沙出去后并没有直奔聊城,而是跑去城北的骆家花园那里伏击了杨冰他们。”   地下密室的门外,恭候着的闲云一见自己的师尊出来,就马上报告刚收到的消息,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这也是他在刘不愚门下众多弟子中,最受刘不愚喜欢的原因之一。   “这个笨蛋!结果呢?“刘不愚一听,双眼中厉芒一闪,大脑中马上便开始评估此事会给自己带来的后果。   “结果没有得手,被老喇嘛灵达给出手惊走。现在已经直奔聊城去了。不过杨冰在和他交手的时候受了伤。”   “有没惊动本地警方?”   “惊动了,不过被那个姓孟的女人给拦住了,没能进去。”   “嗯。”听完徒弟的报告,刘不愚陷入了沉思。   其实刘不愚刚刚听到被自己收留和利用完的降头师卡迪沙离开自己这里后,并没有马上赶去聊城,而是直接去骆家花园那边找了杨冰他们的晦气。他就已经预见到了卡迪沙此举的结局。   被他利用阵法秘术,在暗中剥去了飞头降三成功效的卡迪沙要是能在灵达那老家伙的眼前收拾掉他守护着的师侄的话,那灵达和他所属的息结派也不会在西域有那么大的名气了。以自己数十年的修为,当年订交的时候也不过略胜在西域被称为红衣尊者的灵达一筹而已。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其他四个门人可以给他助力?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那家伙的目地没有达到,不过要是能利用此事,将灵达和那个杨冰他们一群人引离本地也是个不错的契机,反正他们留在这里,也会让自己多少有些顾忌。更何况几天之后,孙子修为大成之时会引发不小的动静,到时候本城有灵达这样的老家伙在的话,也确实有些问题。   “嗯,既然他帮咱们闹出了这么一处,咱们也不能闲着,你马上给你流云师弟回消息,让他继续盯着那家伙,千万不要露面,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另外,你也辛苦一趟,去灵达他们那里看看,就说我今天忽然发现了那降头师的踪影,好像是往西北那边去了。”   “哦?师尊的意思是……”闲云此时稍稍有些不解,不明白现在师尊为何又要将那降头师的去向泄漏给杨冰他们,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竭力保密的么?   “没用了的麻烦一定要尽快解决掉,到时候闲云你就会明白师父的用意了,现在赶紧去办吧。”看到自己徒弟稍稍有些不解,刘不愚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自己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做人做事太过认真。   “是,师尊,闲云这就去办。” 带着心头微微的疑惑,闲云很快的出去了。   “还有三天,还有三天!三天之后,乖孙,你会带给我什么样的奇迹呢? 想想真是让人期待啊。”一看到徒弟离开了,刘不愚的心思又很快都全落在身后密室中的孙子身上。   而此刻,他身后的密室中,一切似乎和三天前他们刚进这间地下室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变化,除了此时正笼罩着闭目跌坐的刘英奇身上那团奇异光影,以及光影中隐隐传来的那些怪异悲音。   五颜六色的光华中,被地上那几乎占满了整个地面的千魂大阵所拘束着的上千孤魂,现在正随着他身上光华的不断流转,正一点点的在凄厉的悲号中慢慢消失。但是这一切,外人却看不见。   “怎么样 ?”   一小时后,就在杨冰特意为灵达他们找的这所被称为骆家花园的住所里,正在楼上外间不停转圈的孟胜蓝一看到杨冰从里间出来,就赶忙迎了上去。   自从上次要抓捕的目标,贺小疯子他们几个人突然暴毙之后,原本也算完成了任务的她和杨冰并没有回去复命,而是付出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开始了对那降头师的搜寻和追捕。   因为降头师恶劣的行径,已经深深的激怒了她和杨冰两个人。同时,凶狠狡猾的贺小疯子及其团伙的暴毙和现场的残忍,也让他们不甘心就这么离去。   基于数次和那降头师的交手和接触,以及杨冰和他师叔他们的分析,再加上这些天来对当地警方汇报上来的消息的汇总,他们发现,这座城市中,近来奇怪横死的人数已经超出了修炼飞头降所必须的四十九人。   那也就意味着,最近忽然销声匿迹的降头师再出现的话,就是他已经练成了飞头降。   这样的对手,即便是以孟胜蓝的精明和有师门在背后暗助的杨冰自己遇上,也没把握能对付的了,更谈不上指望当地的警方了。   所以孟胜蓝和他经过商量之后,都一致认为他们不能现在就离开。因为抛开了那降头师对他们的羞辱和激怒不谈,光是那家伙具备的危险性,也足以让这两个以打击邪恶为己任的警界精英不肯放过了。   所以在两人的多番努力下,他们终于得到了上面的明确授权,全权负责侦破此案,在最快的时间内,将那降头师捉拿归案。自此,当地警方在此案上也成了协助者。   但是,不管是杨冰和他的师叔他们用秘术暗查,还是孟胜蓝调动警方进行的全方位明访,从那晚做出凶残恶劣的行径之后,那降头师似乎凭空从这座城市内消失了。   就连答应帮他们的苍龙真人刘不愚也说找不到那降头师的一点痕迹。   整整十几天都没有得到他的一点消息。而这一点,也直接导致杨冰和孟胜蓝陷入了尴尬的困境,只能一次次的跟上面联系,请求破案时间的延期。   在这点上,孟胜蓝的处境相对要好一点。毕竟,警方内部像她这样普通的精英分子还有不少,她在此案中的凝滞,还不足以影响什么。但是身份特殊如杨冰的处境,却不是这样。   像杨冰这样的特殊人才,即便是以国家之力也并没有收拢来多少。起码,就杨冰所处的秘密机构来说,像杨冰这样的人物也不过只有十二个而已。   被视为秘密武器的他们十二个,每个人身上,都担负着许多不轻的任务,实在很难让他这样的人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浪费在一个案子上。而这次,从他上手开始调查血夜凤凰起,他已经和孟胜蓝一起出来了数月之久,尽管间中破获了贺小疯子的这件大案,但耽搁的时间也实在是太久了,特别是在他起初要调查的血夜凤凰这件事上,更是几乎没什么进展。而现在,又因为这忽然冒出来的降头师而耽搁了这么久。   所以上面便开始一次次的催他,到了最后,几乎要命令撤离了。也就在这时,正准备和孟胜蓝一起去和自己师叔他们商量的杨冰他们,便又遭遇了这降头师的突袭。   而今天,他真的出现了。这也就是说,他已经练成了飞头降。   而通过这次简短的交手,或许孟胜蓝还不太明白,但是受了伤的杨冰自己心里却很清楚,现在的这降头师,已经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应付的了。幸好自己师叔他们五个人还在,否则,杨冰自己都没信心再次向上面要求延期。   因为和不了解降头术的大多数人不同,背后有同样神秘莫测的西域密宗古老宗派支持的他,对自己的所学所知和自己出身宗派的秘术和实力,也有着非同一般的信心。更何况,这种信心,是建立在他和自己出身的宗派,对来自南洋的降头术有深刻了解的基础之上的。   一般的说法中,在南洋一代盛名远播的降头术是源自当地土著的一种神秘莫测的巫术,其产生和发源并不被大多的外人所知。而相对于一般普通的修行人来说,从下降的手法和产生的效果中,隐约发现和本土苗疆的巫师们下蛊相类似痕迹,所以也有不少修行的人和宗派认为降头术和本土苗疆的巫门有很深的渊源。   但是对杨冰来说,上面这些说法尽管不能算错,但是还不够完全。起码根据他师门的记载和他的所知,他知道,降头术至少还跟源自西域的黑教(即笨教)有着极深的渊源,同时,跟号称道门大宗的茅山一派,也有不少的纠葛。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降头术就像是一个本土数宗术法的旁门小道结合了南洋本土巫术的综合体,对外人来说很神秘,很恐怖,但是对杨冰和他的师门来说,却并非是那种一无所知的存在。   再者,这次降头师突如其来的突袭也在很大程度上惹恼了杨冰的师叔灵达喇嘛。   在自己驻锡的门口打伤自己的师侄,这对本来就是师门派出来保护和协助师侄的灵达来说,无疑是脸上无光的事情,而且这在他的认识中,更是对他师门的一次公开挑战。起码,在他看来,这次的突袭,已经从某一层面上,超出了只是对抓捕和阻挠进行报复,这个简单理由的解释范围。   所以在杨冰回醒之后,尽管因为杨冰身份的特殊,他也并没有明确要求杨冰去做什么。但他随即带着其它的四个师门弟子去做准备的举动,却无疑让杨冰明白了他对此事的重视。   而现在,在明白了师叔的意思之后,也完全清楚了降头师的实力和难缠,更被降头师的突袭进一步激怒的杨冰,更是下了铁一样不容动摇的决心,一定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力,全力抓捕或者消灭这个屡屡逃脱的降头师。为此,他刚刚在同样下定了决心的孟胜蓝的等待中,在电话里和自己的上司进行了不懈的努力。   “十天!这已经是上面能给我的最大期限了。如果十天之后,还不能解决这个降头师的话,上面就要我去处理另一个紧急任务,而你,将全权负责此案。不过你也别担心,要是十天之后还不能解决掉这家伙的话,我会请我师叔他们帮你的。当然,能在这十天里解决那是最好的。”   面对这孟胜蓝的急切的目光,杨冰苦笑着将自己的努力的结果说了出来。这几乎是他再三恳求了之后的结果,也基本上是上面所能接受的极限了。   “十天?应该够用了。”孟胜蓝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说道:“如果十天之后还不能解决的话,你放心去忙你的,不用为我担心,我想我一定能抓住他的。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寻求我的助力。”话说道最后,孟胜蓝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迷蒙,随即又再次锐利坚定了起来。   “寻求你的助力?”杨冰敏锐的把握住了她眼中的变化,顿时好奇心又一次的泛起。   原本,像他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在和自己信任的警方同事合作破案时,也不该像现在的孟胜蓝一样,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么多秘密的。   可是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怎么了,随着和孟胜蓝一起合作时日的延伸,基本上他身上除了实在因为纪律规定,不得不保密的一些状况之外,他很多方面的秘密都在不经意间就袒露在了这个俏丽而又精明勇敢的女同事面前。   原本,在杨冰的感觉中,这应该是孟胜蓝凭着她自己优秀的才干以及她身为女性的细心,慢慢赢得他自己认同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在某个时间内猛然发觉,就连自己师门助力的存在和其他一些本不该让她知道或者参加的隐情和行动,也被她不知不觉间的知晓并参与了进来。而且随着合作时间的延长,一种被叫做默契的东西,也在自己和她之间慢慢的产生。   这个看似自然,但实际上对杨冰来说却很惊讶的发现让杨冰从那某一刻起,就对孟胜蓝的一举一动都留上了心。因为他自己也很好奇,究竟自己这个美丽的同事,是怎么样一点一点的让自己放松了警觉,而一步一步的得到了自己,以及自己师叔他们的默许的。   因为杨冰在发现了自己的认同的同时也发现,素来低调并且很介意隐匿的师叔灵达和自己的那四个师兄弟对于孟胜蓝的慢慢介入,也跟自己一样,采取了默认的态度。似乎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群体的一份子,并没有明显表露出排斥的态度。   这在让杨冰惊讶的同时,也更加的增加了他对孟胜蓝的好奇心。因为他发现,自己和师叔他们一样,之所以会这么快在不经意间就接受了孟胜蓝,在很大的一种程度上,就是因为她在和这些人接触时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和分寸。   身为天性好奇的女性,她在和自己以及师叔他们接触的时候,从头至尾,几乎从来就没对他们这些人在各种场合下,显露出来的那些奇怪之处表示过任何的好奇和惊讶,更没有问过或者是让他们感觉到过,自己这些人在她眼里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基本上,在和她接触的时候,他自己就经常在不知不觉间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同类人,在她面前做事、说话,几乎没有和以往那些普通的同事们共事时惯有的那些不便和忌讳。   但是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在她身上感应不到任何一点和常人不同的东西,也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明白她就是个对自己和师叔他们这些人所涉足的领域几乎一点都不了解的普通人,但是这样的人整天在自己身边,在连番见识和遭遇到这多奇怪的事之后,怎么可能连一点正常人该有的好奇和迷惑都没有?   如果把这种现象光推给她神经粗壮,训练有素怕是说不过去的。因为自己以往共事或者合作过的那个同事不是这样?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让自己完全放弃顾忌?   自从有了这个发现后,杨冰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很多次也隐隐怀疑她这么平静,完全可能是以往也曾见识或者接触过类似自己这样的人或者事,但是他发现不管他怎么诱导或者尝试,都无法从孟胜蓝的口中得到任何一点他想知道的答案。似乎,这一切的冷静表现,完全是她本来就该具有的。   但是现在,特别是在已经知道自己和她所面对的是修炼成了飞头降的降头师的眼下,在自己都没有肯定把握的今天,她竟然会似乎信心十足的忽然冒出这么样的一句,着实让他好奇的不能自已。   究竟是怎么样的助力,才会让她的眼中会出现那么样肯定和坚信的神情?又是怎么样的助力,又会让忽然陷入眼下这般出神的境地?   杨冰在自己的问话被人无视之后,更加好奇的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了传来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苍龙门下弟子闲云奉命求见灵达尊者,有要事面告。”   “要事?莫非就是那降头师的消息?”   听到门外响起的陌生声音,房间里,被这句话被惊醒了的杨冰和孟胜蓝两人都跳了起来。   “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这苍龙真人还真的让人不能小觑。”   这是孟胜蓝紧跟着杨冰抢出门的同时,心里转过的一个念头。   同一天夜里,聊城水库泄洪道的对岸,象座磐石般的方榕正面对着万马奔腾的激越洪流,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纷乱的思绪前仆后继地奔涌而出……   最近这几天来,他每天晚上一吃完晚饭,就会不自觉的来到这里待着。因为在这里,如雷的水声能压下周围的噪杂,带给他一种他现在急需要的寂静。另一方面,面对着眼前一往无前,宛若万马奔腾一般前仆后继的奔涌而出的激越洪流,这几天来觉得压抑的心境也才会觉得舒缓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榕发现他自己在一些事上的困窘也日趋严重。   首先是卤虫的运输问题,这个一直没能妥善解决的问题随着山上的卤虫产品一天天的出现,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眼看过几天就要到了不得不运出去的地步,但是直到今天,方榕和罗发荣他们也没找到一个稳妥的,能确定绕过盘踞在省城的四海注意的好办法。似乎,眼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同意赵三的看法,干脆彻底的一下子连根拔起盘踞在省城的四海,就像自己当初连根拔起长风一样。   一阵微风拂过,盘坐在青石头上的方榕却猛地颤抖了一下,似乎那夏夜的风从他身上掠过时变成了一把把钢刀。方榕黯然地叹了一口气:“即便自己现在放开对整个局面方方面面的顾忌,自己恐怕也不是再是那个当初干一口气干掉长风的方榕了罢?   第一,因为身上天妖之力的爆发不爆发并不是他自己能够完全控制的,其二,那是因为他自己现在正处在和体内的天妖熔炼和相争的关键时刻,现在的他如果在爆发一次的话,很可能就会永远的失去战胜体内天妖的机会。而且,不用再等两年,他也会马上就被天妖完全的控制住,使他这十多年的苦苦坚持和挣扎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这些天,随着他对偶然得到的玄武秘笈了解掌握程度的逐渐加深,他每天夜里熔炼体内天妖的修行也一天天变得更有效也更凶险了起来   有效,是因为随着他每天的熔炼,眉心处那团似乎永远都存在的冰寒阴冷的感觉和范围正在一丝丝的减弱和变小,而体内至深处,那团不知道从那来的奇怪气机也随着每天的熔炼而逐渐变得强大和茁壮,正一步步的恢复和温暖着以往被冰寒所笼罩的区域。   但是另一面,每晚的熔炼也在以往的幻象中,增加了更多凶险的成份。就像练气治病的一般人到了一定的程度后,病灶那里会有更严重的反应一样,方榕的熔炼到了现在这个关头,每天夜里的熔炼过程也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之旅。   每天,进入熔炼的至境之后,等待在他脑海中的,是比以往天妖爆发过之后更严重十倍有余的剧痛,每每在他竭力要在纷沓而来的各种幻象中保持灵台清明的时分,眉心深处那一抹被不断熔炼着的阴寒就像是要爆裂开来的定是炸弹一般,放射出一种语言难以描述出的绞痛。   就像脑海深处,最柔软最不能碰触的地方,被无数的锋利长针卷动着往里钻一样,带着那种能令人瞬间眩晕的刺耳噪音,一波波一圈圈无休无止的从眉心那里开始,不停的往脑海的最深处扩散。   而纷至沓来的各种可怖的幻象,也在这难言的剧痛配合下,不停的侵袭着他神识的清明。要不是他这十年来不懈的努力和对定境的了解,要不是他体内忽然多出来的那一抹奇异气劲的牵引和支持,恐怕方榕连一天都支持不过。   正因为有了他多年来的努力打下的厚实基础,所以他才能在这常人无法理解的熔炼中还能保持住灵台的清明,也正是因为有了体内那么奇异气劲的牵引和支持,所以才能让他在每一次的熔炼中,清晰的掌握住熔炼的分寸和尺度,不至于落入巨疼和幻象的深渊,而在熔炼后,又能从那疲不能兴的状态中迅速恢复过来,而使得他能够在心有余悸的同时,还能一次又一次的进行每天这痛苦万分的熔炼。   也正因为在这样的重要关头,再者也因为卤虫运输的问题还没有变成现实,所以方榕也只能放在心里犯愁,却下不了抢先下手的决心。   这大约就是他这一生人的致命弱点,因为他自小所受的教育,使他在清醒的情况下,始终做不到因为自己的主观推测而去先发制人。   此外,让他如此烦心的事还有一件。那就是小林最近几天来对他的回避。   自那天在门口踢坏楼梯之后,这三四天以来,不管是他开始硬着头皮去找,还是后来一次次心急火燎的去见,似乎已经从小蒋的遭遇中猜到了些什么的小林,反正就是避着不和他见面。   间中就连小蒋,也成了一个绕不过去的阻碍。因为几乎小林有一大半的拒绝,都是通过她给方榕传达的。再加上她面对方榕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股幽怨和悲伤,这一切都让方榕心里都有了怕去见她们的感觉。   但是,卤虫开发另一个重要信息却掌握在小林手里,就像林长青派来的技术人员说的一样,原本商议好负责销售的林长青现在基本上所有的消息和权力都交给了小林,但是现在她这样避着自己不见面,这已经开始开始耽搁卤虫开发的后续事宜了。   这几个颇难解决的问题堆到一起,就不免让方榕的心真正的焦躁了起来。但是基于他一贯的作风,再加上实在也不想用生硬的方式让小林太过难堪,所以他本能的又一次选择了短暂的逃避,每天晚上吃完饭就来到这里静下心。   自家事也只有自己知道,因为现在的他,时常会出现一些难以按倷的突发性冲动,实在也需要经常来这里静静心。   这一切都落在关心他,注意着他的人眼里,却引起了不同的反应。   原本一直都在关注着他,时刻注意着在他彷徨的关头想办法引导他的赵三,在这几天里却一反常态,只管一心扑在卤虫产品的生产上,对他现在的这种困境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张振对他现在的困境,表现的还是跟对以往的很多事一样,依然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不过,最近几天,方榕来占了这里后,原本每天都会在这里面对洪流的他却连一次都没出现过。   反应比较大的,反倒是一向相对圆滑的罗发荣。以前也没见他对方榕处理感情的手法有什么意见,对于方榕在感情方面有些逃避的态度也几乎视若无睹,但是这几天,在方榕天天一吃完饭就来这里逃避这件事上,他却明显表现出了不以为然的反应。   而且,这种不以为然也随着方榕来这里次数的增多,正在慢慢转化成了一种不满。而且当这种不满还在慢慢和以往积累起来的那些不满逐渐合流,终于,当这些不满会聚到一起的时候,便很快变成促使他直面方榕的动力。   于是,就在这夜深到连方榕都要准备回去的时候,他却有些突兀的出现了   “咦?罗头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尽管是夜里,但夜色的存在对于方榕的双眼来说,还不是什么问题。   “嗯,来找你谈谈,难道不行么?”暗夜里,语气颇为不善的罗发荣声音有些沙哑。   “哦?”方榕微微一愣。随即他的双眼中幽光一闪,叹道:“罗头,你不该这么晚出来的。”说着话,他的人慢慢从盘坐的那块青石上站起。身上,已经散发出有些森冷的气旋将罗发荣笼罩在了里面。   “我为什么不能出来?”气旋的环绕中,红了脸罗发荣继续无谓的挣扎着,怒火已经漫卷上了心头。   “出来吧,我已经知道你来了。”   此时已经站起的方榕没有理他,流露出浓浓杀意的目光却只是冷冷的望向了他身后的那片黑暗。   “嘎嘎,果然有些道行。”就在罗发荣心头一跳的瞬间,他身后响起了有若金属般摩擦的声音。   挣扎着转头,身后原本漆黑一片的不远处,一团暗红色的光影漂浮在那里,罗发荣心里本能的打了个冷颤。随即他就在那种似乎有些熟悉的腥臭入鼻的瞬间,被身体内突如其来的巨疼击倒在地,转眼就在口舌间发出的惨号声中失去了意识。   而此时,远在四五里外的七星斋里,正在和徒弟一起送客的吴冷泉身上,却忽然发出了一声金属的清鸣。   “锵!”   隐带杀伐的清鸣一响起,吴冷泉和赵三的脸上便同时变了颜色。   “师父,怎么了?”“三哥,怎么了?”   就在脸上变色的两人身形怒箭似的拔起,一前一后夺门而出的时候,他们的身后这才传来了王小明和张振惊讶的询问声。   很快,刚刚还宾主相处甚欢的七星斋里就变得空无一人。此时,只有被忘了关上的大门在夜风中轻轻的摇曳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夜,更深了。 第七十六章 决杀   第十二集 第七十六章 决杀   “干,看你再嚣张!”   漆黑的暗夜中,一身臭汗的流云远远的躲在黑暗里紧张的窥视着。当他看到那个叫方榕的煞星扑上的身形,和自己跟了近乎一夜的那团暗红色光影一触即离后踉跄着落地的样子,一股由衷的快意让他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真想现在冲出去给这个叫方榕的家伙也来一下狠的,让他明白惹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报应临头。   可现在的他心里尽管这么想着,但是大汗淋漓的身子却还是悄悄的又往后挪出了数米。因为他不相信这个前些日子能伤了自己师兄弟和茅山那些人的方榕只有眼下的这点这点本事。对于自己的眼光和谨慎,他向来还是比较满意的。否则,这次师尊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来完成了。   想到这里,他悄悄摸了摸怀中临走时师尊给的那三道灵符,暗暗得意之下,身子悄悄的又往后退开了几步。   因为此时,远远的河岸边上,那个方榕和自己紧跟而来的那团暗红色光影之间的争斗果然又有新的变化,刚还不停扑击着的那个方榕此时却站在那里不挪窝了。   “咦?难道这次竟是看走眼了?”等本能的退却停住后,静下心来重新窥探的他看清楚现场的局面后,心里忍不住又惊奇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此时随着方榕的守势,自己跟来的那团暗红色光影此时扑击的速度却显得愈加凌厉了。   蓬!蓬!蓬!”沉闷的,连珠般不停响起的劲气交击声里,站在原地的方榕苦苦抵挡着面前进退如电的暗红色光影不停的攻击,一颗心,却也在慢慢的往下坠。   因为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以前连吴冷泉都曾勉强抵挡住,更在韩老手下被轻易击退的降头师现在会变得这么难缠。   不但一上来就给了自己一个不敢甩掉的包袱:明显中了厉害降头,现在已经在发作的罗发荣。而且一上来,就聪明得根本不施展他的那些降头术来对付自己,反倒用他们这一类术士很少采用的精气来攻击自己,使得自己现在也只能依靠这种双方拼修为的方式来和他耗元气。   要是换个时间,这样的拼杀方式自己喜欢还来不及。可是现在,自己在对拼中,还得分心镇压倒在地上的罗发荣身上,那越来越难以压制的降头的爆发。难道自己今天真的只有再次借用天妖之力,才能摆脱这个困境么 ?   就在那降头师化成的暗红色光影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重的轰击中,咬着牙一步都不肯退的方榕不停封挡着面前这一记记一旦挨上,肯定就会送命的重击,在心里暗暗叫苦。他脚下,一脸青紫中透着猩红的罗发荣像个野兽一般的喘息着,人却依然沉溺在昏迷之中。   “嘎嘎!小子够劲,让你尝尝我的五毒降!”   就在方榕他体内的精气开始不稳,眉间属于天妖的那一抹冰寒开始隐隐跳动的要命时刻,被他又一次封挡住了轰击的那团暗红色光影中忽然传出了比金属的摩擦还要难听的狂妄笑声,紧接着就像凭空幻现出来的一般,一股带着强烈腥臭的惨绿色雾气就把方榕包围了起来。   “磬!” 的一声清鸣之后,被惨绿色雾气包围住了的方榕身上忽然忽然爆出了两道光华,一道赤红如练,电一般的穿透雾气直冲那团暗红色的光影而去,而另一道猩红色的光华却像一个红朦朦的光罩,将方榕整个身子都裹在了里面。   那些宛若活物一般,不停往方榕身上缠来的惨绿色雾气一接触到这猩红的光罩,顿时就在发出的滋滋的声响化成了一滴滴乌黑的水珠,顺着光罩落向了地面。地面上,瞬间就变成了焦黑一片。   而在绿雾化成黑水珠的同时,裹在方榕身上的红色光罩也在逐渐变的黯淡。但此时的方榕却顾不上这些,因为刚刚被自己怀中的朱雀镜突然发出的如练光华击中的那团暗红色光影在惨叫了一声后,又闪电一般的冲上来了。   不过有了这意外一击的缓冲,原本落在下风的方榕此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就看他脚下步子一拉,双手飞快的变化出三式法决后,纠结曲绕的双手往外一翻掌心,一颗青蒙蒙的光球就如闪电一般迎向了到了面前的这团光影。   “轰!”一声连如雷的水势都压不下的沉闷巨响就在两人瞬间的接触中,随着忽然暴起的强烈光华而响起。   紧接着,令人目眩的夺目光华中,闷哼了一声的方榕像个被抛出的麻袋一般,远远往河岸边上落去。而另一面,伴随着另一声惨叫,又一条黑黢黢的人影也往后抛飞了出去。   对,这次飞出去的是人影,并非是前面所见的暗红色光影。   “七煞妖雷?”?   而几乎与此同时,就在那声沉闷的巨响和夺目光的光华猛然响起的瞬间,远远躲在暗处的流云双眼也猛的一闭 ,就在口中猛然发出的低呼声中,飞快的往后退去。   刚在湿漉漉的河岸边勉强站稳身子,此时身上显得狼狈非常的方榕张口吐出一口淤血,随即就又在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声中,箭一般的往前扑去。   “日洗身,月炼形。弟子魂魄……,玄武惊雷!”   人还在半途,他口中密如急鼓的咒语却已经响彻了这片天地,那奇异的喝声和威势,竟连他身后如雷鸣般轰鸣的水声都不能压住分毫。   等到他最后的一个雷字出口,他全身已经隐现线状的蓝色光芒,而他结成奇异印诀的双手之间,尺长的青白色的光华更像一道经空而过的闪电,眨眼的功夫就狠狠的劈向了迎面扑来的黑影。   而此时,迎面扑来的黑影口中同样回响着一连串的听不明白的话语,而他那双已经变得漆黑无比的双手之间,也有一团惨淡的青绿色光影在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凄厉怪声中向方榕的头脸前飞来。   又是一声连大地都要为之颤抖的巨响,又是一道夺目到能令人双目在瞬间失明的强光,又是像刚才一样像两个破麻袋一般应声抛飞的身影。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被摔飞的方榕连站都没站稳,直接险之又险的摔在了河岸边上,张口又连吐了三口污血。   而另一面,同样被狠狠摔落在地面上的降头师却并没有吐血,只不过在他摔落在地上的时候,全身有无数惨绿色的光点在一声能让人骨血都为之凝结的隐约悲号中迅速散入夜空中不见。   一连翻滚出四五个跟头后,等他再抬起头来,青绿色的五官中都流出了猩红的血污。脸形轮廓,却正是方榕一直提防着的降头师卡迪沙!   他想爬起身,五官中血污的痕迹更重,而身上还在不停散逸的惨绿色光点散落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而此时,在远处按捺不住心头的诱惑,刚现身出来想给方榕来个最后一击流云,却在身形进退之间,转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他敏锐的六识已经发现了不远处那几道像怒箭一般激射而来的人影。   “方榕!”   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口中怒吼着方榕名字的那三道黑影此时已经电射了到现场的边缘,领头的吴冷泉也正好看到现场中那一团电闪而退的黑雾,根本顾不上多想,一声殷雷般的沉喝声里,他一直提在手中的天心钺脱手化成了一团光轮,狠狠的砍在了那团黑雾之上。   裹在黑雾中的卡迪沙一声惨叫,借以隐身的黑雾瞬间散去,但是露出真身的他此时却不退反进,带着肩头已经被血染成了赤红色天心钺像一个驾风而来的恶魔一般,瞬间就扑到了吴冷泉的身边。   随着他的闪起绿光的大手一挥,伸手硬架的吴冷泉在骨折声里应声抛飞,人在半空,他的右臂已经失去了控制,就那么甩动着跟着他砸向了地面。   而就在他应声抛飞的同时,赵三手中的尺长屠刀已经君临卡迪沙的脖项,而比赵三更快了一线的张震那看上去似乎毫无威力可言的一双铁拳,此时已经沾上了卡迪沙冰冷的肌肤。   “嗷!”的一声怪吼,全身忽然血光大盛的降头师卡迪沙就在他五官里忽然狂喷涌而出的污血光影中,伸手一把抓住了赵三砍到自己脖子上的一刀,而另一只闪动着绿光的大手却不再隔挡张振的那一双拳头,只管恶狠狠的往张振头上拍去。   “啪!啪!”两声轻响,张振那两拳畜满了他最厉害的杀手,五阴手阴柔暗劲的两拳先一线轰实在此时有若厉鬼般怪吼着的降头师身上,瞬间爆发出来的破坏力让即便是修炼从成了飞头降,号称能有不死之身的卡迪沙也忍不住把口中的怪吼换成了一声惨呼,连带着,他拍向张振的手掌也稍稍的顿了一顿。   而此时的张振一看自己的两拳得手,身子侧转,就在闪开头顶那只令他毛骨悚然的大手的同时,早已经畜满了寸劲的一脚就闪电般的揣向面前这恶人的膝盖。   咔的一声脆响,降头师卡迪沙的膝盖就在张振这连角铁都能踢断的铁脚一击下粉碎,还没等他口中再次发出惨叫,冷电似的刀光一闪,等他的惨叫出口时,他的脑袋已经飞上了漆黑的夜空。   因为张振得手的时候,被他抓住了刀身的赵三也已经发力夺回了自己刀,而等张振的那一脚剔除的时候,他的第二刀也已经砍了出来。等到张振第二次得手,他手中的长刀也已经砍飞了降头师卡迪沙的脑袋。   一切尽在电光火石间,从开始到结束,连吴冷泉摔落的身子砸起的灰尘都没散尽。   可是就在他俩刚想松口气的功夫,远处刚刚坐起的方榕却发出了惊呼:“三哥,小心!”赵三和张振都不敢回头望一眼方榕,两个人的身子刚一闪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就夹杂着一股狂风掠过了他们刚才立足之处。   抬眼,两个人顿时傻住。因为此时他们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半空中,降头师卡迪沙被赵三砍飞的头此时却不能令人置信的悬空浮在那里,被血污沾染的看不清肤色的脸上,那双本不应该睁着的双眼此时闪动着血红的异芒,而那张最下面的大口之中,此时在那里一张一合的快速活动着,瞧上去诡异的吓人。   而地上,刚刚掠过他们所站位置的那具无头的肉体,此时却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拉扯着一般,几乎风一样的往那颗悬浮在半空中的脑袋那里飘去,转眼之间就和那头重新合而为一。   “我操!”粗鲁的咒骂声中,先一步反应过来的赵三修长的身形已经再度弹起,怒箭一般的射向了刚落到地上,正在那里摇头晃脑着的降头师。   “滚!”就在他落地,刚挥出冷电般的又一刀时,降头师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吼,随着这声巨吼,无数形象可怖的妖魔鬼怪嘶吼着咆哮着在瞬间填满了赵三和随后扑来的张振视线。   心胆一寒的张振怪叫了一声,前冲的身子顿时化成了飞退的怒箭,飞快的往后退去。而此时,面容冷酷到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赵三,却丝毫没有停顿的将他手中此时也散发出了凄厉啸音和朦朦光影的屠刀一往无前的挥了下去。   噗哧一声中,降头师卡迪沙刚刚回归原位的脑袋又一次在惨叫声里飞了出去。而一刀得手的赵三更是毫不停顿,转手又是发出凄厉啸音的两次挥刀,硬生生就在眨眼的功夫里将面前摇摇欲坠的无头肉体给劈成了四块。   污血像喷泉一样的飞溅了他一头一脸,而他,就在面前这四块肉体扑通落地的同时,更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的一转身,将手中的屠刀射了出去。   这一次,猩红的屠刀在半空中忽然幻化出了一道璀璨夺目的青白色光华,更发出一声清越长鸣,闪电一般**了将要落地的头颅正中,将那依然还圆睁着双眼的头颅钉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颤巍巍的刀光闪动中,被刀钉穿了眉心的降头师卡迪沙没有身躯的脑袋上,那颤动着的嘴唇呢喃着这两句话,带着满脸的不相信,在赵三冷冷的注视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随着他眼睛的闭上,他散落赵三脚下的那四块身体上,忽然又有无数惨绿色的光点在一阵若有若无的凄惨哭嚎声中隐入夜空不见。而他那颗被刀钉在地上的脑袋中,散发出来的惨绿色光影却都不停的往不住清鸣着的那把屠刀上裹去,然后在屠刀发出的那一声声越来带有杀伐气息的清鸣中缓缓的消失在刀身中不见。   赵三愣住,刚要迈步过去查看,身子一动的功夫里却又摇晃着坐到在地。也只有到了此时,他这才发现,他全身所有的精气似乎都在刚刚的那几刀中挥洒干净了。此刻的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拔刀查看了。   “三哥,你没事吧?”   再说刚刚被吓退了的张振,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正在懊恼不已的他一看赵三坐倒,还以为赵三也受了什么伤,赶忙过来帮忙。   “我没事,赶紧去看看方榕和吴老。”赵三就那么坐在地上摆了摆手。此刻的他全身被污血沾满,整个人看上就像个血人。   “我没事,只是手臂断了,你快去看看方榕。”等张振转身,已经坐了起来的吴冷泉苍白着脸同样摆手。   而此时的方榕,在看到那降头师奇迹般的死在赵三手里后,刚才因为担心他们而硬站起来的身子又一软坐倒了。   刚刚连着发出那两记他掌握的并不熟练的妖雷和那家伙硬拼,已经让他仅存的精力也告枯竭了。不过还好体内对天妖的封印最终并没有解开,否则现在的结果就很难预料了。尽管解开了天妖封印之后,他有信心相对轻松的解决刚才的降头师,可是解决了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却很是不放心。   实际上,今天在最危险的关头,他隐隐有个感觉,如果今天他要是解开封印,使用天妖之力的话,恐怕随后他自己就会变得比那降头师还要危险。   “方榕,你没事……”快步跑过来的张振刚问到这里,方榕却突然叫了起来:“糟糕,吴老快来看看罗头,他恐怕要糟糕了。”   嘴里喊着,心里一急的他一咬牙又站了起来,踉跄了两步后,在张振的搀扶下往自己原先坐着的那地方冲去。   那里的一块巨石下,一脸青紫的罗发荣此时的喘息已经清晰可闻,而他的身上,已经开始隐隐有一股强烈的腥臭在发出。   “吴老,情况如何?”   两分钟后,同样握着罗发荣另一条胳膊的方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脸色苍白的吴冷泉的回答。   “很不妙,这次中的降很厉害,比上次他中的要厉害的多。现在要不是他体内还有你前面渡入的力量镇压着,这会可能已经没救了。”   松开了切脉的手之后,吴冷泉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因为他发现这次和上次一样,面对中了降头的罗发荣,他除了可以暂时用针术拖延一下之外,还是束手无策。   “那看来只有带罗头上山找韩老看看了。咦?小明你怎么也来了?”   方榕这时才想起上次罗发荣中降的时候,吴冷泉和自己一样,也是对降头术没有解决的办法。所以马上就想到了韩远山,可他同时想起了韩远山近日来虚弱的模样,心里一阵犹豫,这才发现不远处王小明狂奔着过来了。   “榕哥,我,啊,这是怎么了 ?”王小明跑到跟前,这才发现自己的师父脸色惨白,自己的三哥满身是血,而面前说话的方榕也是形容狼狈,身上的衣服更是一副刚刚劫后余生的模样,只有张振稍微好点,可是再一细看地上躺着的罗发荣,他一下子没小心,惊叫了起来。   还好天黑,以他的眼力,还看不清楚不远处那血肉模糊的现场,否则,他就会更吃惊了。   “不该问的别多问,平时怎么教你的?”别人都还没说话,管教惯了他的赵三先有开口教训了,不过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来现在的小明已经是吴冷泉的徒弟了,所以略带歉意的冲吴冷泉一笑,看吴冷泉根本没在意,于是这才把后面的话接着说出来了。   “你来得正好,赶紧回去叫富贵带三个身体好点的兄弟悄悄过来,顺便再上一副担架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对了,再带把铁锹过来。速度放快点,我们在这里等着。”   赵三不愧是刀尖风口上闯过来的人,一看现在的情势,不等方榕他们吭声,一连串的吩咐就交给了一头雾水的小明。   “方榕,我和你一起送他上寨子。赵三你和张振就留下来守家吧,帮我看着点小明。”吴冷泉边忍痛处理着自己断掉了的胳膊,边说着话分散着自己的疼痛。   “嗯,没问题,方榕,吴老,你们放心去吧,最好养好伤后再下来,上面空气好,环境也安静。下面有我和张振,不用担心。”说着话,赵三拍了拍张振,示意他帮着自己把自己的屠刀给收回来。   经过这一会的忙乱之后,前面不时发出古怪清鸣的屠刀此时好像也没有动静。   “没想到三哥今天居然真的把全部的心神凝结到了刀上,恭喜啊三哥,从此之后,你的那把屠刀也算是一件宝物了。”   方榕也知道今晚事已至此,愁也无益,罗发荣的危险只有到了寨子里才会有个最终的结果,所以他暂时放开了怀抱,恭喜起赵三来。   赵三一愣,刚要说话,就听跑去拣刀的张振惊讶的低叫了一声。   “怎么?”几个人都是一惊,视线全都转向了张振那边。却看到张振手里提着上面还插着一个小东西的刀走了过来。   “奇怪,真是奇怪,你们瞧瞧,这脑袋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走到跟前,一脸好奇的张振晃动着手里的长刀,给他们大家看长刀上插着的东西。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赵三仔细一看,也忍不住低呼了起来。   “吴老,你看这会不会是反噬?”方榕扫了一眼,心里忽然一动,扭头冲着吴冷泉问道。   “应该是,否则不会缩成这么小的一团,你看,连头骨都整整缩小了一圈。”吴冷泉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点头确认了方榕的看法。不过随后他又对张振说:“张振麻烦你再跑一趟,看看那尸体是不是也成倍的缩小了?顺便再帮我把我那小斧子也给拣回来。”   张振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应声去了。结果刚走到分开的尸体那里,大家听到他口中又发出了一声低呼,便知道那尸体大概已经和插在长刀上的脑袋一样,都成倍的缩小了   “怎么会这样?方榕你刚说的那个宝物和反噬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的脑袋怎么转眼变的这么小了 ? ”   轻轻晃动着手中长刀,盯着上面整个缩小了三倍左右,此时就像自己的拳头一般大小,但又基本保持原貌的这个小脑袋,赵三还是忍不住惊讶了。   “这家伙炼降头的时候估计害过的人太多,所以现在他一死,被他强行收敛过的那些冤魂在失去他的控制后纷纷散去,散去的同时也把他本身的精气和魂魄也带走了不少,所以他才会迅速由原来的大小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至于前面说三哥你的刀变成了宝物,那是因为你手里的这把屠刀经过今晚这一战后,也已经有了通灵的基础。   就和韩老给我的朱雀镜,吴老手中的天心钺一样,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对特异的人或者事物有了感应和威慑的力量。严格意义上说,它现在在你手里,已经可以称的上是把魔刀了。修为稍差点的修行人已经不敢无视它的存在了。”   方榕脸上带着感慨的神情说道这里,还是没忍住笑意,轻轻的笑了。   因为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在今天晚上,这个连自己都要顾忌三分的降头师竟会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在赵三手上。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赵三竟然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能力,一下子就越过对很多修行人来说都是个天大难关的门槛,真正达到了舍刀之外,再无它物的境界,一举破掉了降头师卡迪沙施展出的禁魂术,就是把张振吓退的精神幻术,出乎预料的将他成功斩杀于刀下。   现在的方榕尽管心里很诧异这降头师功力的飞增,但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被赵三砍掉了两次脑袋的卡迪沙此时已经炼成了飞头降,否则现在的他会更加的吃惊和感到高兴。   “我的天,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这把屠刀现在也已经变成了法宝?”赵三微微一愣后,随即这才明白他说的是怎么意思,因此就算以他素来的镇静,都不免有些动容。   “呵呵,三哥,这把刀只有握在你手里时,才会是法宝。”方榕看着赵三,认真的说道。   “明白了!”赵三这次反应的很快。   “尸块果真也所缩成一团了,真他奶奶的邪门。”正在此时,张振手里倒提着吴冷泉的天心钺不解的挠着头走了回来。   “这不正好方便咱们直接给扔到河里去?这样的话即便是有人发现,也不会想到死者曾经是一个成年人。”嘴里说着话,赵三便准备将插在刀上的那颗小脑袋给甩到河里去。   “赵三你等等!”他的手被忽然开口的吴冷泉给拦住了。   “我忽然想起一个古老的破降法门,隐约记得似乎是只有破那些号称无解的死降的时候才会用到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下降的降头师的首级,这个留着可能有用,先不要扔。”   就在赵三和方榕他们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吴冷泉就在脸上闪过的那一抹古怪神色中有些艰难的缓缓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方榕的心头也忽然闪过他自己曾经听到过的一个古老说法来。于是,他就在心头的一阵恶寒中,脸上变色的失声问了出来:“韩老,你说的法门莫非要用到石蜜?”   吴冷泉脸上那种古怪的神色又是一闪:“不错!”   方榕的脸上顿时一片惨白。就在赵三和张振不解的等待中,他的嘴此时也像吴冷泉一样,紧紧的闭上了。   幸好,此时已经远远传来了王小明和王富贵他们的声音。   赵三睡起来时,已到了下午。他一睁眼,就听到外间有人在走动。   “是张振吗?”伸展着还是有些酸痛的四肢,他起来了。   一般来说,在他休息的时候会这么闯进来的人,在聊城这块地面屈指可数,而这仅有的这几个人里面,只有一向视礼貌不知为何物的张振,才会偶然有这种举动。   “三哥,没事吧?”张振看到赵三出来的时候,脸色还有点憔悴,倒也有些关心。   “已经没事了。”赵三活动着手脚,感觉精力重新开始在体内趋于充沛。昨晚有若神助的那几刀确实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才叫舍刀之外,再无它物,原来做到那样竟会是这么累。   “我回来后一直睡不着,所以……”张振一看赵三没事,放下心来,不过他自己的脸上倒有些阴郁了。   “哦?”赵三一愣,不太明白他的脸色为何变坏了。在他的记忆种,张振素来阴沉的脸上是很少出现这种有些郁闷的表情的。起码,在这些天来自己和他的接触中,就从来未曾在他脸上看到过。总的来说,这些天里自己和他交往的还算不错,两个人基本上都是真性相交,所以相信要是没事,他是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找自己表现出这番模样的。   “昨晚,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他轻轻哦了一声后,张振却猛地站了起来给他道歉,那张素来阴沉地大脸也罕见地变成了红色。   赵三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笑着站起身一把拉着他坐下:“自家兄弟,说这些岂不是见外了?我当时也很还怕。要不是当时我身上带着护身的东西,我可能会退的比你还快。要是自己兄弟,就千万不要再这么乱想了。”   “三哥你身上带着护身的东西?”张振脸上的红色稍退,不过微带愧色的眼神里还是有些不相信。   昨晚一战,当时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没时间去细想。但是等方榕他们上了寨子,自己和赵三回来休息后,昨晚那要命的危险关头,自己不战而退的场景却开始让他不安,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以致于他根本无法入眠。   原本,除了方榕之外,他觉得自己是最强的。后来遇到赵三,尽管也知道他是高手,但是在张振的心底里,隐约还是认为他不是自己的对手。当然,有这样的看法他并不是胡乱猜测的,而是通过自己的眼睛,一点点注意着分析出来的。因为身手到了他这样的层次,很多时候对实力的判断,并不一定非要经过交手才可以得出结果的。   昨夜和降头师对战,开始的结果也是如此。自己得手了两次,赵三才得手了一次。这对他们这样的高手来说,高下已经明显分出来了。   但是随后发生的退却,却一下子让张振几乎丧失了对自己武功和判断的信心。眼前忽然出现一大堆那般可怖的东西,处于高手自我保护的本能他立刻选择了后退,但是在他前面,应该经受了比他更为恐怖境域的赵三却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一举博杀了那令人胆寒的降头师。   这一切要是方榕或者有些神秘的韩远山他们做到的,张振事后也不会这么拷问自己。但这一切却是赵三这么一个和自己一样,甚至在武功上还比自己逊一点的普通人做到的,这就不能不让他胸中那颗素来高傲的心有些难接受了。尽管他心中,也早已把赵三视为了朋友。   在另一方面,正因为他把赵三视为了朋友,所以他也就更不能原谅自己临阵而退的本能举动。因为即便是对降头师不甚了解的他心里也明白,昨晚那场匪夷所思的恶战,若不是不退的赵三悍然搏命的话,他们在场的众人十有**个个都会遭殃。   而就在那种时候,素来自认是超级高手的自己竟然可耻的选择了后退。这种新鲜,耻辱的感觉更是令他心里愧疚的无法入睡。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番愧疚和不安,他也才明白,自己心里,已经真正的多了一份以往并不曾存在过的东西,那就是友情。   所以几经辗转不能入眠之后,他干脆不睡了,跑来向赵三道歉。反正昨晚遭遇了那场恶战的众人之中,他是毫发无伤,最轻松的一个。   但是等他鼓足勇气道完歉,心里轻松了一些之后,却听到赵三说这其中另有原因,心情顿时又激荡了起来。如果真的是另有缘由的话,他心里的愧疚和不安就会减轻许多了。   “喏 ,这不是么?前几天去寨子的时候,韩老送的。”赵三现在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和感受,所以就很轻松的从上衣兜里掏出了韩老送给自己的麒麟璧。   “麒麟璧?这小东西真的有那么大的功效?”张振摩娑着手中沉甸甸的木片,顿时轻松下来了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抹好奇。   “嗯,真的有。起码当时我就觉得那些忽然出现的东西就被堵在了外面。”赵三微笑着点头,脸上根本看不出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如果这样的话…,三哥干脆咱俩今晚就去吧 ?”张振此时心头阴郁尽去,但在心里那种总想做点什么来弥补昨晚自己后退的感觉催促之下,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   “去哪?”赵三一愣,一时间不明白他说去哪里。   “省城啊,以前咱们顾忌着那些修行人不敢去,现在有了这东西,还怕什么?”说话的张振此时双眼中已经有兴奋的光芒在流转。   “你是说……”赵三猛然醒悟,顿时也觉得全身被一种颤栗似的感觉给击穿。他的双眼中也有奇异的光芒在闪动。   “嗯!现在他们又都不在,这么好的机会咱们怎么放过? 整天讨论来讨论去能讨论出个鸟来,还不如直接动手。”   一想到自己决定要去做的事情,自来到聊城后被这种平静憋闷了很久的张振再也没有了素来的阴沉,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兴奋了。   “这样怕是不妥吧?”赵三竭力强忍着心头的冲动,很是无力的企图冷静下来。可是他双眼中那闪烁的光芒,却已经将他的挣扎和动心袒露的无疑。   “嘿嘿!”张振罕见的笑了起来,而全身,已经在一种久违了颤栗中绷紧! 第七十七章 血杀   第十二集 第七十七章 血杀   “就是五毒降!”   从接近中午的时候看到罗发荣第一眼起,就已经在心里出现了的猜疑,终于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测试和辨别之后,被一脸凝重的韩远山给说了出来。   “七大绝降之一的五毒降?”方榕和吴冷泉一听,面面相觑的对望了一眼,知道事到如今,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没错,就是号称无解的七大绝降之一的五毒降。”精神气色比上次和方榕见面相比,好了不少的韩远山一脸凝重的说道这里,却忽然发现面前这两个人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既然他们知道罗发荣身中的是号称无解的七大绝降之一的五毒降,那他们自然也该知道自己并没有办法破解。但是为何他们的脸上却是一副如此奇怪的神色呢?不像是担心,反倒像是有些不自在?   “韩老,我记得上次你这里还有些合药用的石蜜是吧?”脸上带着无奈的样子,吴冷泉说着话,慢吞吞的从他随身带着的那个微鼓的包裹里摸出了一件物事。   “石蜜?”韩远山一愣,紧接着看到面前的出现的东西,心里一震,脸上也显露出和方榕他们脸上一样的表情,有些无奈的问道:“冷泉你会合它 ?”   吴冷泉轻轻叹道:“应该没问题,我见过合它的方子,隐约还记得。”   “嗯,那你稍等。”韩远山脸上还是带着那种奇怪的表情,很快从靠在土炕炕脚的木箱中取出了巴掌大小的一块紫黄色的东西,递给了吴冷泉。   “这就是石蜜 ?”方榕尽管心里因为刚才的无奈而很是不自在,不过当他看到这块紫黄色的东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这就是石蜜,其实不过就是蔗糖提炼出的一种糖晶而已。不过这种能被咱们用上的东西稍稍有些特殊,所以现在还被称为石蜜。”   吴冷泉一听方榕问,就知道方榕没见过这种被称为石蜜的糖晶的实物,所以就边解释边给他递了过来。   “嗯,这样看看就好,这样看看就好。”出乎他的料想,原本有些好奇的方榕往后退了退身子,竟然不想接过来看它。而此时方榕的脸上,出现的笑容也有些尴尬。   “呵呵方榕你这小子。”吴冷泉自然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笑骂着无奈的把手收了回去。   “嗯,冷泉啊,别说是他,连我都有些觉得难以接受,你要合药还是去西厢房那里合吧,我让韩二过去帮你,完了切记给我打扫干净。”   看到方榕有些尴尬的样子,韩远山微微一笑,自从见到吴冷泉拿出了那物事,知道面前的罗发荣有救的他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再者他自己心里也确实对即将要出现的东西有些恶心,所以也乘机落井下石。   “你们……,唉!”看到韩远山心情不坏的样子,吴冷泉竟也配合的做出了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摇头叹着气出去了。   方榕也心情大好,赶紧叫王富贵他们把依旧陷于昏沉的罗发荣也抬到了西厢房,然后安排他们回去了。   等他忙完这些,回到韩远山的正屋之后,看到韩远山正在等他。   看到方榕进来,韩远山忙招呼道:“来,先坐下来跟我详细说说昨晚发生的一切,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是落到何等的处境。然后再准备帮我准备法坛,合出的那脏东西尽管有用,但还是需要开坛施法的。”因为忙着处理罗发荣身上的降头,方榕他们还没顾得上跟他诉说发生的事。   “昨晚是……,结果最后就变成这样了。”等方榕从头到尾把昨天的事都细说了一遍后,方榕自己的心里却开始隐隐有些不自在了。   因为等现在安静下来重新一回顾,他发现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过于考虑自己安危合顾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自私了。   昨晚的河岸边上,几乎聚集了自己在聊城内的所有朋友,而在他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收到严重威胁的时候,拥有决定性力量的自己却只是想着自己的安危和得失,把最凶险的一面都交给了朋友,现在回顾的时候再仔细想想,如果当时要不是赵三奇迹般的突破,挥刀第二次砍下了那降头师的头,一旦等那家伙的头和身子重合到一处,大肆的施展出他那一身谁都不是很了解的降头术的话,恐怕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那家伙给干掉吧 ?   一想到这里,刚才只是隐隐有些不安的方榕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到了这会,他才完全想明白,昨晚的自己和这些朋友,是如何的幸运和侥幸。因为在昨晚的那场突然遭遇中,那实力忽然大增的降头师从头到尾,几乎就没能用处他最得意的降头术,否则,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被自己这些人解决?   “砍飞的头能自己接回去?莫非那家伙炼成了飞头降?”听他说完后,根本就没顾上注意他此时心情的韩远山琢磨了一会,忽然说出了他的判断。   因为在他所知的降头术中,只有一向被称为绝降中的绝降的飞头降才有可能拥有这样的能力。据说,修炼成飞头降之后,可以拥有不死之身,这一切正和昨晚那家伙的表现相符合。   “飞头降!”方榕一听这下,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自责得快抬不起头。   “傻孩子。不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身上背。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他该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做为朋友,赵三他们也有应该承担的东西。而昨晚,就是他们承担起了他们做为朋友的责任的时候。   你现在情况特殊,完全没必要自责。要是心里过意不去的话,以后做事的时候多承担起一些就是了。其实,你现在承担的东西还少么? ”   发现了他的不妥后,韩远山转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在心里的微微触动里,语气中充满了怜惜之意的他伸手抚上了方榕的头顶。   方榕心里一阵温暖,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有个事你的注意,以后不到性命攸关的危机关头,尽量不要施展玄武门那些东西。否则会很容易惹祸上身。”看到他重新振作起来,韩远山心里一宽,不过还是慎重地提醒了一句。   “玄武门不是已经被灭门好几百年了吗? 怎么还会容易惹祸?”方榕在点头的同时还是有些不解。   因为这些天来在他的了解中,发现被视为邪门的玄武门的术法其实除了有些冷僻和不太容易让人理解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恶毒或者邪门的地方,和自己知道的朱雀宗术法相比,最多只是在妖灵、阴魂的收摄和熔炼等方面涉入的比较深,其他的也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不能接受的地方,怎么会再过了两百年之后,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呢 ?   道、巫两个宗派之间的争斗,实质上已成为观念和行为方式之间的斗争,千百年下来,早没有什么可以遵循的道理来解释。再说你忘了让他们灭门的那个洪荒玺了么?   反正你记住,以后只要不是生死攸关的危机时刻,千万不要再像这次一样轻易施展玄武宗的密法。其实妖雷这种东西,咱们朱雀宗里面不是也有吗?干吗非要施展他们的呢?”   对于方榕的不解,韩远山也有些无奈,因为在他看来,这延续了数千年的道巫之争也是个很难理解的现象。   “我也是不得已才会用玄武门妖雷秘术的,因为以前我修炼咱们朱雀宗的雷法的时候,发现它会减弱我身上五凤伏魔印的力量,所以当时……。”方榕摸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无奈的进行解释。   “嗯,那倒也是。不过你以后还是尽量少用他们的东西就行。起码在你体内的天妖还没被你完全融化之前,尽量少用。”   韩远山也明白他说的是实情。毕竟方榕身上的五凤伏魔印封印天妖的重要性,对方榕来说,要比他施展玄门宗的术法可能带来的后果,严重得多。   “嗯!“方榕认真地点头,他很明白韩远山的担心。其实对他来说,不管是玄武宗的术法还是朱雀宗的秘术,一旦用上,就意味又有棘手的麻烦找上了门,能不用时自是尽量不用!   “现在来帮我准备开坛吧,这次既然上来了,就多住两天。五毒降既然被称为七大绝降之一,就算有了那脏东西,破解起来也不会是一两天的事情。”韩远山看到方榕理解了自己的苦心,整个人就轻松了不少,尽管他在提起那个脏东西的时候,心里还是微微觉得有些恶心。   方榕点头,他脸上也浮现出了那种微微有些恶心的样子。看来,他也又想起西厢房里,吴冷泉正在合的那个物事了。   “大哥,刚才文青来电话说,他和碧崖子马上就要到楼下,你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下去接一下?”   当漆黑的夜幕再一次笼罩住大地的时候,省城四海集团的总部大楼里,推门进来的老二一番话,打断了正倚窗而立的狂枭夏永忠的沉思。   “又请到了一个 ?老二,这是第九个了吧?”出乎老二的预料,此时的老大并没有马上动身的意思,语气中反倒有些罕见的倦意。   “嗯,这是第九个,也是他给我们名单上列出的最后一个。大哥,还是下去接一下吧,反正已经接了前面八个,即便是累,也不在这一个上。”稍一思量,老二便明白了现在的夏永忠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自从听了那茅山妖道丁若痴的蛊惑后,老大和自己可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化了大价钱请来那八个脾气古怪,形容可怖的老怪物之后,还没见他们做出点什么事呢,光是为了不让他们其中几个相互看不顺眼的家伙闹出事来,就已经让老大和自己都有了筋疲力尽的感觉。   整天面对着几个随手就可以将几个大汉变成六亲不认的杀星,或者是随便发张符纸出来就能在地面上轰出个大坑的怪物,而他们之间还动不动瞧对方不顺眼,随时会不顾场合的弄出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来斗法的时候,作为主人,夏永忠又怎能不头疼呢?   更何况他还是住在这人口众多的省城,并且还是一个被官方时刻关注着的帮会首领和集团领导人的时候,这种头疼不已的无力感自然更重。   特别是他根本对他们施展的这些东西根本不了解,而且颇多顾忌的时候,头疼与倦意来的更为猛烈。   而现在,除了要面对这样的八个怪胎和麻烦之外,还要再多上一个就连这八个怪胎都明显有些忌讳的人物,狂枭夏永忠现在的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在已经知道这些人这么麻烦的现在,还要咬着牙让文青代表我亲自去请他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希望他真的像丁妖道说的那样有用和不难缠,否则我真怕我会恼了。”   嘴里淡淡的说着看似有些无奈的语言,可是狂枭夏永忠的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这让一直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二身上,忽然有了些冷意。   嘴里淡淡的说着看似有些无奈的语言,可是狂枭夏永忠的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这让一直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二身上,忽然有了些冷意。依稀感觉到站在面前的依然是昔日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狂枭。   “走吧,下去接他,估计马上就要到了。”说完那番话后,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的夏永忠径自往门外走去。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耐心和精力已经快被消磨殆尽的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决定,既然现在要请的人都到起了,那么自己对那不知现在在何处的血夜凤凰也就没必要太多的顾忌了,很多事也该准备进行了。   “吱!”   随着这一声轻微的刹车声,一辆黑色的高级小轿车穿破深沉的夜幕,停在了灯火明亮的四海总部大楼的门庭前。   还没等车完全停稳当,一脸笑容的狂枭夏永忠就快步从身边众人的拱卫中穿了出来,一马当先的往台阶下的车子迎了过去。他身后,同样一脸笑容的老二和一些手下,陪着八个着装打扮明显和身后这座充满了现代化气息的大楼格格不入的人,都尾随着他向那车迎去。   车门刚刚打开,此时一脸笑容的夏永忠距离车还有两步,而他身后,尾随着他的那群人距离车有五步,离他还有三步。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刀光就像闪电一般,从门庭的房顶上一闪就到了夏永忠的头顶,还没等他抬头,冰冷的刀锋之上激扬的杀气就已经让他的头发纷扬了起来。   快,实在是太快,等他意识到有人刺杀的时候,刀锋已经斩断了一丛竖立起来的头发,而脑门,已经在冰冷的杀气侵袭下,出现了一片空白。   人群大乱!   “敕!”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要命关头,刚打开车门的汽车内忽然响起了一声沉雷似的厉喝,随着这声大喝的响起,半空中已经处于必杀位置的刺客整个人好像忽然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拨了出去一般,就那么硬生生的不落反升的往夜空中翻飞了出去。   “中!”   就在劫后余生的夏永忠还没从脑际的空白中回醒,也没等乱作一团的众人奔到他身边的同时,伴随着再次回荡在门庭签的这声巨喝,一个奇快的矮小身影就已经在众人眼花的瞬间站到了夏永忠的身边。   几乎就在这个中字的厉喝出现的同时,手舞足蹈像个大鸟一般在空中翻飞的刺客全身忽然一顿,紧接着半空中又闪起了一道绚烂的有些过分的刀光。   “刷!”   随着那绚烂的有些过分的刀光的闪动,半空中清晰的出现了一声类似布匹被撕裂的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刚刚在半空中忽然顿了一顿的刺客很快就往地上落去。   “咦?”微带惊讶的咦字出口,刚刚从车里出来后站在夏永忠傍边的矮小人影就像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忽然凭空从夏永忠身边消失,等他再出现,人已经到了刚刚落地的刺客身边。   “呜!”就在他刚刚出现的瞬间,彷佛从恒久以前就等待在那里的奇异刀光再次有若本雷一般的出现,绚烂到有些诡异的刀光这次伴随着它发出的凄厉清鸣转眼就到了他的面前。   “蓬!”的一声巨响后,瞬间黯淡了的刀光迅速倒飞,在落地后毫无规律的摆动了几下之后迅速消失在街边的黑暗之中不见。   而赤手空拳硬接了刺客一刀的矮小身影这时也从触电般的飞退中站稳了身子,灯光的照耀下,吐出了一口长气的他,苍老的面颊上忽然出现一缕艳红,这才迅速恢复原本的颜色。   而另一面,几乎就在这忽然出现的矮小身影和那刺客手中的长刀硬生生交击的同时,夏永忠身后的门庭前,又是一阵突然的骚乱。   而这一次,忽然出现在混乱的人群中的,是从天而降的一大片白蒙蒙的东西,转眼之间,本来就乱成了一团的现场更是平添了无数人的咳嗽和叫骂声。   “啊!”就在众人的咳嗽和叫骂声里,一声凄厉的惨号猛然从人群中响起,而与这凄厉的惨号声同时出现的,是一道鬼魅般迅速往黑暗中投去的人影。   只是这次,这个黑影走的并不若他的同伴那样顺利,一白一青,两道恍若冷电般忽然出现的光华转眼就追上了他的背影。   忽然闪身的他躲过了第一道,却被第二青色光华击中了左肩,巨大的力量顿时就他的整个身子带飞了起来,转眼之间就摔在了马路对面的墙角里。   而几乎就在那两道光华忽然出现的瞬间,被飞扬的石灰包裹着的人群里已经窜出了两道人影,怒鹰般腾空往马路的这边扑来。   只是鬼使神差一般,就在这两条怒鹰般的人影刚要掠过马路中心半空的时候,恰好有三辆疾驰的夜车冲了过来,而第一辆,正好一头栽在被那刺客闪过的第一道白色光华在马路路面上击出的那个大坑里。   “轰!”   随着这声巨响,飞驰的小车猛的腾空翻起,正好拦住了那两道人影的前方,紧接着又重重的砸向路面,在马上划出一连串火光之后,又被随后而来的那两辆夜车撞上。   紧接着就是接连响起的两声爆炸和冲天的火光,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发生的巨变,一下子就让勉强避开了腾空而起的小车碰撞的那两个人影,和紧随他们身后窜出的另外几个黑影都陷入短暂的失神之中。   而在他们身后,刚刚从这一连串突兀其来的刺杀中醒过神来的夏永忠也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的一切,一时间大脑也是空白一片。   刚刚救了他一命的那个矮小苍老的人,此时却蹲在夏永忠的身后,用一手紧紧贴着软成一团的老二的胸前,并不被周围的这一连串变故引开心神。   等神魂入窍的各人追到马路对面时,除了地上的一滩血迹,墙角的暗影处那里还有刺客的身影?   但午夜的省城,却因为四海总部门前再次发生的暴力事件而苏醒了几分。   而此时,也正好是依靠着苍龙真人刘不愚不断提供的消息,尾随着降头师卡迪沙的后尘的杨冰和孟胜蓝他们刚刚登上来省城的飞机的时刻。   风暴的雏形,隐隐的已经开始显露出来了。   拂晓,当面色惨白的赵三和奄奄一息的张振被抬到韩家寨的时候,方榕才不过刚刚从他每天凶险的熔炼中回醒过来。   “我的天!”当一脸震惊的方榕听完脸色惨白的赵三说完前因后果后,就连对这老天一向没抱什么好感的他都忍不住喊起了老天。   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前一晚刚刚遭遇过降头师的突袭之后,自己这边仅有的两个没受伤的人转眼之间也变成了伤号。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时显得冷静自若,像个大哥一般关照着自己,鼓励和引导着自己的赵三竟然在心底里这么支持张振的那个略显疯狂的建议,竟真的利用自己和罗发荣不在,而他自己和手中的屠刀有了小小突破的现在,跑去省城进行了这样危险的刺杀。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责备吗?面对奄奄一息的张振和脸色惨白,明显受了内伤的赵三,自己实在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赞同吗?在面前这种鲜血淋漓,代价惨重的结果面前,此时的方榕也实在没那个心情,再者他此刻清醒的理智也让他没有那样的心境。   所以他在惊呼了一声老天之后,陷入了无语的境地。   而另一边,配合着一脸憔悴的吴冷泉处理奄奄一息的张振身上伤势的韩远山,听了赵三的刚刚的那一番话,脸上也失去了平日的淡然和镇静,苦笑着摇头不已。   赵三和张振不是方榕,所以即便是他也只能苦笑着摇头。   而他身边,绷带吊着一条胳膊,只能用另一只手灵巧的处理张振肩膀上巨大伤口的吴冷泉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大滴大滴的汗珠不停的从他额头上滚落。   也难怪他这么吃力,身上本身有伤的他白天又要合那恶心的物事,又要想办法不停的用医术镇压罗发荣身上所中降头的发作。到了半夜,好不容易将服下了那物事的罗发荣移交到韩老的手里,可没过多久又要不停的给破了降的罗发荣视情况用药。   最后罗发荣睡了过去,他也总算能躺下休息一会了,可还不到两个小时,赵三和奄奄一息的张振又来了。   这一忙又是大半个小时。终于,就在赵三说完后不久,张振身上那巨大的伤口基本被他处理妥当了。   “吴老,张振他怎么了?”看到满手是血的他开始洗手了,几乎奔忙了一整夜的赵三这才敢开口问他张振的伤势了。   “应该是被极厉害的法器给击中,还好中间没耽搁,直接送到这里来了,要是送到医院的话,他死定了。”冲洗干净那只手上的血迹之后,筋疲力尽的吴冷泉也没客气,一屁股瘫在八仙桌边的凳子上,长出了口气后,这才冷冷的说道。   此时同样筋疲力尽的赵三听了这话,整个人松弛了下来,不过,随即他又在房间内众人责备的目光注视下,心虚了起来,低着头,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抱拳说道:“方榕,对不起,这事是我鲁莽了。韩老,吴老,对不起,让你们跟着受累了。”   自从听了他说的那些话后,一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方榕一看他现在白着脸,拖着同样不大妥当的身子还给自己这些人道歉,他也猛然醒悟了,赶忙站起来扶住赵三:“三哥,当方榕是兄弟就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你们这不也是为咱们大家才做得这些事么?你赶紧上炕上去躺一会,有话咱们明天再说也不迟。”   “嗯,那我就去躺一会。”赵三此时也真得快撑不住了,不过临上炕之前,他还是再问了一句:“对了吴老,张振他的左手不会残废吧?”   “不会,伤他的法器正好从肩骨的下方穿过,没伤到骨头,伤口失血也不是很多。我前面说他危险,是指法器上的真气留下来的后患。现在他体内的真气已经被韩老解决了,休息几天就会没事。”   也许是已经身上的倦意被缓过来了一些,也或许是赵三诚恳的道歉趋散了他身上的乏气,吴冷泉这次开口,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那我就放心了。”说着话,原本还能勉强站立的赵三身子忽然一软,倒在了身后方榕的怀里。   早有准备的方榕一把揽住他倒下的身子,而另一只手已经贴上了他的背心。   “已经开始了么?”   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这几个年轻人,在土炕的另一边,默默盘膝而坐的韩远山心里问着自己。   是啊,真的已经开始了么?   “榕哥!榕哥!”迷迷糊糊中,耳边忽然响起的两声惊叫一下子就把小蒋从浅睡中给惊醒了。   “榕哥!榕哥!”刚爬起身,身边又传来了林晓菡带着哭音的呼叫声。就在心头忽然闪过的一抹浓浓的酸楚中,她伸手使劲推了推还在梦境里小林。   “晓菡,晓菡!醒一醒,醒一醒!”   “榕哥,你没事吗?吓死我了!”被她摇晃着的小林在迷迷糊糊中,伸手一把紧紧抱住了她的胳膊,嘴里还继续说着梦话。   “晓菡你醒醒啊,你做噩梦了!”无奈之下,她只能用另一只手使劲拍着小林的胳膊,这才算把小林给弄醒了。   “莲姐,干吗推我? 天亮了么?”满身是汗的小林一睁开微红的双眼,迷糊着就要爬起来。   “你刚做噩梦了,所以我才推醒你。没事吧?”小蒋看她的反应有些异常,便又轻轻的推了她一把。   “我做噩梦了?没有吧?怎么我一点都不记得?”小林揉动着微红的眼睛,在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中否认到。   小蒋看她不承认,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没有最好,现在离天亮还有点时间,再睡一会吧。”   两人在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中先后背靠背躺下,半晌无话。可快慢不一的呼吸声却在重新出现的寂静中出卖了她们了,两人谁都没有再睡着。   慢慢的,就在第一线晨光透窗而入的同时,心中百味纷呈的小蒋耳边又清晰的出现了小林的低低的啜泣声。   在小蒋以为自己幻听的犹豫中,低低的啜泣声很快就变成了明显的呜咽声。听到这呜咽声,柔肠百结的小蒋心中忽然怜意大盛,一转身从后面紧紧搂住小林不住耸动的肩膀,低声劝道:“好妹妹,如果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那样心里会舒服点。”   话说的最后,连她自己的眼眶中,都忽然充满了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泪水。   “莲姐!”听了她的这话,原本把脸半埋在枕头里呜咽的小林再也忍不住了,在呼声出口的同时,她猛地转身搂住小蒋,大声地哭了起来。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此时小蒋心里百感交集,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想想当初两个人在逐渐了解到对方榕的情感后,为了不伤害到彼此之间姐妹般的感情,异想天开的商量出的那个逼榕哥表态的君子协议。再想想自己两人现在面临的尴尬处境,小蒋的眼泪也忍不住像水一样哗哗的流了出来。   现在自己的这份感情已经被榕哥当面婉拒,可等待小林的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对于这个问题,小蒋在哀怨之余经常在想。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尽管方榕在婉拒她的时候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可是在她的感觉中,等待小林的恐怕还是和自己同样的结局。   同时,她知道,小林自己每时每刻也都在想这个问题。但是很显然,小林她自己的推断和自己的预感几乎一样。所以她才会用不停的躲避来阻止方榕亲口说出这个答案。所以在白天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她才会在噩梦中呼喊方榕的名字,所以她才会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默默的哭泣。   因为她和自己一样,年轻的心还是承受不了这份酸楚的情伤啊。   榕哥,你的心也太狠了吧 ?   透过朦胧的泪眼,默默哭泣着的小蒋凝视着洒落在窗户上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第七十八章 破绽   第十二集 第七十八章 破绽   “师尊,降头师卡迪沙死在聊城了!”   透窗而入的黯淡晨光里,流云一见自己的师尊,就把自己带来的消息中,最重要的部分说了出来。   “这么快?”刚刚在椅子上坐稳的刘不愚明显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方榕?”   “不全是,他在和方榕交手受伤后,死在聊城的一个混混头赵三手里。”   “死在一个混混头手里?”刘不愚的眼睛猛地绷圆了。这消息要比他刚听到降头师卡迪沙这么快死了还要令他不能相信。   “是,就是死在了一个混混手里。别说现在师尊您不信,就连亲眼看着他被砍下脑袋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嗯,你坐下详细说说经过。”最初的惊讶过后,深知弟子不可能欺骗自己的刘不愚恢复了常态,挥手示意流云坐下说话。   “闲云你也坐下听听。”紧接着,他又叫住了刚要退出去的闲云。在自己的众多弟子中,这个平时话不多,但能力最出众的闲云最得他信任。   “那天,卡迪沙偷袭杨冰不果,被灵达喇嘛他们给惊走后,弟子跟着他一路到了聊城。哦,对了师尊,弟子这里还剩下两张您赐下的神风符没有用。”说着话,流云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黄符纸恭恭敬敬的奉到了刘不愚的面前。   “不用。这两道符你和闲云一人一张分了吧,这两天都辛苦了。”刘不愚摆了摆手,没有接。   “多谢师尊赐符!”两个惊喜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刘不愚面前响起。很快,那两张薄薄的黄纸就被俩师兄弟喜滋滋的收进了怀里。   “弟子跟着一路到了聊城之后,却发现他并没有按师尊的要求去直接找方榕,而是给那个方榕身边叫罗发荣的中年人下了一个降头,好像还弄了些什么其他的古怪,结果那个罗发荣忽然就冲出聊城宾馆,一路往河边去了。   我跟着他们来到河边之后,那个方榕马上就发觉了那个罗发荣的异常,结果两个人就斗了起来……。”   一口气把自己看到的全都说完之后,流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两天可把他给累惨了。不过想想怀中的那张神风符,这一切的辛苦就又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要知道这神风符可是在龙虎宗千百人里,只有掌门宗主和自己师尊才能勉强炼成的秘符,这次要不是为了跟踪那倒霉的家伙,怎么可能有一张踏踏实实的落进自己怀里?   “笨蛋!”   听完流云的诉说,还没等陷入沉思的刘不愚发话,一直在傍边默默不语的闲云嘴里却崩出了这么简短的一句。   “呵呵,那家伙果然是笨蛋。”刘不愚这时也呵呵笑了起来。自从那一天暗用阵法,从他那里剥去了孙子修炼所需的一些东西后,降头师卡迪沙在他严厉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负累,要他去聊城,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废物利用的一个意思而已。   现在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弟子说的有趣,所以刘不愚也呵呵笑了起来。基本上,如果不是闲云后面说出的那些话,降头师的意外之死也就很快就会在他的记忆中变成了过去。但是,似乎冥冥中真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推动着一些什么似的,闲云又说话了。   “师尊,弟子刚听流云说那个方榕发出妖雷的时候,念出的那个雷诀似乎有些古怪。但是弟子愚鲁,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这是那家的法决,还请师尊予以指点。”   “雷诀有些古怪?”刘不愚觉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遍,眼神慢慢凝重了起来:“确实有些古怪!流云你再仔细说一遍出来听听。”   “日洗身,月炼形。弟子魂魄……,玄武惊雷!弟子记得他当时发雷的时候就是这么念的。咦,他不是巫门朱雀宗的弟子么?怎么用的不是朱雀宗的雷法?”重新复述了一遍的流云现在也发现不对了。   “玄武惊雷,玄武惊雷!啊,我想起来了,玄武宗的惊雷诀!”反复默念着这古怪雷诀的最后一句,闲云在刘不愚和流云还在苦苦思索的忽然惊叫了起来。   “惊雷诀?”刘不愚的眼睛忽然眯起,眼帘后的眼神凝结的有若实质。   “没错就是惊雷诀!弟子想起来了,很早以前在龙虎山的时候,听掌门宗主和来访的茅山宗主纵论诸派雷法的时候提起过。师尊您忘了,当时您也在场的。”此时的闲云沉浸在疑惑得以解开的兴奋中,丝毫没留意到刘不愚眯起的眼睛几乎要闭上了。   而此时的流云,也沉浸在对自己师兄境域和博学的羡慕中,根本没注意到刘不愚此时的异常。   “惊雷诀!玄武门!嘿嘿!”   努力的平复着胸口瞬间因这个消息而激荡起的气机,眯着眼睛的刘不愚暗颂了三遍清心诀,这才把脑海中的波澜给平息了下去,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能好好利用,那还真是有些对不起这瞎了眼的贼老天啊,哈哈!   眨眼之间,一个几乎再也找不到破绽的计划瞬间在刘不愚狂喜的心头产生。这下,他对孙子所有的打算都可以实现了,嘿嘿!   一旦有了明确的目标,刘不愚便马上雷厉风行的操作了起来,就看他忽然一睁眼,一脸严肃的对面前的两个弟子说道:“惊雷诀,此事非同小可,没想到那个方榕竟然是玄武门的余孽!要不是闲云提醒,差点让他给溜了过去。闲云你博记强闻,为师现在赐你《九九洞章》一部。你要潜心修炼,争取在三个月内突破眼下的修为瓶颈,有信心么?”   “多谢师尊赐书!”闲云顿时大喜,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偶然间的发现,竟然能得到师尊这么的重视,要知道这部九九洞章可是师尊秘藏的九大修行法决之一啊。   “你自己用心修习,别让我失望。现在你去叫明原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把书交给激动不已的闲云后,刘不愚的目光转向了一脸羡慕的流云:“玄武门余孽现世,此事非同小可。流云你再辛苦一趟,马上替我把这个消息禀告给掌门。出去的时候顺便让静云,红云两人进来见我。”   “是,师尊。”流云答应着,却没有移动脚步。   “怎么还不去?哈,等你回来,我也会把先天古道图赐给你们三个的,你还不赶快去?”此时心情大好的刘不愚以为流云是羡慕闲云,所以才磨磨蹭蹭的也想要点好处,所以没等他开口,就先笑了起来。   “多谢师尊!”流云被这意外之喜震的满脸泛光,极快的谢过师尊后,他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师尊,弟子刚才是怕掌门师伯问起消息的来源,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才……”   后面的话流云打住不说了,他知道自己的师尊比他自己还要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否则,他也就不会这么多年来,带着自己这些人住在这里,而不是龙虎山上了。因为实在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让山上的同门和掌门宗主他们知道了。   “嗯,是我疏忽了,等我写信直接给掌门吧。你现在出去叫静云,红云两人进来一起等我。”刘不愚这才知道自己的弟子刚才在犹豫什么,他稍一思量,便有了解决的办法。   “明原,你跟我来!”   半个小时后,目送三个送信的弟子下了楼,刘不愚的目光这才落到了一脸不耐烦的儿子身上,不过这次,他反常的没有并没有拿脸色给这个和自己别扭了一辈子的儿子看。   “你这是要带我去那里?英奇呢?你把他弄哪去了?叫他出来见我。”   尽管心里对刘不愚今天的态度微微有些惊讶,但是刘明原依然还是没办法完全把面前这个老男人当当作自己的父亲。   “嗨,你不开口我还给忘了。”至今还沉浸在自己刚刚的计划中心情大好的刘不愚被儿子这么不客气的一问,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疏忽。就见他嘿嘿一笑,手一挥,跟在他身边的刘明原就觉得自己的喉咙那里一紧,说不出话来了。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记住,你要做的,就是小心的跟着我走,小心的看,一路上千万不要弄出什么声响,有什么话等上来了再说。能做到吗?”   根本无视他愤怒的眼神,挥完手的刘不愚只管脸色一沉,用有些阴森的语气在他耳边低声说到。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这是数十年来,这个老男人第二次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口气背后那渗人的冰冷。在心头突如其来的慌乱间,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三分钟后,他跟着面前的这个老男人来到了他从没来到过的地下室。在经过颇长的,迷宫似的廊道和十几个房间之后,他终于来到了这可以称之为迷宫的地下室的最深处。随着一扇巨大的厚实木门被无声的缓缓推开,他看到了自己五天来没有任何消息的儿子。   他的眼睛一下子绷大了,从胸腔里迸出的惊呼声猛地卡在了喉咙的深处,顿时憋的他脖子都红了。   就在此时,他肩膀上忽然压上了一个彷佛比泰山还要沉重的大手,让他的全身瞬间失去了任何挣扎的可能。紧接着,老男人那低低的声音很突兀的就在他脑海中响起:“放松一点就不会那么难受。”   闻声的同时,他身子的大手消失。他惊恐的回头,看到的是老男人闪动中奇异光芒的眼睛,而现在,这双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在他后方密室中的儿子身上,彷佛就当他根本不存在。   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句话不是自己听的而是直接响在自己脑海里的,但是这一切,都还比不上刚刚看到的儿子身上的那一幕更令他震惊,所以他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到了密室中的儿子身子。   他差点又惊叫了起来。   硕大的密室中,被猩红如血的无数线条勾画成的一个巨大图案的中间,那一个用黑白两个颜色勾勒出的八卦图的中央,全身**的儿子此时正平躺在距离地面一尺左右的空气里,全身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奇异光芒,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不停的旋转。   儿子的眼睛紧紧闭着,可他**的身子上,全身一片猩红的肌肤下面,却又有东西随着身上不停散发出的各色光芒而此起彼伏的活动着, 一直都没有停止。   而就在儿子躺着的八卦图的周围,那猩红如血的无数线条勾画成的巨大图案里面,此时同样有无数猩红的淡淡光影在盘旋,那无数像极电影中孤魂野鬼般模样的猩红色淡淡光影每旋转一圈,就会在密室中隐约回响的凄厉悲号中幻化成星星点点的赤红色光球隐入平躺着的儿子眉心处不见。   巨大的密室中,古怪诡异的阵图之中,自己的儿子就那么悬空平躺着,一圈一圈的转个不停,似乎永远都没有停下来的一天。   最初的震惊和惊恐散去后,刘明原霍的回身,瞪的比牛眼还要大,红的似乎都要滴出血来的双眼瞪向刘不愚。此时,他脸上的肌肉已经在痉挛着扭曲,而微微颤抖着的双手,也已经握紧了拳头。   现在,他马上就要听这个老不死的男人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不是他就是自己。   刘不愚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儿子现在的反应而有什么不快,在他的眼里,像儿子这种只知道追求金钱和名利的凡夫俗子,是不可能明白眼下的孙子正在发生的变化的。   “跟我来!”刘明原的脑海中又突兀的响起了面前这老男人的声音。不过这次他丝毫没有犹豫,扭头深望了诡异环境中安然躺着的儿子一眼后,跟着已经往外退去的老男人走了出去。   巨大的厚重的密室门又被无声无息的关上了。一切,似乎又归于寂静。   “啊!”   高声惊叫着,一身臭汗的罗发荣终于从那个他似乎永远都无法逃离的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急促的喘息着,他目光中的迷离逐渐被清明所代替。   疼!全身上下几乎每一个地方都在发涨,都在刺痛。特别是脑海深处,那里面就像隐藏着一个如同刺猬一般的怪兽一般,他只不过刚想弄明白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思考就已经让那只怪兽活跃了起来。顿时,难以忍受的大范围的刺痛,就像连脑袋都要刺穿一般的君临了。   涨痛的眼珠就在这突然君临的剧痛面前给他眼前带来一阵阵的黑暗和眩晕,像是灌满了砂子的喉咙在这一刻也憋涨的几乎要令他窒息。而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缝里就像灌满了会膨胀的毒汁一样,涨痛的令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控制。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带着清冷的气息抚上了他的脑顶。随着这只大手的出现,一股冰凉凉的清流就像炎炎夏日中忽然出现的小溪,所到之处刺痛迅速的减弱,乃至消失。   很快的,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刚开始缓慢而此时已经快若闪电的冰凉清流已经在他体内转了三圈,最后又重新凝聚在他的脑顶处刷的一下化成了无数清凉的感觉,消失在他的身体和意识之中。   恋恋不舍的等最后的那一丝清凉都消失了之后,恍若做梦的罗发荣这才重新睁开了他的眼睛。   眼前,是方榕那张带着温暖笑意大脸。而方榕的身后,还有赵三关切的眼神和吴冷泉那张明显松了一口的脸。目光再转,韩远山瘦长的身影出现也出现在眼前。   他忽然愣住了。   “感觉好些了么?”方榕问话的同时,吴冷泉的手已经搭上了他脉门。   “好多了,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大脑还没从刚才的震动中恢复过来。   “这里是韩家寨,你中降头了,难道忘了?”脸色有些苍白的赵三笑嘻嘻的跨坐在炕沿上。   “对,我又中降了!”降头这两个字瞬间就让罗发荣的脸上线条痉挛。因为此时,恐怖的记忆一下子就像潮水一般的满过了他的心头。   而刚刚因为剧烈的刺痛后,因为忽然出现的冰凉清流带来那种无法言语的舒服,以及和他看到韩远山关切的望着自己时,给的他心里所带来的震撼瞬间就被这记忆敲成一地粉碎,转眼了无踪影。   “呵呵罗头放心吧,现在已经没事了。”方榕温和的笑了笑,伸手轻拍着他缩成一团的肩头给他宽心。   “那那个降头师呢?”他心里一松,又被顿时席卷了全身的无力感给折腾出了虚汗。   “被三哥给干掉了。从此罗头你就可以放心了。”方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只不过他只听清楚了前面的一句,因为心里彻底放松了他的瞬间就昏睡过去了。   “罗头你醒了?来喝点参汤,刚熬好的。”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房间里只有方榕一个人盘膝坐在他的身边。看到他醒来,方榕笑着从炕前的炉台上拿过了一个小碗。   “辛苦你了小方。”   罗发荣就着方榕喂过来的小汤勺喝了两口微带辛辣的参汤,心里一阵感动,语气中都带上了哭音。这种明显失控的情感表现与他来说,很是罕见。当然这也和他现在的身体虚弱有莫大的关联。   “我辛苦什么啊,吴老和韩老才辛苦。”方榕笑笑,准备继续喂他。   “这次又是韩老和吴老救我的?”罗发荣示意不喝了,挣扎着半坐起来问道。   “嗯,还有三哥和张振也有份救你。”   “张振也会救我?”心情激荡之下,罗发荣说话有些口不择言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上次在方榕咆哮聊城的时候,张振就曾帮过痛苦不堪的他。在生死一瞬的关头,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点已经在淡化掉的旧怨而不救他呢?   “嗯,他也有份救你。”方榕点头,紧接着就把这两天来发生的许多事都告诉了他。   “天,他们的胆子还真是大。”等他听完方榕的诉说之后,眼睛都绷的快要掉出来了。   他没想到在自己昏睡的这一天一夜里,他们居然真的去当了一回刺客。再一次,他心底里对自己这些合作伙伴的可怕程度有了更深的了解。   “是啊,他们不但去当了一会刺客,而且三哥看到你和张振回醒后,他又去下山去了。”一直温和的微笑着的方榕说道这里时,脸上的笑容里有了几分无奈的味道。   “三哥又下山去了?你不是说他受内伤了么?”罗发荣不太明白赵三下山去干什么,不过他却留意到了方榕笑容里的无奈,就隐约有了不好的感觉。   “嗯,他的内伤痊愈还需要调理两天,不过他坚持要乘这几天四海那边的混乱,准备把第一批卤虫给运出去。所以他直接下山去准备了。”方榕一想起中午的时候赵三的坚持,他的心里也开始着急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还不赶紧下去帮三哥,在我这里蘑菇什么啊?还不赶紧下山去?”罗发荣尽管身体虚弱,但是脑袋可没秀斗。他一看方榕眼底里的焦急,马上就明白方榕是为了照顾自己,才没能陪着赵三一起下去。所以他马上也有些急了。   “罗头,那我就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两三天后就能完全恢复了。桌上的壶里有水,我已经吩咐过韩二,等下他会过来帮你擦洗一下身子。其他的罗头你就自己担待一点。”方榕一看他也确实没什么大碍了,所以也没在客气。   其实前面罗发荣再度睡过去的那会,方榕就已经知道他除了虚弱一点以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当时一来因为用那东西破降是第一次,谁都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需要像他或者韩远山这样的人留着以防万一。   但是现在的方榕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韩远山再去为了任何他自己也能做到的事情而消耗他的精力。尽管这次见到韩老,他体内状态又奇迹般的有了连方榕都探不明白的变化。但是自从上次见识过韩远山衰弱的样子后,方榕是已经打定了这个注意的。   前面罗发荣中降又来找韩老,是因为他和吴冷泉即便是有了那物事都没办法完全破解五毒降,所以只有上来在麻烦韩老。但是现在防备着守护罗发荣,他自己就可以做到,所以尽管心里有些着急,但他还是坚持着让自己留了下来。   再者,另一方面,方榕之所以会耐着性子留下来照顾罗发荣,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对屡次中降的罗发荣也稍稍的有些歉意。他觉得罗发荣这一次中降头,和他自己的两方面的疏忽大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方面,明明前些天韩老和吴冷泉他们事先就提醒过自己要防备这个降头师,可自己却因为那降头师父一直没出现,又因为在他们色变的那天晚上,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而从潜意识里就放松了警惕。   因为他忘记了一个基本的道理,那次韩老和吴老他们之所以有感应,那都是因为他们本身之前就已经和那降头师斗过法交过手,所以才能在特别的时候有那种特别的感应。但是他自己却并没有和那降头师交过手,所以不会有任何的感应。   这是第一个大疏忽。   第二个大疏忽,就是因为他自己以为已经给过罗发荣一块白虎宗巫师莫亚送的小东西。有了那东西之后,罗发荣中降之前自己就会有感应。可是他却忘了那东西本身并不是他祭炼出来的东西,当距离超过一定范围后,他根本就感应不到那东西发出的那种微弱警讯。   再者,当遭遇到像这次这样,已经修练成了飞头降的降头师所下的厉害降头,就像罗发荣中上的五毒降这种绝降时,那东西所能发挥出来的防护功能几乎就可以被忽略不计。   正是因为他有了这两大疏忽和一连串的大意,所以才造成了罗发荣再度中降的结果。而就是这个结果,就成了促使方榕耐着性子留下来照顾他的另一个理由。因为只有这样,只有他能真正确认罗发荣没事了,他才能放心的离开。   因为在他自小所受的教育中,做人做事求个自己心安,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条。   “咳!小方你真是越来越罗嗦了,我这么大人还用你这么像哄小孩一样的吩咐么?赶紧去吧,注意安全,小心四海那边的人来报复!”   罗发荣可不知道他留下来守护自己的时候心里有这么的想法。现在他只是觉得一颗心被一种温暖的感觉包围着,让他不得不用这么一种笑骂的方式把这中感觉发泄出来。   被他笑骂的方榕摸着鼻子一笑,转身出了房间。   “嗯,被人关心着的感觉真好!”房间里的土炕上,罗发荣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而与此同时,韩家寨通往外界的山路上,整整三百个背着硕大背包的健壮山民在苍苍莽的群山之间形成了一条长龙,正在一刻不停的往同一个目地,聊城赶去。   再说从中午就离开了寨子的赵三,等到浑身汗津津的他回到宾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他的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半。   等他迅速涮洗了一下,准备出门去忙的时候,却被闻讯赶来的达叔堵在了门口。   “达叔找我有事?”尽管从上次谈崩后,两人之间已经再没有任何温情可述,但是起码的礼貌赵三还是有的,微笑着,他伸手虚引,想请达叔进屋。   “不必客套,我来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走。”比以前明显苍老的达叔硬梆梆的不领情。   赵三见点了点头,他也懒得再装什么客气。   “昨晚到现在之前的这段时间,你人在那里,都做过些什么?”达叔问话的时候,双眼盯紧了赵三的眼睛。   “我在韩家寨,怎么?”赵三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在震惊之下露出了破绽。以往自己那里这么回答过问题?   心里忽然一股无名火气,他双眼一瞪 :“这算什么?”   果然,达叔双眼一亮,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就算是这个月取保候审的备案好了。”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廊里只留下满口苦涩的赵三恨恨地瞪着他背影,好半天都没动一下身体。   五分钟后,当近来很少来宾馆的小蒋和小林踏进走廊时,就看到一个轮廓很像赵三的男人静静的站在走廊的尽头。   远远望去,午后透窗而过的阳光散落在那个男人身前,让此刻站在光线阴影里他带给小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随着距离的拉进,就在她看清楚那个男人正是赵三的时候,一直徘徊在脑海中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变的无比清晰。   明明他的人就站在明媚灿烂的阳光下,可你从他的身上却只能感觉到比寂寞的冬夜还要冰凉的孤寂和冷漠;他的人明明就站在那里,可在你的感觉里,他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这是一种以往她只在方榕身上领略过的感觉,但是今天,就在这阳光灿烂的现在,她却意外的从另一个男人叫赵三的男人身上感觉到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苍白,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也已经有些沉重了。确切的说,她已经想拉着林晓菡转身离开了。   但是现在,她的这种感觉她身边的林晓菡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还没等她把这个摇摆不定的念头变成现实,看清了赵三脸色的小林就惊讶的开口了:“三哥,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差,别是生病了吧?”   脸色苍白难看,神情阴冷憔悴的赵三好像被忽然被小林这一声给惊醒了,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个微笑:“我没事。小林你们上来有事 ?”   伸手把还想说话的小林往自己身后一拉,小蒋也颇为勉强的在脸上挤出了个笑脸:“小林早上接到她父亲的电话,说卤虫的买家找好了。不过人家要求尽快提供四吨的样品,所以我陪小林上来找榕哥给说一声。早上你们都不在,所以现在又过来了。三哥,榕哥在吗 ?”   “方榕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那交给三哥也是一样的,小林。”小蒋有伸手拉了身后的小林一把。   “三哥,这是我记下来的东西,相关的一切都在这上面。”小林这会也发现赵三的心情不是太好了,所以很快把手里的纸条交给了他。然后迅速和小蒋告辞走了。   本来,今天拉着小蒋陪自己来找方榕,除了要把父亲传来的信息传达给方榕之外,还想尝试着直接面对方榕一次呢。   可是结果……   闷闷不乐的离开宾馆的小林和小蒋不知道,她们离开后,赵三又在那灿烂阳光的光影里陷入了漆黑冰冷的魔域!   天地一片寂静。   湛蓝星空笼罩下的苍莽群山之间,只有方榕时隐时显的身影在蜿蜒的山道上如箭般飞射。   天地一片寂静。就连本属于这山野和晚夏的虫鸣蝉唱声也停止了它们的喧哗。只有方榕箭一般飞射的身影划破空气的轻鸣,在这寂静的天地间留下了一点点声波的痕迹。转眼之间,这痕迹也在这片反常的寂静中消失殆尽。   君临在这片苍莽山野的,只有一片寂静。   加速,加速,再加速。就在怒箭一般只管往前飞射的方榕把第一百一十三座山峰跑在脑后的时候,零星的灯光告诉他,韩家寨到了。   “方榕?”当他忽然幻现在已经当门而立的韩远山面前时,韩远山心里明白,自己在七巧问天阵中看到的那一切,真的都已经开始了。 第七十九章 楚歌   第十二集 第七十九章 楚歌   放下电话,杨芊就觉得全身振奋,这两天一直缠绕在心头的那些压力通通都不见了。   从总部失望而回已经好些天了。尽管这些天每天都忙的半死,基本上没有多少时间去想太多的东西。但是厌倦和那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却依然会随着每一天的度过,一点点的蔓延和加深,怎么都摆脱不开去。   要不是总部那边在自己临走的时候还给她留下了一丝希望的话,她可能都已经坚持不到现在了。   因为回来后,她每天都要不可逃避的面对来自下面那些工人和聊城官方两方面的沉重压力,同时还要面对自己手下那些公司员工的惶恐和窃窃私语。但她除了一个拖字,却拿不出任何其他的办法。   之所以要拖,是因为总公司那里对她提出的那个计划激烈的争论了几天后,给她的唯一答复就是原则上同意,但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就为了让这个时机早点成熟,回来之后她只能用一个拖字来应付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因为她不甘心,就这么白白的让自己的那个计划和自己看到的机会消失。   但是回来后,随着那些暂时被安抚下来的工人们的耐性逐渐失去,来自他们和官方的压力也在逐日增加,到了近一两天,这压力已经大的她有些撑不住了。还好,就在她心里几乎要放弃自己的坚持,准备撂挑子不干了的时候,迟迟不见动静的总公司总算准备好了。   “方榕,你可要撑住啊,如果连我第一波的打击都接不下来的话,我会很失望的。”在心头的振奋和狂喜渐渐消退后,斗志昂扬的杨芊冲着窗外清晨的阳光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杨总,工人们又闹起了。”就在这时候,她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她手下的一个职员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嗯,知道了。你让他们全部集合到棉纺厂去准备开会,就说今天总公司重新修订的整改方案已经下来了。顺便你再让龙叔通知聊城官方的相关人员也到那里去开会,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冷冷的扫了张皇失措的手下一眼后,杨芊的语气中又充满了指挥若定的霸气。   “惊喜?”已经被这些天来公司的动荡局面弄毛了心的小职员一听,愣住了。   “对!一个大大的惊喜!”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杨芊的语气中已经隐隐有一种霸气在飞扬。似乎转眼之间,以前那个将公司的一切全部掌握在手里的杨芊又回来了。   车一进聊城,孟胜蓝就发现坐在身边的杨冰脸色有些不对了。那是一种全身都高度警惕了起来,而且还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的神情。   “怎么,有感应了 ?”   她聪颖的放缓了车速。经过这些天的配合之后,她知道杨冰一但表现出这副模样,目标就距离他们不会太远了。上一次,驱车去追那降头师的时候,杨冰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来到这里后,忽然强烈了不少。但还是没有他出现时那么的明显。咦,左拐!”全力感应着降头师气息的杨冰分神解释到最后,忽然全身一震,发出了明确的指令。   车猛地一转弯,顺着河岸边的滨河路一路往大河的上游冲去。他们的身后,一辆稍大一些的面包车也几乎同时跟进,车速快的像飞。   “吱!”的一声中,车猛的在路的尽头刹住。   “注意戒备!”声音刚刚出口的瞬间,拉开车门的杨冰已经像箭一般的窜上了路边的河岸,几个闪落后,他攀上了泄洪道对面的怪石崖。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像大鸟一般落在乱石崖的灵达他们,不过今天,他们穿的都是普通人的便服。   “师叔,他应该在这里停留过。”上了乱石滩,杨冰四处一打量,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乱石崖上,整个空间里,却到处弥漫着那降头师奇特的气息,告诉杨冰他没追错方向。   “好浓的血腥味!好强的杀气!”一上乱石崖就凝神细查的灵达此时却没有理他,身形几个闪挪后迅速站在一块大青石上,耸动着鼻子皱眉说道。   他身后水声如雷,劲风扑面。但这些却压不下弥漫在这片区域里的血腥味和浓浓的杀气。起码,还能让他清晰的感应到。   “他似乎曾在这里和动手和斗法。”   紧跟着自己师叔来到这块大青石旁站稳后,杨冰也感觉到这些。同时,依靠着职业培养出的观察力,他迅速在这片看似平常的区域中找到了足够多没被掩盖掉的痕迹。   “这里还被人特意的打扫过。”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他身边也传来了孟胜蓝的声音。杨冰回身,看到孟胜蓝正蹲在那里观察着地面,并没有理会他的注视。杨冰脸上爬上一抹苦笑,对自己这个顽强精明的拍档心里又多了一份认识。   本来,在来得路上说好的,一旦发现这降头师的踪迹,就全部交给自己和自己师叔他们的对付的,可现在……   随着他和孟胜蓝一点点逐寸对这片区域的仔细整理和搜索,在阳光挪到头顶的时候,这片被人刻意打扫和遮掩过的区域终于基本回复了它的原貌。   “不用研究了,那个降头师已经死了。”就在他俩蹲在那里认真琢磨这些痕迹表现出来的结果时,一直默默在那块大青石上站着的灵达老喇嘛却忽然睁开了他的眼睛。只是此刻,他的眼神中隐隐有一种类似恐惧的东西在荡漾。   “死了?”杨冰和孟胜蓝一样,都惊讶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嗯,死了。”   灵达知道自己师侄尽管修为不凡,但距离自己这种程度的感应却还有段颇长的距离。要是换做平时,他会一点一点给他说自己判断和感应出这个结果的根据,但是现在,他却没有了这个心情。   “师叔?”到底是他的师侄,杨冰眼中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担心,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尝试着叫了灵达一声。   灵达没有理他,闪动着奇异光芒的眼睛只是怔怔的望着面前不远处的那个边缘有些焦黑的大坑,陷入了沉思。“没想到在远离西域的这里,还会有他们的踪影!”   杨冰愣住了。   因为这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师叔的脸上出现这么奇怪的表情。   “杨冰你看。”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的孟胜蓝却轻轻的拉了他一把。他回头,正好看到孟胜蓝手指的那块不远处的地面上,颜色发黑的几大滩痕迹。   杨冰的眼神瞬间凝聚了起来。这里肯定死过人,否则不会有这么大面积的血迹。的面上那几大滩的血迹,至少是一个人身上全部的血流出来,才能留下这么大的痕迹。   难道,这令自己头疼不已的降头师是真的死了?可这么厉害的家伙又是谁杀掉的呢?这小小的聊城里谁有这样的能力呢?莫非……   想到这里,他浑身猛地一震,往孟胜蓝望去。却看到此刻,双眼中闪动着奇亮光芒的孟胜蓝也正好向他望来。   “血夜凤凰!”   他们两人这次办案,转了一大圈后,这才同时发现又走会了原点。聊城周围,除了那个神秘莫测的血夜凤凰之外,还会有谁能这么无声无息的杀掉这个降头师呢!   可是,那降头师为何在偷袭自己两人不成之后,一路跑来这里找死呢?   血夜凤凰以往杀人的时候都毫无顾忌,但这次杀掉这降头师后,却为何会这么刻意的掩盖现场呢?   还有,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这里至少有四五个人留下的不同痕迹,难道这个传闻中神秘莫测的血夜凤凰真的就像自己以前怀疑的一样,就是这里的混混头子赵三,或者他身边的什么人?   飞快的在脑海中给自己提着一个个的问题,杨冰隐约觉得一切似乎很乱,但一次又似乎已经都开始有了头绪。   “我留在这里保护现场,孟组你去通知聊城警方!这次一定要把这个杀掉降头师的人给找出来,不管他是不是那个血夜凤凰!”   几番思索后,杨冰终于发出了命令。   预料中的事情来临的要比方榕想象的快。而且,也比方榕想象中的严重。   赵三早上才押着那三辆装满了卤虫产品的货车离开聊城不到半天时间,达叔就带着几个他根本没想到的来进了他的办公室。   “方董事长,赵三他人呢?”一进门,神情振奋的达叔就略带嘲讽的开口了。   “他出门办公司的业务去了,达叔找他有事?”方榕压下心头的震撼,笑着伸出了手:“杨警官,孟警官你们好。”   “不是我找他有事,而是杨、孟两位警官找他有事。他出去的还真是时候啊,方董事长!”就在方榕请杨冰孟胜蓝他们坐下的时候,达叔若有所指的声音又在方榕耳边响起。   方榕抬头,对脸上明显有讥讽笑容的达叔一笑:“碰巧了而已,他过两天才能回来。杨警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是这样,我们找他是想请他回警局协助调查。对了方老板,能不能请你也配合一下,说说你、还有赵三,你们两个人这几天的活动情况?”相比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达叔,杨冰的表现就正规的多,态度也算温和。   “这几天?你是指多长时间?”给他们泡茶的方榕配合的态度很明确。   “就这三天里的活动情况,请详细回忆一下。谢谢!”孟胜蓝掏出了笔和笔记本,接上了话茬。   “大前天的白天我们都在公司里忙,傍晚的时候,三哥,我还有我们公司的其他两个股东去了韩家寨。一直在那里待到昨天。昨天中午,三哥先下了山,在宾馆里遇到过达叔,然后就一直忙着准备今天出门的事,今天早上九点,他出门了。   至于我,昨天下午下的山,然后也一直和三哥一起在准备他今天出门的事。今早送走三哥后,一直在忙公司的事。除了中午出去吃饭之外,基本都在办公室里,直到你们来。”   方榕在看到达叔和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们想干什么,所以表现出一副不慌不忙很配合的样子。   “韩家寨?你们去那里干什么?”杨冰显然知道韩家寨是什么地方。   “我们有生意在那里,恰好这几天正是第一批产品出库的时间,所以都上去那里盯着了。”   “昨天下午那些山民背的就是你们的产品?”   达叔目光一闪,收起了脸上讥讽的笑意。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很少在聊城看到有那多的山民脸上都充满了那么灿烂的笑容。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很感欣慰的。   “不错,他们背的就是我们的饲料产品。没办法,山道崎岖,车上不去。”   “饲料产品?”达叔显然来了兴趣。   “不好意思达叔,事关商业机密,要是和你们的调查无关,我就不回答了。”方榕望着他淡淡的一笑,拒绝满足他的兴趣。   “你们在山上这段期间,住在那里?有谁可以为你们作证 ?”杨冰显然也不想让达叔再去问这些无关的问题。   “住在韩远山韩老的家里。他,还有众多的韩家寨山民都能为我和三哥作证。”   “张振现在在那里?”就在方榕沉稳做答的时候,一直低头记着笔记的孟胜蓝却忽然插了一句。   方榕一愣:“张振?他昨天已经离开聊城,去南方为公司的事和人谈判去了。”   “你刚才不是说他也跟着你们一起去韩家寨了吗?孟胜蓝现在盯着他的眼睛锋利的像刀。   “没错啊,不过昨天我和三哥下来准备出货的事,而他则直接那边准备配合买家洽谈接货的事宜而已。”方榕解释到这里,知道是时候表达他的不满和好奇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要劳动几位对我们七星公司的所有股东都要展开调查?要不要我让财务人员把账本也拿出来给你们查查?”   “不必不必,方老板别误会,我们来只是为了一个突发性的形势案件做个必要的调查,并没有针对贵公司的意思。多谢你的配合,我们回去后会认真调查的。再见,方老板。”   杨冰一看他有些误会的样子,笑着起来打圆场,同时也伸出了他的手准备告辞。   “能调查清楚最好,免得引起误会。”方榕也站起身准备送客。   就在他俩双手握上的同时,从杨冰手里忽然传出了一道冰冷的气机,瞬间钻入了方榕的手臂。   方榕一惊,体内的气劲本能的迅速出击,两个人身子都微微一震,脸上同时变色。   “别动!”   就在方榕心里懊悔不已的瞬间,随着一声女音的厉喝,一把冰冷的手枪就已经顶在了他的鬓间。   方榕僵住,而站在一边的达叔也愣住了。   “孟警官,这是什么意思?”各种各样的想法也就在方榕脑子里转了几秒,他便做出了不反抗的选择。因为按照他的推断,情势并没恶劣到需要立刻反抗的份上,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是试探的成份比较多。   “方老板你藏的好深啊。”看到方榕并没有反抗的意思,杨冰在孟胜蓝失望的目光中笑了起来。   “杨警官不也藏的很好么?”方榕也笑着反问,并没有被指在脑袋上的枪口给吓住。“枪是不是可以收起来了?被它指着脑袋很不舒服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用它打暴你的头?”孟胜蓝心里对他视若无睹的镇静有些好奇,不过手上的枪却顶的更紧了。   “为什么要打暴我的头?你们的枪不是用来打坏人的么?”方榕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的慌张。   “你不是坏人?”   “请拿出证据出来先。”   就在孟胜蓝和方榕唇枪舌弹的时候,杨冰也没闲着,刻意施为之下,他体内蓬勃的力量像怒潮一样涌向了方榕体内。   方榕的体内就像个深不可测的大海,不管他的力量过来多少便容纳多少,杨冰始终摸不到他的底线。   “方老板真的藏的很深,佩服。”全力施为下得不到结果的杨冰只好准备松手。   “客气,杨警官你也藏的不浅。”方榕在他的气劲后退的时候,不轻不重的也给他来了一下。   杨冰后退了一步,看似若无其事的接下了。   “现在可以拿开了么?”方榕缓缓转头,闪动着奇异光芒的双眼迎上了孟胜蓝的双眼。   两人的视线一触,孟胜蓝明显楞了一下,手中的枪离开了他的脑门。   “不知道杨警官住在那里?今晚方榕想去拜访一下!”既然这样做有效果,方榕当然会把戏做足。枪一离开他的脑门,他身上的气势一凝,精光暴射的目光已经像箭一样的盯上了身前的杨冰。   无形的压力突然就在房间里爆发了出来,身不由己的,孟胜蓝和目瞪口呆的达叔都后退了几步。孟胜蓝还好,退了两步后重新站稳。但是达叔,却接连退了四步,等他勉强站稳身子时,人已经退到了门口。   杨冰身上的衣服就像被狂风吹动着一般贴在了身上,但是他标枪般挺立的身子却一步都没有退。   “好。既然方老板有这个雅兴,今晚子时,我在河岸边的乱石崖等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各位请!”随着杨冰答应方榕开口,房间里的无形压力又在呼吸间转眼消失。而刚才神态威猛的方榕脸上,笑容也重新爬上了面颊。   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一样,几个人客客气气的分手了。   “孟组长,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一出宾馆的大门,憋了一头雾水的达叔便开了口。   “我也不是很清楚,达叔你问他。”孟胜蓝摇头,把问题丢给了杨冰。   “达叔,你说过那个韩家寨的韩老太爷和方榕关系很密切?”若有所思的杨冰不答反问。   “是啊,以前我不知道,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关系确实很密切。上次他们七星旗下的七星斋开业,韩老太爷都下来给剪彩了,现在这都已经成了在聊城家喻户晓的新鲜事。”   “这个韩老太爷叫什么名字?”杨冰紧接着追问。   “这就不知道了。从我记事起,聊城人就已经称他为老太爷了。”   “达叔你见过他么?”   “见过一两次,可是只说过一句话。”达叔脸上稍稍有些遗憾。   “达叔,这个韩老太爷在你们聊城真的这么有名?”   孟胜蓝听到这里,就知道此时的杨冰对这个韩老太爷很在意。但是会忽然对这个人很在意,孟胜蓝就不是很明白了,她现在隐隐只有一个预感,很可能跟刚才的方榕有关。所以她现在对这个韩老太爷也有些好奇了。   “孟组长,那已经不是有名不有名的问题,而是一些几乎所有聊城人都从小到大都会听到的传说,他就是这些传说中的主人公。我这么说你就能理解了吧?”达叔看他俩都对韩老太爷这么感兴趣,于是就又干脆把关于韩老太爷的那些传说都给他们说了一遍。   等说完的时候,他们也走到警局了。   “达叔,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关于这个韩老太爷的传说。现在能不能麻烦请你去帮忙查一下他的名字?这对咱们的案件很重要。”杨冰在专案组办公室的门口停住了脚步。   “好的,没问题,我这就去。户籍警那里应该有他的记录。”说完话,达叔转身去查了。此刻,他忘了从头到位,杨冰并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那个问题。   “老太爷?”有意思。杨冰嘴里轻轻的嘟囔着,准备接受孟胜蓝对刚才发生一切的追问。对于自己的这个搭档,他自然不会像对达叔那样的圈子。   等紫鹤闻讯赶到掌门师兄那里时,龙虎山的来客已经离开了。但是掌门所在的上清殿里,有种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紧张气氛却依然在荡漾。   “掌门师兄,龙虎山的人来都说了些什么?”紫鹤给掌门和其它六鹤见过礼之后,直奔问题。   “来人是龙虎山苍龙真人门下的弟子,他带来苍龙真人的一封信。信上说上次伤他弟子的和你们的那个人是巫门玄武宗的余孽。”   “玄武宗的余孽?玄武宗不是灭派数百年了么?”   紫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天那个叫方榕的年轻人爆发之前,身上显露的特征明明是属于巫门朱雀宗的,怎么现在又变成早已灭派数百年的玄武宗的余孽了?再说即便是玄武宗当代的传人,难道还要和数百年前那样再来一次斩草除根?这好像没必要啊。   “没错。所以我刚看完信的时候也觉得很好奇。”茅山掌门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和大厅里微微有些紧张和压抑的气氛不太相符。   “那掌门的意思是?”紫鹤隐约觉得什么事有些不对头,可是却想不出来那里不对头。   “所以这次我想让你们七鹤一起下山去看看。”   “我们七个一起下山去看看?”   紫鹤终于明白那里不对劲了。掌门嘴上说只是好奇,可是准备一下子派自己师兄的七个一起下山去验证这个好奇,这是不是有些奇怪了?再看其它六鹤的脸色各个都有些紧张和兴奋,怎么会这样?   “嗯,否则我怕到时候各派齐聚聊城的时候,咱们茅山连说话的余地都没了。”   “各派齐聚聊城?咱们茅山连说话的余地都没了?掌门师兄,紫鹤愚鲁,还请指点一下。”紫鹤越发觉得奇怪了,为了一个可能是被灭派数百年的玄武宗传人,至于弄出这么大阵势么?   “紫鹤师弟,难道你没看过咱们后山灵经阁密室中有关玄武宗被灭门的记录?”看到紫鹤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身为七鹤之首的苍鹤觉得有些奇怪了。   “没看过。他们不是是为了一本书灭人满门,事后又杀路人灭口,所以才惹怒以京城白云观为首的道门各大宗门,联手被各大宗门灭了门么?难道咱们灵经阁里还有不同的记载?”   “原来如此!”其余六鹤都抚掌而笑,一副恍然的样子。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妥么?”   紫鹤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这些年来他尽管潜心修道,不大关心其他的事务,但玄武门被灭门的事,那可是数千年来道巫斗争中道门的一次大胜利,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过看掌门师兄和自己其他六个师兄的反应,竟好像是自己说错了?   “紫鹤师弟,因为你不知道玄武门被灭门的真相,难怪你对掌门的决定觉得有些奇怪。告诉你吧,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只是当初参与的各派首脑特意放出的烟雾,实际上玄武门真正被灭门原因,不是因为抢了一本书,而是因为他们抢到的是号称修行圈内四大奇宝之一的洪荒玺。   因为以他们当时的势力和那种无法无天的做事方式,如果再让他们掌握了洪荒玺的力量,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天人共愤的事来,所以才会被得到消息的道门数宗联手灭门。但是玄武宗被灭了门之后,洪荒玺和玄武宗原有的五大秘宝却始终没有找到。所以这数百年来,凡是当年了参与了灭门之战的各宗才会那么忌讳玄武宗门人出现的事情。   这个秘密在其他各派很可能只有历代掌门才会知道,但是在咱们茅山,凡是能进后山灵经阁内密室的上茅山弟子,都可以从那本密室《逸闻录》里看到。这么多年来。你本身就经常泡在密室内翻阅典籍,掌门和我们都以为你早就看过了,谁知道你竟然没看,所以才会闹出这个误会。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掌门师兄为何会派咱们七鹤一起下去看看。咱们虽然不希罕那个什么洪荒玺,但是现在知道了消息却连看都不去看,似乎也显得有些太矫情。更何况按照掌门师兄的分析,这次苍龙真人给咱们通报这个消息,恐怕还有别的意思。   所以这趟聊城之行,很可能就会演变成又一次道巫之争的开端,又或是又一次道巫之争前,道门各大宗的亮相会,所以咱们不能不去。”   看到紫鹤一头雾水的样子,苍鹤轻笑了几声后,就对所有的事情给他做了一个解释。   紫鹤这才恍然,原来这看似简单的一个信息后,隐藏着这么多复杂的原因。难怪一进上清殿,就觉得气氛很是怪异。   但是恍然之后,紫鹤又觉得有些不以为然。难道就为了那个还不知道存在的洪荒玺,这次又要弄出这么大动静么?道巫之争,争了数千年,究竟都在争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就想建议掌门师兄取消派七鹤下山的决定,可是当他抬头看到一直在那里浅笑着的掌门笑容里的倦意和无奈,话到了嘴边,就又变成了另外一个话题:“如果下山之后发现那个方榕真的是玄武宗的余孽,掌门师兄的意思是我们该怎么做?”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你们自己视情况决定,只要在道门各宗之前,不坠了我们茅山千年传承的声誉便可。至于洪荒玺,”缓缓的说道这里,茅山掌门脸上的浅笑变成了一汪深谭似的平静:“不祥之物,不要也罢。你们准备准备,今天就下山去吧。”   于是,茅山七鹤当天就离开了茅山,直奔聊城而来。   几乎与此同时赶往聊城的,还有得到消息的数路人马。其中赶的最急一路的,却是原本四处通知这个消息的刘不愚所属的龙虎宗派出的一路人。   当龙虎宗宗主接到刘不愚的信,随后在送信的流云口中得知刘不愚还派了静云和X云分别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茅山和全真两派之后,他立刻派出了除刘不愚这个常年住家的挂职长老之外,在龙虎山上不问世事,潜心修炼的龙虎宗所有的七个长老。   而刘不愚在非常意外的心情下接到自己弟子流云偷偷打来的长途电话时,后悔的只想煽自己的耳光。他没想到在他所知道的玄武门灭门事件的背后,竟隐藏着洪荒玺这件传说中的奇物。   但是等他从偷偷听来这个消息的流云口中知道真相时,静云和X云已经圆满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也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何这两派的掌门在给自己的回信中,会有那种程度的客气和谢意。   现在大错已经铸成,而他自己却又心悬自己孙子的修炼无暇它顾。一想到原本只该属于自己的洪荒玺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别人给拿走,当时的他就愤怒的想杀掉任何出现在他视线内的一切生物。   还好当时并没有人和别的任何生物在他面前出现,所以才让他暴跳了一阵子后冷静了下来。紧接着,一番深思之后,他又派门下除了闲云之外的八名弟子送了八封信出去。   于是,在茅山和龙虎宗的两路人出发不到半天之后,又有八路人马星夜兼程的奔向了聊城。方榕就在他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短短的一点时间里,已经成了很多道门高人急于见到的名人。   子时将近的深夜,水声如雷的乱石崖上,盘膝坐在那块大青石上的方榕捧着埙,吹起了他最喜欢的楚歌。   头顶明月高悬,身后水气升腾。但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如雷水声却压不下那一缕缕凄楚的埙声。   方榕全心全意的闭目吹着,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边听边慢慢走来的杨冰。但是当杨冰走到他面前五米远站住的时候,他的楚歌也刚好吹完。而此时,子时刚至。   “方老板似乎深的此曲三味,莫非也已经走投无路了么?”轻轻的鼓掌,脸上带着笑意的杨冰却出语如刀。   “杨警官见笑了,方榕吹这一曲,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年憋的太狠了而已!“同样面带微笑的方榕说道这里,原本盘膝而坐的他忽的一下站起,双手握埙抱拳,一个见面礼就送了出去:“巫门朱雀宗门下方榕见过杨兄!”   随着他这一礼,一股无形的劲气伴随着手中陶埙突然发出的厉啸声猛地就向杨冰扑了过去。   “方兄客气!西域密宗息结派门下杨冰回礼!”双手飞快在胸前由外狮子印转为内狮子印,然后躬身以印当拳回了一礼。   两股无形的劲气相撞,方榕身子不动如山,而杨冰脚下一乱,噔噔噔连退了三步这才站稳。方榕见状微微一笑,站直身子将陶埙放入怀里转身就要准备离开。   “方兄请稍等。”身后,脸色微红的杨冰开口叫住了他。   “杨警官还有什么指教?”方榕脸上尽管带笑,但是称呼却已经变了。   “方兄,杨冰只是想问方兄一个问题,那个降头师可是方兄所杀?”此时的杨冰脸色诚恳,并且再次称呼方兄,显然是在以同道的身份提问。   方榕脸上笑容消失,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被我所伤,但并非我所杀。”   “多谢方兄。最后两个问题,什么时间,为什么要杀他?”   “前天夜里。他给我朋友下降,前后两次。所以不能不杀他。”方榕说完转身就走。   “方老板,明天我回到韩家寨拜会尊师汉老太爷。”看着方榕的背影,杨冰提高了声音。   “请便。”方榕头也没回的走了。   “怪人!”杨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对自己明天是否真的去韩家寨,有了些动摇。   或许,可以等赵三回来后,再视情况而定吧?   抬头望了望高悬天空的明月,杨冰在心里暗暗琢磨。 第八十章 血柬   第十二集 第八十章 血柬   “方榕,小心!”   惊叫着,赵三猛的在窗外刺眼的眼光照耀下惊呼着醒来。阳光入眼,赵三马上明白,原来刚才又只是一个噩梦。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伸手抹着脖脸之间的虚汗,赵三在胸口急促的起伏中迅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自昨晚和拉着卤虫产品的火车意外顺利的离开省城后,把相关的提货手续给快递出去,心力交悴的他悄悄来这个小镇上窝着至今,也不过一夜的时间。   可就在这看似平静的一夜中,平日里很少做梦的他却接连两次被纠缠着不肯离开的噩梦给惊醒。刚才,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原本,他是根本不信梦会给人带来预兆这种事的。但是现在,充斥着他脑海的,却真的是一种从来未曾在这一生人里出现过的窝囊感觉。因为此时,他真的开始相信,这冥冥中,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梦中给他提醒着什么,而这种提醒,却又是那么绝望和血淋淋的真实。   所以就在这次被惊醒的瞬间,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什么都不管了,马上返回聊城!如果达叔他们警方要查的话,就让他们查好了,反正自己离开之前,方榕和自己也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准备,相信一时半刻之内,他们还查不出什么来的。   心里就这么安慰着自己,赵三急匆匆的踏上了返回聊城的归程。   “方总,工厂里情况有些不对了。”   方榕刚起来吃过早饭不久,一直跟着罗发荣管理工厂事宜的小孔就急匆匆的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发生什么事了?” 方榕站起身,盯着小孔问道。   尽管接触不多,但是方榕也知道,在自己和罗发荣聘请回来的员工里,面前这个年轻人绝对算的上是个人才。实际上,工厂大致稳定后,基本上主要就是他在管。   “今天一上班,我发现食品厂有三个主要工位没人工作。我问负责人,说他们早上临时请假,说家里有事。紧接着我又在咱们其他两个厂里,也发现有几个主要工位上没人工作,一问都是早上临时请的假。”   “你没查查原因?”方榕的眉头皱了起来,几个厂子里临时请假的全都是主要技工,这未免太巧了吧?   “查了,所以我才会赶紧跑来找方总您的。”   “什么原因?”   “他们请假的理由都说是家里临时有事,但是厂子里其他的工人们都说,那是因为他们觉得咱们公司给他们的工资福利待遇太低,所以特意这么做示威来着。   而且,我在了解情况的时候发现,几个工厂里来上班的一多半工人情绪也都很不对头,好像都在说工资福利待遇太低的事。”   “咱们的工资福利待遇给的太低?前些天问卷调查的时候,还因为比他们以前的基数平均上涨了百分之十五而选择比较满意呢,怎么今天就由觉得太低了?”问话的同时,方榕已经隐隐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侧面打听了一下。原来以前比较满意,一方面是现在他们拿的钱比以前多了。而另一方面,也是和同样被收购了的,龙翔公司旗下的那几间工厂的工人待遇相比较之后的结果。   但是从昨天早上开始,龙翔那边忽然大幅度的提高了工人的工资和福利待遇,现在他们那边工人获得的工资和福利,几乎是我们这边基本同条件下的工人收入的一倍还多,而且听说龙翔那边过些日子还要继续往上调,所以咱们这边的工人心里就不平衡了。   我觉得这种势头很危险,咱们要是不认真处理,可能就会重蹈龙翔的覆辙。所以就赶紧来找方总您汇报。看看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怎么会这样?”方榕心头滚过一阵不舒服。但他还是压住了:“那小孔你觉得对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来之前我仔细算过,咱们的这三间厂子根本不可能也学龙翔那样,给工人们大幅度的调工资,咱们眼下的利润空间最多只允许咱们在百分之五的幅度内做细微的调整,否则咱们公司就得赔钱给他们发工资。   所以学龙翔给工人们调大幅度调工资这条路行不通。其实就算行的通我也不建议公司走这条路。因为稍不小心,这样做就会使我们和龙翔这两家公司陷入相互攀比的恶性循环,而让下面那些工人们从中渔利。   再者我也大致的估算了一下龙翔的利润,他们现在这么做纯粹就是在赔钱赚吆喝。这让我觉得他们这次的工资调整,就是冲着我们七星来的,否则也不会昨天他们调工资,今天我们这边的工人就歇工这样的怪事。   这背后一定有文章,所以我就更加认为的咱们不能学他们。但是这问题不解决也不行,所以我觉得方总您应该马上召集所有工人开个职工大会,认真和咱们工厂的这些工人们算一笔仗。让他们明白咱们不能再长工资的理由。   顺便还要在大会上公开要求那些临时请假的工人下午马上来上班。如果他们下午还不按时上班的话,那么,除了家里真有事的之外,不来上班的通通予以开除,以儆效尤!”   “嗯,这个建议不错,前面分析的也很精辟。这样吧小孔,这件事我就全权委托给你,你就按你的思路放手去办。”   方榕听完他的分析,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人才,再加上他自己对工厂这一摊也确实不是很熟悉,所以就干脆来个大胆放权,让这个年轻人去负责解决这个问题。   送走激动不已的小孔,走廊里的方榕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看到小林转过楼梯口上来了。   长长的做了个深呼吸,方榕微笑着迎了过去。“小林,今天怎么有空上来了?”   “榕哥,你不是这些天都在找我吗?现在我自己来了。”小林也一反常态的笑着迎了过来。   “屋里坐吧。”方榕由深吸了口气,把小林让进了屋里。   “榕哥我知道你忙,所以你也不用绕弯子,直接说吧,我能受的了。”一进屋里坐下,小林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苍白,但是盯着方榕的眼神却依然坚定的没有丝毫动摇。   看到原本见到自己就会说个不停笑个不休的小林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方榕心里也没来由的一阵酸楚。他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再抬头,手里已经摸出了一个用木头雕成的寸大小肥猪,憨态可鞠的小肥猪脖子上,系着一圈像是小围巾一般短短的金黄色小丝带。   走上前在她的面前蹲下,抓住她微微有些颤抖的冰冷小手,在她顿时慌张了起来的眼神躲闪下,把小猪塞进了她的收心里,又缓缓把她的手合上,方榕这次轻声说道:“榕哥属猪,所以用了两天的时间雕成了两只小猪分别送给你和青莲。系着青丝带的那只小猪我已经给了青莲。   因为我至今还记得那次在海边的沙滩上,你在朝阳下那种金色天使般灿烂的样子。所以,我留了这只系着金丝带的小猪给你。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晓菡你告诉我,你能帮榕哥把它给收藏好么?”   “嗯!”重重的嗯了一声后,握紧了小猪的小林泪如泉涌。她知道,榕哥终于还是拒绝了自己。   因为她以前听莲姐说过,方榕以前也曾送过一个木雕的小猪给那个酷似自己的女人,后来那女人托莲姐把那个系着红丝带的小猪还给了榕哥。她这两天也曾见过莲姐半夜里捧着一个系了青丝带的木雕小猪在偷偷的哭。   今天发现榕哥刚拿出那个小猪时,她还以为有可能是那个系着红丝带的小猪。结果等握在手里,却发现那丝带是金黄色的。   方榕见状,心里那种酸楚和怜惜的更甚,刚想开口再接着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外响起了小明惊恐的叫声:“榕哥不好了,三哥出事了。”   等一路狂奔的方榕飞奔到七星斋的急诊间时,就看到脸色死灰的赵三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对闯进来的他没有一点反应!   “三哥!”方榕一声狂吼,意欲杀人的目光霍的就向房间内那两个道人的身上瞪去。恍惚间,他觉得其中一个道人的脸似曾相识。   惊天动地的魔气就像忽然君临大地狂风,嘶吼着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往那两个道人身上扑去。进门的瞬间,方榕就已经感应到了至今还盘踞在赵三身上的那种强烈气机,那正是修行人出手后留下的特有信息。   惊怒之下,方榕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所有控制!   几个小时后,当闻讯赶来的韩远山见到方榕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在赵三的身旁,把自己关进了意识的牢笼里,他竟在这种时候盘膝坐在地下入定了。   “大家都散了吧,七星斋今天要停业整顿了!”   在吴冷泉和王小明他们把宛若死了一般的赵三悄悄抬到隔壁房间的时候,韩远山来到七星斋的营业大厅里,把许多来窃窃私语的闲人和来看病的人都劝了出去。   但是还有一些像闻讯赶来的小蒋小林,以及赵三手下的兄弟王富贵等这样的人还留着不肯走。这其中,还包括前面因为感应到了方榕身上的惊人魔气而赶来的杨冰和孟胜蓝。   “小蒋姑娘,你们也都回去吧,留在这里会影响到赵三治伤的。”心境糟糕的韩远山离都没理从自己出现后就一直盯着自己不住端详的那一男一女,只管再次开口把小蒋和小林她们都往外撵。   看到传说中的人物韩远山亲自出现了,七星斋的大厅内,被王小明死命拦在大厅里的小蒋她们这才犹豫着,慢慢散去。   “韩老,可以和您谈一下吗?”就在众人散去的七星斋营业大厅里,看到四下除了王小明之外再没有别人的杨冰来到了韩远山面前。   “你是密宗弟子?”韩远山双眼中精光一闪,不答反问。   “密宗息结派门下杨冰,见过朱雀宗韩远山老宗主。”杨冰心里一寒,面前这老人竟能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出身和来历! 于是便也借着见礼的功夫,把他所知道的也抛了出来。   “息结派?难怪能知道老朽的名字。那么,跟着你来聊城的师门长辈就该是灵达或者灵智这两个小喇嘛其中之一了吧 ? 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就说我说的,要是没要紧事就赶紧回去吧,这里马上就要乱了。”韩远山淡淡的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韩老先生请等等,你说的这里要乱了是什么意思?请解释一下,我是警务人员孟胜蓝。”就在杨冰被韩远山这颇大的口气给弄愣住了的时刻,她身边的孟胜蓝却忽然开口了。   “千年纠葛,道巫之争,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能明白的。”韩远山回头扫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被她手中拿出的警官证给镇住的样子。   “前辈,杨冰身上职责所在,不容退缩的。还请前辈指点一下迷津,如何才能让聊城的普通百姓不受这道巫之争的影响?”杨冰一看孟胜蓝都站出来了,他也摆脱心头的震撼显露出了他警务人员的本色。   不过和孟胜蓝不同,他在听到韩远山口中的那句千年纠葛,道巫之争的同时,就已经明白,即将在聊城出现的这次动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想象到的范围。   一句话,情势已经大大的超出了现在的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别说是他一个,即便是把他们那个特别小组的十二人全都调到这里来,恐怕也很难控制的住这道巫之争中会出现的复杂局面。   对于这一点,对自小就熟悉西域密宗和当地巫门千百年数次争斗历史的他来说,就再也清楚不过。   “道巫之争本来就不是普通人的纷争,应该不会涉及到普通人的。如果你实在放不下你的职责的话,就想办法用官家的力量来限制纷争的规模和范围吧。我想只要你不是出面硬拦着的话,那些人会尽量配合的,因为他们是有千多年传承的名门正派,哈哈!”   毫无笑意的冷笑了两声后,韩远山不在多话,转身进了七星斋后面的房间。而若有所思的杨冰和孟胜蓝,也被等着关门的王小明给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经历过这么多之后,王小明说话做事,也开始像个成年人了。   “杨冰,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出七星斋的大门,孟胜蓝就叫住了领先而走的杨冰。从昨晚见过方榕后回来开始到现在,杨冰的表现越来越不像个身负使命的警务人员,所以她需要个解释。   “解释什么?”已经被显露出来古怪情势和韩远山口中的道巫之争给弄乱了心的杨冰一愣,也站住了脚步。   “解释为何前面不抓方榕,而现在又不带这个显然知道内情的韩远山回去问话?”   “是不是还需要给你解释什么是道巫之争,还有这一会进去的那几个道人到底来干什么是吧?”明白过来之后,杨冰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要是你知道的话,我当然希望你给我解释。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强求。现在我只需要你对我前两个问题给个合理的解释。”此时的孟胜蓝显然心情不是很好,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姿势。   “不抓方榕,是因为他刚刚从暴走的边缘归于平静,不适合在那种时候再刺激他。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在他楼下的那次遭遇吧?”   “你的意思是你对付不了他,所以才不抓他?”   “嗯,加上我师叔他们几个,仓促之间也恐怕很难应付。”杨冰点头苦笑,并没否认自己实力不行的现实。   孟胜蓝看到他苦笑着点头,愣住了。   今天早上一见面,杨冰就告诉自己,昨晚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方榕就是那个血夜凤凰。所以他准备行使他的特别权,和他师叔他们来一个秘密抓捕。把人抓住了再搜集证据。而今天方榕身上忽然爆发出来的魔气,也增加了这个匿名消息的准确性。自己本以为可以马上结案子,可是现在……   她除了愣住,还能有什么表情?   “因为权力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之上的。所以这也是像我这样,拥有特别行动权的人会经常碰到的一种暂时性的无奈。”杨冰一看她除了愣住,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也觉得很是安慰。   因为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种事要是换了其他普通的警界精英做搭档,这时候不是试图努力鼓动他调用官方庞大的警力来试试,就是明显带着一种信念受到了伤害的表情给自己添麻烦。所以他自己倒是主动的多解释了一句。不过这也让他更加觉得好奇,莫非以往她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人和事,所以才会这么理解自己 ?   “那你准备怎么解决你的这个暂时性的无奈?”注意到了杨冰对自己的好奇,孟胜蓝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一切等着应付过这次的道巫之争后再说,也许经过这件事以后,咱们的这个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了。”杨冰一想到这短短几小时里接连来这里给方榕送帖子的那几派的道人,就觉得头开始隐隐发痛。为了自己的职责和聊城所有普通人的正常生活,他还有很多事要好才行。   “你的意思是,哦,我明白了。”问了半句,明白了过来的孟胜蓝脸上出现了笑意:“那样的话,恐怕你这几天要忙疯了。有什么需要我去做,请尽管吩咐。   杨冰笑笑,对尽可能的妥善应付这次道巫之争多了几分信心。   默默的盘膝在方榕身边的地板上坐下,韩远山睁着他那双忽然充满了深刻感情的双眼,仔细细细的打量着定境中方榕冷肃的面容和身上的一切,久久不曾移动。   “韩老,又有人送帖子过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耳边又轻轻响起了王小明暗含悲愤之意的声音。   接过来一看,依然是送给玄武宗门人方榕的请贴。   翻开一看,内容都基本和那面的那几章帖子一样,只不过约方榕见面的时间,已经从今夜子时,换成了三天后子时而已。再稍稍有些不同的,只不过是下面的落款,从开始的全真,龙虎之外,又多了数个道门其它宗派的名称。其中,不久前刚把奄奄一息的赵三给救送回来的茅山派也出现在排在最后。   “后天子时?看来已经联合来了起来的你们是志在必得啊。可是,难道就只有你们有同道么?”韩远山冷冷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帖子,脸上出现了一抹冰冷而又决绝的笑意。   就在这冰冷的笑意中,他把手中的帖子往方榕面前一放,起来转身就往隔壁走去。隔壁的房间里,吊着一只胳膊的吴冷泉正皱着眉头,全身贯注的在给几乎全身**的赵三身上不停的插着大大小小的银针。   韩远山进来的时候,他刚给一动不动的赵三下完了最后一针。松了一口长气后,他一屁股坐倒在身后的凳子上,这才有空抹去了脸上那一把冷汗。   “冷泉,我想借你的静室一用。”   “韩老!真的需要走那一步?”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吴冷泉在全身猛地一震中重新站了起来。   “冷泉你说呢?”韩远山淡淡的笑着,仔细观察了一下赵三此刻的反应。他看到此刻赵三脸上的死灰色正在慢慢的消退。   “那也算我一份!”吴冷泉独眼中光芒闪动,语气中一片坚决。   “冷泉,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你还是专心打理你的七星斋吧,病人比我和方榕更需要你。我已经和方榕他们说过了,从这个月起七星斋就和他们七星公司脱离从属关系,相关的法律文书方榕也已经委托给律师去办了,到时候你等着签收就可以。”   吴冷泉听了这些心情更是激荡的不能自己,就在此时,他和韩远山忽然听到躺在床上的赵三唇齿间发出一声短促而又痛苦的呓语:“好疼啊姐姐!”   吴冷泉愣住。却看到韩远山的脸上出现了黯然的神情,伸手抚上了在昏迷中依然满脸痛苦的赵三头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可怜的孩子。”   吴冷泉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被忽然间若有所思的韩远山的话给拦在:“冷泉,你纯粹医术的那一部分里,有没有一种让他看上去死了,但其实还没死的办法?我是指纯粹医术上的办法,最好是能瞒过一般医生或者修行人的办法。你有没有这样的办法?”   “韩老想让他假死?”吴冷泉马上就明白了韩远山的意思。   “嗯。有没有这样的办法?”韩远山点了点头。   “应该有,不过要纯粹医术的话,我需要仔细想想才行。”吴冷泉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嗯,那你慢慢想,等我出来后再告诉我。对了,我去静室的这段时间里,如果方榕醒来,你别让他靠近那里,否则他会有感应的。”说完话,韩远山取过那么掉头走了。   “韩老……”吴冷泉无力的注视着他的背影,一行浊泪终于从他那颗独眼中滚落。   “笨蛋小子,快醒醒啊,隔壁的老家伙快不行了!”   突兀的,那个已经让方榕很熟悉了的巨大声音忽然把他的神识从痛苦的熔炼中拉了出来。   黑暗,像退潮一般的从四周迅速消息,转眼之间,沉溺在定境之中的方榕面前,重新充满了无边无际的光亮,只是这次,这股光亮不在显得那么刺眼。   “前辈,你说谁快不行了?”定境中,方榕那晋入无喜无悲的神识开始动摇,被熔炼给压抑住了的意识又开始隐约的翻腾。   “就是箕子那老家伙的后辈,给你身上下了伏魔印的那个老家…”无穷无尽的光亮中,那熟悉的巨大声音回响到这里时,却忽然停住。紧接着方榕就在听到这个自称是天妖,但又不是天妖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咦之后,眼前无穷无尽的光亮忽然就变成了刺眼到令他感觉到恐怖的地步。   而就在此时,这些天里一直在他体内不停茁壮着的那一缕不知来路的气机,就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点燃了一般,开始疯狂的在体内膨胀,而眼前的刺眼的光明,也像是被它吸引住了一般,开始不停的转化成一缕缕的温热,和它融合到了一起。   “笨蛋小子,没想到你竟能把它练到这个程度,哈哈,老子终于有解脱的希望了。小子你快出去看看那老家伙吧,老子要忙了!”   随着两者的融合,方榕又听到了那巨大的声音,不过这次,这声音中流淌着明显的欣喜。随即,沉溺在定境中的方榕头一次在他自己不能控制的情况下,猛地回醒了过来。   人是清醒了,可体内那疯狂燃烧和膨胀着的气机,却依然像在定境中一样,那么明显和清晰的疯长着,不曾有过片刻的停息。   但是清醒了的方榕根本顾不上去仔细琢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就在回醒的瞬间,他就清楚的感应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那阵剧烈的波动,那是韩老身上特有的气机波动。可是此刻,这波动为何会呈现出这么强烈扩散的样子?   再一想到定境中那声音的提醒,方榕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拉开门就往外冲去。   “方榕留步!”刚冲出门口,就被吴冷泉给拦了下来。   “吴老,韩老他在干什么?”方榕一看拦路的是吴冷泉,狂跳的心稍稍冷静了一下。   “我不知道。不过韩老说现在不能让人去打搅他。”吴冷泉现在,一脸的漠然。似乎,他又回到了当初和方榕刚认识的时候。   “吴老你真的不知道?”   方榕心里很怀疑。因为他现在对那强烈扩散着的波动感觉的更强烈了。根据他对这些东西的认知,这么强烈的波动外散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韩老究竟在搞什么 ?   “不知道。”吴冷泉木然的摇了摇头。   “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才放心!”说着话,方榕猛的加速,想绕过吴冷泉去找韩远山。   “方榕!”吴冷泉独眼一瞪,还是喝住了他:“岁数也不小了,你就不能让韩老省点心吗?”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严重,方榕不但停住了脚步,连脸色都变了。   吴冷泉看到方榕忽然有些苍白的脸色,也知道自己刚才话说重了,所以脸上的那层木然终于被一抹黯然悄然换去。“韩老在发血柬。已经开始了,你现在就是过去又有什么用?”   “血柬?”方榕刷的一下寡白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血色。因为他明白巫门血柬,那是只有巫门六宗的宗主在最危难的时候才会发出的求助信号。而代价,就是发出血柬十天后,他们自己生命的终结。   此时,说完话的吴冷泉脸上,也同样找不到任何一丝的血色。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静室里,九九八十一支粗粗冥烛灯火的照耀下,地上被粗粗的朱砂线描绘出的古老云纹状阵图之中,身穿他那身猩红色红古旧法袍的韩远山盘膝坐静静地在那里,脸上如血的红色,正随着他口鼻间不停变化节奏的奇异呼吸,而变得越来越明显。   就在他身前不到两尺的地方,就在地上那古老云纹状阵图的阵眼位置,孤零零的插了一把尺长的白色小旗。而那把小旗,此时此地,却在这无风的静室里,不停的随着他呼吸节奏的变化而卷舒!   “精为媒,血为证,一张素贴乱苍穹。魂化虚,魄归无,满腔浩气达九幽。黄天厚土,九界神灵,巫门之危,血柬验之……嗟!”   忽然之间,就在那面白色小旗再一次无风舒展的时候,脸色已经赤红若血的韩远山口中,忽然清晰而又急促的发出了一连串低沉的咒语。随着他最后一声嗟的断喝,一蓬红云似的鲜红的雾气就从他身上忽然炸起,转眼之间就把不大的静室整个的笼罩在了鲜红雾气之中。   变成了血一般红色的八十一支冥烛的烛光在这鲜红的雾气里发出了滋滋的声响,本来寸长的烛光忽然大盛,散发出更加强烈的鲜红色光芒,照耀在韩远山面前的那面小旗上,那面原本白色的小旗,在鲜红雾气和烛光的渲染下迅速变成了同样鲜红的颜色。而它的旗面,此时也像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一般,伸展的平整无比。随即,就那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整个鲜红的旗面上似乎忽然凭空凝结出两滴泪珠模样的暗红色血珠挂在那里。   “去吧!”似乎在和人说话着一般,鲜红色的雾气中忽然传来了韩远山听上去似乎疲惫不堪的声音。   随着他口中的话音落地,怪异的挂着那两滴暗红色血泪的小旗忽然平地拔起,升腾到和盘膝坐着的他头顶高度的时候,却忽然凭空消失了。   随着它消失的,还有满室的鲜红色光芒和那九九八十一支冥烛散发出来的光亮。瞬间黑下来的暗室中,顿时只有韩远山散乱的呼吸声在起伏。过了很久,这散乱的呼吸声这才慢慢变得像他往日呼吸般的绵长。   密室外,惨白着脸的方榕就守候在那里,彷佛像是亘古就矗立在那里的雕像。他身后吴冷泉也静静的伫立在那里,脸上一片凄清。   “榕哥,外面有个姓叶的女人说要找你。”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七星斋里的光线整个黯淡了下来的时候,王小明也出现在了静室的门口。   “姓叶?”方榕泥塑般的身影终于微微活动了一下。他熟悉的女人不多,而姓叶的只有一位。   “方榕,你还是赶紧离开聊城吧。”一见面,看到被笼罩在暮色中的方榕,叶枫就说出了她酝酿了一路的这句话。   “哦?”暮色中,方榕抬起了他的头。   “因为刘家已经开始展开了对付你这个血夜凤凰的计划!”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叶枫盯着面前的方榕,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说完后,叶枫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来错了。她不该听了原本是好友,而现在是刘明原情妇的小倩的一个电话,就眼巴巴的连夜飞来找他。   因为她看到,在她说完了这个令她担心不已的消息之后,被暮色笼罩住的方榕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依然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好像自己所说的那个杀人如麻的血夜凤凰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就在她在开口再说和转身离开之间犹豫不定的时候,方榕却轻轻说道:“知道了,谢谢!”   “你还是走吧!“听了句话,她心里一软,再次开口劝道。   “天快黑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该回去了。”没想到她的劝说带来是方榕的转身和这样的逐客令。   “方榕!”叶枫望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愤怒。   可是方榕却并没有回头。   彷佛被黑暗吞噬一般,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七星斋黑漆漆的大门里。   苍茫的暮色中,没有半点灯火的七星斋就像一个属于黑暗的兽,静静的盘踞在那里,等待暗夜的君临。 第八十一章 归一   第十二集 第八十一章 归一   赵三死了!   这是所有聊城人一觉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个惊人消息。   还没等他们把这个消息完全消化,聊城的街头,又有一大群游行的工人给了他们更多的惊讶和谈资。   因为和死了的赵三一样,这次游行的工人现在都属于最近在聊城迅速崛起的同一家公司,七星。   近来车水马龙,同样属于七星公司旗下的医馆七星斋,今天却和昨天一样,依然大门紧闭。   很快,七星公司要完蛋了的传言就在聊城内四处散开。一时间聊城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在热切的议论着此事。而默默守护了他们数年之久的赵三之死,只不过变成了很多人讨论这个话题时的一个论据。   但也有人为赵三的突然死去而唏嘘不已。其中,除了赵三原先的那帮兄之外,至少还有个一心想抓他的达叔。   此时,达叔就在众多敌意的目光注视下,有些黯然的给赵三的灵前上香。   就在几天前,他还日思夜想的要抓赵三归案,甚至不惜在抓住赵三言谈之间的破绽后,为了避开本地势力的干扰,不计后果的借助杨冰他们专案组的力量来对付他。   但是现在,当他面对着被医生和杨冰双重鉴定过的赵三的尸体,心里却又涌上了对赵三深深的惋惜和空虚。人死如灯灭,原本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就在面对着赵三尸体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因为这一刻,他的心很累。   “夏老大,既然赵三死了,我答应你的事就算完成。我走了。”   就在达叔在聊城给赵三上香的时候,省城四海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茅山丁若痴靠着敏锐的听力听到话筒内传来的消息,知道赵三死了,站起来就准备走人。   要不是那天他机灵躲的快,自己和那些旁门左道一起为四海办事,在路上劫杀那个被碧崖子发现是刺客的赵三的事,就要被自己师叔他们给发现了。   其实那天他一躲过师叔他们立马就想离开这里,只可惜事先已经收了人家四海太多的钱,又怕这么一走以后会给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就耐着性子在这里多等了两天,现在既然那个连中了碧崖子和自己三记重手的赵三死了,那么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   站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个夏永忠这次要是还纠缠的话,就和他翻脸!   “呵呵,丁天师这么急是准备去哪啊?还有钱等着你来赚呢。”可他没想到,这次要他留下的人并不是面前这个满脸诡笑的四海老大夏永忠,而是身后推门而入的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   刚要发火的他定睛一看,愣住了。来的人是自己以前的认识的,号称龙虎山一代宗师的苍龙真人和他孙子刘英奇。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又怎么可能会和四海帮这样的黑道势力混在一起?   似乎就在一瞬间读懂了他脸上惊讶,就在他的身体被刘英奇瞪眼定住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苍龙真人的哈哈笑声:“因为有钱途,所以我在这里。”   但是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分辨他说的是前途还是钱途了,因为此刻,萦绕在他惊讶的脑海里的就是,这个看上去一点不像高手的刘英奇为什么一瞪眼就能把自己定在这里动弹不得?   “英奇,为了我,你今晚是否可以不去?”当夜幕徐徐降临的时候,依偎在刘英奇怀中的叶枫终于还是做出了她的第三次尝试。   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面带微笑的刘英奇轻轻的摇着头不语,而那双闪动着奇异光芒的双眸却在眨眼之间,已经将他的歉意和对她的爱怜填满了她的心灵。   “自己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全都做了。剩下的,方榕你自己好自为之。”   轻叹了一口气后,放弃了最后一次尝试的叶枫双颊微红,彻底的迷醉在眼前这双眼睛带给她的柔情蜜意里。   这是今天下午忽然来到聊城的刘英奇带给她的惊喜之一,只需相互望一眼,彼此心里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心意,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的彼此猜疑。   不仅如此,忽然间变的不是很爱说话的刘英奇不等她追问,就给她坦白了这次来聊城的真实目地和方榕将要面临的恶劣处境。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刘英奇到底爱她爱的有多深。   别的不说,光看看他随后带着自己拜访过的那些很大宗派里的什么长老、宗主对他的客气态度,自己这个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的外行都能猜到他的厉害。   整整五年来,身怀奇异本领的他却始终没对自己有过任何方式的勉强。这要有多大的毅力,多深的爱意才能做到?   在这么多的爱意缠绕下,她心里对方榕仅存的一丝担忧也很快化成了云烟。   子时将至,房间内呜咽的埙音淡去的同时,方榕出现在众人面前。   “方榕,准备好了么?”看到他一脸平静的出现在面前,韩远山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准备好了!”方榕也还给韩远山一个淡淡的笑脸。   “榕哥…”小蒋看到方榕脸上的温和笑意,眼泪再也忍住的流了下来。本来,她是想笑着送榕哥出门的。   “傻丫头,记得要打理好书店,别动不动就哭鼻子,会被人笑话的。”方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伸手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的亲昵动作,带给小蒋的是哥哥般的感觉和更多的泪珠。   哇的一声,她干脆哭着跑到了一边。   “榕哥,你多保重!”小林却要比她坚强的多。这也是方榕在最后的时刻,决定把公司交给她和罗发荣共同管理的原因之一。   “小林,以后就拜托了!”方榕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代表自己和不在场的那三个人,给小林认真的鞠了躬。   “榕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有空的时候一定会偷偷来看我才行!”   “我还会有以后吗?”方榕微笑着反问。   “那是当然,因为我对榕哥有信心!”小林单手握拳,很有气势的挥了一下拳头。   “哈哈哈!”方榕大声笑着冲吴冷泉和剩下的人抱了抱拳,就那么笑着和韩老跨出了大门,踏进了子时将至的月夜之中。   “嗷!”   子时,就在明月穿破云雾,将金黄的月光洒落到山顶正中空地的时候,随着一声充满了疯狂兽性的震天咆哮,空地上蓦地凭空出现了方榕和韩远山屹立如山的身影。   旁若无人的尽情仰天长嚎,方榕将太多太多的委屈和压抑都借着这声有若疯兽长嚎,又若恶狼咆哮的狂暴声浪发泄了出来。   那是蛮荒苍凉的万里荒原上,万兽齐吼的凄厉叫声,那是万兽之王在穷途末路的绝望中,用全部的生命和尊严发出的最后一声长嚎 !   一口气吼尽,荒山顶上响起方榕冷冷的声音:“巫门朱雀宗主韩远山、巫门玄武宗宗主方榕在此,想要洪荒玺没有,想要打架的滚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月光照耀下的空地上,凭空响起了数声冷哼,紧接着数十道身影忽然闪现。随着这些人影的闪现,山顶上薄薄的雾气似乎在刹那间都浓重了起来。月影一黯,似乎在那瞬间,就连皎洁的月光都幻成了淡淡的血色。   “呵呵,好大的阵势。”根本就不理落地后四面散开的众多道士,也不理会正面走来的白发迎来的白发老道,方榕轻笑了两声后,忽然又提高了声音,发出了殷雷般的一声沉喝:“巫门玄武宗宗主方榕在此,谁来与我一战?”   无量天尊,施主好大的口气!”面前的白发老道显然被方榕一再视若无人的态度所激怒,高颂道号的时候也使上了暗劲,转眼之间无形的音波像重锤一般的轰向方榕的耳际。   方榕却丝毫不为所动,反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就是这等本事吗?”话音微落,身影已在瞬间化成流光,一记重拳箭一般地轰向老道胸前。   老道的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被他的轻视给激怒成了一片青白,怒吼了一声后,老道瞬间就散发出银白色光芒的一拳也同样狠狠的迎向了方榕的拳头。   “轰!”闷雷般的一声巨响,腾空一条人影抛飞掉入道人群中。方榕却稳稳地站在已尘埃落定的地面上,负手傲立,脸上尤带着一丝笑意:“下面换谁?”   “太猖狂了!爷爷我去灭了他!” 对面的人群中,刘英奇忍不住了,悄悄的给刘不愚传音。但是刘不愚却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还不到时候。   “韩兄,你这个方榕今天可有点轻狂啊。” 与此同时,自出来后,就一直站在方榕身后替他压阵的韩远山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孩子以前压抑的太狠了,他这是在发泄啊。”韩远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就像和老友聊天着一般轻声说道。不过他身前身后五尺之内并没有什么人。   “笨蛋陈,人家那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的,听前面的那声长嚎就知道。发泄一下自然狠正常。不过韩大哥,你干吗要发那贴呢?提前打个招呼,我们不就都来了吗?这下老朋友又要少了一个,再见都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了,唉!”   没等刚才说话的那个熟悉声音回答,韩远山耳边又响起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朋友们都来了啊!   韩远山心里一阵温暖,刚要回答,就听耳边响起来一声惊喝:“哎呀不好!”   韩远山心里一惊,赶忙抬眼望去,正好看到对面的人群中已经三名老道忽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就已经到了方榕的身前。   “孽障受死!”随着三声一模一样的怒喝,三支探向方榕的大手中同时暴起了雷光。   三才雷光击!道门神宵派雷法中独有的合击术。一旦挨上,绝无生还的道理。韩元山就在看到那三人手刚抬起的时候,一声怒喝,他也人化流光直奔斗场而去。   而几乎就是他从原地消失的同时,对面的道人群里也有几个人闪电般的抢出,一时间场面混乱成了一片。   再说刚刚还神态轻松的方榕,一看到那三只手掌中的光芒出现,就知道情况不妙,一伏身吐出一声遁字之后,身影险之又险在在雷光炸起的前一霎从原处那消失。   轰!轰!轰!紧接着,三声巨响和一连串的奇怪的声浪伴随着夺目刺眼的强光在山顶当中炸起,漫天飞舞的碎石尘土中,清晰地传来方榕一声怒吼:“卑鄙!”   丁若痴和碧崖子带着几个人摸上韩家寨时,罗发荣还没睡。整个黑漆漆的寨子里,只有他住的房间里亮着灯。   没有了韩远山在的韩家小院,乃至整个韩家寨对丁若痴他们来说,就像个不设防的空宅,所以很快,因为烦躁而睡不着的罗发荣就成了丁若痴他们的俘虏。   原本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因为赴约前,抱了必死决心的方榕在回醒过来的韩远山的开解下,已经在这两天里把所有他能想到的人和事都做了安排。   其中自然也包括罗发荣。原本在方榕的计划中,是要把以后的公司整个都交到他和林小函手里的。   之所以会交给他,是因为公司的其他三个股东中,不管这次赴约结果如何,方榕自己和赵三都已经没法再在聊城公开露面,因为官方的力量或许可以暂时不去理会他,但是任何人都无法长期无视它的威压。特别是像方榕和赵三现在的这种。   剩下的张振一方面因为他本身就对经商没有兴趣,也根本不擅长。另一方面他也是已经被杨冰他们盯上了的目标,所以已经和赵三商量好了去打黑市拳赛的他也不可能管理公司。   股东里剩下的就只有罗发荣。相较之下,他不但底子相对干净,而且论商业头脑,也是这四个股东里出类拔萃的,所以把以后的公司交给他,方榕和赵三都比较放心。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为人方榕也很清楚。罗剥皮的外号不是白来的。人的名字可能会取错,但是绰号却绝对不会出错。以前他因为有降头师追杀的威胁,再加上方榕和赵三他们都在,基本上不会出问题。   但是一旦其他的人都不在,公司交到他手里的话,公司不会被他开倒闭方榕相信,但是对能否继续自己和赵三在的时候,对韩家寨和聊城内那些工人的补贴和支持,方榕和赵三却都没有什么信心。   所以方榕和赵三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年龄不大,但身份和背景都极为特殊的小林。一方面是因为她本身天性善良,有一定的商业素养。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好父亲林长青。   尽管方榕对林长青的背景所知并不是很多,但是有一点他却非常肯定,林长青真实的能力和势力范围,至少也是和派出降头师追杀罗发荣的那个亚洲黑市拳坛巨头金霸差不多的级数。   所以平生几乎不求人的方榕在亲自打电话给林长青,得到了他肯定答复后,才下了决心把公司交给她和罗发荣来管理。   本来这一切都该提前告诉罗发荣的,但是一方面罗发荣有伤,另一方面方榕这两天也实在太忙,最主要的是在方榕的感觉里,聊城周围真正能即安全又让人放心的地方,就是韩家寨,就是韩远山的这个小院落。   所以本着让素来胆小怕死的罗发荣安心养伤的初衷,并没有叫人来把他接下山去。但是方榕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好心却让罗发荣成了丁若痴他们的俘虏。   而这对丁若痴他们也是一个惊喜,其实丁若痴他们今天摸上来,只不过是遵照刘不愚临来聊城之前的命令,来看看赵三那天冒着生命危险跑到省城运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因为按照刘不愚和他孙子刘英奇的推断,能让血狼冒着生命危险来省城发的货绝对应该是好东西,别的不说,光看看他们在发货之前的那个那种保密措施就可以知道绝不简单。但是他们推断不出来这僻处山中的韩家寨能出产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才安排他和碧崖子带着四海社请来的那些人跑上来查个究竟。   很快,招架不住他们威逼利诱的罗发荣的交代,让丁若痴和碧崖子他们顿时喜翻了心。没想到能捉到这么条大鱼,更让没想到,在这群山环抱的穷寨子里,居然蕴藏着这么值钱的“软黄金”。   所以没耽搁多长时间,他们就带着失魂落魄的罗发荣和一瓶卤虫的原虫兴高采烈的踏上了归程。   而他们不知道是,就在他们将要经过的返回途中,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如一只怒箭一般,往韩家寨电射而来。   侥幸用遁术躲过了刚才的雷击,本想趁机在这突然出现的混乱中展开反击的方榕等到强光暴起,泥土碎石临头的瞬间,这才发现现场中此刻已经混乱不堪。就算他有分辨敌我的气机感应,但要在这种双方都行动如电、好几个人都相互纠缠到一起的现在,要想准确的掌握住敌我,竟然变成了一件非常难以办到的事情。   情急之下,他在怒吼了一声卑鄙后,理智的选择了马上抽身飞退。而就在这时,整个小山顶上也异变突起。   刷!”先是一道连一道连续的七道青白色光华就像经空而过的流星,猛然间撕破斗场上空的混乱空间,带着利器高速划破空气的锐鸣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高度警惕。   这七道青白色的光华宛若流星般划过夜空,在即将冲入夜幕中时忽然灵动无比的折回,在场的行家们纷纷叫道:“剑气!是茅山七鹤的天剑七击!”   紫鹤高亢而又清越的啸音响澈整个山岗:“住手!如此乱斗,成何体统!”   几乎与此同时,斗场中,被突然间电闪而至的凌厉七剑和它们发出的锐鸣声引起了戒意,各用方法回归各自阵营的众人这才发现,刚刚还混乱不堪的小山顶上,此刻的夜空中除了凌厉的天剑七击之外,另有一片令人烦躁的嗡嗡声正在不停的响起。   这一片令人烦躁的嗡嗡声就在众人被紫鹤的啸声吸引,斗场中的混乱也堪堪平息的短暂功夫里,转眼就从低沉的嗡嗡声变成了令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沉闷震动声。   “黑蛊云!”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忽然间,整个小山顶上就只剩下了越来越响,似乎连天地都要为之颤动的那种嗡嗡声。   这一切转折不过瞬间功夫。黑蛊云的嗡嗡声君临山岗的时候,退回去的方榕刚刚站稳脚跟,紫鹤的长啸声也才刚刚落地。   而此时,就在这似乎连天地都要为之颤动的嗡嗡声中,一把生硬的汉语声却在每个人的耳边清晰响起:“巫门白虎宗宗主岩石率门下十八峒长老见过诸位!”   随着这把声音的响起,从韩远山背后的山那边,潮水般的涌来了一大群人,而走在前面的几个人中,正有方榕和韩远山都认识的白虎宗长老莫亚,不过此时,他正紧紧跟在一个个子并不高的苗族老人后面,一脸凝重的往空地这边走来。   “笨石头怎么现在才来?不知道这里臭道士最爱人多欺负人少吗?”就在白虎宗宗主和他门下的十八位长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整个小山顶上忽然又响起了一把苍老带着点童音的怪异声音,紧接着,一个个头比白虎宗宗主更矮一点的白色身影直接就出现在了正含笑而立的韩元山身边。   “巫门阴阳宗阳宗宗主金长河!”尽管他没被自报名号,不过对面的人群里还是有人很快把他认了出来。刚才,斗场中混战的人里就有他。   “笨蛋陈,就差你了,还不赶紧出来现现?”金长河出现后根本不理对面的反应,只跟韩远山他们见过礼后,径自又在山顶上四处扫视着乱吼,逼一个被他称为笨蛋陈的人出来。   “来了来了,这么多人面前还叫外号?”一把沙哑的声音同样在山顶上响起,紧接着一个身材瘦削的花甲老人出现在了空地中间。在场内站定后,双手抱拳:“巫门阴阳宗阴宗宗主陈大江见过各位!”   一礼之后,他转身对神情微动的韩远山说道:“韩兄,老朋友都齐了。”   韩远山素来淡薄的脸上神情激动,刚要说话,小山半腰上却又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巫门黑巫宗宗主王闻川拜见各位。”话音未落,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瘦长身影行云流水般冉冉而来,转眼就到了韩元山的面前。   方榕站在韩远山的身边,情怀激荡的不能自己。面前这些人个个都是韩老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请来的。要不是为了自己这个不祥之身,韩老又怎么会......   他长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里翻腾不已的怨恨。拳头却不由紧了一紧。   “小友还认得我吗?”就在他想心事的瞬间,这个新来的,显然连韩老和其他几位宗主都不认识的黑巫门宗主王闻川,已经和韩远山他们逐一见过了礼,这时正含笑向他望来。   “玄武,咦,老人家怎么会是你?”方榕愣神之下,本想以自己的新身份和见其他各位宗主一样也和他见礼,不过仔细一看之下,竟发现是个以前认识的旧人。   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他曾在自己的书店里很是盘桓了几天,和自己聊过几次,临走时更是硬把自己手里正在颗着的一个木雕小猪也要走了。难得他现在还记得自己。   实际上方榕自己,也只是隐约记得他姓王而已。他没想到自己曾经的一个顾客,竟会是巫门一大宗门的宗主。所以此时的不免有些且惊且喜的心情。   “呵呵,一别经年,再见小友已经是一派宗主了,真是可喜可贺!”面前这个看着熟悉的笑着说道这里,忽然脸色一正:“黑巫宗宗主王闻川见过玄武宗方宗主!”说着话,一个礼便行了过来。   方榕一看也赶忙学样给人家回礼,基本上倒也做的中规中举。   他的这一切举动落在一旁的韩远山眼里,令他眼底里流露出了笑意。因为他发觉,经过今晚这巫门数大宗派的宗主确认之后,方榕这个因为一时激愤,而自己给自己按的宗主位子便已经算是坐定了。   这样,几天之后他走的时候也会走的安心一点。当然,前提是方榕他能过了今晚和天妖这两关!   想到这里,韩远山心里对自己发血柬的举动更是满意了不少,用自己一个老迈之身换回来方榕年轻鲜活的青春,很值啊!   “巫门的各位施主,不知可曾聊完天了?”就在韩远山暗暗得意之时,对面已经聚集到了一起的道门各派那里悠悠传来这一句。   “今日巫门六大宗门盛会,怎能缺了我青龙宗?”就在韩远山正准备做答的时候,山脚下又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即,就在众人惊讶兼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白光一闪,空地上方榕的身边就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女人,手里却还提着一个人。   那年轻女人一出现,方榕就发现她手里提着的正是罗发荣,不由与韩远山同时色变   韩、方二位宗主不用担心,韩家寨平安无事。”她边说着边把罗发荣交给了方榕。   方榕接过罗发荣后,女子转身为礼:“巫门青龙宗宗主蒙青凝,见过各位。”   道人群里的刘不愚,听见青龙宗宗主的言语,不由面色一变。眼见身边道门各派的人,也正因对面巫门六宗的人越来越多而有些微微的骚动,心念电转间,朗声发出了一声长笑,从人群中闪了出来。   “哈哈哈,现在巫门六大宗门齐聚,接下来就不会说我道门以多欺少了吧 ?方榕你出来,老道有话问你。”   方榕一愣,正要迈步向前,他身后的韩远山口中却发出一声低呼“咦,是他?”随着他低呼出口,他的人已经站到了空地中间:“老道你报上名来!”   “苍龙刘不愚,韩宗主有何指教?”刘不愚看到韩远山脸上明显流露出的煞气,神色之间也谨慎了起来。   “哈哈哈,好,真是好!原来你就是龙虎山苍老真人刘不愚。!”韩远山忽然仰天长笑,心里再无遗憾。   因为面前的事终于证明这苍天有眼,自己信服了一辈子的老天最终还是用它的妙手来证明了这一点。   当年,他以为未能除去那个祭炼聚福降的道门中人将会是这一生的遗憾。近些天,他为不能帮方榕挡掉更多的计算和苦难而屡屡自责,乃至最后发出了血柬。   但是他没想到,今天,就在他残存的生命还有七天的今天,老天却用他的妙手,把这个人给推到了自己面前,而且他还是苍龙真人刘不愚,那个为了一个女人而屡屡计算方榕的刘英奇的爷爷。   这一切在别人来说或许是巧合,但对他来说,这就是老天给他的安慰和证明!   一口气笑尽,韩远山煞气升腾:“刘不愚,你还记得我么?我就是二十多年前,在绿河小镇踢掉了你炼聚福降的法坛,打的你落荒而逃那个人。”   一听到这话,不管是道人这面的一群人,还是巫门的这边的一群人,顿时全都骚乱了起来。   而刘不愚听了这话,就觉得脑门顶上挨了一个晴天霹雳,一下子就把他脸上的血色击了个干干净净。   “老匹夫你血口喷人!” 身子猛地一晃,勉强稳住了心神的他马上开口否认。   “血口喷人?好,老夫就让你的同道们看看这是什么。”说着话,韩元山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本书册。   刘不愚一看到那书的颜色和样子,就觉得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那是他当年掉落的龙虎山秘本!没想到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要栽在这个疏忽上,该死的老家伙,为什么和当年长的不一样了这么多呢?该死啊!   于是他本能的狂吼了一声:“英奇,给我撕了这家伙!”狂吼声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首先就像疯了一般的疾冲而上,手一挥就先是三道冷电似的晶芒。   三道冷电似的晶芒一闪,眨眼便没入急退的韩远山手中不见。直到急退的韩远山闷哼声出口,空气中才传来它们发出的尖利破空声。   韩远山手一接到晶芒便发现不对,因为这些晶芒在落入他的手中后竟还能像活物一般的挣扎跃动。当下什么都来不及想,他空着的左手化刀,在瞬间发出的刺眼红光中狠狠的劈在了自己的前方。   蓬!的一声轻响中,刘不愚张口喷出一口污血。韩远山右手中的晶芒也在这响声传出的瞬间停在了他被刺穿的掌心里。   就在这时眨眼的瞬间,还没等韩远山手中刺痛的感觉传入他的大脑,一股铺天盖地的庞大力量就已经到了他的脑顶。   “不!”   就在流光般已经快到了他跟前的方榕发出的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的瞬间,彷佛自虚无间忽然出现在他头顶上的刘英奇一掌已经劈实。   以韩远山的能为,也不过刚刚将头挪开,身子就已经被那有若万斤巨锤般份量的手掌给   劈塌了一半。   刹那间,巫门一代宗师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就已经死在了现在有若鬼魅般漂浮在半空的刘英奇手里。   嗷!   方榕看到韩远山身上血光溅起时,人就已经疯了。就在他发出的这一声震天悲嚎里,全力催发着体内天妖之力的他全身迅速的膨胀了起来。   蓬!”的一声轻响里,身在半空的他满身的衣物化作乱舞的蝴蝶消失在了狂风肆虐的尘烟中之时,伴随着恍若九天之上传来的那声清越凤鸣,浑身几近**的方榕魔神般散发着淡淡红芒的雄伟躯体已经到了刘英奇的面前,带着红芒的一拳像恶狼一样的扑了出去。   “雕虫小技,滚!”停身在半空的刘英奇眼中异芒连动,全身忽然发出七彩光芒,同样一拳挥出,拳风夹着一团七彩光明的气罩向方榕激射。   轰的巨响声里,两人拳头撞击,爆出漫天狂风,劲气四溢引起滚滚尘霾向外翻卷,状如菇菌般一层御着一层。   满天尘烟中,方榕翻滚着向后抛飞,而英奇只不过是往后飘飞了几步。第一击高下立判,方榕不是对手。   地面上,随后扑出的众人被满天飞溅起的泥土和碎石拦住了去路。满脸狂喜的刘不愚却在尘烟中绷大了眼睛,练成了幽炼返还的孙子果然厉害,这样的威势试问还有谁能挡的住?哈哈哈!   “天困地杀无绝路,八荒妖灵显魔尊!”   就在此时,半空中不停往后抛飞的方榕口中忽然发出的一声阴冷而狂暴,邪恶而跋扈的陌生声音。   他不停翻腾抛飞的身子在这声音出现的瞬间一下子停止。他全身散发出的淡淡红芒一时间大盛,随即又在一黯的瞬间变成了诡异的惨绿色,因为他魔神般雄伟的身体上,一层一层惨绿色密而厚实的像鱼鳞一样的东西在迅速生成。   同时,随着他口中发出的奇怪声音,一种毁天灭地的惊人煞气突如其来的君临整个大地。就在这种无法形容,却彷佛连空气都要为之凝固的恐怖气息的威压之下,地面上的众人都开始不住的后退。对面的刘英奇那英俊的不像样子的脸上,也出现了吃惊的表情。   因为他发现,就在这恐怖气息的威压之下,就连他熔炼进体内的千余冤魂化成的精魄也开始有了动摇的痕迹。   这怎么可以?   他一狠心咬破自己的舌尖,张口喷了口血出去。随着他这口鲜血的喷出,围绕在他身体周围的七彩流光顿时变成了血一般的鲜红色。而随着颜色的变化,一股浓到不能再浓的血腥味道就在满天响起的无数冤魂哭嚎中,顿时在这小小的山顶上弥漫了开了。   此时,因为妖化了的方榕和他的对峙,就连天空中的明月也躲进了乌云,天色开始了剧烈的变化。   “天哪,这两个家伙还是人么 ? ”   不远处的另一座小山顶上,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的孟胜蓝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的惊恐了。   她身边,杨冰此时也傻楞在那里,面前的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站在她另一边的灵达和他几个师侄,只是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念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他们的传说中,只有恶魔或者魔王才会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气势的妖力。   人,是不可能会有的。   “哈哈哈 ,老子终于出来了。”肆无忌惮的仰天狂笑着,身在半空飞扬的方榕现在此刻,就连脸上都有细密的鳞甲在不停的满眼。眼瞅着,它就不在是方榕了。   “吼!”   就在此时,同样漂浮在半空中的刘英奇在血红的光芒笼罩下,整个人也开始变成了暗红样子,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已经完全边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就在连原本黑色的眼珠都彻底被红色掩盖时,他也仰天长吼了起来。   嗷!”   随着这声惨烈邪恶的长嚎再度响起,此时已不是方榕的方榕狭带着遮天闭日的煞气就像是一道绿色的流星般往刘英奇的那边撞去,人还在半途,一道青绿色的气芒就从他口中射出,有若奔雷一般的向同样往他猛扑而来的刘英奇轰去。   几乎是同时的,就在他张口喷出青绿色有若实质的绿光的瞬间,刘英奇双手翻腾之间一个血红色的巨大光球也像炮弹一样的向他轰去。   “轰隆”撼天震地的巨响有若轰然响起的雷声,震耳欲聋地回荡于天地间,青绿色的气芒和血红色的光球相撞,迸射出的无畴气劲四溢,在四面上掀起了大片大片的地皮和乱石,迫使山顶上的众人都往山下去挪去。   此时,那里还有什么道巫之争 ? 现在剩下的,就是妖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之间的战争!   “嗷!”   就在山顶上的众人潮水般退下的时候,山顶上的半空里,却又响起了一声嚣张的震天长嚎,夹杂着无比得意的震天长嚎又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半空,只看到满天黑云的映衬下,那已经跟本没有了人形的暗绿色妖魔正单手高举着不停挣扎的一团红芒,仰天傲然长嚎,而随着他的震天长嚎,他手中不停挣扎着的红芒慢慢化成了一蓬蓬血雾状的东西围绕在他身边,不停的被他蠕动着膨胀着的庞大身躯给吞噬。   “各位道友,此妖不除,人间将永无宁日,我们茅山七鹤准备去博杀此妖,还有那位同道要去?”目睹了山顶上那魔神一般的存在吞噬红芒的一幕吼,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紫鹤他们七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坚决的表情。   巫门的几个宗主相互对视了一下,有些黯然的站了过去。和韩远山交情虽好,但此时已不是人和人之间的事,现在那妖魔那还有方榕的半点样子?   但实际上,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刻,方榕也正在自己的体内做着不懈的努力。今天,超越以往任何一次妖化的他,几乎就在那妖物君临身体的时候就失去了对自己意识的控制,只有体内,那道本不属于自己的奇异气机却还在苦苦坚持着他自我意识的最后一丝清明,因为就在全力催发天妖之力的此刻,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方羽说过的那几句话。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   “福祸由来互倚伏,还如影响相随逐。若能转此生杀机,反掌之间灾变福。”   既然福祸相依,生死相生。那么现在就是时候,转吧!   自赵三重伤假死,韩老舍命发柬之后,就已经对今天这次赴约抱着必死之心的他来说,看到还有七天生命的韩远山被刘英奇击杀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时候,就已把他对生命的最后一丝眷恋都撕裂了。   所以刚才他拼命的,毫无顾忌的催发体内的天妖之力,只要能撕碎刘英奇,就算是真的成妖了他都无所谓。   但是现在,在他自己体内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天妖占据了时候,唯独体内这本不属于他的那一点奇异气机尽管很微弱,很孤单,但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挣扎,始终守护着他仅存的这点意识,对抗着体内属于天妖的冰寒的侵袭。   这让他不能自己的想起了自己过往,想起来这十多年的苦苦挣扎,更想起来那天韩老发完血柬之后给自己说的话:“我发血柬,是希望能以我这条老命来换你的青春和飞扬,所以记得,不管什么时候,你自己都不要首先放弃。否则我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韩老,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要做到。起码我要去做!所以就转吧,哪怕转过之后,结果还是一样,最起码我是真的转过!   想到这里,他将仅存的那点灵识完全依附到那点奇异的气机之上,然后就放弃了所有抵抗,只管拼命鼓动着属于自己的那点灵识,裹着那道气机往天妖往日盘踞的大本营,眉心深处冲去。   轰!当意外顺利的进入眉心处的天妖大本营时,他仅存的那点灵识却被一直包裹着它的那点奇异气机给炸的粉碎,一片空白中,他似乎隐约听到那自称是是天妖,但是天妖却不是他的那个声音似乎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叹息:“原来如此!”   等爆炸般的那片空白消失后,完整的意识却奇迹般已经回归了他的身体。全身属于天妖的力量和冰寒依然还在,但此时却已经成了无巢而归的孤雁。因为它一直盘踞着的大本营,已经被那点奇异的气机给占领。   睁眼眼,天还是那个黑沉沉的天,地还是聊城之外那不大的荒山,但是此刻,方榕却发现自己高高的悬浮在半空,正在不停退色的淡绿色手章中间,仅剩了一口的刘英奇包裹在最后那一层淡淡的红色光芒里,正在不停的挣扎。   怒火像潮水一般的涌过他的心头。   彷佛忽然也感觉到了和前面不一样的杀气,刘英奇望着他的目光一亮,想说什么。   但是这次,方榕却不肯再给他机会!   众人即将重新奔上山顶的时候,却看到半空中那仰天长嚎的暗绿色妖魔的全身忽然爆亮了一次白光,紧接着它得意的长嚎忽然消失。紧接着,一直被它举在手里的那团红芒忽然被它双手撕扯成了一片粉碎。   随即, 本以为已经没人的山顶上却在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里向空窜起了一道人影,而就在此时,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却猛地发出了一声巨响,一道笔直的霹雳夹带着雷声冲那妖魔直劈了下来。   灵巧的翻飞着让过那道落雷,方榕心头泛起的怒火让他在第二道落雷下来之前,就把脚下冲了上来的刘不愚擒在了手。   第二道落雷又笔直落下,方榕在飞身闪开前把手里提着的刘不愚用力的抛了上去。霹雳雷击一闪而过,半空中只剩下了阵阵的焦臭味道在又一道雷击里飘飞。   闪过三次雷击后,身上绿色已经褪尽的他落到了地面。站定,抬头仰视,黑漆漆的老天却又没了打雷的意思!   这时,原本蜂拥而上的人潮都忽然停在了山顶边沿,一个个都拿闪着精光的目光打量着方榕,眼神中有太多艰难的犹豫。   “或许最合适我的,还是离开啊!”   方榕也愣在了那里,拿捏不定是该进还是该退。   血夜凤凰 十二卷终   血夜凤凰 全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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