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平行线》 作者:地黄丸 内容简介:   重生了,沿着一条似是而非的平行线,书写着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边将父亲停止的仕途推到一个需要仰望的高度,一边在商海滔滔中谋取惊人的财富,最重要的是,那曾经遥不可及的敌人,已逐渐被自己踩在脚下;那曾经只能偷窥背影的红颜,却在回眸中对自己盈盈浅笑……   2013,重生有爱! =================== 第一卷 白衣胜雪 第一章 那一夜   “小子,今天这顿打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再敢得罪纪苏,我打断你的腿!明白吗?”   温谅只觉脸上一痛,迷糊着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张俊秀至极的脸,斜飞入鬓的双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线,黑亮的眼睛在昏黄的街灯下烁烁生辉。这张脸似乎有点眼熟,虽然他的表情在努力的装成熟,可柔和的脸型和稚嫩的嗓音都表明,这不过是个孩子。   他是谁?   温谅微微动了一下,小腿,下腹和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刹那间如同触电般沿着脊椎尾梢蔓延而上,直入最敏感的大脑皮层。饶是温谅二十八九岁的人了,还很早就开始练习跆拳道,心智磨练的坚定无比,也被这一下痛的闷哼一声,浑身酸软无力。   这是怎么了?   记忆像电影般在脑海飞快闪过,谈羽,道馆,许瑶,黄色的裙裾,腾挪的身影,那一起腿一旋转的风情……对了,自己下班后和死党谈羽到公司附近的跆拳道馆做日常运动,那个快十年没见,去年才又凑巧碰到的高中美女同学许瑶,继三次战败后第四次来挑战。两人比试时自己脚下一滑,最后刻在脑海的,只有许瑶美眉那凌厉中饱含美感的后旋踢……   温谅心下苦笑,这美眉也太狠了,大家不过口头上戏谑了几句,就要死要活的打了这几场。这次马失前蹄,还不被谈羽那牲口笑死啊……   “啪!”   脸上突然被抽了一大耳光,温谅口边应声流下一缕血丝,方才那个稚嫩的声音恶狠狠的说:“妈的,还笑?当爷爷放屁呢是吧?”   温谅终于清醒过来,眼前这人不是谈羽,扭头看了下四周,顿时愣住了。   一条狭小的街巷出现在眼前,不远处是两堆半人高的建筑垃圾,不时有恶臭随着微风扑鼻而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头顶上一座斑驳的街灯发散出淡淡的光芒。温谅这一愣神,肚子上又挨了一脚,这次打人的是俊秀男孩旁边的一人,高高大大的个子,蓬松杂乱的头发,唇上是茂密的胡子,但脸庞却是同样的稚嫩。   “顾文远,跟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不服?打服了!”   顾文远?   这个名字,温谅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了。   十几年前,温谅远不是现在这样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他瘦小,软弱,还带点小男生样的自卑,成绩在班级不上不下,长相不丑不帅,没有任何特长,也没有任何特色,不出彩,也不惹麻烦。这种人,通俗点讲叫大众脸,深刻了讲是打肿了脸也当不了胖子,属于别人看我像空气,我看谁都笑眯眯的宅男一党。   温谅抬头看了看两人,再看看自己,脸上终于变色。   瘦小的身体,细弱的手臂,一件土的掉渣的格子短袖和一条墨绿色的薄裤,脚上是一双十几元钱的双星运动鞋,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高个子还要动手,顾文远伸手挡住,低声说:“好了,这小子一声不吭,别被打傻了。他爸好歹也是市里的干部,可看那没出息的样子?呵,打也脏了咱们的手,走了!”   顾文远掉头离开,高个子不屑的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温谅,呸的一下吐口吐沫,跟着离去。   这一切,温谅都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四周,一动不动。   许久。   温谅强忍着疼痛挣扎着爬起,靠坐在灯柱上。好半天,才喃喃的说:“原来……原来我回到了从前。”   十几年前,温谅初中毕业,领高中通知书那天,因为过于高兴,拿着一根果仁脆皮在教室门口撞到了纪苏,好死不死的,一大根冰棍正好撞到了同学身上。   夏天衣服的防御力脆弱的不值一提,加上班里同学们刺耳的爆笑,纪苏又羞又恼,甩手给了温谅一个耳光,哭着跑掉了。   不料事情还不算完,当天晚上,同班一个平日交情还过的去,名叫周小昌的男同学约他出来玩,却不想是被骗到这条小巷子里,被顾文远和穆山山一顿暴捶。   穆山山,很难想象,那个高大粗狂,不修边幅的人有这么可爱的名字。   这一天一夜的屈辱,深深刺痛了16岁小少男可怜的自尊心,之后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温谅更加的胆小畏缩,性格也变得古怪孤僻,除了谈羽,几乎没有任何朋友。要不是工作后碰到了一个善良的女孩柳雁,温谅的人生可以说几乎毁灭。柳雁用3年的时间将温谅彻底改变,以至于曾经的同学许瑶,多么眼高过顶的一个女孩子,也在重逢后莫名的喜欢上了温谅。   要知道,美女愿意找你麻烦,就说明对你感兴趣,不然的话,你以为人家空闲时间多的可以用来打架?温谅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他已经有了柳雁,只能委婉的拒绝了许瑶,却不想被人家死命报复,非要在竞技场上狠揍他一顿,也算无妄之灾。   想起这些往事,温谅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的心跳,缓缓擦去唇角的血迹。上一世顾文远远远的走在他的前面,先是高中毕业考上了清华,后又回到省会城市,不到30岁已经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更是温谅可望而不可及。   哪怕他付出了十二倍的努力,可也比不上顾文远有个好出身。   青州顾时同,是江东省的首富。   温谅扶着灯柱慢慢站起,有一道流星划过星空,暗黑的夜幕被这道光华劈成两半,却又转瞬合拢,一如这似黑似白、颠倒错乱的人生。   既然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不分对错,无论黑白,这一世,但求逍遥自在,快意我心。 第二章 在此时   夏日的夜风带着恼人的闷热,顺着口鼻钻进胸膛,让人从皮肤到骨髓都觉得压抑。温谅扶着墙壁缓步走出巷子,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大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身上挨揍的地方虽然还疼,但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此时的温谅自然比之十六岁的少年要坚韧许多,他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成扇形按在伤口处,时而三分力、时而五分力的做顺时针、逆时针按摩,不消片刻,痛感就减轻了几分。   这是大学毕业后在北京一家道馆,偶遇的一位中年老师教他的法子,对消肿去淤有奇效。后来温谅才知道这个中年大汉是内家拳出身,为了糊口却只能混到跆拳道馆来上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内家拳学习条件苛刻,见效极慢,没有多年持之以恒的决心,根本不可能学有所成。温谅跟老师学了一年多,也只懂了点皮毛,真功夫没学多少,但有些实用的小手段却用的纯熟极了。   站在95年的青州街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温谅仍然有点不敢相信。低矮的楼房,残破的街道,在夜色下依旧锃明发亮的白色瓷砖墙,没有后世里灯火通明的喧闹,没有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嘈杂,两排高大的梧桐树在夜风中发出沙哑哑的低吟,偶尔几个光着膀子的老爷们喝着青工啤酒吆五喝六的走过,站在路边街灯下花枝招展的小妹妹顿时发出放肆的大笑声。   青州,依然是那样的美。   默默辨认下方向,温谅朝家里走去,这个时候父亲应该窝在沙发上抱着最新的文件研究国内政策动向,一个市委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党组排名最后还备受排挤,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老妈肯定一边看电视一边训斥他应该多去老板那里走动走动。想起父母,温谅微微一笑,蹒跚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拐了几条小巷子,经过东街胡同时,突然看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靠在路边,一个身穿黑色套裙的女人俯在后车盖上弯腰呕吐,飘散的长发垂在耳侧,做工精致的制服将身材包裹的玲珑剔透,裙下一双细长白嫩的玉腿紧并在一起,将高高隆起的那团浑圆衬托的触目惊心。   温谅悄悄吹了声口哨,从女人旁边走过,她低着头,看不到长相,不过应该不会超过30岁。这时,从前面十几米处的另一个小巷子走出一个小青年,1米7几的身高,军绿色短裤,人字拖,白背心搭在肩上,嘴上叼着根香烟,留着时下小混混们最喜欢的“伊面头”——95年《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上映,经过内地漫山遍野的录像厅的传播,引起了巨大轰动,据说青州道上的人还组团观影,大大凝聚了战斗力和向心力。   温谅不想惹麻烦,现在这小身板也没能力惹麻烦,这条路不是主干道,已经没有行人,他微低着头,跟小青年擦肩而过,右手放进裤袋,摸着仅有的5元钱,心中做好了被敲诈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小青年毫不停留的走了过去,眼光都没瞄过来一下,更让温谅感到的惊讶的,是他感觉到小青年似乎在紧张的颤抖。   紧张?   青州有句顺口溜流传甚广:白天人模狗样,背后男盗女娼,大老爷是青州的君王,小混混是夜晚的蟑螂。像刚才那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不顺便开展一下工作,简直是对混混这项事业的侮辱啊。   温谅按捺不住好奇心,扭头看了一眼,以他后世磨练的毒辣无比的眼光,立刻看出小青年走路的样子十分僵硬,甚至还有几下顺拐。   嗯?温谅疑惑的走前二十几米,脸上突然变色。他终于想起,就是今夜,就是此地,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强奸案。青州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市教育局副局长左雨溪参加某接待酒宴归家途中,被一社会青年强奸,后有群众路过发现并报警,强奸犯被当场抓住。以左雨溪的背景,此案本可以压缩在最小范围内,之所以在当时闹的沸沸扬扬,据说是因为过路群众中正好有一位业余摄影爱好者,拍下了几张照片,后来照片成为警方定罪的得力证据,再后来照片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流传了出来,清晰度竟然还挺高……   结果可想而知,青州一夜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各种版本在机关和市井间流传,左雨溪先是辞去行政职务,后脱离教育系统,最终还是没有顶住压力一死了之。而那个强奸犯,也在看守所里畏罪自杀。   上一世的温谅少不更事,哪里会去关注社会新闻?能记得这件事,纯粹是因为第二天父亲就警告他晚上别出门,他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在同样的夜晚,相隔几条街的地方,有一个女人承受了比他更残酷的耻辱。   他不过被剥夺了一个小男孩的自尊,而那个人却被剥夺了生存下去的权利。   温谅停住脚步,猛的握紧了拳头,16岁的瘦弱身体根本没有一点充盈力量的感觉,想阻止一个在市面上摸爬滚打的专业人员,无疑痴心妄想。   报警?   没有电话,没有手机,连201充值卡都没有的年代,报警实在是一项技术活。温谅在青州生活了二十年,从没麻烦过警察,连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都不知道。   找人?   整条路除了自己、那女人和小青年,就只有头顶的星辰,灯下的倒影。真不知道报纸上说的过路群众在哪里?温谅要不是刚刚重生,有点晕头转向摸错了路,也不会经过东街胡同。   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惊呼,温谅猛然回头,只看到车子的旁边,一双美丽的长腿不停的踢着,高跟鞋在地上拉出两道浅浅的印痕,消失在男孩的目光中。   那里,有一个狭小的死胡同!   温谅终于下定决心,看了下四周,前面不远处果然有一大堆的建筑垃圾。这个温谅倒是有点了解,95年正是青州大搞城市改造的初期,有些建筑公司为了节约成本,夜里偷偷的把建筑垃圾装在小皮卡或三轮车里,在市区找个偏僻的地方倾倒。往往有居民一大早出门,就发现在自家门口或者不远处,堆着大堆的水泥灰、砖屑、碎钢筋等垃圾,几乎和小广告一样成了青州的牛皮癣。刚才顾文远和穆山山打温谅的那个巷子,也有两堆这样的垃圾山。后来青州市委、市政府下令五个职能部门联合治理了许久,直到96年才略有改观。   现在,这些垃圾在温谅的眼里,简直是盗贼的蛋刀一样的存在,他再不迟疑,急步跑了过去,从里面拣了两根半米长的钢筋,手紧紧一握,掉头回去。   上一世的今夜,我失去了未来,而你,却失去了璀璨夺目的人生。   这一世的此刻,我有了书写未来的权利,那便让我,给你本该有的荣光! 第三章 杀人如草不闻声   左雨溪几乎就要绝望。   今天青州一中新办公大楼奠基,三月刚上任的市长周远庭、副市长刘盛、市政府秘书长黄维、教育局长李定国以及一中的校领导出席了剪彩仪式,散会后一中校长邀请众领导到福庆楼吃工作餐。左雨溪本不愿参加,无奈经不住李定国再三要求,只好过来陪领导用餐,在这个敏感时刻,她不能也不敢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   三月人代会后,父亲左敬调任灵阳市委书记,完成了正厅到副省的艰难跨越,期间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几大派系你争我抢,斗了个你死我活,惊心动魄。尤其左敬的死对头,竞争灵阳一把手的最强力人选、青州原市长方明堂,更是在竞争失败后,欲退一步也不可得,不仅灵阳成了泡影,连本来是鸡肋的青市委书记也失去了,直接被赶到人大当了主任。   左敬虽然跟方明堂不合,却也不想赶尽杀绝,毕竟如此一来,方明堂可说前程尽毁,两人算是结下了死仇。官场本是公器,结下这样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对左敬来说得不偿失。可事情推进到这一步,多少人事纠缠其中,早就不是左敬一人所能掌控。   因此,俗话说人走茶凉,尤其官场这种地方,更是人情冷暖一夜之间,灵阳虽然是除了省会关山市外江东省最大的城市,左敬的级别更是到了副省,可这一走,对青州的影响力很快就降到最低。左雨溪要还是我行我素,不仅说明在政治上极其幼稚,甚至会自找难堪。   酒席上的一切充分说明了问题,左雨溪是青州有名的“三杯干部”,一杯敬领导,一杯敬主办单位,一杯敬各位同事,几年来一直如此,别说李定国总是帮她挡酒,就是周远庭也常常说工作上我们一视同仁,可酒桌上要保护女同志,小左少喝一点。   周远庭之前是主管教育的常务副市长,左雨溪跟他打交道的机会很多。   今天却变得不同,虽然表面上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周远庭笑眯眯的跟她谈着工作上的事,询问有没有困难,可左雨溪知道,以前那个和蔼可亲关怀有加的周副市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市长、方明堂的死忠,青州事实上的绝对权力拥有者——周远庭。   几个市府的工作人员开始敬酒,李定国习惯性的起身帮左雨溪挡酒,一不留神却看到周市长正扭头跟刘盛说话,没像往常那样含笑看着左雨溪,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手下人的举动。李定国心里咯噔一下,找个上厕所的借口溜了出去,等他回来,左雨溪已经喝的有点高了。李定国阴冷的暗笑一下:没了老子撑腰,看你还装什么清高!   有左雨溪这样一个属下,李局长高兴中也有点恼怒,高兴的是有了跟左敬直接联系的纽带,可左小姐的脾气总是让他跟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如今这青州换了天,虽然他不会落井下石,但能看到一贯高傲的左大美人吃瘪,也是很快意的事。   一直到宴席结束,周远庭似乎才注意到左雨溪喝多了酒,骂了那几个起哄灌酒的几句,也就不了了之,谁知在左雨溪回家途中,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   左雨溪觉得自己的力气就要耗尽,嘴里塞着一件满是酸臭味的背心,任她喊破喉咙,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两行泪悄然流下,一种心丧若死的感觉弥漫在身体里。   她已经绝望!   突然,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惨叫,翻身倒在地上,还不等左雨溪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小男孩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狠狠的砸在那人的膝盖处,跟着一脚踢出。那个几乎夺去她一切的男人连第二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痛的晕倒过去。   左雨溪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大悲到大喜的冲击在心田里来回激荡,一股死而复生的莫大惊喜让她绝美的脸都变得扭曲。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小男孩,这是她的天使么?   温谅轻呼了一口气,他一到巷子口就看到小混混扑在左雨溪身上,疯狂的撕扯着衣服,立刻轻手轻脚的挪了过来,趁他起身解皮带的当口,用尽力气打在他的腰眼。那里是人身精气汇聚之处,一旦受到重击,就会立刻丧失战斗力,温谅还不放心,跟着朝对方膝盖又来一棍,不打个粉碎性骨折,也让这小子再爬不起来。   至于最后那一脚,纯粹是泄愤而已。   温谅一直最厌恶的三种行为,强迫女性发生XO行为,排在第一!   “你还好么?”   温谅弯下腰,凝视着这个薄命的妖媚女人,是的,妖媚!   路边的灯光隐隐照射进来,黑如缎子的长发将洁白如玉的容颜衬托的更加明艳,修长淡扫的娥眉下,是一双点漆如墨的大眼,轻轻一动,似有水光波纹在流转,左雨溪微扬着头,眼泪冲淡了腮边的嫣红,迷人的双唇略略张开,如泣如诉。   温谅微叹口气,脱下自己的短袖披在女人身上,柔声道:“先起来吧,没事了,没事了……”   左雨溪只觉有一双黑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耳边传来似遥远似低沉的声音,如同寒冬里亮起的一点火光,温暖,安心并带点妖异的魅惑。直到多年以后,想起这一晚,深刻在左雨溪内心深处的,永远是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和那股让人迷恋的温柔。   左雨溪好歹在官场浸淫多年,若是别的事,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毕竟今晚的遭遇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最可怕的经历。等温谅为她披上衣服,左雨溪已经恢复了镇定,顺势站了起来,盯着温谅年轻又青涩的脸,低声说:“谢谢!”   温谅摇摇头,指着晕倒在地的小混混:“不用谢……他怎么办?”   左雨溪扫也不扫混混一眼,整理一下衣裙,亲近的拉着温谅的手来到轿车旁,打开车窗取出一部手机。温谅一看,好家伙,银灰色的爱立信GH337,这款1月份刚上市的GSM手机仅220克,是一代天骄“大哥大”的终结者,这时节算是真正有身份的象征。   “110吗?我是……”   “别!”   温谅劈手夺过了手机,见左雨溪一脸惊愕的表情,才明白自己突兀了。左雨溪刚经过一番折磨,肯定十分敏感,别误会自己见财起意……   赶忙将已经挂掉的手机递了过去,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害怕,我没恶意……”   一番话说的左雨溪扑哧笑了起来,她落落大方的摸了摸温谅脑袋,眼睛里全是温和,语气十分的真挚:“我怎么会害怕呢?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只是惊讶为什么不能报警……”   也许是刚才绝望中温谅的突然出现,也许是他打人时恶狠狠的表情,也许是温谅瘦小的身躯与动手时的决绝之间强烈的反差,都让左雨溪心里有股莫名的亲切,似乎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没有猜忌和疑心,可以信任,可以依靠。   女人,总是感性的,尤其在经逢大难之后。   温谅感受到美女的真诚,心想帮人就帮到底吧。“姐姐,你毕竟是女孩子,”他扭身指了指身后,“这样的事,还是不要报警的好,宣扬出去的话……”   聪明人一点就透,左雨溪“呀”了一声,更是感激的轻抱了下温谅:“我有点乱了,弟弟你真聪明!是,不能报警!一定不能!”   左雨溪重复了一遍,几乎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也许有些女孩子可以报警,毕竟没真正受到伤害,可对她来说却不能,不仅因为她是官场中人,更因为她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   如果报警,用脚趾头想也明白,这件事肯定会暴露出去,也肯定会变得跟事实大相径庭,这个官场,有心人太多了!更何况此次换届父亲树了多少敌人,又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一旦有人拿这事来恶意中伤,父亲在灵阳将颜面扫地,威信尽失,一念至此,左雨溪搂着温谅的手下意识的紧了一紧。   温谅的短袖披在美女身上,鼻端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香,沁人肺腑。   闲暇时救个人,似乎也不错。温谅伏在左雨溪肩头,咧嘴一笑。   松开怀中的小男孩,左雨溪抬手顺了下耳边的发丝,容颜突然变冷,满是恨意的目光扫了一下巷子深处,走到一旁按了一个号码:“老九吗?恩,东街胡同中间……一个死巷子,带几个人……对……废了他……”   温谅吓了一跳,忙走开几步,以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心下不由感慨:比得罪漂亮女人更可怕的是,得罪一位官场里的漂亮女人。感慨之余也有几分疑惑,左雨溪娇滴滴的样子,没想到手段倒是不差,可官场中人这么肆无忌惮,岂不是太张扬了?   后来温谅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青州风格。   见左雨溪打完电话后若无其事的样子,温谅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虽然左雨溪的报复理直气壮,可仍然让他暗生警惕。   官场里都是什么人?   杀人如草不闻声啊!   有了这个认识,温谅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看法告诉左雨溪。   因为他认为,今晚的这件事,是一个阴谋。 第四章 挥手不再见   温谅虽然不知道左雨溪的背景,可看她年纪轻轻就能混到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身后没人肯定不行。但上一世左雨溪依然被逼得香消玉殒,得罪的人一定十分强大,并且结下的还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那个小混混明显不是偶然路过见色起意,而是有备而来冲着左雨溪去的,不然也不会紧张到身体僵硬。还有那所谓的过路群众,怎么那么巧就有人拍下了左雨溪被强暴的照片,然后又那么巧的流传了出来?   温谅早注意过东街胡同的前后两头,鬼影子也没有一个,虽然无巧不成书,可过多的巧合碰到一起,就是偶然中的必然。要说背后没人操纵,真是打死他也不相信。   现在可虑的是,自己要不要警告左雨溪,或者她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温谅对双方的实力一无所知,贸然牵扯进去,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沉吟片刻,温谅决定先不说话,左雨溪经过今晚的遭遇,以后行事自然会加倍小心,她的对头想再找机会出手,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还是看看再说。   “姐姐,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走了,太晚了得赶紧回家。”温谅转身就要离开,左雨溪一把拉住他,没好气道:“你就这个样子回家么?”   温谅低头看看自己赤裸的上身,不由笑了起来。短袖给了左雨溪,加上被顾文远按在地上揍了半天,头发搞的乱糟糟的,裤子上全是泥渍和脚印,身上的汗夹杂着灰尘,整个看起来跟泥猴一样。   温谅苦笑道:“也真亏你胆子大,我这样子怕比那人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像个坏人吧?”   左雨溪摸摸他的头发,纤细的手指掠过头皮,有种淡醉的酥麻从心头悄然升起,她抿嘴一笑,更显风情万种。   “走吧,姐姐家离这里不远,我帮你把衣服洗了,烘干一下几分钟就可以穿。恩……或者你还可以洗个澡,看这一身脏的……”   温谅两世为人,眼光毒辣的堪比军事卫星,一看左雨溪的表情就知道她有点迟疑。其实可以理解,温谅虽然瘦小,可也是一个16岁的少年,左雨溪刚经过之前的事,对带男人回家自然有几分犹豫。   温谅笑了笑,拍拍胸口做了个OK的手势:“我这人是放养着长大的,不搞成这样根本就不回家,妈妈早习惯了,没事!你也赶紧开车离开吧,我走了!”   说完掉头就走,还潇洒的朝后摆了摆手,左雨溪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迟疑感到内疚,他还是个孩子,身上搞成那样还不是为了救自己?而自己却对他抱有戒心,他那么聪明,肯定感觉到了。   想到这里,左雨溪急忙抬头,长长的胡同冷清清的,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左雨溪开着车离开十分钟后,两辆面包呼啸着开了过来,到了桑塔纳刚才停靠的地方吱溜一声停住,车上下来一群彪型大汉,冲进死胡同里,把还在昏迷的小混混拖了出来,扔到车上带走了。   温谅推开房门,小小的三居室似乎没什么变化,简单大方的白色地砖,温馨柔和的明黄吊灯,一张大理石餐桌夹在厨房和客厅间的隔断里,爸爸还窝在沙发上翻看着乏味的政策文件,听到推门的声音,连头没抬起来一下。温谅明白,自己有点懦弱的性格一直不讨爸爸喜欢,上一世还经常因为被管教的过于严厉,跟爸爸打冷战,反正父子俩谁看谁都不顺眼,一直到温谅工作后,两人的关系才变得缓和。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溜到房间换身衣服,正蹑手蹑脚往卧室挪动,突然听到身后老爸威严的声音:“温谅!”   左脚高高抬起,就立刻如同时间停止般滞留在半空中,温谅苦着脸转过身来,老爸温怀明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   “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你的上衣呢,身上是怎么回事?温谅,男子汉要敢作敢当,别总是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关。说,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要换做重生前的温谅,肯定特反感温怀明的说话方式,对这个问题要不软抵抗,一言不发,要不就硬抵抗,顶嘴,结果只能是老的更怒,小的更烦。现在温谅知道,其实老温心里是盼望他能惹点事的,不要总是一副胆小畏缩的样子。所以此时来处理父子关系,他就会采取第三种方式:胡扯!   “爸,我没惹事,刚才在外面小公园乘凉,不小心睡着了,醒了一看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把我的短袖给顺走了。青州的治安也太差了,你们政研室管不管这些?不如老爸你搞个课题研究一下?”   这番话连消带打,以守为攻,把老温搞的一愣愣的,他从没听儿子跟自己这么说过话。不过青州的治安也确实太差了,乘个凉都能把衣服给弄丢了,夏天这么多人在外乘凉,不知一晚得丢多少东西?拿这个开课题自然是玩笑话,但明天见了孟主任提一句还是可以的。   转念间,温怀明的思路已经被温谅成功的转移了,看儿子一身脏兮兮的,也不觉得那么生气,但还是告诫说:“虽然中考你考的不错,以你平时的成绩能考上青一中,爸爸知道这半年你很努力。不过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上了高中就是大孩子了,要专心致志、戒骄戒躁,考上好大学才能……”   “知道了知道了,”温谅扑过去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搭在老温肩膀,嬉笑道:“考上好大学才能有好出路,爸爸你放心,我都明白。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二十年内当上您的领导,哈。”   温怀明噗嗤一笑,又立刻把脸一板,哼了一声。   温谅大大咧咧的摇摇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唱道:“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哼哼哈嘿,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哼哼嘿哈……”   温怀明呆呆的看着温谅的背影,一股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眼前的温谅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但这种感觉,还真的不错! 第五章 背叛与友情无关   夜里温谅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似乎变成了时空旅行者,在二十九年的平凡人生里一次次的穿越,婴儿时蹒跚学步,两岁时呀呀嘶鸣,七岁初入学堂,十一岁翩翩年少,十六岁那屈辱的一夜,直至高中的低谷,大学的沉寂,往事一幕幕在梦境里电闪而过,他时而悲伤时而欢笑,时而从时间的隧道里探出头去,告诉那一年垂头丧气的自己:好好笑吧,小子,未来在你手中。   清晨醒来,枕巾边一团湿润的痕迹,温谅微笑着轻拍下脸:“没出息!”走到客厅,妈妈丁枚刚好买了油条豆浆回来,边走边抱怨说:“偶尔偷次懒不做饭,出去买个早点还得跑的老远,太不方便了。”   温谅赶忙过去接过油条,问道:“今天不去上班?快八点了吧?”   丁枚在市农机厂做出纳,单位这些年效益不好,又赶上国企改革,最近正人心惶惶,有点关系门路的全在跑调动,没关系的四处上访串联,据说短短一个月农机厂厂长张长庆同志就被逼的血压飙升180,住院休养去了。   “还上什么班,厂长都倒了,这厂子啊,我看迟早得黄。”丁枚提起农机厂就来气,她高中毕业,文化水平不高,早年温怀明还是一个普通小科员,自然没能力为她跑个好单位,后来虽然级别上去了,可一直在冷衙门里打转,手里从没握过一点实权。张长庆还是给面子的,让丁枚做了出纳,好歹也是国有大厂不是?日子久了也就这么过来了。不想去年开始国家大力推进国有体制改革,如同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重磅炸弹,大到整个社会,小到温谅一家,全部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黄就黄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温谅知道,农机厂挺不过明年了,厂子破产结算后产生了不少问题,但都被市里强行压了下来。温怀明实力不足,没能在国企分流的二次大就业中为丁枚找到一个好地方,丁枚一气之下拿着补偿金开了家服装店,生意还不错,虽然没能大富大贵,但比起农机厂那点工资是强太多了。   “大不了?”丁枚眼睛猛的一瞪,“你个屁大孩子懂什么,厂子倒了谁给你妈开工资?靠你爸那没出息的,一家老小早饿死了!”这倒是实话,她的工资比温怀明确实高了不少,油水也多。   温谅翻翻白眼十分无语,干脆不再理她,利索的干掉三根油条两碗豆浆,拍拍肚子拿着早准备好的塑料袋出门而去。   塑料袋里装着一把小水果刀和一根尼龙绳。   今天,他要教训一下周小昌,就是昨晚打电话把他骗出来,然后被顾文远羞辱的罪魁祸首。温谅在班级没几个朋友,周小昌算是一个,他爸爸是市第一食品公司的普通职工,长的人高马大,平时为人仗义,好打抱不平,跟穆山山一样可以说是学校里的两霸,不过一个被誉为周大侠,一个却是穆恶少。温谅被同学欺负时,周小昌还常常帮着说话,温谅一直把他当成好朋友,却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一身侠气的周小昌竟然会出卖他。   所以还是有句话说的好:能伤害你的都是你所爱的,能背叛你的都是你坚信的!   这跟顾文远完全不同,那一夜,顾文远的每一句刻薄话,每一个趾高气扬的动作,甚至每一个带着戏谑和不屑的表情,都深深刺痛了温谅的自尊。他憎恨顾文远,却毫无办法,他不止一次想要把顾文远狠狠的踩在脚下,却总是抬起脚才发现,哪怕他跳起来也摸不到人家站立的台阶,这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无奈,以及无奈下那越来越深的自卑。但这种无奈和自卑只会让他觉得愤怒,却不会伤心。可对周小昌,年轻的温谅却是感到极度的伤心,事情发生后他甚至没有勇气去质问周小昌,为什么帮顾文远欺负自己?之后两人高中在不同的学校,从此没有见过面。   对前世的他来说,朋友的出卖是雪上加霜的又一次重击!   可既然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无论谁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   来到食品公司家属楼下,温谅在路旁的小卖店买了瓶汽水,坐在屋檐下喝了起来。以他对周小昌的了解,这家伙今天肯定要去工人体育场溜冰,昨晚也是以这个为借口把自己约了出来。现在不到九点,应该没有出门。   果然一瓶汽水还没喝完,就看到周小昌穿着红短袖黑短裤晃悠悠的走出大门,温谅放下瓶子,保持一两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拐了几条街道,周小昌沿着小公园抄上了一条小路,看四下无人,温谅加快脚步猛的冲了过去,抬起一脚踹在他背上,周小昌踉跄几步趴到了地上,温谅上前对着屁股又是一脚,然后翻他过来,骑在身上一拳正中鼻梁。   温谅现在的身板虽然不行,跟周小昌比更是天上地下。可他知道怎么阴着人打,腰眼和鼻梁是街头打架的死穴,尤其对付周小昌这样的少年,那是一打一个准。   两行血迹顺着鼻孔流下,周小昌痛的嗷嗷大叫,眼泪顿时飚飞而出,倒不是他辜负了大侠的名声,主要因为鼻子连着泪腺,谁挨谁流。   看他已经丧失斗志,温谅掏出尼龙绳麻利的把他双手背后捆了活结,在屁股上踢一下,讥嘲道:“起来,让哥们欣赏下叛徒的脸,是不是还那么的英俊不凡?”   周小昌身材很好,比温谅高了半个头,长相虽然没有顾文远帅的那么妖孽,但比起温谅的大众脸,就是Iphone跟“大哥大”的区别。所以两人在一起时,周小昌总会搂着温谅的肩膀说:来欣赏下哥们的脸,是不是还那么的英俊不凡?   这时候再听到这句话,饶是周小昌痛的涕泪齐流,也不禁刹那间有些失神,他坐在地上没再大呼小叫,好一会才抬起头,低声说:“对不起……真的,我惹不起顾文远……”   对不起?   呵,温谅突然觉得好笑,他今天来本就是吓唬为主,其实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以他近三十年的人生经历来看,周小昌的背叛小到不值一提,他也早不在意。不过昨晚回去后,突然想起当年竟软弱到不敢来找周小昌质问,心中对自己大感鄙夷,为了弥补遗憾,这才准备了水果刀和尼龙绳等道具,打算好好吓唬他一下。   可事到临头,温谅又觉得这事办的实在太无趣了,自己用了十几年都没找到机会报复顾文远,重生一次竟然先来找周小昌的麻烦,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种软弱。   欺软怕硬的软弱!   掏出水果刀插在土地上,周小昌吓的脸色苍白,温谅不想再玩下去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五条指印立刻浮现在男孩白嫩的脸上。   “周同学,这一巴掌,代表咱们的恩怨和交情一笔勾销。这把水果刀送给你,本来我想用它在你身上开个洞,现在看来却没必要了。希望以后再要出卖朋友时,看看这把刀,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人!”   顾文远,等着吧,我也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人!   温谅离开好一会,周小昌才从地上爬起,他出卖朋友,固然有惧怕顾文远的成分,可还有一层意思藏在他的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去揭开。那就是,他觉得以温谅胆小懦弱的性子,出卖他一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难道他还敢宣扬出去甚至来找自己麻烦?可今天的温谅却将他以往的认知彻底摧毁,果断,冷静,甚至带点阴冷的凶狠。   如果早知道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自己还会不会打那个电话呢?   他用水果刀割断绳子,将断绳和刀子放进口袋,拍拍屁股上的灰,慢慢的朝家走去。   自己还是会打电话,因为……他惹不起顾文远!   这个答案,让周小昌意兴阑珊! 第六章 曾经与未来的交汇点   折腾完十六岁少年的恩怨情仇,温谅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身体锻炼上来。上一世虽然碰到了内家拳的高手,但那是大学毕业二十五六岁的事了,骨架和身形早已定格,跟着师傅苦练一年,成果几乎没有,虽然这个师傅是用两只烧鸡几顿大餐换来的,但性价比依然低的令人发指。师傅曾经不无遗憾的说,要是能从十五六岁开始练起,十年后肯定能有小成,现如今,还是以娱乐为主吧……一番话说的温谅泪流满面。   现在既然有了机会,温谅自然不愿意错过,他没什么武林高手的梦想,也知道拳头不能解决问题,但如果可以在锻炼身体的基础上,避免那一夜被羞辱的事情再发生,又何乐而不为?   温谅按照记忆里师傅的教导,制定了详细的时间表,每天早上五点起床,长跑一个小时,扎半小时马步,然后下腰劈腿,再练一小时拳,鉴于内家拳见效太慢,每天下午还要练习跆拳道,这玩意看着花拳绣腿,可应付一般人也足够了。   这些东西前世的温谅已经很纯熟了,不过现在的身体素质太差,许多动作做不出来,所以有一个逐渐锻炼和熟悉的过程。按照这个强度,温谅估计,暑假两个月内应该能初步告别豆芽菜的外型,虽然不像穆山山那么猛男,可至少站在顾文远面前,不会再显得那么瘦小猥琐。   这样,也许能拉近一些彼此间的距离吧?   想到这里,温谅猛然一惊,这才明白原来顾文远留给他的阴影,纵然穿越了两个时空,经历了十几年的岁月,还是深深的印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曾消散,不曾减弱。   温谅家住在市委7号家属楼,户型和地段都很一般,唯一的优点是在家属院的西侧有一个小型的运动场,小跑道、篮球场、单双杠应有尽有,还有一个长方形的沙池,官方说是应某位喜爱三级跳的领导要求挖的。领导喜欢运动的不少,可喜欢这么偏门的运动,连十六岁的温谅都是不信的。而路边社的说法就比较靠谱了:某领导看了风水,据说没事跳一跳,官职涨三级。事实证明领导被忽悠了,沙池挖了没多久,领导就下马双规了事,这个地方成了大院里孩子们过家家的乐园。   温谅找了六个竹竿,插在池子的六个角围成一圈,然后买了六个铃铛挂在上面,站在中心位置,前踢、后踢、侧踢、后悬踢、双飞,以恰到好处且不碰响铃铛为标准,先锻炼身体的灵敏度、协调性和控制力。至于力度和强度,他有内家拳的心法在,就不用再踢寸板了。   开始第一天,温谅跑完一个小时立马累趴在地,休息了好久才能勉强站好马步,到了下午别说做动作了,就连踢腿也是一手拽着完成的,什么协调控制都成了笑话,铃铛响个不停,颇有些风中凌乱的气势。   晚上回家,一向不太管温谅、大大咧咧的丁枚竟然破天荒的拉着儿子摸脑袋、量温度嘘寒问暖,好半天才担心的问:“没事吧儿子?今天好几个邻居跟我说,你家谅谅有心事了,平时多老实一孩子,今天在小操场上又踢又跳折腾个没完,别是出啥事了……”   温谅翻个白眼,摆摆手瘫倒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说:“妈,明个起早餐加个鸡蛋,这营养跟不上,再好的动作也出不来啊……”   丁枚目瞪口呆,不知所谓。   如此一个月下来,温谅风雨无阻,以过人的毅力坚持下来,本来蜡黄的脸晒的黑黑的,透着股健康的味道,柔弱温顺的脸型带了点沉稳和刚毅,侧面看去不再是孩子般的稚嫩,黑色的眼眸深深的沉淀下去,映射着整个世界的倒影,似乎深邃,又似乎神秘。他的身子略有些长高,虽然没有鼓鼓的肌肉充实门面,可宽宽的肩,长长的腿,将整个身形衬的修长适度。   温谅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少年,却变得更加沉稳和冷静;温谅还是十几年后的那个男人,却多了点年少的飞扬和轻狂。此时的他,更像将前后两个自己融合到了一起,无分彼此。   这一日中午,烈日炎炎,温谅仍然坚持在沙池里踢腿,竹竿上的铃铛早换成了寸许厚的木板,木板只有一面系在竿子上,无法受力,练到功力深时,可以借助力度和速度直接将其踢成两截。温谅现在还不能掌握好瞬间发力的时机,常常只能将木板高高踢飞,却无法踢断。   刚刚做完一套动作,突然听旁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你练的这是什么?武术吗?”   温谅扭头看去,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孩俏立在不远处,长长的黑发系成马尾状,明亮的眼睛如有一层水雾笼罩其上,微微一眨,便有波光流动,清澈可见。她的肤色很白,鼻子挺直,瓜子脸虽然算不上极美,却在柔和中带了点英姿飒爽。   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可这个女孩站立的地方,似乎随着微风,送来了阵阵清凉。   “哦,这其实不是武术,是舞蹈!”   白衣女孩“呵”的一声轻笑,眼睛里明显带点不屑,“是吗?你该不是想用这样子的舞蹈去英雄救美吧?”   嗯?   温谅被女孩的直接吓了一跳,这个时代应该很少会有女孩子主动找人搭讪,并且开口就深入到这个层次的主题,真是人不可貌相,罩杯一定要用手量啊……   可奇怪的是,怎么这句话听着这么耳熟呢?   温谅举手搭在额头前,仔细看了下女孩,似乎在哪里见过,又似乎毫无印象,纠结了一会就放弃了。也许在每个男人的心中,美女应该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你该不是想用这样子的舞蹈去英雄救美吧?   这话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见温谅傻乎乎的盯着自己,女孩也不生气,往前走了几步,语气中竟然带点讽刺:“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有个武侠梦,希望有一天可以仗剑狂歌,行侠仗义,说不定还想有个红颜知己。我无意伤害你那小男孩的梦想,可是,”她一提裙裾,跳了下来,白嫩的小腿在眼前一闪而过,晃的夏日的空气更加的闷热,“就像这样插几根竹竿,挂几块木板,然后青蛙一样的跳来跳去,就能练成绝世武功了吗?”   女孩伸出纤细的手指捏住木板,轻飘飘的荡了两下,她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你会以为她在讲一件很神圣的事,可她的语气却充满了揶揄、讽刺和不屑一顾的讥笑,配合她美丽的脸上那淡淡的微笑,如果温谅真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这时候就要疯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觉得这样挺傻的。可像电视和小说里那样去找个悬崖跳一跳,会不会更傻一点?”温谅一脸的呆滞,如果嘴角再恰好流下点口水,就更像某位传说中的智障高手了。   女孩呆看温谅半响,突然抬手轻拍了一下额头,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刚才辛苦装出来的高手风范顿时垮掉,看上去可爱极了。她嘴中喃喃道:“我错了,我应该想到,天热的要死还蹦蹦跳跳这么欢乐,除了性格坚毅的人之外,还有白痴……”   温谅差点没笑喷出来,心中那股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试探的问道:“听同学口气,您会武术,还是个高手?”   女孩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微抬起头,一脸傲气的说:“高手不敢当,收拾你这样的,”她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一根手指就够了!”   温谅肃然起敬,成年大叔的猥琐性格占据上风,悄悄喵了眼女孩的裙子,这美女要是来个后旋踢,那风光……立即一拱手说:“那就来一局?谁输谁请吃冰淇淋……”   女孩撇撇嘴咕嘟一句“幼稚”,然后以十分清澈的声音道:“十根冰欺凌!”   “成交!”   头顶的太阳愈发的热,一如这懵懂的青春。   两人在沙池里左右站好,女孩最后强调一次规则:谁先倒地算谁输,温谅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这个规则他基本无视,当然啊,谁推到谁,不还是推么?这种事就不必讲究了哈。   温谅抬手,错步,重心前移下坠,目光牢牢锁定对手。   白衣女孩左脚轻抬,脚尖点地,右脚后撤三寸,腰身用力,右手握拳抬至胸前,左手负后,伸掌,曲指,然后……   偷偷的抓了下屁股!   温谅脑海一道电光闪过,消失在记忆里的残片猛然拼接到一起,重生前在北京,在跆拳道馆,那一起腿、一转身的风情,那一张似嗔似怒的俏脸,隔了多少光年之后,在眼前,在此刻,悄然重现。   “许瑶?”   女孩一愣,脸上错愕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温谅答案。   许瑶,这就是高中时候的许瑶。   你打架前先抓屁股的毛病,原来是从小就落下的啊!温谅木然站立,感慨万千。 第七章 美而悍   温谅其实跟许瑶并不熟悉,高中时只是听说青一中有三个女孩最出众,三班的纪苏苏,七班的宁小凝,还有就是一班的这个许瑶,除了跟纪苏苏有过节外,其他两个连见都没有见过。那时的温谅在学校就窝在自己位置一声不响,在家里就抱着武侠小说看个没完,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当然也没人邀请他参加。高中三年了还有女同学不知道班级里有这么一个人,更别说老师了,除了班主任,知道他叫什么的就只有化学老师了。   这还要拜托一次实验课上,温谅烧掉了化学老师的裙子,人家想不认识他都难。   真正认识许瑶,还是多年后在北京一次偶遇。温谅和谈羽勾肩搭背的出没在西单,谈羽那牲口嘴贱,指着前面一MM从耳后的一点黑痣谈起,沿着香肩玉背延伸到翘臀之上,当说道一双羊脂白玉般的长腿时,悲剧发生鸟。美女直接一个后转,一个侧踢,谈羽那张猥琐的脸上就印了一个大大的脚印。   这是许瑶给温谅的第一印象,美而悍!   经过这混乱又搞笑的初见,三人的生活逐渐有了交集,当知道对方是高中的校友时,许瑶对温谅伸出修长精致的小手,美丽的脸上带点浅浅的羞红:   认识一下吧,我叫许瑶,许仙的许,瑶池的瑶!   之后慢慢的熟识,慢慢的相知,但最终温谅拒绝了许瑶的爱,那个美而悍的女孩,在爱情面前,依然脆弱。   时光回到十几年前的现在,正在做打架前例行准备,即挠屁股的白衣女孩震呆当场,疑惑的问:“你怎么认识我的?”   温谅戏虐的心态顿时发生了变化,眼前一切都是如此的奇妙,他认知中的许瑶,是十几年后那个一身OL制服,精明干练的都市丽人,是那个敢爱敢恨,倔强任性的骄傲女孩,是那个风情万种、妩媚动人的典雅女人,他从没想到,许瑶会有眼前的这一面。   很天真,也很可爱!   不等温谅回答,许瑶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小脑袋晃悠悠的点了点,自语道:“你住这里,家中应该有市委的人,认识我也不奇怪……好了,还打不打?男子汉大丈夫,痛快点会死么?”   温谅还处在那种时空错乱的奇怪感觉中,没有在意小姑娘前面的话,微微笑道:“打啊,怎么不打?等着吃免费的冰淇淋呢……”   “呵,”许瑶仰头一笑,几缕青丝在秀气的额头前轻轻摇晃,“小心风大,闪了……”话没说完,脚下突然一挑,一团沙子扑向温谅,跟着脚下用力,身子猛的前冲,伸手拿向温谅左肩。   这是军队中不外传的擒拿手,跟大众化的军体拳不可同日而语,讲究一个快、准、狠,尤其适合女孩子以小博大,以弱胜强。只要被拿住一处关节,跟着就是锁、扣、扭、提、削,任你壮如泰森,也使不上一点力来,生生得憋屈死。   温谅自然不了解这些,可既然知道女孩就是许瑶,对她的习性早有防备。这小妞看起来挺老实,打起架来什么无耻的招数都敢用,曾经让他伤透了脑筋。   当下也不惊慌,左手顺势挡在眼前,上身微微后仰,躲过她这一下,同时一个转身来到侧面,抬脚,伸手,就要摔她一个四脚朝天。   小样,十年后怎么打的你,今天还得怎么着!   许瑶冷笑一声,硬生生的止住前仆的去势,双脚在地上重重一顿,重心跟着偏移,曲起左肘狠狠撞向温谅胸口,这一下虎虎生风,尽显彪悍本色。   温谅吓了一跳,好啊,小妞你来真的啊?这一下要是打着了,不说骨折,起码要痛个好几天。他双手交错竖在胸前,“砰!”的一声,小臂竟然被撞的生疼,身为男人没女人挺也就算了,可竟然还没女人硬,这不是奇耻大辱么?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许瑶顺势握住温谅脉门,一反一扭,把他的手臂扣到了身后,然后向上轻轻一提,完成了警察抓小偷的经典动作,跟着对着腿弯就是一脚,将温谅踢的半跪在地。   这摆明了要赶尽杀绝啊,温谅心中郁闷,要不是重生后身体反应跟不上,怎么也不会三两下就俯首称臣,至少也要大战三百回合,然后再赤膊上阵肉搏一番才算么……   俗话说人之将死,能拉一个是一个,温谅曲腿向后勾住了许瑶的双腿,无视强行转身时被扭在身后的那条胳膊传来的剧烈疼痛,一个旋转变成了向上的姿势,整个身体悬空缠到了许瑶身上,然后借助旋转的力道和自身的体重,用肩膀狠狠一撞。   伴随着女孩的惊叫声,毫无悬念,两人重重的摔倒在地。   柔软温润的唇印在脸侧,轻薄的喘息若有若无,如馨似兰的清香缠绕在鼻端,身下女孩那含苞欲放的隆起,玲玲曼妙的曲线,在夏日薄薄的衣衫间纤毫毕现。那一瞬间,温谅将女孩压在身下,却没有十六岁男孩的羞涩与幻想,没有三十岁大叔的猥琐与好色,在心口轻轻回荡的,是一句淡淡的问候,它迟来许久,却不曾褪色:   认识一下吧,我叫温谅,温暖的温,原谅的谅!   时间似乎凝固在这一刻,温谅玩闹般盯着许瑶的脸,直到她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明眸一瞪将要发火的刹那,翻身站起,轻笑道:“你输了!”   许瑶起身整了下裙边,秀美的脸上虽然带了点红晕,却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发火,她跟着哥哥训练多年,打架的时候从不把自己当女人看。今天本是过来找一个阿姨,却看到一个傻小子顶着38度的高温,在池子里极其认真的弹跳、踢腿,心下一动,才有了这番偶遇。   不管这傻小子耍诈也好,无耻也罢,毕竟是她先倒地,输了就是输了,她哼了一声,双手拍了拍裙子,无赖的说:“今天没带钱,想吃冰淇淋,下次吧!”   温谅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鄙视道:“下次?别是下辈子吧?我说,输了赖账可不是淑女应该做的事哦?”   “呵,看你小鼻子小眼睛小身板似的,没想到还是个小心眼……”许瑶又是那副经典的不屑表情,“明天,这里,咱们再打一次,我输了请你吃二十根冰淇淋,你要输了,就趴在地上学狗叫!”   温谅被震惊鸟,实在没忍住反驳道:“这赌注太不公平了吧?”   “嗯,确实,二十根冰淇淋要二十块,你学狗叫一文不值。要不这样吧,你边学狗叫边在操场爬三圈?”   看着许瑶打商量的样子,温谅痛苦的低下了头,那个古灵精怪、折腾死人不偿命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负责任的讲,许瑶的身手要比现在的温谅强上许多,但少女的力气终究还是不成,加上她没有狠心死死锁住温谅的胳膊,毕竟那样的话,会搞成骨折也说不定。   打架,不仅要对敌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许瑶也是被男孩那一刹那的果敢和凶狠吓到,心中不由的有点佩服,才没有追究被男人压在身上的羞辱。十几岁的少女春潮初动,再被异性这样子来了个全方面的接触,任她再大方,也要先逃跑再说。   挥挥手告别温谅,直到走出家属楼,许瑶强压住的心才砰砰跳了起来,脸上浮现一团动人的羞涩,偷偷回头,依稀看到那小子还傻乎乎的看着自己的背影,悄悄的呸了一声,迤逦远去。 第八章 悲喜剧   回到家,丁枚正跟温怀明在客厅里唠叨,儿子回来也懒得问一句。温谅很有被无视的自觉,跑到厨房找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坐到一旁听父母说话。   “要我说,李胜利就不是个男人,老婆跑了怎么了,越是这样越是要活出个样子来,让那对狗男女好好看看。整天就知道喝酒喝酒,喝死拉倒!”丁枚一脸的懊恼,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温谅想起以前考试不好被狂揍的往事。   温怀明看着青州日报,漫不经心的说:“人各有命,那是没法子的事。胜利自己看不住老婆,也怪不了别人,我怎么说,赵亚青那样的女人,李胜利根本就不应该娶。”   丁枚不知想起什么来,眼睛变的红红的,伸手擦了擦眼角:“就是可怜暖暖这孩子,多伶俐的小女孩啊,现在……”   温怀明叹了一口气,“明天你送二百块过去,这事咱们也有责任,总不能看着人活活饿死。”   “嗯,”丁枚点点头,想起那个正在深圳快活的美艳女人,恨在心头:“真是我瞎了眼,把她当成好姐妹,还帮她做媒介绍给李胜利。早知道有今日……”   温谅听了七七八八,想起是怎么回事了。赵亚青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前世里温谅喜欢上的第一个女人,一般性格懦弱且有点宅的小男孩,性意识初次觉醒的时候,往往会喜欢容貌秀丽、体态妖艳的少妇熟女。赵亚青有农机厂厂花的美誉,身材样貌都是一等一的诱人,尤其是胸部坚挺,臀线浑圆,小腰却盈盈一握,走起路来弱柳扶风,摇摆多姿,农机厂不知有多少男人瞧着她的背影大吞口水。丁枚跟赵亚青同一批进厂,一个做出纳,一个做会计,同进同出很快成了好姐妹。   赵亚青父母都是郊区的农民,在青州没什么朋友,职工食堂伙食不好,常常来温谅家里蹭饭,年少的小宅男很快就被这位漂亮到极致的阿姨俘获,第一次遗精的那个夜里,压在身下的那个女人依稀就是赵亚青的模样。   李胜利是第三车间的技术员,为人敦厚老实,不喝酒不抽烟,长相英俊却从不跟厂里的女职工调笑,是农机厂有名的正人君子,经过丁枚介绍牵线,跟赵亚青最终走到了一起,成为一时美谈。   但可惜的是,爱情终究只是一张中了大奖的彩票,过了领奖期连废纸都不如,还会让你痛悔莫及。   1993年,厂里曾经的二流子曾五成从南边回来,穿着体面,出手豪放,虽然长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恶心猥琐,可人家已经是传说中的大款了,厂里人成群结队的去曾家串门,回来都只有一句话:曾五成这流氓现在成款爷了,这世道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啊。   说起曾五成有今日,还是拜赵亚青所赐。曾五成虽然是农机厂子弟,但不学无术,初中毕业就在街上胡混,也时常在厂里调戏女青年,可他在外面认识青皮,大家都是居家过日子的人,吃了亏也就认了。曾五成一见到赵亚青,就惊为天人,几次求爱被赵亚青严词拒绝,这家伙贼心不死,一天夜里趁赵亚青独自一人从温谅家回厂时意图强奸,正好被路过的李胜利碰见救下。   事后,曾五成多次扬言要找李胜利麻烦,还是丁枚托温怀明出面请派出所的朋友整治他几次,曾五成才消停下来,但也在农机厂无容身之地,一咬牙去了南方。不成想短短几年功夫,这小子就衣锦还乡了。   农机厂从90年代初就每况愈下,许多人都在另谋出路,李胜利也算有魄力的人,在92年的时候毅然辞去铁饭碗,下海开了一家小饭馆,他祖上是厨师出身,做菜方面有家传秘法,本来应该不错,可做生意实在要看人品,才一年功夫就把辛辛苦苦存下的积蓄赔了一干二净,厂里人都笑话他傻帽,有公家的铁饭碗不端,这下好了,怕是连给媳妇买内裤的钱都没有了。   种种状况碰到一起,93年曾五成一回来,仅仅三个月的功夫,赵亚青就抛弃了结婚九年的丈夫和九岁的女儿,跟着这个曾经想强奸他的前流氓、现大款去了深圳。   爱情,在现实面前,变成了一个笑话。   回想起这一切,温谅轻叹了口气。前世里他无数次的怨恨过赵亚青,只觉天下的坏女人以此为罪,可经过两世为人,想法自然会有些改变,也许脏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这个世界。   丁枚从自责恢复过来,才发现儿子斜靠在沙发上,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黑黑的脸上带着少年人不曾有的哀伤,心下突地一颤,坐到他身边伸手轻抚着头发,低声问:“温谅,怎么了,在学校不开心?”   温怀明最见不得丁枚这个样子,慈母多败儿,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去了卧室。丁枚懒的理他,拉着温谅的手笑道:“好儿子,什么事跟妈妈说,是不是没零钱了,妈妈给你!”   “妈,你刚才说李思青怎么了?她不好么?”李思青就是李胜利的女儿,以前叫李怡,小名暖暖,赵亚青走后,李胜利给她改了这个名字。   “唉,今天我去他家,李胜利还是酗酒,醉的跟头猪一样,家里事什么也不管。思青告诉我上学期的学费还没交,眼看就开学升初中了,学校通知她如果还交不上钱,就不要来上学了……做孽啊,小姑娘才十一岁,穿的衣服还是七八岁的,上衣盖不住肚脐,裤子连小腿都不到,黑黑瘦瘦的,小手上全是茧子……”   前世里赵亚青走后,两家的来往也就断了,丁枚时常稍点钱过去,温谅却再不曾见过李家父女——他自己还处在悲惨的自我封闭中,哪里有闲暇关注别人的死活。   温谅依稀记得那个拉着自己衣角叫哥哥的可爱女孩,完美继承父母优秀基因的李思青从小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大眼睛,长睫毛,皮肤吹弹可破,长长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笑起来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看起来如同一个小精灵。   却没想到,她现在过的这么难!   “妈,能帮就帮他们一把,赵阿姨虽然走了,可思青毕竟没有错……”   “还用你说?可你爸不成器,我才这么点工资,又能帮多久啊,唉。”   温谅站起身,窗外已经暗了下来,几缕月光顺着墙壁爬进阳台,在一边的角落里打出几个斑驳月影。   天愈暗,月愈明。   重来一次,不就是要这世间的悲剧少一点,喜剧多一点,哀怒少一点,喜乐多一点?   没关系,一切终会改变! 第九章 暖暖   晚上躺在床上,温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记忆里李思青的模样虽然已经模糊,可他还记得多年后,丁枚有次突然提起李思青流了许多眼泪。前世里,李思青小学毕业后没有上学,捡垃圾,吃残饭,卖花卖烟卖酒,甚至还到建筑工地上搬砖头,艰难的维持生计。长大后李思青出落的比她妈妈赵亚青更美貌动人,厮混在社会上坑蒙拐骗什么都做,十五岁跟了道上混的疤子哥,疤子犯事吃枪子后又傍上了大款,大款后来生意失败,李思青没了依靠独自南下去了,温谅大学毕业后,才从母亲口中得知,有农机厂的子弟在南边见过李思青,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都市里,一个小学毕业的美丽女孩还能做什么?   最后一次听到李思青的消息,是她在一次扫黄行动中被抓进了派出所,有青州的姐妹过去保她,被告知查无此人,二十五岁的李思青从此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也许,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丁枚念着两家的恩情,能帮的也都帮了,也不止一次想把李思青带回家来,可李思青小小年纪,却绝不愿拖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很少跟丁枚照面,每次碰到也是远远的躲开。可让人动容的是,无论她是捡垃圾吃残饭的时候,还是做混混傍大款的时候,从她十一岁到二十五岁失踪,十五年间,每年春节温家都会收到一份炒年糕,年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好人一生平安!   每年看到这个,丁枚都会捏着字条默默的流泪。   一想到这些,温谅觉得自己再不能迟疑,人世间多数的悲剧,归根结底是钱的问题。只要有了钱,许多人的人生就可以被彻底改变。   他猛的一砸床沿,在喃喃中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破天荒的没有去跑步,温谅骑着老爸那辆凤凰自行车往李思青家赶去。农机厂1985年成立,在以重工业为中心的青州算不上大厂,跟青州重工集团这个庞然大物一比更是不值一提,但国企的盘子再小,那也是铁铸的,丁枚能进这个厂,完全是温怀明脱光了衣服拼命的缘故。李胜利是接了母亲的班,以前的退休接班制度规定:工厂的工人退休后,可以由一个子女接替他空出的编制成为工人。而赵亚青一个普通农民的孩子,通过什么途径进了农机厂,一直是个谜。   农机厂1989年扩建后,在厂子外新圈了一片地盖了几间门面,1992年李胜利辞职后,厂里的房子不能住了,便住到了父母那里,拿着补偿金租了一间门面开起了饭店,他是祖传的手艺,刚开始还算不错,但之后一年内急转直下,先是父母先后去世,生意也每况愈下,不久就赔光了积蓄,接着赵亚青抛夫弃女而去,李胜利再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痴迷上了酗酒,每天都在酒精的世界里麻醉自己,再没有一天清醒过的。   谁也不知道,这两年李思青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胜利父母的家在北郊,远离市中心,是一个带院子的独家小院,面积不大,三间平房一字排开,青河从门前缓缓流过,少了都市里的噪杂,多了几许难得的宁静。   推开半掩着的门,温谅一眼就看见了李思青,她坐在小木凳上,瘦小的身体弯成了弓状,手里拿着一把比她手臂细不了多少的斧头,艰难的一下一下劈着柴火。院子里空荡无物,堆在墙角的灶火冷冰冰的,边上的木案上放着一堆切碎的黑色菜叶,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从外面采回来的野菜,几只小鸡从西北角的鸡窝里跑了出来,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给这死气沉沉的院子添了一点点生机。听见开门声,小女孩抬起头来,凌乱的头发遮盖了她的前额,蜡黄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干涩的嘴唇上隐隐可见蜿蜒的血丝,清澈的黑眸圆圆的睁开,却再见不到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和灵趣。   这还是印象中那个灵秀动人的可爱小女孩吗?   温谅悄然一叹,走前几步温和的笑道:“暖暖,还认得哥哥吗?”   小女孩站了起来,不合体的粗布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却掩不住女孩的羞涩和局促不安,她怯生生的唤了声:“温哥哥……”   温谅站在女孩面前,看着这个曾经打扮的小公主一样的可爱女孩,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这对成年后早已习惯口若悬河的温谅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李思青低垂着头,一手还握着斧头不放,另一只小手紧紧的捏住自己的衣角往下拉,想要盖住露出的那点肌肤。一阵沉默后,女孩突然想起什么,忙说:“温哥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温谅心中剧痛,那个梳着麻花辫穿着公主衫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已经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了……从她手中取出斧头,轻轻的放到地上,然后按着肩膀让她坐下,温谅蹲在小女孩面前,握住她的小手柔声说:“没关系,哥哥不喝水。暖暖,是哥哥不好,好久没来看你了。”   小孩子的手本应该是胖嘟嘟的柔若无骨,可李思青的手瘦骨嶙峋,握上去竟然顶的有些生疼。   李思青摇摇头,很认真的说:“哥哥你要上学很忙的,丁阿姨经常来看我,已经很好了。”   温谅两世为人心肠其实已经极硬,听了这句话依然无法保持冷静。他双臂一展,将小女孩轻轻的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暖暖,你受苦了。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李思青这两年受尽白眼和磨难,小朋友指着骂她是没娘养的孩子,大人们唏嘘之余也往往会加上一句都怪那坏女人,可那个坏女人,却是自己的妈妈啊。   有多久了,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感觉到温谅的真诚和关爱,两年未见的生疏瞬间消失,儿时在一起玩闹的记忆重回脑海。李思青一直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举起,在温谅腰身后合拢,她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怯怯的声音柔软却坚定:“暖暖不苦,暖暖不怕!”   哥哥已经不是那个整日捉弄自己的讨厌鬼,自己也不是那个人见人爱的暖暖了,可是不知为什么,经过这两年的折磨,自己冰冷的心,却轻易的被温谅这样简单的温柔弄的融化。   开门声再次响起,两个四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长着国字脸,面相气派的男人看都不看温谅一眼,说:“暖暖,你爸今天清醒点没?这个协议还是赶紧签了吧,我没时间跟你们拖……”   另一个下巴很尖,眼睛细长的男人接话说:“暖暖,这事我听你叔叔说了,其实是好事啊。你也别犟了,让你爸签了就好,也省的我天天来讨酒钱。”   温谅不知缘故,起身站在一边,上下打量两人。   从两人进来,小女孩就冷着脸不说话,任凭他们说的天花乱坠,就是一言不发。国字脸急了,指着李思青的鼻子骂道:“要不是看你们可怜,你以为我稀罕你们这破房子。真是给脸不要脸,爸是个酒鬼,妈是个婊子,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货!”   李思青骤逢大难,心智早已成熟,听他这么一骂,低垂着的脸猛然抬起,双手紧紧的握住衣服,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温谅眼睛一眯,将李思青拉到身边,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对国字脸笑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不知道是什么事,把您气成这样?”   国字脸诧异的看了温谅一眼,对十六七岁的娃娃他可没有好脾气,大手一挥烦躁的说:“关你屁事,一边呆着去。”   尖下巴的男人见事情闹僵,出来打圆场说:“向前你别冲动,什么好商量嘛,大家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没什么谈不拢的。”   国字脸气呼呼的说:“还怎么谈,我好话说尽,来了有七八趟了,好不容易上次赶在李胜利清醒的时候谈好了,签协议了,这小丫头出来大闹,笔摔了不说,连合同都撕了……要不是看你可怜,早大耳光抽你了。妈的,长大了也跟你妈一样,什么玩意!”   这句话是对着李思青说的,凶神恶煞,好不威风。 第十章 最暖不过是人心   温谅听的糊涂,将李思青拉到一边问了问,这才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国字脸叫李向前,是李胜利的表弟,两家出了三服,关系不算远也不算近,李胜利父母死后,留下的唯一财产就是这家小院。后来赵亚青离开,李胜利酗酒,撑门架户的竟然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这就引起了别人的觊觎。李向前是出名的小混混,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长的人模狗样,也在外面糊弄了不少人。不知怎么他看中了李胜利这家小院落,前后来了多次要买下来,李胜利虽然酗酒却并不脑残,这院子是他和女儿立身的最后所在,一旦卖了那就是飘零无依,无处可去了,就回绝了李向前。但李向前并不死心,依然想办法要搞定这笔买卖。   尖下巴叫尤川子,在附近开了一家副食品商店,李胜利做生意赔光了钱,仅剩的一些也都用来买酒,后来没钱了就开始赊欠,起先还有两三家愿意赊给他,可后来欠账越来越多,除了尤川子再也没人肯了。李向前打听到这个消息,就找上尤川子,许给他一些好处,让他上门去逼债,等逼的急的,自己再去找李胜利谈买房子的事,不愁他不答应。   这些李胜利自然不知道,只是从李向前来过几次后,一直很好说话的尤川子也突然上门催逼酒账。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完了,仅剩的一件汉白玉罐,是李家祖上传下来的熬制秘方调料的器具,也被李胜利抵押给了尤川子。后来被逼不过,李向前再上门的时候,李胜利终于松口答应卖了房子。正准备签的时候,李思青冲了进去,将协议撕的粉碎,小小年纪竟然拿着斧头驾到了脖子上,要是李胜利敢签协议,就死给他看。   最后当然没有签成,李向前也被小女孩的疯狂吓到,他毕竟只想求财,便消失了一段时间,不想今天又找上门了。听完这一切,温谅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拉着李思青走回来,笑道:“好了,事情我都清楚了。暖暖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既然我胜利叔都同意了……李哥把协议给我看看,这事情暖暖都听我的。”   看到李向前询问的眼光,李思青点了点头,她相信温谅,正如她一直坚信妈妈一定会回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看了协议,温谅忍不住眉头一跳,什么是欺负人,这就是欺负人!什么叫无耻之极,这就是无耻之极!其他的都不论,就说这三房一院的院子,竟然只卖1000块钱,这哪里是抢钱?简直是把人杀了,然后再剔骨割肉,一点渣都不剩的。   温谅笑了笑,对李思青说:“上次你做的对,这种东西多看一下,也是脏了咱们的眼!”将协议高高举起,“唰”的一下从中间撕开,然后折叠再撕一次。   李思青蜡黄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哥哥没有让自己失望。   李向前这才发应过来,国字脸气的铁青,抬手指着温谅说:“好你个小崽子,耍我呢是吧?爷爷抽死你……”   不等他抬手抽人,温谅闪电般出手,握住他伸出的手指用力向下一掰,伴随着刺破耳膜的惨叫声,一拳砸在李向前的脸上,鼻梁处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不说粉碎性骨折,轻微性挫伤是肯定的了。   李思青惊叫着捂住了嘴巴,吃惊的看着温谅,瞪得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曾几何时,这个从小就很喜欢的温哥哥,已经这么厉害了!她讨厌极了李向前这个人,无数次想要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一顿,今天终于实现了。   李向前捂着脸倒在地上,眼泪和鼻血溅得到处都是,痛苦的叫声几乎让人不忍猝听,温谅拿起斧头,冷笑着向他走去。尤川子开店就是迎来送往的活,为人虽然不咋滴,但眼睛却一等一的毒,本来看温谅年纪轻轻,说话时性子柔和,还以为是个普通的小孩,现在才知道看走眼了——他虽然在社会上厮混多年,但接触的都是些底层的小人物,几时见过一言不合就出手这么狠的年轻人?吓得立刻狂摆手说:“别……别,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这位兄弟,先冷静一下,冷静。”他的人根子一样扎在地上,生怕让温谅误会他有什么举动。   温谅懒的搭理他,走过去一脚踩在李向前脸上,斧头嗵的一声掉在他面前,铮亮的斧刃擦着鼻梁一闪而过,李向前吓的魂飞魄散,连惨叫声都戛然而止,摒住呼吸,生怕惹怒了温谅。   “这话我只说一遍,”温谅回忆着电影里反派的说话风格,阴森森的说:“滚的远远的,不要让我在这里看到你,否则,我不保证斧头会劈在哪里!”   李向前没命的点头,他几乎能感觉到男孩身上那种凌厉的气息。温谅笑了笑,一个只会欺负弱小的混混,不要指望他有多大胆量,这种程度的威吓应该足够了。   搞定李向前,温谅倒拉着斧头向尤川子走去,尤川子僵在当场,双腿随着斧头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不停的打颤,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腰身弯下了一大截:“兄弟你知道的,我纯粹是被李向前强拉过来的……胜利打的都是散酒,值不了几个钱,我就是过来看看,没有别……别的意思……”看着温谅越来越近,尤川子的嘴都开始结巴。   温谅在他面前停下,似笑非笑的脸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慌,他微微一笑,明亮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生辉:“欠你多少钱?”   “三……三百……”   温谅眉头一皱,六毛钱一斤的散装酒,竟然欠了三百,这还是一家的账,妈逼的这两年李胜利喝了多少酒啊?   “其实这账缓一缓也是可以的,”尤川子见温谅眉头一皱,心跳立刻加速,“大半年了别家都不赊他的酒钱,我是看他可怜,一天没酒就要死要活的,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李思青走过来拉住温谅的衣角,低声说:“尤叔是好人,哥哥……”   温谅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嗯,既然暖暖说他是好人,哥哥就不为难他了。”李思青仰着脸,眼中满是被肯定和呵护的幸福,羞涩的一笑,隐约可见往日的可爱动人。   温谅盯着尤川子,眼中的嘲讽清晰无比,说:“尤老板,李向前既然不买这院子了,只怕承诺你的好处也泡了汤,还请不要见怪哦。”   尤川子知道这少年看穿了自己同来,肯定是李向前许下了好处,借逼还酒账来给李胜利施加压力,好让他能痛快的买下房子,心中也是大惊,温谅给他的感觉除了彪悍之外,也带了点高深莫测,讪笑道:“哪里哪里!”   温谅想了想,让李思青去房间拿了纸笔出来,唰唰唰写了几行字递给尤川子。尤川子接过一看,是一张欠条,上写:今欠尤川子酒钱五百元整,此据!温谅。   “这是……”   温谅哈哈大笑:“尤老板有情有义,我自然不能让你吃亏,胜利叔欠下的钱我给了,不过得到两个月后,多给你两百元的利息。尤老板,这买卖不亏吧?”说完又将纸笔递了过去。   “不亏不亏。”尤川子苦笑着收好欠条,心想我认识你是谁啊,你拍拍屁股走人,我拿张白条去哪里要账?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别无选择,接过笔在纸上写到:今与李胜利酒钱两讫,此据,尤川子!   温谅在旁边大赞:“尤老板好笔迹!”看着他苦的要滴水的样子,笑道:“尤老板,我父亲是市委温怀明,一打听就打听的到,等两月就能翻一倍的买卖,这笔账你是绝对不吃亏的!”   这话也是说给地上的李向前听的,这种小混混,听了市委的名头不敢再做出什么事来。   尤川子一听市委,二话不说收起了纸条,他眼睛毒辣,看的出温谅没有说谎,打声招呼扶起还在地上哀嚎的李向前出门而去。   温谅两世为人,处理事情来手段很是圆滑,李向前作为亲戚却起了歹心,自然要严惩不殆,尤川子虽然是从犯,但只是贪图一点小便宜,并且肯赊酒给李胜利,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李思青还要在这边生活,自然不能太过为难。然后温谅担下了欠账,尤川子信不信再说,但温谅有雷霆手段在前,欠钱就还在后,这事处理的有理有节,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李思青自然不懂这些,她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温谅处理这一切,眼中的温馨和泪光同时闪烁。自赵亚青走后,李胜利整日酗酒,什么事都压在李思青瘦小的身上,要上学,要做饭,要捡破烂卖垃圾还酒账,还要应付李向前这样的恶人,小女孩早就不堪重负,之所以能强撑着没有倒下,是在她心中仅存的念头:要好好的活着,直到有一天能亲口问问妈妈,为什么抛弃父亲和自己?知道吗,没有妈妈的暖暖,手脚从来都很冰凉……   温谅突然伸出舌头做个鬼脸,然后十分威武的拍拍胸脯说:“有哥哥在,暖暖别怕!”   小女孩扑哧一笑,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缓缓走上前去,将脑袋埋进温谅的怀中,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李思青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再也忘不了今天,忘不了此刻,忘不了有一个男孩站在自己面前,用轻柔的害怕吹散云烟的声音说:有哥哥在,暖暖别怕。   “嗯”李思青摇了摇脑袋,将小脸埋的更深,喃喃道:“暖暖不怕!” 第十一章 胳臂与大腿的战争   温谅在李思青家吃了一顿饭,新鲜的野菜,刚下的鸡蛋,伴着碎碎的面汤熬成一锅他从未吃过的美味。温谅喝了满满一大碗,李思青在一旁托着下巴看的眉开眼笑,仿佛温谅喝了她做的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一样。   温谅问起,才知道李思青早在李胜利开饭店的时候,就跟着爸爸学做饭,这两年更是天天要做,虽然没有什么食材,可她依然将最简单的饭菜做的十分好吃,可见干什么事都是要天赋的,李胜利要有女儿现在的水平,想必饭店也不会倒闭的那么快。   温谅大大夸奖她一下,然后将丁枚让他带的200元钱留给了李思青,有了这钱最近两个月的生活基本有了保证,也免得他担心。   走的时候,李思青将他送出大门,温谅啪的一拍脑袋,说:“看我这记性,初中开学的事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哥哥去办。”李思青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有了刚才的经历,在她年幼的心里,哥哥无所不能。   “哥哥,你还来看我吗?”   李思青眼中满是期盼,却又怕自己的要求让温谅为难,头低垂着都快碰到胸口了。   温谅摸了摸她的头发,少年的眼睛璀璨的如同头顶的星辰,“哥哥有空就会来看你,暖暖做的饭好吃到我想不来都不成啊,哈哈。”   李思青看着温谅远去的背影,娇小的身躯斜靠在门柱上。哥哥,我知道的,其实野菜做的饭怎么会好吃呢?暖暖知道的……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刚一进门温怀明就拍起了桌子,怒道:“让你给暖暖送钱,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知道回家?”   “爸,您是政策研究室的,请问管不管理论研究?”   温怀明愣了下,不明所以的说:“自然是要管的……”   “那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总是知道的吧?我不仅送了钱,还跟暖暖聊了聊天,你们做事官僚主义严重,真以为她一个小孩子只给点钱就行了?这里,”温谅指指胸口,“才是最重要的,心病不医早晚会跨掉的。”   温怀明竟然没有发火,叹了口气,轻声说:“嗯,这次是我的作风简单粗暴,下不为例。”   温谅得寸进尺,一屁股坐到沙发扶手上,搂住温怀明肩膀说:“爸,暖暖上初中的事怎么办,要不你找人帮帮忙?”   温怀明也没计较儿子的没大没小,说:“我问过了,她这种情况不符合希望工程资助标准,并且暖暖的成绩不太好,小升初考的很差,别说没有学校要,就是有的话,学费生活费哪里来?爸爸不是小气,一次两次还好说,可要真的天长日久下去,我的意思是不行的。”   温谅也知道父亲说的是实情,两人的工资刚够应付日常开销,温怀明虽然权力不大,但在市委也少不了应酬,逢年过节婚嫁丧事,礼金更是一样都不能少,长久下来日子就过的紧巴巴的。何况如今农机厂说不定就要倒闭,那时候就温怀明一个人的工资,要再加上李思青一家,可真的是同甘苦共患难了。   温谅抓抓脑袋,也不能跟父亲说咱是重生的,很快就能赚到钱了,您先照顾她一次。思来想去,还是抓瞎在钱的问题上,其实今天温谅已经有了思路,但缺少启动资金,是个大问题。   虽然前世里丁枚在农机厂倒闭后做了服装生意,还做的不错,但现在要是温谅过去说,妈你去做生意吧,农机厂那活咱不要了。不说被丁枚打死,打个半死不活是肯定的,不是那个年代的人,不知道人们对铁饭碗的重视程度。   尤其最重要的一点,丁枚开服装店的资金,还是农机厂的散伙补贴啊!   温谅苦思冥想,温怀明似乎也有心事,靠在沙发上闭眼沉思,一老一小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把开门进来的丁枚吓了一跳。   “爷俩吵架了?不对啊,吵架不会坐这么近,怎么了这是?”丁枚太了解温怀明了,在家不看报纸或电视新闻,肯定是有什么事了。   温怀明睁开眼,等丁枚在对面沙发上坐好,说:“还不是市里那点破事,今天常委会上周远庭又开炮了。”   “怎么了?”丁枚对政治没有兴趣,但她充分做到了妻子的职责,丈夫有了苦闷不跟老婆说还能跟谁说?   “还不是前几天许复延去青化厂视察,厂长老元安排的不错,许书记夸了青化厂班子几句,特别点名说元厂长劳苦功高,为青州经济建设是出了力的……”   丁枚撇撇嘴,不屑道:“就青化厂那摊子,比农机厂强不到哪去,还劳苦功高!”   “问题就在这,”温怀明苦笑道:“今天常委会周远庭竟然含沙射影的说,我们有些领导在外要谨慎表态,不要轻易改变市里的战略决策。还说市委和市府要事先要做好沟通,避免党政不统一,让下面做事的同志难以适从……”   温谅听的目瞪口呆,早就知道周远庭强势,也知道许复延“举手书记”的雅号,却再没想到他竟然在常委会上就这样赤裸裸的打许复延的脸啊……这比后世论坛上那些毒蛇牛逼多了……   听到这里温谅要还不明白,真是白瞎了这个重生的名额。青化厂在前世里的命运比农机厂更惨,农机厂破产重组后改名农修厂,好歹还半死不活的赖着,退休职工的退休金一直开到了2007年。而青化厂却是彻底被割掉了,三千多职工不予安置,自主择业,整整闹腾了青州五年,到下个世纪才基本画上句话。   这样看来,明显是市里想对青化厂下手了,厂长元大柱不知怎么走通了许复延的关系,忽悠许书记公开表了态,或者说许书记太想在青州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半推半就也就上了船。   温谅明白,元大柱也不一定是想保青化厂,肯定是周远庭给他换的位置太不令人满意,这老油子立刻找上了许复延,想要借力打力,让周远庭改变主意。   这才是真的找死!温谅心中冷笑,凭你一个小小的正处就想在书记和市长之间找平衡?周远庭是什么人,把你吃了吐的都是骨头渣,还敢拿许复延这个举手书记来给他施压,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温怀明苦恼的抓抓头,没好气的说:“真不知许书记怎么想的,这样的事错综复杂,怎么能轻易表态?这下在常委会上被周远庭占了理,逼到死角,场面真是难看。”   “不是吧?”丁枚也难以置信,“都这样了,许书记还能忍着?”   “许复延就笑了笑,说自己确实有些草率,接受周市长的意见,这事也就结了。不过常委会后,风声一传出来,市里各种话说的那个难听……”   “常委会不是要保密的吗?怎么你们知道的这么清楚,老温,你的级别什么时候混到常委会上去吧?”丁枚见气氛凝重,特意开了个玩笑。   温怀明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温谅倒是笑着插嘴:“现在市委和政府两条心,常委会上哪还有秘密,无论那方吃了鳖,对方的都会千方百计的把消息传出去。”   温怀明指指丁枚,说:“几十岁的人了,还没一个小孩子看的明白。儿子不错,有几分爸爸的政治敏感度,奖励十块钱,拿去!”老温其实蛮开明的,市里那些破事也不忌讳当着儿子的面说,甚至会有意识的引导他见识一些。   温室里的花朵长不大,温怀明一直坚信这一点,所以也对温谅的懦弱性格十分不满。不过这一个暑假儿子似乎开窍了,说话做事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说来说去还是我教育方法对头啊!老温沾沾自喜,颇有些人民教育家的自得。   “可是爸,这些跟你一个小副主任有什么关系呢?”温谅迷惑不解。   “咳咳,”一句话差点把温怀明气死,什么叫小副主任,眼睛一瞪:“你小子皮痒了吧?”   温谅笑嘻嘻的求饶,温怀明才长叹一声说:“要不怎么说人倒霉有鬼催呢?许书记在会上受了气,下来就要政研室做个青化厂的研究,看彻底裁撤青化厂是否科学,后续的影响能否可控?最主要的,是要看看有没有可行性的办法,让青化厂起死回生。”   “然后呢?”丁枚准确的将自己定位成一个捧哏的,她有些听不懂,但不妨碍她捧场啊。   “然后孟主任就把这烫手差事交给我了。”温怀明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   “这个孟山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逢年过节,哪个环节咱们没走到?平日见了笑眯眯的,一遇到事就下黑手、扣屎盆子!”   温怀明示意她噤声,却并没反驳,可见心里对老婆的话是很认同的。   温谅也没有说话,这个政研室的孟山水主任确实太无耻了,这明显是个两头不讨好的活。一边是强势的周远庭,一边是市委的老板许复延,老爸说裁撤好,那是在许老板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下场可想而知;可要说起死回生好,周远庭的威名可不是吓孩子吓出来的;这还不算难,最为难的是,你要想两头都讨好,说其实裁撤并不是最完美的方案,但要想把青化厂起死回生,办法有很多,但行不行就得摸着石头过河了,所以裁撤也是有效的办法之一,诸如此类的话,在平时是行得通的——你们上面掐架,哥谁也不得罪,来打酱油总成了吧?   可问题在于,这不是平时啊!   市长在常委会上抽了书记一耳光,书记跟着派下这个任务,明显是要找个理由抽回去啊,不仅理由,连巴掌都是现找的。所以这个研究结论是就理由,而研究的这个人就是那巴掌啊。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大了好几级?好嘛,什么事都是温怀明做了,倒时候许复延要顶不住,把老温一交就行了,屁也牵扯不到他身上。当然,温谅估计许复延不会这样做,出事了下面人来顶缸,他这个书记还有谁敢投靠?最可能的结果是,只要周远庭当权,温怀明就再没有出头之日,被彻底边缘化是题中应有之意,虽然温怀明在市委地位本就不高,但好歹是个副处,逢迎拍马的人是有的,一旦被彻底边缘化,对年纪正轻的温怀明来说,无疑是比死还难过的事。   妈的,这个孟山水只会找软柿子捏,早晚要跟你算账。温谅暗暗的腹诽着,他用屁股想也明白,政研室三个副主任里,老爸最没有根基和后台,偏偏又是实打实的副处,份量和地位十足,这么好的替死鬼,要是温谅来找,也不会放过啊。   最重要的是,温谅依稀记得,前世里就是在95年底96年初的时候,老温被调整到质监局做了一个副处级助理调研员,政治生命彻底结束。也许根子就在这次两强对撞中,温怀明站错了队。   事情大条了! 第十二章 投名状   温谅大学学的经济,对改革30年来的得得失失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尤其针对国企改革这一块,就目前来讲,他的认识比之这个时代的多数人,更加的深刻和前瞻。他清楚的记的1995年9月十四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的建议》,这个《建议》之所以让温谅记得,是因为它对国企改革提出了新思路,在漫长的国改三十年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毫不夸张的说,《建议》直接引领了后20年的国企发展和改革方向。   国企改革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1978—1986年,中央放宽了企业的自主决策权;第二个是1987—1992年,进行经营权向所有权的过度;而1993年起,重点在于推进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改革,直至温谅重生的时候,这项改革还在艰难的行进中。而青州化工厂始建于1968年,是全国化工行业22家重点氯碱生产企业之一,也是江东省最大的一家氯碱生产企业,作为青州的老牌支柱产业,在整个青州的经济生活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鼎盛时期固定资产约有3亿,总资产超过7亿,年销售额8000多万,老青州人提起青化厂,总是满脸的自豪和骄傲。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大型企业,随着市场经济的强力推进,改革的逐渐深入,原有计划经济时代建立起来的经营机制和管理模式把企业带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到1993年已经负债2.5亿,严重资不抵债,年年都靠政府补贴和资助,成为青州市委市政府的心头之痛。所以无论从大势还是现状来说,大力推进青化厂重组和改制是顺应历史潮流的必然之事,但周远庭却意图用行政手段强行割掉这个沉重的包袱,不仅手法简单粗暴,也肯定会伤害青州人民的情感,至于青化厂的职工更不要提,不骂上30年的娘,都不算完。   不管周远庭此举,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威之用,还是大刀阔斧锐意改革之心,温谅都不看好,更重要的是,他清晰记得1996年青化厂破产后,数百工人到市委市政府讨说法的壮观场面,成为当年青州最有生命力的谈资。虽然最终将事情压了下去,但周远庭三年后不仅没有在青州更进一步,更是平调到省会凤城做了一个没进常委的副市长,不能不说与青化厂事件无关。   所以温谅这几天结合前世的经验教训,以《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的建议》的基本要点为理论依据,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关于青化厂重组和改制的可行性研究及国企改革未来方向的几点意见》,他确信,只要这篇文章交上去,等九月五中全会一开,青州的官场立刻会引起很大震动,温怀明的名字必然被许复延和周远庭牢牢的记在心里,甚至引起更高级别的领导关注也说不定。他现在需要斟酌的,就是如何说服温怀明彻底倒到许复延一边,并且采纳自己手中的这个文章。   在官场上想骑墙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活活在墙头上冻死。   但结合前世温怀明的结局来看,温谅知道,老爸肯定是活了稀泥,两边都不想得罪,结果周远庭对他不屑一顾,许复延又看他不顺眼,生生的骑在墙头下不来了。   在温谅呆在客厅抓耳挠腮的时候,书房里的温怀明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闭眼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明天就要给许书记审阅,他的内心极度不安。按程序这样的论题都要在政研室班子上讨论,拿出意见后由一个或两个副主任牵头,带着手下人出去调研,有一两个月的搜集整理,写成大纲报领导审批,最后才形成文字。可此次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没人来趟这浑水,孟山水是市委副秘书长兼政研室主任,他说一切老温你看着办,争取三天内拿个结论出来,温怀明还能怎么办?孟山水的意思很明白,老温你活下稀泥,在最短时间内给许书记一个台阶下,周市长那边也别得罪,大家开开心心继续混。至于因此可能对温怀明造成的后果,孟主任是不屑考虑的,你本来就站在队伍的最边缘了,再惨也惨不到哪里去啊。   温怀明苦笑一下,跟所有人猜的一样,他还是选择两边都不得罪,只希望许书记念着下面人实在不易,周市长不屑跟他这小人物较劲,熬过这一关就好。他站起身将文件放入公文包中,关上台灯走出书房,心思重重之下,竟然没有看到客厅里的温谅。   饶是温谅素有急智,也想不到可行的办法说服温怀明采用自己写的东西,百般无奈下只好铤而走险。等温怀明进了卧室,蹑手蹑脚的溜进书房,打开公文包掏出来粗略一看,果然是稀泥活的天花乱坠,两头马屁拍的不分高低,老爸你糊涂啊!   温谅猛一咬牙,将自己写的放了进去,他跟温怀明练的都是柳体,本来差别很大,但温谅有了后世三十年的功底,猛一看去几乎以假乱真。尽管如此,明天依然要赌赌各人的人品了。要是温怀明没有发现直接递了上去,那就一切OK;要是发现了掉包,自己就实话实说把他的稿子毁了,至于事后是被揍的半死,还是打成脑残,就再考虑吧。   温谅对温怀明的某些习惯还是了解的,写东西时千斟万酌,写完后几易其稿,但只要最后定稿,一般都不会再审视。万事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而已!   第二天出门时,温怀明被温谅一把拉住,儿子少见的一脸严肃:“爸,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有疑问的话回来咱们商量,千万要沉住气!”   温怀明怎么也想不到儿子会说这样的话,心中一酸,在官场奋斗多年,非但一事无成,甚至害得性子一向懦弱的儿子都为自己担心。他强压下心头的酸楚,伸手将温谅的头发揉的杂乱,哈哈笑道:“屁大点事,放心吧。”   这是温谅第一次听到温怀明说脏话,他也哈哈一笑。父子间血脉相连,生死与共,什么艰难险阻都不必怕!   刚进市委,孟山水急冲冲的迎了过来,说:“许书记在办公室等着,叫你赶紧过去。”立即带头走前两步,又转身问道:“老温,稿子没什么问题吧?”   温怀明看懂他的眼神,静静的说:“我明白,没问题!”   孟山水也没计较温怀明敢给他脸色看,都把人家逼到这份上了,还不能让人家有点情绪?到了书记办公室,孟山水简单交待了两句转身离开,温怀明矜持的敲了敲门,秘书杨凡开门出来,一见温怀明忙说:“温主任来了,许书记拦了几拨客人,就等着您呢。”   领导的权势,从一大早等在门口的来人数量就一目了然,旁边秘书一科接待室里面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这场面跟当年左敬在的时候是天壤之别。   许复延正低头看文件,见温怀明进来头都没抬,杨凡带他坐到对面沙发上就悄然离开,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声音。这不是温怀明第一次见许复延,平日里碰到许复延总是会笑咪咪的打声招呼,甚至能开几句玩笑。可一看今天这气氛温怀明知道,是雨露君恩,还是雷霆之怒,就看自己这结论合不合许书记的意思了。   “嗯,温主任来了,”好一会许复延才看完文件,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老孟说青化厂的事由你全权负责,结论出来了吗?”   温怀明立刻起身,打开公文包拿出文件,双手递了过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卑不亢的说:“结论出来了,这是详细的论证,请许书记过目。”   许复延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接过稿件,伸手示意温怀明坐回去,自顾自的翻看起来。温怀明半边屁股挨着沙发,双手平放在腿上,身子挺的笔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复延的脸色。可惜的是,副处跟正厅间的差距,不仅仅是职务,还有城府。   他竟然无法从许复延脸上看到任何情绪,好像这是一块万年花岗岩,任你风水雨打,自岿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温怀明手心里的汗几乎要浸湿裤子了,许复延才慢悠悠的放开稿子,身子靠在老板椅背上,手指在光滑明亮的红木桌上敲了几下。温怀明心里一沉,桌面上发出的那几下轻微响声,如同惊雷炸响在自己耳边,他几乎肯定,自己完了!   “不错!”   “嗯?”温怀明脑中乱糟糟的,没听清楚,下意识的抬起头,眼中满是迷惑的反问了一声。话一出口才察觉到不对,赶紧站起支吾着解释说:“许书记,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许复延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啼笑皆非的说:“坐坐,你也是市委的老人,不用这么紧张。嗯,老温你先去忙,顺便把孟秘书长叫过来。”   温怀明走出办公室后出了一身大汗,却仍然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就完了?究竟是好是坏,好歹给句话吧?他没听清许复延那句不错,更没注意到刚进门时,许复延叫他温主任,称孟山水为老孟,而出门时两者完全来了个颠倒。   直到进了办公室,还是心中忐忑,十分不安。政研室一正三副四个主任,孟山水是市委副秘书长,办公室在书记那一层楼,另两个副主任办公室在隔壁,只有温怀明的办公室跟政研室办公室是里外套间。所以他一进屋,正说话的几个人立刻安静下来,偷偷的打量他的脸色,看到的却跟平日毫无两样。温怀明走进里间,嘴角浮起阴沉的冷笑:就凭你们也想揣摩我的心思?   不的不说,科员跟副处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我看是不成了,这根本是死套,谁解开谁是神仙。”说话这个叫毛正永,小三十了还是个小科员,嘴巴碎的人见人烦。   “不是我说,这事要放在孟主任身上还可能搞的定,温主任……哈。”李泉去年刚进市委,有什么关系不清楚,但说话的口气总是很大,在政研室除了孟山水就似乎他最有能力,而他尤其看不起的是温怀明——老实蛋子一个,平日就有事没事呛老温几句,偏偏温怀明不分管办公室,对他一点办法没有。   “李泉你给我闭嘴,领导的事是你能乱说的。温主任人挺好,肯定吉人天相,哼。”梳着马尾辫的白薇猛的一拍桌子,气鼓鼓的瞪着李泉。李泉在办公室唯一犯怵的就是白薇,悻悻然嘟囔道:“他自己没本事,还不让人说了……”   听着外面乱七八糟的议论,温怀明听在耳中,却没心思跟他们计较。政府里这点事,你要发达了,不用计较,小人自然都是狗脸来拍马逢迎,你要是倒霉了,计较也是自取其辱。他用食指压着眉骨来回顺着,脑海里依然一片空白。   此时孟山水正汗流浃背的翻看着温怀明的稿子,好一会才有点结巴的说:“许……许书记,这稿子我……我还没看……”   “呵,你们政研室的人今天都一个毛病啊,结结巴巴的还怎么开展工作?”   “是,许书记批评的是!嗯,这个事情呢,一直由温主任负责,他完稿后我还没来得及看,今天就直接送到领导这来了,这是我工作失误,我检讨。”   孟山水已经被温怀明大胆的言论吓到了,心中那个嫉恨啊,你自己要死也别拉着大家下水啊?真没看出来,温怀明那性子也敢这样撩周市长的虎须……   许复延找他来的意思自然是想他表态,但孟山水打定主意坚决不趟这浑水,不管许复延是什么态度,他都要避重就轻,先把自个捡出来——这个黑锅温怀明背定了。   许复延依然笑呵呵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嗯,我看温怀明这个同志不错,理论水平扎实,无论对政策解读还是企业管理都很有一套,尤其对青化厂的建议鞭辟入里,可操作性很高嘛。我的意见呢,是你们下去把这份稿子整理一下,以文件的形式下发到市直各单位,让大家一起来讨论一下青化厂的问题,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嘛,多听点意见是好事!”   孟山水强忍着提出反对意见的冲动,要是以文件形式下发,就彻底将党委和政府的矛盾公开化了,这在政治上十分的不成熟。他却不想想,人家许复延能在左敬走后,力压方明堂,抢了青州这个一把手的位置,岂是简单的?许复延其实也是有苦难言,青州这个地方官场文化十分粗暴,大家似乎都懒得绕圈子拼心计,一有事发生脱光了就上,周远庭咄咄逼人,他就是泥菩萨也被陶冶了三分火气,再不反击,就要彻底失去对青州进一步掌控的可能性,这完全不符合他背后圈子的整体利益。   所以,本来想慢慢渗透,逐步蚕食来树立自己影响力的法子已经行不通了,温怀明只是一尊开门炮,目的就是说我许复延拉杆子扎旗子了,对周远庭不满的,有仇的,还没找到靠山的,这里的大门对你们敞开着。他本来担心温怀明会活稀泥,也想好了对策,却不料这门炮知情识趣,不仅上道,而且弹药十足。许复延对温怀明大为满意,这份投名状杀气凛然,有去无回,从今而后,温怀明的头上算是死死刻下了一个许字。话说回来,要不是事赶事挤兑了这个地步,你一个小副处想刻上人家书记的商标,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孟山水拿着稿子来到办公室,随手扔到桌子上,说:“上午把这个整理一下打印出来,上红头下午发到所有的市直单位组织学习。温主任呢?”   温怀明应声从里间出来,孟山水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拉住温怀明的手说:“老温啊,没想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稿子我看了,字是写的越来越好了,哈哈。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跟许书记沟通好了,我就不插手了……”   温怀明一头雾水,李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盯着手里的东西,黑呦呦的脸上竟然瞬间变得苍白。毛正永叱他一声:“领导在呢,咋呼什么!”说着从他手里接过稿子,只看了一个开头,就跟着傻在当场,满眼的不敢置信,看向温怀明的眼神,就如同看到一个史莱克。   “怎么了这是?”温怀明早就看出那是自己的稿子,疑惑着拿了过来,看了开头小吃了一惊:题目不对啊!赶紧往下看,没几行就看到一句话:裁撤青化厂绝不可行!眼前顿时一黑,身子微微有些摇晃。   这是谁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活稀泥虽然不好,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两边不会太记恨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可好歹还能混下去。可这样一来,就是把周远庭死死的得罪了,以目前周远庭在青州的绝对强势,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温怀明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要害自己,连字迹都模仿的这么相似,现在就是说这不是自己写的,也没有人会相信。可转念一想,从家到市委,连办公室都没有进直接去见许复延,要掉包是绝无可能的。   那就只能是在家里,可谁会……温怀明突然想起出门时温谅说的那句话: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有疑问的话回来咱们商量……千万要沉住气。   温怀明勉强浮上一丝笑容,说:“孟秘书长,我突然有点事得出去一会,跟您请个假。”   孟山水沉吟一下说:“也好!不过下午要赶过来,我怕许书记还会找你问些问题……”   “是是,一定不会耽误。”   温怀明死死压住脚步,向往常一样慢腾腾的走出办公室,刚一下楼就小跑着冲了出去。   他要问问温谅,是谁给了这份文件,究竟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第十三章 初露锋芒   当温怀明看到稳稳坐在沙发上的温谅时,不知怎滴烦躁激怒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坐下来问道:“是你做的?”   温谅点点头。   “东西哪来的?谁给你的?”   温谅突然笑了起来,说:“老爸你先别生气,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没有人指使。”   温怀明盯着温谅的眼睛,想要从中发现点什么,可惜的是温谅表情平静,双目清澈,看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他摇了摇头,沉声说:“温谅,此事非同小可,我先表态,不管事实如何,绝不会因此责怪你的……儿子,你一定要跟爸爸说实话!”   这话可算温怀明十几年来对温谅说的最有感情的一次,温谅再顾不得引起老爸的疑心,苦笑道:“真的,我没骗你。老爸,你的稿子我看了,那样做的唯一后果就是许复延和周远庭都要得罪,你在官场呆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这样做的下场?”   温怀明虽然有些奇怪温谅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洞察力,但也没有太在意,平日在家谈论官场时没有避忌过他,有这样的见识不是不能理解。他长叹一声,一脸的无奈:“我不是不知道……可现在局势错杂复杂,前景不明,周远庭虽然跋扈强势,但许复延是名义上的一把手,谁敢说东风就能压倒西风?既然不知谁胜谁负,除了和稀泥,还能有什么法子?”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继续追问道:“温谅,真的没人指使你这样干?那样的文章,你怎么写出来的?”   温谅知道要是不能给老爸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怎么也放不下心,搪塞道:“我最近对经济特感兴趣,在市图书馆看了许多这方面的书。其实青化厂这样的情况在国内其他地方有许多例子,照搬过来就可以了,其他理论上的东西是我结合各方意见总结出来的一点意见。”   温怀明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温谅不知说什么好。小小年纪就敢偷换生死攸关的文件,小小年纪竟然敢说这是我综合各家所长总结出来的个人意见,小小年纪就敢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写这样的文章,你还真是我温怀明的好儿子!   嗯?   温怀明脸色剧变,腾的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突然欣喜若狂: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他坐下来,仔细想了想各种可能性,猛的一拍大腿,叫道:“不错!”   是不错!既然是温谅自己写的,漏洞百出是肯定的了,让其他专家一看,好嘛,你说青化厂不能裁撤,可提出的方案可操作性为零,这不是打完老婆打孩子——自娱自乐吗?这样一来,文件就是废纸一张,既给了许复延台阶,也不算抽了周远庭的脸。懂货的会以为自己是有意为之,既照许复延的意思表了态,又没有真正得罪周远庭,顶多许复延会拍桌子骂一句办事不靠谱,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那都不算什么;不懂货的会以为自己腆着脸去捧许复延的大腿,却把自己捧成了棒槌……肚里没货、嘴里没牙还敢冲到前面咬人?对棒槌,周远庭这样的领导是不屑搭理的。而温怀明要的,就是不要在领导心里留下任何印象,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官场之事,微妙在方寸之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温谅误打误撞,这样的效果甚至比自己一味的和稀泥更好!一念至此,温怀明急不可耐的说:“把你写的东西给我说一下,刚才走的急还没看……”   温谅哪里知道老温在片刻间心态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好将自己对青化厂的问题以及解决问题的办法一一道来,结合国内国企改革的大形势,层次分明、逻辑清晰的勾勒出一个大的宏图,温怀明本来还抱着挑刺的心态,想象着不定弱智到什么地步呢!却不料一条条听下来,渐渐入神,甚至有了拿笔记下来的冲动。   不等温谅说完,温怀明已经完全明白这篇文章的价值所在。他在政研室多年搞的就是经济理论工作,尤其重视对国内重大决策的解读和预判,听了温谅详细的解说,虽然不能肯定这是不是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有一点他却不再怀疑:这东西确实是出自温谅之手,不是作者本人,不可能对文章做这么详尽的解读。   “啪!”温怀明一拍桌子,起身来到温谅旁边,摸着他脑袋大笑道:“古人说圣人生而知之,难道我家温谅也是个小圣人不成?哈哈哈!”   温谅翻了翻白眼,悄悄松了口气。父母对孩子的爱没有一点杂质,出了事自然会回护着往好处想,要是别人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一个16岁的高中生能有这样的才华,而父母却能很快的接受这一点,并为之沾沾自喜!   “哦……”   大笑过后,温怀明的脸色又突然变得僵硬,温谅被老爸今天的一惊一炸搞的发毛,低声问:“又怎么了?”   温怀明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颓然坐倒在沙发上,真是祸福难料啊,既然温谅这篇文章做的如此扎实,先前的如意算盘自然落空。从今往后,自己的脑门上算是刻了一个大大的许字,周远庭在青州一天,都不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了!   小人物的悲哀也在于此,没后台时如无根之萍,随时可能被诡变的官场吞噬,等抱上了粗大腿,又怕狡兔死走狗烹,随时被扔出去当炮灰。真是进亦难,退亦难,永远踩在生死之间的红线上,不敢丝毫逾越。   等接到市委秘书处的电话,说许书记要见他,温怀明已经完全调整了心态,既然到了这一步,除了奋力一博再无其他选择。尤其是自己投名状递了,可要想成为许复延的心腹,还得看青化厂的事能不能办的漂亮。   温怀明知道,许复延再次召见自己,肯定是在上午的冲动过后心中起了反复,他不能确定文章里所说的那些能不能具体实现,就算能又有多少把握?毕竟青化厂的问题十分严重,涉及许多层面的关系,不是区区一篇文章就可以解决的。而许复延这个人,说好听点是性格柔和,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要不然也不会被周远庭逼到这步境地。孟山水也是了解他的性格,才特意叮嘱温怀明下午最好赶回市委,等候书记召见。可他俩都没想到的是,连下午都没等到,许复延就想后悔了。   温怀明呸了一口,整了整衣服出门而去,他要做的,就是说服许复延坚定信心跟周远庭开战。不然,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十四章 惊回首   不管温怀明怎样说服许复延,也不管这件事在青州官场引起了多大的轰动,温谅知道,眼前这些不过是疥鳞小疾。等9月五中全会一开,“抓大放小”的宏观战略出台,市里这些起哄的声音立刻哑巴,只要承受两个月的压力就能在政治上捞取莫大的资本,这样的买卖不做的是白痴!   之后两三天市委市政府热闹非凡,市府“青化厂破产清算办公室”的牌子都挂了出来,市委那边却在组织学习温怀明的那篇文章。周远庭勃然大怒,前后三次来许复延办公室商量工作,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具体说了些什么不清楚,据市府那边的人透露,最后一次回去后,周市长将自己最喜欢的那台玉狮子镇纸摔了个粉碎。   既然许复延不识抬举,周远庭彻底抛开了市委,以他在常委会上的绝对票数强行推进青化厂破产事宜。当所有人都等着看许复延的反击时,许书记却带着温怀明跑起了省城,一干人等心领神会,静等省城的逆袭。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整整半个月过去了,眼看青化厂的破产已成定局,许书记那传言中在省里硬的跟花岗岩般的关系,却没有了下文。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大战前的平静,青州,已风雨满城!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温谅,却像没事人般恢复到日常的锻炼中。早上跑步的时间逐渐缩短,练习拳法和跆拳道的时间逐渐持平。也许是方法得当,或者重生后身体素质有了变化,短短几十天的时间,温谅似乎就已经初窥内家拳的门径,身体的灵敏和对力量的控制都有了明显提高。   这一日下午,温谅练完拳,翻看日历的时候才发觉暑假只有十几天的时间了,重生后自己很少出门去看看这个宛若婴儿的城市,看看它跟记忆中有些什么不同。想到这里,那种故地重游的新鲜感和陌生感涌上心头,怎么也压不下来,温谅回家冲了个冷水澡,换上白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穿上运动鞋出门而去。   夏日的青州永远是那么的热闹和浮躁,似乎从没停过的101路公交车沿着清河路、新川路慢悠悠的出现在行人的视野中,然后人群上上下下,或走或站。无数人拥挤在这座城市里,又无数次擦肩而过,既显得幸福,也孕育着悲凉。   温谅靠窗而坐,右手伏在窗沿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节拍,车行中的风呼呼的响,将树叶的清凉,泥土的醇厚夹杂在夕阳的晚照中,轻轻吹散在脸上。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温谅猛然惊醒,回头就看到了许瑶,她穿着一条牛仔裤,白色的上衣在腰身处打了一个结,偶一扭动,能看到一抹洁白的肌肤,脚上是双淡粉色的水晶凉鞋,均匀白皙的脚趾露在外面,整个人看上去简单大方,满是少女的清凉和美妙。   “哈,”温谅夸张的笑道:“欠债的见了债主不跑,说明有了还债的觉悟。同学,十几天不见,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许瑶撇撇嘴,眉间立刻浮现几道可爱的小皱纹,她满脸的不屑,“十根冰淇淋而已,我说你一个男同学,要不要这么大妈啊?有本事,明天再比一次!”   要说跟许瑶斗嘴,上辈子温谅从无败绩,心理上有优势,立刻接话说:“看你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纯粹败家子一个,十根冰淇淋不是钱啊?同学,你的资产阶级思想蛮严重的嘛!”   坐在温谅身后的一个清秀女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瑶气的要死,狠狠的盯着温谅,眼神十分不善。温谅好整以暇的扭过头去,看着后面那女孩,她一头齐肩的碎发,皮肤不像许瑶那样的白,却透着健康的粉红色,一身黑蓝色的制服套裙,左胸前淡金色的工作牌上印着“凤凰钻石”四个大字。温谅黑黝黝的脸上一副奇怪的表情,直把人家看的不好意思,怯生生的说了句:“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姐姐你是懂得幽默的人,比那些笨头笨脑的人聪明多了。姐姐在哪里工作?多大了,男朋友有我黑么?”   清秀女孩颇为惊讶的看着温谅,似乎从没想到能碰上这么小的男孩搭讪,脸红红的一句话不说,温谅又盯着女孩看了一会,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姓谈?”   “色狼!”许瑶看向温谅的眼神除了不屑,终于多了点其他东西——鄙视!这家伙当着自己面勾搭其他女孩子,还用这么老套的法子,当真是无耻之极。   清秀女孩微张开嘴巴,细碎的玉齿似有亮光在闪烁,她诧异的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姓谈?”   谈雪,果然是她。   水路疑霜雪,林栖见羽毛。这是认识谈羽后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诗,“羽”指他自己,而“雪”却是他姐姐,谈雪。   高二那年跟谈羽结识,两人一起度过了高中大学的六年时光,那些挥洒笑与泪的日子,那些追逐风和雪的年代,两个同样孤独的人,互相扶持,互相依靠,熬过了那段无比黯淡的青春。之后一起毕业,一起北上,一起工作,一起成长,温谅无比庆幸,能在此生里拥有谈羽的友情。   那个时空里,谈羽说起最多的就是他的姐姐,那张出事前刚拍的照片,更是一刻都不曾离身。温谅听过许多次谈雪的事,也见过无数次那张照片,脑海里对谈雪的感觉,像极了熟识的朋友。   谈雪在青州很有名气的“凤凰珠宝店”工作,在温谅初中毕业的暑假里的某一天,她到总店交付工作后返回分店,被一个持刀抢劫的匪徒砍了十几刀,在医院抢救七天后不治身亡。谈羽父亲早死,是妈妈单独抚养他和姐姐长大,谈雪成绩优异,却在初中毕业后辍学打工养家,供弟弟上学。可以说,谈羽对他姐姐,不仅仅是姐弟亲情,更有一份尊重和崇拜。在姐姐死后,小谈羽几乎淹没在无尽的痛苦中,要不是高二认识了温谅这个朋友,他的精神会崩溃也说不定。   所以说每个人都会被需要,每个人也都需要人,不要妄自菲薄,熬过去,苦难就是承载你通天的捷径。   温谅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活在亲人回忆里的女孩,她并不绝美,清秀而已,她也不张扬,被温谅询问了这么久,也不过脸红红的不多话。她更像平凡生活里那些平凡的女孩子,安静,温和,默默的挣扎,努力的生活。   也许是猛然间见到故事和照片的原主人,还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温谅一时间有些发呆,谈雪见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再问,随着人群在站点下车。   许瑶本能的察觉这里面有点古怪,却看不惯温谅见到美女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恶狠狠的跺了他一脚,讽刺道:“人都走了,还做什么美梦呢?”   “什么?”温谅脚上一痛,这才反应过来谈雪下车了。他刚才陷入深深的自责中,重生以来只顾锻炼身体,竟然忘了这件大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前世他并不认识谈雪本人,虽然看到了谈羽的痛苦,但并不能感同身受,况且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好多细节都已经忘记了。要不是今天突然看到谈雪,被她的容貌和制服吓了一跳——跟那张照片简直一摸一样,也不会想起在这个暑假里,曾经有这么一个女孩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温谅猛的站起,推开许瑶,看也不看她一眼,飞快的跳下车,追着谈雪的背影而去。他不知道事情发生在哪一天,也不知道追过去该说些什么,但脑海里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保护她!   不为了她,也为了谈羽! 第十五章 一瞬间   许瑶愕然看着温谅近乎粗暴的推开自己,追逐那个女孩而去,一股莫名的愤怒充塞心胸。她自然不会对傻乎乎的温谅有什么感觉,作为一个从小到大被众人呵护宠爱的公主,对同龄那些幼稚的男孩子表现的不屑一顾,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对方对她这样的侮辱。   毕竟,今天在公车上偶遇,许瑶表现的一直很友好。针对美女的善意,你不必感激涕零,但至少也要表现出相应的礼貌。   很好,傻小子,你惹到我了!   许瑶狠狠的顿了下足,咬了咬下唇,赶在车门关上的刹那,从门缝里侧身跳下,引得车上众人阵阵惊呼,司机后怕的擦了擦额头,探出窗外怒骂道:“谁家小孩这么皮的?草,还是个女娃子……妈的还挺漂亮,算了!”   车内嘘声一片。   温谅跟着谈雪走进凤凰珠宝店,虽然是明都路上一家小分店,营业面积50平米上下,可装修的十分豪华,富贵气扑面而来,要是您兜比脸干净,进门前怕是要吃几颗蓝色的小药丸。店内另一边一个女孩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后,见人进来连头都没抬一下。   谈雪回头看见温谅,更觉好奇,但仍然十分客气的说:“先生,我们还有五分钟就要打烊了,如有需要请明天再来。”   温谅张了张嘴,却不知怎样开口,难道说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有血光之灾?不被打出去就是好的了……   谈雪身子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温谅挠挠脑袋,心想既然要打烊了,那肯定不会是今天出的事,等明个再来,也许就会有办法了。   转身就要离开,许瑶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围着温谅转了两圈,冷笑连连。温谅无奈的摊开双手,调笑道:“现如今欠债的都是大爷,您那冰淇淋我不吃了还不成?用的着这样围追堵截么?”   “呸!”许瑶直接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我看你尾随这位姐姐,行迹十分可疑,跟来看看有没有活动下手脚的机会!我跟你说,一码归一码,冰淇淋你不吃还真不成。二十根,我要看着你一口吃下去!”   温谅真的无语了,我说输了二十根冰淇淋还面不改色的,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走,这就去买!怕你我就白长了二十四根肋骨!”   这番话说的豪气干云,许瑶本懒的搭理他,可看他那嚣张的模样,忍不住讥讽道:“圣经说女人才是二十四根肋骨,男人正好比女人少一根,莫非你是要做女人?”   谈雪又是扑哧一笑,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她没忘记今天这奇奇怪怪的一幕,起因不就是自己在车上笑的那一下吗?   “好家伙,还是个文化人!”温谅捋了捋衣袖,露出光溜溜的肩膀,“不光膀子还真说不过你……圣经说上帝抽了亚当一跟肋骨造了夏娃,那只能说明亚当比夏娃少了一根骨头。圣经有说他们的后代,也要生生世世如此吗?同学,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这样读书会读傻的……”   以温谅两世为人的经历,哪里会有兴趣真的跟一个小女生在大庭广众下斗嘴?他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消磨掉谈雪说的那五分钟,看着她关门走人,自己才能略微放心。   许瑶被温谅的诡辩说的哑口无言,皱起鼻子哼了一声,掉头就走。温谅刚要跟上,一个身穿绿色帆布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跟许瑶擦肩而过。   这个人三十岁上下,长长的脸型,面白无须,眼睛虽小却很有神,衣服整齐但依稀可见洗的有点发白。但也不能说这样的人不会来买珠宝,这年月无论是女孩的生理周期,还是央台的天气预报,小到幼儿的尿床次数,大到人生的长远目标,根本就没有一个靠谱的,说不定人家是个挖煤的大老板呢?   恩?温谅眼光突然一凝,在那人宽松的帆布衣服下,胳肢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突起,尖尖的头,弯弯的身。   谈雪挡在那人面前,礼貌的说:“先生,我们就要打烊了,请您明天再来!”   那人扫了一眼温谅和许瑶,嘶哑着声音说:“这不是还有人吗?怎么,不做我们穷人的生意?”   谈雪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先生说笑了,这两个朋友也是刚来的客人,正要离开呢……”温谅似乎印证着谈雪的话,一把拉住许瑶的手,不等她发怒,附到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危险!你快走!”   抬手用力将许瑶推到门外,温谅大声骂道:“人家都要打烊了,还非吵着买项链,女人真他妈的麻烦!”转身走到男人跟前,一手指着柜台后一款项链,一边对谈雪使着眼色说:“就刚才看这款了,去拿来给我,妈的,贵也得买了。”   男人的手在刚才温谅接近时就已悄悄探到了怀中,听他这样一说,明显松了口气,右手从怀中滑出。温谅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他几乎肯定,谈雪就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砍了十几刀不治身亡。今天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他根本没做一点准备,更糟糕的是,外面还有一个不明真相的许瑶,要是连累她出点意外,那简直不敢想像……现在只盼谈雪能听懂他的话,先离开这个极度危险的距离再说。   谈雪呆了一呆,温谅暗叫要糟,正要上前推她到柜台去,谈雪开口道:“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啊……”   接下来的一幕,让从被推出门到现在还处于迷糊状态的许瑶大惊失色,谈雪的这句话似乎是暗语般,刚一出口,温谅就揉身而上,一拳打向男人的左太阳穴。只看速度和拳风,许瑶就知道,要是这一下打着了,男人不死也得重度昏迷。   男人从怀中抽出一把三尺长的剔骨尖刀,也不躲闪,对着温谅当胸就是一刀!   “啊!”   “小心!”   许瑶,谈雪,还有刚刚抬起头来的那个女营业员,齐齐发出惊呼。   这是温谅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危险,虽然比之他今后即将展开的人生中所遇到的风浪,这一次是最没技术含量,也最微不足道的一次,可这是重生后的少年,在没有关系没有资本,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势力时,所遭遇到的最直接,最迅猛一次考验。   那只是一瞬间,生死立判! 第十六章 那一脚的风情   眼前刀光一闪,温谅想也不想立即吸气收腹,向后猛的退了一步,带着寒气的刀尖擦着鼻端顺势而下,差一点点就几乎将他开膛破肚。温谅脑后一激,胳臂上的肌肤蹦出了无数鸡皮疙瘩,额头和后背瞬间全是冷汗,他来不及后怕,趁对方刀子滑过的刹那,身子不退反进,抬起一脚狠狠踹在那人肚子。   男人闷哼一声,倒退了几步,脸上狰狞毕露。   而此时,最里面的女营业员吓得包头蹲在地上哇哇大叫,谈雪反应过来躲到了柜台后,唯有门外的许瑶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冲了进来,指着男人大喊道:“住手!”   男人扭头一看,提刀冲着许瑶奔去,温谅追赶不及,骇得脸色苍白,大叫道:“快跑,跑啊!”许瑶似乎被吓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男人看温谅如此关切,便起了拿许瑶做人质的念头,伸手搭在女孩腰间,横刀架往脖颈。   异变突起。   许瑶右脚轻轻一错,插进男人双脚之间,一手扣住他持刀右手的脉门,一手反扭住腰间那只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然后突然发力。   男人“嗷”的一声惨叫,尖刀砰的掉落在地,许瑶扭腰,提肩,屈身,抓住男人手臂就要呈现一个教科书般的过肩摔。   温谅几乎要击掌赞叹,好一个有勇有谋的美少女。可就在这时,让人无语的事情发生了,许瑶一摔,男人没动,再一摔,还是没动!   许瑶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温谅,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在说:他好沉!   “草!”温谅差点疯掉了,拔腿前冲,男人也从疼痛中反应过来,猛的一挣摆脱了束缚,一脚踹在许瑶屁股上,将她踢倒在地,弯腰捡起尖刀,冲着后背一刀砍去。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要人质,他要把店里的人全部砍死。   这一切说来漫长,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许瑶就陷入到极其危险的境地里,温谅再也无法顾及自身安危,猛的扑到地上,抱着她就是一个翻滚。   “咚!”   刀尖砍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男人发疯般狂叫着又是一刀追砍,温谅躲闪不及,将许瑶护在身下,用尽力气迎了上去,双手正好死死的顶住刀柄。   画面瞬间凝固,疯狂的男人,刺骨的寒光,那苦苦支撑的少年,女孩呆望着那个用生命守护自己的背影,这一刻,必将沉淀在彼此的记忆里,永不消散。   温谅只觉冰凉的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自己在刀身里的倒影。男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对成功抢劫已不再存有希望,唯一想做的,就是将眼前这个阻碍自己的罪魁祸首杀死。   残忍的,杀死!   较力在几秒内就分出胜负,温谅的双臂因为过于用力开始剧烈的颤抖,也许下一秒,那把闪烁着逼人寒光的刀子就会倾泻而下,从额头沿着眉心,将他劈成两半。   脸上的汗滴砸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从许瑶的角度看去,温谅的后背已经湿透。她终于反应过来,多年来被哥哥逼着练武的磨练让她毕竟不同与普通女孩子,危急关头,许瑶将全身力气凝聚在腿上,从温谅身下迅雷般飞起一脚,正中那人两腿之间的要害所在。   十招狠,不如一招鲜!对付男人,这就是核弹啊!   男人的脸在瞬间扭曲到一个奇怪的地步,双眼砰然圆睁,向上翻着白眼软绵绵的瘫倒在地,手中的刀掉落旁边,身子卷缩成一团,一下下的抽搐。   温谅心神一松,同样瘫倒在地。   从男人进店到此刻,总共不过两分钟,可期间峰回路转,险象迭生,真可谓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个来回。谈雪从柜台后急忙跑了出来,还不忘小心翼翼的将尖刀踢到更远处,她拉着温谅,眼中满是泪水:“你怎么样?伤到没有,伤到没有?”   另一个女营业员也从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速度打了电话报警,然后冲到店外叫了隔壁店铺里的人来帮忙。   听说有人抢劫金店被抓住,一下子进来好多人,自有人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绳子将还在抽搐的蛋疼男捆了起来,许瑶和谈雪将脱力的温谅扶到一边坐下,那个女营业员此时却来了精神,跟众人绘声绘色的讲起温谅勇斗歹徒的壮举。温谅在一边听了几句,就明白这女孩肯定是看武侠小说的出身,说的太玄幻了。   这直接造成众人对温谅的赞美溢词不绝于耳,看那架势,要不是许瑶和谈雪两个美女在旁边,大有为自己女儿说合之意。   一直到警察蜂拥而入,温谅才从包围中解放出来。许瑶似乎一下乖了许多,呆在旁边一声不响,只是关切的看着温谅,眼中偶尔闪过盈盈浅笑,看到警察进来,她才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然后又走到温谅旁边,陪他去警局做笔录。   市公安局的赵新川局长从一个酒宴上匆匆赶到市局,这起恶性抢劫案虽然没有造成重大损失,但由于凤凰珠宝店是引进的港资企业,发生这样的事对青州的投资环境影响很坏,更最重要的是,这家店青州首富顾时同有参股。   赵新川可以不顾及港商的情绪,那是招商办要头痛的事,可他不能不看顾时同的脸色。事情刚刚发生,他就已经接到了市里几个重要人物的电话,要求他一定尽快尽速查明案情,并努力将影响压制到最小。这里面,有市长周远庭,有纪委书记秦重,有首富顾时同,可最让赵新川奇怪的是,他也接到了新书记许复延的电话。   现在的青州,在老书记左敬高升之后,隐隐以周远庭为首,但了解内情的人都清楚,青州,还是原市长、现人大主任方明堂的青州!   至于新任市委书记许复延,从他3月份出任青州一把手的这四个月看,此人完全可以无视,无论是常委会还是党政联席会他都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甚至在市委这一块,他都没有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   这在官场来说,只有两个字:无能!   所以在起初的几次试探后,许复延选择了沉默,常委会上对周远庭的任何提案都举手了事,被戏称为“举手书记”,在青州官场的威望已经降至冰点。   毫不客气的说,青州历任党委政府,从没有一次老二能把老一逼到这个地步的,这种政治氛围极不正常。可叹的是,方明堂和周远庭气焰正盛,丝毫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尤其最近青化厂这档子事传的沸沸扬扬,许复延出手一次又立刻缩了回去,周远庭气焰更省,但似乎大家都忘了一句话:盛极必衰!   作为老书记左敬提拔的公安局长,赵新川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要不是自己还算恭顺,且业务上抓的不错,在公安系统人望很深,周远庭抓不到大的把柄,不然这么重要的位置,早被换上他的心腹了。因此,在接到许复延的电话时,他不能不思考一下这其中有什么深意,是信号,还是其他?   毕竟像这样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功劳,出了纰漏就惹一身骚,许复延插手不是脑袋被踢了么?   等在警局见到许瑶,赵新川才猛的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小祖宗在案发现场,怪不得许书记口气怪怪的。可不是么,要真的许瑶在自己治下出了什么闪失,就算人家只是一个“举手书记”,可真要死了心的来收拾自己,还不得天天郁闷到死?   擦去冷汗,大概问了一下案情,有大堆人证和现场勘察,虽然还不知犯罪动机,可证据链几乎完备,赵新川已经知道怎么做了。他装作不认识许瑶的样子,随手就跟青州日报,青州晚报,青州广播电台,以及青州电视台打了电话,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一下大老板,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新川想了想,既然送人情,那就送个足够,电话旋即打到了市委宣传部:“喂,老李啊,是这么个事……对对,我的意见是要大力报道一下,这跟市里最近大力开展精神文明建设的思路是一致的嘛……嗯,好的……”   挂了电话,赵新川迟疑一下,就没有跟周远庭进一步汇报这件事,不过是宣传一下勇擒歹徒的小英雄,周市长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第十七章 少年情怀总是诗   被警车送回家已经晚上九点了,温谅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下经过,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协助众人擒贼的配角,就这样还引来丁枚大呼小叫,四下看他有没有受伤。倒是温怀明有过之前的经历,对温谅另眼相看,乐的老怀大慰,大有虎父无犬子之叹。   第二天,在市委宣传部的直接干涉下,各路媒体开始了强势宣传,先是青州日报作为党报,竟然破天荒的在头版以大篇幅对此事进行了报道,开篇简单叙述事件的背景和经过,然后用激情澎湃的文字高度赞扬许瑶和温谅不畏艰险,机智勇敢跟歹徒做斗争的义举,称他们是当代青少年的楷模,是青州这方水土养育的少年英雄,并号召全市青少年向他们学习。最后总结说这是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青州在精神文明建设方面取得的骄人硕果,是青州拥有良好的社会风气和人文道德的具体体现。这篇文章做的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既不缺乏沉稳客观的职业素质,也具有蛊惑人心的激情飞扬,真可谓妙笔生花。不过出于保护未成年人的原因,文章只是提到了许瑶和温谅的名字,说他们刚刚初中毕业,却并没有详细说明他们的家庭背景和其他个人情况。   跑完步回来的温谅从老爸手里接过报纸,看完文章后顿感无语:“这也太瞎扯了,我都没接受过采访呢,就这样‘被宣传’了?”   温怀明现在当然不了解这个“被”字的深刻含义,用力拍了一下温谅脑袋,笑骂道:“昨晚回来还说假话,这里面怎么说是你和另外一个小姑娘一起抓住歹徒的?好小子,这才像个男人嘛!”   温谅揉揉脑袋,做贼般嘘了一声,“别让妈妈听到,这报纸也别让她看到,不然她一担心又唠叨个没完。”   “你妈出去了,至于这报纸,呵,从小到大你见过妈妈碰一下跟纸张有关的东西吗?”   温谅哈哈大笑,指着温怀明调侃道:“这话小心被我妈听到,那时你可惨喽……”丁枚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可特在意别人拿这个说事,要真听到这话,不饿老温两三天,那是不算完的。温怀明自知失言,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立时又觉得在儿子面前失了威严,脸色一正,训斥道:“怎么跟爸爸说话呢,屁股又痒了是不是?”   温谅无意挑战恼羞成怒的父亲,摇摇手笑着就要出门,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爸爸在身后温和的说:“温谅,虽然我很赞同你昨天的做法,但如果……如果有下次的话,你应该先报警的,明白吗?”   温谅心头一热,多少年了,虽然知道父亲对自己是恨铁不成钢,训斥的多疼爱的少,可能听到一向严厉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心中感动。   他没有回头,只是重重的嗯了一声,出门而去。   中午,青州电视台午间新闻和今日关注等节目都做了相关报道,采访了许瑶、谈雪和一些参与群众,温谅让老爸婉拒了电视台的采访,一个人溜了出去。电视台也没在意,他们的宣传重心一致放在许瑶身上,晚上等销量最大的青州晚报和受众极广的青州广播电台报道之后,许瑶已经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小明星,而温谅也成了报道中那个“许瑶在另外一名少年的帮助下”的无名少年,这其实正合他的心意。毕竟,在一个两世为人的大叔眼里,出这样的风头实在太无聊了。   喧闹两三天后,热潮渐渐有些消退,温谅这天正在小操场练拳,突然见到许瑶穿着初见时的那身白色连衣裙从远处走来,长长的青丝披在肩后,修长动人的双腿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精致的俏脸上带着点点浅笑,将少女的清纯和羞涩装饰的动人心魄。   来到近处,许瑶也不打招呼,径自指挥身后跟来的两人在沙池边上撑起一顶太阳伞,又变魔法似的摊开一张可折叠的躺椅,在躺椅边竖了一座小巧玲珑的金属三脚架,然后把一个小盒子放在了三脚架上。   温谅没搭理她,继续做着练习,左脚扣地内旋,腾身而起一个后旋踢将虚挂空中的木板踢成两截。   “好功夫!这一脚横扫青州幼儿园是绝对没有问题了,好!”   娇俏的声音响在耳边,温谅越听越不是滋味,你丫的在一边凉快还说风凉话,实在太不厚道了吧?转身看着悠闲的躺在椅子上的白衣女孩,笑道:“同学,鄙视我就这么让你高兴么?”   “那倒也没有,”许瑶笑眯眯的站了起来,“不过如果鄙视你,能让你觉得不那么高兴,我就很高兴。”   “损人不利己——白开心,有性格!”温谅伸了伸大拇指,走到许瑶旁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二十根冒着冷气的冰淇淋。这小丫头摆这么大的谱,费这么大功夫,原来是想请自己吃东西啊。   呵,真不愧是许瑶,连表达善意的方式都这么惹人恨!   温谅苦笑着摇摇头,抽出一根冰淇淋吃了起来,还毫不客气的踢了踢许瑶裙子下白嫩的小腿,“一边去,让我坐下休息会。”   许瑶柳眉一挑,亮晶晶的大眼睛就要喷火,突然想起那天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一软,嘟着嘴乖乖的让出了椅子。温谅不过是猥琐大叔的毛病发作,随便调戏一下美少女,却没想过竟然真的能成功,心中顿感迟疑,别是有诈吧?   看他一脸犹豫,许瑶肺都要气炸了,眼睛顿时瞪大,怒道:“你坐不坐?”   “坐,当然要坐,要大坐特坐!”温谅哧溜一下就躺倒椅子上,动作比那天飞扑救人要快的多了,脸上还做出一副舒爽的贱样,要多可恨就有多可恨。   许瑶以前最讨厌男生没皮没脸的样子,现在看着温谅却一点都不觉得生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温谅放在椅子前端的双脚踹了下去,拿着一根冰淇淋坐下吃了起来。   风微微吹来,太阳伞将阳光隔绝在俗世之外,一个浑身是汗黑乎乎的平凡少年,一个玉骨冰肌宛若仙子的白衣女孩,就在这烦躁的夏日里,在这寂静的红尘一角,听着蝉鸣,望着白云,偶一回头,眼神在不经意间交汇,彼此微微一笑,满是温馨。   接下来的三天,每天下午许瑶都会带着这副家当准时的来到七号家属楼的小操场,或者蹦跳着给温谅加油,或者躺在椅子上说一些嘲讽的话,等温谅听不下去怒目而视的时候,许瑶就会哈哈大笑以胜利者的姿态闭嘴,以示不屑跟你争论。之后两人一躺一坐的在椅子上吃冰淇淋,闲聊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两人都不是善茬,时常聊着聊着就几乎要大打出手,场面往往爆笑到死。   温谅也曾再次邀请许瑶下场较量一番,却被拒绝了,可怜的大叔哪里知道小女孩的心思,以前跟你不熟,大家厮打一下有什么不雅不用太在意,现在要再跟你不顾形象、披头散发的打来打去,那叫傻帽!   欢乐的时光总是像兜里的人民币一样消失的飞快,第四天一大早温谅就被通知要去市里出席青州十佳共青团员表彰大会。温怀明特意找了一身名牌西服穿上,这些天市里的同事见到自己总要夸几句温谅,这让最近被边缘化的老温颇有了点自豪。虽然对外的宣传报道并没有提及许瑶和温谅的家世,可青州屁大点地方,什么事能瞒过圈内人的眼睛?温怀明甚至知道那些人的本意也不是夸奖温谅,所有的这一切,包括温谅能当上十佳,也不过是沾了人家小姑娘的光啊。   温怀明虽然不苟言笑,可也不是呆子,事发第二天就把一切打听的清清楚楚,也知道了许瑶的身份,可他并没有跟温谅说明,连两个小孩天天在院子西侧的操场上斗来斗去,也装的毫不知情。   小孩子在一起玩闹,那是友情,别人知道了也不好说什么,可如果自己腆着脸去套近乎,就接近无耻了,温怀明做不出,也不屑做。并且现在他被外界认定是许复延的人,私下里更要保持一点距离,不然传出去名声实在太难听了。   温谅一头雾水的看着明光满面的老爸,说:“这怎么搞的,十佳共青团员不是早定了吗?我怎么当选上了?”他前一段曾听温怀明提过这件事,是青州今年开展精神文明建设活动的一个环节,半个月前就评审结束了啊,怎么现在突然有自己了呢?   温怀明笑了笑没有说话,早定了的,也是可以改的嘛! 第十八章 痛快   表彰大会在市大剧院召开,市委、市政府、共青团市委、教育局、总工会、工商局、市工商协会、市属各中学、相关区委的各位主要领导全部出席。此次表彰大会是对从去年开始青州大力开展精神文明建设宣传年的总结大会,具体表彰有市十佳企业家、市十佳青年、市十佳社区工作者、市十佳共青团员等七大奖项。   温谅和许瑶坐在右边第三排,左右是其他得奖的青少年,许瑶从坐下开始就显得有些兴奋,毕竟对一个小孩来说,能出席这样的场合,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温谅一直低着头没精打采的样子,参加这样的活动虽然无趣,可既然来了他也不至于臭着一张脸,主要是因为他看到顾文远。   有些人不管在什么场合,周围有多少人群,你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他,顾文远出众的外型和傲人的身世,总是让他处在焦点和光环之下,温谅甚至看到周远庭不顾身份的过来笑着跟他打了招呼,这种待遇说出去都骇人听闻。   温谅将身体缩在椅子里,脸上平静无波,身边的女孩明显感觉到不对,扭头看了看温谅,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坐在我边上让你很不开心?还是想换到那边去?”她指了指隔了三个座位的另一个漂亮女孩,脸色很是不善。   “咳……”温谅轻咳一声,笑道:“你这话说的太不厚道,你看那女孩,皮肤没你白,眼睛没你大,鼻子镶到墙上都能挂酱油瓶了,还这样来羞辱人家?有本事你也找一个比你漂亮的出来啊?”   不得不说,这番马屁拍的极是无耻,许瑶眯着眼睛笑嘻嘻的,嘴里还虚伪的埋怨道:“那有你说的那么糟,人家鹰钩鼻很漂亮的好吧?”   温谅打量了对方两眼,心想:能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说的如此不堪,自己也算高境界了。阿弥陀佛,为了安抚母老虎,您就吃点亏吧……   一套程序走下来,等轮到温谅他们上台,大会已经进行到第十一项了,十个男孩女孩登上主席台依次排开,由领导颁发证书。许瑶和顾文远站在正中间,温谅在最左边,他的旁边就是刚才被诋毁的漂亮女孩,温谅有点心虚,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乖乖的一动不动。   大会主持人开始请领导上台,第一个是市委书记许复延,由他给许瑶颁奖,接着是周远庭,给顾文远颁奖,其他领导依次上台在十个孩子面前站好。温谅突然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一双穿着黑色丝袜的美腿出现在眼前,顺着修长的双腿向上,浅黑色的套裙,盈盈一握的腰肢,平坦的小腹,高高隆起的两团浑圆,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左雨溪似笑非笑的俏脸。   左雨溪自那晚之后一直在寻找温谅,她安排许多人在东街胡同附近查访,自己也去过几次,可温谅这一个多月很少出门,她自然没有任何收获。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碰到,更没想到那个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小英雄竟然是他。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己不就是他从绝望中拉回来的么?   左雨溪伸出手去,握住温谅的手,微微的用力,似乎抓住了一件对她极为重要的东西,妩媚动人的大眼睛眼波流动,诉说着万种风情。   “祝贺你,温谅,我们的小英雄!”   也是我的小英雄,左雨溪在心中加了一句。   “谢谢!”   温谅恭谨的回话,抽手时突然感觉手心一痒,左雨溪柔软嫩滑的手指在他掌心中轻轻的画了一个“=”的符号。   她其实不必这样的,想要跟温谅接触,大可以散会后明目张胆的找他谈一谈,作为教育局副局长这是她权限之内,理所应当的权利,没有人会因此疑心什么。可奇怪的是,左雨溪看到温谅装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还一脸的平静,似乎那晚的事根本没有发生,或者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一样,心中没来由的就有气,促狭心起,既然你装作不认识,那咱们就来个暗号接头吧。   温谅被美女这样骚扰,要再没有反应,那可真是白活了几十岁,立刻像打了鸡血般曲起食指在左雨溪手心写了个“OK”。   外人看来,两人不过正常的握了下手就一触即分,哪里知道中间会有这么多的猫腻?看台下的男人几乎都将目光追随着这个青州最有名的冷傲美女,不知多少人在心中意淫着将那副上天恩赐的娇躯狠狠的压在身下,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只能远观的佳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情般的跟一个男孩暗通款曲。   等一切仪式结束,转身下台时,从温谅身旁走过的女孩突然冷冷的说:“同学,我的鼻子挂不了酱油瓶,我试过!”   温谅一个趔趄,差点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散场时没有见到许瑶,这丫头整天神出鬼没的,温谅也没在意,温怀明过来跟他说了一声,就忙自己的去了。正准备去找左雨溪的时候,就看到顾文远一脸笑意的朝自己走来。   温谅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他。   挖苦?鄙视?还是抬着那张英俊的脸,用无比高傲的眼神俯视自己?   温谅心中冷笑,小孩子的把戏,除了能坚定自己向上爬的决心,再不能伤害自己分毫。   顾文远在三步外站住,还没开口,唇角就浮现出让温谅最为厌恶的笑意,“这不是温谅吗?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混到这个圈子里来的?靠实力还是凭关系?可以你只能给穆山山当沙袋的实力,你老爸那甚至都走不出政研办公室的关系,个人认为,这里面应该是有问题的。”   周边全是离场的人群,乱糟糟的响成一片,没有人会在意两个孩子谈话的内容,也许也没人会想到,外表看上去温文尔雅的顾文远,在用自己一贯的刻薄鞭打一个男孩的自尊。   温谅冷冷的看着顾文远,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句经典的电影台词: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呵,顾同学你的事迹刚才我也听了,勇救落水儿童,三次入水三次救人,真是大智大勇感天动地。可我个人认为,初三春游时还站的老远,连水库边摸鱼都不敢的你,怎么就会游泳的呢?你父亲的关系可真是感天动地啊……”   这么牙尖嘴利自然是许瑶了,她找着温谅过来,正好听到顾文远尖酸之极的话,按捺不住讽刺了回去,温谅微微一笑,不清楚许瑶怎么知道这家伙不会游泳的事,但也不想她招惹麻烦。顾文远这个人睚眦必报,从小被顾时同宠坏了,小小年纪就手段毒辣,做事肆无忌惮,自己虽然不怕,可也不愿许瑶惹怒了他,当下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顾文远看到许瑶,竟然没有生气,彬彬有礼的对她点了点头,满是讥诮的瞄了温谅一眼,说:“哦,现在知道你怎么混进来了。小子,看你平日老实巴交的样子,这吃软饭的水准倒真不错!不过看你呆呆的,别是家里谁教的吧?”   这番话说的恶毒极了,不仅侮辱温谅,还映射温怀明想靠裙带往上爬。   “软饭?什么意思?”许瑶看着温谅,疑惑的问。   “没什么意思,有人皮痒了而已!”   温谅笑眯眯的回答着,突然抬手抽了顾文远一个耳光。这一下毫无征兆,已经人去楼空的大剧院响起清脆的声音。   “啪!”   顾文远捂着脸颊,一时间惊愕当场。   两世为人,多少日夜,每次看到顾文远那遥不可及的背影,总有一股莫名的悲怆在心头颤动,一个愈坠愈低,一个越升越高,知道地狱中仰望天堂的滋味吗?三分绝望,三分痛楚,三分自卑,还有一分自虐般的残忍。   而在此时,在此间,温谅终于做了前世里怎么也不可能的选择:一个耳光,不仅是与懦弱的自己全面告别,更是将自己逼到一个无路可退的绝境,唯有如此,才能奋进,唯有如此,才能无惧!   许瑶虽然不明白“软饭”什么意思,可作为一个美女,不问对错只看亲疏是她们该有的特权。她毫不迟疑的站到了温谅身后,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随时准备冲上去动手。   “你敢打我?”顾文远从没想过,这个看起来蔫不吧唧,在班里谁都能嘲笑几句的温家小子敢出手打自己?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的思维停顿了几秒,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才猛然清醒,顿时勃然大怒。   顾文远想也不想,抬起右手一巴掌扇了回去,这一下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好了,等这小子跪地求饶时要用怎样的语气狠狠羞辱他才解恨。哪怕有许瑶站在旁边,她的身份也不能阻止温谅即将到来的悲惨局面。   在顾文远心里,十个温谅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刚才那一下纯粹是大意了。他坚信,只要一秒钟,温谅就会被揍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一如那晚一样,胜利者永远是他——顾文远!   他更加明白,就算许瑶出头也没有什么,她的父亲绝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政研室副主任来管这些孩子们的小事。   温谅冷冷笑着,抬手一架,轻易的抓住顾文远的手腕,拇指按在脉门上猛一用力,顾文远哎呀一声手臂就被整个反转过来,英俊的脸上上一刻还挂着几分骄纵的狠意,下一刻就被这一突变震惊的有点扭曲。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自己全力的一击就这样轻易的被破解,形势瞬间逆转。既然撕破了脸,温谅不再留手,顺势把他往身前一拉,肩膀迎着他跌过来的身子撞了上去,左手成拳狠狠的往下砸去。顾文远只觉胸口猛的一痛,腹下同时遭受重击,全身的力气似乎在刹那间被抽光一样,身子软绵绵的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   温谅蹲下身,一直笑嘻嘻的脸上再无任何表情,眼中闪烁着逼人的寒光,轻声说:“顾公子,你总以为自己很强大,同学怕你,老师畏你,整个世界都要围着你转。其实你看,离开了你老爸,你连我一根手指都不如。”   顾文远倒也硬气,大喘着气一字字的说:“你……你等着!”   温谅站了起来,从顾文远的角度看去,挺拔的身姿,坚韧的脸庞,清澈深邃的眼眸,似乎在无言中昭示着某种神秘,有那么一刹那,顾文远有些恍惚。   “我等着你!顾文远,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说完不看顾文远怨毒的表情,拉着许瑶扬长而去。   “哎,傻小子,顾文远家里好像有点势力,你这样子……”   “没事,他老爸是有钱,莫非还能为了小孩子间打架来打击报复我?最多不过是顾文远那小子让穆山山带人来揍我一顿罢了,可要论打架,不还有女侠你吗?”   “哈哈,那倒也是!”   可怜彪悍的小妞眉开眼笑的洋洋自得,浑不知自己被一个猥琐的大叔拖下了水。   “对了,你怎么知道顾文远春游时的糗事的?初中咱们不一个学校啊?”   “我有个死党跟顾文远他家是世交,那家伙什么劣迹我都知道!忘了告诉你,我那个死党,可是个大美女啊!”   说完许瑶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温谅何等聪明,如同没有听到后面这句“大美女”一样,镇定自若的说:“顾文远跟你死党是世交,你还对他这么不客气?小心你那死党知道了怪你哦……”   “哼,我就看不惯顾文远那嚣张样子!况且长的比女人还漂亮,真恶心!”   温谅苦笑无语,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静静的说:“他有嚣张的资本,不过没关系……”   很快,我也会有的!并且能将你的一切都踩在脚下!   跟许瑶分手,温谅看到左雨溪的车出门右拐而去,沉吟一下,也跟着去了。   也许,跟这位年轻的教育局长亲近一些,也不是坏事。   上次事发突然,温谅不得不考虑左雨溪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所以不愿跟她过多的接触。可事情过了这么久,人家还高居局长宝座,其他也没什么变化,可见对方对她还是极为忌惮的。这就说明,左雨溪本身,有着不输于人的强硬背景。   既然如此,见一见,总是不错的。 第十九章 雨溪雨溪   左雨溪家住在帝苑花园,三室两厅的房子,在青州算得上豪华,温谅懒的想一个教育局副局长哪来的钱买房子,还毫不掩饰的公然进出。重生以来,他隐隐察觉到95年的青州官场,大家做起事来都不太讲究,风格比较粗犷,既没有后世那种谨小慎微,也没有面子上的和和气气,看不顺眼就捋了袖子开打,手法上十分简单粗暴。也许这跟青州当地风气有关,自古以来,青州兵冠绝天下,民风以彪悍著称,大街小巷时不时的都能看到一60岁的大妈拿着板砖撵的小青年四处乱窜,每年因为琐事引发的打架斗殴不计其数,算是青州一景。   换了毛茸茸的小白兔拖鞋,温谅走路都有点顺拐,看室内走可爱风的粉色调装潢,谁能想到一向以冷艳示人的官场大美人,竟然有颗小少女呢?坐在沙发上,温谅双膝并拢,双手交错平放在膝盖上,低眉顺眼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空调没有打开,不一会就顺着额头开始流汗。   左雨溪径自走进卧室脱下套裙,换了一身清爽的家居服,让温谅眼前一亮,似乎满屋的闷热也凉快了不少。宽大的白色T恤,一条短短的热裤将玉腿的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里,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白色上衣的下摆正好盖在短裤边缘,咋一看去,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诱惑。   温谅大学里主修过心理学,从左雨溪今天的举动就明白,因为那晚的遭遇,或者是自己不知道的某些转变,这个让人惊艳的女局长几乎对自己没有戒备。先是带他来到这个一看就是极私密的个人住所,而后又毫不在意的换上一套如此性感的衣服。温谅自然不会以为这是勾引,而是左雨溪下意识的将私下里的一面完全展现在自己面前,这很好,信任,是加深彼此间关系的第一步。   看见温谅满头大汗热的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左雨溪扑哧一笑,走到一边将空调打开,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可口可乐,对温谅晃了晃,“喝这个?”   温谅一副羞涩的样子,怯生生的说:“随便。”   左雨溪眼中掩饰不住的丝丝笑意,佯怒道:“好了,你还想装可爱到什么时候?温谅同学,你认为我会相信,一个能干净利落的打倒小混混,还能单枪匹马擒下持刀抢劫犯的男孩,一个充满勇气、不畏凶险的小英雄会是你这种唯唯诺诺的模样吗?”   温谅挠了挠脑袋,尴尬的说:“这个……猛张飞也怕绣花针啊,我这人最怕的就是老师,你还是我们老师的领导,那不更怕吗?”刚才颁奖时报有颁奖人的职务,温谅倒也不怕她起疑心。   左雨溪伏在冰箱门上笑的前仰后合,“领导也是人,你看姐姐有比你多出什么来么,有什么好怕的?”   温谅暗想,确实多了点什么,不过大家彼此彼此,哥哥我也比你多点什么。在大叔的心里,其实是自称哥哥的。   既然装不下去,温谅也不见外,从沙发上跳起,来到冰箱处一弯腰,从左雨溪腋下钻了过去。   左雨溪轻哎一声退后了几步,脸上微有愠色,见温谅若无其事的在冰箱里翻来翻去,宽宽的肩,浑厚的背,虽不雄壮却显得很颀长的背影,无不让这少年带了点成熟男人的气息,但归根结底,他还是个孩子。   左雨溪摇头笑了笑,屈指在他后脑上轻弹了一下,娇斥道:“毛躁的小脏猴子,别把姐姐的东西搞乱了。”   温谅转过身来,将一瓶乐百氏放到左雨溪手中,没好气的说:“女人少喝点可乐这种碳酸饮料,很容易长胖的。真是好心没好报,为你着想还挨顿打……”   左雨溪接过矿泉水,伸手摸了摸温谅脑袋。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清澈的能够映射对方的倒影,心中似乎有种莫名的温馨在流动,不由相视一笑。   这一番打闹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左雨溪毫无形象的曲腿卷缩在对面的沙发上,浑不管这个姿势对温谅有多大的诱惑,大叔几乎用尽了心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眼睛,这对心理和生理都成熟无比的男人来说,是种痛苦的折磨。   两人静静的喝着饮料,过来好一会,左雨溪突然说:“那一晚,谢谢你!”   温谅低着头,柔声说:“不用谢,那种事谁碰到也不会袖手旁观。”   左雨溪摇了摇头,美丽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动听的声音显得清冷又寂寥,“想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吗?”   温谅犹豫一下,轻叹道:“其实我不敢问,也不想知道……”   “其实我谢你,不止要谢你让我免遭侮辱,更要谢你的提醒,没有让事情变得的不可收拾。”左雨溪突然变得苦涩,“因为我父亲是左敬,身为女儿的我帮不了他也就算了,却绝不能给他抹黑。”   温谅心中一震,脸上却不动声色。原来如此,虽然想过左雨溪能这么年轻就到了副处,必然背景显赫,却没想到她父亲就是前市委书记左敬,呵,这青州的官场还真是不讲究,举贤不避亲啊!   左敬,左敬!灵阳市委书记左敬!   温谅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   “那人被废了两条腿,这辈子别想再站起来,也别想再去欺负女人了。这很公平,对不对?”   左雨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温谅说这些,似乎很轻松就把这些话讲了出来,不需要防备,不用耗费心机,一切都那么的自然。   “对!”   那人固然该死,可温谅仍然禁不住一阵冰冷,这世道,没势力可悲,势力不够强大更可悲,可最可悲的,就是这些被人操控的小棋子。在这起事件背后,小混混可能是最小的角色,可最终付出最大代价的,依然是他。   想起父亲在市委风雨飘摇,想起这一世再不愿仰视顾文远那张可恶的脸,温谅终于下定决心,放开可能引火烧身的顾虑,沉声说:“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那晚……那个人应该是特意针对你来的。”   左雨溪猛然坐起,俏脸满是惊愕:“什么?”   “阴谋!”温谅平静的说,“那晚的事,并不是那人偶然路过,见色起意。我猜,他本就是冲你去的。”   然后温谅将自己发现的疑点告诉左雨溪,说完苦笑道:“我本以为你把那人带走,会问出一点东西来,不过显然你没有……”   左雨溪眼中一片冰冷,“我把人交给老九,就没有再过问……那个人什么也没有说。”   “那是自然,不说不过废了腿,说了可能没有命。”温谅表情平淡,说话的语气浑不似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左雨溪起身在房里走了几个来回,精致的脸庞神色变换,好似有什么为难处让她难以抉择,又似在权衡利弊。温谅低着头,一言不发。   良久,左雨溪突然回眸一笑,看着沙发上温润如玉的少年:“温谅,你果然很不同!”   温谅仰天打个哈哈,自谦道:“一般一般,就是帅了一点而已。”   左雨溪指着他哈哈大笑,眼中一片冰冷。   既然有人想让我死,那我也不会让你活!   在官场上,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有时退一步就万劫不复。   左雨溪已无路可退! 第二十章 五指之下   谢绝了左雨溪一起吃晚饭的提议,温谅明白,现在左美人更需要跟某些大人物取得联系,吃晚饭的提议不过是客套而已。他极有分寸的适时提出应该离开了,笑道:“我们小孩子没有人权的,回家晚了,屁股怕是要受苦……”   左雨溪抿嘴轻笑,心里却对温谅更加高看了一眼,明事理,懂进退,眉眼通透,既不挟恩自重,也不谄媚屈膝,小小年纪,已经有这样练达的人情世故,算是一等一的人才。真想不到,小小一个政研室的副主任,竟然教的出这样的孩子。   一念至此,左雨溪巧笑倩兮,伸出白嫩光洁的食指,在温谅鼻子上轻轻一刮,吐气如兰道:“知道你聪明了……这样吧,我开车送你回去,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别拒绝我哦,任何一个女士被接连拒绝两次,淑女也要发飙的!”   片刻后,温谅有点后悔答应左雨溪送自己回来了,一身青色连衣裙将左雨溪玲珑剔透的身材完美无缺的勾勒出来,长发顺在晶莹的耳边,沿着修长的脖颈蜿蜒下滑,一片白腻的肌肤在领口处若隐若现,柔软的衣裙从高耸的胸型到紧束的腰身,然后在臀部处折叠向下掩盖住裙下的春色,微微一动,裙裾的下摆仿佛被风吹起一般,露出一双勾心动魄的玉腿。   温谅知道,自己偷窥的行径左雨溪绝对察觉了,不过她既然没有明言,唇角也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温大叔自然心安理得的欣赏起这难得一见的人间美景,内心却在悄悄感叹:果然还是正太好啊,要是重生前这样搞偷窥,早被一脚踹到车轮底下去了。   车子在家属院前的一个小拐角处停下,左雨溪柔声道:“我这车在青州有点显眼,就不开过去了。有事的话记得找我,无论什么事,姐姐都一定帮你办到!”   温谅顿了顿,想拜托她帮李思青说下学校的事,却终究没有张嘴。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神态十分严肃,跟刚才那个偷窥猥琐的形象简直天壤之别。温谅当然明白,左雨溪说的话不算客套,但人家一承诺,你就立刻提要求,境界上低了太多。说声再见就要推门下车,刚伸出一条腿就听到左雨溪用极度妩媚诱惑的声音说:“记得,是任何事哦……”   温谅腿脚一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车门砰的关上,隐约听到车内传来左雨溪放肆的大笑和一句“让你小子再装成熟!”的鄙视。   温谅没好气的对车窗摆摆手,拍拍屁股往家里走去,偶一回头,见车子还停在原地,心头忽地涌起一股温馨。   回家的路上,背后有缕伴随的目光,那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刚走出几十米,迎面走过来四个人将温谅堵在墙边,为首的正是重生那一晚,在温谅身上留下无数脚印的穆山山。   得罪了顾文远果然很要不得,这报仇的速度让那些叫嚣十年不晚的君子们汗颜至死啊。   温谅双手插在兜里,盯着穆山山十分平静的说:“顾公子连亲自来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了么?他怕了?”   穆山山十指交叉,微一用力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恶狠狠的说:“小子,看来那天晚上给你的教训不太深刻,今天爷爷来教教你怕字怎么写!”   “不用捏了,我连脚指头都响的比你清脆,”温谅还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把穆山山气的要死,“我还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不过就凭你一个?哈……”   穆山山满脸怒气,别说温谅,就连身后三个小混混也觉得他肯定要爆发了,不料这家伙突然一笑,指着温谅说:“你果然变得有点聪明了,跟以前看上去不太一样。文远说你一下就把他打倒在地,我本还不信,现在看来他让我带上人还是对的。小子,你不是上次被我们踩过后专门去哪里练过了吧?不过爷爷告诉你,现在单挑那叫傻帽……上,打折他一条腿,至少两个月让他下不了床!哎呀……”   从穆山山露出笑容时,温谅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从外在到内在都粗糙无比的大个子竟然如此聪明,更想不到顾文远竟然毫不避讳的把自己的糗事告诉别人,还做出了相当正确的部署。   虽然温谅已经很积极的恢复重生前的体能和技击技巧,可面对一个把打架当饭吃的穆山山,三个连吃饭都在打架的小混混,他不认为自己有跟他们玩5P的实力。   既然激将不成,那就三十六计——跑吧!   温谅甚至没等穆山山把场面话说完,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小混混的肚子上,借势曲起右臂一肘狠狠撞在穆山山脸上,在他惨哼声中还不忘竖起中指晃了晃,意思显而易见:你小子不行!POSS摆完立刻掉头冲出包围圈,向来路跑去。   大意了大意了,没想到顾文远这么不给市委面子,竟然指使穆山山在大院门口堵住自己。妈的,目无王法,早晚全把你们送去唱《铁窗泪》。   边跑边YY,温谅心里并没有太担心,这片他很熟,绝对跑的掉。可虑的是,穆山山虽然不会天天过来堵门,可总被这群苍蝇惦记着,再好的肉也要烂掉了,总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个麻烦。   当然,就近期来说,要釜底抽薪的做掉顾文远老爸是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顾文远打服了,他找人堵自己,自己就去堵他,一顿揍换一顿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打他丫的!   YY到爽处,温谅竟然嘻嘻笑了起来,不防一头撞进一个温柔的所在,隔着薄薄的衣物,似乎能闻到一股沁鼻的芳香,下意识的磨蹭两下,感触到那惊人的弹性,耳边传来清冷中带点魅惑的声音:“出事了?”   温谅退开两步,苦笑道:“一时手痒惹了祸,报仇的追上门了。”   “哦,”左雨溪不知何时带上了墨镜,冷冷的看着后面追来的几个人,将温谅拉到身边,说:“敢在市委7号院门前打架,胆子不小哦。”   青州民风彪悍,别说在市委7号院了,就是一号院,据说每季度被墙外扔进的砖头砸坏的玻璃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穆山山喘着气挥挥手,混混们立刻将二人围在中间,被温谅一肘打青了脸的穆山山更是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钢管,看他那神情,绝对不仅仅想让温谅躺床上两个月。   温谅飞快的估算了一下敌我的战力比,悲观的发现要说刚才还算1比4,那现在只能是2比无穷大了。   他挠挠脑袋,低声问:“八百米能跑多少秒?”   左雨溪啼笑皆非的瞪了一眼,你跑就算了,还想拉着我一起跑?在温谅手心轻划了“=”,温谅对左美人这种地下党的作风有些无语,无奈的回了个“OK”。   “跑,再跑啊,跑的了初一,你还跑的了十五?温家小子,老子很生气,今天你死定了!”穆山山这次真的气疯了,绝对优势下被这家伙打了脸,想想都觉得憋气。   “啪!”   不等他下令动手,左雨溪突然一巴掌抽在了穆山山脸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鸟!   温谅顿时觉得左雨溪的背影高大了起来,姐姐,也许你在青州很牛逼,可在场的除了小混混就是高中生,大家没人认识你的好伐?这样子简单粗暴,耍大小姐脾气会被合理党鄙视的好伐?   穆山山觉得自己今天出门真应该看看黄历,被一向懦弱胆小的温谅打了一拳,连路边偶遇的女人都莫名其妙的抽自己一耳光,尤其还是在四个壮汉的围观之下,莫非今天就是传说中的“众鬼开路,诸事不宜”?   三个混混却是浑身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齐齐后退了一步。   穆山山没有注意到自己战友的情况,熊熊烈火简直要焚他虎躯,双手紧紧握住,青筋暴起,立刻就要发作。温谅斜跨一步,将左雨溪护在身后,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穆老黑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老子?谁是你老子?”   左雨溪似乎毫不在意眼前的局势,冷冷的语气配上大大墨镜,看上去很有几分御姐的气势在。穆山山愣了一下,虽然不认识这个女人,可青州敢这么称呼自己老爹穆泽臣的恐怕真的没有几个。   “你是?”   左雨溪懒的再搭理这小屁孩,走到一边拿出手机直接给穆泽臣打了过去,“穆总,我左雨溪,是这样……”   不一会左雨溪走回来把手机递给穆山山,穆山山刚接过电话就听到耳边一震,粗犷的脸蛋在瞬间痛苦的扭曲起来,从小到大,他看见自己老爹就直打哆嗦。   “十分钟内给我滚回来!”   穆山山倒也能屈能伸,将手机还给左雨溪,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恶狠狠的瞪了温谅一眼,对三个小混混招招手,就要带他们离开。   温谅作出一副怕怕的样子,拉住左雨溪的小手,身子紧紧的靠在她的身上。   “等下!”   左雨溪取下墨镜,露出那张能让任何男人都窒息的俏脸,说:“你们跟谁混的?”   三个小混混苦着一张脸,一个三角眼陪笑道:“我们老大的老大是九哥……”   左雨溪何等样人,虽然不认识这几个混混,可从刚才他们看到自己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这群人肯定知道自己跟老九的关系,一问下果然不错。   “嗯,”左雨溪带上墨镜,似乎不经意的说:“你们认识我?”   “不认识!”   这次异口同声,三人说的极其坚决。   “小孩子的事他们自己解决,你们就不要搀和了,把话带到了,不要再有第二次。”   “明白明白!”   看着自己这几年用钱砸出来的几个哥们瞬间投降,穆山山终于肯定近期是不能找温谅麻烦了,心头火起,也不再管那几个软蛋,一个人掉头离开。   等众人散去,温谅轻笑道:“好威风,好煞气!”   左雨溪一把捏住他的脸蛋,上下扯了几下,脸上似笑非笑:“小混蛋,姐姐才帮你解围,你还有心思编排我?”   温谅连呼不敢,两人说笑一阵,温谅问道:“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嗯,穆泽臣不过是顾时同一条走狗罢了,不足为虑。你怎么惹到穆家小子了?小孩子玩过家家,也不要玩的太过火了。”   温谅唯有苦笑,将前因后果说了一下,说道把顾文远一拳撂翻时,左雨溪哈哈大笑,再一次捏住他的脸蛋扯了起来。   “喂!我妈生我出来,可不是让你占便宜的啊……”   抗议自然无效,左雨溪蹂躏够了才笑道:“没什么事了,顾时同虽然强势,也不会因为小孩子间的意气就做什么,你记得别在学校被顾文远找麻烦就好了,社会上的事我帮你搞定。呵,没想到在小一辈里口碑最好的顾文远,竟然也是金玉其外啊……”   一番笑闹后,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两人间蔓延,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果然还得你来我往才算相得益彰,之前虽说温谅对左雨溪有救命之恩,可那是小人物对大人物的单方面帮助,左雨溪感激涕零之余,潜意识里未尝没有一点隔阂。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帮助变成了相互,虽然还不对等,但那种隔阂已经消失不见,就如同认识了许久的朋友偶然重逢,又如同分隔两地的亲人骤然相见,仿若埋在桃花林下的酒酿,经年日久却醇香愈远。温谅也抛开了世俗人心的计较,自然而然的说:“左姐,有个事还得麻烦你。我有个妹妹叫李思青,最近上初中碰到点麻烦……”   听完前因后果,左雨溪娇俏的打个响指,歪着的脑袋却带了几分调皮:“小事情了,明天等我电话。”   温谅抱拳做了个揖,脸上怪形怪状的拍起了马屁:“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啊,您就是我的观世音菩萨……”   左雨溪哈哈大笑,伸出右手在他脸上虚抓一下,恶狠狠的说:“我是如来佛祖,你这小猴子跳不出我的五指山。”   看着那纤细修长,晶莹剔透的青葱玉指,温谅微微一笑,心想:有这么美的五指山,谁想跳出去,谁是乌龟王八蛋! 第二十一章 少年心   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跟左雨溪间的奇妙接触,顾文远可恶可恨的丝丝冷笑,自己横越两个时空、间隔几十年后挥出那痛快淋漓的一拳,穆山山不甘心的眼神,小混混屈膝的卑微,一幕幕在脑海里电闪雷鸣般闪过,最后却变成左雨溪那盈盈笑脸,不尽风情。   造成的直接后果是,重生回来近两个月,温谅终于迎来了自己第一次梦遗。   早上起来,老爸老妈已经不见人影了,温谅讪笑着一边洗内裤一边哼着多年后那首“早上起来洗裤头”的口水歌,对自己的YY行为进行了深入解析和自我批评——为美女而主动失身不算什么,可梦里是左雨溪掌握了主动权,这就很要不得。最后温谅得出一个结论:左雨溪要对此次梦遗事件付主要责任,时限待定!   接到许瑶的电话时,温谅刚准备出门解决中饭问题,小丫头说了一个餐厅的名字,让温谅半小时内赶到,迟到后果自负。等温谅赶到这家名叫燕都的酒店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许瑶看着从门口慢悠悠晃进来的可恶男子,猛的一拍桌子,怒道:“傻小子,迟到这么久,给我跪下来学狗叫!”   温谅一进门就看到窗边的餐桌了坐了三个人,许瑶,那个被自己救下的美眉谈雪,还有一个看着极其面熟的长发男孩,正准备仔细辨认一下时,就听到许瑶如此卑鄙无耻的惩罚。   “靠!”温谅自然怒目而视,走过去也拍了一下桌子,许瑶不为所动,双臂抱怀,面带冷笑。谈雪想起初识两人时,就是不停的在吵架,赶紧站起想说合。不料温谅接着说了一句:“只学狗叫,不跪成不成?”   扑哧!   旁边坐着的男孩忍不住笑了起来,见温谅眼光看来,竖起大拇指赞了他一下,温谅这贱人洋洋得意的对他点了点头,大有知己之感。   许瑶水灵灵的黑眸转了几转,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展颜笑道:“你的厚颜无耻样子,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欣赏,算你了!给,刚叫的豆浆,先喝点压压肚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吃早饭……”   谈雪这才知道两人是在开玩笑,看着温谅坐下后歪头跟许瑶说些什么,心中突然有种淡淡的惆怅。这样的亲密无间的男女,这样的毫无拘束的友情,自己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遇得到……   “谈姐你好,我跟许瑶玩笑惯了,希望没吓到你。”温谅对谈雪笑着点了点头,从看到她在场的那一刻,温谅就知道许瑶为嘛叫自己出来了。   果不其然,谈雪盯着温谅黑黑的脸庞,还没开口眼眶已经泛红,“上次你救了我,这么久了还没机会亲口给你说声谢谢。幸好许瑶到店里去玩,我才能联系上你……”   说着谈雪站了起来,屈膝就要跪倒,温谅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的胳臂,将她按回到座位上,“谈姐千万别这样,你的谢意我领了,大家都是年轻人,你这样搞可是要给我难堪么?”   “不,我没那个意思。”谈雪急的泪都出来了。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不说这些了,这位是谁,谈姐你也不介绍一下?”   谈雪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忙一把将男孩拉了起来,说:“这是我弟弟谈羽,听说今天我来见救命恩人,非要一起来。小羽,这就是那天救了姐姐的温谅……”   谈羽?   温谅只觉眼前一亮,过去、曾经和未来的画面在眼前渐渐汇聚,想起多年后那个搞怪、好色、猥琐又无耻的兄弟,心中不由感慨:还是正太好啊,岁月催人老,谈羽是越长越残呢。   谈羽极其风骚的捋了捋耳边的长发,握住温谅右手用力摇了摇:“谢谢你,真的!”   看着谈羽真挚的眼神,温谅似乎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后怕,前世里无数个夜晚,看着谈羽一次次抱着照片痛哭,看着他一遍遍的对自己残忍的折磨,温谅感同身受。这一世能让这个唯一的好兄弟从这种苦涩漩涡里解脱出来,想一想都是件很幸福的事!   谈雪突然想起正事,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两张大信封递给了温谅和许瑶。温谅疑惑着打开一看,惊叫道:“这么多钱?”   信封里赫然是两千元人民币,许瑶的跟他一样。   谈雪解释道:“这是我们老总的一点心意,要不是你们,珠宝店的名誉肯定会受到很大影响。我们老总是香港人,听说咱们这里没有见义勇为奖金,就自己掏钱作为对你们的谢意!”   许瑶将钱扔到桌子上,笑道:“是这样啊……”   原来昨夜凤凰珠宝店的港商老总在顾时同的陪同下上了许瑶的门,港商表达了对许瑶的真诚谢意,言谈之下似乎没有许瑶勇斗歹徒,珠宝店都要倒闭似的。末了还主动奉上一个大红包,许瑶都不知多少钱,就被老爸推了回去。港商和顾时同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人家不会要这钱,但要不要是人家的事,宝贝女儿差点命都丢在你那里了,还不上门就是态度问题了。   许瑶本以为这事就完了,还埋怨老爸断了自己的财路,不想今天就派了谈雪来公关,这些商人啊,果然都是眉眼通透的主,做事滴水不漏。   当然这些她也没必要跟温谅说,只是笑看着温谅如何处理。温谅听谈雪一说,哈哈笑道:“有钱不赚王八蛋,地主老财的钱不要白不要。”心下却有点疑惑,港商想表达谢意的可以理解,但一出手就二千块确实太多了!但不管怎么看,自己身上都没有对方可图谋的东西,也就释然了。   许瑶白他一眼:“人家是港商!”   “那就是资产阶级买办,更是不能不要!”   许瑶拿他没办法,瞪他一眼就要推辞掉,温谅在桌下踢了她一脚,轻轻摇了摇头。谈雪见二人收下,拍了拍胸脯大松一口气:“还好,我们老板说要是你们不收,我就不用回去了。”   许瑶这才明白温谅只怕早知道谈雪在其间的难处,不想这个纤弱如雪的女子为难。她想了想,两千块而已,收下也没什么。看到温谅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傻样,忍不住又翻他一个白眼,那样子娇俏可爱,十分动人。   饭局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直到结束时,许瑶一声不响的先去付了帐,让谈雪有些急了,温谅好说歹说才将谈家姐弟送走,对旁边的小美女笑道:“好啊,几天不见成大款了哦?”   许瑶哭丧着脸,翻开牛仔裤的后兜,可怜兮兮的说:“我两个月的零花钱都没有了……傻小子,你得负责任……”   温谅拍了拍她脑袋,这丫头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底很善良,知道谈雪经济情况糟糕,就自己抢先付了帐,“行,等哥哥赚够了钱来包养你!回见了您!”   话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包养你个头,回见你个头,下午找个地方玩,不好玩绕着青州城学狗叫!”   美女的惩罚方式,总是这样的消魂!   笑闹一阵,许瑶看着大信封犯愁,苦恼的说:“这钱怎么办,拿回去的话肯定要被老爸一顿教训,钱也得退回去,那样的话会不会让谈雪难做?”   “哈,你老爸谁啊,闺女发财了还不高兴?”   许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吃吃笑道:“我爸爸就是个擦皮鞋的,见到这么多钱会发疯……”   “呸,”温谅懒得搭理她,这个年代正直的人还是很多的,做了好事坚决不要谢礼的大有人在,不值得稀奇。他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你这钱就交给我保管吧,我最近正好有事……”正待解释一下详情,许瑶毫不迟疑的将信封扔了过来,双手合什娇笑道:“阿弥陀佛,可算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了。”   温谅脸上挂着微笑,却也被许瑶不经意间透露出的绝对信任所感动,两千元在现在别说对一个小孩子,就算是普通家庭,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许瑶就这样毫不在乎的交给了自己,甚至不问做什么用,朋友做到这个份上,那是不必说了。   下午的青州没有了往日的闷热,通往郊外林庄水坝的蜿蜒山路上,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的龟速前进,要不是前面的温谅碍眼,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许瑶简直拥有这年纪所有男孩对女神的幻想。在十六七岁的季节,迎着夏日的微风,女孩骑着车子从道路的那一头迤逦而来,长发飞扬,裙裾飘飘,偶一回眸,就是男孩一夜的辗转,数月的痴迷。   这是花季雨季的年少时光,这是过去未来绝不再有的青涩回忆,任何一个智商健全的男孩都会小心翼翼的呵护这难得的风景,要是被他们看到此刻温谅那一脸的不耐和恶劣的语气,只怕温大叔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你快点成不成,再磨蹭哥哥可不等你了啊?”   许瑶咬着下唇,一脚点地停下车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温谅,一言不发。温谅先是火冒三丈,狠话说了一箩筐,最后在对视中败下阵来,无奈的举手投降:“好吧,没有考虑到你的体能极限,是我不对。要不咱们原路返回,正好你也累了,早回去早休息?”   许瑶摇头。   “那你这辆车咱不要了,坐我这辆?”   再摇头。   “靠。”温谅出离愤怒了。   许瑶见情势不对,立刻乖乖的停好车子,精致漂亮的脸上陪着笑意,拉住温谅的手摇晃道:“温谅哥哥你最厉害了,肯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求你了嘛……”   温谅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甩开许瑶跳到一旁,无论前世还是现在,他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总是这么的乏力。   看着温谅好似感染病毒般死死的搓着自己手皮,许瑶扶着纤细的腰身哈哈大笑:“敢凶我,我整不死你!”   “好吧,你赢了!”   温谅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绳子,在许瑶瞠目结舌的表情里,将两辆车连到了一起,然后拍了拍手说:“OK!”   “你早猜到了我会半路上没力气是不是?也早知道我会这样跟你闹是不是?”   面对许瑶的疑问,温谅十分装比的一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FOLLOWME!GO!”   “哇,好棒,傻小子加油!”   长长的道路上,两辆车子飞快的滑过,风中隐隐传来清脆的欢笑声,一如这清脆欲滴的季节。   林庄大坝是六十年代的水利工程,随着青惠水库和青利水库的竣工,林庄大坝已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不久之后这里将被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在此后五六年间,俨然成了青州老百姓度暑消夏的一个好去处。   和许瑶并肩走在堤坝旁的林荫小道上,听着蝉在树顶上不住的嘶鸣,不时有鸟群在枝叶间哗啦啦的飞过,温谅心中一片安宁。他自然不是真的要来这里游玩,而是想起半年后此地被改造成旅游区后那耀眼的繁华,特地来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分一杯羹的地方。   许瑶蹦蹦跳跳的左顾右盼,不时问温谅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时的许瑶再没有了初见时的冷艳和刻薄,脸上那个经常显露的经典不屑表情,也再没有出现过。她是个好女孩,温谅从不怀疑,可她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女孩么?   温谅并不知道。   逛了许久,找了一片平整的草地,摊开塑料布,将包里的食物全倒在上面,两人席地而坐,吃了极其舒爽的一餐。末了摸摸肚子,温谅顺势躺了下来,嘴里含着一根青草,许瑶坐在旁边,双手环抱着小腿,下巴放在膝盖上,长长的头发顺着肩膀垂洒下来,几缕阳光从中俏皮的穿过,映着天上的白云,如同被度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看上去漂亮极了。   “傻小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要谈理想了么?温大叔固有的猥琐立刻发芽,笑道:“最想干的,就是十年后,我依然躺在这里,你依然坐在旁边。”   许瑶听着温谅的调笑,很反常的没有暴怒,偏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微红的侧脸,低声道:“十年啊,谁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温谅下意识的哼起这首歌,许瑶惊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歌,我怎么从没听过呢?”   温谅这才想起现在还没有《十年》这首歌,“偶尔在哪里听到的,忘记是什么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吧。”   许瑶也没在意,点点头站了起来,不料坐的久了双腿发麻,身子一软向边上倒去。温谅伸手去扶,正好软玉温香,将许瑶抱了个满怀。促狭心起,在她耳边悄悄吹了口气,低笑道:“小心了。”   许瑶没来由的浑身一颤,心口跳的飞快,一把将温谅推开,娇笑着跑了开去。斜阳如血,白衣如画,此时的许瑶,宛若遁入人间的精灵。   下山时,温谅玩起了“大撒把”,双手松开车把,高举过头顶,许瑶看着好玩却又不敢,温谅蛊惑道:“没关系,就当任性一下了,先放开一只手,对就这样,再放另一只……”许瑶有样学样的放开双手,先是紧张害怕,当车子沿着山坡飞速奔驰时,却只感到耳边呼呼的风和无尽的舒爽,她的长发和衣裙向后飘起,脸上露出放纵的快意,跟着温谅一起高声大喊:“哎,我是世界之王……”   一月千江惊似梦,白衣胜雪少年心。   好吧,那些被允许任性的年纪,我们叫它:   青春! 第二十二章 万事开头难   第二天一早,温谅就接到了左雨溪的电话,李思青学校的事搞定了,开学那天直接找校长报上名字就可以了。温谅没说什么客套话,跟左雨溪的关系已经很亲密,多说反而显得疏远。他先到小操场做了两小时训练,然后骑车去了李思青家,小女孩正爬在院子的石板上写东西,瘦小的身子卷曲着,聚精会神的样子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怜悯。温谅轻手轻脚的来到她身后,探出头一看,皱巴巴的作业本上用铅笔写着几行字:醋7毛三分,面3块钱,米2块5毛,盐……密密麻麻的写了满满一页,有些上面画了一个圆圈,有些打了叉,温谅心里微叹口气,怕距离太近说话吓到她,特意退开几步,轻声说:“暖暖,哥哥来看你了。”   李思青一跃而起,看到真是自己日夜想着的那个人,她冲前几步,又突然停下,死死压住扑到温谅怀里的冲动,明亮的眼睛透着无尽的欢喜:“哥,你来了!”   温谅点点头,拉着她的小手向屋里走去,“你爸爸今天在家吗?”上次李胜利在外酗酒未归,温谅没有见到他。   提起爸爸,李思青眼中浮上一丝黯然,低声说:“昨晚喝醉了,今天刚清醒一点,还没出去……”   温谅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别担心,没事的,我找你爸爸谈谈。”   李胜利半靠在床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见温谅进来,连头都没抬一下。温谅找个借口把李思青打发出去,交待她没喊就不要进来,缓步走到李胜利面前。今年才32岁的李胜利看上去如同50多岁的老人,头发杂乱,胡子拉碴,眼皮软趴趴的粘合着,脸上的肌肤透着酗酒过度的苍白,就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这个当年农机厂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短短两年间就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   重病还需猛药医,温谅懒得跟他磨牙,直接将李思青的那个账本甩到他面前,讥讽道:“真是有出息啊,几十岁的男人还要靠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养,看看这账本,你就不觉得心里有愧?我就不明白了,像你这样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胜利父母双亡,在青州除了李思青再没有一个亲人,街坊邻居顶多过来劝上几句,见他不听也只能干着急没办法,却从没人说过这样的重话。李胜利缓缓抬起头来,死沉的眼睛看不到一点生气,片刻后又垂下头,静默无语。   温谅毫不气馁,说的话愈加刻薄:“对,暖暖有了你这样的父亲,算她倒霉,该吃苦该受罪都是她的命。呵,我一直以为赵亚青瞎了眼才跟了别人,可现在一看,人家在南边披金戴银灯红酒绿,不知怎样的逍遥快活,要是还跟着你,过这吃了下顿没下顿,被人嘲笑,让人看不起的日子,那才是真正的瞎了眼呢。”   李胜利猛然抬头,比起刚才快捷了不知多少倍,他狠狠的盯着温谅,脸色十分不善。温谅似乎没看到一般,继续说:“照我看,暖暖要是跟了她妈妈,日子不知比现在幸福多少倍!说不的哪天赵亚青回来,看女儿可怜就带了她走,就算以后改了别人的姓,也比在这里苦熬年头好的多了……”   “别说了!”李胜利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嗓音由于常年酗酒,听起来像破风箱抽动时刺耳的嘶哑。   温谅心中一定:有反应就好!“不说?不说你怎么知道自己有多无能呢?娶个老婆偷汉子,做个生意还赔钱,他妈的连女儿都养不活的窝囊废,还有脸整天躺在酒缸里装痴情卖眼泪?看着就让人恶心!”   “你闭嘴!”   也许背后有许多人在戳他脊梁骨,但李胜利从没当面听过如此恶毒的漫骂,一股热血涌上大脑,胸膛似乎也要裂开般的鼓胀,刹那间脖子上青筋暴涨,眼睛红的要滴下血来。   温谅双手插兜,下巴高抬,嘴边带着冷笑,满脸不屑的斜瞅着他,冷冷的说:“凭你也配?”   李胜利怒喝一声,从床上扑了过来,温谅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将他踹了回去,然后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   “你就是个孬种,老婆跑了多大点屁事,就整天要死要活的?有本事爬起来站直了,用钱把曾五成活活砸死!天天喝酒麻痹自己,逃避现实,你对的起自己,对得起暖暖吗?”   李胜利被温谅一只脚踩在地上,使劲挣扎了半天,最后身子一软,脱力般爬在那里嚎啕大哭:“是,我是窝囊,父母死了,老婆跑了,连女儿都养不活,我妈逼的活着还有什么劲,早死早了,早死早了啊!”   “生意赔了,积蓄没了,背了一屁股债,找人借钱也借不到,什么办法想遍了,什么招都用尽了,我要是女人连他妈的出去卖的心都有了……我还能怎么办……”   “别人看不起我,背后里骂我,幸灾乐祸的可怜我,我都不在乎。我就是要作践自己,我就是要看看那个女人有一天回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有一点点良心,会不会有一点点后悔!”   “整整九年啊,九年的夫妻还比不过哪点钱,哪点虚荣?我傻啊,我傻啊……”   李胜利一边哭一边用脑袋撞击地面,温谅听的心中恻然,可恨人必有可怜处,原来隔了这么久,他竟然还忘不了那个女人!   情之一物,断人心肠!   温谅喟然长叹,蹲下身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伤害自己,低声劝慰道:“发泄一下就好了,发泄出来心里就亮堂了……”   好一会李胜利才平静下来,温谅将他扶到床边坐好,说:“李叔,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会钻牛角尖。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你只有将日子过的好了,比以前更加的幸福,才能让赵阿姨后悔,才能让她后悔没有选择你……甚至”他顿了顿,虽然不太赞同,但仍然说出这句最对症的药:“甚至能让她重新回到你身边也说不定!”   李胜利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下去。温谅知道他顾虑什么,说:“李叔,刚才说话冒犯还请你不要见怪。我今天来,就是想请叔叔出山,重操旧业,大家一起发财。”   李胜利经过刚才的发泄,两年来心中的积郁散出来不少,听罢摇了摇头:“想发达谈何容易?一没本钱,二没人脉,三还要靠点运气,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温谅,不管刚才那些话谁教你说的,叔叔不是浑人,你的好意我都明白,可叔叔就是这个样子了,这辈子没什么出息。暖暖……暖暖,也只能苦了她了。”   眼见猛药激起的效果就要消散,温谅却不慌不忙的掏出几张纸放到李胜利手中:“这是一份早餐店的具体规划,你先看看。门面、资金、手续和管理人员都由我来找,你只管拿出祖传的手艺,研制些简简单单的美味佳肴出来。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记得啊,这不是开玩笑!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想通了,打这个电话找我!”   李胜利脑子里乱糟糟的,自己不过跟社会脱节了两年,连温谅这个年轻人都能说话做事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认真的?”   温谅没有搭理他,走到门口时才回头静静的说:“李叔,就算为了暖暖,也请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从没有这样认真过!”   推开门就见到李思青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小手托着腮边,又黑又亮的眼眸一转,长长的睫毛随着轻轻的跳动,蜡黄的肤色,简陋的衣物,依然遮盖不住这瘦小的身体中那遗传自母亲的灵秀和动人。   “哥哥,你们刚才……”   温谅知道那么大的动静肯定瞒不过李思青,小丫头能忍着没冲进去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信任,“没事了暖暖,我求你爸爸帮我做事,他答应了!”   “真的?”李思青站起身,双手紧紧相扣捂在胸前。   温谅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上学的事已经搞定了,到明华初中去,学费和生活费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哥哥!”   李思青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相信温谅,但她小小年纪也知道这件事有多难,却没想到仅仅几天功夫温谅就将一切办的妥妥当当,刹那间大脑似乎被抽空一样,唯有不尽的感动在流淌。   “温哥哥,我……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温谅柔和的笑了笑,抬起头,天很蓝,云很淡,风很轻!   这是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有情,有泪,也有爱! 第二卷 年少奇迹 第二十三章 第一日   九月二日,温谅背着书包到青州第一高级中学报道,走进高一三班,教室里已经到了近一半的学生,有许多本是初中同学,一个暑假没见自然凑在一起高高兴兴的说些假期轶事。能考上青一中的都是各个学校的尖子,像温谅这样成绩中等,中考时人品爆发挤进来的并不多见,所以他的成绩在班里是要倒数的。   高中是一个很奇怪的阶段,这里可以交到陪伴一生的好兄弟,也可以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更可以呼朋引伴三五成群挥霍掉这一段青春岁月,上一世的高中生涯,温谅除了认识谈羽,一无所有。   而这一世,也许会有许多的不同。   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好,温谅百无聊赖的在桌面上画着圈圈,虽然两世为人,可说句实话,他对班级里同学的认知为零,除了那个几乎改变他人生轨迹的纪苏。   纪苏和孟珂笑着走进教室,能和自己初中的死党考进同一所学校并分到同一个班级,不能不说是一件大喜事。教室里嘈杂的人声,在纪苏进来的刹那静止了下来,时间似乎在悄然流逝,又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永恒,这个穿着一身明黄色连衣裙的女孩,从开学的第一天起,就注定成为许多人许多年的谈资。   纪苏皱了下好看的眉毛,孟珂拉了下她的衣角,指指了最左边第三排的位置,那里除了一个在桌子上画圈圈的小男生,就没什么人了。两人手牵手过去坐了下来,教室里这才响起无数窃窃私语:   “这女生是哪个初中的,怎么从没听过?”   “那是纪苏,在二中就是名人哦。”   “真的很有气质啊,咱们这三年有福了……”   “靠,刚才怎么没坐那边去啊,被那小子走了狗屎运!”   纪苏懒得搭理这些无聊的话语,孟珂爬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的纪苏直拧她的脸蛋,看上去颇有几分娇俏可爱。   而坐在她们后面那个画圈圈的男子,已经被直接无视。这也不怪纪苏,温谅在初中时根本没有存在感,哪怕那天抽了他一个耳光,在纪苏心中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经过两个月的暑假,甚至都忘了温谅长什么模样。   温谅虽然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对纪苏怀恨在心,却也无意跟对方发生任何联系,不管顾文远和穆山山来找自己麻烦,纪苏是不是知道,她终究是上一世里改变了自己高中三年生活的那个起因。   “同学,有蓝墨水没?我的忘了带。”孟珂长的很清秀,虽然没有纪苏那样的国色,却也称得上美貌动人。   温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孟珂疑惑的看他一眼,初中时她虽然跟纪苏同校,却并不同班,所以对温谅一点印象都没有。以她的样貌和纪苏密友的身份,还从没遇到过这样酷酷的男生,就算顾文远那样的人也总是对自己陪着笑脸。当然,她并不是那种虚荣肤浅的女生,也不觉得被臭男生奉承着有什么好得意的地方,不过偶然碰到温谅这样爱理不理的,会有几分稀奇罢了。   孟珂笑了笑,说声谢谢转了过去。   温谅对孟珂多了几分好感,不自以为是,还这么懂礼貌的美女,在多年后几乎跟国宝一样稀少了。   这个年代的女孩们,毕竟单纯也可爱了许多。   抬起头,隔了两个时空再一次看着前面这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的背影,这个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学校里最受关注的女孩,曾经教会无数小男孩知道了梦幻的美丽、暗恋的忧伤、心动的刹那以及回忆的永恒,她承载了许多男生年少时节的梦想,也让许多人明白了梦想与现实间那遥不可攀的距离,多少人在楼梯间,在栏杆处,在小道旁悄悄的注视她的背影,却无法上前一步。   这一步,仿若天涯!   纪苏,是这个白衣飘飘的年代,最红的那片枫叶,最挺拔的那棵白杨,也是所有人心中最洁白的童话。   可惜的是,这一切都与温谅无关,所有对纪苏的幻想,都在那一耳光后,在顾文远的讥讽中和穆山山的拳脚下随着让他窒息的高中三年一起烟消云散。   门被推开,教室里再一次陷入短暂的停顿,温谅以成年人的眼光,自然先落在那紧身的裙装下两条修长光滑的**,然后顺着臀部的弧线来到束紧的腰身,白色的衬衣下摆塞在裙腰处,将胸前的浑圆完美的勾勒出来。   到这时,温谅才有机会看一下这女人的脸。   白色的发夹将披肩的黑发拢在耳边,两条秀气的眉毛下是幽深清澈的大眼睛,晶莹的琼鼻,薄薄的红唇,圆润又不失柔和的侧脸,如同一位大师在洁白无暇的画纸上,用天纵之笔书写了一副惊才绝艳的画作。   这种美,跟纪苏、许瑶的青涩纯净不同,跟左雨溪的妩媚风情不同,她在清冷中带点亲切,在柔和中藏有坚韧,算的上女人中的极品。   教室里只静了几秒钟,就立刻吵杂起来,跟方才纪苏造成的几分钟停顿不可同日而语。由此可见,除了极个别口味另类的人之外,这时代的男生们还是很有原则的:超过18岁的都是妇女,而妇女,哥们无视!   温谅嘿嘿一笑,低声自语道:“不到床上,不知熟女好啊……”   “同学们请安静一下,”美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了“叶雨婷”三个大字,看着台下的同学柔声说:“我叫叶雨婷,是大家新年级的班主任。你们刚从不同的学校来到青一中,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可能有些同学会不太适应。不过没关系,你们是新同学,我呢,也是你们的新老师,负负得正,恰好抵消。”   台下响起一阵大笑声,同学们给新班主任报以热烈掌声,好多人都在想:这个老师看上去很好相处,以后的日子想必不错。   事实证明,现实是残酷的,不久后,有这样想法的人都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叶雨婷?前世里班主任并不是她啊,怎么回事?并且这个名字,温谅觉得十分的耳熟。   接下来就是例行的自我介绍,同学们轮流上台,说的无非是“我叫什么,希望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云云,温谅百无聊赖的摸着手指,直到孟珂上台时才抬了下头,记住了她的名字。   纪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连衣裙将她已然发育的身材映衬的亭亭玉立,无论气质还是容貌,都是这个年纪的男生们所能想象的极限,因此掌声越发的热烈起来,是之前任何一个女孩都不能比拟的。   温谅眼中平静无波,纪苏已不能让他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倒是后来才坐到他旁边的一个女孩撇了撇嘴,嘀咕道:“漂亮真了不起哦。”   温谅笑了笑,这女孩长的十分普通,有这样的感觉是题中应有之意,对她伸了伸大拇指,低声说:“说的好,漂亮真了不起哦。”   女孩没想到芸芸众生,还有一个没被迷晕的男生,大有找到战友的感觉,低声赞道:“同学你立场坚定,意志坚强,我看你面相大富大贵,将来必成大事!”   温谅哑然无语,却实在想不起当年一三班有这样的小巫婆,好一会才木然道:“承你吉言,谢了!”   两人这样一闹,竟没听清纪苏在台上说了些什么,不过从台下那愈加炽烈的掌声中可以明白,她的自我介绍肯定受到了男生们的极大欢迎。   接下来是小巫婆上台,温谅这才知道她的名字:宋子芸,名不如其人啊!等到温谅上台的时候,台下的掌声淅淅沥沥。因为巧合的是,在纪苏前后两排的范围之内,竟然只有温谅这一个男生,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男生们同仇敌忾之下,自然就吝啬给他些掌声。倒是有几个女生看到温谅虽然长的不咋滴,可身材修长适度,气质温文尔雅,象征性的送来了几下掌声。   温谅在台上站定,双手按在课桌上,身子略微前倾,以这个年纪绝不曾有的沉稳和大方朗声说:“我叫温谅,温柔的温,原谅的谅。不过,我这人既不温柔,也不善于原谅别人,所以这个名字完全是起错了。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改也是改不成了,”台下发出善意的笑声,比起刚才的气氛热烈了许多,“不过我想有许多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比如昨日你我形同陌路,今日却齐集一堂,未来还可能成为朋友,更可能成为好朋友,但如果想比好朋友更进一步呢……对不起,得等我长大了再说!”   台下轰然大笑,有那好事的还拍起了桌子,但也有乖孩子不屑的撇了撇嘴,温谅都视若不见,继续说:“记得中考成绩公布后,曾经有同学对我说,温谅啊,你小子长相一般,身高一般,学习一般,怎么看怎么不像能考进青一中的样子啊?我回答他,同学,虽然你长相一流,身高一流,学习一流,怎么看怎么像刘德华、姚明和爱因斯坦的结合体,可照样只能到十九中那破地方去混日子了。”   这番话是有典故的,青州最好的两个学校,青一中和十九中多年来都是宿敌,在学科竞赛、奥数、高考成绩以及体育、美术、音乐等各个方面展开全面竞争,双方各有胜负,也结下了死仇,两校学生互不对付,一有公开竞争的场合和平台,不拼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青州第一高中内流传这样两句话:做青一中人,踩十九中鬼。吃青一中饭,吐十九中水。两校间的梁子,由此可见一斑。   既然进了青一中,大家立刻就无条件接受了这一优良传统,埋汰起十九中来是不遗余力。所以温谅这番话立刻引起大家共鸣,笑声和掌声齐飞,热烈程度不亚于纪苏在讲台上来了一段脱衣舞:)。   “所以说,青一中是我们成长的地方,也是我们创造奇迹和未来的地方,没有三流的学校,只有三流的人生,希望接下来的一年,我能和大家一样,紧密团结在以叶老师为核心的一三班周围,为建设整个班级添砖加瓦,谢谢!”   温谅极有风度的先对叶雨婷点了点头,然后学着武侠小说的样子对下面众人抱拳示意,台下立刻哄堂大笑,掌声骤起,直上云霄。 第二十四章 再起风波   回到座位,那个叫宋子芸的小巫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温谅,惊叹道:“同学,你说的很好哎,小学初中一直是班长吧?”   温谅真没想到这个年代的高中,就已经有废话这么多的女孩子,还没来得及回话,前面的孟珂也扭过头来说:“是啊,看你在台上一点都不紧张,口才还好,肯定经常这样子吧?”   “是啊,”温谅笑道:“小时候家里穷,三岁学唱戏,五岁在街上搭台卖艺,七岁就在粪口胡同小有名声,那时节里外三层都是人啊,咱是见过大场面的……”   粪口胡同是青州有名的乞丐一条街,听到这里,两个女同学哪里不知温谅是在开玩笑,一起捂嘴轻笑起来。   纪苏自顾自的看着书本,眼中却带着点不屑。听了温谅的自我介绍,她自然认出这个冒犯了自己的讨厌鬼,本来看他在台上落落大方的样子,心中略微有了点改观,不想却是这样的油嘴滑舌。   逗了逗小萝莉,温谅急切的希望叶雨婷调整座位,先不说前面坐个纪苏让他十分不爽,身边这个嘴碎的小巫婆更让他头疼不已。   好不容易全部介绍完毕,叶雨婷走上讲台说:“同学们说的都很好,以后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彼此熟悉。座位呢,就先按现在的位置坐,等一个月后摸底考试结束再重新调整。下面请申请住校的同学跟我去宿舍,其他同学先上自习,也可以跟周围同学熟悉一下。”   温谅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不认为自己能有耐心在这里坐一个月,见叶雨婷就要离开,立刻冲了上去:“叶老师,我有些情况要反应。”   “哦,”叶雨婷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唇角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温谅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这个,因为涉及个人隐私,”温谅故作为难的看了看周围同学,“叶老师能借一步说话么?”   叶雨婷失笑道:“好啊,说话文绉绉的……行,到外面来吧。”   两人站在走廊上,教室里人头攒动,不少人探头探脑的想看看这个刚才大出风头的小子又有什么举动,挨着走廊的那排人更是偷偷的拉开了窗户,竖着耳朵偷听。   “叶老师,我的眼睛有些远视,在第三排看不清楚黑板,是不是能把我调到后面去?”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叶雨婷,鼻端似乎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清香,温谅比她略高了半个头,顺着白色的衬衣领口,几乎能看到一片白腻。被美色冲晕了的温谅,下意识的启动了猥琐大叔模式,轻笑道:“当然,那一片几乎都是女生,就我一个男生,说出去对我的名声也不太好啊。”   叶雨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男孩,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语气严肃却掩盖不住眼中的笑意:“温谅,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男生女生并没有什么不同,明白吗?座位嘛,可以调整一下。”   这番对话被听墙角的哥们速度传达了教室里的每一个人,于是哗然,绝对哗然。   男生们挤破头想去的好地方,就被这家伙轻飘飘且毫不留恋的抛弃了?这样的人要么是性意识尚未觉醒,要么是真的不喜欢纪苏(其他女生已经被直接无视),至于第三种情况——性取向异常的问题,在这个年代还没有普及。   班里人先是不信,等叶雨婷宣布温谅跟第七排的一个女同学调换后,再一次引起轰动。女生们觉得温谅的目光敏锐,一下就看穿了纪苏缺乏内在美的本质;而男生们看向温谅的眼光,则有不解,有崇拜,有鄙视,有幸灾乐祸,更多的却是由衷的赞叹:够机灵,知道兄弟们看你不顺眼,自己乖乖退出来跟咱们站在同一起跑线,就避免了被孤立和群殴的悲惨场面。   新同桌是一个胖胖的男生,温谅记得他叫任毅,其实经过刚才的自我介绍,温谅已经记起了一些高中往事。虽然当年的自己几乎没有存在感,加上又过了这么多年,潜意识里不愿多想这些悲惨过去,可毕竟在这里度过了三年时光,许多事情渐渐回到了脑海。   而叶雨婷,温谅也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她的名字耳熟。   前世里,叶雨婷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几个月后,因为这个女人,整个青一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可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些什么,竟然连班主任也变的不一样了……   任毅长相其实算得上清秀,就是太胖了一点,性格开朗大方,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他毫不生份的搂住温谅肩膀,咧嘴一笑,胖胖的脸蛋怎么看怎么猥琐:“哥们你这是什么精神?是国际人道救援主义精神,是大公无私为人民服务的精神,白求恩跟你比起来那都是九牛一毛。哥们,你这步可是走的太对了……”   温谅的头更痛了,这个老兄嘴更碎,这算不算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纪苏不动声色的翻着新书,看似对身边的闲言碎语毫不在意,孟珂转身看了看后排的温谅,眼中满是好奇,捅了捅纪苏胳臂,低声道:“苏苏,那人跟你有仇吧?”   纪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孟珂立刻双手合什拜了几拜,“阿弥陀佛,你不知道做这样的表情有多可爱么?要是被后面那小子看到,非后悔死不可。”   纪苏红着脸去挠孟珂痒痒,两个小女孩在座位上闹成一团,宋子芸冷眼旁观,嘀咕道:“漂亮也没什么了不起,哼。”   好不容易纪苏才将前因后果讲给孟珂听,孟珂有些难以置信:“以你那淡淡的性子,就这样抽了人家一耳光?”   “当时那个场合,又正好碰到那……那里……好吧,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承认我不对,你想笑就笑吧!”纪苏看着孟珂强忍笑的样子,有点恼了。   “好了好了,是那家伙不对,毛手毛脚的撞到我们苏苏,抽他是轻了的呢。”所以说美女的立场就是没有立场,美女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由于纪苏在初中具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而高一年级又有许多原来初中的同学,于是乎开学第一天,温谅的光荣事迹以动车组的速度在年级里流传,尤其那句“对我的名声可不太好”更是成了许多人的口头禅。   但流言也是可怕的,第二天传到顾文远耳中时,已经演化了无数个版本,变成了纪苏纠缠温谅,温谅不胜其烦,告到老师那里,然后自我流放。这个版本明显是出自某个嫉妒纪苏的女孩之口,但顾文远不管这些,他很生气。   以顾文远的家世,本来是可以跟纪苏分到三班,可顾时同非要把他和宁小凝放到七班,顾文远也无可奈何。他知道父亲的用意,希望把他和宁小凝撮合到一起,好给顾宁两家良好的关系上再加一把金光灿灿的大锁。   说实话,宁小凝样貌才气并不比纪苏差,可性子却实在太冷,顾文远这个年纪的少年,自然会更喜欢温柔大方的纪苏。更何况,就算将来必须跟宁小凝结婚,也不影响他将纪苏追求到手。   这就是牛人们的逻辑!   没想到的是,仅仅开学第一天,那个给了自己十七年人生里最大羞辱的温家小子,竟然又搞出事来。   那天听穆山山说了经过后,虽然对不能用小混混整温谅有点遗憾,但既然在一个学校,自然有的是办法整的他半死不活。不料自己还没找他麻烦,他就踩到自己头上来了。   不错,在顾文远看来,这是温谅对自己赤裸裸的挑衅。   顾文远刷的站起,穆山山招了招手,周边立刻有几个人围了过来,对顾公子来说,最不缺的就是狐朋狗友。   “去个人告诉温谅,放学后穆山山在小操场等他,不敢来的,以后见到我们就喊爷爷!记住,要在教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   顾文远从来都是家长眼中的好孩子,老师心里的好学生,英俊,大方,仗义,乐于助人,温文尔雅,无论是在长辈还是外人眼里,都是年轻人的楷模。   所以坏事永远都是穆山山在做,而他从上到下,一尘不染。 第二十五章 谁说年少不轻狂   当两个男生推门进来时,温谅正痛苦的接受任毅的口水洗礼,他从没想到,一个男生能这么的八婆,能这样的碎嘴,刚刚开学而已,这家伙竟然已经知道新生里所有样貌在水准以上的女同学的基本资料,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当两个男生极其嚣张的走上讲台时,温谅及时松了一口气,示意任毅关注台上的焦点。   其中一个瘦瘦的男生拿着黑板擦拍了拍桌子,这人脸色菜黄,但一张嘴唇却红的鲜艳欲滴,看教室里安静下来,笑道:“听说今年三班出了个牛人,叫什么温谅的,说起话来很没教养,敢对纪苏同学不敬,咱们七班的老大穆山山听了很生气,特地请这位同学放学后到小操场叙叙,替他家长教育教育。不知哪位是温谅同学啊?”   无数道眼光唰的看了过来,任毅吓得连忙摆手:“不是我……”   温谅面带微笑,不急不缓的答道:“我要是不去呢?”   瘦高个还没说话,另一个四六开分头的男生高声道:“不敢去也成,以后见了咱七班的人全部叫声爷爷,然后绕着道走,懂不懂?”   温谅两世为人,哪里有心情跟这群小屁孩在学校里争勇斗狠,正想奚落几句,任毅爬在桌子上,压低声音说:“别去,穆山山很有来头的,打架下手特黑,千万别去!”   温谅诧异的看了任毅一眼,眼中露出温和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在瞬间改变了主意,既然重生到了这个年纪,自然要承担起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意气和轻狂。   “好吧,回去告诉穆山山,我答应了!”   等两人离开,班里立刻热闹起来,有认识穆山山开始宣传他以前的战绩,几番传递之后,大家看向温谅的目光就颇带了几分同情。孟珂回头看了看温谅,又看了看纪苏,担心的说:“穆山山这是为你出头哦?”   纪苏恼怒的将课本翻盖在桌上,没好气的说:“这浑人来搅合什么,没有的事也变成有的了!”   “顾文远不是跟穆山山很熟么,不如让他说合一下……”   纪苏瞪了瞪孟珂,嗔怪道:“管这些闲事做什么,闹就让他们闹去,反正都不是好人。况且顾文远跟谁熟不熟,关我什么事!”   “好好好,你大小姐明月风清,不沾红尘俗世……不过我看温谅不像穆山山那样的坏男生……”   “花痴!”   放学后温谅收拾好东西,慢腾腾的往小操场走去,有那好事的三五成群尾随而至,任毅挠挠脑袋,狠狠的跺下脚,追着人群去了。   小操场在校园西北角,有一个小篮球场和十台乒乓球桌子,是青一中五大圣地之一,许多需要肢体接触的运动一般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吃亏的还不能告诉老师,不然会被鄙视至死,这也算是潜规则。   穆山山带着七八个人早等在这里,看见温谅走近,冷笑道:“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敢来。别以为这是外面有人罩着,在学校谁也罩不住你!”   不知消息怎么传了出去,周围已经聚了不少的人,有七班的,三班的,一班的,靠,竟然还有高二的老不修也来围观,听了穆山山的话,众人才知道两人早有过节,私下里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行了,我时间很宝贵,没功夫跟你磨牙。有什么道道划下来,单挑还是群殴,我接着就是了。哦,对了,记得你说过这年头单挑的都是傻帽,想你也没胆子。那就一起来吧,还能节约点时间。”   这种赤裸裸的讽刺对穆山山很有效,他猛的握紧了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丢不起脸来群殴,狞笑道:“今天老子让你心服口服,咱们文比,不武斗,免得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输了的人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肉体上的打击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要从精神上折辱他,这是顾文远的既定策略,穆山山正坚定不移的执行。   “文比?呵呵。”温谅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也别说我占你便宜,咱们就地取材,就跟你比篮球和乒乓球,再随便挑个人来扳手腕,三打两胜,输的人跪地上磕头叫爷爷。壮汉,你来,跟他扳手腕!”   一个酷似香港演员成奎安的大傻个走了出来,一米八几的个头往那里一矗,温谅就需要仰视了,众人一看这家伙的胳臂都有温谅的大腿粗了,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这还不叫占便宜?   那个去三班下战书的,嘴唇鲜红的瘦子笑道:“温谅同学,看你那小胳臂小腿的,还是低头认输了吧,给咱们叫声爷爷不吃亏,知道多少人想叫,爷爷们还懒的搭理呢!”   另一个跟他同去的四六分头的家伙立刻接道:“红猴,你丫又心软了是不?哥早跟你说过,对这种傻不拉唧的东西,就得狠狠的踩,不服了再踩,踩到他心服口服了,看咱们心情好坏,再决定是不是继续踩!自以为有点硬骨头,就敢梗着脖子较劲,不玩残了对不起咱们这张脸!”   原来这位个子瘦高,脸色蜡黄,唯有一点红唇的奇男子外号红猴,你还别说,真他妈的形象。红猴还没接话,穆山山哈哈大笑,指着四六小分头说:“黑猴,还是你说话痛快,对付某些家伙,就得这样办。”   四六分头真名叫侯强,长相还过得去,身材壮实,但他皮肤黝黑,所以外号叫了黑猴,跟红猴相映成趣,是穆山山的死党。   侯强笑道:“咱们是谁?打的就是这样的货!”   几个人如同说相声般,将温谅埋汰的一无是处,表情和言语中全是侮辱性的意味,态度之恶劣令人发指!旁边围观众人算是见识到穆山山这一伙人的嚣张跋扈,刚进学校的新人,就敢这样当众发飙,没有根基和背景,是绝无可能的。所以看了这些人的做派,立刻打消了某些蠢蠢欲动想见义勇为的少年心思,所有人都带点悲哀的眼神盯着温谅,似乎注定他要被对方狠狠的蹂躏,然后被欺负的体无完肤。   对一个少年来说,受到这样的羞辱,跟要了他的命差不了多少。   温谅先冷冷的看了一眼黑猴红猴,记住这两人的样子,以后会有机会告诉这两个家伙,出来帮闲,捧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穆山山走前几步,俯到温谅耳边,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那晚我是怎么踩你的,今天照样怎么踩!懂吗,小子!”   温谅无喜无怒,平静的说:“来吧!” 第二十六章 如画   “来吧!”   温谅脚步一错,双脚牢牢的扣在地上,伸出右手跟壮汉握在一起。这种隔空扳手腕,要比有个支撑点更费力和艰苦,但好处是可以调动全身的力量,从脚到手可以借力卸力。   只比力气,青光眼白内障也能看出两人的巨大差距,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温谅学习内家拳小有所成,只要下盘稳住,上身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力量,论起耐力来是一等一的。   “倒!”壮汉猛喊一声,手腕和胳臂上青筋暴起,脸也在瞬间憋的通红,很明显他想一击而破。   温谅只觉手上传来莫大的挤压力量,沿着手指、手腕,如通电般迅速蔓延整个右手,变得又痛又麻,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脸色也在瞬间由白转青,再变红,最后却如同敷上一层厚厚的石灰粉般,透着渗人的灰白色。   “好!”红猴和侯强立刻拍手叫起好来,穆山山阴沉着嗓子道:“壮汉,废了他这只手,奖金翻一倍!”这个废当然不是将手搞残的意思,他倒是想呢,可壮汉毕竟不是东方不败,穆山山的意思是要他用最大的力气,能让温谅这手疼那么一两周就算成功。有了上次左雨溪那一巴掌,穆山山也不想事情搞的太大,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从精神和肉体上双重的折磨温谅,所以才提出了谁输就要叫爷爷的赌注,打人要打脸,这是无庸置疑的信条!   温谅暗喝一声,两个月来的苦练终于没有白费,双脚一压一收,右手稳稳的竖立在空中,没有在壮汉这迅猛的一击下溃败。   壮汉大吃一惊,他绝没想到自己无往不利的必杀绝技竟然没有压倒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想起穆山山的许诺,心下一急,不管不顾的错步扭腰,倾尽全身力气,以泰山压顶之势压了过来。   围观众嘘声再起,这样还是扳手腕吗?这明明是借自身体重和全部力气来欺负人,可规则总是掌握在人多势众的一方,穆山山不发声,没人敢说这样不公平,大不了你温谅也可以这样子嘛。   温谅眼睛微眯,知道机会来了。趁壮汉脚步浮动,下盘不稳时,右手往回轻轻一拉,然后猛然用力往反方向压去。这一下是他两个月来苦练的回报,也是精气神汇聚一点后毫无保留的反击,壮汉正将所有力气压向温谅的右手,不料他往回一收,全身力气立刻扑了个空,身子随着惯性踉跄前扑,一股大力突然铺面而来,右手随着温谅的进逼不由自主的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击打在自己的胸口。刹那间,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上一般,壮汉身子一软脚下一滑,顿时翻到在地。   在旁人看来,壮汉用尽全身力气来对付温谅一只手,却被人家毫不在意的胳臂一挥,就轻飘飘的整个人摔倒在地,这种实力差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尤其刚才黑红猴大放厥词,穆山山更是战场加价,话犹在耳,可结局却是如此的不堪。甚至三人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散尽,战斗就结束了,这不叫打脸,叫什么?   如果是在网络时代,围观众的心中会同时响起这样一句话:这叫装B装成SB了吧?   壮汉爬起身,无颜面对穆山山惊讶的表情,满面羞惭的躲到人群后面去了,奖金什么的自然不要再提。   温谅拍了拍手,挑挑了唇角,不屑的态度一览无遗。他懒的跟穆山山废话,如果人少他到不介意说几句厉害的话来表达自己的鄙视,不过现在人这么多,跟对方一样说脏话,没来由降低了自己的层次!   “光有力气有个屁用,这局来赌乒乓球,梁博,你上。”穆山山眼中喷火,温谅越是表现的云淡风轻,他就越是生气。   一个戴着眼睛的男生应声出列,十分嚣张的对温谅晃了晃手指,说:“11比0!”   有高二的老不修惊呼一声,旁边凑趣的就问:“怎么,这梁博很厉害吗?”   “梁博你都不知道?兄弟你新来的吧?老梁是高二的名人啊,一扇球拍横扫青一中,是我们这有名的球霸!什么,球霸你也不懂?就是霸住台子从不下来的那种……皇帝!”   乒乓球在90年代初的高中里极其流行,每到课间或放学,除了篮球场,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乒乓球场了。青一中特意在操场边修建了近30个乒乓球案子,可依然供不应求,往往两个人打的时候,有十几个围在旁边排队等候,因此诞生了一种模式:坐庄!就是说11球赛制,两人比赛,谁输了谁下台,候补的加上。当然,为了避免有些菜鸟浑水摸鱼,想上台前必须经过考试,坐庄的皇帝先发一球,你赢了才可以开始比赛。   如此种种,制造了青一中的乒乓球文化,可惜的是,到了新世纪,这种文化在网络的冲击下渐渐的消失了。   温谅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球拍,想当年自己和谈羽搭档在各个大学体育馆横扫乒坛时,这帮家伙已经忘了怎么拿拍子了吧?尤其现在身体的协调度、掌控力、眼神、速度都不可同日而语,别的不敢说,在此时的青一中,再牛逼的球霸,都不必放在眼里,那么……   结局早已注定。   11比0,眼睛男预测的很准,不过算错了胜负。温谅飘忽莫测的回旋,干净利落的挥拍,风格绚丽的扣球,仅仅用了三分钟,就打完了这一局!   那个高二的老不修不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嘴巴张的几乎能吞下一只企鹅,被他忽悠了半天的那个什么都不懂同学捅了捅他说:“哥们,这就是霸住台子从不下来的皇帝?狗皮膏药吧,死贴着下不来了吧?”   这些话传到其他人耳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的笑声,国人素来同情弱者,尤其温谅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以绝对优势翻盘,更是获得大家的一致好感,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出来声援,但笑几声给穆山山添点堵,还是可以的。   11比0,一个无比尴尬的比分,梁博面丧若死,他从没想过自己能输的这般彻底,尤其是穆山山那张要爆炸的脸更是让他心情沮丧,说好的报酬就不用想了,别人的嘲笑他也没时间在意。他现在唯一祈求的就是:穆山山千万别对他记恨……他有朋友混在穆山山的圈子里,比别人更清楚对方的狠辣。   穆山山脸涨的发青,眼睛男不敢抬头,溜到壮汉旁边找难兄难弟安慰去了。温谅将拍子一扔,走到穆山山跟前,欣赏一下他的表情,淡淡的说:“小子,三打两胜,磕头叫爷爷吧!”   穆山山死死的瞪着温谅,粗野的脸庞几乎碰到了温谅鼻子,好半响狠狠的吐了两个字:“不算!”   温谅哈哈大笑,退开几步指着他笑道:“菜鸟永远是菜鸟,狗肉永远上不了台面……好吧,那咱们一场定输赢,就按你说的,斗牛,你我单挑!”   穆山山震惊于温谅前两场的表现,眼睛滴溜溜一转,说:“单挑看不出技术,有本事咱们3V3!”   温谅冷冷的注视着他,穆山山纵然再无耻,也知道自己今天数次说话当放屁,早已丢尽了脸面,当下不管不顾的说:“怎么,怕了啊?”   “好吧,我再退一步,就3V3。不过我现在没队友,一个星期后,还是这里,我等着你叫爷爷!”   穆山山输人不输份,恶狠狠的说:“爷爷等着你!”   他不相信,一个初中唯唯诺诺的窝囊小子,一个被嘲笑被鄙视的无能家伙,纵然现在有那么点不同,可要在一星期的时间,找到可以配合的队友,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篮球,可不是一个人的运动。   穆山山带着手下扬长而去,态度一如既往的嚣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大获全胜呢。   围观众或兴奋或无趣的逐渐散去,温谅一转身,就看到操场边的台阶高处,两个人并肩站立,裙裾飞扬,少年白衣,夕阳从背后偷偷的洒出片片熏红,将两人衬托的直若神仙伴侣,如诗如画。   纪苏,顾文远。   永远是这个时代最吸引众人目光的最佳组合,没有之一! 第二十七章 原来是你   温谅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走上台阶,来到顾文远面前,轻笑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最后还是我赢了!”   顾文远一脸的莫名其妙,先苦笑着看了看纪苏,似乎不明白温谅干吗找上自己一样,然后用那种极度平淡的语气说:“输赢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看戏而已。”   他微微侧头,在纪苏看不到的角度将眼中的讥笑和唇角的讽刺,毫不掩饰的洒了过来。   小子,你再厉害,也不过是场中表演的戏子,输了赢了,那又有什么要紧,我只看戏而已!   温谅垂在腿侧的双手不易察觉的紧了一紧,清澈的双眸似乎有一道亮光闪过,他盯着顾文远那张俊朗无匹的脸,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咬人的狗总是不叫的……那咱们就一个一个来,总有一天要叫这天下无狗,哈哈!”   说完温谅立刻离去,他怕再呆片刻,会忍不住一拳砸在顾文远的脸上。   顾文远耸耸肩膀,不置可否,转头对纪苏道:“希望我的忍耐,不会让你觉得是懦弱。”   纪苏看着温谅扬长而去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她微微一笑:“当然不会,跟这种人计较什么……”   这一笑千娇百媚,十七岁少女的清纯和魅惑尽在其中,顾文远迷失在这带着芬芳的笑容里,久久不能自拔。   纪苏,我一定要得到你!   世间传播最快的莫过于流言。   仅仅两天的时间,温谅在高一新生里立刻成了风云人物,无论是讲台上的介绍,还是调离座位的那句名言,或者是跟穆山山在小操场上的交锋,他的名字飞快的传遍了青一中。但比他更出名的,却是一直处于被动的纪苏。   无论是纪苏倒追温谅不成的谣言,还是穆山山和温谅为纪苏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花边,在娱乐极度匮乏的高中时代,都能引起很长时间的关注和争论,更何况纪苏还是这样一个明媚多娇的漂亮女孩,自然会造成更大的轰动。   这样的直接后果是,一三班门口课间课下来溜达的人群骤然增多到一个可怕的数据线,探头探脑的,四下打听的,各色人等层出不穷。但这些人却有了两个共通点:一是在看到纪苏后,都觉得不虚此行;二是在看到温谅后,都大骂见面不如闻名。   叶雨婷叶老师在赶走好几波人群后,一头雾水的在教室里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来串门?”   底下哄堂大笑,却无人想给叶老师解惑,因为大家都看的明白,温谅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   下午放学,温谅刚走出校门,就见到许瑶坐在人行道的护栏上一下下的晃着腿,忍不住调笑道:“小妹妹,是不是跟妈妈走丢了?没关系,来,叔叔带你去看金鱼。”   金鱼叔叔的威名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彰显,许瑶虽然没听懂,但并不表明她不明白这话里所透露的猥琐因子,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跳下护栏,一脚踹了过来。   “矜持,矜持,”温谅边躲闪边教导,“女孩子动手动脚的多不美观,尤其你还穿着裙子,小心腿抬高了走光啊……”   这句话起到了决定作用,许瑶停下来拢了拢头发,顺了顺裙摆,伸出食指勾了勾,温谅苦笑着转身,翘起了屁股。   啪!   许瑶作势轻踢了一下,在其他同学注意到之前,转移到旁边的小胡同里。“喂,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今天明明赢了,干吗还要跟他们比?一星期你去哪里找两个队友来斗牛哦?”   原来,这小妮子也知道了这件事。自从那天水库之游后两人一直没有联系,许瑶在一班,开学了这也是第一次见面。   “不错哦,没有跟时代脱节,学校最热门的焦点动态都知道嘛!”   “呸,不要脸,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笑闹一会,温谅突然安静下来,身子斜靠在墙上,想起前世里那时刻困扰在自己心中的怨念和不甘,这一世就要加倍的偿还,所以无论怎样,一星期后的比赛都不能输,并且要赢的漂亮。   许瑶看着温谅的侧脸,十六岁的少年带着同龄人都有的青涩,但不同是他多了点成年人才有的独特沧桑,棱角分明的轮廓坚毅中不失柔和,淡淡的眼神,微挺的鼻梁,唇角时不时挂着的莫名自嘲,从这个角度看去,竟然颇有些吸引力。   “喂,想什么呢?”   许瑶俏脸一红,打开温谅在眼前乱晃的手,“我在想,如果某人肯叫声姐姐的话,说不定我能帮忙给他找一个篮球教练……”   温谅大喜,立刻双手拜拜:“求你了,姐姐,许姐姐,瑶姐姐……”   “停,停,停……傻样,你不恶心我成不成?”   在建设路的一家餐厅见到这位篮球教练后,温谅直接呆掉了,指着对方说:“你……你……”   “你什么你,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篮球教练,也是我的死党兼闺蜜。傻小子,我没骗你吧,她真的是个大美女哦……”   温谅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是,确实是个大美女没错,可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上次颁奖见到的那个鹰钩鼻MM会在这里?   “你好,我叫温谅,跟许瑶是朋友,上次那件事……是个误会……”口才一向便利的温谅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许瑶很少见到温谅这样的窘态,顿时哈哈大笑:“谁让你自己嘴快的,自作自受!”   温谅哪还不明白,上次完全是被许瑶给整了,这丫头跟人家是死党,还故作不认识,挖个坑害得自己跳。正要鄙视一下,那美女突然开口:“打过篮球?”   温谅先愣了下,然后摇头。   “冲动!有什么特长?速度,力量,身……身高就算了!”   温谅一头黑线,再度摇头。   “无能!那干吗要跟人家比,出风头,争强好胜?”   温谅想了想,点头。   “幼稚!瑶瑶,我有事先走了,拜。”   美女直接站起,穿着牛仔裤的修长双腿顿时引人注目,高挑完美的身材一览无遗,她看也不看温谅一眼,掉头离开。   温大叔呆在座位上,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好一会才竖起拇指说了句:“牛逼!” 第二十八章 佳人、老师   温谅这才知道,原来鹰钩鼻美眉就是青一中以后名声大噪的三大美女之一宁小凝,也就是许瑶口中的死党兼闺密,也是顾文远的那个世交。多重身份一表明,温谅也只能摇头无语,这叫什么事!   “许瑶同学,就她这脾气,你这是找教练呢,还是给我找妈呢?”   许瑶白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吃吃笑道:“小凝很少这样子的,看来你那次气的人家不轻哦……”   “喂,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两人吐槽一阵,温谅对宁小凝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美眉身高近1米七三,双腿笔直修长,让人过目不忘,尤其篮球受过专业训练,像温谅这样的,人家一个打他五个不成问题。   但问题来了,闹成这样,怎么请人来当教练?   两人大眼瞪小眼搞了半天,最后还是许瑶想了个注意:“要不晚上我再约她出来,你磕头认错?”   看温谅就要发飙,立刻双手合什拜拜:“OK,OK,这事我搞定,我搞定。”   第二天刚到学校,任毅就附耳过来,神秘兮兮的说:“温谅,你们一星期后的比赛已经开盘了哦,穆山山跟你的赔率是1:3。”   “靠,谁这么有才?”温谅难以置信,这什么年代好伐,高中生也玩这个?为毛自己以前从来不知道呢?   “当然是刘致和啊,除了他谁能来做庄,换了别人我们傻啊交钱给他!”任毅看温谅如同一个火星人。   “哦,请问刘致和是哪位?我就知道臭豆腐王致和……”纵然要被任毅鄙夷到死,温谅也不能不问,能在刚开学就这么牛逼的人物,足以引起他的好奇心。   “刘致和是五班的班长,我们明华初中上来的,初一时就霸气毕露,初二就称雄一方,初三在青州就无人不知啊……”   “咳咳……”温谅被呛的胆汁都要出来了,你以为是青州顾时同啊?只好用眼神告诉任毅:你小子再胡扯,哥哥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霸气毕露!不过明华初中?左雨溪介绍李思青去的那个初中,不就是明华吗?   任毅嘿嘿一笑:“其实原因就一个,他老爸是公安局的副局长,聚众赌博不犯法啊。”   温谅哈哈大笑,指着任毅说:“你小子谗下媚上,逢迎拍马,不是个好人呢。”   任毅抬头挺胸,洋洋自得。他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其他人之处,在于脸皮的厚度,所以温谅这样说话,他只会高兴,不会生气。   上午各课老师依次上台做自我介绍,温谅脑海里对高中时代的记忆已经逐渐清晰,发现语数理化政史地的老师都没有变,唯有英语老师、前班主任毕照换成了现英语老师、班主任叶雨婷。   这算什么?一只小蝴蝶扇了扇翅膀,然后只把毕老师扇跑了?   毕老师,我对不起你!温谅泪流满面。   化学老师上台时,温谅抬了抬头,前世里唯一对他不错的老师,就是这个三十岁已为人母的漂亮老师司静雅。前世里的温谅毫无存在感,成绩不上不下,长相不俊不丑,身高不高不矮,从不多话也不闹事,高中三年叫上他名字的老师屈指可数,只有司雅静曾经关注过他一段,勉励他好好学习,但不久后见温谅毫无起色,也就放弃了。   这一切的起因,还是那次上化学实验课,观察红磷和白磷的区别以及白磷的自燃实验,温谅不小心打翻了托盘,司雅静正好从旁边走过,白磷掉到裙子上烧了起来。温谅吓坏了,手忙脚乱中竟然用手去扑火,将司雅静下身摸了个遍。火扑灭了,温谅的手也烧了几个大泡,司雅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温谅的举动有些感动,之后就对他多了几分照顾,无奈烂泥扶不上壁,一年后也就放弃了。   想起前尘,温谅看向司雅静的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温柔。三十岁正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华丽的季节,没有豆蔻少女般的青涩,没有中年妇女般的庸俗,一举手一投足,唯有万种柔情,千般诱惑。   司雅静穿着真丝印花上衣,一条薄薄的紧身牛仔裤,将臀部勾勒出来,沿着笔直的双腿直至脚踝,说不出的美妙动人。温谅叹口气,在作业本上写了四个字:卿本佳人!任毅探头过来看了看,疑惑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不懂。”   等各课老师离去,叶雨婷宣布开始选班干部,她别出心裁的请同学们踊跃竞选,并上台演讲,然后由大家统一投票选出班委。这种大学时代才用的方式,放在高中时期不仅新颖,也一下把大家的热情调动了起来,虽然大多数人是没有勇气登台说话的,但不妨碍他们打鸡血般的起哄。   高中时代虽然是一生中难得的比较干净的时期,但不可否认有些人的心思在这个时候已经发育,开始有意识的做一些事。温谅很快就接到了两张条子,一个叫张天琪,竞选班长,一个叫马刚,竞选体育委员,许是这两天温谅的表现让他们觉得这也是场面上的人,所以递过来条子投石问路,看温谅是否有兴趣竞选这个职位。如果有冲突大家协商解决,如果没有的话,还请支持一二。温谅笑了笑,对这两人点点头,张天琪和马刚大喜,立刻转入到拉票的大业中去。   不得不说,经过昨天的是是非非,曾经毫无存在感的温谅,在三班已经有了点若有若无的话语权。   任毅捅捅温谅,“你选什么,兄弟坚定支持!”   “选个屁,”温谅压低声音道:“我班级排名四十八,去竞选不是找虐?”这年头谁都知道,班干部除了体委这个没有技术含量的职位外,其他的哪个不要求成绩优秀,班级排名不在前十的,上台去也是自取其辱——老师那关就过不了嘛!   不出所料,一番热闹后,上台竞选的都是成绩靠前的几位同学,张天琪沉稳大气,马刚粗犷豪爽,李宝诙谐有趣,陈小臻文静柔和,自然少不了纪苏苏落落大方,惊艳全场。但让温谅惊讶的却是张子芸,那个只坐了十分钟同桌的小巫婆,竟然出落的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清音绕梁,十分好听。   投票结束后,温谅算了算,张天琪班长,马刚体委,陈小臻团委,李宝卫生委员,纪苏苏学委,这些跟前世里班主任毕照乾刚独断定下来的班委成员一模一样,所以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唯有张子芸异军突起,竟然挤了前音乐委员安静的职务,一跃成了三班六常委之一,这速度,啧啧!   “跳票哦……有意思!”温谅撇了眼正坐在第四排中间生闷气的安静,一脸猥琐的笑道。   “什么跳票?”任毅充满了求知欲。   “没什么,你不懂的!”   任毅一脸苦闷。   叶雨婷走上讲台,请六位班委成员上台站成一排,笑道:“听了大家的竞选演讲,我很惊讶,没想到咱们三班藏龙卧虎,有这么多优秀的同学。你们的表现不仅折服了同学们,也折服了我,希望你们能帮助老师,将三班打造成青一中最温馨、也最有活力的班级,谢谢你们!”   叶雨婷一字不提治理班级、提高成绩之类的话,让同学们更生好感,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当然,我知道,也有更多的优秀的同学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上台来参与竞选,老师也不强求。只希望大家能支持班委的工作,支持老师的工作,谢谢大家。”   说完带领六位班委一起鞠躬,刚从初中升上来的正太萝莉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冷场,娘嘞,老师给咱鞠躬,不是做梦吧?   温谅见场面瞬间冷却下来,知道叶雨婷肯定有些尴尬,强忍着笑站了起来,边鼓掌边大喊:“叶老师万岁,叶老师威武!”无威武,不论坛,想起前世里泡坛子的往事,一时间感慨万千。   任毅机灵过人,立刻跟着站起高喊口号:“叶老师万岁,叶老师威武!”但他依然困惑,喊万岁就算了,可为什么要喊威武?但想起方才两次的遭遇,实在没脸问温谅为什么。   男生们被温谅一带,几十人同时喊了起来,回音在教室里来回激荡,场面蔚为壮观。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提起叶老师,全青一中都知道万岁后面一定要带威武,连校长余明德都在一次会议上打趣道:“叶老师万岁威武,比之万岁更多了几分威风啊,哈哈。”   温谅第一个站起,眼睛有尖,一下子就看到弯着腰的叶雨婷。   等别人站起,叶雨婷已经直起了腰,这等美妙景致只能温谅一个人欣赏了,独乐乐与众乐乐,当然要独乐乐。当然,我们的世界观不要太狭隘,要辩证的看问题,某些时候独乐乐不是指只能一个人,众乐乐也不是说不可以,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叶雨婷脸畔微红,似笑非笑的看着闹事的温谅,心思轻轻一转,笑道:“温谅同学,老师看你临事不惧,遇众不慌,完全应该出来为大家做些工作。这样吧,班委位置满了,老师为你特别设一个职位——统计调查员,主要任务就是收集同学们的意见和建议,无论是生活学习思想或者其他方面,都可以收集整理然后报到我这里来,我会跟班委成员讨论解决。怎么样?”   温谅一头黑线,你这意思就是说,哥哥啥事都得做,可就是屁权力没有,这种人在后世有一个统一说法:背黑锅戴绿帽看别人大炮——够狠!   此时此刻,温谅怎么也不能拒绝,只好点头答应,大不了咱尸位素餐,消极怠工。可能是看破了温谅的打算,叶雨婷补充说:“当然,也不能影响学习,这样吧,一星期最少要汇报三到五条,你看……”   “要是不能呢?”温谅决定反抗。   “要是不能,呵,”叶雨婷脸色一正,精致漂亮的脸蛋竟然有了几分杀气,“老师奖惩分明,完不成任务,就义务为大家扫一个月的地吧。”   “好啊好啊。”四下里聒噪声起,大家都爽的不行。   打击报复啊,这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啊,温谅看着叶雨婷,察觉到她眼眸中一丝笑意,好吧,哥哥服输。 第二十九章 左眼友情右眼权势   放学后还是在昨天的那个餐厅,温谅再一次见到了宁小凝。许瑶将温谅拉到一边偷偷的说:“终于搞定了,小凝答应做你的教练。傻小子,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啊,有我这贵人相助,嘿。”   温谅不为所动,冷静的说:“都替我开了什么条件,说吧!”   许瑶讪笑两声,难得的露出几分尴尬神色:“其实也没多少……”   温谅知道坏了,深吸一口气,找个椅子扶好站稳,“说吧,我顶的住!”   “也就是随叫随到,早上带早点,中午排队打饭,晚上护送回家,天热买饮料,下雨要撑伞,早午晚各请安一次,哦对了,心情好时要你学狗叫,心情不好你要主动陪揍……”   “停!STOP!”温谅疑惑的看了远处的宁小凝一眼,那美眉还是冷冷的,一点不像暗恋自己的样子,怎么会提这样的条件?心念一动,追问了一句:“我的服务对象具体是……”   许瑶羞羞答答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娇声说:“当然是我了!”   温谅身子摇摆了一下,幸亏基本功扎实才没摔倒:“嗯,也就是说,我不过是找个篮球教练,付出的代价却是我的整个人生?”   “也没有那么多了,最多1/3……”   “去死!”   坐到餐桌上,宁小凝说话干脆利落:“我答应帮忙,但成与不成,还得看你的天赋。我只提三个条件,第一,穆山山那群人虽然又蠢又笨,但人高马大,配合默契,你最好找两个强壮一点的队友,不然绝对死的很难看。”   温谅挠挠头,毫不羞愧的说:“这个条件我满足不了……别生气,我绝对服从领导,但真的,从小到大,我一个朋友没有,更别说强壮型……”   许瑶在旁边眨巴着眼睛,双手托腮:“哇,好可怜!”   宁小凝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说:“第二个条件,学校人太多,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做训练场地,你自己解决。”   许瑶正要拍胸脯应下来,宁小凝再次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许瑶拍往胸口的小手顺势移到额头,低呼道:“哎呀,头好晕!”   温谅和宁小凝的嘴角同时有些抽动,都被这活宝气的不轻。温谅想了想,说:“这个条件可以满足,我家院子那个小篮球场正好可以用,环境100分,绝对OK。”   许瑶爬到宁小凝耳边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两张同样精致秀美的脸庞凑在一起,许瑶淡淡的红唇停留在宁小凝晶莹剔透的耳边,轻轻蠕动下说不出的诱惑迷人,温谅笑眯眯的看着两女,心头却突然想起司雅静那勾人之极的窈窕身材,一时间浮想涟涟。   宁小凝听完许瑶的告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纯沙土地面,架子45度倾斜,球框没有网也就算了,还缺了一半,这是环境100分,还OK?”   温谅没想到许瑶把自己出卖的这么彻底,说:“其实凑合着还能用……”   宁小凝忽地站起,傲视同龄人的身材立刻让温谅需要仰视。   “好了,开个玩笑,场地我搞定,条件绝对一流。”   温谅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许瑶见两人要闹僵,立刻学着温谅也举起双手,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宁小凝扑哧一笑,屈指点在许瑶额头:“你呀……”   这一笑如春回大地,嫩柳吐芽,坚冰笼盖的大地吱呀呀的裂了一条缝隙,巧笑倩兮,美不胜收。   “第三个条件,”宁小凝坐了下来,淡淡的说:“希望你比赛以后,不论输赢你都不要再跟瑶瑶来往了!”   温谅呆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还没说话,许瑶唰的站起,指着宁小凝鼻子怒道:“宁小凝,少拿你们宁家那一套来对付我,我交什么样的朋友由不得你管!”   宁小凝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着温谅的眼睛,静静的说:“就算为了瑶瑶好,你也不应该跟她这样亲密。”   许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喊道:“谁跟他亲密,宁小凝,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被温谅拉着坐了下去,许瑶看着他想要解释,男孩黑亮的眼睛清澈如水,似乎有层层波纹在晃动,微微一动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她突然明白,从初相识到共患难,有种从不曾有过的信任和默契洋溢在两人之间,不需要她再解释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瑶心头一颤,脸上飞起一抹羞红,垂下头一言不发。   宁小凝看在眼里,轻轻一叹,知道这小妮子已经泥足深陷,对温谅冷冷的说:“你得罪了顾文远,如果再得罪我,青一中你绝对呆不下去。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保证,顾文远不会再来骚扰你!”   温谅面带微笑用眼神询问许瑶,许瑶有些慌张,伸手拉住宁小凝的手摇了起来,扭头对温谅说:“她可以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温谅双手虚空按了按,示意两个女生安静,“好吧,我现在表态——我不答应!”   宁小凝双目一聚,竟然有丝丝寒光在闪烁,小小年纪却有了几分大人物才有的威压,许瑶一跃而起,没口的夸赞:“就知道你最好了。”又对宁小凝得意的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温谅,我知道你,父亲温怀明,市委政研室的副主任,母亲丁枚,农机厂的出纳,小学到初中默默无闻,在班级毫无存在感,生性胆小懦弱,有跟你初中三年的同学刚过了一个暑假,竟然不记得有你这个人……同学,这样的你,我实在不认为能跟许瑶做朋友!”宁小凝顿了一顿,芊芊细指按在桌面,上身前倾,灵秀逼人的俏脸近在咫尺,唇瓣开合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铺面而来,“还是说,你亲近她,只是为了她有一个做市委书记的父亲!”   许瑶啊了一声,手足无措的看着温谅,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温谅吃了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他两世为人,心性早已磨练的坚韧无比,自然不会让两人看出丝毫破绽。但这也更证实了宁小凝的猜测,这家伙肯定早知道许瑶的父亲是许复延,她看着许瑶,眼中似乎在说:如何?   许瑶呆呆的看着温谅,好一会才问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你一直都在骗我是不是?”   一向娇纵无敌、古灵精怪的许瑶,此时的嗓音竟然有点发颤。   温谅不是傻子,许瑶能在市委家属院自由进出,还能将东西搬进搬出,自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尤其老爸提到那十佳人选改变的事,显然跟许瑶有关。再联系到“凤凰珠宝店”的港商上杆子似的非要奖励什么见义勇为基金,竟然是两千块之巨,跟许瑶的身份不无关系。但说真的,温谅从不曾想过许瑶会是许复延的女儿,他印象中的许瑶,一直是前世里那个聪明可爱、娇蛮却又痴心的女子。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我的朋友叫许瑶,跟她的父亲无关,我喜欢的是那个无拘无束的小女孩,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淘气,是可以跟我大喊大叫,却不用担心对方会生气的知己好友……我的心意虽然廉价,但一个市委书记还是不值的!”   许瑶痴痴的看着温谅,听他淡淡的说话,只觉心跳的厉害,全身软软麻麻,从胸口到脸颊火辣辣的发烫,她喜极而泣,两滴清澈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我相信你,真的!对不起!”   温谅在许瑶的手背上轻拍两下,转看向宁小凝,脸色淡的似乎眼前人不存在一样,对宁小凝这种生性高傲的女孩来说,有什么比这样不屑的态度更让她觉得的屈辱的么?   “宁同学,你长的很漂亮,也许出身也比我这样的老百姓高贵,但我觉得你真的很可悲。你的样貌是父母给的,你的出身是家族多少代人的积累,就你个人而言,小小年纪就只会用利益来分辨是非,带着大大的有色眼镜,左眼看到钱,右眼看到势,请问,你要用鼻孔来看友情和爱情吗?当然,像你这种人,也许友情和爱情都是权势上的砝码,你毫不在意。但请你记住,我,许瑶,还有许许多多一样的人,我们左眼看到的是友情,右眼看到的是爱情,唯有权势,不好意思,我是用屁眼看的!”   许瑶扑哧一笑,看着宁小凝气的苍白的脸色,立刻强忍住,身体却还在抽搐:死温谅,臭温谅,说话这么粗俗,不过……呵,真好玩!   在宁小凝十七岁的人生里,这是绝无仅有被气到吐血的一次。她生性淡薄,加上出身豪门,从小到大从没人敢这样对她,她也很少为他人生气,却不想好心帮瑶瑶来试探这个人,却真正被气到了,尤其还有上次他说自己鼻子能挂酱油瓶。   这个男生,真的很讨厌!   “喂!你还笑……”宁小凝羞怒的拍了许瑶一下,也只有在许瑶这个唯一的闺蜜面前,她才会有这样小儿女的一面,至于温谅,已经被无视。   许瑶抱住宁小凝的腰身,在她脸侧啪的亲了一口,不等她发怒,站起身来对温谅鞠了一躬,用很少见的诚恳语气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温谅哪还不知今天这事有点猫腻,静等许瑶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私下跟宁宁说起你,宁宁却瞒着我偷偷调查你的过去,回来跟我说你的性格和为人同我说的完全不一样。我很奇怪,一个人的性格能在十几天内就有这么大的变化吗?所以宁宁说来试试你的时候,我没有坚决的阻止她,对不起!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她的试探竟然是要你不跟我来往……要是我知道的话,绝对绝对不会同意她这样做的,温谅,你相信我……”   看着温谅越来越冷的眼神,许瑶声音弱了下去,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般低头揉着衣角,那个美而悍的青春美少女恍如昨日。   “好吧,其余的我来解释。我调查的结果和瑶瑶口中的你完全是两个人,温谅,如果是你的好朋友碰到这种情况,你会不会担心她会受骗?瑶瑶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的身份又很敏感,但她自己却傻乎乎的从来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想来试试你,看这个昔日懦弱怕事的男生,是怎样突然勇斗歹徒,还敢羞辱顾文远,跟穆山山叫板的……”   温谅接过话说:“不错,你肯定以为我知道了许瑶的身份,所以有恃无恐,斗歹徒的时候她在,羞辱顾文远的时候她也在,甚至连这次跟穆山山公开比斗,也是她帮我四处找教练……不错,你说的很对,既然如此,那就拜拜了,大家不要再见,免除你们的担心!”   温谅冷冷的说完,不理身后许瑶的喊声,转身离开。   走过一个拐角,满脸悲愤的温大叔突然猫到一侧,偷偷的露出脑袋向餐厅看了下,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被误解的无奈和被冤屈的悲伤,他猥琐的咧嘴一笑,低声说:“两个小丫头,还想跟哥哥斗,这次先教训教训你们,看以后还敢跟哥哥玩心眼,哈哈哈。”   温谅何等样人,怎么会真的跟两个小丫头生气,何况人家担心的也没错,不过被宁小凝那样说了一顿,不发泄下心里添堵。这样多好,不知明天会是谁先来认错,我是矜持下不接受,还是矜持下就接受呢?   很为难啊!   不过许瑶这妮子竟然是许复延的女儿,真是捡到宝了啊,其实刚才说的话还有个修正案:我左眼看的是友情和爱情,右眼看的却是权势,大大的权势! 第三十章 几株芳树遮春影   离开那家餐厅后,找家电话亭给左雨溪打了电话,温谅独自一人来到上次两人见面的帝苑花园。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左雨溪那辆黑色桑塔纳慢悠悠的开了过来。温谅迎上去左手搭在车顶上,笑眯眯的看着车窗里的丽人。   贴着车膜的窗户摇了下来,露出左雨溪盈盈笑脸,她穿着白色立领衬衣,下摆塞在黑色的及膝套裙里。   左雨溪娇媚的横过来一眼,没好气的说:“爬这么近,也不怕夹伤你的手!”   温谅笑道:“说起夹伤,孔子论语倒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人遇到两艘相向而行的船,手托在窗外被夹伤了一根手指,回来告诉妻子,妻子大惊说了一句话,姐姐猜她说了什么?”   左雨溪早不把温谅当小孩子看,尤其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温谅身上隐隐透着强烈的男人气息,在这么近的距离被他死死盯着,左雨溪略有点不适应,歪头想了想,瞪他一眼:“别卖关子,说什么了?”   “她骇然失色,千叮万嘱道,今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切记千万不可小便!”   左雨溪扑哧一笑,身在官场什么样的荤段子没见识过,伸手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嗔道:“没大没小的,连孔夫子都敢编排!上车,我带你进去。”   进到房间,左雨溪让温谅先看电视,自己去了浴室洗澡,温谅把玩着遥控器,听着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流水声,倒也自得其乐。   “哎呀!”左雨溪低呼一声,才想起今天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外面还有一个男人,是的,在左雨溪心中,温谅虽然才16岁,却比一般的男人都更像一个男子汉。   她在绯红的脸侧轻弹了一下,低啐一声,拉上布帘沐浴起来。温谅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拉开冰箱找了半天,竟然没有能降火的冷饮,上下三层整整齐齐的排着十几瓶易拉罐装的青啤。他看了看浴室,摇头自语:“没想到还是个酒鬼,呵。”拿了三瓶回到沙发处,边喝酒边等左雨溪出来,不料三瓶啤酒喝完还不见人,温谅有些急了,跟许瑶分开后就直接来找左雨溪,没来得及跟家里打招呼,这要回去晚了,老妈还好说,老爸肯定要虎着脸训斥老半天。   “左姐,快点成不?小孩子没有人权的,我回家晚了屁股要受苦,到时候你赔我啊?”   “来了来了,喊什么喊?再喊现在你屁股就要受苦!”   听出语气十分不善,温谅撇撇嘴腹诽一句唯女子小人难养也,又拿了一瓶啤酒喝了起来。刚喝一半,左雨溪终于拉开浴室门走了出来,温谅已有些醉意,一看下不由眼前一亮。   左雨溪若无其事的说:“你先坐着,我进去换身衣服。”   温谅看看天色已黑,实在等不及了,过去拉住左雨溪的手就往沙发那拽,“好了好了,先别换了,时间不够了,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左雨溪挣扎几下没有挣脱,半推半就下跟着坐了过去。   “啊,你吃大户呢是吧,我一个月的存量,被你一会报销一半。”   左雨溪故意夸大了语气,来舒缓下自己的情绪。   “我还以为姐姐是个酒鬼呢,才想牺牲自己挽救一个大好女青年。早知是你一个月的量,我才懒的喝呢,又涩又苦,喝了受罪。”   温谅也在有意的拉近双方的距离,说话没有像以前那么矜持,熟络话说的极其自然,好似两人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一般,这种跳过从陌生到亲密的过程,一步到位的手段,没有在社会一二十年的摸爬滚打,是做不来的。   “找我什么事?”   温谅笑了笑,说:“对您来说小事——我想借青州师院篮球馆的钥匙用用,姐姐帮下忙好么?”   “呵,”左雨溪拿眼角斜他一眼,调笑道:“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得了啊,谈情说爱都要跑到人家大学篮球馆去了……这是最近的流行吗?”   这年代早恋还是一个禁忌话题,但禁忌不代表不存在,但跑到人家大学的篮球馆,实在是胆大包天。   温谅知道左雨溪在打趣自己,一脸愤愤的说:“喂,你一个教育局的领导,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小心我学坏了,你可要负主要责任!”   左雨溪哈哈大笑! 第三十一章 在意的不是身份   左雨溪俯在沙发上,只想从此睡过去不再醒来,要是别人她倒也不会为难,有的是法子让他后悔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可温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尤其这男孩有种奇妙的气质,让人不觉得讨厌,可他毕竟还是个16岁的少年,人家会怎么想?这还让人怎么办?   温谅见左雨溪就那样爬在沙发上不动,长长的青丝披散在背上,黑白间的强烈对比拥有无比的视觉冲击力,他狠狠的甩甩头,低声道:“没事的,我远视,近距离什么也看不到……”   话没说完,左雨溪嘤咛一声,掉头跑进卧室,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温谅叹了口气,如果因为今天这意外让左雨溪无法面对他,这无疑是很大的损失,只有慢慢想办法消除掉她心里的阴影。不然一看到自己就回想起今天这一幕,只怕左雨溪再没勇气站在自己面前了。   敲了敲房门,温谅低声说:“姐,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吧。”房内静寂无声,温谅摇摇头,转身离开。   回到家毫无例外的被温怀明一顿训斥,温谅心情不好,没有跟老温油嘴滑舌,让最近跟儿子斗嘴上瘾的温副主任大为不满。倒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半天,温谅发狠般捶了下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这条线断就断了,没了谷哥,还有度娘,这年头离了谁不能活啊!   晚饭也没吃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隐约听到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温谅看看已经23点多了,喊了几声父母竟然不在家,只好到客厅去接电话。   “喂,找哪位?”   电话那头停顿几秒,才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说:“师院那边我联系过,明天下午你去篮球馆门口拿钥匙,拜!”   “喂,喂……”温谅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已然挂断了。   这左雨溪,呵!   温谅“耶”了一声,在客厅里一个后空翻。在他内心深处,也许真正在意的,不是左雨溪的身份,而是她这个人。   第二天上学不仅任毅问温谅准备的怎样,连并不怎么熟悉的孟珂也过来询问温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对这个纪苏苏的好友,温谅没有什么恶感,却也不愿产生什么交集,淡淡的拒绝了。孟珂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转身走了,任毅竖了竖大拇指,以示对温谅的崇拜之意,被温谅踹了一脚做回应。   放学后还是在上次的地方被许瑶截住,跟着的还有那个傲娇的大小姐宁小凝。温谅冷冷的看着两人,许瑶满脸委屈,可怜兮兮的盯着温谅不说话,宁小凝走上前来,张嘴欲言又止,虽然脸上依然臭屁,可眼睛里的歉意却表露无疑。   温谅心里发笑,看着许瑶的样子也有点心疼,哈哈笑道:“知道错的话,学声狗叫来听听。”   这是两人间吐槽的最有力武器,也是两人间相识相知的见证,许瑶哪里不知温谅已经不再生气,当下一跃而起,弹起左脚踹了过来。   宁小凝本来听到温谅的话还有点生气,觉得这男孩太没有胸襟和风度,见许瑶这种反应才明白这是两人的默契,心中微微一动,却有种酸楚涌上心头。那是种从不曾有过的奇妙感觉,有点酸,有点疼。   也许吧,也许是因为自己不曾有过许瑶这样肆意飞扬的青春少年,也许是因为自己不曾有过温谅这种心有灵犀的朦朦友情,孤独的人总是孤独的,与年纪无关,与家世无关。   三人一行坐98路公交到了青州师院,这个青州唯一的高等师范类学院孕育了青州绝大多数的师资力量,青初中、高中的许多老师都是从这里毕业,左雨溪身为教育局副局长,虽然级别上比不了师院的院长,但借用下篮球馆还真是轻而易举。   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等在篮球馆门口,递过钥匙,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掉头离开了。宁小凝满意的四周看了看,眼中对温谅多了几分赞赏:“没想到你还能借到这个场馆,这里条件不错。”   自然不错,1998年CUBA联赛开始之后,这里一直是东南赛区的主场馆之一,温谅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在宁小凝眼里,自然觉得这男孩不自夸不自得,比起同龄人稳重多了。   “OK,万事俱备,只差队员了,现在怎么办?”温谅双手一拍,一副无赖样。为了昨天的事赔礼道歉,宁小凝已经无条件答应做温谅的教练,并且承诺如果不胜,可以答应温谅三个条件。   主客形势,一夜间就完全逆转。   宁小凝差点气结:“没有队员,你打个……什么球啊?”那个“屁”字被硬生生的忍住了,好险好险,要是被这小子气的说脏话,我绝对饶不了他!瞪了温谅一眼,威胁意味颇重。   温谅被瞪的莫名其妙:“不是我不找,是实在找不到!”谈羽倒是可以拉来,不过他比自己还瘦,何况也不想他惹上穆山山这麻烦。说起谈羽,前世里虽然跟他是在高二认识,可这一世有了上次救谈雪的牵扯,也许应该抽空找他玩玩,毕竟这是自己两辈子唯一的一个好兄弟。   “好吧,”许瑶见温谅眼珠子在自己和宁宁身上乱转,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不反对,宁宁既然上了咱们的贼船,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队员就咱们三个,我拍板定了!”   宁小凝愣了下,明白许瑶是认真的,她拿许瑶没办法,只好问温谅:“要两个女孩子上场,你不怕被别人嘲笑?”   温谅摆个烈士脸:“不怕,男女平等,为什么怕?”小萝莉们懂什么,能拉着青一中两大美女上场陪练,才是真正拉风的事。   宁小凝发现温谅也不是无一是处,至少这态度就比其他讨人厌的男生端正太多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宁小凝先看了看许瑶和温谅的基本功,默然半响后说:“先从运球练起吧。”   许瑶和温谅一脸羞惭,乖乖的按照命令练起10米往返跑运球。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三人围成一圈盘腿而坐,女孩子不亏是水做的,运动过后香汗淋漓,依稀有股少女芬芳在空气中缠绕不去。   “OK,”宁小凝还是那副酷酷的模样,做起了总结发言:“你跟瑶瑶身体素质都很好,协调性和弹跳力远高于同龄人,突击训练一周基本上能打的有些样子。不过穆山山那边不知会请些什么人,要是他那个小圈子里的倒不用怕,一群废物!怕的是他去校队找外援……”   “不会!穆山山这个人看似粗野,其实爱耍点小聪明,这场比赛闹的沸沸扬扬,他至少也要在面子上过的去,所以最多在高一新生里找队员,不会找高二高三的老不修。”   听了温谅的话,宁小凝沉吟一下说:“嗯,那边的情况我去打听,你们负责练好球就可以。温谅同学,现在这场球赛已经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所以请你多多加油!”   说完起身走到一旁,脚轻轻一勾篮球弹起到手里,屈膝,起跳,篮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稳稳当当的落入篮框中。宁小凝身材高挑,比例完美,这一下投篮干净利索,美感十足,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就是:赏心悦目!   “谢谢!”温谅张口欲言又止,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谢谢二字。   许瑶正鼓掌叫好,看到温谅的样子微微一笑,精致如画的俏脸似乎带着轻柔的风,“不用谢,也不用对我解释什么,温谅,我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见面至今,许瑶一字未问这场争斗的起因,正因如此温谅才想对她说明,这一切并不是传言那样是为了纪苏争风吃醋。这跟喜欢许瑶与否无关,只是一个男人若为了别的女人,而拉另外的女人下水,未免太下作了一点。   可许瑶不问一字,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帮他找教练,陪他练球,甚至不顾身份答应上场比赛,在这个青涩的时代,在这个羞涩的季节,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已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情谊。   温谅突然有些感动,探出手去轻握住许瑶的小手,入掌中滑腻如玉,洁白胜雪! 第三十二章 备战   搞定了训练场地和教练,温谅放下一半的心事,第二天上课时心血来潮问了句:“任兄请了,在下有事请教……”   任毅最近刚迷上金庸的小说,你要说话不带点古腔,他都不稀得搭理,“好说好说,江湖儿女义气为先,有什么事,温兄请教吧!”   温谅忍着笑说:“前段时间听你说刘致和开了盘口,你下了多少赌注啊?”   任毅表情夸张,一脸的肉痛:“我可算是下了血本了,整整五十块啊,五十块啊!”   温谅噗的一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多少?五十?”   “对啊,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就这样没了!”任毅父母做点小生意,家境一般,一个月给他三百的伙食费加零花钱,虽然不多,但也在平均水准线上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拿出这么多来赌钱。   温谅有点头晕,疑惑道:“这盘子有点大了吧?你们别搞出事了,到时候庄家翻脸不认账,你可欲哭无泪。”   任毅蔑视的看了温谅一眼,说:“忘了你不是我们初中的,刘致和在我们那就是一个金字招牌,初中三年做了无数庄,没一次赖账的!”   “靠!”温谅觉得自己老了,原来这群夯货从初中就开始赌了,真是一样水养百样人,自己初中还在寻思从哪搞一瓶大力水手的菠菜呢,人家都开始引进澳门的先进经验了……   正唏嘘间,温谅被叶雨婷叫到了办公室,叶老师也不知道尊重学生隐私,直接问道:“你跟穆山山要打篮球赛?”   温谅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老师耳中,讪笑道:“友谊赛,友谊赛。”   “我不管是什么赛,温谅同学,我希望你明白,学校,是学习的地方!”   温谅知道叶老师听人歪嘴了,笑道:“学校,也是成长的地方。”   叶雨婷是聪明之极的人,一听这话知道正常途径说不动温谅,突然问:“我是在开学前才突然接到通知来带三班的班主任,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温谅听出她的意思,也就是说历史本应该按照前世的足迹前进,还是毕照做三班的班主任才对,可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在开学前有了变化?   温谅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应该知道吗?”   叶雨婷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确认温谅有没有撒谎,好一会才说:“穆山山性子有些急躁,小孩子又不知道轻重,这场比赛能不比还是不比的好。”   叶老师厚道啊,不过总是突然转移话题让人受不了,温谅撇撇嘴:“不就是脾气坏、下手黑嘛,您不说我也知道。其实就是友谊赛,友谊赛而已。”   “好吧,”叶雨婷似乎放弃了努力,“我相信你能处理的很好,不过要是有什么事发生,就来找我吧,青一中一般的事情我还可以帮你一下。”   温谅听的云山雾罩,死活想不通今天这番谈话究竟有什么意义,何况青一中这样的学校,你一个小小的老师竟然敢大包大揽,真是让人镇精啊!   放了学温谅独自一人往师院赶去,这是宁小凝的主意,比赛开始前不能让人知道温谅跟她和许瑶的关系,敌强我弱,要的是出其不意,要是对头知道出场的是谁,说不定会节外生枝。所以三人分成两拨,到了师院篮球馆再汇合。   等温谅的背影远去,一个爬在校门口鬼鬼祟祟的瘦子往小操场跑去,穆山山一干人都围坐在篮球场边的草地上,见瘦子回来,侯强大声问:“红猴,他往哪边去了?”   红猴清下嗓子,还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压低声音说:“奇了怪了,那小子往东去了。”   众人齐齐一愣,一起看向穆山山,穆山山皱着眉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地面,喃喃自语:“东?东有什么?”   青一中在青州主城区中心的繁华地段,出门往西是青州十九中,教学楼破破烂烂,但操场却是除了师院唯一的塑胶跑道,篮球场地也不错,水泥硬化了地面,篮筐上都带着网,不像一中这边光溜溜的一个大铁环,怎么看怎么丑。往南走是青州重工厂第一附中,条件比十九中还要好一点,西边没有中学,倒是有个城建职专,篮球场是有,不过跟温谅家的那个场地差不了多少,纯粹一摆设。   至于东边,青州师院倒是在那头,但大学跟初高中不同,这时段室外篮球场根本就是春运时候的火车站——早满员了!室内篮球场倒是听说也有,不过就温谅那点家世……哼,穆山山不屑的笑笑,没往心里去,点头示意红猴坐下来,说:“往东走那就是回家了,市委家属院在那边。我就知道,这家伙有心没胆,说不定早妈逼放弃了,文远还让我盯着点,有必要?哈哈。”   一群人跟着大笑起来,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皱着眉头说:“市委家属院?他家市委谁啊,别大水冲了龙王庙,闹起来不好看。”   穆山山知道他有个阿姨在市委组织部,但也就是这么一问,他老爸白长谦是挂着常委的副市长,怕过谁来?别看清秀的跟女孩子似的,打起架来叫个不要命,心黑手辣的主,这两年糟蹋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数,拉上裤子就不认账,连穆山山都觉得他做人实在太妈的无情了。   “没事,也就是政研室一个副主任,屁大点官。白桓你三姨当面呛他,都不带有回声的。”   白桓清秀的脸上隐见淡淡的傲意,一笑没有说话。   侯强只顾帮闲了,倒真没问过温谅的家世,一听下有点发怵,说:“副处了啊,也不算小老百姓,山哥没大事吧?”   穆山山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骂道:“咱们这群人就你不成样子,我说黑猴,好歹你爸也是华山区的区长,整天能不唧唧歪歪的怕这怕那?”   侯强顿时叫起震天屈来:“山哥,我爸哪能叫官吗?华山区杨大脑袋说一不二,副职见了他都跟孙子似的,我都不止一次见我爸在家里摔杯子了……”这话说的有水平,连自己老爸都骂成孙子了。   穆山山知道他没心没肺,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侯强嘿嘿笑着躲开了,穆山山也不在意,低声说:“没事,你小子很快就要威风了,杨大脑袋蹦达不了几天!”   侯强大喜,一把拉住穆山山胳臂,说:“兄弟一场,你可别骗我啊?”华山区目前是青州第一大区,经济繁荣,人口众多,区委书记在青州八县六区一县级市里,算的上地位显赫,历任书记都是青州老大心腹中的心腹。左敬在青州时,市委市政府虽然关系紧张,但左敬力压方明堂一头,震的住局面,手下人做事不免就有几分跋扈。华山区杨一行身材瘦小,脑门硕大,人送外号“杨大脑袋”,是左敬死忠,五年中将华山区经营的有小江南之称,算是一等一的干吏。   穆山山冷冷一笑:“等着瞧吧。”   要是杨一行在此地,吐一口血那是难免的了,什么时候,连这样的小屁孩都能指手画脚谈论自己的生死存亡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惜的是,在现实面前,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好了,不说这些屁话了。小蒙,你请的高手怎么还不来?”   蒙皓从人群中站了起来,身子高大的跟穆山山有一比,真是对不起这个“小”字:“这个点该过来了。山哥,高手都是要矜持的,越是有脾气越说明有水平嘛,你要的是万无一失,有了这两个人,全市不敢说,但横扫青州所有高中是绝对不成问题。只要那小子不请来国家队的,这场比赛,咱们赢定了!”   众人大笑,不少人脸上颇有点不以为然,显然觉得穆山山这样做有点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穆山山点点头,他们不知道自己跟温谅的恩怨,都真以为是为了纪苏争风吃醋。当然,这是一部分原因,但现在已经不是主要原因了……   穆山山眼中露出狠狠的凶光,捏紧的双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第三十三章 深刻的理由   应邀而来的关游和石成才出现在众人面前,穆山山审视着二人,上下左右看的十分仔细,就差掰开牙齿看看成色了。关游受不了他眼中挑牲口的味道,重重的哼了一声,石成才倒是无所谓,脸上嘻嘻哈哈的对穆山山点头示好。   过了片刻,穆山山也不说话,接过蒙皓递过来的篮球,随手抛给石成才。蒙皓笑了笑,说:“山哥考你呢,去表现一下。”   石成才应了声好嘞,右手轻轻一拨,篮球在手指上飞快的转了起来,侯强和红猴喝了一声彩。石成才先是原地运球,弹了几下后突然起步,身子如同游鱼般在半场左突右进,胯下运球,带球过人,转身跳投,将各种技术动作形象的表现出来。连白桓这个球盲都看出来,石成才这是假想跟对手在半场争锋,时而突进,时而协防,竟然一个人打出了五个人的感觉来。这种水平,在一中绝对是顶尖的了,尤其给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身材瘦小,但速度真的很快。   穆山山当先鼓起掌来,众人也觉得看了场好戏,侯强拍拍有点喘气的石成才,笑道:“球打的不错,虽然长的磕碜点,不过老子不嫌弃,以后跟着我混!”   侯强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就如同扔了一根骨头到地上,叼起这根骨头的狗就必然要感恩戴德。不用怀疑,这就是刚才被穆山山训的像孙子一样的侯强,如假包换。其他人懒得搭理石成才,听了侯强的话也没什么反应,似乎理所当然一样。   圈里圈外,两个世界!   对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来说,能让你加入进来,那怕只是个跑腿的,也比起之前的生活圈子有了极大的变化,所以你跪下来舔脚趾头也是应该,还敢计较我说话的语气?   其实真正有势力的圈中人不会这样,反而这帮半瓶水的家伙,正在十六七岁各种意识觉醒的时代,他们只认识到了自己身份所带来的极大便利和高于普通同学之上的地位,却没有足够的阅历和智慧来处理这种便利和地位下的隐忧,所以到后世还有个专门的称呼来代表这群群体:富二代、官二代,不一而足。   石成才的长相跟顾文远比,那是土坷垃跟金子的区别,可要跟侯强比,却也算的上英俊潇洒。听了侯强的话,非但没有一丝的不满,反而弯了弯腰,笑嘻嘻的脸上都看不到眼睛:“谢谢强哥,谢谢强哥。”   虽然开学才几天的时间,但石成才能知道穆山山这个圈子也不奇怪,毕竟人家十分的高调。可他竟然认得穆山山这个圈子里绝不算重要人物的侯强,这只能说明:这个世上,聪明人真的太多了!   侯强愣了下,大笑着拍了拍他,“不错,很不错,哈哈哈!”   不理这边的聒噪,穆山山斜瞄着关游,冷冷的说:“你会什么?也来露几手?”   关游谨慎的组织着语言,既不要自己太过屈膝卑微,也不要有一丝的高傲和不满露出,他矜持的笑道:“我球打的只能说一般,技术还算过的去,不过最主要是喜欢战术安排和组织协调。跟石同学这样冲锋陷阵的猛将一比,是不用再提了。”   关游不想招惹穆山山这群人,可自己青少队出身,又是篮球特长生招进的青一中,档案上写的清清楚楚,只从蒙皓啥也不说就要自己出战,就知道推是推不了了,尤其对方还开出了500块钱的高价,只要打赢这场比赛,就能凭空拿了500元,这种事不做的是傻子。   在这个年纪,清高自诩的同学数不胜数,跟有钱没钱无关,500元还砸不掉少年人的自尊和腿弯,但关游不同,家境不好的他从小就知道钱之一分一毫全都来之不易,500元,也许得母亲佝偻着在菜市场卖三个月的菜。   在某些方面,穆山山做事还是有讲究的,并不全是以势压人。   关游这番话说的滴水不露,浑然不像一个刚高一的学生,穆山山不由高看了他几眼,拍板说:“你也不必谦虚……这样吧,所有的计划和训练你负责安排,尽快把队伍磨合好,这一场只能胜!”   关游点点头,说起篮球,他自然当仁不让,再也不掩眼中的傲气:“赢不算什么,我让他们一球不进!”   穆山山大喜,双手一拍,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就是这句话,做成了我再给你500块!”   石成才在边上陪着笑,眼睛瞄向关游,嫉恨之色一闪而过。   一直没说话的白桓突然问道:“老穆,听说你们几个去刘致和那里下了大注?”   侯强说起这个就兴奋,大笑道:“可不是?咱们一人压一千,整整五千块,吓也把刘致和那货吓死!白哥你是没去,不知道刘致和当时的表情,真他妈的精彩!”侯强他老爸好歹也是华山区的区长,可见人就喊哥的毛病真不知怎么拉下来的?   穆山山冷笑道:“就凭他刘致和也想借咱们的台唱他的戏?我要他赔的血本无归!”   白桓疑惑的说:“血本无归?这庄真要跨了,他还真能按赔率给钱,屁吧?”   穆山山阴森森的表情,完全可以胜任反派的角色了,“别人的我不管,收了我多少赌注,就得按赔率给我吐出来!”   白桓摇摇头,颇有些无语:“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么多钱他还真敢收……”   “敢开盘子,就得收,不是那小子说顶天一千块,我拿钱砸死他。”   红猴凑趣道:“白哥跟刘致和有交情?”   “交情倒一般,不过都是明华初中上来的,打过一些交道。老穆,这个刘致和不好惹,你悠着点。”   穆山山点点头,没往心里去,旁边站着的关游和石成才听出了一身冷汗,五千块啊,这样大的赌注要是输了,穆山山岂不是要把自己的皮给剥了?   等温谅赶到篮球馆时,已经排行第三了。宁小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冷冷的说:“我最恨别人迟到,尤其是男人到的比女人还晚!我需要一个理由!”   许瑶耸耸肩膀,自顾的在一边玩球,温谅嬉皮笑脸的举起手中四大瓶乐百氏:“我到了才想起这么热的天没水怎么成,掉头又出去买水了……这理由够深刻不?”   “没文化!小学语文课是数学老师代的吧?教训才说深刻!”   宁小凝的冷笑话第一次呈现在温谅面前,就把他雷的不行。不过也明白大小姐接受了他的理由,温谅笑了笑,宁小凝看似蛮横冰冷,其实心思细腻,做事很有章法,她能背着许瑶调查自己,并敏锐的察觉到不同,然后突然犯难,通过观察自己的反应来判断究竟,这种谋定后动,虚张声势的手段,不精通人情世故的人是做不来的。   不过精通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去做就是另一回事,宁小凝总是别人欠她钱的模样,说句话能呛的佛祖七窍出血,不是背景深厚,温谅都怀疑她能不能长这么大。   但无论如何,温谅很欣赏她的一点,就是当宁小凝愿意讲道理的时候,极其通情达理,只要是正当理由,温谅甚至认为,那怕你强暴了她,大家也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当然,她不想讲道理的样子,温谅虽然没有见过,但绝对想象的出来——看过侏罗纪公园吗?场面应该区别不大……   温谅跟着她身后,两条漂亮的没有天理的长腿在眼前晃来晃去,淡青色的牛仔裤将臀部的浑圆包裹在里面,走动之间起伏荡漾,让人心里酥痒难耐。温谅一转头看见许瑶,连忙默念: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可欺不可欺!可转念一想,那要是老婆的老婆呢?是不是还是我的老婆?   许瑶看温谅一会皱眉一会傻笑,没好气的抬脚轻踢一下:“看什么看?”说话间眼睛飘向了宁小凝的背影,不怀好意的问:“漂亮吧?不成我离开一会?”   温谅正气凛然的说:“你这话说的太不厚道,你看那女孩,皮肤没你白,眼睛没你大,鼻子镶到墙上都能挂酱油瓶了,还这样来羞辱人家?有本事你也找一个比你漂亮的出来啊?”这是那天十佳青少年颁奖会上,初次见到宁小凝时温谅说的话,难为他还记得一字不差。   许瑶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嘴里还哎呀哎呀的叫。走在前面的宁小凝终于忍受不了这两个活宝,猛的转过身来,及肩的长发在空中荡过,显露出几分调皮。   “滚过来练球了!”   俗话说的好,小凝一发飙,盗贼有蛋刀,都是不可招惹的存在,许瑶和温谅对视一眼,老老实实的跟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淡淡销魂   两三天下来,温谅的表现让宁小凝侧目不已,无论是断球的果敢、投篮的精准还是突进的迅猛,防守的周密,都几乎一日千里,他的身子协调性很好,延展性更是宁小凝见过的人中最出色的,更别提身体素质了,宁小凝被他不小心撞了一下肩膀,都两天了还在隐隐做痛。   正训练间,篮球馆的玻璃门被推开,四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一脸横肉的家伙一边走一边骂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连体育系的训练场地都敢占!”等看清两女的长相,眼前一亮,脸上立刻挂上了自以为帅帅的笑容,“哈哈,我说呢,原来是美女大驾光临啊,这场地该让,该让。”   这家伙眼神不好,话说完才注意到旁边的温谅,大家都是打篮球出身,只看站位就明白这黑黑的小子跟两位美女关系不凡,脸色又是一变,唬着脸说:“你们哪个系的,篮球馆最近被我们体育系征用了,闲杂人等不能进来,快走!”   变脸如此之快,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在这个时代,单身美女的吸引力胜过已婚少妇。但在后世,单身和已婚的差距就不再那么的明显了,各自的受众群都十分庞大。   宁小凝和许瑶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站都没站起来,温谅苦笑一下,只能出来充当防火墙:“我们是外语系大一的新生,见门开着就进来玩会。师兄别误会,我们真不知道这是你们体育系的……”   身后两女重重的哼了一声。   横肉男见温谅服软,嘴角的不屑三千里可见,身后一个长相猥琐的家伙低声笑道:“妈逼的软蛋一个,这年头美女都瞎了眼啊。”他故意恶心温谅,装出压低嗓音的样子,声音却恰好能让温谅和两女听到。   横肉男本想挥挥手撵他们离开,听了猥琐男的话,再看到两个大美女对软蛋小子怒目而视,显然是心里不满。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原来是大一的师弟啊,我说怎么这两位美女眼生呢,感情咱们是头一回见。其实吧,这事也好说,场地这么大,多你们几个也不多,不过……”说完眼睛斜瞄着地上的两女,猥琐男又立刻接口:“要是这两位女同学能陪咱们卡拉Ok一下,那就一切好说了。”   卡拉OK刚在青州兴起,不说专业的室内场所,一到晚上,就连街头小巷都挤满了大堆的男女,拿着破话筒,跟着电视里全是泳装的MTV美眉引吭高歌,很快就和舞厅、酒吧齐名,以泡妞三大圣地并称于当世。   宁小凝猛的站了起来,立刻将短裤下光洁如玉的两条长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横肉男看傻了眼,艰难的吞了口吐沫。他们一群在学校里口花花惯了,看见美女调戏两句是本能反应,倒不是真的想怎么着。这个年代上大学的素质一般还成,但横肉男四人是体育特长考上的师院,文化课成绩直接决定了个人修养,尤其从没遇到过像宁小凝和许瑶这样的极品,脑门血液一冲,就不管不顾了,加上欺负新生脸皮嫩,说话就没有顾忌,他盯着宁小凝说:“美女,只要你肯陪咱们唱一次歌,以后保管这师院没人敢惹你。”又一指温谅,嘲笑道:“见了我们就服软,跟着他走到哪不被人欺负?”   这次连许瑶也站了起来,宁小凝充耳不闻,只是冷冷的看了温谅一眼,往前一步就要出手,她军人世家出身,还真不曾怕过什么。身后传来温谅懒洋洋的声音:“我突然觉得,你们进来后这里的空气质量变的很差!”   宁小凝知道温谅的身手,哼了一声松开拳头,悄悄的站立不动。   温谅本想将这群人忽悠走得了,在别人的地盘上安全第一,不料这夯货身为大学生,说话这样没有分寸,心下大怒,脸上却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许瑶站在一旁,挥着小手在鼻端扇了几下,皱着可爱的小鼻子说:“何止很差,简直臭不可闻!”   温谅暗赞一声,捧哏的不错,说:“师兄还是哪里来哪里去吧,这地方我们外语系征用了。”   横肉男还沉迷在刚才那一瞬的惊艳里,没反应过来,身后一直盯着两女看的另外三人忍不住指着温谅骂了起来。   “草你大爷,新来的也敢跟哥这么说话?信不信今晚叫你在宿舍光屁股练倒立?”   “涮咱们是吧?小子,今天给你开开眼,看咱们是怎么揍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说废话干什么,嘴贱抽一巴子就老实了。”   横肉男脸色铁青,体育系的人向来霸道,在师院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了。他走前几步,指着温谅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跟美女说话,你也配搭腔?”说着一手去抓温谅领口,一手握拳猛的砸向他面门。这一下迅捷凶猛,要是被打实了,不说破相,至少也得流半天鼻血。   冲动是魔鬼啊!   许瑶和宁小凝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不安。虽然温谅身手不错,可对面四人人高马大,体育系的都是打架当饭吃的人物,说不定会吃亏。宁小凝一跺脚就要冲上去帮忙,许瑶一把拉住她,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场内:“我知道他的,这时候肯定不愿意咱们上去冒险,没事的,我相信他!”   宁小凝看着许瑶眼中的坚定和信任,冰冷的心底似乎有一根弦被触动,扭头看着那个黑黑的平凡少年,轻声说:“小心!”   温谅哎呀一声,身子狼狈的向后一躲,正好避过砸来的拳头,顺势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往前一拉。横肉男只觉手臂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向前倒去,温谅不知何时屈起了膝盖,恰巧竖在他扑到的路线上。   “砰!”   膝盖与肚子相撞竟然发出了巨槌敲打闷鼓的声效,横肉男双眼圆睁,双手捂肚,张大了嘴巴,发出无声的呐喊,脸上的极端扭曲表情让人不忍目睹。但这一切,都比不过他心里的震惊和憋屈,这个开始就服软的无用男,自己连看一眼都多余的家伙竟然这么厉害?手臂上传来的力道骗不了人,竟然是那种沛然无比连挣扎一下都欠奉的力量!   温谅施施然收回膝盖,横肉男扑通一下摔到地上,他拍了拍手,对另外三个目瞪口呆的家伙笑道:“我不算什么东西,不过正好是两位美女的监护人而已……”   “呸!”   两女同时啐了他一口,一个眉开眼笑,一个冰冷依然,却都放下心来。   那个接话的猥琐男对其他两人使个眼色,三人怒喝一声,一起扑了上来,温谅拳打脚踢,干净利落的将之干翻,然后特意把猥琐男拉到宁小凝面前,笑道:“他先出言不逊,你随便报复一下出口气。”   宁小凝冷冷的说:“别脏了我的手。”   “别啊,其实这人说的有句话挺有道理。”   宁小凝默不作声,捧哏的许瑶却很知趣:“哪句话啊?”   “嘴贱,抽一巴子就老实了。”温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不丁的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   “啪!”   瞬间猥琐男的脸上浮起五道血红的指印,脸侧高高的肿起,却是不敢再反抗了。   温谅在四人屁股上挨个踢了一脚,说了声滚蛋,四人爬起来一拐一拐的向外跑去。到了门口,横肉男回头恶狠狠的说:“小子你妈逼的等着,有种别跑!”   温谅作势要追,四人哗啦一下就跑不见了。许瑶就没把这些当回事,她从小练拳,打过的架是温谅两辈子都比不了的,自顾自的捡起球玩了起来。宁小凝却突然站到温谅面前,憋的俏脸通红,才冷冰冰的说了句:“谢谢!”   她知道,温谅不是爱惹事的人,却能为了她大打出手,还顾及她的心情,特意抽了那个人耳光,这份关心,是她除了许瑶外从未有过感觉。   温谅微微一笑,平凡的少年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阳光:“不客气!”   许瑶和宁小凝坐在旁边的地上喝水,温谅一个人练习定点投篮,认真的人是最有魅力的,16岁的少年一丝不苟的做着动作,短短的黑发上不时有水珠顺着面颊流下,随着男孩的起跳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一声响。许瑶碰了碰宁小凝,轻笑道:“看什么呢宁宁,现在是不是也觉得这家伙有点不同?”   宁小凝点点头,突然说:“瑶瑶,把你们认识后发生的事再给我说说,以前没怎么听。”许瑶早就把跟温谅认识后的种种告诉过宁小凝,不过那时候的温谅完全是虚幻的存在,宁小凝也没太在意,只是抱着对许瑶负责的态度调查了一下温谅,跟着就发生了后来的试探事件。   许瑶注视着温谅的背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说:“那天我去7号院找云阿姨,正好碰到一个傻小子在大太阳底下跳来跳去……”   许瑶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梦呓,说到珠宝店歹徒事件时,眼中会有后怕,说到水库边游玩时,腮边眷染上淡淡的羞红,那一天两人从山顶放开车把迎风而下,如同两道流光铭刻在这多彩的季节里,永不磨灭。   宁小凝看着简简单单的许瑶,心里突然感觉到惆怅,转念想起顾家死皮赖脸的将顾文远塞到七班,而自家长辈似乎也乐见其成,就更觉得心烦意乱。在多数人眼里,顾文远面貌英俊,身材颀长,说话做事风度翩翩,身上很少见一般纨绔的混账作风,成绩在学校虽然不算极好,但也很说的过去,这样子的一个人,本就能得到朋友和长辈的喜爱。   温谅跟他一比,用句老话说,那简直就是渣啊!   宁小凝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顾文远私下里做的那些龌龊事,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但并不妨碍她看顾文远不顺眼。这是没有理由的,女人,哦不,小女孩其实也相信直觉,每次见到顾文远温和的笑,英俊的脸,她都抑制不住的想狠狠的啐上一口。   而温谅给她的却是另一种感觉,初次见面温谅为了拍许瑶马屁,重重的得罪了宁小凝,所以第二次在餐厅见面时,宁小凝就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教训了他一顿。等第三次见面逼迫他离开许瑶时,温谅眼中的不屑,嘴角的嘲讽,连带那番劈头盖脸的臭骂,都让宁小凝气的吐血,然而事后一想,却发现温谅的话不卑不亢,字字在理,尤其那句“我的心意虽然廉价,但一个市委书记还是不值得!”更是掷地有声,凛凛傲骨。   宁小凝忽然发现,温谅何止是有点不同?简直跟同龄人是天壤之别,他可以为了救一个小职员跟歹徒搏斗,也可以冷嘲热讽说些让人吐血的怪话;他可以将许瑶护在身下淡然面对死亡,却也会因为被误解毅然决然的掉头而去;他时而口花花嬉皮笑脸,时而坦荡荡敢作敢当,这样的一个男生,也许家世、样貌、前途根本不能跟顾文远相提并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比顾文远真实,也比顾文远有趣。   “教练同志,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啊!”   宁小凝嗯了声抬头,才发现温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面前,正弯腰打量着自己,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扑鼻而来,从这个角度看去,清澈黑亮的眼睛,挺拔笔直的鼻梁,他的眉黑黑的却不浓烈,脸侧的棱角多了分柔和,少了点冷峻,运动过的头发湿湿的,有几滴汗水几乎印在自己的鼻尖。宁小凝少有的脸上一红,身子向后仰去,堪堪避过滑落的水珠,嗔道:“靠这么近干吗?再挤我踹死你哦……”   温谅呆了一呆,这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许瑶,和许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宁小凝也察觉到自己心态的微妙变化,不知想起了什么,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认识这么久,这是温谅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轻嗔薄怒,尽是风情,巧笑倩兮,淡淡消魂。 第三十五章 狐假虎威待其时   三人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时篮球馆的大门被推开,一个人当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方才跑掉的四人组。领头的两人,一个四十多岁的样子,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学校里搞行政工作的,另一个三十出头,一身得体的西装,看上去年轻干练。横肉男指着温谅三人说:“赵院长,就是这三个外语系的人不讲道理,不仅霸着篮球馆不让我们训练,还出手打人……”   四十多岁的赵院长冷哼一声,双手负后,威严的说:“你们叫什么名字?耽误校篮球队的训练,还动人打人,已经违反了校规校纪,我会找你们系主任了解情况!”   许瑶和宁小凝站在温谅身后没有说话,不知不觉间,三人间就形成了默契,对外公关这样的琐事,自然是毫无用处的温谅来做了。   “赵院长你好,事情的经过可能跟你听到的不一样……”   不等温谅说完,赵院长粗暴的挥手打断他的话:“我不听你的解释,你们留下名字,等候院里的处分。”说着扭头看了眼横肉男脸上的伤,语气变得更加严厉:“哼,鉴于情节极度恶劣,开除都不为过!不过念你们年轻不懂事,只要现在跟这几位同学道歉,我可以酌情给你们留校查看的处分!”   看着横肉男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温谅哪里还不知道这院长是拉偏架来了,没好气的说:“赵院长,你是副院长吧,有开除学生的权力没有?”   赵院长顿时火冒三丈,这个副字是他心头永远的痛,“你叫什么名字,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告诉你,现在你可以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明天就能收到院里的通知!”   温谅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看我像智力发育不健全吗?你都这样威胁我了,还想知道我的名字?”   赵副院长气的半死,指着温谅说:“好好,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档案里总有你的照片,等着走人吧!”   不得不说,高等院校的领导还是有素质的,被气成这样说话还是没有一句脏字,比起横肉男和穆山山等,是有气度多了。   “那您就翻档案去吧,慢走不送!”   横肉男见温谅如此大胆,不仅不怒反而大喜。他编了谎话才把身为副院长的姨丈骗到这里来,本还怕温谅多嘴引起姨丈疑心,这样一来,姨丈肯定会不管不顾的把这小子开除。倒是自己可以帮两个美女求求情,那样她们还不感激的上床?别说泡上一个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就是两个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啊……   想着美事的横肉男快要流下口水了,直到猥琐男捅捅他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指着温谅骂道:“麻痹的给脸不要脸是吧?现在赶紧跪下来抽自己耳光承认错误,不然开除了等着哭吧你!”   温谅没有搭理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篮球,赵院长怒极反笑:“行,有骨气,你可千万别后悔!”   说完就要离开,突然又推门进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休闲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看上去十分的干练。“赵院长你真叫我好找,要不是小李看到你往这边来,我还真头疼。赶紧走吧,林院长和市府、市局的领导都等着呢,等会去的晚了,林院长要发火了!”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甚至带了点埋怨。   温谅眼前一亮,这不是前几天送钥匙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吗?年轻人也看到了温谅三人,急匆匆的脸上浮上一丝微笑,也不理会赵院长,走过来热情的说:“这不是温谅同学吗?今天过来练球啊,我这两天有点忙,也没顾得上过来看你们。怎么样,对这里条件还满意吗?”这态度比之对赵院长那是天壤之别。   赵院长被年轻人的话震的呆掉了,青州师院谁不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院长助理眼高过顶,背景深厚,在院里除了院长别人谁的面子也不卖。现在却对一个学生大献殷勤,这里面肯定大有问题。横肉男也吓的半死,他知道年轻人的身份,更听姨丈说过这人不好惹,不料却对自己鄙视了半天的家伙这样热情,心中生怯,悄悄的后退了几步。   赵院长不亏是社会里滚打过的精英,立刻换上笑脸说:“原来郑助理认识啊,那真是误会了。我说呢,怎么会有人这么晚了还在篮球馆呆着,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郑助你介绍来的啊!”   郑助理不接他的话茬,说:“我可没这么大面子,这是林院长亲自交待的,要我好好照看。”   林……林院长?赵院长如同被当头打了一棒,冷汗唰的流了下来,也顾不得擦了,赶紧笑道:“既然是林院长的客人,我就不打扰了。这个……同学,刚才的事是场误会,我肯定狠狠批评他们,”一转头厉声说,“王光复,还不和你的同学给人家道歉?”   横肉男原来叫王光复(王光复泪流满面,跑龙套的没有姓名权啊),被姨丈一叱吓的一哆嗦,战战兢兢的走上前鞠了一躬说:“都是我刚才冲动了,一场误会,误会!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猥琐男更是陪着笑脸,头低的快要到裤裆里去了,许瑶和宁小凝厌恶的看了几人一眼,拉着手躲到一边去了。温谅连忙虚扶几下,慌道:“不敢不敢,应该我道歉才是,刚才几位骂的其实都挺对,要不我现在跪下来抽自己耳光赔个罪?”   麻辣隔壁的!   五字真言同时在几人心中响起,赵院长心里骂完后,不得不出头圆场,毕竟在师院里,大小事务林院长一言可决,自己一个小小的副院长根本就不是个菜啊!他严肃的说:“王光复几人挑衅在前,骂人在后,打架斗殴致人……轻……伤”他看看了温谅实在找不到伤痕,只好胡诌一句,“特给予严重警告处分,以儆效尤!”   郑助理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赵院长说了这番话才笑道:“好了好了,既然是误会,大家就不要在意,这事就这样过去吧。”   温谅知道也就这样了,立时哈哈大笑,握住郑助理的手低声说:“多谢您支持!”   郑助理嘿嘿一笑,同样低声说:“左局长也在那边,小兄弟要不要一起去?”这话一说温谅知道这人绝对是林院长的心腹,都知道中间托情的人是谁。   这才说的过去,唯有知道左雨溪身份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态度。左雨溪本人不足虑,小小一个市级的教育局长还不配让青师这样的单位蓄意结交,不过加上一个副省级的老爸,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像借用篮球馆,借势压人这些小事,来再多那也不算个事啊。   温谅摇摇头指了指两女,郑助理会意的笑了笑,拉着赵院长出门而去,横肉四人组也跟着溜掉了,那个严重警告的处分有郑助理在,想必赵院长也不敢徇私。当然,大家都明白,这种东西纯粹是寡妇买黄瓜——聊胜于无,温谅不过是要恶心他们一把而已。   结束这场闹剧,两女走了过来,许瑶鼓掌笑道:“真是好一场官场现形记,前倨后恭,借力打力,狐假虎威,傻小子,你说你是哪一个啊?”   温谅呲牙咧嘴的做恐吓状:“还不是你们红颜祸水,招蜂引蝶,不然哪来这么多麻烦?”   许瑶、宁小凝同时柳眉一竖,许瑶叫道:“打他!”揉身而上,拳脚齐飞。宁小凝顿了一顿,跟着抬手在温谅肩头打了一记。   嗯,手感还不错! 第三十六章 博彩小教父的第一炮   经过了篮球馆事件,三人间的关系变的熟络起来,宁小凝不像刚认识的那时候冷冰冰的,有时还会当着温谅的面和许瑶打闹,衣香鬓影浮浮其外,玉骨冰肌淡淡其中,真可谓美人如玉,秀丽无双。这样的日子掩盖了训练的无趣和枯燥,少年间的友谊也迅速得到了升华,一对眸,一回首,总有种温馨在球场上流动。   在这个白衣飘飘的时代,十六七岁的女孩身上带着少女才有的清香,她们眼神清澈明净,腰身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间娇柔而不做作,如同诗中说的那样,像一朵水莲花,不尽凉风的娇羞;十六七岁的少年无视身上的汗水,脚下的泥浆,在运动中爽朗的笑,大声的喊,偶尔的一次停顿,不为疲惫和懊恼,只要看一眼那个女孩的侧影,听一下她风铃般悦耳的声音,立刻就生龙活虎起来。   这是最灿烂的季节,也是最忧伤的时代,无数人在心底渴望有那么一个人,穿着白衣,散着长发,在月光的朦胧中从梦幻中走来,倚在矫健如龙的白马旁边,轻轻的吹响一支竖笛,湖中的水,飞掠的雁,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萤火虫都在为这笛声陶醉,身后的浅草在马蹄间随风摇摆,头顶的明月将伊人的倒影映射在天幕之下,这是属于青春独有的浪漫,也是属于青春独有的忧伤。   曾经年轻过的男女不知珍惜,却不知长大后会多么的留恋这份曾经的过往。这是90年代才有的青春往事,它不曾有过去,也不曾有未来,只在那个年代生长,也在那个年代消失。   重来一次,这份留恋高于利禄权名之上,高于酒色财气之上,看着身边活色生香的两个女孩,温谅明白,这一世,不仅填补了青春的空白,也让它变得更加七彩斑斓。   一起奋战的日子总是流逝的飞快,这一日训练过后,温谅擦了把汗,问道:“教练,你看咱们的胜算有多大?”昨天宁小凝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然探知到了穆山山那边的出场阵容,这样一来等于说敌暗我明,胜算猛涨了几成。   宁小凝扳起手指算了起来,样子十分可爱:“穆山山人高马大,肯定在内线,负责篮下、篮板和主攻,石成才身材瘦小但灵活敏捷,速度很快,突破、冲刺、强攻以他为主,但我们要重点注意的是关游,这个人进过省青少队,上青一中也是篮球特长招进来的,我打听一下,此人尤其擅长组织规划,防守更是滴水不漏,外号叫‘铁壁’!”   温谅眉头微皱:“教练同志,战事临近,你这样打击士气不好吧?真不行就投降,反正我脸皮够厚……”   “呸!”许瑶吐他一下,眼睛瞪的圆圆,“外号起的好有什么用,朕现在赐你外号‘金刚钻’,专钻铁壁!”   温谅猥琐道:“傻样,真有金刚钻也不去钻墙啊,钻别的其实更好……”   两女一脸茫然,温谅汗颜不已,偷偷的在心里鄙视下自己,面对这个年代如此纯真的女孩子,他活了两辈子的老脸也有点火辣辣。   “没关系,我们也是有优势的,”宁小凝双手一拍,“首先我们三个女孩子,对方肯定会轻视……”   “喂喂喂,什么叫三个女孩子?”   大叔被无视,宁小凝继续说:“其次,我可以对上关游,可能突破不了但至少可以牵制。瑶瑶身手利落,体质也好,身高也有优势,肯定可以看死石成才;最后就是穆山山,他虽然技术粗糙些,可胜在个子高身体壮,我跟瑶瑶毕竟是女孩子,正面跟他对抗一定不行。所以胜负的关键就是……”   两女一起看向温谅,被称为女孩子的大叔气鼓鼓的45度仰天凝望:“小山山交给我了,一切OK!”   1995年3月25日国务院下发“国务院关于修改《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的决定后,自五一开始全国正式实行双休日制度。而开学的第一周还是青一中第一次过两天假期,所以周五下午成了全校学生的狂欢节。好不容易熬完两节课,上完最后一节自修就可以大撤退,刚看完金庸新著的《九阴九阳》,任毅碰了碰温谅,一脸猥琐的拱拱手:“二郎兄请了。”   温谅也拱拱手,说:“剑平兄请了。”   其时电视剧《甘十九妹》正热播,任毅疯狂的迷恋上杨露饰演的十九妹,用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强逼温谅称呼他为尹剑平(不知张子建会不会泪流满面),然后还以一人玩角色扮演不给力的无耻理由,分给了温谅一个花二郎的龙套山贼角色,并且在没有通知演员的情况下,让纪苏扮演起了甘十九妹。   《甘十九妹》算是那个年代最美好的记忆之一,情节画面现在看来虽然不值一提,可在那个时候却打动了无数少男少女,关于侠客、关于爱情、关于生死、关于是非,面对亲人与爱人,你怎么抉择,面对大义与私欲,你怎么取舍?简简单单的剧集,却感动了许多人。   “有个情报分享一下,听说穆山山去刘致和那下了大注,老刘当时脸都青了……”   “多少?”温谅来了点兴趣,“一百还是二百?”   “二百?”任毅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放飞你的想象力吧花二郎同志,整整五千块!”   温谅真真正正的被吓到了,这可是95年啊,伸出右手正反比了两次:“五千人民币?”   不管温谅如何惊讶,事实总是让人泪流满面,等他确信这事不是尹剑平兄看盗版书看出病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抓了抓裤子。   他蛋疼!   这得要何等蛋疼的一群人,何等蛋疼的龌龊事,才能出现这样蛋疼的局面啊!感慨一番后,温谅问道:“现在赔率怎么算的?”   “由于大家对你们双方实力有共同的认知,所以投注不太积极。前几天刘致和提高了穆山山的赔率,从1点1升到了1点5,这穆山山要是赢了,他就得出两千五的血啊!”   温谅明白,这是大家都认为穆山山赢定了,按照五块十块的赌金,1点1的赔率跟没赚一样,虽然想爆温谅这个冷门的人也不少,但整体上投注量不算可观。刘致和坐庄一抽上家水,二收下家钱,规模小了只能赚声吆喝了,这才提高了赔率。温谅无语的是,要是穆山山真的赢了,他赚的那点钱够赔不?   尹剑平和花二郎两位三流演员在一起唏嘘良久,为刘致和在青一中的第一炮报以强烈的同情,这个主持明华初中博彩业三年之久的教父级人物,很可能就在这一场五千块的世纪豪赌中彻底破产啊……   温谅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说:“都忘了问你,压了五十块买的谁赢啊?”   以任毅脸皮之厚竟然也面带尴尬,扭捏道:“个人隐私还是不要说了……”   “OKOK,我知道答案了。我说剑平兄,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现实啊……”   做人太现实的任毅下学后被温谅逼着引见了博彩教父刘致和,刘致和个子不高,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他那身颤悠悠的肥肉,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蚊子的小JJ——真小啊!   纵然温谅知道偶像与呕吐只一个转身的距离,可依然听到了梦想破灭的啪啪声,任毅一指温谅正要介绍,刘致和笑眯眯的说:“认识的,认识的,温谅同学,幸会幸会。”   从一个人说话可以看出许多东西,首先刘致和说话市井味很浓,就差在左脸刻地痞,右脸刻流氓了;其次,这家伙看上去很和善,但他笑的时候,身上的肥肉一动不动,很显然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假笑声;最后,他还是个小屁孩。   也许因为老爸是公安局的,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骨子里便想模仿成年人的世故,但这种世故出现在一个高中生身上,落在温谅的眼中,就十分可笑。温谅不想跟他多打交道,立刻表明了来意:“听说盘口里压我的很少啊,这传出去不是太丢面吗?我今个就自己压自己,每个人顶天一千是吧,我压一千块,输死那群王八蛋。”   刘致和眼睛一眯,上下打量起来。温谅知道自己的家世瞒不过刘致和,他肯定是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么多钱,大手一挥故作豪气的说:“钱不是问题,你放心吧。”刘致和眯眼想了一会,随手从课桌里摸出一个本子扔了过来,这是好事啊,无论谁输谁赢,有了这一千块打底,他的账务压力就不那么大了。温谅打开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写满了两页纸,总共六七十人不止,压穆山山赢的是温谅三倍以上。更牛逼的是,全部人没有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从1开始排到了67位,温谅领到了一片从数学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小纸片,上面歪歪斜斜写着68。   靠啊,本以为不过是过家家的小闹剧,要不是听说穆山山这么强势,拿五千块来砸自己输,温谅真是都懒的打听这回事。不想过来后还真开眼了,不愧是在初中就开盘的前辈啊,有反侦查经验,妈逼的都知道用密账了。   温谅大致估摸了一下,抛开他和穆山山的赌注,其他的加在一起不超过500块。嗯,这才合理,毕竟一群孩子私下里玩玩,数额太大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今被穆山山这样一整,这额度够的上聚众赌博了吧?   “哈哈,”温谅笑着竖起了大拇指,赞道:“钱明天带过来给你,这么大的盘子都捂得住,你老哥厉害,真厉害!”   刘致和也不怕温谅赖账,收起本子笑道:“其他都是小钱,就算被学校知道也没什么,至于穆山山和你老兄的,你们会出去说吗?”   “我倒是不会,不过穆山山可是放出话来,说他们压了五千块……”   “他放些话出去装威风是肯定的,不过真要被人问起来,却是绝不会承认的。这其中的道理,温同学就不用我教了吧?”   温谅哈哈大笑:“自然,那是自然。”   跟刘致和的接触纯粹是场意外,要不是任毅提供了情报,温谅甚至都忘记了开盘这件事。五千块对穆山山等人不算什么,可既然闹的连任毅都知道了,那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造势。穆山山唯恐羞辱温谅不够到位,连这样的机会也要利用,要是温谅听说对方下了重注自己却没有反应,无形中已经承认技不如人,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温谅两世为人,本不该争这些意气,但既然跟穆山山斗了起来,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怕斗气,也要争上一争,绝不示弱。只有赛前将气势造足造尽,赢的那一刻才更加的舒爽和痛快! 第三十七章 曾经柔弱却已坚强   一周就在双方的准备中飞快过去,温谅上课猫在后排,下学跟两位美女去练球,日子过多倒也平静。到了跟穆山山约好的这一天,下午刚放学,温谅就看到穆山山带着白桓、蒙皓、红猴、侯强等一群人呆在教学楼前的花坛边,一个个双手抱怀,趾高气扬的样子恐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坏人似的。看见温谅出来,同时发出阵阵冷笑,似乎片刻后就能将温谅狠狠的踩在脚下——虽说上次他们没有吃什么亏,但脸面是丢的干干净净,所有人都打定注意,今天,一定要把丢掉的脸再挣回来。   三班的同学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笼罩的诡异气氛,站的远远的指指点点,却没人敢站到温谅旁边,任毅虽然满脸的担心,但同样不敢过来。   开学不过十天,这帮人已经恶名远扬,昨天好像还把建委一个副主任的儿子打了,最后也不了了之。青一中官宦子弟不少,建委副主任虽然排不上号,但好歹也是实权部门,竟然不能帮儿子出气,懂点事的立刻明白,青一中是来刺头了,穆山山这帮人实在不好惹。   穆山山抬起手,对着温谅的鼻子虚空遥点两下,然后左右摆了摆,掉头向小操场走去。他没说一句话,可表情动作无不显示出极度的蔑视和侮辱。   孟珂和纪苏苏站在人群后,自然看到了穆山山的挑衅,孟珂低声说:“穆山山好过分,不就温谅说句玩笑话嘛,干吗不依不饶的?”她还以为穆山山找温谅麻烦,真的是因为调座位时说的那句“对我的名声不太好啊”。   纪苏摇摇头,美眸中露出思索的神色,“穆山山看起来鲁莽,却不是这样无聊的人,说不定他们以前有什么过节!”   孟珂突然顽皮一笑,爬倒纪苏耳边嬉戏道:“顾文远跟穆山山交情好,说不定是某人冲冠一怒哦……”这话就接近事实的真相了。   纪苏羞恼不过,耳根都有些泛红,伸手去掐孟珂腰间的嫩肉,孟珂边躲闪边还击,一时间春光明媚,趣意盎然。   温谅扭回头,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这一幕,自己处在这样的境地,就连班里初认识的人都脸带忧色,唯有这个纪苏依然兴高采烈,虽然知道不能要求别人怎么样,可心中仍是忽地一冷。脸上却挂着笑容,抱拳对四周作了个揖:“各位看戏要趁早啊,去晚了没好位置,可别怪兄弟不讲义气……”   三班的同学轰然大笑,孟珂也笑了起来,温谅给人的感觉似乎是要去吃饭喝茶一般随意,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一中正冉冉升起的霸王新星啊。   “我看温谅没你说的那么龌龊啊,是不是你们有什么误会?”孟珂对温谅的印象一直不错。   纪苏没有回话,眼睛看着温谅的背影,心想这个男生真的有些不同呢。   到了操场,穆山山等人早在篮球场等着,他指着身边的三个人说:“这是我的队员石成才,关游,这是高二的师兄吕青华,是这场的裁判。别说我欺负你,石成才和关游都是一中高一的同学,爷爷不找外援,照样虐死你。”   要不是有宁小凝这个情报贩子,温谅还真要被穆山山这番似是而非的话骗了,回头说不定还觉的穆山山算得上光明磊落,现在自然知道他这话有多假——高一的是不错,可妈逼的找了个半职业的队员,还有脸说话?   温谅双手垂在身侧,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笑道:“说脏话除了让你自己变得更SB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穆山山被气的半死,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温谅一句话就能把他整的喘不过气来。穆山山只觉一股闷气憋在胸口,如果今天不能发泄出来,说不定真的会吐血。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就把建委主任的儿子暴揍一顿,也可以指着一中打架最狠的冯建军鼻子一顿臭骂,可面对现在的温谅,却如同处男嫖妓——无处下手啊。   “小子,希望你打球跟嘴皮子一样利索,不然,哼哼,今天一过,见了我们就得喊爷爷了!”   红猴黑猴两只猴子自不必说,在旁边冷嘲热讽,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气的温谅乱了分寸发挥失常,虽然他们不认为温谅有什么可供发挥的水平,但不妨碍他们嘴上发飙,过过干瘾。   温谅没有搭理他们,对这种人,无视就是最好的蔑视,倒是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桓突然说:“温谅,你想挑战我们这个圈子吗?我怕你会粉身碎骨!”   这话说的极度好笑,温谅终于没忍住讽刺道:“不过一群二世祖,装的比牛还像牛,佩服佩服!”   白桓脸色不变,唇边挂上一丝冷笑。   说话间四周已经围过来不少人,虽然穆山山凶名刚显,但国人的爱好就是热闹第一,围观者众,有好戏不看王八蛋。就这一会功夫,篮球场周边已经没有好的观战位置,迟来的只能站到旁边的台阶上,也就是所谓的观众席。远处还有闻讯赶来的,打听出什么事的,络绎不绝。   穆山山他们已经换好了衣服,不出温谅所料是公牛队的队服,这正是乔丹一枝独秀的黄金时代,可让温谅大跌眼镜的是,穆山山好死不死竟然跟乔丹穿的一样是45号。   温谅慢腾腾的解开上衣,露出里面的球服,冷笑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45号乔丹比不上23号乔丹,就这身行头,你就等着叫爷爷吧。”   温谅竟然穿的也是公牛的队服,不过不同的是,他比穆山山更不要脸,穿的是23号。   穆山山是粗犷型的,过于细腻的东西不懂,疑惑的看看身边的关游。关游半职业出身,穆山山穿45号就是他的建议。本来想不要太招摇,毕竟以穆山山的水平穿23号太过侮辱祖师爷,但在穆山山的强烈要求下,于是折中选择了今年乔丹复出后的新号45,却不料一山更比一山高,还真有这么不要脸穿23号的。关游无奈下,低声对他解释了一番。穆山山再次气的吐血,忍不住一拳砸在篮球架上,指着温谅恶狠狠的说:“你等着,你等着……”   眉角长着一颗黑痣的高二裁判吕青华说话了:“温谅同学,你的队友呢?再有三分钟不到的话,这场比赛你就要输掉了。”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石成才冷哼一声:“别是混的太惨,连一个队友也找不来吧?”   斗牛的规则温谅不太了解,反正这种比赛谁那么讲究?宁小凝说了,管他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只要一些基本地方不犯规,其他的随意。何况温谅对这个穆山山找来的裁判没什么信心,正打算讽刺他几句,突然周围的人群里响起一阵惊呼,似乎有几万通巨鼓被同时捶响,掀起如海如潮的巨浪铺面而来。   温谅一回头,就看到了动人心弦的一幕。许多年后,记起这一刻,留在心底深处的,永远是那两道青春靓丽的身影和脸上的盈盈浅笑。   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许瑶和宁小凝并肩走来,长发绑在脑后,随着走动的节奏一下下的甩着节拍,一身修裁适度的淡粉色特制篮球服将少女的美妙身材衬托的玲玲剔透,短短的球裤在膝盖上两公分处,露出浑圆笔直的修长玉腿,白嫩的肌肤在夕阳的照射下,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红雾,走动间雾霭蒙蒙,若隐若现,如同神仙中人。   密匝匝的人群自动散出一条通道,两女在无数或急喘或屏息的人海中缓缓走过,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来到温谅旁边,左右站立,两张如诗俏脸同时对温谅展颜一笑。   浮生长恨欢愉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温谅看着目瞪口呆的穆山山等人,脸上还是挂着让穆山山吐血的淡淡表情,说:“我的队友来了!”   无数还抱着幻想的同学眼前一黑,嫉妒、羡慕、鄙视、好奇,各种目光纷至沓来,将温谅三人牢牢的锁定在舆论中心。   “不会吧?许瑶哎,许瑶啊!”   “宁小凝也能拉的来,不服不行!”   “太厉害了,偶像偶像,我觉得温谅要赢了。”   “呸,有点立场好吧?”   先是几个人悄悄议论,然后声音逐渐加大,慢慢的整个小操场沸腾起来,连温谅自己也没有想到,许瑶和宁小凝会引起这么大的骚乱,不过看到对面穆山山的脸色,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纪苏还是经不住孟珂的软磨硬泡,被她强拉着来到小操场,篮球场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两人就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瞰下面的人群。突然顾文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挤到纪苏身边笑道:“我刚去三班找你没找到,想不到你也过来了。怎么,是不是下了赌注,心里有些紧张啊?”   不得不说,顾文远卖相既好,优越的家世培养出的气质也远远高于现在的同龄人,说起话来不急不躁,幽默风趣,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知迷倒了多少青春少女。但他对别人不假辞色,对纪苏有意却绝不勉强,一直彬彬有礼,无论纠缠还是接触都在一个可容忍的范围内,面对这样的人,任谁也不能轻易无视。   更何况,顾文远虽然为人虚伪,对得罪他的人言语刻薄、睚眦必报,但从没人敢传到纪苏耳中,孟珂倒是隐约听说过一些,也告诉过纪苏,可这样道听途说的东西,怎么能击倒他一直以来留给纪苏的印象?   所以,虽然纪苏对他并无男女间的感觉,但觉得做一个朋友也不错,并没有刻意的远离或者亲近,一切都顺其自然,保持着比普通同学略微亲密的关系。听他打趣,不由笑道:“好啊,原来你下了赌注是不是?顾同学,我终于发现你一个瑕疵哦。”   顾文远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听到下面的人群中发出巨大的声浪,转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的铁青!   人海如潮,可他一眼就看到身材高挑修长的宁小凝正站在温谅旁边,精致的脸蛋上满是盈盈浅笑!   这种笑容,他从不曾见过,也从不曾想过会有一天,冷冷的宁小凝会有这样的笑容!   “看呢看呢,一班的许瑶,七班的宁小凝哎。”孟珂拉着纪苏,蹦蹦跳跳的看向那两个宛若精灵的女孩,脸上满是惊叹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孟珂的可爱,就在于她没有一般女孩的小心思,喜欢应该喜欢的,赞美应该赞美的,不会因为对方比自己漂亮就嫉妒,也不会因为对方漂亮而看轻自己,她知道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不得意洋洋,也不妄自菲薄。能跟纪苏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成为毫无芥蒂的朋友,孟珂的性格是很重要的原因。   纪苏先是注意到顾文远脸上的表情,然后才看到许瑶和宁小凝站到温谅的身边。她自然知道年级里无聊的人拿自己和这两个女孩比较着,她们虽然是不同的性格和气质,但在小小的青一中里,无疑是众人最瞩目的三个人。   而现在,有两个站在毫不起眼的平凡男孩温谅旁边,一左一右,本应该很突兀的组合,在此刻,在此间,蓝天白云的遮幕之下,蝉鸣鸟噪的林影其中,竟然给人一种很和谐的画面感。   纪苏笑了笑,这一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轻声说:“顾同学,也许你应该去那里!”   顾文远知道纪苏灵秀之极,肯定从自己的神态中看出了什么,但现在他也顾不得许多,无论如何,宁小凝出现在这里,都是在他脸上狠狠的踩了一脚。不,这不是打脸,这是将他剥的精光扔到一群男同中间,翘起屁股被轮菊花一样的羞辱啊。他能想象,穆山山,包括其他知情人,此刻脸上的表情肯定精彩极了,也许都在嘲笑自己头上的绿帽子也说不定!   “苏苏,我去去就来,没事的,你别多心。”说完在孟珂诧异的目光中,不顾而去!   “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孟珂不满的嘟囔一声,虽然她不喜欢顾文远缠在纪苏身边,但看见别的美女就甩甩手跑了,泥人也要气的湿透。   纪苏失笑道:“人家几个的恩怨情仇,你操的哪门子心?孟儿,我只当顾文远是同学,再没有其他的,你放心吧。”   孟珂一把抱住纪苏的纤腰,叫道:“好苏苏,亲一下。”   纪苏娇笑着躲闪,眼光悄悄飘向了远处,那里有个男生,曾经柔弱,却已坚强! 第三十八章 美女队   “小凝,你来干什么?”穆山山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他宁可相信耶稣是扫地的阿姨,上帝是看门的大叔,也不愿相信宁小凝竟然站到了温谅一边——他们不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吗?其他一众狐朋狗友手足无措的四下张望,似乎想看顾文远在不在。他们不敢想象,如果顾文远看到这一幕,会不会直接被爆发的怒火烧的挂掉!   宁小凝冷冷的说:“来打球,不敢打就认输!”   穆山山憋的脸红脖子粗,低着脑袋哀求道:“小凝,你走吧,我保证不跟文远说。”这话就很脑残了,现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人,顾文远就算是聋子,也会听到流言。   宁小凝脸色更冷,猛的上前一步,说:“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穆山山虽然不至于吓的退后一步,却也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正没主意时,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说:“他说让你现在就走,听清楚没?”   顾文远走了进来,周围吵杂的人声出现一个短暂的停顿,然后猛然高昂,众人火火燃烧的八卦之心再也压抑不住,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场面蔚为壮观。   场中的人充耳不闻,宁小凝极度轻蔑的瞄了一眼顾文远,淡然说:“你也配跟我这么说话?”她才跟温谅认识没几天,可说话已有了猥琐大叔的七成功力,一句话就让人欲仙欲死。   顾文远只觉一股热血直愣愣的冲上脑海,然后哄的一声将理智炸的支离破碎,耳边似乎传来穆山山等人的嘲笑声,一顶硕大的绿帽子将自己死死的压在地上不能翻身。他喜不喜欢宁小凝是一回事,可宁小凝竟然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别的男人旁边就是另一回事。他猛的冲到宁小凝面前,唰的挥起了右手。   温谅一直盯着他,这时向前一错,一手将宁小凝护在身后,一手扣住了他右手脉门,说:“顾公子,这就要撕破脸耍横了吗?您可得注意形象,多少粉丝看着呢。”   虽然顾文远不知道粉丝的意思,但被温谅凌厉的眼神一激,立刻惊醒过来,宁小凝可打不得!   心里更是后悔的要死,纵然他老爸是青州首富,可宁家也是得罪不起,今天要真的打了她,怕是自己要被老爸打断了腿!   一念之此,顾文远何等样人,虚伪神功登峰造极,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宁宁,你别听他胡说,我只是想拉你出去,不是要动手的——我哪有这个胆子?”   从长辈想撮合两人起,宁小凝就看顾文远不顺眼,这一下见他睁眼说瞎话,变脸有如吃饭,更是觉得恶心,身子往温谅边挪了挪,躲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显然是无视了顾大美男。   饶是顾文远脸皮够厚,也被呛得尴尬不已,穆山山及时上前解围:“好了好了,时间到了,一切球场上分胜负吧,说这么多没用!”这就是暗示老大你先退吧,耍嘴皮子咱们不行,等下球场上虐死那丫的。   顾文远被宁小凝搞的心头火起,盯着温谅说:“你好,你很好!”然后对穆山山使下眼色:往死里整,不用给我面子,一定要叫温谅好看!   穆山山心里腻歪的要死,这场球赢了人家说是应该,输了就别想再抬头做人了,老爷们在篮球上连娘们都打不过,放哪里也说不过去。所以穆山山更加记恨温谅,小样,法子挺毒啊,合着老子怎么整都是错的?红猴黑猴见老大的老大受辱,立刻挺身而出,红猴指着温谅叫道:“你也就这点出息,拉两位女同学过来算什么本事?等下要虐不死你,老子跟你姓!”   侯强聪明多了,知道唱白脸,拉住蹦跳的红猴说:“注意礼貌,虽然咱们这边水平太高,也不能太无视人家了。对这种一看就是胡乱凑出来的队伍,不剃他们个秃头不算咱们本事。”   鉴于宁小凝在场,顾文远和穆山山都不方便说狠话,正好两只猴子一来跟宁小凝不熟,二来他们老爸是政府的人,跟军队关系不大,犯不着怕她。刚才被温谅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的白桓也跟着加了一句:“废物就是废物,拉了别人撑腰也没用!”   宁小凝眼睛一瞪要发飙,温谅拉住她,脸上依然笑容不减,眼中却逐渐变得冰冷!   前戏终于在狗血的恩怨情仇中结束,温谅和穆山山猜过硬币,随着裁判吕青华的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穆山山、石成才、关游VS温谅、许瑶、宁小凝斗牛的规则很简单,双方各上场三个队员,换人次数不限,当然温谅队伍只三个人,换人就不提了。一场比赛20分钟,进攻采取30秒制,三分线内投进算一分,三分线外算两分,每次换球权或进攻失利控球方都需要退到三分线外。温谅跟穆山山这场比赛主要是斗气用,主要基本规则不违反,其他的小动作就看各人的本事了,反正大家脸皮都厚,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周边的人群中有很多篮球爱好者,一个高大威猛的同学指着场中的配置说:“美女队输定了!你们看,石成才诡谲多变,关游沉稳老练,穆山山能抗能冲,这样的猛男组合不说在青一中无敌,至少在业余队里算是一流的了。反过来看美女队,两个美女就不用说了,那个男的身材虽然不错,但强壮程度跟穆山山差距太大,篮板和对抗肯定不行,这样突突不进,防防不住,不输没天理啊。”   有买穆山山赢的矮个子同学立刻大喜:“哥们你真是慧眼如炬,也买猛男队了吧?买多少?”   高大男浮上莫名的忧伤:“我本想走个冷门,买的是美女队赢……”   “啊?节哀节哀!”   一旁的白桓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他们本来就对三人的实力充满信心,尤其温谅组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队伍,除了恶心一下顾文远外,对战局毫无帮助。再听了高大男的话,侯强拍了拍他说:“有见地,哥们说的不错!”   说话间比赛已经开始,温谅控球,穆山山主防,石成才和关游协防两女,在二分线内成扇形铺开。温谅猛的加速向穆山山左侧冲去,穆山山脚步横移,双手微张死死卡住位置,温谅侧身运球,左肩顶在穆山山胸前,一下不动,再撞,还是不动。   “下盘蛮稳嘛。”温谅赞了一句,屁股一撅将他顶开寸许,身子错步旋转,带球突破过去。穆山山大骂一声,石长才一看中间空档大露,撇下许瑶就来补位。许瑶站在禁区篮下,位置大好,温谅立刻出手将球传了过去,只要许瑶接球原地一送,以最近的练习成果来看,此球必进。   穆山山急的大吼:“回防!”身体同时向篮下跑去。   石成才阴冷的一笑,刚才那个动作看似失误,其实是他有意为之,目的正是要温谅传球给许瑶。而他速度奇快,在许瑶出手前就能回防到位,而在这个位置,只要许瑶出手,他就能一下将球盖下来。   不料刚回身卡住位,许瑶竟然没有投篮,将球远远的回传给了温谅,而温谅正站在三分线上,关游在右线盯着宁小凝,穆山山也回到了罚球线内,温谅身前空无一人。   接球,出手。   篮球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稳稳的落进框内。   两分!   石成才张大了嘴,吐口吐沫骂道:“邪门!” 第三十九章 一击   随着石成才的一声“邪门”,场外的二世祖们都觉得眼角一跳,脸上得意的笑还没消退,就变得铁青了几分,尤其那个高大男在目瞪口呆之后,竟然嗷嗷的叫了几声,大喊“好球!”,侯强一手搭住他肩膀,盯着他的侧脸不说话,高大男干笑几声,颤兢兢的加了两个字“个屁”。   好球个屁!   关游开始控球组织进攻,这是他的强项,虽然3V3讲究个人能力和强击突破,但以他在青少队混过的水准,打这些业余之极的对手还是轻而易举。   开局不利,没有影响他的信心!   防守关游的还是宁小凝,穿着篮球服的小美女看上去更多了几分靓丽,关游虽然好色,但众目睽睽下也不好公然跟宁小凝有肢体接触,这也是温谅队伍的有利条件之一。连续几下胯下运球加带假动作都没有骗过宁小凝,只好将球传给左线的石成才,同时向禁区内跑去。宁小凝死死跟着,关游将她卡在身后,抬手要球,石成才将球从许瑶张开的双臂下传出,击地弹起。关游右手接球,左手拦住宁小凝,转身跳起,身子后仰拉伸,就要勾手投篮。   这个动作,场中除了关游,再没有第二人能做的出来。   宁小凝篮球却也打的极好,她是跟军队那些人打球出身,球风野蛮霸道,早就洞悉了关游的意图,在他转身起跳的同时已经长身而起,修长的双腿加上惊人的弹跳力,看上去竟然想封死球路。   关游暗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我后仰拉杆,将空间延伸的如此之大,你要再盖的住,真以为自己是乔丹啊?   球还没出手,突然肚子猛的一痛,宁小凝洁白无瑕的右腿膝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微微曲了起来,正好顶在关游肚子上。两人都在空中,这一下虽然轻微,却也让关游吃力不住向后摔去。   好一个关游,侧身间发现穆山山已经甩开温谅突了过来,倒地前手轻轻一送,篮球滑过直线落入急冲过来的穆山山手中。   穆山山跳起投篮,篮球重重的砸在篮筐上,然后高高弹起,落下,球不进。   温谅位置刚刚好,一跃而起抄起篮球,随手扔给退出三分线外的许瑶手中,身子往左侧移开两步,跟篮筐成30度角,许瑶同时将球回传。   温谅接球,投篮。   1分!   关游从地上爬起,冲吕青华喊道:“她阻挡犯规,干吗不吹?”   吕青华刚才位置不好,没看见两人间的小动作,心里也有些不满:虽然事前说好要吹偏哨,可那也得确实有动作好不?你丫的倒地时不说,等穆山山投篮不进才喊,理你是傻逼。   宁小凝将小动作隐蔽的极好,吕青华也不相信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会先野蛮,不理关游,过球后将球递给温谅。   关游气的吐血,却无可奈何,事关宁小凝,穆山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法深究,说到底还是怪自己,这样的球都不进,妈的!   温谅看了一下依然冰冷的宁小凝,刚才他紧跟在穆山山身后,将一切看的清楚,心里也是凉飕飕的,球品看人品,这小姑娘人品大大的成问题啊!   想起昨天最后一场集训时,宁小凝说:“关游擅长组织,可斗牛个人实力最重要,他身子骨不成;石成才实力是有,可打球太独,爱耍小聪明,关游不一定调动的起;穆山山倒是会严格执行关游的战术要求,身强力壮撑的起门面,可唯一的问题是技术粗糙。我们的对策就是,身体上打击关游,对石成才将计就计,技术上鄙视穆山山,总结成一句话:将关游和石成才的进攻堵死,哪怕三人防守他俩也在所不惜。留出空档给穆山山,就让他投,从概率学上讲,我们胜算很大!”   今日一看,宁小凝很有几分小狐狸的潜质,眼随心动,温谅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宁小凝的身后,嗯,尾巴呢?   紧绷的短裤将女孩的臀部曲线勾勒的几尽完美,似乎有迷人的风景在那两片翘起的山丘之间,让人流连忘返。宁小凝的身材是温谅见过的女孩中最好的,比之纪苏的柔软适中,许瑶的修短合度,宁小凝长长的双腿,高挑的身姿,黄金分割的完美比例,更能吸引温大叔的目光,唯一的缺点是,这个性格嘛……   宁小凝正想着这一球如何操作,忽然觉得身后怪怪的,一看温谅正斜眼瞄着自己那里,脸色一冷,狠狠的瞪了回去。温谅讪讪一笑,赶紧运球前移。   这一幕看在穆山山眼里,心里对顾文远升起了一丝同情:文远,你头上的帽子,只怕真的有点绿油油了……   接下来两球,温谅队接连失利,石成才实力惊人,只一个人的突破跑位就将防线冲的支离破碎,关游居中策应下,穆山山和石成才交替进球。双方比分交错上升,两队的冲突也更加激烈,他们没办法对女孩子下重手,便把所有的小动作都用到温谅身上,石成才肘击,穆山山带球撞,关游拉抱,裁判已经形同虚设,只要不是脚踹小JJ,胸袭大MM之类的,吕青华也就听之任之。很快十几分钟过去了,比分戏剧性的定格在10比10,好吧,生活中总是不乏惊喜。这还是温谅队在开场打对方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取得的好成绩,不然就两队的真实实力来说,这个比分应该被扩大。   最后一分钟。   穆山山控球,即将到手的胜利让他有些得意忘形,温谅站在他面前不屑道:“有本事这个球咱们单挑!”   穆山山哈哈大笑:“你怕了!虽然知道是激将,不过老子满足你。”说完带球起步,没有任何技术动作,用左肩猛的撞开温谅,直奔篮下去了。   许瑶和宁小凝见穆山山这种打法,也不敢在前面阻挡,加上有关石二人的防守,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温谅身上,四只大眼睛眼巴巴的望了过来,到了这一刻,没有人想输!   穆山山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他甚至都想好了温谅叫爷爷时要用什么声调来答应,快到篮下时,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刻不扣次篮,简直对不起心中的那股畅快。他身高1米78,以前也练过扣篮,成功几率并不大,一不小心还很容易弄伤自己。但此时此刻,不知哪来的强大自信充斥心胸,加速,垫步,起跳,双手抱球。   扣!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篮筐前,轻轻一挥,却带着风声重重的击打在球皮上,穆山山只觉耳中响起一阵轰鸣,然后篮球在眼前迅速变大,鼻梁猛的一痛,身子便向后倒去。   场中其他四人看到的自然不同,温谅在穆山山身后突然加速,身子鬼魅般侧移到前面,穆山山在篮下垫步起跳的刹那,温谅已经纵身而起,狠狠一掌连球带人一起打了回来。   众人有些发蒙,这是NBA吗?虽然穆山山的扣篮成功率不咋滴,动作优美度不咋滴,身高其实也不咋滴,可在高中时代能有一个会扣篮、敢扣篮的人,已经是大婶一样的存在了。可如今有个竟然把他的帽给盖了,尤其是这个人的身高还不如穆山山。   温谅落地,毫不迟疑的追上了落地的球,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带球带三分线外,然后又一本正经的带回来,站到还躺在地上晕眩的穆山山旁边,屈膝,提臀,后仰,抬手,投球。   一应动作,如同教科书般规范,球滑过弧线落入网中,一丝不挂,空心!   这一球不知能不能媲美98年乔丹那震撼一击,但这一球所代表的轻蔑和侮辱在之后很长时间内都无出其右。   画面是这样定格在了一中的记忆中,人高马大的新生代小霸王、事件的主要挑起者穆山山血流满面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队员呆呆的站在两边,两位青春靓丽的少女无疑是画中最美的那一笔,四周围着静悄悄的人群,一个黑黑的男孩将球随意的投进了篮框中,从网中落下后垂直的砸在了地上,也狠狠的砸在了所有自以为强势的人脸上。   穆山山晃悠悠坐了起来,擦去鼻血,本就狂野的脸变得有点狰狞,温谅蹲下身,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不出一点的波动,他脸上挂着笑,嘴里的话却无比刻薄:“孙子,我赢了,叫爷爷吧!” 第四十章 拳风脚影颠且狂   站在人群中的顾文远重重的哼了一声,现在的他满脑子后悔,既然在纪苏旁边就不应该下来,下来后更不能怒火攻心得罪了宁小凝,本来还指望穆山山在球场上羞辱温谅挣回点面子,谁料到面子没挣回来,连屁股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一群废物!”   侯强、红猴等人面面相觑,却都无话可说,一群大男人,连这样的队伍都赢不了,不是废物是什么?顾文远看也不看坐在地上的穆山山一眼,也不给温谅过来羞辱的机会,掉头离去,来到刚才纪苏站立的位置,看台上空荡荡的,伊人人影飘渺。顾文远默立良久,想起纪苏很可能对自己有了看法,这两年的苦心追求付之东流,对温谅的记恨更甚。他从心底是喜爱纪苏的,所以用尽了一切心力去接近她,不愿留下一点恶劣的印象,可今天这般一闹,纵然他想解释,可以纪苏的聪明,根本不会相信自己跟宁小凝的关系。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意?顾文远俊美的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先君子后小人,本想让你乖乖的爱上我,既然此路不通,那就不要怪我了。   顾文远冷冷一笑,脚尖在地上死死的踩了几圈,从来都是他矗立在任何场合的最高处,被同学赞美和崇拜,可如今却是篮球场内那个可恶的家伙在接受围观众人的惊呼和赞叹,而他却只能灰溜溜的独自离开。   有时候,赢得众人的尊重,只需要一场比赛,一次投篮,那很简单,却很不凡。   关游和石有才跑了过来,扶起穆山山,一直在场外观战的其他帮闲也围了过来,穆山山受此奇耻大辱,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阴森一笑:“想做爷爷,下辈子吧!”右手一挥,猛的一拳打向温谅面门。   其他人跟他配合良久,几乎同时,前后左右都有拳脚往温谅身上招呼,围观众一见竞技变成群殴,顿时作鸟兽散。许瑶气的美目圆睁,跺下脚就要冲过去帮忙,被宁小凝一把拉住:“这是男人的事,你别去!一个女孩子跟群臭男人打架成什么样子,温谅自己挑衅,就要承担后果!”   “这怎么是温谅挑衅,明明是……”   “他赢了比赛,就应该适时的息事宁人,说几句场面话让穆山山下得台来,想必也就结了。可他非要人家兑现承诺,并且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这是不自量力!既然这样,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宁小凝话说的冰冷,但眼中的关切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其实宁小凝说的没错,审时度势是聪明人不可或缺的技能。可她不知道的是温谅跟穆山山之间,绝不是因为说纪苏的那句玩笑话那么简单,温谅就算给了台阶,穆山山也不一定要下。温谅甚至都能肯定,无论输赢,这场架都是非打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年少时没有痛快淋漓的打场架,那是一个男人成长过程的空白。   两人说话间,地上已经躺下了三个,温谅打法极其粗犷,大开大合一副拼命的样子,出手却很有分寸,胸口、脑后、下体、眼睛这些要害都不去碰,专打腰身和手腿关节,既不会有大的伤害,也能让人痛的半死,并在段时间内丧失战斗力。敌众我寡的局面,这种战术是取胜的关键所在。关游和吕青华没有动手,倒是石成才冲在前面,龇牙咧嘴的猛的不行,也不知跟温谅有什么仇恨。   不过越猛的人死的越早,温谅只是踩了他一脚,对着小腹肘击了一下,这小子就滚在地上翻来覆去疼要死要活。不是埋汰这帮二世祖,要是随便来八九个打架很猛的货,温谅肯定要被揍趴下,不过这群人除了穆山山厉害一点,其他人只要打中一两下就疼的站不起来,纯粹是金玉其外,一帮唬人的货。白桓长的清秀,倒是敢拼敢冲,尤其开赛前温谅狠狠的得罪了他,这小子瞅个空档从后一把抱住了温谅,侯强紧跟着一拳打在温谅左脸。温谅强忍着疼,曲肘撞在白桓胸口,身子一侧一扭,将他摔倒在地,趁势前冲踹了侯强一脚。又这一会功夫,七八个人全躺在地上哎呀呀的叫唤,唯有穆山山抗打击能力比较强,还在跟温谅纠缠,嘴里叫嚣着:“今天打不死爷爷,爷爷早晚弄死你!”   这话恐吓的味道大于现实意义,温谅听的心头火起,拉住他的右臂猛的往后一扭,一脚踢在他腿弯,等他跪下又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屁股上,将他打翻在地。   穆山山只觉肘关节一阵剧痛,胳臂处的骨头似乎裂开了一样,刹那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一脸,他虽然彪悍,却也被温谅揍的哼哼唧唧,再也不爬起来了。温谅身上被踹了好几脚,左脸被打了一拳,可多年来压在心头的阴郁一扫而空。果然,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爽的不二法则。   “还有谁不服?”温谅大叔的恶趣味不受控制的发作,学着《功夫》里冯小刚的姿势夸张的叫道。一群二世祖躺在地上一声不吭,他们倒也不见得是怕,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有账以后再算!   “哇,偶像签个名好不?”许瑶拉起球服下摆凑到温谅脸前,拉紧的衣服将胸前的白兔印出清晰的轮廓,温谅这才注意到小妮子的胸部竟然是尖尖的蜜桃型,一手盈盈可握,极具美感。   宁小凝敏锐的察觉到温谅色迷迷的眼神,将傻乎乎的许瑶拉到身后,用她那一贯的腔调说:“匹夫之勇!”   温谅咧嘴一笑,被打的脸蛋牵扯的生疼,扭身找到印象中那个打自己脸的人,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对着脸狠狠的揍了一拳。   那人正是侯强,他哎呀大叫:“干吗就打我一个?还讲不讲理了?”   宁小凝和许瑶扑哧一笑,然后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的意思:温谅这睚眦必报的家伙,实在太坏了!   老师就如同警匪片里的警察,总是在最后才肯出现,不知那个嘴碎的家伙告了黑状,教务处光头主任花喜鹊带着一群老师赶了过来。花喜鹊真名华国章,跟前主席一字之差,性爱穿花衬衣,常常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巡逻,拿个大喇叭看见有人在路上磨蹭就大喊:跑起来跑起来,一日光阴一寸金,考不上清华就是因为浪费了这几分钟。后来人送七字外号不考清华花喜鹊,广为流传。   众人没跑的及,被花主任率众分割包围后全部捉到了教务处,问清性质后,让两帮人分边站好。一站下效果就出来了,穆山山一边五大三粗九个男人,温谅一边一男二女,看身材说三女也过得去;另外,穆山山等虽然哎呀嘿呀没完,可温谅身上也布满脚印,脸上一团乌青,双方打平。不过两个女生美丽动人,衣衫整洁。花主任很快下了结论:穆山山聚众斗殴,欺负妇孺,全部叫家长来领人。   温谅忍了忍,终于没问花喜鹊那个“孺”字是什么意思,花主任和蔼的拍拍温谅肩膀,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虽然有错,可为什么找上你呢?你也要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尤其你们刚上高中,注意力要放在学习上……”说着眼睛看了一下许宁二人,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温谅前世从没惹过事,因此教务处这个传说中的“72号魔窟”还是第一次来,见花喜鹊处事公允(对自己有利当然公允),言谈和蔼,说话很有分寸,工作方法十分得当,并不是那种古板刻薄的老古董。   这倒也是,不是如此,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是是非非。想起前世里花喜鹊跟高二一个已婚女老师的那些事,温谅的眼中微有些异样。   照花喜鹊的打算,穆山山等人明天把家长叫来就不错了,毕竟这时候固定电话还是个奢侈物品,初装费一般在5000元左右,没想一会功夫就递过来七八张小条子,写的全是电话号码,还有几个竟然是手机。   “主任,还是你给家长打电话吧,我们在学校里被打成这样,也得让家长来讨个说法。”穆山山这话一说,立刻哀鸿遍野,侯强的脸现在还痛,更是眼泪都下来了。   花喜鹊这才觉得自己办了一件蠢事,当下给众人看座,仔细打听一下吓了一跳,九人中不乏有家世的,虽然称不上显赫,但都是各市局各区府的地头蛇,红猴,侯强也就罢了,白桓竟然是白副市长的公子,而穆山山老爸竟然是青河集团的副总,那是跟市里一二把手说的上话的人物啊。单个撩一个出来,花主任也不怵他,毕竟你将孩子送到了学校,就要服从管理。关键是现在人扎了堆,算是群体事件,一个重点高中的教务处主任,有多大的脸给这群人找不自在?   也该花喜鹊倒霉,穆山山等都是今年刚入校的学生,校长等主要领导是知情的,但还没来得及通知花喜鹊,不然刚才就应该直接把黑锅扣到温谅头上。花喜鹊把脸一板,老师的尊严还是维护,现在要紧的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家谁也别跟谁找麻烦。   “事情经过我都清楚了,双方都有错,全部回去写一份检查明天交过来。在学校就得有学生的样子,打打闹闹像什么话?老师看你们态度不错,家长就不必叫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青一中史上影响最坏的群体性斗殴,花喜鹊竟然想不处理一人的就压下来,一旦传出去,那些观望中的同学怎么想,他们会以为学校也不过如此,各种违纪就会层出不穷,你要狠管了人家会说,柿子就敢捡软的捏!学校毕竟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花主任脑子发热想的这个注意实在是烂透了,连穆山山这种智商的都看出不妥,附到主任耳边嘀咕起来。   温谅一看知道坏了,果不其然,老花再看过来的神色就不对了,他冷冷的说:“打球时是你先把穆同学的鼻子打出血的?”   这话这样说也没错,可打球出点状况不是正常嘛?温谅懒的辩解,点了点头。   “也是你在球赛结束后让穆同学叫爷爷的?”   再点头。   “好啊!”花喜鹊啪的拍下桌子,众人齐吓了一跳,“你是学生还是流氓?打人,骂人,还有这两个女同学,你们什么关系?”   许瑶眉毛一挑就要说话,穆山山见他打击面过广,心里大骂傻逼,只好再次附耳过去,连自己都觉得这太妈逼像狗头军师了。   穆山山知道宁小凝的背景,也被顾文远警告过,知道许瑶不能招惹,又不好说明她们的身份,只好对花喜鹊低声说:“这两个女同学都是省里的……”   花喜鹊抖了一下,仔细一看才发现许瑶不就是前一段宣传很厉害的那个十佳共青团员吗?脸上还是那么的严肃:“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吧,这不是重点……”一群人嘴角齐齐抽动一下。   “不过念你们两个女孩子,肯定是被牵连进来的,老师也就不追究了。但是你,温谅同学,你小小年纪就这样顽劣,以后还怎么得了?现在立刻叫家长过来,我要好好跟他们谈谈。”   穆山山等人齐齐冷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但凡小孩子都是不希望叫家长的,尤其是打架斗殴这些事,被家长知道一顿暴揍是其次,传出去名声还不好听。所以他们都期待看着温谅老爸怒气冲天把温谅按在地上猛捶的场景,红猴黑猴想到妙处,竟然忍不住嘻嘻笑了出来。   “不叫家长成不成?我家人脾气不太好……”   “不行,今天不叫家长,明天你就得开除!”   这话又是恐吓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了,对别的孩子也许管用,温谅听都懒的听这些废话,脸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让穆山山等人爽极了。   许瑶正要说话,宁小凝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许瑶明白她的意思,这些事女孩子牵扯进去不好,她们这样的家庭,要是被家里知道了,后果说不定很严重。要是家长相信别人的风言风语,以为他们是非正常关系,转学都是轻的,还会连累温谅受苦。   “可……”许瑶有些着急,宁小凝紧了紧握她的手,一言不发。许瑶是关心则乱,而宁小凝冷静多了,能借到师院篮球馆的人,在教育系统肯定有关系的,这点事小意思了。   “好吧,我现在打电话。”温谅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话,回到原地站好,“十分钟就来,很快!”   花喜鹊见他也有电话,心里有点吃惊,但转念一想,这事确实是你理亏,有点身家正好,说不定晚饭就有着落了,也就心安理得的翘起二郎腿喝起茶来。   要是他知道温谅打的是个手机,并且知道手机主人的话,恐怕真的会后悔今天去抓人。 第四十一章 入局   左雨溪接到电话时正在跟好姐妹姜薇在包间里吃饭,姜薇是市纪检委监察一室的副主任,三十出头的年纪,风姿绰约,是纪律检查机构出名的美人。她跟左雨溪认识了三四年,性格很投缘,是左雨溪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听到左雨溪讲电话时温柔的语气,姜薇调笑道:“哎呀,死妮子不是偷偷找了个男朋友吧?要是被其他人看到青州官场最清冷美丽的女处长,竟然有刚才那种柔情似水的小模样,多少人眼珠子都掉出来哦……”   左雨溪没好气的说:“算我怕了你这张嘴,真服了你家老郭,怎么受得了你?”   “他?能娶到我这样一个美人,不知烧了几辈子高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是惹急了我,说不得给他弄几顶绿帽子戴戴。”   左雨溪知道姜薇也就是跟自己胡说八道,其实是极保守的人——在纪委那种地方上班,有几个嬉皮笑脸的?不过是欺负左雨溪小姑独处,脸皮子薄,便整日里拿这些夫妻间的事来调笑。   “呸!我算你有这心也没这个胆,别看你家老郭好说话,真拿起主意来,你还不是乖乖的听话?”   “雨溪你到底哪头的,怎么着,看上我家老郭了,其实姐姐不介意的……”左雨溪红着脸去挠她痒痒,两人歪倒一团,幸好这里没有外人,不然看到两个以清冷著称的大美女彼此嬉戏,一定会目瞪口呆。   姜薇最终还是被忽悠了过去,没再追问电话的事,左雨溪暗松一口气,跟姜薇分手后往青一中赶去。等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竟然响起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左雨溪厌恶的皱着眉头,冷冷了扫了穆山山等人一眼,径直走到温谅旁边。   “这妞好美啊,山哥,我想要她!”   话音未落,穆山山已经满头冷汗,无语的说:“她是左雨溪……”那天被左雨溪抽了一个耳光,回去又被穆泽臣一顿教训,穆山山已经知道了左雨溪的背景和身份。无论对他还是对老爸来说,左雨溪这种人,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只是没想到,左雨溪竟然真的为了这样一件小事亲自过来给温谅撑腰,她跟温家究竟什么关系?   侯强好歹也算官宦子弟,闻言缩了缩脖子,敬畏的眼神中依然掩盖不住浓烈:“她就是青州之花啊!”   左雨溪容貌绝美,气质清冷,加上身世显赫,背景深厚,自身又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许多人追捧和爱慕的对象,有好事者送了青州之花的美誉,慢慢的流传开来。   左雨溪先瞪了温谅一眼,然后对花喜鹊说:“我是左雨溪,请问温谅犯了什么校规需要请家长?”她以前见过花喜鹊,但一个小小的教务处主任还入不了她的记忆库。   花喜鹊在左雨溪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惊呆了,他没想到看上去貌不惊人的温谅尽然搬出了这位姑奶奶。左雨溪是什么人?是青州主管基教和财务的教育局副局长,握着全市所有小初高学校的生杀大权,是校长马昌学的顶头上司,人家一根手指就能像碾死蚂蚁一样打的自己不能翻身。   花喜鹊本还抱着幻想,左雨溪是为了别的事而来,等她开口说起温谅,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变得空白,呆了好一会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走到左雨溪跟前,腰身下弯的弧度让练过瑜伽的人都不得不服,脸上堆满笑容,说:“左局长您好,我是一中教务主任华国章,请坐请坐,不知领导来有什么指示?”   “坐就不用了,华主任,温谅究竟犯了什么错误?请你直言相告,要是过错在他,我支持学校做出的任何处罚!”   “是这样的,温谅跟穆山山同学发生一点小误会,”华国章知道领导的话要反着听,看来这位美女局长很生气啊,“两人进行一场篮球友谊赛,比赛过程中发生点口角,然后双方打了起来,幸好校方及时赶到,没有引起严重后果。我的意见是,念他们都是初犯,这事口头警告一次就过去了。”   华国章是有苦难言,既然左雨溪都亲自来了,怎么处理这起事件还用说吗?自然要把屎盆子往穆山山头上扣,可问题在于穆山山他也得罪不起。得罪了左雨溪,可能丢了职务,可得罪了穆泽臣,也许连青州都呆不下去了。   一时间,花主任只想哭:妈逼的来报告说有人打架的那小子是谁,要是老子熬过这一关,非整死你小兔崽子不可!   “口头警告?”左雨溪冷哼一声,走到穆山山那边,从头到尾挨个看了一遍,心中也有些为难,目前青州局势微妙,少得罪点人才是上策。左雨溪没穿职业套裙,可明黄色的无袖上衣陪着黑色的薄料瘦身西裤,依然明媚动人。一群男孩被左雨溪容光所摄,眼神过处无一例外的垂下头去,连刚才一副色受魂消的侯强也感受到了那股凌然逼来的气势,再不敢多看一眼。   要知道,他们虽然无法无天,但既然生在这个圈子,早就明白了权力的重要和威压。左雨溪久在官场,身上自然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哪里是几个少年能够抗衡的?温谅见左雨溪一进门,就立刻控制住局势,花喜鹊也就算了,可那些人哪一个不是翻江倒海的主,做的许多狠事也许连混混们都做不出来,可一见左雨溪就变得跟绵羊一样,叫都不敢叫一声。   能混在官场的,都是人才啊!温谅心里感慨,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多谢华主任开恩,今天这事大家都有不对的地方,我接受华主任的安排。左局长,谢谢你能过来。”   这么多人在,他不想跟左雨溪表现的太亲密,让别人以为她受父亲所托是最好了。听他说话,左雨溪微有些诧异的转头过来,会说话的大眼睛似乎在问:嗯,就这样算了?   温谅轻轻点头,左雨溪顿时明白他是怕自己为难,毕竟年轻人之间打架斗殴都是小事,自己出面干涉的话,会不会被人家大人认为是故意打脸呢?其实刚才她也有点犹豫,但为了给温谅出气这都不算什么。   不过温谅话都说了出来,左雨溪实在没有理由借题发挥,只能敲打一下花喜鹊:“华主任,一中是青州的典范,一中的学生都是尖子里的尖子,我们要教育好,更要保护好他们。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但你们要引以为戒,坚决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明白吗?”   这就是说,要是温谅在学校里再有麻烦,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花喜鹊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能渡过这一劫,哪怕你们今后打出血来,我都不会再参与了。   等穆山山等人脸色阴沉的离去,温谅没搭理许瑶和宁小凝的好奇心,什么也没说就让她们先回家,自己却上了左雨溪的车。刚坐好就被揪住了耳朵,耳边传来左雨溪动听的声音,鼻端闻着她身上的沁香,一时间变得懒洋洋起来。   “好啊,刚才竟然喊我左局长,河还没过呢就拆起桥了,温谅同学,你就这么怕被那两个女同学知道咱们的关系?”   这番话要是别人听到,早就吓死了,不过温谅从认识左雨溪开始就一直被她调戏,免疫力强了无数倍,笑道:“姐姐,你可千万别多心,那两位只是普通朋友,不像咱们是……”不过看样子,左雨溪竟然不认得许瑶,许复延这个举手书记当的真是让人无语啊。   温谅正待说话,左雨溪抬手撩了下头发,光滑的右臂在眼前晃来晃去,娇嫩白皙的肌肤下隐隐可见细细的血丝,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天浴巾滑落后惊艳的一幕,心中一动,要调戏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哦,咱们是什么关系?”   左雨溪随口问道,等了片刻不听温谅回答,扭头一看却见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心里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微红,赶紧岔开话题:“穆山山又找你麻烦了?”   温谅苦笑着把所有的事说了一遍,左雨溪夸赞道:“了不起,小小年纪就争风吃醋好勇斗狠,不仅欺负了别人,还顺便找了两个女朋友!”   “喂,不要太过分了啊……”   车子在市委7号院附近停下,温谅坐着没有下车,他在等,等左雨溪开口。   “那件事查出来了。”   过了好久,左雨溪终于开口说话,其实温谅从一见面就知道她有心事,猜测肯定跟重生那一晚的事有关。毕竟过了这么多天,要是还查不出线索的话,左雨溪还是趁早打消报仇的念头吧。   温谅其实没打算参与过深,上次给她警告已经仁至义尽,可想起两人仅有的几次接触,终究没能狠下心离开。   “那个青皮外号叫猪腰,从小父母双亡,跟一个16岁的妹妹相依为命,在道上是个玩命的主,名声不小。上次你提醒他有问题,我立刻派人去找,结果翻遍了青州也没找到。”左雨溪靠在椅背上,沉静的语气如同在说别人的故事:“呵,这样也好,一个双腿残废的人能消失的这么彻底,说明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件事果然是一个阴谋。”   “江东省太大了,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前几天下面人用了点小手段,终于把猪腰逼了出来,我什么也没问,他就招了。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动手前甚至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当然,就算是我,他也肯定会做……”   温谅不想知道她说的小手段是什么,也不想问猪腰为什么肯定会做那件事,许多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他虽然年少,却不再年轻。   他被左雨溪表现出来的能力震惊,什么叫江东省太大了,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她究竟动用了多少关系,才这么轻易的抓住了猪腰?   “接着我重点调查了他的社会关系和那段时间的异常表现,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人,虽然没有证据能最终确定,但我猜测,是他的可能性在七成以上。”   温谅沉默片刻,静静的问:“是谁?” 第四十二章 逐草苍茫际   “范恒安!”   温谅有点吃惊的看着她,身为青州人你可以不知道市长和书记,但有两个人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位是青河集团的顾时同,一位就是范恒安。   顾时同80年代初辞去青州师院讲师的工作,毅然南下,在改革开放的第一波浪潮里如鱼得水,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积累了上千万的财富,然后强势回归,以青州为根基经营全省,十年间就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旗下的青河集团涉及餐饮、房产、服装、酒店、日化、机械制造等多个行业,是青州最大的民营企业和利税大户,在整个江东省的区域经济中举足轻重,本人又是省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关系网络辐射江东的各个领域,几乎不可撼动。青州人提起顾时同,无论羡慕、崇拜、嫉妒还是不屑,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缔造奇迹的天才!   而范恒安却有着根本的不同,此人原名范红星,小学毕业,地痞流氓出身,涉嫌强奸、抢劫、聚众斗殴的案子就有十数起,虽然都没有真正定罪,但他在青州市井里的名声可以让小儿止啼、处女失身、寡妇改嫁,1983年全国严打时逃离青州出去避了几年风头,在中俄边界倒腾物资发了大财,80年代末回到青州后改名范恒安,以让人瞠目的速度迅速成了青州社会的体面人,机遇之离奇,发家之迅速,写成一本书来肯定大卖。   青州600多万人口,有这样两个人,也只有这样两个人,温谅想不知道都难。   “范恒安?”温谅诧异的不是这个人的身份,而是他一个商人怎么会跟左雨溪有这样大的仇恨,竟然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自古民不与官斗,在左敬这样身居高位的人眼里,范恒安不过土鸡瓦狗一般,他怎么有这样的胆子?   “他之所以能在青州迅速站住脚跟,是因为方明堂……”   温谅恍然大悟,以范恒安的出身,纵然有些小钱,可要在几年内就混到现在的地位实在是痴人说梦。青州是没有贵族,也没有世家,可像范恒安这样著名的地痞流氓,要没有强力人物的支撑,想崛起于草莽之间,展翅于九霄之上,比起顾时同要难上十倍。   方明堂作为青州市长,跟时任市委书记的左敬政斗正酣,党领导一切的原则让他在大势上先天不足,只好从外围迂回构建自己的圈子,扶植势力,安插心腹,收买人心,范恒安就是在这个机缘下结识了方明堂,并迅速成为了他的心腹。年前换届选举,左敬和方明堂为了灵阳的位置大打出手,在省市两级搅起了翻天巨浪,范恒安作为方明堂的经济支柱,自然受到了左敬无情的打击,仅以偷税漏税的名义被勒令停产整顿的下属子公司就有十数家,直接损失达千万之巨,间接损失数以千万计,公司资金链几乎断裂,十五年心血差点就烟消云散。   要不是后来战局明朗,左敬胜券在握放了他一马,身价数亿的上流人物范恒安,说不定就又变回那个一名不文的小混混范红星。   “不错!此恨,不可谓不大!”   一转念间,温谅就想通了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作为市委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哪怕再懵懂,也对圈子里的这点事有着非同一般的洞察力,更何况如今两世为人,结合前后很容易就触摸到事实的真相。   左雨溪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明白了,心里不由有些震惊,仅仅从一句话就能抽丝剥茧洞悉这一切,温谅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她猛的一捶方向盘,恨恨的说:“斩草不除根,徒留后患!”   温谅从没把左雨溪当成不谙世事的乖宝宝,也从不觉得漂亮的女人就应该很柔弱,尤其从她处理猪腰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此女心智坚毅,处事果断,手段毒辣,可仍然被她这时的表情吓到了。   他沉吟片刻,低声说:“这不怪左书记!方明堂既然没有下马,而是去了人大,说明上面也不愿意做的过火,更让方明堂一系的周远庭接任青州市长,安慰平衡之意十分明显。左书记既然上位,就不能揪着青州这摊子不放,否则会让人觉得心胸狭隘,以公器为私仇……”   “我明白!”左雨溪深吸一口气,手指下意识的在方向盘上敲了起来,“现在关键是……”   温谅接过话头:“关键是那一晚,周远庭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   不错,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那晚的应酬,本是周远庭视察青一中后的工作餐,也是左雨溪第一次喝醉酒。周远庭一反常态没有制止下面人敬左雨溪酒,虽然事后提到派人送一下,被左雨溪拒绝后也没有坚持。要是没有猪腰那档子事,左雨溪自然明白这只是为自己几年来的傲气还债,可到了现在,谁敢说周远庭是无意的?   周远庭身后,还有一个方明堂!方明堂的政治前途虽然画上了句号,可他在青州扎下的根仍然深深埋在这片土地里,尤其上面对牺牲他不无愧疚之意,有时候说起话来甚至比当市长时还管用。   这根本是个死局!   如果仅仅是范恒安一个人,那他真的是找死了,别看表面上风风光光,交游广阔,可左敬真要一门心思置他于死地,范恒安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可是,要是有周远庭,方明堂呢?   不管从那方面讲,左敬都不好再与方明堂为难,一旦给上面留下了不知进退、咄咄逼人的印象,对未来的发展是个致命伤。可对方使出了这样狠毒的手段,再不反击,要这权势何用,要这经营何用?   但这一切还都是猜测,范恒安小混混出身,鱼死网破下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可方明堂会同意他这么做,或者说授意他这么做吗?   谁也不敢确定!   温谅知道左雨溪在犹豫什么,在忌惮什么!但此事干系太大,一不小心就是身死家灭的下场,他皱着眉头,没有冒然说话。   “我还瞒着我父亲……”   温谅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呆住了,不管左雨溪性子多么决断,可她毕竟还是一个女人,在经历了女人最怕的那种惨事后,午夜梦回之时,说不定有多么的害怕和惶恐。但她依然自己扛住了这一切,不愿为了自己的安危陷左敬于一个危险的境地,这份心思殊为可敬,却也让人感叹万千。   高位之上,权名之下,究竟几许荣耀,几许彷徨?   左雨溪一下软倒在靠背上,似乎精气神在刹那间脱离了躯体,整个人黯淡下来,往日的灵动和妩媚消失不见,呈现在温谅眼中的,唯有苍白的脸,微红的唇,和那道蜿蜒起伏的曲线。   “此局,其实可以破……”   左雨溪猛然坐起,脸上的惊喜似乎要从眉间飞出来一般,一把抓住温谅的胳臂,道:“你有法子?”   温谅想,其实没那么为难,方明堂,周远庭,范恒安一体不一心,只要能在青州找个奥援,以左敬的势力,青州的大局弹指间可定! 第四十三章 挽弓射雕时   既然知道了范恒安与方明堂的关系,许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首先是周远庭,他在青化厂问题上态度强硬,政治上显得十分幼稚。要知道政治学是一门极其复杂的综合学问,尤其在国内,更是涉及政体、经济、心理、社会、人文、哲学、世情等多个领域,周远庭新官上任,方系又损失惨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应该在青化厂这样的重大问题上轻易决断,可周远庭竟然在许复延明确表态反对后,仍旧一意孤行推动青化厂的破产程序,将自己置身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这种行为,要么是他脑袋被驴踢了,要么是别有用心。   周市长的脑袋会被驴踢吗?   智商在五岁以上的人都明白,这绝对不是个问题!所以周远庭在青化厂一事上,肯定另有他意。   其次是范恒安,他在方明堂身上压下重注,却赔的几乎不能翻身,生死关头,他不仅怕再次坠入社会的最底层,更怕的是被方明堂随手抛弃,甚至于成为某种政治妥协下的牺牲品。所以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要想办法将自己跟方明堂和周元庭死死的捆绑在一起。   在这个时候,能强行将三人揉合在一起的东西有什么?一是足够的利益,二是共同的敌人。   知道了这些,一听左雨溪点透范恒安和方明堂的关系,加上左敬与方明堂的政斗,温谅立刻想明白了整件事的缘由。范恒安在左敬的打击下损失惨重,周远庭继任市长后,自然要按照方明堂的意思给范恒安以补偿。而聪明人总是所见略同,在国企改革这份大蛋糕的诱惑下,全国各地不知流失了多少国有资产,像青化厂这样资本雄厚却举步维艰的大厂自然是他们看中的不二之选。   有钱不赚王八蛋啊!可这钱就那么好捞吗?   温谅脸上浮上一丝狞笑,对左雨溪说了三个字:“许复延!”   不错,就是许复延!   许复延能在左敬和方明堂的苦斗中从省城空降青州,主政一方,在省里的关系自不必说。更微妙的是,周远庭和方明堂视青州为禁脔,对这位名义上的一把手殊为不敬,不仅不支持他开展工作,更是多方为难,肆无忌惮,势必引起许复延的强烈反弹。   现在的局势是,左敬苦于远在灵阳,空有漫天的势力,却很难用上全力;而许复延苦于在青州缺乏根基,没有足够的影响力来控制局面。一个有势无权,一个有权无势,理论上绝对有联手的可能性。   但官场之事,诡谲多变,玄妙莫测,两人分属不同派系,素无往来,信任上就要大打折扣。另外两人互不知道对方的困境和决心,合作起来难免疑神疑鬼,而针对周远庭和方明堂这样的敌人,一招不甚就万劫不复。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一个极好的契机来做为两者间沟通和磨合的纽带。   青化厂,正是这个契机所在,也是温谅破此死局的最佳切入点。而温谅本人,就是这个纽带!   左雨溪呆了一呆,反问道:“许复延?”说着她摇了摇头,“举手书记许复延,早已是青州官场的笑话了,根本不足以为凭借……”   “左姐,你错了!”温谅眼中闪烁这智慧的光芒,浑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着和冷静,“许复延被省里寄予厚望空降青州,意图在极端的时间内稳定住因左方之争动荡不安的局势。这样的人,岂能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以我看来,许复延能屈能伸,坚忍不拔,举手书记的称呼正好说明此人心机深沉,城府险峻,一旦有了机会,必定獠牙必露一鸣惊人。不过此事不急,你忍耐一时,周远庭跋扈过度,我料定不久必有变化……”   左雨溪心中苦闷,背负极大的压力无处发泄,才想起跟温谅这个唯一的知情人诉说心事,本没有奢望他弱冠少年能有什么见识和计谋。不料自己仅仅提了几句,他就敏锐的把握到问题的核心所在,梳理思路之清晰,窥测人心之精准,无不让人惊叹甚至惊骇。左雨溪静静的看着温谅的侧脸,听他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突然想起从初见到今日的种种,一时间心神摇荡,不知所以,起伏在脑海的念头竟然是两句诗: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自己还是看走了眼,温谅何止是有点不同?简直已超出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极限,左雨溪点点头,紧皱的眉头说明她并没有听进温谅的话。这也可以理解,温谅不好再多说什么,安慰了几句就要离开。   左雨溪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温谅,纤细柔软的手掌和温谅的皮肤一触,如同触电般的酥麻。   “那件事先不提了,最近实在太忙,我都忘了问你,现在的新班主任怎么样?”   温谅一头雾水,道:“不错啊,挺好一个人。”   左雨溪脸上浮现温柔的神色,盯着温谅轻声说:“温谅,如果有机会,帮我照顾好她,要是在学校有人难为她,一定要来告诉我。”   温谅没有说话,静等她的理由,左雨溪却扭过头去一言不发。有那么一瞬间,这个时而娇柔嬉戏,时而果敢决绝的美丽女人,竟然脆弱的如同一尊精致的青花瓷,轻轻一触,就支离破碎。   温谅点点头,坐回车内双手合拢,将左雨溪的小手包在掌心,轻声道:“你放心,我会留意。不过左姐,你一定不要轻率的做什么,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事情的转机,相信我,好吗?”   温谅知道她跟道上一个叫老九的人关系紧密,说不定会冲动下做傻事。虽然按常理说可能性不大,但温谅不得不防,左雨溪性格千变,真要是觉得官场的路子走不通,走别的路也不是不可能。重生以来,对青州官场的了解仅仅稍微深入了一点,就让人大跌眼镜,大家做起事来肆无忌惮,真妈逼的不讲究,彪悍的一塌糊涂。   温谅一边说着等一个月,一边在左雨溪掌心画了“=”的符号。想起两人相识以来仅这个暗号就用了数次,饶是左雨溪满腹心事,忍不住扑哧一笑,娇俏的白了他一眼,曲起食指在他掌心回了个“OK”。   温谅松了口气,下车告辞而去。   方明堂在青州经营十年,根子早已深深的盘绕在青州的血肉里,许复延态度不明,实力也隐藏极深,就算跟他联手,能不能扭转青州的局势尚在两可之间。左雨溪遥望着温谅的背影消失在7号院大门口,又枯坐良久,末了长叹一声,掉头离开。   这一战胜算极低,可此仇却不能不报,唯战而已! 第四十四章 风雨欲来   今天的日子过的波澜壮阔,先是跟穆山山篮球赛,然后被抓到教导处,又从左雨溪那里听到许多内幕,温谅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酸痛,回家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幸好丁枚在厨房做饭,温怀明还没下班,没人对他脏兮兮的一身提出质疑,让编了一肚子谎话的温谅松了口气。   吃完饭温怀明才从外面回来,进门二话不说去了书房,丁枚和温谅面面相觑,温谅拦住了想去看看的母亲,端了一杯茶来到书房外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应,推门进去。   温怀明在台灯下写着什么,温谅把茶杯放在旁边,问道:“青化厂的事情不顺利?”   有了那次的事件,温怀明也不再对儿子隐瞒什么,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说:“省里意见不一,支持周远庭的声音很大,许书记很为难。”   温谅沉吟一下,说:“许复延省里的靠山是谁?”   官场里最隐秘也最不容易隐秘的,就是关系网到了许复延这一级别,外人永远不知道他的真正底牌在哪里,你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切,很可能不过冰山一角,而有的人,你以为他背景深厚,根基牢不可破,其实不过是狐假虎威,故弄玄虚而已。   假作真时真亦假,是官场最真实的写照。   温谅知道温怀明最近跟着许复延往省城关山市跑了很多次,也许能捕捉到一点信息也说不定。温怀明苦笑道:“省委钱副书记,主管工业的朱副省长,省经贸委严主任,计委王主任,工业厅林厅长,大大小小的官员见了七八个,可真正谁是肯帮许复延出力的,我根本不清楚。白天在各部门转悠,晚上酒席一散,我回酒店,许复延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温谅点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温怀明现在的忠心许复延是信得过的,不过级别实在太低,在省里的博弈中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许复延自然不会让他知道太多事情。   温谅斟酌片刻,笑道:“青化厂虽然在省里挂的上号,但还不值得那些大佬们投注太多注意力,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青州市委市政府来拿。所以省里不管支持还是反对,话都不会说死,立场太鲜明是要负责任的,对不对?”   温怀明叹了口气,将正在写的材料扔给温谅,说:“所以许复延明天要再次视察青化厂,我要准备一些材料跟他一起去,说不定会现场讲话……”   “哦?”温谅挑了挑眉毛,接过材料调笑道:“举手书记这次很有魄力嘛,一月内两次视察青化厂,这个信号弹放的光芒四射啊。”   “谁说不是呢?”温怀明紧皱着眉头,“对抗如此激烈,真不知是福是祸。”   温谅大概粗看一下,安慰道:“没关系,毕竟许复延是一把手,被逼到这一步实属无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周远庭不敢太过分,民意虽然是个屁,可有时候光响声也能唬唬人。”   温怀明瞪了他一眼,板着脸就想训斥,温谅连忙举手投降:“好好,我知道错了。爸,材料里应该加上这样几句话,国企改革是一个逐步推进的过程,但改革不能以牺牲人民利益为前提,无论青化厂改革采取何种方案,首先要做到如何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其次,要充分考虑3000余名职工的安置问题,最后,要保证在一定的期限内扭亏为盈。具体的内容你再修饰,只要强调这三点,咱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温怀明官场中厮混多年,一点就透,第一条占领政治制高点,第二条迎合民意,第三条给对手设置障碍,有气魄有格局,一番话堂堂正正,让周远庭吃了苍蝇般腻歪,却说不出一个“不”来!这些其实也不算多深奥的理论,只是温怀明潜意识里还是不愿往深里得罪周远庭,做起事来难免缩手缩脚。   温谅正是要告诉他,既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再没有退路可走了,许复延退一步不过是失去青州的大部分控制力,可书记毕竟还是书记,但温怀明要是退一步,还能奢望周远庭因此不来找自己的麻烦?   所以自保也罢,钻营也罢,温怀明最需要做的,就是推着许复延往前走,直至他跟周远庭再无妥协的可能。   温怀明明白温谅的意思,沉思良久猛的一拍桌子:“就这样办!”   一天后许复延在青化厂的讲话引起轩然大波,周远庭在例行办公会上提都没提一句,其中的蔑视不言自明,而方系的主力干将之一、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魏晨风,竟然授意青州电视台在当晚播出的青州新闻里故意淡化处理,许复延十五分钟的讲话被剪辑成不到五秒的镜头,如此跋扈,如此嚣张,真是骇人听闻。原本在许复延立起旗帜后,有些蠢蠢欲动,意图投靠的势力再次蛰伏下来,可以预料,局势未明之前,许复延在青州几乎找不到任何助力。   许复延想试探周远庭的底线,不料点燃第二炮后却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如今的形势,省里的平衡很难打破,得不到强力支援。要想打开局面,只有靠自己在青州孤军奋战,可面对方明堂、周远庭这个在青州经营过十年的庞然大物,他的无力感愈发严重。   而这一切,都在温谅意料之中。   他之所以鼓动老爸做那些事,正是要将许复延逼的无路可退。许复延的处境越艰难,左雨溪的支持就会变得越重要,而自己作为中间人,地位也更加的稳固,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万事俱备,现在需要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拜访一下许瑶的父亲,青州名义上的老大,外号举手书记的许复延。   这一面,说容易也容易,可要说难,甚至难于同时推到左雨溪、许瑶、宁小凝和纪苏。   十号这天放学后,正在家苦思对策,突然接到了李胜利的电话,这让温谅惊喜不已。快一个月过去,他以为李胜利还是不信自己的诚意,或者依然不能从妻子背叛的打击中走出来,遗憾之余却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毕竟努力过了,也算对暖暖有了交待。   不想李胜利真的打电话过来,温谅立即骑车赶到了他家,开学后一直忙于跟穆山山争勇斗狠,没时间过来看看暖暖,这让温谅有些内疚。兴许是心情好了的缘故,李思青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不像初见时那般的蜡黄,头发用皮筋扎在脑后,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看上去拥有了一点同龄人的活力和热情。   李胜利让温谅在桌边坐下,李思青乖巧的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就着簸箕剥起了玉米。她家在市郊,但不是农民,没有土地,这玉米应该是在别家地里捡回来的,又小又皴,都是人家不要的东西。   “李叔,怎么说呢,你能想通那些事,我……我很高兴!”   前世里李胜利待温谅很好,两家走动时,总是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买来送给温谅,让小小的李思青嫉妒不已。这一世能帮他从阴影里走出来,温谅真的很高兴。   李胜利头发洗的很干净,还特意穿上了农机厂的天蓝色工作服,刮了胡子,看上去很精神。听了温谅的话,眼中闪过感动的神色,末了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桌子边缘,叹道:“一转眼都两年过去了,连你都长大了,懂事了……”   温谅鼻端一酸,笑道:“休息两年了,也该动一动了,要不要听听我的计划?”   李胜利点点头:“嗯,你说。”   温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最新版的青州市地图,在桌子上摊开,让李思青拿了一支铅笔,在一个区域画了大大的一个圆。   “李叔你看这里有什么共同点?”   李胜利详细的看了一下,指着上面一个角说:“好像市工商、市一建、工行、电厂的家属院在这边,还有一些居民小区,”然后手指下移,“这边我倒不清楚了,好像前两年还没有……”   温谅啪的拍一下手,“不错!那是刚开始开发的一个商业区,没几家企业入驻,上班的人不多,现在看有点冷清。不过你看,在这个位置,”温谅拿笔在上面轻点一下,“正好在两者的交叉点上,不管是市直单位那些人,还是私企员工上班都得从这里经过。无奈是购买力还是消费意愿,这些人都是很好的潜在客户。”   李胜利看过温谅给他的早餐店计划书,要不是里面说的头头是道,他也不会相信温谅一个少年的话。现在一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猛一拍大腿道:“不错!在这里开个饭店,肯定能赚钱!”   温谅微微一笑:“很好,咱们初步达成了共识——开饭店!可饭店的定位呢?你以前做过这生意,为什么垮了呢?”   李胜利思考一会,说:“这个问题我曾经想了很久,似乎有些明白,可又说不清楚!”   “依我看呢,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是人流量太少,你的店开在农机厂门口,主要面向农机厂单身职工,算来算去能有多少人?第二呢,就是那个年头购买力低下,大家消费欲望不强。就农机厂那群家伙,我还不知道?吃个馒头能蘸着菜汤扒拉个干净,一年到头在你店里能花多少钱?第三,也是最重要一点,你是小本经营,可涉及的种类太多了,早中晚三餐,包子油条馒头稀饭豆浆豆腐脑胡辣汤,捞面烩面炒面汤面米饭加各种小炒,一天下来卖不出去多少,各种食材却得全配上套,一个月光浪费的成本就得多少?这样做生意,怎么能不赔?”   李胜利本是敦厚本分的人,当年辞去工作下海经商,算是在赵亚青的蛊惑下最勇敢的一次行为,最后却赔光了家当,连老婆都跟人跑了,这两年前思后想,总觉得自己厨艺一流,为人老实,饭菜足量油腥十足,没道理会赔本啊?所以常常抱怨时运不济,自甘堕落,今日听了温谅一番话,才真正对他刮目相看。   李思青早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小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的听温谅说话。虽然有些东西她不太懂,但只看父亲的表情,就知道温谅哥哥说的有道理极了,小女孩的心思既单纯也可笑,在她十一岁的见识里,温谅无疑是最有本事的那个人,没有之一,没有例外。   这是最简单的崇拜,也是最感人的欣赏,没有机心,没有对错,不带一点杂质的纯净无暇。 第四十五章 大时代与纸飞机   第二天一到学校,任毅就围住温谅上下打量起来,口中还啧啧有声。温谅笑着拱拱手说:“剑平兄请了,请问有何见教?”   任毅笑嘻嘻道:“好说好说,不过从今天开始,请叫我神州结义萧秋水!”   哦,温谅明白,这位又迷上温瑞安了,“嗯,秋水兄……还是叫你萧兄好了,输五十块的日子不好过吧?”   任毅压的是穆山山赢,这次赔的血本无归,闻言如丧考妣:“唉,天若有情天亦老,人不赔钱枉少年啊。看在我昨天帮你叫警察的面子上,请兄弟吃根冰淇淋吧。”   “靠,原来是你!”   昨天一看群殴开始,任毅怕温谅吃亏,立刻飞奔到教导处告诉了花喜鹊,他能在惧怕穆山山等人的情况下如此做,算得上有情有义。不过要是他知道穆山山和花喜鹊都在找他报复,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一根冰淇淋的代价,实在太高了一点……   下午第二节课是政治课,因为要过周末了,同学们兴奋过度,老师几次控制课堂纪律失败后,一怒而去。教室里立刻疯了一般乱哄哄的,有几个人折了纸飞机随手一丢,从教室这个角落飞到了另外一侧,其他人跟着玩闹,一会功夫整个教室的上空就被纸飞机占领,晃的人眼花缭乱。温谅在桌子上无聊的画着圈圈,思考明后两天休息日,要跟李胜利去哪里找合适的店面,手头的资金会不会太紧?一只飞机突然俯冲下来,直接砸在他的额头,温谅郁闷的四下搜寻,前面几排的孟珂见他望过来,吐吐舌头,做贼般飞快的转过了身。   温谅摇摇头,这是一张粉红色信纸折叠而成的飞机,细细巧巧的,边角压的齐整,看的出小女孩细腻的心思。手中拿着飞机,脑海的思绪又漂移到了李思青那里,15号初中开学,得记得过去陪她去明华报道,生活费不知还有没有……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叶雨婷袅袅娜娜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门口的瞭望塔及时发出红色预警警报。仅仅几天功夫,这个美丽动人的班主任已经在学生心中备受爱戴,由爱生敬,由敬生怕,知道她来了,所有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把地上和桌面的纸飞机揉成一团藏了起来,不过时间太紧,讲台和过道上零零散散还落了许多。   陷入深度思考的温谅浑然不觉这一切,等叶雨婷走上讲台,明亮又不失威严的大眼睛从地上杂乱的纸飞机上慢慢扫过,最后聚焦在温谅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老师看了过来,隐隐能听到人群中的窃笑声。   “温谅,站起来。”   温谅猛然惊醒,眼神颇有些迷茫,手中还拿着那个纸飞机不放,“扑哧”,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顿时引发全体笑场。   温谅这才明白自己一不小心被抓了典型,暗靠了一声站起身来,说:“叶老师,我要说这飞机是别人砸我头上的……你肯定不信……”   叶雨婷也不去制止班级里越来越大的笑声,微笑道:“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我还是实话招了吧,折这个飞机呢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被逼无奈的温谅只好信口胡诌,希望叶老师是个女文青,能放同行一马。   当然,在这个年代,女文青的数量应该比后世同龄女孩中的处女数量高的太多,所以以叶雨婷的身材为常量,以她的脸蛋为变量,建立一个概率模型,温谅有七成把握她绝对是个文艺女青年。   不料叶老师白长了一张漂亮的文青脸,一点面子都不给:“哦,什么诗,念来听听看。”   靠!温谅在课桌下竖了下中指,脑子急转,终于在即将冷场的刹那,看到了手中的纸飞机,想起了一部经典的电视剧和一首经典的诗。   “纸飞机纸飞机轻轻的纸飞机真想骑着你载我向那高处飞往一处桃源地纸飞机纸飞机轻轻的纸飞机它多么的优美看似漫无目的的在飞却又总会着地它总有它的使命就像这架纸飞机轻叩我心扉载走我的伤悲”   温谅的声线很好,刻意压低的时候带点沙哑的厚重,在寂静的教室里用略微悲伤的语气将这首诗念了出来,立刻听到一声低呼:“啊,是纸飞机。”   这是纪苏的声音。   先是几个人私语,有不懂的就问是什么,然后有记性好的女生就给他解释,不一会整个班级热闹起来。叶雨婷站在讲台上有些呆滞,身为英语老师,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诗,可她没想到看上去没有一点文学气质的温谅,竟然将这首诗朗诵的饱含感情,富有感染力。   大陆播出经典港剧《大时代》的热潮刚过,刘青云坐在游乐场的高架上用英文朗诵《纸飞机》的镜头,一夜之间不知打动了多少观众。虽然不知是谁带的头,一个两个三个,到最后竟然全班集体鼓起掌来。   这是对温谅急智的赞扬,也是对他选诗眼光的肯定。   叶雨婷从起始的惊讶中恢复过来,笑道:“折飞机是因为这首诗的话,还说的过去。不过你扰乱教室秩序,害得政治老师去我那里告状。仅仅这样就想蒙混过关可不行,除非……”叶雨婷眼中闪过狡黠的神色,“用英文再朗诵一遍。”   真是比南京老太还冤,扰乱教室秩序的不是我好伐?不过叶雨婷是英语老师,提这个要求温谅连拒绝的勇气也没有。   “Paper plane paper plane,How soft and light you are,Hope to ride you in the air,Up to the,high clouds fair,Reach abode of heaven lyrealm……”娴熟的英文单词一个个欢快的蹦跳出来,这是种不同于中文韵律的另一种美,许多同学并不能领会其中的精彩,却不妨碍他们热烈的鼓掌,激昂的欢呼,这个年纪,最不缺乏的就是起哄的人和嬉闹的心。   温谅在大学里英语很一般,自然不会夸张到让叶雨婷觉得有伦敦腔,但不可否认,流畅的语感比之现在的高一娃娃们好了太多。叶老师有点惊喜,又有点苦恼,这小子莫不是把才智都用到这些小聪明上了,不然成绩怎么在班级里垫底呢?   温谅察眼观色,知道叶老师消了气,嬉皮笑脸的对四下抱拳,有谢谢捧场之意。叶雨婷拿他没办法,纸飞机事件不了了之。纪苏悄悄回头看过来一眼,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温谅尿急要去嘘嘘,可陆续有同学过来感谢他一人背黑锅的壮举,谦逊几句应付了过去,正想从后门出去,又被孟珂堵在座位前。   “纸飞机给我!”孟珂笑意盈盈,左手伸到温谅面前。   温谅这才发现,孟珂的手长的漂亮极了,五指紧紧的并在一起,修长匀称,白嫩的肌肤上几乎看不到指关节的印痕,指尖光滑纤细,美感十足。   “飞机?纸飞机没有,打飞机我倒是会。”大叔之所以称为大叔,就在于他不受大脑控制的猥琐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释放。   “吹牛皮,没有高射炮,你打什么飞机哦!”孟珂不是纪苏那个级数的漂亮,但言谈举止柔和亲切,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尤其说这几句话时的表情俏皮可爱,颇有几分动人。   温谅哈哈大笑,这个时代的女孩就这点可爱,对带色的东西懵懂不知,不像后世里那些女色狼,荤段子说起来不要命啊。从抽屉里拿出纸飞机递了过去,没再开玩笑,说:“就因为这个飞机,搞的我被叶老师点名批评,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严重伤害,你说怎么办?”   听他说的有趣,孟珂看下四周没人,抿嘴笑道:“这样吧,我介绍纪苏给你认识……呵。”   她知道两人有点不对眼,故意这样说来逗温谅。   “别,可千万别,我打小自卑……”话没说完,任毅从外面回来道:“你不急着上厕所吗,怎么还在这?”   “啊!”温谅这才发觉已经要憋不住了,大叫一声掉头狂奔而去。孟珂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到座位,将飞机丢给纪苏,埋怨道:“你扔飞机砸到人家了,结果让我来背黑锅,哼哼!”   要是温谅听到这句话,肯定吓得连飞机都不会打了,成绩优秀文雅娴静的好学生纪苏,也会参与到折飞机这样破坏班级纪律的事情中来?   “好孟儿,乖孟儿,我不是不好意思吗?反正你跟他熟悉,姐妹一场举手之劳……”   “停停!”孟珂抓住在她腰间乱摸的手,将刚才温谅的傻样告诉纪苏,一向对这些事嗤之以鼻的纪苏竟不觉得厌烦,同孟珂一道俯在桌上吃吃笑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迷乱   因为周六要跟李胜利见面,放学后温谅先去四班见了黑帮小教父刘致和。小刘因为温谅的惊艳表现,在此次赌局中收获颇丰,看见温谅跟看见解放军叔叔似的,拉着手寒暄不停。温谅应酬几句,笑道:“哥们等下还有事,老哥能不能先把账给结了?”   上次他从谈雪给的那四千块里拿了一千给了刘致和,按照1:3的赔率,仅仅出去转溜一圈,就在几天内有了200%的利润,这赌场真是暴利啊哈哈。刘致和的信誉果然不是任毅吹出来的,干脆利索的从课桌抽屉里摸了三千块递了过来。上次一摸,是一个账本,这次又一摸就是一沓钞票,你牛逼,几千块就这样放也不怕招贼啊?温谅接过钱,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弯腰想偷窥一下抽屉里面的玄机,刘致和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警惕性还挺高,肥胖的身子挪动一下,恰好遮挡住温谅的视线。   两人相对干笑几声,温谅强压住把他拉开看一下的冲动,拿出500块拍在了桌子上,什么也没说就出门而去。奇怪的是,刘致和问也不问一声,将500块塞进抽屉里,看着温谅的背影笑了起来。   两人间的交易在四班教室里明目张胆的进行,不一会消息就传到了穆山山耳中。比赛惨败的他已经好几天不想吃饭了,找由头在学校揍了不少人,不过这次被打的家伙气愤之下都会多说一句:有本事打温谅去啊,欺负我们算什么能耐!   妈逼的,早晚让你们看看,老子怎么收拾那家伙的!   由于温谅和刘致和的保密工作到位,直到今天穆山山才知道温谅竟然事先压了一千块钱,然后就赢了三千,三千哪里来的?还不是羊毛出在他们身上!据事后传出来的消息说:穆山山少见的没有骂脏话,但手里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被他硬生生的从中间掰断了!   而顾文远,在纪苏和宁小凝间来回奔波,搞的焦头烂额,暂时还没机会来为这件事生气。虽然投注是穆山山、白桓等五个人,可五千块却是穆山山一个人出的,这点钱对他的家世来说不算什么,但就被敌人这样轻易的拿走,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下学时在校门口碰到许瑶,上次比赛后三人名声大噪,为了避免被围观的麻烦,这几天很少一起行动。宁小凝更是被顾文远骚扰的不胜其烦,一下学就独自跑掉了。以前两人还能保持基本的默契,宁小凝对顾文远爱理不理,顾文远表现的风度翩翩,加上正痴迷追求纪苏,对她从来不做纠缠。谁知篮球赛后,不知是被温谅激起了男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还是察觉到宁小凝并不如同自己设想的那样,屈服于家族的安排,十拿九稳成为自己未来的新娘。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除了上厕所的时候,都跟在宁小凝身旁,不是顾及到两家的交情,小凝MM早就动手揍人了。   见到四下无人,温谅自然而然牵住许瑶的手说:“来这边给你看点东西。”许瑶红着脸却不挣扎,任他拉着走在青州的胡同小道里。夕阳染红了天,将两人的身影拉的长长,许瑶调皮心起,拉后一个身位,抬起脚踩在温谅的屁股上,一下一下,似乎乐趣无穷。   温谅忍着笑,斜眼看她娇媚可爱的样子,再忍不住心头的怜惜,停下脚步在她琼鼻上点了点,道:“踩我就那么好玩?笨蛋!”   “你才笨蛋,大笨蛋,臭笨蛋,笨的比鸡蛋还笨的蛋!”许瑶被抓到现行,本有些不好意思,但丝毫不影响她反击的迅速和力度。   温谅无语,从兜里掏出钱,说了下前因后果,下赌注的事他是瞒着许瑶和宁小凝的,怕她们事前知道会有压力影响发挥。许瑶眼睛冒着星星,将老头票一张张摊开对着太阳花痴,“哈哈哈,本姑娘也能打篮球赚钱了,哈哈哈!”   温谅一头冷汗的看下四周,还好找了个偏僻的地,还好!   她数了数,突然眼睛一瞪,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说:“怎么少了五百块?好啊小子,敢贪污!”   说着就扑上来搜身。   “喂,你别趁机沾我便宜啊……喂,那里不能摸……”   好不容易将暴走的小女孩安抚下来,温谅道:“我拿了五百给刘致和……”   “嗯?”许瑶光洁的下巴俏皮的往上一挑,示意他继续。   温谅笑道:“宁小凝水平很高不错,咱俩训练的效果也不错,可你觉得在讲究配合的篮球赛里,能这么轻易的打败这样的高手吗?尤其前面比分咬的那么紧,到最后一刻竟然形成了我跟穆山山单挑的局面,这不太像是巧合。”   许瑶不是傻子,相反比许多同龄女孩要聪明的多,惊呼道:“你是说?”   “不错,在关游和石成才里,肯定有一个人在最后关头打了假球。”   说起这个,温谅不得不服,刘致和还真是做一行爱一行,开盘口,做密账,还妈逼的操纵比赛。有句话怎么说的,环境决定人生,公安局长大的孩子就是牛逼,不白瞎了咱头上那国徽啊。   许瑶拍拍胸口,娇笑道:“还好还好,不然输了的话还不气死!”   温谅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对自己的队伍是有信心的,关游和石成才在前面应该也是出了死力,不然的话,穆山山不是傻子岂能发现不了?只是到了最后一球时,以关游和石成才的水平,其中一个人完全可以不用防守许瑶,过来协助穆山山。结果大家各安其位,将最终的决定权交到了穆山山手中,这其实是很聪明的做法,如此一来,所有的罪过都被穆山山一人抗了,他自然不好太埋怨队友。   你一对一打不过人家,怪别人好意思么?   但温谅坚信,就算那一刻对方多了一个人,他也有能力突破进攻,一球定胜负!不过他之所以去压那一千块钱,赌的不是自己必胜,而是赌刘致和既然声名在外,被穆山山用五千块羞辱后,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果不其然,这场比赛赢了!   这些自然没必要给许瑶说明白,任何的赌博都是有风险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许瑶美滋滋的将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塞到温谅口袋里,说:“好了,钱我也见过了玩过了,还是交给你保管!”   温谅赶紧把这小姑奶奶的手拽了出来,刚才被她在身上一阵乱摸,近距离闻着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气息。   “好了,我先回家了,88。”许瑶挥挥手,带着一阵香风飘然而去。拐过一个胡同,小妮子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爬在墙角偷偷的看了看,温谅已经转身离开,男孩的背影看起来很有几分迷人。   “呸,好没羞。”许瑶的脸热的发烫,手指在脸蛋轻轻刮了几下。一团绯红染过脸侧的肌肤,悄悄的绵延到耳根,靠在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迷乱的感觉,一如这迷乱的人生! 第四十七章 美少女童工   周六一大早,温谅和李胜利在人民公园门口碰面,然后乘坐103路公交到了东城八一路下车。从那天温谅划定范围后,李胜利一直在这片溜达,大街小巷混的很熟,直接抄小路拐了几个弯道来到一家店面前。两层的沿街门面,面积不算太大,看上去干净整洁。这里临近许多单位的家属院,位置略微有点偏僻,不过正好在街边路口,53、77、88路公交车都在旁边有站点,虽然是早上,已经能看到不少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不错。”温谅赞道,不远处就是德化商业区,在明年大规模开发后这一片很快变得繁华熙攘,不过这时候还没有多少商家认识到其中的商机。   “这家门面的老板姓张,最近因为要跟朋友去南方合伙做生意,所以急着把房子租出去,价钱应该不会太贵。”李胜利很为温谅考虑,既然知道他手里只有那么点本钱,自然能省就省。温谅没告诉他这笔钱的来历,李胜利有了这两年的磨难,为人成长了许多,只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该问的也就不问。   温谅点点头,这地方虽然不是特别理想,但作为起步也算不错了。早餐店投资不大,只要注意几条,一选在大型住宅小区内或人流量大的交通要道,二选择的品种要方便快捷,三物美价廉,环境卫生,服务周到,一般来说是亏不了的。   95年的青州正处在新旧两种生活方式转变的时期,人们越来越注重生活水准和质量,一向不被青州人重视的早餐也在社会舆论的宣传下开始深入人心,什么早吃好中吃饱晚吃少的理论好多人都朗朗上口。但与之相反的是,除了乱七八糟、卫生状况极其可虑的路边摊,青州很少见到专营早餐的正规店面,更别提形成品牌和连锁的有影响里的早餐店。温谅也是从暑假时老妈丁枚不时的抱怨买早餐不方便得到灵感,想起后世早餐业惊人的市值,对现在一没钱,二没人的温谅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进店里见到了张老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方言谈甚欢,很快就达成了协议。张老板招租广告贴出去两个月,没一个意向上门,早等的满心不耐,听李胜利说先租楼下一层一年的时间,等两三个月资金周转过来再整个租下,沉思片刻就同意了。1500元签了一年的合同,张老板极度热情,拍胸脯说工商局那边有熟人,办手续可以缩短时间云云,李胜利自然感谢不已。   搞定这一切,出门后温谅笑道:“李叔,店面有了,咱们能不能赚钱,就要看你的手艺了。记住我的话,早餐简单一点,开始就四样,豆浆,油条,加上你最拿手的葱油饼和鸡蛋饼,一定要在口味上取胜,让人吃过之后就念念不忘。”   李胜利矜持的说:“你放心吧,我的手艺还没拉下,光做这几样肯定错不了。”   温谅自然相信他的手艺,前世里最喜欢的就是去他家蹭饭吃,尤其葱油饼和鸡蛋饼更是一绝。长大后温谅常常感叹,要是李胜利的餐饮事业能坚持下来,不说赶超永和,至少也能大放光彩。   而今世有了自己做引路人,这一切都在向可能的方向前进。   接下来一周,温谅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早餐店的建设中来,采用后世“食为天”那种中式快餐店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让人一进来就觉得赏心悦目心情愉快,而后四处寻找后世里快餐店常用的那种固定钢木结构桌椅未果,此时的青州还没有流行这种桌椅,无奈之下温谅草画了几张图纸,找了一家小家具作坊做了十套4人台的桌椅,黄红搭配的色调,比一般饭店用的木桌看上去更加的干净卫生,也更容易擦拭和打扫。温谅还让李胜利做了一副超大的彩色版面挂在店里的墙壁上,开头四个大字“青河豆浆”,下面是“健康、清爽、可口、新鲜”八个大字,然后是一篇宣扬青河豆浆悠久文化历史的枪文:   青河源源其长,出拢江而入东海,润五谷惠三乡之众,养鱼虾济四海之民。唐贞观七年,时任门下侍中魏征偶过青河,闻青州古城门东,过舟桥西行三十步,有百年老店,以豆研磨为浆,洒洒扬扬,久远弥香,饮而尝之,入口娇嫩爽滑,余味三日不绝,故以青河名之……   这枪文由温谅创意,许瑶加工,宁小凝润色而成,三个不学无术的东西费尽脑汁就整出来这么个四不像的玩意。不过青河豆浆定位在中下阶层,要想别人看的懂就得直白一点,至于为什么选魏征来客串,不好意思,这牵扯到宁小凝同学的个人崇拜,不好细说。等手续审批下来的那几天,温谅告诉丁枚一声,放学后几乎夜夜呆在李胜利家里,以后世尝遍各家美食的嘴巴提出意见,不停的改进豆浆油条的口感,让人意外的是,李思青的厨艺竟然毫不逊色乃父。温谅老怀大慰,忽悠李思青说,拥有后备厨师那是五星级才有的配置,有了你早餐店半年成连锁,一年成公司,三年变集团不再是妄想,前途不可限量。   可怜小姑娘心思单纯,世界观就这样被无耻的扭曲了,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做一个比爸爸还出色的厨师!   期间温谅送李思青去了明华初中,有了左雨溪的关系,初中校长亲自安排李思青到最好的一个班级,态度热情服务周到自不必提。   这一日放学后,又被许瑶在老地方截住,这次多了个宁小凝。这一段忙于杂务,没有跟两人联系过,一看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温谅果断决定倒打一耙,先下手为强,冷笑道:“哎呀,这不是传说中的一中双娇,冷凝热瑶?好久不见,怎么有时间想起兄弟我了?”   看到他这副无赖样子,配合着极度无耻的言词,两女同时出离愤怒,一左一右夹持着他去了小胡同。   许瑶只想将温谅按在地上一顿暴捶,倒是宁小凝一时气愤主动抓住了温谅的胳臂,这时候心里早就后悔,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弥漫身心,好像有股电流从心脏溢出,将整个人电的眩晕,走起路来双腿发软。   “喂,大白天的你们要干什么?许瑶,宁小凝,我警告你们,别看你们长的漂亮,意图非礼帅哥照样是犯法的行为!”   “呸!”宁小凝再无法保持淡定的模样,脸侧微红,借机松开了手。   许瑶又恢复到初见时的古灵精怪,脸上挂着那副经典的不屑表情说:“就你这长相,丢到西游记里连猪八戒都会觉得骄傲,我会非礼你?”然后以无比娇媚的语气摇着温谅的手臂,“温谅哥哥,这一段在玩什么嘛,怎么也不带我一起啊?”   温谅被吓到了,仰天长叹一声:“不是国军无能,主要共军使了美人计,我只好将计就计……”   听他说的有趣,正装模作样的许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宁小凝瞪了一眼才想起今天来是算账的,要严肃!   “哼,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许瑶一把甩开温谅的手,恶狠狠的说:“老实交待,这几天迟到早退干什么去了?温谅,你可不要学穆山山他们那样……”最后这句话声音软了下来,里面包含的关心聋子也听的出来。   温谅心中感动,忙说:“谁给你打的小报告?其实没迟到几次啊,最近是这样,我有个叔叔开了家早餐店,我去他那里帮下忙,打个下手,现在经济不景气,请不起员工……”   许瑶摸摸他的脑袋,叹道:“唉,童工啊,好可怜。”说完眼睛在宁小凝身上滴溜溜一转,用哄骗小男孩脱裤子玩几几的语气说:“还有两个美女童工,不知温少爷要不要呢?”   温谅浑身一抖,举手投降。 第四十八章 一车牛皮你要不要   上次写青河豆浆赋的时候温谅没告诉她们做何用途,这下一说开了家小店,许瑶和宁小凝都来了兴趣,拉上他非去小店一游。三人分前后出了小胡同,左右瞅瞅没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上了21路公交车。   这个时间段虽然没有后世拥挤的那么销魂,但也着实够呛,温谅在前头开路,肩、手、腰、臀四大武器齐上阵,好不容易才在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两女在车中门站稳脚跟。许瑶还好,本就是个疯丫头,周末假期有事没事一个人坐着公交全青州的溜达,跟在温谅身后左穿右插,走位飘忽意识一流,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着跟他人的接触次数为个位,让人叹为观止。宁小凝就明显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停下来时已经气喘吁吁,面色绯红,小嘴微微张开,露出几颗晶莹剔透的小细牙,看上去可爱极了。   三人挨的很近,许瑶在温谅右侧,宁小凝则站在他左前方,刚过几分钟,宁小凝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神色不安的往温谅身前挤了挤。温谅暗怒,还以为是有不长眼的色狼在趁机占便宜,探过头一看,却几乎笑出声来。   在她身后是一个身穿白衣黑裙的少妇,披肩的长发在尾端烫起点小波浪,看上去时尚大方,一条四指宽的黑色腰带束在腰间,立刻将整个身体的曲线勾勒出来,肩若削成,腰如红素,好一个妩媚动人的背影!   温谅明白了原因,对宁小凝促狭的一笑。撑开双臂,用尽力气在身前弄了一个真空地带,然后用下巴示意她靠过来。宁小凝咬着嘴唇有些犹豫,一上车就左顾右盼的许瑶刚扭过头就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她何等伶俐,立刻一低头从臂下钻了进来,背靠着温谅,双手抓在椅背上,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   公交车突然往右边歪了一下,宁小凝一个踉跄晃了过来,温谅顺势一扶一抱,将她圈进了双臂的保护之内。宁小凝白他一眼,倒也接受了他的保护。许瑶本就要拉她进来,这一下正好,两女互相揽住腰,头碰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起悄悄话来。   温谅尽量将身子往后拱,双臂用力张开,死死顶住周边传来的巨大压力。   这是重生以来,温谅最近距离的注视着宁小凝和许瑶。两张娇俏脸庞如同并蒂莲般绽放在眼前,白嫩的肌肤,红红的嘴唇,口齿间如兰的芬芳,无不将少女才有的靓丽和色彩刻画的淋漓尽致。   温谅艰难的侧了一下身体,想再移开一点,却死活挪动不了一寸。无奈下只好从一开始数数,不去想身后的事情。   在数到2897的时候,公交车在八一路停下,挤着下车时,温谅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黑裙少妇也扭过头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接触,顿时全呆住了。   到了早餐店外,温谅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解脱出来,真没想到竟然是她!温谅懊恼的摇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事。李胜利正在指挥工人把青河豆浆的牌匾挂上去,看到温谅忙迎了过来,兴奋的说:“全部完工,下个月肯定能正式开业!”   “嗯,”温谅让两女先去店里参观,叮嘱李胜利别说漏嘴,两人早有共识,对外宣称这家店是李胜利个人的。李胜利点点头,话题一转说:“你让我印的宣传单都印好了,三千份啊,怎么发的完?”   前天温谅让他去印宣传单的时候,李胜利还迷惑不解,在这个年代这种最简单的宣传手法还没有流行开来,尤其像个体户经营的这种小店,开业放个鞭炮算是不错的了。等温谅给他讲说明白,李胜利才发觉这主意真的高,只要一张薄薄的纸,就能把店的地址、主营和价格告诉大众,从而打响名声,比起登报纸和上电视,既经济又划算。尤其是这种宣传纸只要在饭店附近的居民区和写字楼发放就可以了,针对性强,时效性高,真是绝妙的点子。   正说话间,李思青也放学过来了,小姑娘懂事之极,一放学先过来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忙完回去才摸黑开始写作业,温谅看的心疼,几次告诉她不要过来了,可李思青就是不听。   看见温谅也在,李思青快跑几步,拉着他的袖子抬头叫道:“温哥哥……”   温谅爱怜的摸摸她的脑袋,正好许瑶和宁小凝参观完出来,许瑶喊道:“这装修很有创意啊,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小饭店呢。温谅,早餐店是不是只卖早餐啊?”温谅还没来得及说话,许瑶如同发现宝藏般哎呀一声,指着思青说:“你还有妹妹啊?”   “姐姐你好,我叫李思青,小名暖暖。”   李思青乖巧伶俐,见这位惊人漂亮的姐姐误会,微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就是告诉许瑶我姓李,哥哥姓温,自然不是亲妹妹。不过……李思青抓着温谅衣袖的小手紧了一紧,心里道:温哥哥比亲哥哥更亲!   许瑶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李思青的意思,小小年纪就能这样不动声色,巧妙的化解他人的尴尬,不由对她好奇起来。温谅苦笑一下,李思青少逢大难,心智真的不能以小孩度量,但有选择的话,他更希望是那个无忧无虑、刁蛮可爱的小公主,小丫头,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能将她从前世那个结局里拉一把出来,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这是李叔叔的女儿,跟我亲妹妹也差不多。”温谅解释一句,拉着李胜利到一边说话去了,等再过来,两大一小三个美女已经混成一团,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   温谅笑道:“好了,三位美女现在有一个工作需要各位完成,不知意下如何?”   “好……”   刚跳脚表示赞同的李思青被许瑶捂住嘴巴搂到了怀里,“嗯,先说说工资怎么算吧?我的身价挺高哎,怕你出不起钱。”   宁小凝也说:“先看价钱再谈其他。”这妮子明显被许瑶带坏了。   “OK!”温谅打个响指,爽快的说:“以后你们来这里吃早餐,全部打五折,并且拥有青河豆浆第一张贵宾卡,在旗下任意一家店里都能享受七折优惠……”   许瑶和宁小凝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唱道:“打白条,戴高帽,一车牛皮你要不要?吹到天上当云彩,吹到海里就冒泡。”   这是青州鄙视吹牛皮的小歌谣,两个明媚动人的少女用青州方言唱出来,说不出的清脆悦耳。温谅哈哈大笑,二话不说一人手里塞了厚厚的一摞宣传单:“英俊的长相让我有了颗伟大的宽恕之心,时间会证明你们今天的嘲讽是多么的无知,但不管怎样,我会宽恕不信的人,草必枯干,花必凋残,唯有我的话能恒久流传。”   这番话连吐槽无敌的许瑶也被打败了,无条件接受了资本家的无情剥削,同意免费充当劳动力。两女对这种宣传单也充满了好奇,拿起来左看右看。许瑶趁没人注意,凑到温谅耳边轻声说:“刚才在车上表现很好,加十分哦,呵呵。”   温谅看着许瑶欢快的背影哭笑不得,对你们是规矩了,可说不定会被人穿小鞋啊,得失之间,总是这么让人惆怅。   在温谅的指点下,许瑶和宁小凝带着李思青,靠着青春无敌的容貌将所有看门的老大爷全部忽打败,成功混进了周围各个家属院。三人目标明确,行动果断,先往车棚的自行车前框放了许多,然后各个单元楼前的报刊箱,各家门把和门逢里,按照有杀错没放过的原则,一大圈跑下来,就发出去快一千多份传单。   这年头大家对传单内容还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尤其许瑶和宁小凝长相甜美,李思青娇小可爱,发传单时不时会有人特意跑过来询问。有几次往门把上塞的时候,正好被主人开门碰到,这样尴尬的局面,也在三人的美少女攻势下安全化解,甚至宾主尽欢。不少人表示开业当天一定光顾,还有人夸张的说等这么一家店好久了,终于盼来了云云。   三人第一次搞这样的活动,但许瑶开朗大方,宁小凝清冷无谓,李思青玲珑剔透,竟然没一人觉得难为情之类的新人通病,不到两个小时就初步完成了任务。温谅其实也就是让她们玩玩热闹,没想到两位大小姐还挺能干,一高兴又吹起了牛皮:“以后来这里吃饭直接免费……”   “呸!”累的东倒西歪的许瑶和宁小凝同时鄙视,李思青看看两位姐姐,再看看温谅,小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片刻后学着她们的样子,对温谅皱皱鼻子,小声说了句:“呸!”。   许瑶被逗的哈哈大笑,将李思青拉到身边好一阵夸赞,宁小凝也忍俊不禁,温谅先是一愣,而后仰天大笑,能让李思青恢复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别说被呸一下,就是绕着青州城学狗叫,也是值得的。   笑声从这间狭小而简单的饭店里传了出来,悄悄的掠过枝头,没入九霄之上。 第四十九章 借东风   在温谅忙碌在学校和店铺之间的时候,时间大婶义无反顾的推进到了这一天,用句后世流传最广的一句话说,命运的齿轮吱呀呀的启动了,任谁也不能阻止牛人的诞生。   1995年9月25日,农历润八月初一。   星期一。   温谅等待已久的十四届五中全会正式召开,他跟叶雨婷请了病假,一个人窝在家里看中央电视台的现场直播。这次会议的召开有着极其深刻的社会背景,94年8月那位神通广大、堪称传奇的退休女工被捕,直接牵连出了首都大批官员,涉及层面之高为共和国建国以来之最,在政治上引起了很大动荡。因此,在27日的全会召集人会议上时任总书记强调:我们的高级干部,首先是省委书记、省长和部长,中央委员和中央政治局委员,一定要讲政治。我这里所说的政治,包括政治方向、政治立场、政治观点、政治纪律、政治鉴别力、政治敏锐性。在政治问题上,一定要头脑清醒。这番话后来经过补充和完善,于11月总书记视察首都各界时,正式提出了“讲政治、讲学习、讲正气”的三讲理论,经过大规模的学习实践活动,逐渐为世人所知。   不过这些离温谅太远,他要重点关注的是,在此次全会上通过的关于国企改革的指导意见,是不是还按照前世里的轨迹前进?这直接关系到青州,关系到温怀明的政治前途。   28号当全会正式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时,温谅接到了温怀明从市委打来的电话,从老爸那刻意压制的声音里可以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温谅帮他写的那篇文章里,无论是对大势的分析,还是对政策的解读,都跟《建议》无比的契合,尤其高屋建瓴般明确提出了国家未来五年的主要目标是体制转轨和增长转型,国企改革要抓大放小,各有偏重,由此结合青州实情,温怀明特意针对青州化工厂做出的论断,完全符合中央的大方针和大趋势。   如此一来,当初的无奈之举成了众人眼中的胸有成竹,温谅操刀的那篇枪文,以对高层政策的精准预判和对国内经济的深刻认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人津津乐道,也让温怀明披上了一点神秘色彩,一夜间变得炙手可热。经济挂帅的年代最缺什么?不用到21世纪,所有人都能给你一个答案:人才!以重工业、国有经济为主要支柱产业的青州,在国企改革走入死胡同和高压线的时候,能出现一个精通此类运作的人物,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借此东风,许复延不等省里关于组织开展学习五中全会精神的文件下达,就开始推动在青州全市大力开展学习活动,并在市直单位的小组活动上多次讲话,提出青化厂的问题要慎重解决。以前对许复延上窜下跳嗤之以鼻,觉得他像小丑的人,这次都保持沉默,明眼人都看的出,围绕着青化厂的战斗,已经从周元庭的绝对优势,变成了周许势均力敌。   刚刚稳定的青州,再一次乌云密布。   此时青化厂跟范恒安的谈判已进入紧要关头,整个布局耗费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省市上下不知打点了多少,才能一路绿灯,将事情推进到现在这一步。眼看就要成功,无论如何,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范恒安也不会让它功亏一篑。   在两派人加紧部署的时候,温谅也十分苦闷,他死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许复延牵上线,其实论间接的关系,温谅跟这位举手书记已经十分的紧密。不管是许瑶的友情,还是温怀明的前程,都不可分割的跟许复延牵扯到一起,可讽刺的是,无论走那一方的线,都不适合他要做的事。   在两个市委书记之间拉线牵桥的脏活,能容易的了么?   十月一日,国庆节,青河豆浆第一家门店正式开业,李胜利西装革履穿戴一新,在门口迎接四方来宾,请的一个女服务员长相一般但手脚麻利,做起事来毫不拖泥带水,李胜利很是满意。许瑶和宁小凝被温谅拉来客串起了迎宾,两人一身粉红色的小旗袍,斜披着青河豆浆欢迎你的小条幅,站在门口笑脸迎送。   这是温谅许下了无数不靠谱的承诺才请来的员工,要想承诺完全实现,除非青河未来能发展到微软那样的地位,两女身价之高由此可见——那就不是一般人请的起的。   这一段时间,发出的大量传单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又正好赶上国庆假期,这个地段的人流量硬是比平时多了三倍。见有店开业,有事没事的人都会驻足停留一会,尤其门口两个美女笑靥如花,身材窈窕,看上去十分的养眼。其实温谅也是没办法,店面、食材、器械一整套折腾下来,手里那点钱早就消耗殆尽,有些东西还是纯粹赊来的。不然搞几面大鼓一敲,来两个戏班唱戏,热热闹闹整上一天,那效果肯定好上数倍。   李胜利拿着说话的那个破话筒,还是从一家夜市大排档的摊子上借来的,主业是唱卡拉OK专用。他站在门前的开阔地上,身后是从二楼拉下来的四五道红色条幅,上面写着某某公司,某某厂,某某集团恭祝青河豆浆八一店开业大吉云云,店门边是两座一人高的大花篮,颇有几分气派和喜庆。当然,花篮是租的那是不必怀疑,条幅是假的更是不用在意,就连那些单位名称都是昨夜李胜利和温谅大眼瞪小眼编出来的。   李胜利先忽悠了几句青河豆浆的悠久历史,也就是将店里那面大牌子上的文言文用青州方言翻译了一下,然后吹嘘制造程序完全按照欧美标准,手艺精纯,口感独特。温谅在下面牵着李思青的手,强忍着没笑出来,真没想到,一向淳厚老实的李胜利这次浪子回头,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坑蒙拐骗的话张口就来,有前途。讲完话,放完鞭炮,李胜利宣布今天所有进店的顾客都买一送一,买一杯豆浆送一根油条,台下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这充分说明,说的再好,不如钱给力啊!   但等到鞭炮放完,围观那么多人,愿意立刻进店一尝新鲜的人却不多。这也可以理解,豆浆油条这样简单的食品,除非有很好的口碑,一般人其实无所谓在哪家吃。   开业第一天,这可不是好兆头啊,温谅暗暗后悔,什么都想到了,怎么忘记安排几个托呢?这种场合没有托哄抬气氛,就像看片不撸管,干着急啊。   正想法子补救时,突然看到李胜利向一旁的人群中走去,远远可见,脸上那一抹谦卑的笑。 第五十章 世道人心   见生意有点稀疏,李胜利下意识的看了看温谅,温谅还是站在一旁的树下,丝毫不见一丝烦躁,李胜利暗暗惭愧,快步走到魏刚、赵建国以及以前的一些同事面前,笑道:“请领导和各位先进,今个来就是给我面子,多谢多谢!”   李胜利社会圈子很窄,又在家里宅了两年,此次开业能请来的最大领导,也不过是农机厂副厂长魏刚。现年三十二岁的魏刚,在93年就做了副厂长,算得上年少有为,如今农机厂效益不好,厂子张大庆为了躲避职工的纠缠,三天两头住院,厂里的事便是这个魏副厂长说了算。老妈丁枚在农机厂做出纳,温谅自然认得这位看上去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魏刚,此人口碑一般,做事有时候比较下作,但他大伯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魏晨风,背景很不一般。温谅不止一次听丁枚在家里破口大骂,说魏刚谄上欺下,不是个好货,没想到李胜利竟然跟他拉的上关系。   其实这是温谅误会了,李胜利请的本是他以前呆过的三车间主任赵建国。接到电话的时候赵建国正好在家里跟魏刚一起打麻将,听赵建国提起这档子事,魏刚想起李胜利那个妩媚动人的美貌老婆,突然要跟过来看一看。李胜利得到信后自然高兴万分,能请来一个副处级的领导,可是倍大的面子啊。   至于温怀明,那个副处含金量太低,直接被无视掉。况且温怀明本是要跟温谅一起来的,不过早上一个电话被叫到市里去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参加。   此时见进门的顾客不多,就想请这帮同仁带个头,十几个人一进门,店里立刻就能热闹起来,这也是开业典礼制造人气的一个法子。赵建国刚想鼓动大家行动起来,魏刚突然说:“胜利啊,不是我泼冷水,在青州开这样一家店怕是赚不到什么钱。”   赵建国愣了一愣,迈出去的脚步顺势收了回来,其他同来的十几个同事也都安静下来,周边围观的众人乱糟糟的,没人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但温谅却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立刻发现有些不对,交待李思青两句,从一边绕了过去,刚一走近,就听到魏刚大放厥词:“做生意得有受众定位,有钱人不会来吃这种小店,没钱的路边摊摊个煎饼就填饱肚子了,谁会特意跑到店里来喝一杯豆浆?”   李胜利虽然早已辞职,但面对曾经的领导还是保持着该有的尊重,弯着腰点头笑道:“领导说的是,不过现在生活水平好了,许多人还是愿意到正规的店里吃口干净放心的早餐……”   “生活好?”魏刚嗤之以鼻,四下看了看,指着李胜利说:“就拿你来说吧,当年也算是厂里的技术尖子,现在呢,生活水平好了吗?”   这话一出,连赵建国也觉得惊讶,从没听说魏刚跟李胜利有过节啊?早知道这样今天就不该让他来,李胜利好不容易从那件事里走出来,这样当面打人脸,实在太无耻了。不过无耻的大有人在,一直呆在魏刚身后的一个四十多岁男人嘲笑道:“魏厂子您是不知道,李胜利这两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天天醉生梦死,那日子不是咱们能体会到的,当然是生活水平好了嘛!”   这话说的更加恶毒,李胜利脸色铁青,身子在剧烈的颤抖,温谅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盯着李胜利眼中满是关切,有些事,扛的过去就再无折磨,可要扛不过去,谁帮也是白帮!   赵建国张嘴想打个圆场,被魏刚一个眼神就瞪了回去。农机厂日渐萧条,他正谋寻出路,魏刚很有可能会调到轻工业局当副局长,自家的前途都系在他身上,没必要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得罪他。   李胜利终于不再颤抖,脸上挂着笑容,说:“领导说笑了,那些都是过去了,我这不正在努力过的好一点,好不给咱青州发展抹黑啊!”   魏刚为什么跟李胜利为难,其实很简单,还是因为赵亚青。当年赵亚青刚进厂,魏刚就迷恋上了她,那时才24岁的魏刚已经是农机厂质检科的科长,春风得意很受女职工的欢迎,他本想矜持一下,等赵亚青像其他女人一样自动送上门来,再趁势追求她。不想因为曾五成那个蠢货,让李胜利英雄救美,两人迅速走到了一起,让他失之交臂。也因为魏刚从没表达过对赵亚青的爱慕之意,所以赵建国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魏刚对李胜利有这么大的怨念。   一想起那副娇柔温软的胴体被这个男人压在身下那么多年,又因为这个男人的无能,被另外一个想想就让人恶心的家伙同样享用了那个女人,魏刚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本来你自我折磨,搞的人鬼不如我也不好再为难你,不过要想就这样做起发财致富的美梦,实在太便宜你了!   魏刚哈哈大笑,引得众人侧目,“其实有句话说的好,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女人,胜利啊,你连老婆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发财呢?照我说,还是尽快把这店盘出去,别赔的一干二净,让人看了笑话。”   这才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李胜利猛的一抬头,赵建国看事不妙,上前一步死死攥住他的双手,俯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他一句话,你这店就开不成,忍……”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传言魏刚在市里背景深厚,他要想找麻烦,随便给工商税务卫生打个电话,这家刚成立的,背负他所有梦想的小店顷刻间就得烟消云散。一念至此,李胜利死死的咬着嘴唇,脸上笑容不改:“我不能跟领导比,啥成功不成功的,混口饭吃,咱只是混口饭吃!”   这个世道啊!这世道啊!   人要活着很难,想要有尊严的活着更难。世事如铜炉,李胜利这个当年耿直热血的年轻人,也终于在这铜炉里磨去了性子,磨弯了腰板,磨灭了人心里最后那一点火焰。   温谅看着李胜利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眼眶几乎湿润,缓步走上前去,朗声说:“魏副厂长说的错了,男人要是只能靠女人成功的话,干吗不把低下那个带把的玩意送给女人,然后用在自己身上好了?”   有了网络的熏陶,论起毒蛇来,温谅完全可以傲视当代,睥睨众生。   听他说的粗鲁有趣,本对魏刚咄咄逼人不满的农机厂职工哄的一声笑了起来,魏刚倒也是官字两张脸,厚的一匹,脸色阴沉着随意的扫了众人一眼,笑声很快就平息下来。见是温谅说话,魏刚倒也不把温怀明放在眼里,冷冷叱道:“你一个半大孩子懂个屁,回家让温怀明教教你,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老子不学无术,小的也没教养!”   温谅笑嘻嘻的正要反口相讥,就算这个家伙的大伯是魏晨风,也没什么好惧的,连方明堂和周远庭都在温谅的算计之中,小小的一个宣传部长,那都是毛毛雨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淡的轻若鸿毛,但那股沛然的威压却是连温谅都能察觉的到。   “哦,你说温怀明不学无术?” 第五十一章 言谈之间尽机锋   温怀明是30号晚上接到李胜利的电话才知道他开了个饭店,虽然疑惑他从哪里搞来的本钱,但也没有多问,答应了十一开业前去捧场。丁枚因为农机厂正在做第三季度财务结算,十一还留在厂里赶工对账,只能让温怀明做代表去祝贺开业大吉。不想一大早接到市委秘书处的电话,温怀明立刻赶了过去,到市里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许复延要在十一期间代表市委去看望青州的老干部和青州本地在外的省市级干部家属,一看没有温怀明,把安排名单的副秘书长孟山水一顿好骂,让秘书处打电话通知温怀明参加。温怀明心中感激,这事本来跟他屁关系没有,不过是许复延提携之意,能跟这些人多打交道,对他的仕途是有好处的。   一番折腾下来,上午的任务基本完成,回市委的路上,温怀明被叫上了一号车,谈了谈青化厂的问题。许复延就问温怀明是回家呢,还是去市委吃工作餐?正好车队经过八一路,温怀明表示有亲戚今天开业,就在这里下车,下午再赶到市里,不会耽误出发时间。   车队在青河豆浆店门口停下,温怀明正要下车,突然听到许复延咦了一声,二话不说推门下来。后面三辆车上的人顿时手忙脚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飞奔着跟了过来。市委秘书长杨广生拉住温怀明慢了几步,低声问:“怎么回事?”   温怀明指着一身小旗袍站在门口笑脸迎宾的许瑶,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头再跟温谅那浑小子算账!杨广生一看下也吃了一惊,谁请的动这小祖宗来当门童?看着许复延的背影,眼中疑惑之意更甚,莫非这家老板跟许书记关系匪浅?可这格局也太小了吧……   一群人从另一侧绕了过来,温谅等人并没有看到,经过他们身后时正好听到魏刚最后那句骂人的话,许复延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   温谅并不知道身后说话的人是谁,对面魏刚的脸色却瞬间变得的难堪之极,就如同做驴肉宴时,被关进铁笼子里硬生生烫死的驴身上的那种肤色,从额头到脖子,红了个底朝天。温谅跟他站的很近,甚至能看到笔挺的裤子上荡起的层层细波。   他在抖!   仅仅一句话就能把这位年少得意、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农机厂副厂长魏刚同志吓成这样的,在青州真是屈指可数。温谅转过身,看着许复延静静的说:“许书记您好!”   这是温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闻名已久的举手书记见面,四十多岁的许复延有着这个时代官员们独有的热忱和朝气,额头饱满,鼻梁挺拔,眼睛灼灼有神,身材略有些厚实,却并不臃肿,更能显得一方守牧的气派和沉稳。改革开放在经过80年代初的突进,80年代末的挫折,直到90年代初引发的全国性大讨论之后,人们的思想得到了高度统一,那就是对内改革,对外开放,搞活经济,改善人民生活,也是在此时,涌现了一大批敢想敢做,有担当有魄力的官员,引领区域经济乃至中国经济走向了一个从不曾有过的高度。   功过是非,成败得失,并不能因为后来的种种问题,而无视这一代人的贡献和勇气。   许复延显然有些惊讶,和蔼的问道:“小朋友认得我?”   温谅既然存了帮左雨溪牵线的觉悟,就不能真的给许复延留下少不更事的印象,温怀明走前一步正要说话,温谅截住他的话头,道:“上次市里十佳共青团员颁奖,我有幸也在台上,听过许书记的讲话,印象深刻,所以认得您。”   这话由大人来说屁用处没有,但从一个少年口中说出,非但没有马屁的嫌疑,反而让许复延哈哈大笑,扭头对秘书张放说:“看来你上次的讲话稿写的不错,连小朋友都喜欢听了。”   这句玩笑恰到好处,杨广生拍着张放的肩膀道:“早说你是青州第一笔杆子,还总是谦虚,这下没话说了吧?”   三十多岁,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看上去书卷味很浓的张放连忙谦虚:“秘书长你又开玩笑,在温主任面前谁敢说自己笔杆子硬哦?您就别笑话我了……”   温怀明自然要谦让,一群人为了给许复延凑趣,竟然生生的把魏刚晾在一边,没有一人居中打个圆场,帮他说句下台的话。还是孟山水看他尴尬的都快钻到地下了,想起跟魏晨风交情不浅,把脸一板训斥道:“魏厂长你怎么回事,还不快给温主任道歉?你说你都多大个人了,跟一个小孩子斗什么气?”好嘛,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刚才对温怀明的刻意侮辱变成是跟温谅置气的无心之过。   温怀明心里腻歪的要死,还得陪着笑脸说:“就是啊,老魏,我家温谅没礼貌,你当叔叔的教训也就是了,干吗还埋汰我呢?小心今晚去你家喝光你的茅台!”   杨广生在旁边低声给许复延做介绍:“这是农机厂的魏副厂长,现在代替张长庆主持厂里工作,是市里很看好的年轻干部。”   许复延不置可否,理都没理魏刚,对温谅笑道:“原来是温家的小子,能上台领奖的都是小英雄,你又做了什么好人好事啊?”   温谅实在受够了他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心思一转,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和一个朋友阻止了一次珠宝店的抢劫案,不值一提。”   “哦?”许复延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许瑶!”   许复延呆了一呆,杨广生,孟山水,张放,还有身后的市委工作人员却都是心头一震,魏刚更是身子晃了一晃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他们这才想起,原来两个月前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温谅的作用被人为的无限缩小,后来也没接受媒体采访,别说画面连名字都没有一个,普通观众根本不知道他。当然,市委才多大地方?老人们都知道是温家的小子跟许瑶一起抓住了抢劫犯,却不以为当时的温怀明能跟许复延拉上关系。最大可能就是报道里说的那样,温谅适逢其会帮了下手而已。更何况从不见许复延提起此事,大家注意力一散,事情过后就不了了之,再没人关注。   其实许复延是被冤枉了,公安局长赵新川亲自来给他汇报时,重点集中在许瑶身上,对温谅点了两句,连名字都没提。后来还是许瑶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下,许复延后怕之余也曾让许瑶把温谅带回家吃顿饭,表示下感谢,但许瑶不愿被温谅知道自己的身份,找接口糊弄了过去。而许复延其时正内忧外患,一天到晚忙的焦头烂额,过了几天就忘记了此事。   所以说,认识温谅的孟山水等人不知道内幕,知道事情真相的许复延却不认识温谅,而杨广生、张放等人更是既不知道内幕,也不认识温谅,这才有了今天的震撼局面。   许复延看了温怀明一眼,再看看店门口正满脸笑容迎来送往的许瑶,心头一股怒火上涌,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那这位许瑶,有没有告诉你她爸爸是做什么的?”   温怀明被许复延这一眼看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毫无疑问,许复延现在肯定怀疑自己在温谅和许瑶的交往中扮演的身份,尤其是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过珠宝店的事。这要是往好里想,说明自己不挟恩图报,公私分明;可要往坏里想,是不是故作不知,以待有时呢?说不定还曾怂恿儿子讨好许瑶,那样的话用心之下作简直令人发指。   以许复延在官场上磨练出来的城府心机,见识过多少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龌龊事,他会往哪方面想?   答案不问可知!   可是冤枉啊,温怀明心里有些委屈,他是早知道了许瑶的身份不假,却真不曾跟温谅提过一字,两人的交往纯粹是自然而然。按照温怀明的打算,如今跟许复延的关系在蜜月期,如果找一个适当的机会自己主动提一提这档事,非但不会引起他的反感,说不定还能在蜜里加上一勺油。   可现在的形势是许复延先发现了此事,那性质就完全变了。尤其今日许瑶还被温谅拉来干起了迎宾,以人家书记千金的身份,委屈自己做这样的事,跟温谅的关系,还用问吗?   一个感觉被欺骗的父亲不可怕,可一个感觉被欺骗的市委书记,只要温谅这句话答的不好,父子俩苦心经营的局面瞬间就要倒塌。   伴君如伴虎,官场之路,有大荣光,有大富贵,有大权势,也有大恐怖! 第五十二章 权势自有威严在   旁边众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一个个闭着嘴大气都不敢喘,许瑶好奇的朝这边望了望,只看到一群人的背影,就无聊的转了回去。   温怀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温谅不知轻重说出什么话来,谁想温谅看都不看老爸一眼,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说:“我们是一中的同学,很少问家里的事,不过她说过父亲是擦皮鞋的。我怕伤她自尊,就没敢多问,这不,趁放假拉她来勤工俭学,顺便赚点零用钱。”   擦皮鞋的?杨广生以三十年宦海沉浮的深厚功力,才勉强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孟山水明显愣了一下,张放就不行了,嘴巴张开了一条小缝,而身后有女同志竟然笑了出来,被反应过来的孟山水狠狠一瞪,立刻捂住了小嘴。   温怀明几乎要扑上去抱住温谅亲上一口,乖儿子,回家再奖励十块钱!这回话既打消了许复延的怀疑,也解释了拉人家姑娘来干活的理由,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许复延注视了温谅一会,少年的眼睛清澈黑亮,神情羞涩中带点沉稳,安安静静的站在那,没有一丝的不安和慌乱,看上去绝不像说假话的样子。许复延也不信心里有鬼的小孩子能在自己的目光下保持镇定,转身对温怀明笑了笑:“老温,你家孩子不错,很不错。”   温谅刚才提到许瑶,本意是想借此跟许复延搭上话,却不料几乎瞬间就将老爸陷入到一个可怕的境地,幸好一听许复延的问话,立刻反应过来,这才堪堪化险为夷。饶他素有急智,也被这一下乌龙搞的出了一身冷汗。   温谅暗松一口气,转身对温怀明笑道:“爸你怎么来了?我带朋友来玩,做事有分寸的,你别担心。”这种隐蔽的暗号,也只有对儿子有了一定了解的温怀明能听的懂,他心里苦笑:有分寸?差点把你老子分到坑里去!   其实,只要不是真的别有用心,看在温谅救过许瑶的份上,许复延对他是也充满好感的,何况温怀明很得他的器重。不过刚才的气氛想必有些伤到部下的忠心,打一棒给个甜枣才是为上的不二法门。至于这个甜枣是什么,许复延仿佛才看到魏刚似的,冷冷的说:“你是农机厂魏刚?”   魏刚已经从刚才初见的惊恐中清醒过来,表现的也算中规中矩,往前走了几步,跟许复延正好四步的最佳距离,上身微微下弯,恭敬中不失矜持,说:“我是农机厂副厂长魏刚,张厂长最近工作太累住院休息,我暂时代替他负责厂里的工作。”   他要是真的卑躬屈膝,奉承的太过下作,许复延一怒之下说不定当场就能撤了他的职,这样一来反而不好过于严惩。许复延冷哼一声,“身为副处级干部,代表着整个青州的形象,在外面的一言一行要有分寸,注意自己的身份。跟一个小孩子斗嘴置气,你也真好意思?”许复延一句话不提温怀明,只纠结在他骂温谅的那句“没教养”上,这种区别对待的态度,让杨广生心头一动。   仅仅为了安抚温怀明,似乎还不用做的如此绝情吧?下面干部在外面飞扬跋扈,脏话连篇又不是什么新闻,就连市里副市长白长谦,也曾在全市财政系统的大会指着县里的一个局长破口大骂,轰动一时。   许复延这样做,无非是逼着魏刚向一个屁大孩子当众道歉,这种惩戒已远远超出他犯的过错。许复延要真的想顺当解决这事,让他向温怀明道歉不是更好?两人都是副处,有书记居中调停,魏刚道个歉只当自己踢到了铁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许复延这样一搞,简直是当着全青州干部的脸抽了魏刚一耳光啊。   这是为什么?   杨广生迅速将脑海中储存的复杂人物关系网排列组合,想要从中找到许复延的真正意图,身为青州的大管家,许多东西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呢。突然想起前不久许复延到青化厂第二次视察,结果十五分钟的讲话在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魏晨风的授意下被硬生生的剪成了五秒。   而魏晨风,正是魏刚的嫡亲大伯。   最让人叫绝的是,许复延从开始就一副不认识魏刚的样子,别人根本想不到他会知道魏刚跟魏晨风的关系,这也说的过去,许复延刚来青州不久,全市多少副处,像魏刚这样的根本入不了书记的眼。这其中微妙之处,不是在官场打磨已久的老油子,并且对青州局势有着清醒的认识,肯本不可能看出来什么,说不定还要傻乎乎的认为许复延苦口婆心,说的话对事不对人,很有领导风度。   真是好算计啊,既报了魏晨风落井下石之仇,也给足了温怀明面子,又让其他下属看到了老板雷厉风行的一面,更能告诉某些摇摆不稳的人,书记也是人,睚眦必报是人的天性。一石四鸟,打的不动声色,高明之极,温怀明这下怕是更要死心塌地,忠心再无可虑之处。   杨广生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淡的都能养出淡水珍珠来了。   魏刚身子猛的一僵,垂在腿侧的双手十指紧紧扣在裤缝上,指关节突起的大筋清晰可见,一直低垂着的头随之抬起,脸色苍白的吓人。从许复延出场就再不敢说话的三车间主任赵建国站在他的身后,被这一下吓的胆都要破了,心里暗暗叫苦,你反驳不要紧,妈逼的老子送的礼要打水漂了!   早看魏刚不顺眼的农机厂职工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被骂了两句,一向牛B哄哄的魏厂长就成了这个样子,但丝毫不耽误他们看热闹的心情,一个个如同不花钱上了青州最著名的交际花齐舒一样,从脸上爽到了骨子里。   刚才给魏刚帮闲的那个中年人更是使劲的往同事堆里躲,却不敢真的弃魏刚而去,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频频向李胜利卖笑示好,真是可悲可恨!   魏刚被许复延搞的怒火万丈,不过骂了你的狗腿子一句,就这么苦苦相逼,至于吗?鼓足勇气想要辩驳几句,抬起头却看到许复延似笑非笑的脸,让他心寒的是,那双威严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到一丝热气,冰冷的让人绝望。   世间本是有等级的,而官场上等级作用更加明显,就这一眼让魏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散殆尽。想起市里最近的风向,他心中一凛,腰身不由自主的又弯下几寸,诚惶诚恐的说:“我刚才做的确实不对,许书记批评的是,我这就跟……跟温谅道歉。”说着脸上布满了笑容,故作亲热的拍了拍温谅的肩膀,说:“温谅,刚才都是叔叔不对,说话不该那么冲,叔叔向你郑重道歉!”   这句话一出口,旁边众人的神情都十分复杂,不知是兔死狐悲多一点,还是幸灾乐祸多一点,或者兼而有之。   杨广生笑着点头,似乎在说事情解决的很到位,心里真实想法却没人猜的透,孟山水暗暗关注他半天,也没办法从杨广生脸上看到任何信息,心里叹道:姜还是老的辣!不过魏刚年少得意,大伯又是魏晨风,在青州也是能横着走的人物,今日被逼着向温家一个毛头小子当众道歉,不出明日就将成为青州官场最大的笑话了。   他本来还怕魏刚咽不下这口气,当面顶撞了许复延,就算有你大伯护着,人家想要整死你一个小厂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不想这小子能屈能伸,硬是咬牙忍了过来,有前途,有前途!   不过温怀明倒真沉的住气,竟然一言不发,要是刚才挡在魏刚道歉之前说两句场面话,这事情不就结了?现在搞成这样,是要跟魏刚结下死仇啊!   孟山水看了温怀明一眼,心情十分复杂,往日无依无靠、任人踩捏的政研室小副主任,一不留神间就成长到如今敢不假辞色跟风头正盛的魏刚叫板的地步了。   世事之离奇,令人叹息!   温怀明似乎睡着一般,老神在在,魂游天外,站在许复延身后,一个字都吝啬出口。倒是温谅让众人大吃一惊,他小小年纪,竟然敢在所有人都闭嘴的时候插话,走上前两步,拉近跟许复延的距离,笑道:“许书记,魏厂长也是无心之失,道歉就不用了。尤其我妈也在农机厂工作,是魏厂长的下属,我爸更是跟魏部长同在市委,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道歉就不必了吧?”见许复延迷惑不解的样子,低声加了一句,却又恰好能让周边的几个人听到,“魏晨风部长就是魏厂长的大伯!”   这番话别人听不懂,杨广生却几乎要击掌赞叹,好一个少年郎,好一个温家小子,许复延一个人唱了半天的独角戏,到最后却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把场给圆了,还圆的天衣无缝。许复延接下来的举动,无非是恍然大悟做慈祥状,安慰魏刚两句,说些场面话,这事就揭过去了。别人就算知道魏晨风那档子事,也会认为是魏刚点背碰巧撞了铁板,却不会想到是许复延有意报复。这样一来既羞辱了对手,又把可能引起的反弹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魏晨风打落牙齿和血吞,除了骂魏刚不成器还能怎么样?   英雄出少年啊,就从这恰到好处,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温谅立刻引起了杨广生的极大兴趣。而始作俑者许复延体会比他只会更加深刻,连自己都没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来结尾,温谅这一下画龙点睛,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许复延眼神微微一聚,在温谅身上不动声色的打了个转,果然按照杨广生想的那样说了些套话,将此事掀过,然后一把拉住温谅的手笑着往店里走去。李胜利赶紧在前头带路,魏刚接到孟山水的示意,当然不敢就此离去,反正今日脸已丢的尽了,留下来看看有什么翻身的机会也说不定,交待赵建国他们呆在外面,赶紧跟了上去。   一时间浩浩荡荡,青河豆浆八一店在十几分钟的冷清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波高峰! 第五十三章 生死一月   当许瑶看到父亲牵着温谅的手分开人群走来时,小嘴张的几乎能把青州整个吞下,心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在后悔昨天立场不够坚定,怎么就被这臭小子花言巧语给骗了呢?说什么未来青河豆浆市值能过百亿,总裁的位置就是为你而留云云,先不说能不能享受到总裁的待遇,耳朵可马上就要受罪喽。   许瑶低下头,意图用鸵鸟心态蒙混过关,心里默念: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突然听到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李老板,你这店很用心思嘛,窗明几净,简单大方……”   李胜利侧着身子给许复延引路,张张嘴竟然一时回不出话来。这也确实难为他了,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跟这个级别的大领导面对面交谈,紧张才是常态。温谅插嘴道:“许书记您过奖了,像李叔叔这样的小本经营,资金肯定不足,只能在小处下一些水磨功夫。老百姓吃早餐不过图个干净快捷,只要尽力去满足他们的需求,还怕赚不到钱吗?你说是不是,李叔?”   李胜利暗松一口气,赶忙笑道:“正是正是!还是温谅有见识,我只是隐约有这样的感觉,可说不出这番道理来。”   他老实人一个,这段日子下来对温谅信服无比,所以这话说的十足真金。温怀明还好说,毕竟也被儿子震撼过一把,可听在魏刚耳中,怎么都觉得怪怪的。温谅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不太怕生、性子外放、口齿伶俐的少年,夸一句聪明也就是了,可李胜利面对温谅时的表情语言,却不自主的带着点恭谨和矜持。有了这种想法,魏刚看向温怀明的眼光就有点怪怪的,魏刚甚至在想,莫非这店是温怀明开的,李胜利不过是推出来的代言人?   温谅也是一头冷汗,话一说过头,就有拍马屁的嫌疑,悄悄看了许复延一眼。老许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听了李胜利的话,还拍了拍温谅的肩头说:“你倒是什么都明白一点,温主任,你儿子可比我家那丫头强的太多了。”   此时正好经过许瑶的身边,许复延看都没看她一眼,却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知道内情的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许瑶本来都快将脑袋缩到胸口去了,听了这话立刻抬起了头,眼睛瞪的大大,小嘴都撅了起来,气鼓鼓要咬人的样子。温怀明看着这一幕,苦笑着摇摇头,这都什么事?   “这小子就是个惹祸精,我都头疼的要死,跟您家那位聪明乖巧的小姑娘可没法比啊……”   许复延哈哈一笑,当先进了饭店,许瑶不认得温怀明,暗赞道:这大叔有眼光,品味不错!   这时围观的人群起了骚动,有个男人突然说:“那个人好像是许书记……”   “不可能,许书记多大的官,怎么能来这种小饭店吃饭?”一个中年妇女不信。   “有什么不可能的?没见电视上皇帝还微服私访呢!”   “是许书记没错,我是工商局的,听过许书记讲话,是他没错。”   “哎呀,还真是哎……”   “这店的老板是干什么的?”   许复延来青州不久,曝光率保持在正常水平以下,所以普通老百姓不认得纯属正常,不过这片市直单位家属院很多,又是十一假期,有认识许复延的无不大吃一惊。他们不了解情况,还以为许复延这么大阵仗,是特地来给青河豆浆开业助兴的,心里都在各自盘算:什么时候青州除了顾时同和范恒安外,又有这么牛逼的商人了?   宁小凝一直站在旁边,她精通人情世故,见周围群众已经有人认出许复延来,在门口围了三四圈,知道这场合肯定不能相认,所以乖乖的站着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反倒在许复延等人进门时弯腰道:“欢迎光临!”   温谅拉后几步,让杨广生、孟山水、魏刚等人先进,低声调笑道:“许瑶同志,服务态度要端正,不说欢迎光临就算了,竟然敢对客人瞪眼睛,小心我扣光你今天的报酬,还不管饭哦!”   许瑶气的狂暴,正要不顾礼仪小姐的身份揍他个半死,温谅突然一脸严肃的双手合什拜了拜,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要是你老爸问起,就说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切记切记!”   这是唯一的漏洞,许复延回家后肯定会问许瑶这个问题,所以温谅要给小丫头做个报备,以防万一。   许瑶注视着温谅,他的笑容如常,眼睛澄净清澈,似乎能看到一点触动心扉的温暖,脸上突的一红,垂下头低声说:“知道了!”   还是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不问原因,不问理由,许瑶非但不傻,想比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聪慧,却只因对眸中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的幸福和眩晕,就无所畏惧,没有迟疑——他要我做的,我就去做!   温谅笑了笑,转身对宁小凝竖了下大拇指,赞她心思聪敏,玲珑剔透。宁小凝高扬着头,一副不屑搭理你的表情,颇有几分别样的魅惑在其中。   一群人进了操作间,李胜利已经适应了跟许复延说话的节奏,将制作流程、配料火候、卫生事项、配送制度一一道来,条理清晰,简洁明了,不一会就说的许复延频频点头。尤其听说李胜利是因农机厂效益不好,才辞了工作下海开店,第一次失败后总结经验教训再次奋斗,打算把青河豆浆打造成青州早餐业的形象之一,为普通老百姓做“健康的早餐、放心的早餐”。许复延大为高兴,亲自在前台掏钱买了豆浆油条葱油饼鸡蛋饼,所有工作人员一人一份,坐在第一排面朝大门的椅子上喝了一口。   十月的青州,已经有了几分料峭,入口即化的豆汁带着满口香甜顺喉而下,温而不烈的暖意在口腹间慢慢荡开,将全身的寒气吹散开来。许复延面带微笑,筒状的纸杯举在脸侧,对李胜利笑道:“好喝!”   一名拿着相机的工作人员准确的捕捉到这一瞬间,飞快的按下快门,闪光灯一闪而逝。   温谅一直紧盯着他的脸色,听到“好喝”两个字的评价,悄悄踢了李胜利一脚。李胜利恍然大悟,用力的鼓起掌来,感谢道:“能得许书记金口一赞,是我们青河豆浆全体同仁的荣幸。请许书记放心,青河豆浆必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为老百姓服务,为普通大众服务,为青州经济发展贡献绵薄之力。”   魏刚食不知味的咽了一口豆浆,妈逼的还全体同仁,总共就两三个员工;妈逼的还为青州经济发展做贡献,靠你全青州都成叫花子了。他今天本想将李胜利狠狠的羞辱一番,然后找人关了这家破店,却没想到不仅两件事一件没成,还被一个小屁孩狠狠羞辱了一番,他奈何不了许复延,便把所有的怨气和怒火撒到了温谅身上,眼中闪过一道阴狠之色。   一群人如狼似虎将各自那一份吃完,也不知几人是在装模作样,反正魏刚肯定是强忍着吃完,书记请客他就是撑死也得全咽进去!许复延没有停留径自上车离去,虽然因许瑶而来的危机安然度过,可温怀明依然要第一时间向许复延解释事情经过,连交待温谅一句都来不及,紧跟着去了。   车队刚一离开,外面围着的人群呼啦一声全涌入进来,有胆子大的方才离门口很近,听到许复延说的那句“好喝”。中国自古以来官本位思想严重,连普通人都会下意识的想跟大官沾上点关系,哪怕在同一家饭店坐同一个位置吃同一样东西,都似乎都能在自家脸上添几分光彩。   不得不说,在有意无意间,青河豆浆做了好大一单广告,更难得的是,代言人完全免费。   温谅自然不敢真的拿许复延来搞宣传,那样做的除了大小脑发育不健全,就是嫌自己生意做的太久了。法子其实很简单,只要让温怀明拿今天的事写篇稿子,从许复延关心下岗职工再就业,延伸到青州整个国企改革大局,立意一上去,里面出现青河豆浆的名字也不会显得突兀,就能避免可能引起的许复延的厌恶,然后配上刚才照的那副照片和那句“好喝”,在青州日报头版上一登,青河豆浆的知名度传播的不要太快哦!   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温谅最怕这些嘈杂,一个人躲在操作间托着下巴沉思,肩膀上突的被人重重一拍,整个手臂都有些酸麻。转身一看,魏刚端着一杯豆浆站在身后,一旁是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跟班和另几个农机厂职工。   魏刚笑眯眯的说:“温谅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嘛,不过知道方仲永吗,早聪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啊。”   温谅知道魏刚必然会报复今日之辱,却没想到他竟然连等几天的耐心都没有,一看许复延和老爸都离开了,就迫不及待的想从自己身上找回点面子。   此人已不可惧!   孟山水还是高看了魏刚,这家伙刚才服软向温谅道歉,根本原因是怕了许复延的官威,什么隐忍啊,大局啊脑子里一点没想。等许复延一离开,惧怕之意消失,立刻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懊恼不已,其实就屁大点事,顶了也就顶了,许复延能拿他怎么样?要是方才的软蛋表现传到周远庭耳中,那……   此念一生,心里的邪火再也压抑不住,何况刚才在农机厂众人面前丢尽了脸,不找回来一点,以后在他们面前还有什么威信!   温谅只看他一眼,就明白他心里的龌龊想法,冷笑道:“呵,我也真没看出来,魏厂长还是个文化人。不过可惜啊,就算方仲永那好歹也是聪明过的,总比某些人一辈子都愚蠢如猪好的多了。”   想找茬?不好意思,哥有刺!   李胜利和赵建国正在外间说话,眼睛却都偷瞄着这边,见两人表情不对,立刻走了过来。李胜利和气生财,不愿再往深里得罪魏刚,陪笑道:“魏厂长,尝尝这豆浆怎么样,合不合口味?”   赵建国也赶紧打圆场说:“不错不错,魏厂长向来有美食家的美称,要是给你们这豆浆夸上几句,青河的名字立刻就能响遍青州城啊。”   温谅冷眼旁观,这两人的心思完全白费!这世上总会有人觉得自己生来就要凌驾别人之上,你的忍让和谦卑,除了让他更加的嚣张之外,再无半点用处。   果不其然,魏刚拿起杯子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当着温谅的面,将整杯豆浆洒在了地上。   “就这样的东西,喂猪都显得太糙,也亏你们还做着发财的美梦。小子,别以为有人为你们撑腰就治不了你。这家店,一个月内我让它关门大吉!”   砰的一声,豆浆杯被摔在地上,溅起数朵白色的浪花,在空中一划而过。   虽然这话恐吓意味大于现实意味,李胜利仍然气的浑身颤抖,指着他说:“你……你,许书记都夸过好喝,你敢说这样的话?你……”   魏刚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凭你也配拉许复延的大旗?告诉你,青州的事,也有他说了不算的!”   温谅真想哈哈大笑,这就是世道人心啊,这就是官场百态,纵然许复延能当场压的住魏刚,可在他没有建立绝对权威之前,面对温谅、李胜利这样的小人物时,你永远无法想象,嚣张跋扈的极限在哪里!   而魏刚也不怕他们去跟许复延告状,只要他一口咬定绝无此事,或者反咬一口,许复延还不是半信半疑,毫无办法?   口舌之争,是世间多数争斗的起源,却终究不能拿上台面,作为惩戒的杀器。   “回去告诉你妈妈丁枚,农机厂很快就要大范围劝退,她年纪也大了,有时间还是多为以后想想吧!”   中年跟班浑然忘了刚才吓的屁滚尿流的一幕,嘴里啧啧道:“丁出纳业务不错,本来还是很有希望留厂的啊,这一下全泡汤了,可惜,可惜!”   这时候大多数国企职工还做着铁饭碗的春秋大梦,费劲心思想要保住留厂的名额,却不知在今后几年间,全国要关掉多少企业,裁撤多少人员,农机厂那个破地方,温谅早就不放在心上,可魏刚这句话终于把他惹毛了。   丁枚骂魏刚为人下作,人品低劣,还真是慧眼识人!   温谅微笑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杯豆浆,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全部泼到了魏刚的脸上。李胜利呆掉了,赵建国傻住了,连口齿伶俐的中年跟班也被震得张开了嘴,半天合不起来,更别提看热闹的那几个普通职工,脑子都在瞬间变得空白。   魏刚是什么人?32岁的副处级,主持农机厂工作的副厂长,轻工业局常务副局长的铁定人选,深得周远庭器重的后备干部,青州闪亮的政治新星!而温谅呢,青州第一高级中学一三班学生,连班委都没混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泼了魏刚一脸的豆浆!   伴随着豆浆而来的,是一句更加震撼的宣言:“一个月,我让你轻工业局去不成,厂长的位子还得丢!你记住,一个月!”   这话依然是恐吓,却无比现实! 第五十四章 父女   魏刚被赵建国等人死死的拉住,终究没做什么过火的举动,铁青着脸掉头离开。李胜利老实人也知道这仇结的大了,没有出门相送,看着他们的背影,担心的问:“会不会惹来大麻烦?魏刚不是什么善茬啊……”   夜风夹杂着凉意吹拂过脸庞,温谅双手插在兜里,像普通少年人那样跳了跳,笑道:“这天可真冷啊……李叔你放心吧,说了这句话,魏刚那我自然能搞的定!”   青河豆浆开业第一天圆满收场,除了魏刚这个小小的不安定因素之外,收获的是极佳的口碑和爆棚的人气。不少住在附近的顾客还特意来打听营业时间,让极度劳累的许瑶和宁小凝开心极了,第一次体会到做事的辛苦和快乐,那种感觉是学校里怎么也学不到的。   几个人在下午打烊后到凤鸣楼吃了顿庆功宴,温谅目视两女乘坐出租车离去,转身对李胜利抱怨道:“过几天一定得找两个员工了,不然靠这两位大小姐,我早晚得把下辈子也搭进去。”   李胜利忍不住想笑,刚才吃饭那一会功夫,温谅又被两个小姑娘逼着答应了无数不平等条约,这样的员工用上两天,所有的老板都要泪流满面。   到家后温怀明已经回来了,没多说什么,只是指着温谅的鼻子叹了口气:“你啊,你啊……”   温谅嬉皮笑脸的问:“你老板怎么说,就没夸赞我两句?”   “还真的夸了几句,”温怀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站起,在客厅来回走了几步,猛然停下盯着温谅问道:“温谅,你今天都是故意的对不对?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事,现在还真不能告诉你!   温谅没有回答,反问道:“青化厂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提起这个,温怀明就头疼,也忘了方才的问话,“市政府那边遇到的阻力很大,他们坚决要求按照既定规划,将青化厂转卖给范恒安,说什么要因地制宜,要顾及本地现状,生搬硬套上面的政策搞一刀切,就是对人民的犯罪。”   “呵,帽子戴的还挺高。”温谅没想到财政部、计委等五部委联合行文的《关于九五期间中央及地方国有企业改革的几点意见》都已经下发了市一级了,青州竟然还视若无睹自行其是。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阳奉阴违在官场那是常态,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国内的事就是这样被搞的乱七八糟。   “没关系,”看温怀明兴致不高,温谅安慰道:“从当初的绝对劣势,到现在的分庭抗衡,许复延至少有了搏一搏的实力,何况他在省城还有底牌在手,爸爸你不用太担心。”   温怀明再叹一口气,无奈的说:“但愿如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市委一号院坐落在春熙路17号,是一栋带前后院子的两层别墅,树木繁茂,油化嫩绿的常青藤爬格子般铺满了两侧的墙壁,通过栅栏隐约可见房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凉亭,凉亭旁边是两片开垦的小菜地。这是青州最神秘也最引人注目的所在,历任青州市委书记就驻足于此,伴随权力、地位、荣耀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权谋和机心。   许瑶溜进屋子,双手提着小皮鞋就要偷偷的上楼,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的许复延抖了抖报纸,许瑶的小脸立刻塌陷,闷着头扭扭捏捏的转身走了过来,将皮鞋往远处一扔,坐到许复延旁边。   许复延威严的脸上不带一丝的笑容,指指对面示意许瑶坐那边去。许瑶撅着嘴,冷哼一声挪了过去,咬着嘴唇不说话。许复延老婆是省第一人民医院儿科的主任医师,组织关系还在省城关山,到青州来还得过一段时间,许瑶生性爱动,非得跟着过来,许复延也只好同意。   如此一来,许瑶在青州就跟放养的差不了多少,这才有了天天去7号院跟温谅厮混,坐着公交满青州的乱窜,这才有了两人的相识相知,同甘苦共患难。   等着女儿主动承认错误,看来得是21世纪的事了,许复延无奈的折叠起报纸,温和的笑道:“怎么?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耍起脾气来了?”   “算账?爸爸,您确定今天在青河豆浆看到我了吗,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睛只顾盯着温谅那个臭小子,看都没看我一眼呢?”   “嗯,这态度还不错!”许复延太了解自己女儿了,你要好好问她还真不一定理你,这下只要肯开口就好。   要是温谅在此,非得吐一口血表示不满,就这态度还叫不错?要是在老温家,早被打死了好伐?   可人比人得死,许瑶同学浑然没有这样的觉悟,气势汹汹的说:“许书记,你今天干吗到店里去,不是在跟踪我吧?”   许复延惊讶道:“哦,先发制人,倒打一耙,这样的招数都会了?许瑶,我看你是跟别人学坏了吧?”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许瑶心里一惊,千万不能让温谅在父亲心里留下坏印象,至于为什么不能,少女心中也没有固定的答案。   “没有啦,你看我都在外面勤工俭学了,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你呀你呀,”许复延指着她摇头苦笑,话风却突然一转,“温谅知道我吗?”   “当然……”许瑶张口欲言,突然想起温谅的话,硬生生的刹住了车,“……不认识了!没来青州时你不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在外面暴露身份,用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份生活?我都记着呢,放心吧!”   许复延哈哈大笑:“好,我家丫头最乖。不过呢,人心有时候会很复杂,你以为你看明白了,但其实看到的都是假象,所以有时候要多看看,多想想,不要被假象所蒙蔽。当然,爸爸也不是说那些肯定就是假的,只是你自己要当心……”   许瑶古灵精怪,哪里听不出来父亲的话外之音,同样的事情宁小凝已经做过了,事实证明,她许瑶的眼光比起小凝和父亲都来的精准。更也许这与眼光无关,他们看温谅用的是眼睛,而自己却是用心灵!   这个时候的许复延不是那个万人之上、守牧一方的封疆大吏,也不是那个机关算尽、蝇营狗苟的官场中人,更不是那个身陷局中、左突右冲的举手书记,面对许瑶,他永远是一个慈祥、仁爱、严厉却不失温柔的父亲。许瑶当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中感动,起身坐到了许复延旁边,抱住他的手臂,小脑袋枕到肩膀上,轻轻的蹭了蹭脸,低声说:“温谅是个好人,我相信他。”   许复延摸着她的头发,笑眯眯的说:“那是自然,我家丫头说谁是好人,不是,他也得是。”低着头的许瑶没有看到许复延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之色,不依的捶了他一下:“你又编排我,做官的都这么霸道么?”   “哦,这话怎么说的?”   “还不是今天那个什么厂的厂长,你们走了竟然在店里闹事,豆浆杯子都摔在地上了。”许瑶抱怨道,温谅和李胜利虽然瞒着她,可店里新请的那个员工却在一边偷看了个清楚,掉头就告诉了许瑶。   “哈哈,人家吃了点亏,有脾气是正常的。做人做事,欺负人就要有被欺负的觉悟。”   这话许瑶没有听懂,但接下来的话她听懂了。   “许瑶,我下面的话你要记在心里。温谅这个小孩子很不简单,聪敏机智,有胆有识,最可贵的是,他小小年纪,竟然精通人情世故,真不知温怀明怎么教孩子的,真是什么都敢教!但正因如此,你要明白,我在这个位置,不知多少人存了幸进的心思……”   下面的话就不是一个父亲,一个市委书记能说的了,许瑶从小在官宦之家长大,耳濡目染,心智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神色一黯,低声道:“我知道了。”   许复延哈哈一笑,突然将女儿的头发揉的杂乱,“别这么不开心,爸爸又没不叫你们来往,只要注意分寸,做朋友挺好。那小子,有些地方爸爸还是很赞赏的……”   许瑶嘟着嘴佯装生气,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男孩,他温文尔雅,却又不可琢磨,但不管父亲怎样想,他依然是他。   少女的心思飞到了遥不可知的远处,却有突然有种莫名的忐忑不安。假期过后,见到温谅该不该把父亲的话告诉他呢?   也许应该,也许…… 第五十五章 萧瑟秋风   国庆三天假期很快过去,青河豆浆的生意开业三天就取得了开门红,从早上到下午一直顾客盈门。之后,温怀明在温谅的授意下,写了一篇凯歌许复延关注下岗职工再就业的文章,经过秘书处润色许复延审查后,在青州日报等多家报纸发表,引起了社会极大关注。尤其配上那张许复延手举豆浆杯的照片,旁白是大大的两个黑体字“好喝”,不到一周的时间,青河豆浆的名字变得几乎家喻户晓。   生意火爆,李胜利立刻又招了三个员工,都是青春秀气的女孩子,穿着统一制作的服装,在店里花枝招展的穿梭,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温谅没事就猫在豆浆店拿个本子写写画画,不知整天忙些什么,有时也会教李思青做初一的功课。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加上跟许瑶她们混在一起玩闹,李思青逐渐恢复了以前的性格,时不时会恶作剧捉弄温谅一下,但她毕竟过了那两年炼狱般的日子,跟同龄的小朋友比,再怎么调皮也让人觉得乖巧懂事,可爱动人。   而自从那天开业典礼被抓以后,温谅再没见过许瑶。   假期过后的第一天,温谅早早的来到学校,大家都还没从国庆三天的懒意中回过神来,这个时间点偌大的校园冷冷清清,偶尔才能碰到几个同学骑着单车,从过道上飞快的驶过。在十月的清晨,走在这个年代的林荫道下,似乎连风都带着点青涩的味道,温谅将手放在大操场边的护栏上,三根手指轻抚着冰冷的铁面,一路走来,留下三道蜿蜒的指迹。   经过实验楼时,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似乎在楼下说着什么,温谅眼力很好,几乎能清晰的看到顾文远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点愤怒的咆哮,纪苏只是静静的站着,柔美的脸上满是无奈。   温谅没有停留,也没兴趣知道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晃晃悠悠进了教室。   等任毅赶到,已经快上课了,温谅笑着抱拳道:“秋水兄请了。”   任毅一脸沮丧,没精打采的摆了摆手:“唐方没了,萧秋水也就没了,以后请叫我夜夜秋雨孤灯下……”   温谅傻眼了,夜夜秋雨孤灯下,恨满天下碎心人,至于吗?他斟酌一下用词,先试探性的问:“孤灯,秋雨……孤灯兄请了!唐方做了什么事,让老兄如此悲痛欲绝?”前不久任毅自称神州结义萧秋水,唐方仍然被强行分配给纪苏同学担任。   “呸,唐方冰清玉洁,怎么会伤我的心?关键是现在有人横插一脚,我,我自然要夜夜秋雨了。”   温谅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这小子知道顾文远正追求纪苏,被那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给吓到了。不过顾文远那家伙不是一直都表现的很有风度吗?对纪苏从来是彬彬有礼,怎么现在开始纠缠不休,连任毅都知道了?   不过这些跟他无关,倒是许瑶那个丫头这两天一直不露面,不会是被许复延关了禁闭吧?   悠闲的日子持续了一周左右,在这期间,温谅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从来都是好学生的纪苏从三天前开始,先是早上迟到,然后下午没放学就不见了人影,今天竟然上了两节课人还没来。   这事要搁在他温谅身上,那是常态,可对纪苏来讲,就是绝对反常。   第二节课后是例行做操的时间,因为下雨临时取消,温谅嫌屋里太闷,走出教室站在二楼栏杆的拐弯处朝下望。这座2层的博学楼是高一的教学楼,二楼是一到四班,一楼是五到八班,对面是行知楼,也有八个班级。一到下课的时间,就会见到栏杆处黑压压的一排人,三五成群聊天打屁。偶尔有人冲下面吐口吐沫,立刻被一楼的同学大声鄙视,到了热闹处,甚至有二三十人一起大喊:你上来!你下来!直至老师出来制止才肯罢休。   这只是无聊又寂寞的高中生涯里最常见的一种宣泄方式,有时还能看到花喜鹊驱赶着脖子上挂着牌子的同学,排成队列踢着正步在校园里游行。牌子上写着踢正步的理由,一般有三种主要成分,一是迟到早退,二是旷课逃学,三是抽烟打架,偶尔有大神级别的人物出现,会在牌子上面写着衣冠不整(拖鞋短裤背心进教室)、道德败坏(一般指早恋)、砸教务处玻璃(这个经常出现)等理由,然后楼上楼下围观的同学都会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像欢迎英雄般欢迎这些游行者。   在温谅前世的记忆里,曾经有位同学在七天内因为五种不同的理由,被游行了三次,人赠外号“十五的月亮”,响彻一时。此后二十余年间,再无人破此记录!   想起往事,温谅的神情有几分恍惚。天空正下着大雨,沿着屋檐拉出一条条银色的水线,砸在楼下的青石小道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放眼望去尽是雾蒙蒙的一片,给整座校园平添了几分仙气。   突然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大雨中跑了过来,风将天青色的雨伞吹的东倒西歪,每一脚踩在地上,都能溅起一连串的水花,从高处看去,如同一朵朵睡莲在她身后绽放,留下一地迤逦的痕迹。   是纪苏,她还是来的晚了。   湿了半边衣服的纪苏看上去有点狼狈,坐在后面的温谅偶尔看过去,就会发现她呆呆的坐在那里,桌面上的课本许久没有翻动一次。孟珂紧挨着她,不时的低声说些什么,脸上安慰之意一览无遗。   温谅心中平静,自不会多事去问什么,中午放学吃过饭,经过实验楼时突然发现许瑶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正往楼上走去。实验楼高五层,有一个旋转走廊可以直接从一楼走到五楼天台,站在上面整个学校的风景尽收眼底,是青一中五大圣地之一。跟走豪放粗狂路线的打架圣地小操场不同,来这里的,都是伤春悲秋的文艺女青年,苦恋无果的伤心断肠人,临风壮志的才子,凭高吊古的骚客,不管是心情郁结,还是志得意满,来这里静立片刻,就会觉悟到世事皆浮云,人生尽飘萍的真谛。   不过许瑶怎么都不像这四种人之一,按温谅对她的理解,就算要找地方排遣郁闷,也应该去小操场找人打一架才对啊。   温谅想了想,从口袋摸出一个硬币,心中默念:正面就尾随,反面就偷窥,立起来的话回去睡觉。   抛起,落下,正!   天意如此,温谅心安理得的尾随而去。   许瑶最近颇有点烦躁,快十天没见到温谅,有点想念,又有点害怕,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今天经过实验楼时,想起青一中五大圣地的传说,心中一动就想上去瞧瞧。沿着旋转楼梯来到五楼,正要推开紧闭的小铁门,突然听到外面天台上传来一个女孩悲泣的声音:   “顾文远,求求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第五十六章 谁跪下了谁   许瑶将铁门轻轻的拉开一个缝隙,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顾文远,另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却让许瑶大吃一惊。   纪苏,怎么是温谅班的那个纪苏?   作为青一中高一年级的三大美女之一,许瑶对纪苏早就如雷贯耳,虽然没什么来往,但就道听途说的东西,也让她对这个淡雅清新的女孩充满了好感。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纪苏打着伞,站在顾文远面前,大雨倾盆如泄,不一会就将她薄薄的衣服浸的湿透,浅色针织长袖衫紧贴在身上,几乎能看到完美的胸线,紧身的黑色牛仔裤上水淋淋的一片,披肩的长发没有束紧,风一吹,就有几缕杂乱的发丝在眉眼前晃荡,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残酷的凄美。   “顾文远,求你……”   纪苏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站在顾文远面前,用乞求的姿态去找寻某种帮助,而充满讽刺的是,在仅仅几天前,她刚刚拒绝了这个人的求爱。   但此时此刻,她已别无选择。   顾文远穿着一件及膝的黑色立领风衣,漠然而立,举着伞久久无声。纪苏清澈明亮的眼眸中终于浮现出一股绝望,身子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中,腾的一下后退一步,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住没有倒下。   五天前父亲纪政被突然破门而入的警察带走,全家找遍了所有的关系才打听到事情的原委。原来是有人举报纪政在担任青化厂副厂长期间,存在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及侵吞国有资产等重大犯罪情节,被市公安局南工区分局带走协助调查。   消息传来当天,妈妈苏芮就病倒在床,所有事情全靠舅舅苏永昌在跑,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在一夜间完全倒塌。纪苏从小在温室长大,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着过了十几年,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的惧怕和无助可想而知。但父亲不在,妈妈病倒,如果她再坚持不住,这个家就真的看不到一点希望了。于是纪苏咬着牙忍了下来,做饭洗衣拖地,请医生来家里给妈妈扎针输液,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来学校上课,短短五天时间,如同过了五十年。   昨天苏永昌带来消息,据找的人透露,警方掌握的证据很充分,事情对纪政十分不利,一旦罪名成立,很可能会判十年以上,但这事可轻可重,关键是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出头说话。苏芮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这个话没敢告诉她,而纪家和苏家都是普通人,级别最高的就是纪政,社会圈子十分狭隘,根本找不到得力的人做工作。纪苏昨晚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心痛欲裂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顾文远。   顾文远的家世背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纪苏认识他两年多,却从不曾往这方面想过一丝一毫。她不会因为谁贫困而轻视,也不会因为谁富贵而动心,在她心里,顾文远家教良好,为人和善,身上没有纨绔子弟的那些坏毛病,跟大多数普通同学一样,可以做朋友,甚至可以做好朋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不料前不久那场篮球赛后,顾文远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时跑过来说一些暧昧的话,几天前还在实验楼下向她表白。   毫不迟疑,纪苏拒绝了,但她没想到一个人的面目会突然变得那么狰狞。那天他挥着手,英俊的脸上带着扭曲般的怒火,大声问:“为什么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他,是不是?”   纪苏知道,那个他,是指温谅。   纪苏不知道的是,男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会在遭受打击时下意识的找一个毫无关联的理由,然后告诉自己相信,失败不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是因为敌人无耻。于是,在那天离去之后,哪怕顾文远心中知道,一直以来纪苏都只拿他当朋友,可怨恨的名单里面,纪苏仍然上升到和温谅一样的地位,排在了第一行。   所以,当纪苏终于鼓足勇气站在顾文远面前,说出求救的话之后,顾文远心里非但没有一丝的同情,反而满是残忍暴虐般的快感。   终有今日,你要跪在我的脚下,摇尾乞怜了么?   终有今日,你要仰视着我的脸,等待裁决了么?   许瑶藏在门后听到前因后果,她可不管纪政是不是真的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只看纪苏那副凄惨可怜的样子,正义感立刻过剩,小拳头紧紧的握住,盯着顾文远默默的说:答应帮她吧!只要你答应了,我今后就不在小凝面前说你坏话。   因为温谅的关系,许瑶对顾文远嗤之以鼻,更是没少在宁小凝面前埋汰他,这时被纪苏打动,顿时又将温谅扔到了一边。   顾文远在纪苏即将沉入深渊时,终于开口说话:“我可以帮你……”   纪苏猛然抬头,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彩,右手死死的握着伞柄,颤声问:“真的?”   顾文远往前跨了一步,手中的伞将纪苏的伞撞的往后一荡,纪苏一惊,身子向后扬起,雨点立刻水银泻地般从两伞间的缝隙扑了进来,洒遍了她的全身,长发,额头,脸庞,脖颈顷刻间淹没在水中。   顾文远单手举伞,一手斜插在风衣的口袋,远远看去,如同贵介公子般的优雅迷人。他低下头,肆无忌惮的注视着这张美丽动人、毫无瑕疵的少女俏脸。她的眉很淡,如远山般迷蒙;她的眼很亮,如晨星般明媚;她的鼻子很娇小,轻轻一皱会有几丝细腻的波纹,说不出的调皮可爱;她的唇很薄,微微张开,就有万种风情在勾人心魄。   美女有很多种,唯有纪苏的美,在此刻的天地间,独一无二!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顾文远眼中突显汹涌的欲火,盯着纪苏一字字的说:“我帮你,今天你要做我的女人!”   不是女朋友,不是恋人,不是妻子,而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女人!   纪苏呆站在雨中,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来之前她曾经忐忑,曾经不安,也曾经告诉自己,只要他肯帮忙,就是她纪苏一辈子的恩人,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报答援手之情。   可在十七岁的少女心里,代价,却不包括她的身体和爱情!   这不是幼稚,也不是单纯,而是生活在90年代的纪苏从没想过,能从一个同学、朋友甚至好朋友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她想过顾文远会拒绝,毕竟前几天刚拒绝过他,可哪怕抛弃自尊,跪下道歉,自己也要求得他的原谅。   但现实终于告诉她,这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她从不曾了解过顾文远,也从不知道那张英俊温和的表皮下,藏着怎样一个灵魂!   知道从人到野兽的转变需要多久吗?   不多,一秒就够了!   许瑶清晰的听到了这句话,不敢置信的使劲甩了甩脑袋,等看清纪苏的表情时,漫天怒火不受遏制的冒了出来。   从没有一刻,她这么想打人!   正要冲出去将顾文远狠狠的暴打一顿,手腕突的一紧,诧异间回头,却看到温谅黑黑的眼眸和嘴角那一抹让人心悸的冷笑! 第五十七章 听着风铃幻想的未来   纪苏死死的咬住下唇,片刻间有血丝流了出来,又很快被脸上的雨水融化散开,如同涂了一层淡淡的唇膏。她抬着头,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痛苦和不甘,几根湿透的发丝紧紧的贴在唇间,妖媚的血红,惊艳的苍白,还有一抹动人的幽黑,构成了这世间最凄美的色彩。   大雨洗尽了少女脸上的铅华,却洗不去他人心底的恶念!   许瑶被温谅拉住,挣了几下没有挣脱,怒火上冲正要大声质问为什么阻止她,却突然听到温谅用极低的声音说:“等一等!”   等什么?   自然要等纪苏做出抉择,温谅不是救世主,也对纪苏和她的家人没多少兴趣,但既然牵扯到了顾文远,就算没兴趣,也要大大的插上一脚。所以他要等,等着看这个女孩的最终决定。   温谅两世为人,想事情自不会像许瑶一样简单,现在冲出去容易,可赶跑顾文远后你有能力帮纪苏救出父亲吗?   顾时同是有的,他只要打几个招呼,捞一个小副厂长出来举手之劳,所以身为顾家独子的顾文远只要坚持,顾时同百分之百会帮这个忙;许复延也是有的,但温谅可以肯定的是,哪怕许瑶哭哑了嗓子,他也绝对不会插手此事。   这跟是否宠爱子女无关,只是商人跟政客的根本区别所在!   因此,是父亲的安危重要,还是自己的尊严重要,在不知道纪苏的抉择之前,温谅是绝不会冒然行事。否则的话,没帮上忙,说不定反而坏事。   许瑶急的没有办法,只好再次把视线移到门外。   雨中的两人现在仅隔十数厘米的距离,顾文远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在纪苏身上游弋,蔓延的欲火和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痛快,让他的脸兴奋的几乎扭曲。   但他不急!   纪苏既然开了口,那自己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他要慢慢享受这个过程,亲手撕掉这个曾经让自己心动痴迷的女神的外衣,直到把她的自尊、骄傲和未来通通的踩在脚下。   “我不勉强,在青州,我不是唯一能救你父亲的人。不过你要想好了,我可能是唯一肯答应帮你的人!”   不错,除了顾文远,还能找谁呢?   父亲危在旦夕,母亲一病不起,舅舅已经尽了全力,除了顾文远还能找谁了呢?除了自己的身体,还有什么能打动他的呢?   可是,可是……   就这样远去了么?那曾经听着风铃幻想的未来?   就这样堕落了么?那曾经穿着白裙摇曳的身姿?   默然良久,纪苏终于下定决心,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低声说:“我……”   站在倾盖如注的雨中,从没有一刻,纪苏柔软的身影让人这么心疼。身为女人,许瑶完全被打动了,似乎恍惚间站在那里接受屈辱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心底压抑不住的悲伤涌上眼眶,转过头看着温谅,眼中满是哀求:   温谅,帮帮她,好吗?   温谅轻叹一声,松开了许瑶的手,没有等纪苏说出那句话来,一脚踹开铁门走了出去,许瑶赶紧撑开雨伞,跟着身后遮住他的头顶。   这一步踏出,就背上了一个无法预料后果的责任,可面对许瑶哀求的眼神,温谅怎么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么,就搏一搏吧!重生一次,不就是要过着肆无忌惮,任意而为的人生么?   顾文远正等着纪苏丢掉全部尊严的那一刻,甚至盘算着接下来是不是就在这里得到她的第一次。既然要做,就要彻底的摧毁她的一切,在一场大雨中将这个一中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女孩压在身下狠狠的蹂躏,想必这一生她也永远忘不了这一幕。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吗?   纪苏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更添了无穷诱惑,顾文远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却被“咚”的一声巨响惊醒了美梦。   两个人同时转头,就看到身穿运动休闲装的温谅走了过来,美丽动人的许瑶如同小跟班般打着伞,亦步亦趋。   又是你,妈逼又是你!   顾文远脸上的舒爽还没消散,就瞬间变得铁青,眼中的怒火用玄幻的说法,就是能将温谅的灵魂烧的渣也不剩。两人是老仇家了,这个场合都不用装客套,温谅直接挤进顾文远和纪苏之间,笑眯眯的说:“劳驾,劳驾,让个位。”   顾文远冷哼一声,缓缓的退后一步。许瑶早已握住纪苏的手,将她护在身旁,轻声安慰道:“别怕!”   纪苏猛然间被别人撞破这一切,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本以为他们刚刚来不知道什么,听到许瑶的安慰,大脑轰的一声变成空白。   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向不大顺眼的温谅,一个是同样漂亮的惊人的许瑶,如果有选择的话,她宁可进来的是任何一个人,而这两个人除外!   “顾公子,我就纳闷了,能不能有一次我碰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在做坏事的吗?”温谅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的话却刻薄极了,“连当年的大太监刘瑾都说做一件坏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坏事,没想到你白长了一副光鲜照人的样子,怎么连一个太监都不如呢?”   经过前几次交锋,顾文远对温谅的毒蛇抵抗能力强了不少,竟然没有被这句话气到,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接话,只看着纪苏淡淡的说:“纪苏,你是拒绝我了吗?”   “呸,拒绝你妈逼!”温谅突然发难,一脚把顾文远踹的后退了几步,然后扑了上去一拳打在肚子上,抓住肩膀将他摔倒在地。黑色的风衣在空中滑过优美的弧线,重重的落在水中,溅起漫天的浪花。   顾文远猝不及防被温谅的偷袭打的发蒙,反应过来后忙爬了起来,从地上拿起伞向温谅抽去。温谅也不闪躲,任伞在肩膀上打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抓住胳臂又摔了他一次。顾文远知道自己战斗力跟他差的太远,躺在地上突然哈哈大笑:“温谅啊,你这个SB,你以为这样是帮她吗?她就要被你害死了知道吗?哈哈哈!”   纪苏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个男人打成一团,许瑶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听到顾文远还在嚣张,越想越气,对着温谅吼道;“你没吃饭啊?用心打!”   既然到了这一步,也顾不了许多了,温谅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是一拳打在肚子上。他出手有分寸,既能教训顾文远又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真要闹起来,妈逼的自己身上还有伤呢,是我被打了好不好?   顾文远用力推开温谅,捂着肚子后退了几步,曲指对他和纪苏点了点,眼中的恶毒清晰可见,阴沉着脸一拐一拐的走了。许瑶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顾文远你听着,你要敢再来骚扰纪苏,我就让小凝把这件事告诉顾伯伯,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顾文远顿了一顿,沾着一身泥水的黑色风衣再看不出本来的潇洒,拉开门消失在楼道里。   随着顾文远背影的远去,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跟着破灭,纪苏所有的力气也似乎都被抽空一样,身体一软倒坐在地上。   手一松,天青色的雨伞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转,远远的翻到了一旁。 第五十八章 前世今生   温谅现在很感概。   前世里,也就是在十月份之后不久,纪苏成为顾文远公开的女朋友,两人时常一起出没在操场和食堂等公开场所,男孩高大英俊,潇洒迷人,女孩清纯漂亮,温柔大方,被誉为青一中建校六十年来最般配的金童玉女,无论样貌才学都堪称一时之选,是在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所有学生羡慕或嫉妒的对象。当时最轰动的事件,就是不同班级,不同级段的二三十个男生集体在宿舍喝的酩酊大醉,以此来纪念这短暂的暗恋,和青春的忧伤。   两人的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三年后高中毕业,顾文远去了清华,开始更加辉煌的人生旅程,而一向成绩优秀的纪苏却仅仅考上了江东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直到温谅大学毕业在社会上打拼时,曾偶尔听谈羽说起过纪苏,好像江大毕业后回青州找了个中学当起了老师,不久就嫁给本校的一个同事,而那时候的顾文远已经在省发改委身居要职,成为温谅根本不可能逾越的一座大山。   顾文远喜欢纪苏,这在初中时就不是什么秘密,要不然温谅也不会招来一场横祸,差点毁了整个人生。但跟纪苏认识的人都知道,她虽然看上去柔顺和善,待人亲近,在男生女生里都很有人缘,但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好学生、乖乖女,在95年早恋被视为洪水猛兽的时候,她怎么就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毫不避讳的跟顾文远成双成对,同进同出?   在那个时节,一个早恋的女孩子,哪怕你之前一直成绩优异、备受老师和同学宠爱,也仍然逃避不了一个专有名词扣下来的高帽子:堕落!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这种困惑不仅时任三班班主任的毕照有,好朋友孟珂有,同班的角色扮演达人任毅有,就连一直窝在自己幻想世界里逃避现实的温谅也有。不过以他当时的状态,这种困惑也仅仅埋在心底深处罢了,或者说当时的他知道这个消息后,甚至有种变态的快感。   如果你恨一个女人,就诅咒她堕落吧!   而因为顾文远的背景,这种事学校竟然连管都不管,大家或鄙视,或羡慕,或暗暗效仿,或长吁短叹,但仍然有无数人坚持认为,高中时代,顾文远和纪苏的爱情,是一种象征——关于爱情美好的象征!   高考时当所有人都以为两人会报考同一座学校,然后一起毕业一起生活时,两张相差极大的通知书,却使他们最终各奔东西。这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有许多人的信仰倒塌了,从此再不相信爱情,开始了在大学里夜夜笙歌的堕落生涯。因此衍生出来的各种传说不极其数,关于两人为什么恋爱,又为什么分开的学术论文,可以成为一本畅销的爱情圣典。   在天台上看到那一幕后,温谅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的纪苏会突然那样,并最终因为顾文远改变了人生的轨迹。所以从某种因果关系来说,前世里的温谅和纪苏,都是在顾文远阴影下的失败者,一样的可悲。   刚才他之所以拉住许瑶,就是想起了这一切,但这一辈子毕竟跟前世里完全不同了。顾文远为什么前不久突然一反常态的纠缠纪苏,并在那天的实验楼下怒气勃发,张牙舞爪?温谅不是傻子,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是上次篮球赛时顾文远和宁小凝的关系曝光,他那副吃醋的样子,任谁也能看出来关系很不一般。有了这个事,顾文远再想像以前那样用真诚打动纪苏,显然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有了纠缠,有了表白,有了冲突,也就有了恨意,这才有了天台了顾文远的残忍和无理,这才有了纪苏的屈辱和悲哀。   换在前世,虽然可能提出同样的要求,但更可能的是,顾文远的态度会比现在和善一百倍,采取的手段也会比现在漂亮一百倍,无论纪苏拒绝还是接受,他都有法子将佳人纳入怀中,事实证明,他也做到了这一点,纪苏做了他三年情人。虽然不知最后的分开是因为纪苏的坚持,还是顾文远玩腻了放手,但至少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剑拔弩张,任意侮辱!   所以说世事皆有因果,纪苏今天的遭遇,反而跟温谅有一定的关系。   温谅在门口很快想通了这些前因后果,虽然不是很肯定,但也有七成的把握。可正因如此,他更要知道纪苏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如果她拒绝了,那很好办,出去打顾文远一顿,防止他恼羞成怒伤害纪苏就可以了,这是体力活,很好办;可是如果,如果在如此屈辱的情况下她仍然答应了顾文远的条件,那意味着只要自己跨出去这一步,就必须担起搭救她父亲的责任,不然,还不如不去帮忙的好。   但问题正在于此,他对纪父涉案的深浅一无所知,心中根本毫无把握!这种一瞬间就彻底改变别人人生的时刻,温谅不得不多想几分钟。不过到了最后一刻,看着许瑶的眼神,他还是心软了,没有等到那个答案,就替纪苏做了选择。   拒绝!   然后将事情扛在了自己的肩头,就经济学来说,这笔买卖做的很失败;可就社会学来说,这笔买卖,也许会很划算!   “温谅过来,帮我拉她起来。”   许瑶怎么也扶不起瘫倒在地的纪苏,只好撑着伞蹲在她旁边不停的劝说。温谅走了过来,任雨水击打在身上,冷冷的说:“真想救你老爸就赶紧起来,我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要是坐地上能救你老爸,坐到死也没人理你。”见纪苏还没反应,温谅心中一软,为了给她信心,只好吹牛皮说:“相信我,别的不敢说,但青化厂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帮上忙的。市委书记许复延是我的未来岳父……”   许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却罕见的没有反驳。   纪苏抬起头,看着这个一身泥水的少年,他的脸色冷淡,语气无情,但眼睛却温润如玉,满是关切。虽然他的话很不靠谱,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在许瑶的扶持下站了起来,曾经活力无限的身上却见不到一点的生气。   纪苏和温谅的身上都搞的一团糟,自然没办法上课,许瑶先去帮忙请假,然后三人一道打的送纪苏回家。纪苏家住在惠安小区,是90年代初商业房改革时,青化厂外包给一家房地产公司开发的家属楼,其中一部分低价卖给了厂子职工,一部分对外销售,在当时的青州算的上很不错。   进了屋温谅才发现这间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一般,房间里也没有什么陈设,看上不去不太像富贵的样子。不过这年头大家反侦查意识突飞猛进,自个家里往往朴素的很,可在外面的宅子却奢华的让人瞠目。   纪苏的妈妈苏芮去了医院输液,家里没有人。纪苏从天台上开始就呆坐着一言不发,只在出租车上说家庭住址时开了一次口。许瑶扶着她先去浴室梳洗,换了件干净衣服出来坐在沙发上,温谅脱了脏兮兮的外套扔在门外,然后看看裤子上的水渍,只好往地上盘腿一坐,问起了事情起末。   纪苏也知道的不多,除了父亲是因为被人举报让公安局带走,所涉金额巨大之外,其他的什么内幕一概不知。在温谅、许瑶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突然想起父亲有记日记的习惯,跑到房间里找到一本厚厚的黑皮日记本拿出来给了温谅。温谅大概翻看了一下,虽然暂时没发现什么重要信息,但里面透出来的感觉却让温谅有了几分疑惑。   纪政在青化厂分管生产,上任厂长离职后,接任厂长的元大柱专权跋扈,任人唯亲,他小心奉承,曲意逢迎,才勉强保住了这个副厂长的位子,只从日记里满腹牢骚,就知道他在青化厂里绝对人言微轻,不算重要人物。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能力、有胆子做下这样的案子呢?   纪苏整个身子都埋进沙发里,低垂着头,她不知道许瑶的身份,显然是对温谅不报什么希望,按照他的吩咐做这些事,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温谅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拍了拍日记本,突然肯定的说:“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纪苏和许瑶的目光同时聚集在温谅身上,纪苏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第五十九章 三个必要   纪政!   黑皮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这两个字,起笔俊逸飞舞,落笔雄浑苍劲,小小两个字却能窥见主人的豪气和抱负。可这样一个人,在厂长元大柱的威压下只能做一个唯唯诺诺,被边缘化的小人物,他岂能甘心?私下里做一些让元大柱不爽的事,几乎是必然。   奇怪的是,这应该是温谅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却无形的觉得有些熟悉。记忆如同电影片段般在脑海里飞快的闪过,许多影像也在前世今生的重叠中从模糊变得渐渐清晰,就在翻看日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温谅清楚记得,前世里正是范恒安在青化厂破产后以极低的价格接收了大部分优质资产,通过抵押青化厂地皮、引进外来投资等一系列金融操作,套取了大量现金,他本就有日化方面的产业,有了青化厂先进的生产设备和技术资料,经过转产优化,加上不同于国企的管理手段,很快就恢复了元气,短短两年间声势更胜从前,在江东省的地位直逼顾时同。   97年全球经济危机,范恒安因为摊子铺的太大,资金周转上出了问题,多方筹措后还是造成了资金链断裂的严重后果,许多隐藏在幕后的问题随之暴露出来。98年初,光被检方认定的罪名就涉及骗贷银行贷款、洗钱、涉黑、偷税漏税和非法集资等数十项,名噪一时的传奇人物就此陨落。稍后在有心人的操纵下,许多青化厂下岗职工在原副厂长纪政的带领下也跟着集体上访,要求彻查当年厂子被低价贱卖的内幕,并彻底追究原厂长元大柱的责任,矛头直指周远庭、方明堂,在青州掀起轩然大波,引起了省里的高度关注。   尽管青州各界意愿强烈,经过一番博弈之后,省里有关领导认为改革毕竟是摸着石头过河,要允许交学费,允许犯错误,周远庭身为青化厂破产重组的主要推动者,到最后竟然屁事没有,平调关山做了一名排名最后的副市长,政治前途虽然变得黯淡无光,但毕竟全身而退。有了周远庭的前例,方明堂这个看上去跟青化厂完全无关的人物,本可以卸了人大主任的职务安全退休,却不知何故深陷范恒安案,苦苦不能脱身,这个曾经的青州王最终的下场跟范恒安一样,身陷囹圄,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而95年范恒安刚接收青化厂时,市里大力宣传他的这一举措是为政府排忧解难,不计个人得失为青州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现在一看,真是莫大的讽刺!所以就需要有人出来背黑锅,周远庭负领导责任被调离,那主要责任自然着落在元大柱身上。   调查结果不痛不痒,虽然纪政手中保留了多项证据,但许多账目在当年的改制中已经被销毁一空,真实性无从查起,元大柱最终被免去了党政一切职务,判入狱三年,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这一切都是当年青州最轰动的事件,温怀明其时因为得罪周远庭,已经被发配到质监局做了一名助理调研员,但毕竟还算青州官场的一份子。温谅虽然没有刻意关注此事,但也从父亲那里知道了许多情况。   而纪政,也是那时候才第一次听到。在事情结束后,温谅不止一次听到温怀明在家里跟丁枚感叹,说纪政真是个人物,先是被元大柱打击报复黯然离职,后又隐忍多年,看准时机一举扳倒了元大柱,报了当年之仇,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言下之意,颇为自己被周远庭逼迫至此,却无力反抗而自嘲。   无论怎样,在那场改变许多人命运的事件中,纪政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当年听过了也就忘了。要不是此刻看到这本日记,看到这个名字,勾起了许多对青化厂相关的记忆,温谅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纪政,就是纪苏的父亲。   这也不能怪温谅迟钝,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对纪苏从来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关注,对她的家世一无所知。要不是最近一直跟父亲在谋划青化厂的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两者联系起来。   既然想明白这些,温谅有七成的把握肯定纪政是被诬陷的,而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让元大柱不放心的事。   所以他看着纪苏满是希翼的眼睛,想要给这个已经十分柔弱的女孩十成的信心:“不错,我肯定!”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看了这个,我甚至已经知道你父亲被诬陷的原因,放心吧,只要找到可以借力的人,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   “可那本日记我看过,没发现……”   日记里当然什么也发现不了,纪政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在日记里说太多东西,整篇整篇的不过是一些青化厂的小事和文人性质的牢骚不满。不过为了忽悠纪苏,温谅也只能摆出一副神棍的样子,说:“要是你能看的出来,也不会傻乎乎的去胡乱求人了。”   饶是纪苏满腹心事,也被这话呛的说不话来,许瑶一脚踹了过来,娇叱道:“找死啊你!”   温谅讪笑道:“习惯了习惯了,其实我是刀子嘴豆腐心,纪苏你别见怪。”   纪苏哪里不知道两人插科打诨,是想让自己分散下心思,虽然无力,还是鼓起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笑容:“没关系……”   温谅见效果不好,知道自己这个年纪说这些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只好再次拿出未来岳父做筹码,指着许瑶说:“许瑶的父亲,也就是我未来的岳父——许复延!”   要是许复延知道被这小子一天内两次埋汰,不说气的半死,至少从今而后,未来岳父中间还要加两个字:未来暴力岳父。   这次立竿见影,纪苏脸上的惊讶,是她从天台上回来后,露出的第一个带着活人气息的表情。看着许瑶肯定的点头,纪苏身子一软靠在沙发背上,两行眼泪终于流下。   这是她从父亲出事以来第一次流泪,经过了数次大悲大喜间的转换,哪怕是变形金刚也撑不住了。在她少女的见识里,以为有了市委书记的帮忙,在青州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了,心神一松,就这样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许瑶从卧室拿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坐在旁边注视着纪苏苍白的脸。仅仅几天时间,这个一向给人大方美丽、温柔娴静感觉的女孩,已经如同雨打荷花般的憔悴,许瑶伸出手去,将纪苏脸侧的头发拢到一边,轻轻的叹息一声。   “温谅,我明白你刚才是要安慰纪苏。但我跟你说实话,我就算跟父亲提这事,他也不一定会管……”   温谅笑道:“如果纪政是被诬陷的呢,他还不管?”   许瑶沉默半响,从来都是兴高采烈、无忧无虑的脸庞上,突然浮起一丝无奈和悲伤:“不错!他……他在青州其实很难……不管怎样,我都永远敬爱他……”似乎是怕温谅因此看不起父亲,或者是怕他因此看不起自己,许瑶死死的扭过头去,再不看过来一眼。   温谅本是想跟她开个玩笑,对许复延的了解,自己难道还没许瑶透彻?许复延不是不管,他只是会在必要的时刻,必要的理由和必要的胜算下才会出手,这一点无可厚非。   而这三个必要,温谅自然会给他!   却不料在女孩子千变万化的心思前,以温谅自诩远胜猥琐大叔和金鱼佬的无上功力,也只能落一个泪流满面的结局。他走上前去,将许瑶轻轻的揽在怀里,抚摸着她的长发,低声说:“他是一个好爸爸,更是一个好岳父,我也很敬重他的……”   将头埋在温谅腰间的许瑶忍不住笑了出来,仰起头带着泪花的脸上不胜娇羞:“去你的!”   温谅蹲下身,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柔声说:“怎么哭了?”   许瑶扭头看了纪苏一眼,喃喃说:“我怕有一天,我会跟她一样……”   温谅心中一震,原来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美貌少女,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聪慧,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怜惜之意,将她抱在怀中,耳鬓厮磨之际,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   “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保证!”   十二字,字字如岳! 第六十章 改天换日的大买卖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温谅裤子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就留许瑶一个人在这里照看纪苏,他先回家换身衣服。刚下楼走过拐角,跟一个风姿绰约但容颜憔悴的美妇擦肩而过,她的眉眼间跟纪苏很像,都是细细的柳眉似月,淡淡的凤眼如丝,身上隐约可闻到妇人才有的醇香味道。   莫非是纪苏的妈妈,可是看起来却很年轻啊!   温谅没有停下脚步,径自去了,回到家却发现应该在上班的丁枚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情况,丁枚对工作责任心极重,一般家里没事的话是绝不会请假不去的。温谅小吃了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走过去问道:“妈,这时候你怎么在家?”   丁枚气呼呼的说:“不在家还能去哪?难道还在厂里看魏刚那个王八蛋?”   温谅顿时明白魏刚的报复来了,先从丁枚工作上挑刺也是应有之意。知道是这事,温谅笑道:“怎么,魏刚那小子给你穿小鞋了?”   豆浆店开业那天的冲突,温怀明都跟丁枚说了,但温谅瞒下了泼魏刚豆浆的事,反正人也得罪了,说了白让丁枚担心,没什么用处。丁枚没好气的揪住温谅耳朵,骂道:“亏你还笑的出来?没心没肺的小家伙,等妈妈失业了,看你喝西北风去!”   温谅哎呦哎呦的叫着,叫声之凄惨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丁枚受不了他聒噪,放开手还顺便给他揉了揉:“行了行了,我都没用力,鬼嚎什么。呵,没出息!”   看丁枚笑了,温谅才停止叫唤,坐到她身旁道:“来,说来听听,魏刚使什么坏招了?真要是坏的很,我帮你一起骂他。”   丁枚哈哈大笑,说:“好儿子,就你跟妈妈一心。刚才给温怀明打电话,竟然还让我最近别惹事,能忍就忍了。这是能忍就拉到的事?摆明了魏刚那不要脸的东西在找我麻烦啊,你爸就是没能耐……”   丁枚骂完魏刚就埋汰温怀明,罗哩罗嗦说了半天还没交待今天到底怎么了。温谅也不急,坐在旁边笑眯眯的听着,间或附和两句,中间还去给杯子里续了一回水,看的丁枚大为开心,直喊着没白疼了儿子十几年。   年轻时总是不懂事,怪父亲严厉,怪母亲唠叨,叛逆,倔强,自以为反抗家庭束缚就是奔向自由的方向,长大后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无知的年代最无知的幻想。严厉的父亲也有深埋心底的慈爱,唠叨的母亲字字都是带泪的叮咛,重活一次,温谅怎么会有一丝一毫的不耐?   “嗯,听你这么一说,这个魏刚根本就是罪大恶极,枪毙十回都不够嘛,咱去举报他得了!”   丁枚眼睛一瞪,呵斥道:“举报个屁!举报了他,我还在不在农机厂干了?不在农机厂干了,怎么攒钱给你娶媳妇?”   好嘛,刚才还是关注在温饱问题上,怕温谅喝西北风,兴许是看这样引不起儿子高度重视,立刻跨过几个层次,上升到终身大事上来了。   温谅苦笑道:“妈,媳妇不用急,咱先把魏刚解决了,再谈这个不迟……”   跟丁枚交流到最后,也没问出魏刚今天究竟怎么着了。不过厂子里多大点事,肯定是魏刚故意找茬,抓几个工作上的小毛病借题发挥训了丁枚一顿。丁枚是好面子的人,在农机厂人缘也好,张长庆跟她说话向来都客客气气,哪里吃得了魏刚的排头?不用问,绝对把魏刚骂了个狗血喷头,想必那孙子现在还蹲在哪吐血呢。   “妈,你别担心工作的事,用不了一个月魏刚就得滚蛋。老爸让你忍耐也是有道理的,最近市里不太平,等过几天,儿子帮你出气!”   丁枚不是混人,知道老公在市里的局面不妙,自然不会真的要给他惹事。听温谅这样一说,拍了一下大腿,狠狠的说:“这畏首畏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快了,很快了!   温谅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沧桑和青涩在少年的脸上完美的交融。是的,要不了多久,青州的天就要换一个颜色了。   “你身上怎么搞的脏兮兮的?对了,你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臭小子,你敢逃课学坏……”   “啊,别打……妈,你翻脸也等我把情绪拉回来好不……”   换完衣服洗过澡,看看表已经近四点多钟,温谅打了左雨溪的电话,然后直接去了她在帝苑花园的房子。左雨溪穿着简单的粉色印花格子睡衣,呆在家里的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温谅进来时竟然在脸上露出一抹惊喜。这也是个寂寞的人呢,温谅笑着说:“我还以为有了上次的事,我再也踏不进这个屋子了呢。”   一串紫红的葡萄远远的砸了过来,温谅身子一晃,竟然只用嘴就接住了葡萄。左雨溪慵懒的伸下蛮腰,娇俏的白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着,还想再看一次?”   以他俩现在的关系,这样的玩笑开起来无伤大雅。   “不敢不敢,”温谅讪笑着换了鞋子,坐到她对面沙发上,漫不经心的说:“十一那天我见到许复延了。”   左雨溪来了点兴趣,单手屈起托住了脸,侧卧在沙发上,一腿笔直,一腿微弯,看上去仪态万千,楚楚动人。   温谅将那天的事说了一些,下个结论:“你也知道,许复延跟周远庭一系的斗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咱们所顾虑的,无非是他的决心和魄力,有没有跟对方死磕的打算?可就我那天所见,许复延处事决绝,杀伐凌厉,整起人来颇为阴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盟友。”   左雨溪正要说话,温谅摆摆手打断:“先不论许复延的阵营是否跟你父亲一致,我们跟周远庭结的是私仇,就算是敌人,有共同的威胁时也可以暂时结成联盟,许复延无疑是最佳人选。何况……”   “何况温怀明正得许复延赏识,你跟许瑶又是好的不得了的好朋友,我们也有跟他搭桥的途径,对不对?”   看着左雨溪提到许瑶时充满戏虐的表情,温谅不想去计较左MM从何得知这一切,毕竟她也只在学校里见过许瑶一次而已,甚至都没有交谈。   他笑着拍了一下手:“不错!孺子可教!”   这次是一个靠枕飞了过来,温谅随手抱住,继续说:“但要想让许复延知道我们的诚意,仅仅靠这两层关系,是远远不够。又不能直白的告诉他,许哥啊,俺们看周远庭不顺眼,特地来帮你修理他一下,对不对?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充分表达诚意!”   左雨溪这下才真正的重视起来,翻身坐起,问道:“做什么?”   温谅嘿嘿一笑:“做一笔大买卖,要是做的好,青州就要换个天了……” 第六十一章 谋定   青州市郊外有一处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别墅群,十八座独栋别墅分上下两层,院落,绿地,游泳池,私家花园一应俱全,背靠慕容山,面向青河水,推窗见景,花木流芳,是青州最著名一处所在。   这个取名金谷园的建筑群,由顾时同的明华集团开发,93年完工后根本没有对外销售,但不时会有人看到一些名贵好车驶进驶出。平常人在园门前一百米就会被保安拦住,难以一窥究竟,也因此在青州市井间有了许多流言,给此地平添了一丝神秘色彩。但知道内幕的圈中人,私底下都称金谷园为蟠桃园,取意王母娘娘开蟠桃大会的典故,其中寓意不问可知。   一辆黑色的奔驰S600缓缓的从盘山路上驶进金谷园,在第三排最边上的一座别墅前停下,一个个子很高但异常瘦弱的男人推开后门走了下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紫色职业套裙,身材窈窕的美貌女子。两人进了别墅大厅,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等了几分钟,从二楼的护栏处传来一个声音:   “穆叔,你来了。”   顾时同的头号属下,被对手称为第一忠狗的穆泽臣站了起来,消瘦的脸上浮起笑容,说:“文远,这么急把叔叔找来什么事?”顾时同常年在关山市,他是师院老师出身,虽然如今大富大贵,但对顾文远的要求依然十分严格。为了不让他在关山跟一些高层子弟学一身的毛病,才狠心把他留在了青州上学,托付给穆泽臣代为照看。青州这边的老巢也都交给穆泽臣全权打理,两人间关系之深厚,可见一斑。   穿着一身休闲家居服的顾文远沿着旋转楼梯缓步而下,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没有答话,仿佛才看到美貌女子似的,道:“舒姐你也来了?”   齐舒抿嘴一笑,清纯的脸蛋配上妩媚的眼神,两种极端的感觉给人一种致命般的诱惑,“我们做秘书的都命苦,老板走到哪里不都得跟着?”   穆泽臣道:“你就别挖苦我了,现在你齐舒在青州比我吃的开,哪里敢拿你当秘书哦?”   三人说笑着坐下,穆泽臣再问了一次:“什么事非得来这里谈?”这间别墅是顾时同偶尔休息的地方,顾文远平日都住在市区的家里。   顾文远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突然说:“能不能搞死温怀明?”   穆泽臣听穆山山提过,知道顾文远跟温怀明的儿子温谅有点小过节,不过是小孩子间斗气打架的小事,没什么要紧。   他断然拒绝:“不行!”   顾文远知道他的性格,说不行看来是真的不行,也不奢望他能解释,眼光瞄向齐舒。   “青州现在局势很微妙,看似平静,说不定那一刻就会整个爆炸起来。我们在青州的利益跟许、周两派都没有根本的冲突,无论谁上位都无关紧要。所以,目前最好的策略是坐山观虎斗……”齐舒就算是一本正经的分析局势时,也让人忍不住想到别的地方去,这也是她能成为青州最著名交际花的魔力所在。   穆泽臣道:“温怀明不过是个小人物,动一动不要紧。但他目前很得许复延器重,一旦给许复延造成我们跟周远庭结盟的误会,对明华有害无利。”   这个答案让顾文远的脸色变得十分阴郁,穆泽臣也不说话,他对顾文远的了解远在顾时同之上。在顾时同和许多外人眼里,顾文远礼数周到,待人和善,身上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坏毛病,是一个乖巧的好儿子,聪明的好学生,仗义的好朋友,但真正的顾文远呢?想起从初中开始帮他擦的那些屁股,穆泽臣就有些头疼。   顾文远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知道青化厂有个叫纪政的副厂长出了什么事?”   “纪政?”穆泽臣看了齐舒一眼,见她摇了摇头,知道不是什么大事,说:“等十分钟。”   齐舒走到一边打了几个电话,等了几分钟便陆续回了过来。   “嗯,知道了,谢谢林局……”   “真是麻烦曹主任了,好,明天富豪酒店,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齐舒说:“问清楚了,是元大柱在整人,目前关在南工分局。纪政被举报利用权力收受供货商的贿赂,以次充好,高价买进,并在主持青化厂生产期间吃拿卡要,谋取个人利益。总体数额不大,还不到五十万,作为拥有数亿资产的青化厂副厂长,简直是清廉之极。但这个人没有根基,能上位全靠以前的老厂长赏识,这下被元大柱往死里一整,前途就不用提了,说不定还有十几年牢狱之灾,呵呵。”   齐舒捂嘴笑时,套装下的身子随之轻微的摇晃,从眉眼到腰身,真是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浪,不过只看一个人的身家性命由她轻描淡写的随口道来,就明白这女人怎样的心狠无情。顾文远血气方刚,虽然知道这个女人绝对沾不得身,却也忍不住心头一跳。倒是穆泽臣见惯她这副样子,眉头微皱说:“五十万不过是小数目,元大柱现在满脑袋都是虱子,还有心情来搞这些小动作?笨蛋一个!”   顾文远却突然想起天台上那一幕,纪苏那美丽动人的容颜,温谅那可恶可恨的笑容,许瑶蔑视厌恶的眼神,在脑海中浮光掠影般飞过,然后定格在那件泥泞不堪的黑色风衣上。他再压抑不住心头的那股怒火,身子前倾,盯着穆泽臣道:“穆叔,帮我做件事!”   穆泽臣心里苦笑,还真当我是傻子玩呢?先提一个必然会被拒绝的要求,然后再提出真正的目的让我只能答应,小小年纪,就知道玩弄这些心机,真是孺子可教!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他微微一笑:“你说!”   帝苑花园。   左雨溪挂了电话,对温谅点点头,说:“不错,纪政是被元大柱整了进去,你的看法很有道理,说不定他真知道了元大柱什么把柄……”   温谅方才将纪政案的前因后果给左雨溪解释清楚,当然,但凡牵扯到前世里的东西,他都以自己的推测代替。幸好此时左雨溪对他已经十分信赖,盘算后觉得可行,立即几个电话打了出去,在青州虽然做什么事没有以前方便,但打听点消息还是可以办到的。   温谅琢磨一下,问道:“现在青州的公安系统,还有谁比较可信?”   左雨溪从茶几下摸出纸笔,随手写了几个名字,指着第一个说:“市局局长赵新川以前是我爸的人,此人精明能干,做人做事很有手段。不过他年纪已经大了,没什么雄心,只求在这个位置干到退休。所以自许复延来了以后,一直在摇摆观望中,十足的老滑头一个。我要他帮点小忙无所谓,可真要出死力拼命,这个人靠不住!”   温谅点点头,在赵字上划去一条线。   “市局常务副局长林震,此人是去年才从省里下来挂职,背景很深,据说跟顾时同有些交情,我父亲在的时候交待过不要招惹他。”   再划去一个。   “郑云中……”   划去。   “郭文智……”   划去。   “刘天来,排名第五的副局长,是从基层民警摸爬滚打上来的干部,多次立功受奖,是江东省公安系统的名人,在青州中下层有很大的影响力。父亲很赏识他,一步步把他提到副局长的位置,不然以他的火爆脾气早被扒了一身皮,被仇人整死了。这个人年纪还轻,我现在应该还可以调的动。”   只听左雨溪这段话,就知道左美女可不是单单靠脸吃饭的花瓶。能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敏锐的分辨出利弊人心,而同样是左敬的人,一个年纪大了没有上进心,就明白此人很可能反水,另一个仕途之心正盛,便可以因势利导,收而用之,这份计算岂是懵懂无知的女人所能清楚的?   温谅拿起笔,在刘字上重重点了一下,心里突然充满了期待:会是怎样一个父亲,才能教出博彩小教父刘致和那样牛逼的人才呢? 第六十二章 无情叹   夜黑如墨。   南工分局二楼一间临时审讯室,刚从羁押地点被带过来的纪政忍受不了屋内的强光,抬手遮了下眼睛。这是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算不上英俊,走路时腰身挺直,脚步沉稳厚重,他的额头很高很宽,眼睛不大,看人时总是微微一聚,在眉间拧成一个小小的川字。   齐舒在男人堆里打滚纵横十余年,眼光毒辣几乎可以直指人心,可见到这个人,依然很容易从心底升上一种好感。   这个人,很奇怪!   看清房间里坐着的两个人后,纪政没有吃惊,也没有多问,只是微笑着说:“来根烟好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如同铁器在坚硬的地面上划过,在寂静的房间里颇为刺耳。   穆泽臣点点头,齐舒走过去递了一根烟,随手打着火机。纪政就着齐舒秀气的小手点着了烟,猛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赞道:“还是黄金至尊够劲,多谢了。”眼角的余光连看都没看身边的曼妙佳人一下,似乎黑裙下两条玉石般晶莹的长腿是摆设一般。   不能再让纪政控制房间里的氛围和谈话的节奏了!齐舒娇声说:“纪厂长,看你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我也放了心,希望你过几日转到第一监狱里,也能有这样的好心情。”   纪政笑着说:“我还没认罪,检方要是真有证据,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把我羁押在分局这里了。”   “是吗?”齐舒一脸玩味的表情,“你进来一个星期,想必到现在还不清楚,究竟身上背了多大的案子吧?”   穆泽臣挥挥手,齐舒心领神会的从桌上拿了一叠材料交给纪政,纪政只是随手翻看了几页,从进门以来一直镇定自若的国字脸看不到任何变化。要不是齐舒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还真不容易察觉到那一刹那的剧烈收缩。   好一会,纪政终于放下纸,主动问出了这句话:“这位是谁?”   从进屋开始,纪政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并不是检察院和公安局的人,所以他不急不躁,连对方是谁都不问,力求在接下来的谈话里掌握主动权。不想人家根本没兴趣跟你兜圈子,直接把东西扔出来,只一下,就逼得他开始低头。   公检法那一套,齐舒很熟悉,纪政抓进来一周,没有人通风报信,被检方先恐吓后诱供,肯定现在还不知道内幕,心中忐忑患得患失那是必然,在如此情况下还能强作镇定,让阅人无数的齐舒也起了几分兴趣。   “穆泽臣。”齐舒娇媚绵软的声音让纪政拿烟的手轻轻一颤,本来是极微小的动作,不料长长的烟灰顿时落了一身。他也不去擦拭,笑着重复了一句:“明华穆泽臣?”   穆泽臣微笑着没有回答,齐舒伸手在纪政的裤子上弹了几下,拂去烟灰,娇笑道:“当然是明华啊,青州有几个穆泽臣?”   烟灰落在大腿根部,齐舒柔若无骨的纤手恰到好处的从边上滑过,似有意若无心,那种清纯中带点浪荡的感觉,最能让男人迷醉。被材料震散了心神的纪政却硬是扛过这一下挑逗,心头猛的一跳,却镇定自若的说:“有劳了……”他在刚才的以势压人中失了先手,此刻自然要不动声色的扳回一城。   齐舒发出一阵清澈的笑声,摇曳着腰身拿着材料回去坐下,双腿交叠的姿势,很让人有扒开来一探裙底的冲动。穆泽臣见她这样还没攻破纪政的心理防线,心中却是一笑,这个男人倒也沉的住气。   “纪厂长,你是文化人,知道五十余万的金额,仅按贪污受贿罪要判多少年吗?”   纪政静静的说:“这都是诬陷……”   齐舒摇着手里的材料,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柔声道:“纪厂长,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怕跟你说的明白。别跟我说诬陷不诬陷的胡话,光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证据链已经基本完善,就算拿不到你的口供,检方照样可以提起公诉。你也是在青州混了多年的人物,有句话总听过吧‘大老爷是青州的君王’,有人铁了心要整你,就凭你一句诬陷,能起什么用?”   纪政沉吟一下,说:“元大柱?就凭他也能请的动穆总?”   齐舒拍拍手,里面套间的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出来,圆头大耳,脑满肠肥,正是青化厂现任厂长元大柱。   深知穆泽臣能量的纪政,对在这里见到元大柱并不感到惊讶,国字脸上浮现亲切的笑容,道:“元厂长,一周不见,您还是红光满面,是不是有什么好处关照兄弟啊?”   元大柱见他已经是这样的局面,还是这副欠揍的样子,阴森的说:“看来还是蛮大的火气嘛,穆总,要不咱们过几天再来?”   齐舒站起来,拉着元大柱坐下,娇笑道:“元厂长消消气,纪厂长你先别冲动。谁是谁非,一会就能见分晓。”   元大柱冷笑道:“纪厂长,半个月前在食客来三楼包间请客吃饭的人是你吧?那次你跟晓波商量了什么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吉人自有天相,要不是何晓波偷偷找我揭发,我还真没想到,你平日里点头哈腰一副孙子样,背后却往死里下黑手,真是有一套啊,啊?”   听到何晓波这个名字,饶是纪政从进门到现在如何言笑如常,也被这一下打击的脸上发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十几年的好兄弟,同样在青化厂备受排挤的何晓波,竟然会出卖他?   但他还是云淡风轻的说:“哦,原来是他,庶子不足与谋,倒是让元厂长见笑了。”   听到这话,元大柱气的几乎吐血,指着他狠狠的说:“好,好,好骨气!”他话风一转,先对穆泽臣笑了笑,转过头时脸上的肥肉已经挤在一起,让人说不出的恶心:“穆总也在,我也不怕给你说句明白话,哪怕你一毛钱没拿,这次老子也能让你蹲死二十年!”   元大柱在青化厂号称美酒喝光,美食吃过,美女上光,人送雅号元三光,在私下广为流传,如纪政这等高层方能深知此人那见不得光的第四光:不从者铲光!   二十年!连过场都没走的情况下元大柱如此信誓旦旦,便可知现在这恨透了纪政的三光厂长有如何手段,平时又是如何酷烈才在青化厂一手遮天!   正在气氛剑拔弩张时,穆泽臣摆摆手打断元大柱的话,齐舒走过来拉住元胖子的胳臂娇声道:“元厂长咱们去里面,让我给您沏壶茶,尝尝小妹的手艺。”   元大柱知道这个女人别看妩媚入骨,自己是想也别想碰上一碰,但能近距离说说话调笑几句也是好的,连忙说:“好,好,齐小姐茶艺精湛,全青州谁不知道,老元今个有口福了。”   看着两人关上门,穆泽臣站起来走到纪政面前,低头俯视着他。   到刚刚为止,他都懒得和纪政说话,一切交给齐舒做主。要不是顾文远非要让那个女孩亲口说出跟他,有多少简单的法子解决问题?现在齐舒跟元胖子一白脸一黑脸,却仍然不能让纪政低头,还得要自己来跟这样的小人物磨嘴皮子,真是浪费时间!   别说有几分养气功夫,在顾时同身边呆了十余年,见过了多少英雄豪杰?像纪政这样自以为不凡的市井人物,永远都是权势的傀儡,上不了台面!   “纪厂长,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我掉头就走,你跟元大柱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相信我,除了我现在青州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你,元大柱恨透了你,这二十年的苦窑是蹲定了。我穆泽臣说话算话,说二十年绝对就是二十年。而另一条路,就是由我担保,你跟元厂长冰释前嫌,大家各退一步。然后我捞你出来,但青化厂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纪厂长,你选那一条?”   纪政知道与虎谋皮不会有什么好果子,但此时此刻他也实在想不到穆泽臣会看上自己什么?苦笑道:“我还有得选吗?穆总不妨先开出条件听听看……”   穆泽臣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步后放缓了语气:“提出条件之前,我不妨帮你想一下拒绝的后果。你名誉扫地自不用提,前途什么的更是不要再想。我听说你有个很漂亮的妻子,不知她是能等你二十年呢,还是在心灰意冷下投入别人的怀抱?尤其是你漂亮可爱的女儿,也不知能不能忍受被朋友看不起,被社会歧视的生活?还有那个出卖你的何晓波,难道你就看着他在外面逍遥快活?”   不得不说,穆泽臣的蛊惑力一点不比齐舒来的差,纪政沉默良久,开口说道:“你说,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有决断,有心计,如同一条毒蛇吐信,时刻环伺在旁,这种冷不防插人一刀却仿佛无事,身陷囹圄四面楚歌却镇定自若的人物连穆泽臣也略微有点不自在。心里一瞬间就拿定主意,就算要捞此人出来,也不能给他任何一飞冲天的机会。   穆泽臣表情丝毫不变,笑道:“其实是好事……” 第六十三章 破局   走出分局,看着元大柱先上车离去,齐舒突然弯腰呵呵笑了起来,穆泽臣微笑道:“元胖子怎么你了,这么开心?”   “没什么,不过要是有机会,我要砍了他一双手!”齐舒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别乱来,这人现在动不得。”穆泽臣眉头一皱,郑重的警告齐舒,他可知道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好啦,知道了老板。”齐舒娇嗔着拉住他的肩膀,酥软的胸口在胳臂上微微一蹭,如同触电的感觉瞬间从心底划过。穆泽臣不着痕迹的抽出胳臂,淡淡的说:“林局的车来了。”   一辆桑塔纳在两人前停下,一个三十左右、长相英俊的男子从车上下来,穆泽臣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说:“真是麻烦林局了,这么晚还劳您费心。”   被称为林局的年轻人矜持的笑了一笑,“些许小事,穆总言重了。我有点别的事过来晚了,局里没难为你们吧?”   “没有没有,连局长亲自安排的,没有外人在,绝不会有麻烦。”   很难想象,刚才跋扈不可一世的穆泽臣竟然会对这个人这样毕恭毕敬,但在场的三人却都觉得理所应该。年轻人点点头,眼睛看向齐舒,不由的一亮,夜色下的齐舒如同从梦幻中走出的血精灵,清纯的脸庞,惹火的腰身,如冰胜雪的肌肤,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引起男人强烈的冲动。   “齐小姐,今晚你不会再拒绝我的邀请了吧?自来青州就听说齐小姐芳名,却一直没有机会亲近,莫非我林震就如此不堪,入不了你的法眼?”   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左雨溪被左敬警告,不要招惹的那个副局长。   齐舒哎呦一声,款步走到林震身旁,一手轻按住车顶,一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姿态妩媚又不让人觉得轻佻:“林局长可别笑话我了,您贵人事忙,我哪里敢随便打扰啊?不过今晚可真不巧了,等下还要跟穆总去关山见大老板,您知道,我们做秘书的时间可不属于自己……”   她既然搬出了顾时同,林震也不好说什么,很有风度的笑了笑:“那就等齐小姐从关山回来,咱们再约吧。穆总,那我先告辞了。”   穆泽臣点头说好,齐舒顺手拉开了车门,纤手挡在车沿前,林震笑着致谢,弯腰上车。目送着桑塔纳远去,一辆尼桑SUV从公安局侧门开了过来,今晚毕竟是来办私事,奔驰太显眼,换了这样的低档车不引人耳目。   上了车,穆泽臣摇头道:“你呀……拒绝也就算了,不用直接走到车边逼着人家离开吧?做的太明显了,不好!林震终究是要回省里去的,不要太得罪了。”   齐舒冷笑一声:“他当我是妓女,我就让他知道,就算是个妓女也没那么容易沾身。”   车里沉默了好一会,穆泽臣长叹道:“要不我跟顾总说,你其实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齐舒转过头去,片刻后又恢复到千娇百媚的样子,嘻笑道:“不说这个了!对了,纪政这个人,我突然有些兴趣了。”   虽然齐舒躲了过去,穆泽臣还是从车窗的影像中看到那一瞬间在她眼眶闪烁的泪花,他有意顺着她,道:“纪政现在不过是个小人物,但此人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点,就是够狠,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对别人就不用说了。要是有机会乘云附雾,真不好说能走到哪一步。不过没关系,既然咱们插了一脚,他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可文远那边……”   穆泽臣不屑的哂笑道:“文远不过是想出口气,一个小女孩而已,玩厌了自然就甩了,没什么要紧。”   “不过元大柱也够心狠手辣的啊,纪政跟何晓波串谋,想举报他挪用工资款拿去做生意。这才多大点事,就要将人家整的家破人亡?这个人疯狗一般,我看咱们还是别跟他走的太近。”   穆泽臣摇摇头,说:“元胖子屁股脏的擦不净了,他不是真的怕这点事,怕的是一旦被查会有其他烂账翻出来。他能这么痛快接受咱们调停,也是想多攀附一条线自保而已。青州风雨欲来,不知多少人朝不保夕,正四处寻找安身之地呢……”   齐舒发出清脆的笑声,似乎颇期望看到元大柱狼狈的那一天。她回头望了一眼公安局的方向,喃喃道:“不知那个狠人,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呢?”   在纪政这个狠人做出艰难抉择的同一时刻,教育小区左雨溪的另一个住所内,迎来了今晚上最重要的客人——刘天来。   刘天来三十六七岁,脸色黑里透红,是那种阳光下暴嗮留下的痕迹,双手关节粗大,单手张开几乎能盖住温谅整个脸庞,进门来时连鞋子也没换就冲了进来,开口就是一句:“左局长,俺老刘来了!”声音轰如鸣钟,在小小的客厅里似乎能听到有回音在激荡。   这句话把开门的温谅雷的目瞪口呆,看着地板上那两个大大的黑脚印默然不语。刘天来这才想起没有换鞋,连忙退后几步,地板上又加了一排黑印,脸上满是尴尬的表情,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左雨溪还没说话,温谅往里面走了几步,微笑道:“刘叔叔进来吧,没事,鞋子不用换了。”   虽然温谅只是一个少年,但从他能代替主人说话,就知道跟左雨溪的关系不一般,刘天来不敢托大,顺着台阶就下来了:“要脱的,鞋子还是要脱的。”将鞋子规矩的放好,走过来站在一旁,道:“左局长,我接到电话就过来了,听你的没开警车,打的费了点时间。”   在家里见刘天来,是温谅的主意,这样一来好安静说话,二来可以让刘天来觉得咱不见外,毕竟人走茶凉,跟这些左敬曾经的下属打交道,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左雨溪站了起来,她跟刘天来以前没少打交道,知道他的性子如此,也不生气,脸上挂着一惯的清冷,说:“刘局长坐吧,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无独有偶,同样的话,同样的时间,在另一个地方,另一群人中,也有人这样说过。   “没关系,没关系,以前也经常这样,老书记一个电话我连夜就到,从来没含糊过。”刘天来一屁股坐到对面,把沙发压下去一个深深的凹陷。   温谅在左雨溪身边坐下,看着对面的刘天来,心中感慨万千,想想刘致和那个小人精,父亲怎么可能是个蠢材?只听这一句话,连削带打,攀关系表忠心,是粗人能做的到的?不过这个样子的刘天来,还真是没法跟博彩小教父刘致和联系到一起,两父子都是这么的出人意料。   左雨溪懒的绕圈子,直接将纪政的案子跟他讲了一下,末了说:“我要捞这个人出来,你想办法吧。”   刘天来抓了抓脑袋,有点为难的说:“左局长,你也知道,我在局里排名靠后,要是普通案子自然没什么说的。这个事要是有元大柱插手,局里和检察院的阻力可能会很大……”   左雨溪眉毛一跳,眼神在瞬间变的有些冰冷,温谅轻轻碰她了一下,笑道:“刘局长,这事其实也好操作。您听听看我说的成不成?一个副处呆在分局也不合适,咱们可以先把他弄到市局经侦大队去,经侦归您管是吧?再查一下具体的定罪金额,有您在呢,跟纪政串下口拱,把能扣的扣掉,能糊弄的糊弄过去,说不清楚的先挂起来。收受贿赂这些事都是暗箱操作,只要没发现大额现金,想盖死了很难。这样扒扒减减下来,做实的应该不多,到时随便让纪委来个人,弄过去纪律审查一下,给个党内处分事情就结了。”   刘天来吃惊的看着温谅,半响说不出话来,虽然这样操作漏洞不少,但都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就这个思路而言可行性极大。不过从一个半大孩子口中听到这些,还是让他有些失神。致和那小子够聪明了,可跟这少年一比,还是差的远啊。   “这样也不是不行,不过赵局长和检察院那边……”   左雨溪也是第一次听到温谅的方案,有些好奇的瞄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可行就好,赵新川和检察院那边等下我会让父亲打电话,你不用担心。纪委监察一室的姜薇主任是我朋友,到时候可以让她出面。刘局长,我父亲前几天还念叨你们这些老部下,说去了灵阳这么久也不跟他联系……”   一听这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刘天来笑的眼睛都合不住了,连忙站起身拍胸口打保票:“等一会回去,我立刻就给老书记打电话。放心吧,保管这事办的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那倒不急,这样吧,刘局长今晚你先把人弄到你能做主的地方,明天晚上安排他跟我们见一面。你不要跟他接触,什么也别说,能让他疑神疑鬼更好,一切等见面后再做决定。”   温谅想要的是纪政全心的合作,那就不能在谈判结束前暴露太多的底牌。   送了刘天来出去,温谅没去沙发对面,还像刚才那样在左雨溪旁边坐下,正想说话,突然被左雨溪扑过来揪住了耳朵。   “好呀,你还有不懂的么?刚才那些话怎么没跟我提过?哼哼,我现在觉得跟你合作太不保险,说不定那天就被你偷偷卖了去。”   “我怎么舍得?哎呀!”温谅讪笑着求饶,不料这句话勾的左雨溪手上猛一用力。   温谅惨叫着往后一倒,正好躺在她的腿上,沁人的幽香环绕鼻端,结实紧绷的牛仔裤将大腿勾勒的浑圆笔直,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惊人的弹力触感。左雨溪脸侧微红,心中大羞,温谅口中吐出的热气似乎能将腿部的肌肤融化一般,让人火急火燎的烦躁。但此时此刻又不好立刻将他推开,那样做太着痕迹,好像自己心里有鬼一样。   嗯,他还是个小孩子……左雨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左手还揪着他的耳朵不放,低下头想要再埋汰几句,不料一眼看去,顿时呆了一呆。   温谅脑袋枕在左雨溪的大腿上,两只黑亮的眼睛清澈如波,微微一动,似乎有无数光芒在闪烁。他的脸很青涩,嘴边还带着点淡淡的茸毛,他的唇很薄,紧紧的抿住,会让人觉得倔强和坚毅。温谅不是面目很英俊的人,但他的笑容温和,性格开朗,又总有种莫名的深邃和神秘,不可否认,这时候的他,很迷人。   一念至此,左雨溪偷偷地呸了一下自己,就要借口把他推开。温谅似乎自语,又似乎在询问:“我们会赢吗?”他的眼睛看着左雨溪,但焦点却不知聚集在哪里,左雨溪心头一颤,正要说话,温谅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别担心,我们一定会赢!”   “不错,我们一定会赢!”   左雨溪轻舒玉臂抱住了温谅的头,一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细语,却掷地有声! 第六十四章 给你另一个选择   纪苏服侍妈妈睡下后,一个人枯坐在客厅里发呆。昨天苏芮回来后,许瑶也跟着离开,走的时候告诉她相信温谅,一定有办法帮忙解决的。许瑶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在她心目中,看上去平凡的少年无所不能。纪苏被她坚定的眼神所感染,竟然也充满信心的等待着温谅缔造奇迹。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了,一夜,一天……   温谅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纪苏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他会有办法的,再等等,再等等,一定会有的!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中,纪苏坚持着度过了整整一个白天,夜幕来临后,她终于绝望。   是的,纵然许瑶的父亲是市委书记,可大人们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孩的话去救不认识的人?我知道,你们是安慰我的,我知道……   纪苏走上阳台,看着漫天的星辰,从不信神的她第一次跪了下来。十月的地面冰冷刺骨,一身单薄衣衫的白衣少女双眸紧闭,双手合什竖在胸前,长长的睫毛随着微风颤抖,清秀的脸庞流下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刹那间映出了整个星空的倒影。   九霄之上,可有神明遥望世间,知众生皆苦?   温谅推门下车,仰头正好看到二楼阳台上的这一幕,十六岁的少年双手垂在腿侧,如同一个雕塑般站在车旁一动不动。纪苏睁开眼,一下就看到楼下车旁的温谅,似乎不能置信般揉了下眼睛,然后一跃而起,爬在栏杆上连腰身都探了出来,挥舞着手臂喊道:“等我!”   一转身,消失在阳台上。   驾驶位上的左雨溪忍不住叹道:“看着这样的女孩,才发觉我们似乎都卑鄙了些……”   温谅面无表情的说:“我卑鄙,我自豪!”   左雨溪扑哧一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晚上刚过十一点,市局经侦大队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一声响动,在靠近左侧停车位的一间平房里,从没有拉严的窗帘里透出微弱的灯光。纪政今天凌晨五点突然被转移了羁押地点,有了穆泽臣的承诺,他自然以为这是要被释放前的运作,倒也沉得住气,在转移过程中一声不吭,让刘天来省了不少事。南工分局局长连自忠接到赵新川的电话后也只能无奈放人,反正这些事有上头扯皮,他也能跟元大柱有个交待。朋友帮忙是没问题,但总不能让我提着脑袋帮你吧?那不叫朋友,那叫坑我呢!   纪政在一个设施完善的单间里呆了一天,待遇比在南工好多了,有电视看,可以洗澡,除了不能对外联系和走出房外,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这更让他坚信了昨夜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能这么尽心的帮忙,拥有这么恐怖的能量,除了穆泽臣,青州再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过程不重要,手段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从古到今,所有成功的人,莫不如是!   他别无选择!   当又一次在夜里被带来跟人会晤时,纪政已经隐隐有了预感。推开门印入眼帘的正是纪苏那张带泪的笑脸,纪政笑着张开双臂将女儿抱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如果不是有了昨夜,从今往后,那怕想跟女儿这样拥抱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那颗在看到女儿的瞬间被融化的心又立刻变得的坚硬无比。   “苏苏,你怎么来了?”   纪苏从家里出来后就直接上了车,一直到这里见到父亲,心还在砰砰的乱跳,“我有个同学带我进来的,爸爸,你放心吧,他说过会帮我们的!”   此时的纪苏对温谅深信不疑,能这么快就带她见到父亲,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能力呢?却不知道听在纪政耳中,这番话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他沉吟良久,让女儿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屈膝蹲在她身前,凝视着她的眼睛。   “纪苏,爸爸这次的事情很严重……”   纪苏听完所有,虽然心里早已六神无主,但还是握住纪政的手劝慰道:“没事的爸爸,我那个同学答应过可以帮你,他一定有办法的!”   纪政苦笑,他当然有办法,不过要的代价几乎大到你我无法承受。不过到了这一步,纪政终于下定决心,说:“你那同学自然是有办法的,明华集团财大势大,在青州几乎没有他们做不了的事情,爸爸这点小事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昨天穆泽臣来见我,说了你那同学的条件,爸爸要想没事,除非……除非……”   纪苏惊的站了起来:“明华集团?这跟我同学有什么关系?”   纪政苦笑道:“你那同学顾文远,就是明华集团的大少爷。他要你做他女朋友,然后才能救爸爸出去。我……我答应他了!”   “什么?”纪苏震呆当场,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丽的大眼睛瞬间圆睁,看着蹲在地上的纪政,“爸,你说什么?”   纪政缓慢的起身,如同在背上压了千斤重担,短短几秒的时间却如同过来几千年般漫长。他转过身背对着女儿,平静的说:“顾文远答应帮我脱罪,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说服你做他的女朋友。苏苏,顾文远家世好,人也不错,应该是你的良配,虽然说现在你们年纪小,但先培养一下感情,考上大学后再谈也无妨……”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纪苏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终于破灭,她绝没想到一向敬重、慈爱、正直的父亲会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怎么能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来?世间有出卖女儿换取自由的父亲吗?也许有,也许没有,可无论如何,绝不应该是眼前这个人!   听过从天堂坠入地狱时那来自灵魂的呐喊吗?   那是心碎的声音!   纪苏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手指着纪政的背影,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泪水早已不觉间顺颊而下,她的声音如同从肺腑深处冒出来一般,沙哑,沉重,还有种心丧若死的悲哀:“女朋友,呵,女朋友?你知道我去求他时,他要什么吗?他要我做他的女人,女人,知道吗?”   世间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一直呆在隔壁的温谅赶了过来,一脚踢开房间的门,径自走到已经泣不成声的纪苏面前,看也不看纪政一眼,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去。跟左雨溪擦肩而过时,左雨溪一把拉住他,低声说:“冷静些,大事要紧!”   温谅脸色铁青,好一会才说:“你先跟他谈一谈,我去安顿好纪苏。”左雨溪谅解的点点头,指指已经整个人呆掉的纪苏,无声的说:好好照顾她。   看着温谅拉着如同木偶般的纪苏上了不远处的二楼,左雨溪才收回目光,随手关上了门。她注视纪政好一会,似乎想要认真看一下这个人,说:“纪厂长,我是左雨溪!”   纪政知道自己摆了个乌龙,此同学非彼同学,但此人脸皮之厚,让左雨溪叹为观止,被人撞见了如此丑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说:“原来是左局长,不知你又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我来,是想救纪厂长于危难之中。”   纪政哈哈大笑:“好说,那你呢,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不,我非但不拿,”左雨溪眼中满是嘲讽,“相反,我要送纪厂长一个大前程,一场大富贵!”   温谅扶着纪苏靠床坐下,看着她浑浑噩噩的样子,知道什么劝解都是苍白无力,用拇指、食指、中指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他内家拳小有所成,微一用力就可透过手上的穴道,暂缓心肝郁结之状。   “哭吧,哭一场就会发现没什么,任何事都能扛的过去。顾文远虽然长的丑点,个子矮点,为人猥琐点,脾气暴躁点,不招人待见点,也没什么大的毛病,你要真看不上他,那看看我成不?虽然不算多么的英俊潇洒,但好歹眉清目秀……”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番颠倒黑白太过无耻,纪苏先是想笑,结果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转过身双手不停的捶打着温谅的胸口:“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温谅被打的几乎喘不过来气,还只能强自忍住,抽个拳头没落下的间隙跟纪苏互动:“对对,都怪我,都怪我们……哭吧,哭一场什么都过去了……”   纪苏一场大哭之后,终于有点安静下来,背靠着墙坐在床上。温谅在门后找到一个暖水瓶,往洗脸盆里倒了点,然后探进一个手指试了下温度,条件反射般猛的跳了起来,手指捏住耳垂呲牙咧嘴的做怪状。纪苏泪眼朦胧中看着温谅忙碌的身影,天台上是他踹开门冲出来挽救了自己,也是他在家中给了自己坚持下去的信心,还是他,在自己最绝望无助、虔诚祈求神明的时刻,突然出现在楼下,还记得那一瞬间连心跳都停止的感觉吗?这一生再也无法忘怀那个身材颀长的少年依车而立的身影,高大,安全,充满希望,那一刻,他是拯救我的天使!   是他带给了自己今夜最大的惊喜,也是他,在自己被父亲残忍的送入地狱时再一次破门而入,这些不同的身影在不同的时空交错间,或嬉笑,或庄重,或温和,或粗暴,最终重合在这个端着脸盆,跑来跑去的傻乎乎少年身上。   看着温谅的背影,不知怎的却想起了父亲,七岁那年冬天,外面下着大雪,半夜三点自己却发起了高烧,那时家还在郊外,爸爸连棉衣都没来得及穿,背着自己跑了十几里路才赶到了医院,医生说要是晚送来一会,烧成脑炎就不好办了。过了这么多年,纪苏仍然清楚的记得那一夜,爸爸脖子上流了很多很多的汗水,一边跑着还一边说着苏苏不怕,苏苏好乖……   说出那样的话,他也很痛苦吧?做出那样的抉择,他也很难过吧?想着想着,方才那种天崩地陷的感觉似乎在温谅走动的身影中慢慢逝去。   他说的对,哭一哭,什么都会过去的!   温谅终于将热水搞成温水,端着脸盆平举到纪苏身前,柔声说:“洗一下脸吧,小花猫很不好看。”这话说了两遍,见纪苏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微叹口气转身要把盆子放下。   纪苏这几天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尝遍,情绪起伏极大,又被温谅如此细心的呵护,再忍不住心中突然涌起的那股冲动,在温谅转身的瞬间突然抱住了他,脸轻轻的贴上了他的背。   嗯,好像父亲的感觉……   温谅身子忽的一僵,洗脸盆砰的一声掉落地上,清澈明净的水花漫过温谅的脚底,如同在这青涩的季节洒了一地的似水流年。   良久良久,纪苏呀的一声推开温谅,俏脸通红,死死的转过头再不肯看过来一眼。温谅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对纪苏有任何不轨之心,可刚才那样的情景,她想寻到的一点可以触摸到的依靠,无论怎样,也无法拒绝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温谅还是保持被她抱住时的姿势,好一会才仍然背对着她,低声道:“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来搞定,睡一觉什么也别想,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敲门声响起,温谅接过刘天来递来的水杯,回来哄着纪苏喝下,不一会纪苏就昏昏睡去。公安系统配这种含有安眠药的蒙汗水,用量绝对精准,既能让人陷入深度睡眠又不会影响健康。温谅在纪苏身边默坐半响,良久长叹一声,帮她盖了盖被角,掉头离开。   此时左雨溪跟纪政的谈判也陷入僵局,纪政笑道:“左局长,我说句得罪你的话,就目前青州而言,不提顾时同,无论许复延也好,周远庭也好,都比您左局长说话有份量。我很愿意相信你的话,可你要明白,这里是青州,不是灵阳!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左雨溪哑口无言,温谅正好推门进来,朗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选择自己!” 第六十五章 卑鄙者的交锋   “是你?”纪政对这个一言不发冲进来拉走女儿的男孩印象深刻,他踹门而入时压抑的怒火,护着纪苏离开时坚实的背影,让纪政在那一瞬间,有种从此失去女儿的错觉。   他了解纪苏,从小到大,纪苏乖巧懂事,聪慧伶俐,性格温和又开朗大度,只要稍后用心沟通,让她知道自己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就会慢慢得到她的原谅,甚至让她答应顾文远的要求也不是什么难事。出去以后纵然恢复不到以前的关系,但总比形同陌路好的多了。   可没等有机会解释,纪苏就被眼前这个少年带走,看着女儿如同找到依靠般紧紧依偎在他身旁,纪政就有股莫名的惆怅,不知不觉中,那个给她挡风遮雨的男人已经变成了别人,而一直以来呵护她成长的自己却做了一件最伤害她的事。   世间事总是这样的充满讽刺!   温谅走到桌子后,在左雨溪旁边坐下,盯着对面纪政那张正义凛然的国字脸,微笑道:“纪厂长,我想我们的来意,刚才左姐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有什么疑问,现在都可以问,我尽量给你满意的答案!”   纪政沉默片刻,道:“左局长,我想咱们之间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如果您所说的合作,连这种年纪的小孩子也能参与进来,我的选择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先别急着下结论,”温谅保持脸上的笑容不变,“纪厂长博才多学,岂不知从古到今,有多少少年做了多少大事?做生意讲究货比三家,既然要卖,不如卖一个好价钱!”   左雨溪从桌子下探过手去,在温谅的大腿上推了一下。两人认识虽然不久,但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一直以来给左雨溪的印象是遇事不惊,逢危不乱,精通世故人心,真的很少见到他出言如此不逊。左雨溪怕他被纪苏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一怒下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不仅于事无补,一旦纪政恼羞成怒,反而坏事。   温谅面不改色的抓住她的小手,在手心划了个“=”,也不放开,就这样反手握住按在大腿上面,等着纪政的回答。左雨溪用力抽了几下没有挣脱,怕被纪政发现,只好任由温谅这般放肆,青丝遮掩下的耳后,却悄悄的升起了一抹羞红。   “他的话就是我的话,纪厂长,莫非你认为我半夜三更费这么大的心力,是为了来给你说几句闲话?”左雨溪绝美的面容上带着清冷,谁能想到,就在人前在桌下,她那双柔软光滑的小手被一个男孩压在自己的大腿上任意揉搓?   “你说的不错,王冕、甘罗、王勃、李贺、晏殊,无不少年得意,成一时之选,方才的话是我失言。”纪政被一个小孩子这样当面指着鼻子大骂,非但不怒,却因为左雨溪无比坚定的语气,似乎对温谅有了几分兴趣,“既然是做买卖,就得看大家的诚意。我开诚布公的说,穆泽臣昨夜已经谈好了价码,不仅我无罪开释保留公职,青化厂倒了后还能跳到工委去做个调研员,过度个一两年,就可以去计委或其他单位做一个实权副职,而我唯一要付出的代价你们已经知道了,无论怎么看,这笔买卖都十分划算,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你们呢,却不知你们又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来说服我?”   听了纪政的报价,左雨溪微皱下眉,穆泽臣在这个时候插手进来,无疑给温谅的整个谋划增加了许多变数。青州如今许、周势均力敌,双方以青化厂为切入点,在各个领域、各个层面展开了全面的争斗,以顾时同的能量,无论他加入到哪方都会对另一方形成压倒性的优势。那种局面,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而顾时同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局势明朗之前,整个人呆在关山不见踪迹,也严令穆泽臣注意分寸,两边都不支持但也绝不得罪,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将这一阵应付过去,这也是齐舒被留在青州坐镇的主要原因。   能做到这一点,并不是说顾时同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在青州骑墙却不怕冻死的地步,主要是明华集团如今的主要业务集中在关山,青州这边虽然重要,但已经同困在局中的那些可怜人不同,它跳出去了。无论谁真正控制了青州的局势,都不会脑袋短路去找顾时同算之前的旧账,要知道这是什么年代,官员们要想出政绩,最不愿意得罪的就是腰缠十万贯,想去哪就去哪的财神爷!真要逼急了他,全国各地想引进投资的地方多了去了,到那时人家一边收税数钞票,还得捎带着骂青州这边的官员们SB。   但此时穆泽臣突然出现,不能不让左雨溪心生警惕,官场无小事,尤其这种敏感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一连串不可预测的严重后果。如果这是某种信号,代表着顾时同终于放弃中立跟周远庭联手,那左雨溪要做的,就是立刻放弃报仇的念头,抛开青州的一切去灵阳投奔左敬,等以后再慢慢寻找机会报仇。   可眼看温谅一步步营造的大好局面就要成功,报仇雪恨指日可待,无论如何也不能功亏一篑!   左雨溪眼中闪过狠色,正要张口开出更大的价码,温谅突然大笑道:“不错不错,穆泽臣果然有眼光,把我想说的话抢先说了。这样吧,我的价钱呢跟他差不多,就是先做一个大厂的厂长,三年后到计委当一名副主任,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看着温谅一副认真的样子,纪政既觉得诡异又想仰天大笑,是这个时代已经变了,还是自己对这个世间的认知出现了错误?什么时候,连一个半大孩子都能像一方诸侯那样指点江山,用仿佛恩赏的语气在地图上随手画一个圈:喏,这片地给你了……   左雨溪也感到吃惊,按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打动已经决心投靠顾家的纪政?就算自己来选,等同条件下,也会优先选择看上去家大业大的顾时同!这就是信息不对称造成的误判,左雨溪猜不到纪政的底牌,猜不透穆泽臣的用意,她根本不信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文远想得到纪苏,哪怕她是一个女人,可也知道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女人只是一个笑话!   身子僵硬,手心出汗,绷直的手指更是出卖了她的紧张,温谅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抚摸两下,示意她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纪政已经决定结束这场谈话,用玩笑的语气说:“哦,这个条件听起来不错,不过既然跟穆泽臣差不多,我干吗要选择你呢?”   温谅静静的看着他,一字字的说:“因为你撒谎!”   观其言、察其行而知其志,温谅两世为人,知道了太多别人不知道的前因后果,只这短短的一会接触,就能肯定眼前这个人,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却苦于没有机会的枭雄!   枭雄者,蛰伏九地之下,隐忍以待时,一旦抓住机会必将动于九天之上,大杀四方。   重生以来,温谅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但像纪政这样身陷绝地却镇定如若,卖女求荣仍不动声色的人却不多,尤其是他的决断,洞察大势的眼光,对一瞬即逝的机会的把握,无不是上上之选。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就在纪政决定跟温谅认真交谈,然后报价的那一刹那,他使诈了!   要不是两世为人,温谅很可能被他骗过。前世里纪政被顾文远捞出来后,不仅丢掉了青化厂的职务,还被开除了公职,直到两年后范恒安被调查,牵扯出青化厂的事,纪政才再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给了元大柱致命一击,直接将他送进了监狱,也间接造成了范恒安的彻底覆灭和周远庭的黯然离开。   也就是说,前世里纪政得到的仅仅是自由之身,其他的所有都不在协议之内。这也可以理解,以元大柱的性格,就算在顾家的压力下放过纪政,也不可能再让他回到青化厂,做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   但话说回来,前世里很可能也没有纪政逼着女儿委身顾文远的这一幕,在那天的天台上,顾文远只要答应捞纪政出来,然后委婉的表示爱意,并暗示这样做都是为了她,以纪苏当时的状态,无论被感动也好,还是别无选择也好,都只能接受顾文远的条件。   要不是温谅的缘故,纪苏也许根本不会经历今晚这场撕心裂肺的痛苦,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将纪政拉到自己的阵营来,避免两父女间的悲剧真正上演。   “你撒谎!”   温谅猛的站起身,双手按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盯着纪政的眼睛保持绝对的威压:“除了捞你出去,穆泽臣根本不可能给你任何保证!”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既然能卖了第一家,他就不会在乎能卖几家。当抛开礼义廉耻之后,唯一能左右他选择的,只有利益。而在充满利益纠结的谈判中,最重要的就是双方的底牌,温谅的底牌纪政一无所知,而纪政的一切都在温谅的掌握之中,这场交锋,胜负早已注定! 第六十六章 逼上梁山   纪政将脑袋微微后仰,在温谅的逼视下毫不退缩,冷笑道:“小同学,别太自以为是,昨晚的谈话出了他口,入了我耳,你能知道我们说些什么?”   温谅哈哈大笑,收回前倾的身体,从桌后踱到纪政身旁,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本来我还不太确定,不过看你这么急着否认,倒坚信了我的判断。纪厂长,明人不说暗话,穆泽臣究竟给了你什么条件,你我心知肚明。有这磨嘴皮子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要拿着女儿的幸福换取一个简简单单的自由呢,还是要跟我合作,光明正大的从这里走出去,去追寻那触手可及的前程呢?”   纪政沉默不语,他无法确定温谅爆棚的信心从何而来,毕竟昨天的事根本不可能会外传。但不可否认,就这简短的几次交锋,对温谅再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心。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你是谁?”纪政有种挫败感,短短两天之内,他被两个男人以不同的方式击破了信心。但这并不是说他的能力在穆泽臣和温谅之下,只能说在这个需要勇气、胆色、实力、背景、关系网以及信心的游戏中,他手中的筹码实在太少了。   温谅暗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叫温谅,是纪苏的同班同学,纪叔叔,很高兴认识你。”   从纪厂长到纪叔叔的转变,看上去仅仅两个字不同,可期间的勾心斗角却耗费了两人无数的心力。纪政审视着温谅青涩的面孔,沉声问:“我不明白,穆泽臣来帮我,好歹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那你们呢,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不要拿左局长刚才那套来糊弄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收益跟风险什么时候都要成正比,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要说废话了。”   这句话一出口,就说明纪政有真正合作的意向了。温谅双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爽快!我要你做的事,绝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说不定你听了还会很高兴——我们联手合作,扳倒元大柱,如何?”   纪政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反而皱着眉仔细的观察温谅的神色,遗憾的是,这个少年如同用坚冰刻成的雕塑,从外面根本不可能触摸到一丝他的真正内心。纪政很少对人有这种感觉,哪怕是面对穆泽臣,他的意图,他的要求,甚至包括他要开出的条件,都在纪政可以揣摩的范围之内。可眼前这个少年却不一样,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哪个举动有什么深意,都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扳倒元大柱?   怎么看这个条件都只对自己有利,温谅和左雨溪连夜赶来难道就是为了救自己出去,然后顺便欺负一下元大柱为自己报仇?   这世界也许是有雷锋,但眼前这一男一女,却绝对跟好人沾不上什么关系。纪政能掌握的信息太少,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决策,他沉吟一下,道:“想扳倒元大柱,很难!现在市里的局势你们肯定清楚,周远庭绝对不会在此时让元大柱出事,跟范恒安的谈判都靠他在全权负责。左局长,温……温谅,不是我不相信你们的能力,平日你们要整元大柱,我二话不说甘附骥尾,不过他现在牵扯进了周远庭的整体布局,就如同拿到了免死铁券,想扳倒他,难比登天!”   温谅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低声说:“那就连周远庭一起搞掉,如何?”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这一句才是他所有谋划所在,也是说服纪政的最大难题。所以从进门的那一刻起,温谅如同催眠师般循循善诱,由易及难,将台阶一步步搭到了这里,将纪政一听就吓得退缩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程度。   这已是在有限的时间内,温谅所能做到的极致了。但没想到的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不可测的纪政依然被震在当场,目瞪口呆的看着温谅,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房间在一刹那冷到了极点,气氛沉闷的可以让飞过的大雁折翼,过了良久,纪政沙哑的嗓音响起:“你认真的?”   温谅反问道:“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   “咳咳咳……”纪政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一不小心肺都要咳出来的样子,“左局长,你怎么说?”   “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左雨溪无疑是一个捧哏的最佳搭档,她淡淡的语气,清冷的容貌,能莫名的给对方施加莫大的压力。   纪政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幌子,这两个人根本是为了周远庭而来,一念至此,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嘴上却连说三个难字:“难,难,难!我刚才说了,连扳倒元大柱都难,何况是周远庭?”   左雨溪忍不住问道:“既然你明白这一点,怎么还要跟何晓波密谋,想整到元大柱呢?”在公安系统,以刘天来的身份,想知道纪政进来的前因后果不过举手之劳。   纪政苦笑道:“连你们都知道了……我那天不过喝多了酒,跟何晓波提了几句,我平日里收集了一些元大柱的犯罪证据,一旦机会到了就召集一些人联名告倒他。不料一转身他就把我卖了……朋友啊,呵!”   “既然有证据,那……”   纪政打断左雨溪的话,毅然道:“绝无可能!我拿到的证据不过是元大柱截留了三个月工资款拿去做生意,这点事根本伤不到他的筋骨。只要在调查之前把款入账,顶多给个党内警告处分,你们要只是为了我手中的这点东西,就动了这么大的念头,我不得不说句心里话,这是取死之道!”   “要不只是这些呢?”温谅突然插话。   “嗯,怎么说?”   温谅脸上浮现诡异的表情,说:“纪叔叔,青化厂的问题有多严重,你比我这个外人要清楚的多。元大柱就截留工资款这点破事吗?从89年至今利用对外投资和开辟外部市场转移贪污的巨额资金,原离子膜烧碱所那75亩地,在去年被抵押给了银行,后经拍卖转移到了永安房地产开发公司手中,拍卖价格比正常市价低了500多万元,这钱哪里去了?还有……”   纪政从温谅提到“对外投资”开始就直愣愣的坐着,到了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温谅颤声道:“你究竟是谁?”   椅子向后翻去,伴随着纪政的惊问,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纪厂长这么多年费尽心血收集这些证据,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这些侵蚀国有资产的蛀虫一个个挖出来昭示天下,为民除害?但这样的大事,你一个人是做不了的,而我,”温谅站起来,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却可以帮你!”   纪政脑海里响起了无数声音,心中也反转了无数个念头,这是他深埋心底的最隐秘的秘密,连妻子女儿都不知道的秘密。元大柱、穆泽臣全都以为纪政不过是被边缘化心中不忿,找了一点把柄就想整一整领导。可这一切秘密,就这样被温谅层层设套,步步紧逼,将他剥了个一干二净。   他在使诈?还是胸有成竹?是敌人,还是朋友?   纪政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少年,眼中犹豫不决。   看纪政还想负隅顽抗,温谅嘴角浮上一丝冷笑:“纪厂长,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够永久的隐藏在黑暗之中,既然我能知道,别人也同样可以知道。到了那时,只怕纪厂长所能祈求的最好下场,也就是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小黑窑里,把牢底坐穿。一不小心,这大好生命能不能保留的住,还得看老天爷的心情。”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让纪政明白,他其实没有其他的选择,从温谅进来的那一刻起,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将自己逼到这个境地,然后只能选择投靠。   “我加入你们!”纪政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向让人觉得阴沉的他突然这样豪放,温谅和左雨溪不禁侧目。   有决断,够狠,这是温谅和穆泽臣对纪政共同的评价!   温谅哈哈大笑,走上去握住纪政的手用力的摇了一摇:“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有共同的利益,纪叔叔,不久你会发现,今晚做出的这个决定,将是你一生中最英明的一次!”   纪政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温谅,你是谁?你要明白,就算有了我手中的东西,就算有左局长的父亲在高层使力,想整到周远庭,仍然远远不够!”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中满是恭敬,再不敢有任何轻视之意。   “我就是温谅,还有个父亲,也许你也听过,他叫温怀明!”   纪政聪明之极,只从这一句话就明白了温谅的底气从何而来,温怀明作为许复延的第一心腹,整个青州有谁不知?他本来还忐忑,就凭左雨溪怎么能扳倒周元庭,但现在加上许复延,这一切都不成问题,恍惚间想起了见到左雨溪时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要送纪厂长一个大前程,一场大富贵! 第六十七章 你不怕我怕   在一个貌似高尚的理由下,三个不同性格的人聚拢在一起,反复推敲所有的可能性,待谋划已定,温谅去将刘天来请了进来。这个阶段许多事情还不能让刘天来知道,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不可信任,相比之下,纪政才真正的难以掌控。只不过温谅所谋干系太大,不到每一个棋子出力的时候,还是懵懂无知一点好。   刘天来面粗心细,自然有这种觉悟,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一概不问。温谅只跟他强调一个重点,纪政跟元大柱的过节,全是因为那三个月的工资款,再无其他,一定要让上下人等都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引发的内部压扎。其他的程序就按照之前的意见,全部交给刘天来去操作。   该交待的交待完毕,温谅伸了下懒腰,说:“纪叔叔,还得委屈你在这里呆两天。昨天把你转到这里来,穆泽臣肯定得到了消息,不过照我估计,他应该还不知道是谁插手,咱们歇息两天等等他的动静。要是穆泽臣那边很快就有行动,咱们不妨先搭他的顺风船走一程,然后中途下船,让他吃个哑巴亏,还不算承他的情;要是他不动,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立刻就能走人。”   纪政会意的点点头,如果穆泽臣那边动手,这边的压力就会骤然减轻,然后让纪委那边突然出手截了自己过去,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穆泽臣起了个头却没收住尾,这份人情自然也就不算,但这样一来,无疑是耍了人家一把,会让穆泽臣大大的记恨在心。   但纪政也明白,这正是温谅的目的所在,如此一来,自己除了死死的绑在他的这辆战车上,再没有其他的退路了。他不怪温谅用这些小手段,想做大事,不周不密不狠不绝,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温谅越是谨慎,纪政就越有信心,毕竟没有人希望有一群猪一样的队友。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纪政今晚被温谅刺激的够了,心神有些紊乱,一听这话竟然略有些紧张,“嗯,什么事?”   温谅指指左边那栋两层独立小楼,笑道:“纪叔叔,你比我年长,也比我见多识广,怎么去哄一个女孩子就不用我教了吧?”   纪政苦笑着点点头,在刘天来的带领下往楼上走去。   温谅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今晚他看似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实际上心里七上八下,万分紧张,但好歹一番坑蒙拐骗,终于拿下了纪政。这样既能给那个伤心的小女孩一个交待,也将青州整个棋局彻底盘活起来,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未来之成败,全取决于今夜。   出了大门,夜风冷飕飕的吹着,顺着袖子领口往里面钻,从温暖的屋子里刚一出来,冷热相激,温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左雨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也觉得寒冷难耐,下意识的往温谅身边靠去,肩头微微一碰又立刻躲开。温谅扭过头看她缩成一团的样子,笑着拉住她的手,不理她的挣扎强行塞进裤子的口袋里,凑到耳边低声调笑道:“这样暖和点……左局长,天色已晚,不知肯不肯开恩,暂且收留我一夜?”   左雨溪只觉耳边传来阵阵湿润热气,忍不住心乱如麻,脑袋偏到一边,眼睛却看也不看温谅,低声道;“你自己有家不会回,去我家做什么?”   温谅被她妩媚风情的样子引的心头一动,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另一只手探过去搂住她的腰身,鼻端闻着脖颈处传来的处子幽香,强忍着舌尖在那白腻的肌肤上舔一舔的冲动,道:“我一个小孩子,回家晚了屁股会受苦……”   左雨溪扑哧轻笑道:“小孩子有你这样跟人家说话的?告诉你,到了我那里屁股照样得受苦!”   “我不怕……”   左雨溪身子一旋,如蝴蝶般从温谅怀中转了出来,俏立在夜色下,清冷的容颜映着点点星辰,黑亮的眼睛如梦似幻,衣袂翻飞,青丝缠绕,宛若神仙中人。她看着温谅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抿嘴一笑:“你是不怕,可算我怕你了!”   她面对着温谅,双手负在身后,袅袅娜娜,身姿摇曳,一步一退来到车前,后背靠在车上,十指交叉向上翻着举过了头顶,千娇百媚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突然转身上车而去,白嫩的小手在窗户外挥了挥,留下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温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脸上挂着微笑目送她离开,夜凉如水,街灯如豆,有谁知道这个摆着迷人POSS的少年心里正在懊悔:妈逼的,色令智昏,竟然被这小妞耍了,这下可怎么回去?   正在迟疑是不是厚着脸皮拐回去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温谅回头,就见到纪苏从院子里跑来,马尾辫一晃一晃,看上去俏皮极了。   纪苏在温谅身前停住,因为剧烈运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温……温谅,我……”   温谅笑着双手下按:“别急别急,我又跑不了,来,深呼吸,吸气、吐气……”   纪苏真的在他指挥下做了三次深呼吸,红唇开合间,小脸鼓起落下,已然发育的秀美浑圆也在呼吸中上下起伏,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连忙说:“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温谅,今夜如果不能亲口对你说声谢谢,我一整晚都会睡不着的!”   虽然她强作笑颜,但眼中的悲伤还是掩饰不住,温谅知道伤害一旦形成,往往需要长年累月的时间才能有一些弥合,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结果总比之前好了太多。   “别客气,纪苏!”温谅少有的没有嬉戏,柔声说:“有些话也许我不适合说,但我相信你一定会自己想明白,然后将一切处理的很好。要知道,从初中到高中,你一直是同学们心目中最美丽、最聪明也最善良的女孩,我希望这种美丽、聪明、善良不会因为人生中一些小磨难和小挫折而有一丝一毫的损伤,答应我,好吗?”   纪苏咬着下唇,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再一次扑到温谅怀里的冲动,双手死死的抓住衣角,用力的点下头:“嗯!”   最后还是麻烦刘天来先将纪苏送回了家,然后再送温谅。在七号院门前停下,温谅笑道:“刘局长,我在青一中跟致和打过交道,他很了不得啊!”这是温谅有感而发,在这个年纪,能像小刘教父那样牛逼的人才,绝对当的起“了不得”这三个字。   有了今晚的事情,刘天来对温谅的话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不知缘由,又不好问,还以为刘致和在学校得罪了温谅,心里大骂:臭小子这么不长眼,谁都敢得罪?回去老子就打断你的腿!脸上讪笑着:“不敢当,不敢当!”   温谅不知道自己心血来潮的一句话,就让博彩小教父吃了点苦头。他是实话实话,却不想想今晚妖魅般的表现,早把刘天来震的胆战心惊,突然来这么一句,他要不乱想就白长了一个脑袋啊!   回到家正要蹑手蹑脚的进自己房间,客厅的灯突然亮起,温怀明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说:“去哪了回来这么晚?”   温谅嬉笑着坐了过去,反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看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市里有事?”   老温轻易的被小温转移了话题,说:“嗯,青化厂的事……先说你去哪了?”   球又踢了回来,温谅听到青化厂眉毛一跳,愣是不回答温怀明的问题,直接问道:“青化厂什么事?”   温怀明拿他没辙,解释道:“青化厂发生了内斗,一个副厂长被整进去了,许复延让我打听下究竟怎么回事,看有没有机会从他们内部着手,找到切入点……”   这叫什么?瞌睡了送来个枕头?温谅大大咧咧的一挥手,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意思:“爸,你的情报过时了,不用去打听了,这事已经搞定了!”   温怀明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子,不知说什么好! 第六十八章 司雅静   第二天早上出门走了十几分钟,在凯旋路口上了21路公交车,正是上班的早高峰,公交车上一如既往的挤满了人。温谅随着人流在车门中间停下,仰头一看横杆上的抓环已经挂满了各种形状的手,黑白长短胖瘦大小不一,场面蔚为壮观。温谅先是伸出三根手指抓在横杆上,不是他非要用兰花指傲娇,而是留下的空隙只能伸进去三根手指了。不料还不到三分钟的功夫,手背就被数个汗淋淋的手以各种方式摸了个遍,身子也在车厢的摇晃中被边上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撞了个腰酸腿疼。   温谅叹口气,要不然青州有句顺口溜说“公交车上有四愁,一愁天热人多水长流,二愁挤来撞去被摸兜,三愁前后左右美女少,四愁胸前臀后咸猪手”,今天出门忘看老黄历,前后左右没有美女就算了,还他妈的来两个壮汉。正懊恼不该上这车时,旁边有人要在下一站下车,留出了一个空档,温谅抢在一个小女孩前面,猫着身子弯腰钻了过去,这一下总算逃脱了苦海,站在了靠窗的一个座椅旁边,手扶在椅子靠背上,身子紧紧贴着座椅的侧面,这环境待遇跟刚才可是天壤之别啊。   一个年轻女人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似乎睡着的样子,她身材窈窕,双肩如削成般具有雕塑感,长发拢在耳后,用一个琉璃色的水晶发夹束着,发尾在后背上波浪般散开,一身得体的紧身黄色高领毛衣,白色的高腰直筒裤,双腿修长圆润,紧紧的并在一起,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下,十指纤纤如玉,整个人透着一股成熟女人才有的强烈魅惑。温谅觉得这身影有点熟悉,斜着身子偷瞄过去,却没有看到她的脸。正疑惑间车子被小坑洼颠簸了一下,全车的人都往右边倒去,温谅被后面的人撞在腰间,正好女人被这一晃惊醒,抬起头往温谅这边望了过来,恰巧看到这一幕。   “司老师?”   “温谅?”   两人目光一触,立刻都呆住了,这个从发梢到指尖无一处不美的女人竟然是温谅的化学老师司雅静!司雅静星眸如夜,琼鼻朱唇,她的样貌算不上绝美,但胜在肌肤如雪,吹弹可破,几乎毫无瑕疵。在温谅见过的美丽女人中,左雨溪容颜似画,秀丽中带点清冷,叶雨婷巧笑嫣然,庄重中不失活泼,许瑶青春年少,青涩中难掩妩媚,宁小凝高挑出彩,傲然中略显孤单,纪苏玉骨冰肌,温和中透着倔强,这五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无不是上上之选。但不可否认的一点,跟她们相比,司雅静少了一分青涩,多了一分韵味,少了一分清秀,多了一分风情。   但温谅却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个通透,站在那里后悔不迭。上次也是在21路公交车上,他带着许瑶、宁小凝去豆浆店参观,厮磨了一路的那个女人正是司雅静。当时他已经下车,两人避免了碰面的尴尬,可这次好死不死又碰到了一起,场面比上次更加的无语,饶是温谅两世为人,大脑也变得有些空白,不知道此情此景,要说些什么。   司雅静伸手撩了一下发丝,强压下心中的羞涩,微笑道:“你经常坐这趟车?”   温谅反应过来,这种破事大家都是提都不想提,说些废话把气氛糊弄过去就好,忙笑了下:“嗯,从家里往学校来就这一趟车。其实这车也不方便,我得走十几分钟才能到凯旋路的站点,然后再从八一路绕过来。这路线太不科学了,真不知道公交公司那帮人是不是屁股决定脑袋,用抓阄来决策的?”   在任何年代,坐地铁骂地铁公司,坐公交骂公交公司,坐长途骂运输公司,都是聊天乱侃的最好开局,跟老外张口就是“天气很好”是一个道理,颇具中国特色。   司雅静还没见过几个学生能在老师面前这么侃侃而谈的,尤其温谅说话风趣,什么“屁股决定脑袋”咋一听有些粗俗,但仔细一想却妙不可言。这些网络年代的用语随便抓几个放在此时,都是让人瞠目的经典。   她也有意冲淡一些刚才的暧昧气氛,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家住哪里的,怎么要到凯旋路坐车?”   “我家是……”   就这样谈了一路,温谅心里有愧,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引经据典,将司雅静逗的不住捂嘴轻笑。对这个前世里唯一照顾过他的高中老师,温谅决没有任何龌龊的心思,但仅有的两次接触都因为偶然因素造成了尴尬的局面,他也很无奈。所以就竭尽所能将气氛搞活一点,力求在下车后大家都忘掉这事,恢复正常关系。   司雅静老师出身,琢磨学生的心理本就拿手,很快就明白了温谅的用心,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温谅的表现让司雅静对他有了几分好奇,开学才一个月就在办公室听叶雨婷多次提到这个名字,言谈间对这个学生很欣赏。但温谅在化学课上话不多,成绩也不算好,所以并没有引起司雅静太多的注意,尤其前不久发生了公交车上的事,司雅静上课时更是连眼神都避过了他,却不想今天接触一番,发觉这男生确实跟同龄人有很大的不同,他言谈老练成熟,幽默风趣,年纪轻轻却懂得自嘲,博古通今却谦逊有礼,在如今大多还很叛逆飞扬的十六七岁少年中间,实在是很少见。   一来司雅静对自己的学生没什么戒心,二来温谅有意奉承,等到学校门口下车时,两人已经如同许久不见的朋友般熟络起来,说着话往校园走去。刚走几步,叶雨婷从另外一个方向迎了过来,看见两人在一起就笑道:“司老师,怎么了,温谅同学犯错误了吗?”   司雅静突然促狭的对温谅眨眨眼,拉住叶雨婷的手说:“叶老师,你们班这个温谅同学呢,希望你能好好教育一下。今天在公交车上我看到他跟一个女孩子很亲密的样子,这要传出去影响可很坏的哦。”   叶雨婷的俏脸顿时冷了下来,瞪了温谅一眼,说:“第二节下课到办公室找我!司老师,我正好找你有点事商量。是这样,这次摸底考试……”   两个大美女手挽着手走了,留下温谅一个人在那里抚额哀叹,女人,唉,女人! 第六十九章 今日觉君颜色好   教室里没有几个人,任毅倒是破天荒的来的挺早。刚一坐下,他就神神秘秘的附耳过来,低声说:“温兄请了,小弟有事请教!”   温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很少见到任毅这么虚心,拱拱手迟疑一下:“这个……请问兄台今天怎么称呼?”这几天忙于纪政的事,没关注任毅看什么书了,他的称呼总是跟当前痴迷的武侠人物相结合,千变万化,让温谅头疼不已。   任毅被勾起了伤心事,长叹一声:“十九妹既死,尹剑平怎能独活?唐方既死,萧秋水怎能独活?我从此退出江湖,专心做一名诗人了!”   “诗人?”温谅强忍着笑,“诗人好啊,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任兄啊,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有些事看开点好!像纪苏那样的女孩子,是咱们能抱有幻想的吗?早死早投胎,早断早看开……”   任毅被这一番话说的心神激荡,一把拉住温谅的手,几乎涕泪齐下:“知己啊知己啊,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有了温兄这个知己,就算没了纪苏,我也死而无憾呐。”看的出来,为了跟诗人的名头相匹配,这家伙最近背了不少诗集。   温谅被他的低劣演技恶心的实在受不了,举手投降:“STOP!有事说事,别玩这些虚的!老任,不是我说你,拍马屁也得讲究下技术,你总这样死皮赖脸,也不是长久之计。”   任毅陪上一副笑脸,说:“我这叫看人下菜,谁让你就吃这一套呢?说正经的,我有件事你帮我去做。”说着从课桌里抽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粉红色信纸,递到温谅手里,声音压的很低,“你胆子大,脸皮也够厚,帮我把这个偷偷塞给纪苏……”   温谅好奇的前后翻看了几眼,同样压低了声音:“情书?”   任毅低下头扣起了手指甲,扭扭捏捏的说:“嗯!”   这一声跟蚊子哼哼似的,温谅差点就没听到,有点崩溃的指指前面:“纪苏又没来,你塞她抽屉里不就得了?”   “这种事怎么能偷偷塞呢,至少也要当面给才显得有诚意。”   “你不是说纪苏跟顾文远怎么怎么着了吗?还有胆子送情书?”   任毅一挺胸膛,说:“我昨天看《读者》,上面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人生只有一次,有些事必须要去做,哪怕因此而来的后果无法承受,但至少可以告诉自己青春无悔!”   一听《读者》温谅就明白了,这不是跟《辽宁青年》、《小小说》、《杂文报》《青年文摘》并称于世的文青圣典么?对任毅这种有点小资情节、有点文学爱好、有点多愁善感的高中文化达人来讲,无疑就是被传销洗脑了啊。   他心里有点为难,要是前几天送也就送了,顶多被纪苏鄙视一下,可现在跟纪苏的关系有点微妙,帮忙送情书恐怕不合适。况且大家都明白,这情书肯定是有去无回,成功的可能性负无极限。“这个,任兄,你知道我跟纪苏有点小过节。要是我去送的话怕是有五成的机会也要变成一成,风险实在太大。要不……”   任毅也不说话,就盯着温谅,一脸的幽怨表情,用无比冷静的语气说:“你要不去送,我就一天不吃零食!”   温谅苦笑道:“这威胁真他妈的有力度!我考虑下!”   “嗯,送什么?”   两人一惊回头,纪苏不知何时从教室后门进来,正站在身后,垫着脚尖往温谅手里偷看。跟温谅的目光一接触,展颜笑道:“想送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哦?”   任毅还从没有跟纪苏这么近距离说过话,刚才的彪悍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把将情书抓了回去,吱吱唔唔的说:“没,没什么,我们在开玩笑。”   纪苏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表现的落落大方,开起玩笑来恰到好处又不让人觉得突兀,谁又能想到,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刚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惨事?她指着任毅还没藏起的情书,笑道:“信纸叠成了‘方胜结’哦,是给女孩子的吧?任毅同学,没想到你平日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原来也不是好人啊……”   “乖宝宝?他?”温谅惊诧莫名,似乎想从陷入陶醉的任毅脸上找到一点乖宝宝的痕迹,“纪苏同学,我不得不说,你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纪苏呵呵一笑:“也许吧,我以前看人确实没怎么准过,不过以后不会了,我坚信!”   话题有点危险,温谅就想把祸水东移了,不顾任毅的反抗从他手里抢过来信纸,做出一副要拆开来研究的样子:“什么是方胜结?任兄,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文化!”   任毅经过初始的迷乱后,很快镇定下来,一贯的猥琐和无耻发挥了作用:“文化是种内涵,不是同样有文化的人,那是看不出来的。像纪苏同学就不一样了,一眼就看出这是方胜结,王实甫在《西厢记》里这样写,‘把花笺锦字,叠做个同心方胜儿’,就是说将信纸叠成两个菱状然后再交叉叠在一起,这就是方胜!”   温谅击节赞叹:“三人行必有我师,任老师,您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任毅昂首挺胸做傲然状,“却不知师母又是何人呢?”   这一击打的太狠,任毅被呛的连连咳嗽,在纪苏好奇的目光下老脸一红:“你别胡说,什么师母不师母的,我瞎叠着玩呢。”   四周陆续来了许多同学,有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不过还没有多想,纪苏是学习委员兼着英语课代表,说不定正在跟温谅和任毅收作业呢。温谅见玩笑开的够了,不愿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低声说:“纪苏同学,没事的话你该回座位了,马上就要上课了。”   任毅恨不得踢死他,这么好的氛围,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你小子还急着赶人家走?正想厚着脸皮再说几句,突然惊的呆住了。   纪苏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透明塑料袋,上面印着四个青色的大字:青河豆浆,隐约可见里面装着一杯豆浆和两个葱油饼,放到温谅桌子上,故作平淡的说:“我刚好从八一路过,那边有个豆浆店很出名,我尝过,做的东西挺好吃的,你尝尝看。”强忍着羞涩说完这些,不等温谅拒绝,就立刻往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垂着头拿出了课本。   旁边那些一直偷看的同学脸上全是跟任毅一样的表情,眼睛瞪的又圆又大,嘴巴微微张开,目光呆滞,如同见鬼一般傻在当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叽叽喳喳的声音轰然作响,立刻在整间教室弥漫开来。   “不是吧?我眼睛瞎了?”   “不,没瞎,是咱们眼睛花了!”   “带早点,纪苏给人带早点?我靠!”   “原来……女神也是人啊,早知道我就上了,说不定今天享受这待遇的就是我了!”   “就你那样子,下辈子吧!妈的,看我不告诉老师,早恋了不起啊?”   各种各样的议论都如同红外制导般一个不漏的钻进温谅耳中,前世里就知道纪苏的强大杀伤力,当她跟顾文远在一起的消息传来,有多少男生因此黯然神伤?却不料由自己承受这一切时,还是被汹涌而来的怨气吓到了。   这都什么事?这不是比《红楼梦》里的晴雯还冤枉吗,白担了个虚名?   任毅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要拿铅笔刀拼命,被温谅随手夺了下来,冷哼一声,拿起圆珠笔在桌子中间画了一条三八线,恶狠狠的说:“兄弟没得做了,今日起咱们割袍绝义!”   温谅将铅笔刀扔了过去,说:“用这个割,画三八线不给力!”   还不明白“给力”是何意的任毅同学,突然捶胸嚎啕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女神下凡了,兄弟背叛了,梦想破灭了,人生完蛋了,呜呼哀哉,何以解忧,唯有豆浆!”   妈逼,这货还真成诗人了,温谅拿起塑料袋塞到他怀里,没好气的说:“你就别捣乱了,想喝就直说,哥们现在烦着呢,别惹我啊?”   任毅虽然爱玩闹,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拿着塑料袋看了两眼,轻叹道:“这是她给你的,就是你的,我有自知之明。以前那些十九啊唐方啊都是玩笑,哥们你别往心里去。”   任毅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坏情绪停留超过三秒,轻撞了一下温谅的肩膀,笑嘻嘻的说:“怎么把纪大美人骗到手的,说来听听?”   温谅苦笑着摇摇头,他没想到,一向聪慧的纪苏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冲动?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纪苏会这么快就对自己如何如何,她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在表达感激之情。可是妹妹啊,这是在学校,在一点八卦就能被无数倍放大的学校,后世某社区的八卦版跟这个年代的高中比起来,那就是渣啊。   同样的问题,孟珂也在问,纪苏全然无视自己的举动给整个三班带来了怎样的震撼,静静的说:“我跟他没什么的,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仅仅如此!” 第七十章 师者   两节课在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中度过,从教室各个角落射来的目光让温谅如芒在背,下课铃一响,立刻飞奔出去找叶雨婷报道去了。到了办公楼三楼高一英语组的办公室,温谅敲敲门走了进去,六七个老师或站或立一派繁忙景象,叶雨婷抬头看到温谅,招招手把他叫到跟前,微笑道:“温谅,如果老师没记错的话,开学时曾经让你担任统计调查员,并要求一周三次汇报。这都快两个月了,你自己说到我这里来过几次?”   温谅这才想起自己虽然不算三班六常委之一,但好歹也是公务人员,低下头做沉痛状:“最近沉迷学习不能自拔,有点因私废公,我向叶老师郑重检讨,承认错误……”   坐在叶雨婷对面的是七班的英语老师黄梅,今年刚毕业的一个小姑娘,长的不算漂亮,脸上有点雀斑,但性格开朗,教学生动,听宁小凝说很得七班学生的喜爱。听了温谅的话,正在低头备课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呦,叶老师,这你班谁呀?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了不得哦!”   叶雨婷虽然保持着班主任的威严,但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听了她的打趣,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班里的一个不稳定分子,浑身的小聪明,就是不用到学习上。”   温谅顿时叫起屈来:“叶老师,我可是三班表现最稳定的好学生了,上课不说话,下课不打架……”然后在叶雨婷戏谑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当然,最近迟到了一两次,早退了两三次,作业少交了三四次……”   黄梅听的哈哈大笑,说也奇怪,许多学生被叫到办公室挨批,要么吓得要死,规规矩矩承认错误,要么倔强叛逆,死撑着就不开口,很少见像温谅这样淡定自若,谈笑风生的。她放下笔走到温谅身边,毫不见外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小鬼,犯什么错误了?说出来听听,要是黄老师帮着求下情,说不定叶老师会处罚轻一点啊?”   小鬼?你揉我脑袋都是垫着脚尖的好伐?温谅翻个白眼,一指墙壁上挂着的《教师言行举止条例》,说:“黄老师,请注意师容师范,您刚才一下就违犯了其中三条,小心工资被扣光啊。”   黄梅气结,叶雨婷哑然失笑,瞪了温谅一眼:“就你搞怪,还不给黄老师道歉?”   温谅这贱人立刻陪上笑脸,点头哈腰:“黄老师您别生气,我开玩笑呢。”   黄梅被温谅的千变万化吓到了,有点呆滞的对叶雨婷说:“叶老师,早听说你们做班主任的不容易,今天我才知道,那是真不容易啊!得,我惹不起躲的起,上咱的小课去了。”   就这短短的几句话,温谅对这位黄梅老师大有好感。95年还是师威高于一切的年代,加上青州民风彪悍,各个学校体罚之重随便拿一个到21世纪都是“黄易”的头条新闻。尤其无语的是,由此还诞生了青州高中界的三大景观,青一中的踢正步游行,十九中的集体俯卧撑,二十二中的楼梯间罚站,排名不分先后。   所以像黄梅这种还没被异常繁重的教学工作压抑变态的女老师,简直是广大学生的福音。正要说两句恭维话,左边不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一个四十多岁、颇有风韵的女老师将手中教案本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也不看温谅这边,怪声怪气的说:“真不知道怎么做老师的,跟学生嬉皮笑脸,成什么样子?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业务差,水平低!”   温谅被这么明显的嘲讽吓了一跳,学校比其他单位好的地方在于,普通同事之间利益纠葛会小一点,因此所谓的办公室政治也淡了许多,不是结了什么解不开的仇,很少有人当面给人难堪。   黄梅吐了吐舌头,没敢接话,拿起教案就要偷偷溜走。那个女老师却把她叫了过去,拿着她的教案本借题发挥,道:“你是怎么备课的,都开学七周了才进行到这一节?黄老师,早就有人到我这里反映你教学松懈,态度不端正,上课不按教研组的安排,竟然带着学生做什么小游戏……”   黄梅小声的反驳一句:“那是拓展训练,能提高他们英语语感……”   “啪!”   女老师将黄梅的教案摔到了地上,指着她鼻子骂道:“黄梅,别看你分配到了一中,三个月试用,要是教学上抓不下来,学校照样能把你退回去。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青一中是那么好进的?小心我给你评语上写个差字,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鼻子!”   黄梅死死的咬着嘴唇不再说话,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同期毕业的好多同学有去一些垃圾学校的,有被下放到下面县区的,家里花了许多代价才打通关系把她送到了一中,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母失望。旁边一个男老师见状忙打起了圆场:“黄老师,你赶紧给冯组长认个错,领导批评也是为了你好,不要有情绪。”   黄梅哽咽着说:“冯组长,是我年轻不懂事,今后一定多向冯组长学习经验,抓好教学。”   叶雨婷腾的站了起来,在一中她从来不愿多事,许多事能忍就忍。可黄梅这次明显是被自己连累,才被冯燕羞辱,本来想任她啰嗦两句也就罢了,没必要为了闲气给黄梅惹麻烦,却不料冯燕借题发挥,把一个小姑娘欺负成这样,真是岂有此理?   叶雨婷走过去把黄梅拉到身后,蹙着眉说:“冯老师,黄梅还是个孩子,你有什么火气冲着我来,冲她耍什么威风?”   “哎呦,这不是叶老师吗?”冯燕夸张的扭着腰身,白嫩的脸上满是讥讽,“我哪敢冲您发脾气啊,整个一中谁不知您叶老师长的漂亮,上面有人,我一个小小的教研组长能得罪您吗?”   这话说的恶毒极了,什么长的漂亮,上面有人,不是在嘲笑叶雨婷拿着身子巴结领导吗?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单位,对一个漂亮女人说这样的话,都是要置人于死地的利器。   显然这传言在学校流传已久,另两个男老师对视一眼,一脸暧昧的表情,倒是刚才帮黄梅圆话的男老师叹了一口气,看向叶雨婷的目光中暗含可惜。   叶雨婷气的俏脸通红,刚想说话,却被温谅身子一错,挡在了身后。温谅走上去弯腰捡起了教案,扫了扫上面的灰尘,道:“这位大妈好大的官威啊,请问您是一中的校长啊,还是党组书记?开口闭口就能将经过市教育局和人事部门统一安排分配的优秀大学毕业生撵出一中?不过,我怎么看你这副尊容都不像能当领导的样子,怎么着,莫非校长的决策还得问过你不成?”这话以毒攻毒,暗讽她才不是什么好货。   “你,你……叶雨婷,你怎么带学生的?太放肆了,敢跟老师这样讲话!”   温谅讥笑道:“大妈,哦不,老师,要不是你自己说,我还真没看出来您是老师啊!啧啧,真是开眼了,举止粗鲁,言谈下流,人品低劣,最主要是长的还这么丑,你睁开那双狗眼看看墙上,条例里总共十三条,你他妈的全犯了,还敢自称老师?”   冯燕从小到大,自持美貌动人,还从没被人这样当面骂过,气的浑身乱颤,尚有几分姿色的脸蛋上乌青一片,挥手朝着温谅脸上扇去。   温谅冷冷一笑,捏住她的手腕使劲一拧,抬脚就要踢她的小腹,叶雨婷惊呼道:“不要打人!”   温谅堪堪收回了脚,手上却用力一推,冯燕叫着腾腾退了几步,重重的撞在了桌沿上。这个年代人们流行将玻璃压在桌面上保持干净整洁,冯燕被突出的玻璃撞在腰上,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腰蹲在地上撒泼般哭了起来:“疼死我了,我要开除你,你等着,我要开除你……”   一个男老师见势不妙,立刻跑到教务处找花喜鹊,另两个上前拉住了温谅,怕他再动手。温谅举起手笑道:“别紧张,别紧张,你们可都看到了,冯老师想来打我,我自卫挡了一下而已。至于她为什么撞上桌子?这个……各位都是老师,自然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用了多大的力度打我,反弹回去就有多少啊,是不是?”   是你妈逼是,两个男老师一头黑线,差点要按住温谅一顿暴捶,在一中打架的学生不是没有,可打老师的还真没有几个。   花喜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依然是那么的洪亮销魂:“哪个兔崽子敢打老师?反了你了!谁?”   温谅转过身,看着气势汹汹的花喜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华主任,还得麻烦你来评评理……”   花喜鹊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他倒不是多么怕温谅,只是温谅身后的左雨溪在教育系统淫威太盛,由不得他不怕。他虽然头疼,却也不能在众多老师面前太丢份,严肃的说:“怎么回事?温谅同学,你先说!”   冯燕见花喜鹊来了,自以为有了靠山,也不装痛了,叉着腰指着温谅的鼻子骂道:“小东西,你等着被开除吧,我让你哭着爬出青一中!”   “素质,注意素质!”温谅笑道:“华主任,您都看到了,谁是谁非就不用我说了吧?”   叶雨婷凑了上去,轻声说了事情经过,花喜鹊不住的点头,然后走到冯燕身前,冯燕被他的目光吓到,后退了两步,诺诺道:“华主任,你……”   “啪!”   屋内人全被吓了一跳,花喜鹊冷着一张脸,手拍在玻璃上,心里却骂了一声:妈的,用力大了!   “冯老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哪一点像老师?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解决,非要动手,还要骂人?这就是你做教研组长的素质,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能力?我看你是做官做晕了头,不知道自己还是一名教师了,对不对?”   整个一中都知道冯燕搭上了李副校长的线,花喜鹊虽然是校长的人,可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这么不给冯燕面子。不过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让所有人,包括叶雨婷都觉得舒坦了许多,冯燕在英语组的人缘实在是太差了。   冯燕整个人都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柳眉一竖就要发飙,却见花喜鹊偷偷的给她使了个眼色。“冯老师,你跟我到教务处,我好好跟你谈一谈。其他人该干嘛干嘛,散了吧!”   等两人离开,办公室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三个男老师看向温谅的眼光颇有几分意味在其中,尤其一个男老师还知道前不久花喜鹊刚把华山区区长的儿子侯强掂到教务处狠批了一顿,难道这个温谅背景更牛?   叶雨婷拉着黄梅安慰了几句,小雀斑还是担心被冯燕打击报复,脸色很难看。温谅低声道:“别担心,黄老师你在这里等一下,那个冯燕很快就会回来跟你们道歉。”   说完也不理黄梅呆滞的目光,转身离开,他要还留在这里,冯燕怎么好意思回来?   刚下两个楼梯,叶雨婷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揪住了温谅耳朵,低声笑道:“有个左雨溪撑腰,就这么威风么?”   温谅目瞪口呆,左雨溪让我照顾你,可听你口气跟她似乎不太对付啊?   这究竟在搞什么? 第七十一章 鱼与熊掌   中午,永远是校园里最热闹的时刻,无数条黑色的人潮从各个教学楼鱼贯而出,目的明确奔向食堂的方向。温谅夹杂在人流里,和任毅勾肩搭背的随口聊天打屁,经过厕所时让任毅先走,自己顺道就拐了进去。正是放学的高峰期,厕所的站位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甚至有几个侧着身子挤在人群里,不时听到有粗犷的男生在高歌:手拿秘密文件,脚踏黄河两岸。前面是暴雨狂风,后面是地雷炸弹……   温谅一路寻找位置,看见最靠内侧的一个角落围着五六个人,刘致和那胖胖的脑袋就如海上的导航灯一般耀眼。温谅自然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不欲多事,从后面错肩而过时,突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打吧,我要是吭一声就跟你姓!”   温谅停下了脚步,这个略带点公鸭嗓的声音,就连说豪言壮语时也让人忍俊不禁,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温谅认识这个人!   谈羽!他怎么得罪了刘致和?   “妈逼,你还嘴硬,今天要不打的你求饶,老子跟你姓!”   刘致和旁边一个高大的男生骂骂咧咧,抬手一拳就要往他脸上砸去,其他几个男生跟着起哄,场面很热闹。温谅从身后拍拍高大男的肩膀,沉声道:“住手”   众人愣了一下,高大男也放下了拳头,笑了一笑:“温哥是你啊……”   温谅有点蛋疼,跟穆山山冲突几次的后果逐渐呈现,竟然随便在厕所都能碰到认识自己的。他先仔细看了看谈羽,脸上身上还算干净,应该还没被欺负,笑着对高大男点点头。转身看着刘致和,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谈羽惹的祸吧?”   刘致和脸上乌青一片,左脸还隐约有点肿起。靠啊,开学这一段忙的要死,没时间去找谈羽沟通感情,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胆色,连刘致和也敢打?   刘致和从来见人笑三分,今天却不知何故,看见温谅就冷着一张脸,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高大男接话道:“就凭他也配?这小子仗着自己长的眉清目秀,竟然敢勾搭我兄弟的女朋友,咱们才来教训教训他。”   谈羽一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梗着脖子反驳道:“什么女朋友,贝米根本不搭理袁少杰,他死皮赖脸非得纠缠她,我看不过去才帮忙的。”   高大男瞪着眼抬了一下手,作势要打,刘致和轻咳一声制止了高大男,说:“温谅,他是你朋友?”   温谅旁若无人的走过去把谈羽挡在身后,笑道:“他是我兄弟!”谈羽挺了挺胸膛,站在温谅旁边,心里也不觉得怎么怕了。   刘致和皱了一下眉,高大男立刻不干了,阴笑着说:“温哥,这事你管不了,还是别让兄弟为难。”   “还真以为自己牛逼啊,叫你声温哥是给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要我说,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干挺了得了,在明华初中谁敢跟咱们较劲?”   “就是……”   刘致和沉默片刻,突然怒道:“闭嘴!”高大男和其他几个人张了张嘴,见刘致和真的发怒,悻悻的不再说话。   温谅本来懒的搭理他们,不过刘致和既然表态,有刘天来的关系在,得给他一个台阶下,笑道:“致和,要不这样,中午这顿我请,大家一起上二楼开个小灶?”   刘致和哈哈大笑,一把搂住温谅肩膀,亲热的说:“行,今天吃不穷你,我就白长了这么大肚子!”   前倨后恭,这货真不是什么好鸟!温谅转头对谈羽交待一句:“你先回去,有空我找你玩。”谈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这个救了他姐姐的恩人,谈羽一直都心存敬意,尤其刚才又帮自己解围,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刘致和拉着温谅走在前面,压低声音说:“你还敢问我脸上怎么了?昨天你是不是见过我爸爸?”   “啊?”温谅似乎有点明白了,“是,跟刘局长随便聊了几句……”   “屁,你小子忒坏了吧,我还觉得上次合作挺愉快,你竟然去我爸那告黑状?”   温谅扑哧一笑,这才知道刘天来昨晚听错了话,以为自己跟刘致和有过节,回去就把儿子教训了一顿,这故意打在脸上,留下一团痕迹,是不是就想让自己看到呢?   谁以后再敢说刘天来是粗人,我妈逼的跟你急!   “这可真是冤枉,我就跟刘局长夸你了几句,绝对没有说一句坏话,误会,肯定是误会!”   见温谅说的斩钉截铁,刘致和也不好追究,刚才他都有心把温谅直接按在厕所里揍一顿,不过想起老爸昨晚的警告和温谅响彻一中的战斗力,才借坡下驴,一笑泯恩仇。   刘致和不是蠢人,能让一向无法无天的刘天来都忌惮的人,他就算服软也没什么。   一中的食堂分上下两层,下层是大锅饭,一字排开二十个窗口,稀饭馒头面条米饭,跟这个年代所有的高中没什么两样,一般的普通学生都在这里用餐,高效快捷,足额足量,但饭菜质量就不要太强求了,跟猪食比强上那么一点点。可青一中高干子弟和富家子弟众多,学校又实行军事化管理,中午全部在学校用餐,这就让许多人不习惯。经过多方论证和征求意见,今年学校将二楼重新装修,用隔断做成了十几个店面承包出去做试点,仅仅两个月时间就呈现了火爆的局面,去的晚了就一座难求,营业额直线上升,让主管后勤的李副校长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等上了二楼,温谅再一次对刘致和叹服不已,要不怎么说人家牛逼呢?亲自带人堵厕所解决纠纷,还不忘安排人来二楼占位置点菜,这种协调组织能力,怪不得从初中开盘到现在,还没一次失手啊。   一群人挤着坐了下来,这地方没有酒卖,大家就喝饮料,一会功夫就混的熟透了。高中就这样简单,认识一个人三秒,混熟一个人也三秒,当然,如果要翻脸的话,也许三秒都不到。   正吃的热闹,看到不远处的楼梯上,许瑶三步并作两步,蹦蹦跳跳的就上来了,温谅嘴角抽搐一下,神色漠然的吃了一片牛肉。妹啊,好歹你也是广受一班同学爱戴的小美女,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许瑶站在楼梯口四处扫了一下,满脸惊喜的冲着温谅这边跑了过来,温谅放下了筷子,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他跟许瑶早有默契,在学校里一般都不怎么来往,虽然他不在乎,可毕竟许瑶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学校的主要领导都知道她是许复延的女儿,要是有什么绯闻传到老许耳中,温谅可不想去考验一个父亲的耐心。   “好了,找到你了,赶紧走,纪苏被穆山山拉到操场去了……”   许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一半,温谅已经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轻笑道:“别急,先喝杯水,一切有我呢,别担心!”   许瑶想也没想接过他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姿态之潇洒引得众人侧目。温谅边往外走边对刘致和说:“我有事先走,这顿记我账上,改明再请各位好好吃一顿。”   刘致和跟着站起来,笑道:“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呢,一起过去看看,张松,江涛,你俩跟着。”   高大男和另一个看上去很壮的男生应声而起,温谅知道这是刘致和在示好,反正这事刘天来知道了七七八八,瞒着刘致和也没必要,说:“张哥,江哥就不用去了,又不是打架,咱们都是文化人,主要以讲道理为主!”   众人哄堂大笑,四周吃饭的人频频行注目礼,刘致和点点头,低声交待道:“听过就算了,这事别外传,嘴都严实点。”   温谅赞许的看他一眼,带着许瑶当先下楼去了。等三人消失在楼梯口,高大男也就是张松猛的一拍手掌,赞道:“牛人就是牛人,整个一中敢跟穆山山这么干的,除了咱们老大,就是这个温谅了,真有种!”   江涛却是一脸羡慕的样子,“这算什么,最牛逼的是人家为了纪苏擦跟穆山山比赛打篮球,可队友找的却是宁小凝和许瑶,宁小凝和许瑶啊!现在许瑶又为了纪苏这么火急火燎的,这是什么境界?不仅跟三大美女混的熟,还能让彼此间不打架,这简直是神一样的境界啊!要我说,刘老大也是比不了的。”   “不错,不错……”   要是刘致和知道这群人就近距离见了许瑶一次,就立刻埋汰起他这个老大来,说不定会气的瘦上十斤。   “你怎么会见到纪苏去操场了?”   昨晚才搞定纪政,今天还没来的及跟许瑶说,温谅十分诧异,她怎么会知道纪苏的动向。   “嗯,这两天也没你的信,不知道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我有点担心她,刚才放学后去女生宿舍找她,碰到你们班那个叫孟珂的,听她说在回来的路上穆山山带着几个人把纪苏带到操场去了。我一听就急了,跑到食堂你常坐的那个位置找你,任毅说见你来楼上了……”   温谅看着这个忧心忡忡的善良女孩,心中满是温馨。她长的漂亮,家世又好,却从不因此觉得自己跟别的女孩有什么不同,笑起来前仰后合,怒起来拳打脚踢,高兴起来蹦蹦跳跳,悲伤起来哭哭啼啼,她也许并不完美,但却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不造作,不扭捏,无论是恋人还是朋友,许瑶,永远是所有男孩心中最期盼的那个选择!   温谅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没事的,别担心。”   跟在身后的刘致和撇了撇嘴,心里浮上两个字:牛逼! 第七十二章 青蛙与王子   温谅三人很容易就在操场的主席台下找到了纪苏,穆山山带着几个人站在一旁,或双手抱怀,或插入裤兜,或靠在墙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石子,脸上全都带着看戏般的笑意。顾文远穿着一件做工精致的黑色外套,笔挺合身的西裤,铮亮的皮鞋,虽然不知道什么牌子,但简简单单的打扮,却有着完全不同于身边同学的阳光和帅气。   当温谅走到纪苏身后不远时,恰好听到顾文远说:“纪苏,你是我的,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纪苏经过这几天的磨练,比之那日天台上已经坚强了许多。她本是淡薄大度的性子,要不是猛然间受到的冲击太过强烈,心神大乱,也不会如同惊弓之鸟般进退失据,现在既然认清了顾文远这个人,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也并不觉得怎样,冷冷道:“顾文远,刚才我已经告诉你了,从今往后不要再来纠缠。我就是我,纪苏,以前不属于任何人,以后也不会!”   鼓掌声响起,温谅从容走到纪苏身前,笑道:“说的好,有些人历史学的不好,总以为如今这世道还是奴隶社会呢,动不动就想要做主子,什么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买卖人口犯法知道不?”   纪苏看到温谅出现,急急的往他这边迈了一步,难掩脸上的惊喜:“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每当自己受委屈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似乎是将一团蜂蜜揉成了心的形状,倒上水轻轻一荡,就会在里面映出两个人的影子,甜甜的,酸酸的,让整个心口都有些酥软。   许瑶拉住纪苏的手,讥笑道:“历史不好,法律也不好,是不是就是文盲加法盲?人傻不要紧,可要不用心学文化,将来就算有十亿家产,不还得上粪口胡同讨饭去?”要不怎么说搭档很重要呢?温谅跟许瑶合伙,那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纪苏呵的一声笑了出来,她想起开学第一天温谅忽悠孟珂的话,说什么七岁时就在粪口胡同小有名声。从那时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亲密无间,回首这一段时间,恍如一梦。   原来想要彻底了解一个人,总得走到他的身旁才能真正看的清晰。   穆山山等人见到刘致和跟在温谅身后,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没料到他们怎么会混到一起。顾文远早知道温谅和许瑶牙尖嘴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穆山山带着人围了上来,侯强不等穆山山说话,刷的一下跳了出来,指着温谅骂道:“怎么又是你,温谅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小心老子找人抽死你!”   亏温谅好记性,竟然还认得这个被自己单独掂出来打了一拳的家伙,故意恶心他,扭头问刘致和:“这黑的跟非洲人似的,是谁啊?口气这么大,埃塞俄比亚的王子?”   刘致和胖胖的脑袋晃了晃,笑道:“这人叫侯强,仗着老爸是华山区的区长,最爱祸害女孩子,标准的人渣一个!”   侯强登时怒了,冲上来揪住刘致和的衣领骂道:“刘胖子,你再说一遍,妈逼的说谁人渣?”   刘致和面不改色,依然笑眯眯的盯着他说:“你!”   侯强被他的态度气炸了肺,正想动手却被白桓叫住了:“黑猴,等等!”   侯强转过头,黑黑的脸上全是怒火:“老白,你别拦着,谁拦我跟谁急!”   白桓走上来用了下力才把侯强的手扯开,拉着他走开几步低声说:“你疯了,刘天来出名的护短,外号都叫疯狗,你还去惹他儿子?难道侯叔叔没警告过你,最近别惹事?”他跟侯强关系很好,这才出头防止他冲动,说白了这事是顾文远跟温谅的冲突,他们没必要非冲在前面跟人死掐。   侯强这才想起前两日老爸特意交待自己在外面别惹事,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也不是真的傻,知道是市里有什么变动,结合前一段穆山山说的那些话,他老爸很可能要往上走一步了。要是这时候有什么把柄落在竞争对手手里,虽然不一定管用,但总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刘致和顺了顺衣领,如同没事人一样继续介绍:“这个叫白桓,老爸是副市长白长谦,你别看他长的眉清目秀,其实跟侯强一丘之貉,两人搭在一起这两年不知搞了多少女孩,在明华初中名声早臭了……”   白桓和侯强同时扭过头来,白桓长的阴柔,脾气却不比穆山山差上多少,从地上抓起一块砖头走了过来,冷笑道:“你再说一遍?”   这话刚才侯强问过,刘致和顿都不顿,立马就再说了一遍,这次白桓再问,看那架势连纪苏都为他捏了一把汗,神色焦急的看了温谅一眼。那知温谅一副安然的表情,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意思。   刘致和拍了拍额头,大声道:“砸,往这里砸!不砸你是我孙子!”   话说到这份上就差不多了,温谅和穆山山同时上前把两人拉了开来。温谅是不想闹的太厉害影响正经事,穆山山等人是被温谅教训了几次,早就没有在学校收拾他的心思。大家轮流上阵,说几句狠话也就算了,反正这仇早结的大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刘致和悄悄擦了把汗,低声埋怨道:“我日你,刚才还以为你要动手了呢,害得我学你说话的口气,白冒了这么大风险。”   温谅低笑道:“来的时候不就说了吗,咱们以讲道理为主……”   “屁,像你那样说话叫讲道理?要是我早拿砖头拍死你了!”   顾文远轻咳了几声,将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一脸自傲的指着纪苏说:“温谅,你知道她家出了什么事吗?知道这事情有多大吗?我肯帮她,是为她好。你就知道耍勇斗狠,其实是在害她知道吗?”   一听这话,温谅就明白了顾文远来找纪苏的原因,看来昨晚的事还没有传到穆泽臣耳中,或者说穆泽臣知道了还没告诉顾文远,这家伙还以为纪政答应了他的条件,就想先来纪苏这里威风一把,或者说羞辱她一下。   从天台那一幕开始,顾文远对纪苏的感情,已经从纯粹的占有欲,变成了想把她的自尊和骄傲一步步踩在脚下,直到她匍匐在身前,哀求痛哭。   温谅冷冷一哂:“顾公子,她的事不劳你操心,我既然敢管,就能管到底!”   许瑶一挺小胸脯,跟着表态道:“不错!”   顾文远冷笑道:“管到底?就凭你?温谅,一只青蛙蹲在井口看着天空,自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但可怜的是,等它跳出来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王子永远是王子,青蛙也永远是青蛙,就凭你的见识,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是你这个层次的人到死也接触不到的吗?”   温谅往前走了几步,穆山山等人紧张兮兮的哗啦一声将他堵在顾文远身前,隔着数道憎恨的目光,从没有一刻,温谅察觉自己跟顾文远的距离如此接近,近到呼吸可闻。   “顾文远,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自己今天是个多么大的笑话!知道故事里的青蛙怎么变成王子的吗?很简单,只要有公主的一吻,事实会告诉你,青蛙会变成王子,王子也会变成青蛙,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温谅想起前世今生的许多事,有遗憾,有泪水,有不甘,有无奈,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都会一往无前,让前世的悲剧消逝,让今生的人生精彩,终有一日,要将这些人一一的踩在脚下,剥下他们的伪装,聆听他们的哀嚎。   他带着微笑,却目光清冷,静静的走回纪苏的身边,微微侧了一下脸。   顾文远等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盯着纪苏,唯恐一不小心遗漏了什么。纪苏显然也明白了温谅的用意,晶莹如玉的脸上满是绯红,长长的睫毛一闪闪,纤长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衣角,心跳的几乎能蹦出来一样。   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才一瞬间,纪苏踮起脚尖,仰着头,在温谅的脸侧轻轻一吻!   轰!   世界似乎在这时轰然倒塌,憧憬中的王子在过去和未来的交错中幻化成千万种模样,最终变成点点星光凝聚成温谅的侧脸。 第七十三章 莫道萝莉不吃醋   什么是死一般的沉寂?   当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大脑空白,唯有心跳在咚咚做响时,那种空气凝结的感觉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纪苏低垂着头,乖巧的站在温谅身边,柔软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一晃,平日里白玉般细腻的肌肤,此刻却如同滴血般渗着迷人的绯红。   许瑶的双唇微微张开,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温谅被亲吻的侧脸,似乎从一个遥不可知的地方传来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耳边惊雷般炸响:她亲了他,她亲了他!   心口的位置突然有一种酸楚传来,淡淡的,却刹那间让身心疲惫,整个人懒洋洋的提不上一点力气。许瑶从来都把温谅当成一个极好极好的朋友,愿意听他的声音,看他的笑,信任他,支持他,陪着他一起开心快乐。她以为这仅仅是两人间无比深厚的友谊,却不明白在这个追风嬉雨,逐草闻花的年纪,友谊和爱情的界限向来不是那么的明显。但小女孩本能的察觉,就在这一吻之后,仿佛有一件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东西,正在悄然远去。   说的通俗点,这,就是吃醋!   刘致和不是厚道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大骂温谅的桃花运,而是去看顾文远的脸色。顾公子站在人群中,垂在腿侧的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唯有怒火在熊熊燃烧,英俊的脸如同被水泥扣上了一层,变得无比僵硬,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透骨的冰寒。   苦苦追求三年得不到的女人,却当着自己的面,亲了一下那个连给自己擦鞋都不配的家伙?顾文远突然哈哈大笑,分开众人走到温谅跟前,静静的说:“很好,本来我还有点不忍心,不过现在不会了!温谅,我向你保证,不出十天,她,”伸手一指纪苏,“就会自愿跪在我身前哭着求我原谅,她的人,她的身体,包括她的一切都将为我所有。到了那一天,我不介意让你在一旁,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是怎样的在我身下婉转哀啼!我保证!”   优雅的语调,平淡的表情,一个温文尔雅、俊美非凡的男孩,带着最有魅力的笑容,在所有人面前,说出了这番恶毒之极的话。彪悍如许瑶,竟然也被此时的顾文远吓的后退了一步,纪苏猛的抬起头来,柔弱的脸庞苍白如纸,清脆的声音却依然铿锵有力:“你做梦!”   温谅没有说话,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缓慢的旋转,向下,距离顾文远的鼻子仅仅一两寸的距离。他的眼神坚定,神态从容,似乎全不把顾文远的威胁放在心上,将蔑视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顾文远掉头就走,穆山山指着温谅的鼻子嘿嘿一笑:“小子,你死定了!”带着一群人跟着离去。没人注意到的是,白桓临走前瞄向刘致和的眼中,狠毒之色一闪而过。   等他们离开,刘致和抚摸着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胖乎乎的脸上尽显放荡本色:“刺激啊,刺激啊!老温呐,我真是服了你了,青一中敢跟顾文远叫板的不是没有,可像你这样针尖对锋芒的拼命,可真不多啊!”   温谅先拍了拍纪苏的肩膀,让她心情平静一点,组织一下语言,轻声道:“刚才我……”   纪苏飞快的摇摇头,急忙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温谅还能说什么?只好装作看不到许瑶撅嘴的样子,笑道:“老刘啊,我都说过咱们讲道理为主,你说话还那么刻薄,小心白桓和侯强找你麻烦……”   “就他俩?也就敢欺负女生的货色,玩明的玩暗的,我都能玩死他!”刘致和俯到耳边低声笑道:“别装模作样的关心我了,拉我做挡箭牌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赶紧想辙怎么处理吧?我可要先走了,哈哈。”   看着刘致和的背影远去,温谅苦笑着摇摇头,这胖子剔透的怕是有九个心窍,不过今天这份人情可也够大的,真不知昨晚刘天来都对儿子说了什么,让他这么上心的出力。   许瑶拉住纪苏的手摇了摇,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没事的,顾文远就是嘴上厉害,我让一个朋友找他爸爸告一状,那家伙就消停了。”   这朋友自然就是宁小凝,温谅这才想起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小凝了,问道:“宁教练整天忙什么呢?这都多久没露过面了?”   许瑶斜着眼瞄了他一下,冷哼一声,拉着纪苏扭头就走,纪苏被她带着急走了两步,匆匆回头对温谅歉意一笑。这后宫的地基还没打好呢,就要倒塌了,自己可算十分无能,温谅叹了口气,追着两人去了。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迷迷糊糊中度过,一面想着青化厂的事如何谋划,左敬和许复延怎样联手?一面又想起许瑶轻嗔薄怒的容颜,纪苏含羞带泪的俏脸,最后一节化学课还被司雅静叫起来回答了一次问题,一个基本的离子反应方程式竟然没有写对,要不是脸皮够厚,真是羞愧至死。   等放了学,正想狂奔出去时被司雅静堵在了讲台上,美貌少妇身上无一处不透着诱人的风情,温谅站在她身边,低首垂眉,目不斜视,老实的跟乖孩子似的。   “温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家里有事?”   温谅赶紧摇头。   “那上课怎么总是见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今天看了下你的入学成绩,不算太好,但高中是一个新的开始,只要努力,成绩还是可以有大的改观。”   前世里温谅孤僻胆小,很不受老师们待见,只有在高二时司雅静尽心尽力的帮助他大半年的时间,试图将他从个人封闭的世界中拉出来。虽然最后无奈的放弃了努力,但两世为人的温谅,却永远记得在那个阴暗的季节里,司雅静那一抹亲切温柔的笑容。   “是,我理科基础不太好,上课听起来很吃力,所以会走神。以后不会了,我尽量集中注意力。”   司雅静点点头,她对温谅的印象很好,明眸在他身上一转,欺霜傲雪的肌肤如同浸入水中的珍珠,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目光过处竟然让人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栗,诱人的红唇点点上翘:“要不这样吧,周末有时间的话,你到我家来,我给你补补课……”   见温谅有点为难的样子,佯怒道:“不收钱,免费你还敢不乐意?”   温谅双手高举,求饶道:“不敢,不敢!司老师急公好义,义薄云天,天天向上,上善若水,水,水……”   司雅静轻依在讲桌上听他胡诌,眉目间笑意盎然,纤细的腰身恰好抵在桌边,修长的双腿微微交错,更加显得身材曼妙,顾盼生姿。温谅水了半天,被她的容光所摄,猥琐大叔的因子适时而动,低声笑道:“水做的肌肤柳做的腰,绛点的红唇墨点的眉,司老师,您皮肤这么好,用的什么化妆品啊?我妈总是抱怨皮肤差,您说说我好能推荐给她用!” 第七十四章 拉钩   虽然找了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但骨子里透着的猥琐还是让司雅静恼羞成怒,温谅见势不妙一溜烟的跑出教室,匆匆往大门赶去。被她这么一耽误,也不知道许瑶走了没?中午在操场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但以两人间的默契,下午放学肯定要在校门口汇合一下,今日事今日毕,咱们有仇报仇,有冤说冤。   就这一会功夫,偌大的校园里已经冷清下来,零零散散的几堆人从各个方向走来,温谅站在大门外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许瑶,不知是已经走了,还是没有出来?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钟,直到再没有一个人出门,还是没见到许瑶的身影。温谅眼珠子一转,走到经常跟许瑶见面的那个胡同口,靠在一边的墙壁上,也不往里面看,大声唱道:“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这首歌在这一世只有许瑶听过,可以说是独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上一次唱这首歌,还是在重生回来不久,温谅骑着自行车带着许瑶去林庄水库游玩,两个人坐在水库边的草地上,映着夕阳和晚风,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呢喃低语。此刻想起,那一幕似在眼前,又彷如昨日!   反复唱了两三遍,温谅的声音逐渐低沉,想起了前世里的那个人,那些事,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哀伤,“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泪,不是只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   柳雁,你还好吗?   温谅摇了摇头,低叹一声,径自往路对面走去。刚走开两步,一颗小石子不知从哪里飞来,正好砸在他的屁股上,许瑶动听的声音青翠欲滴:“臭小子,你敢跑?”   温谅哈哈大笑,转过身就见到许瑶站在刚才他唱歌的那个胡同口,晃着小拳头呲牙咧嘴的做凶恶状,可惜长着一副明眸皓齿的小脸蛋,怎么看怎么可爱。   “哈哈,我还以为你听歌听的入迷了呢,怎么样,哥们的嗓音还成吧?”   许瑶不屑的呸了一下:“就你那破锣嗓子,听一次我做三晚上噩梦……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严肃点,我还在生气!”   温谅谄媚的笑容立刻呆滞,费了好大力才换成严肃的表情:“嗯,咱说正经的。这个今天呢,当时的情势你也看到了,话赶话走到了那一步,我无非是想看顾文远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得不说,龌龊的人总是类似的,刘致和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深有同感。   “我不是气这个,顾文远那么坏,管你气死他呢,”许瑶负着手围着温谅走了两圈,冷笑道:“昨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然以你跟纪同学的关系,似乎还没到让她怎样就怎样的地步吧?”前天还拉着纪苏的手,一口一个苏苏的安慰呢,这会就立刻变成纪同学了,女孩们啊!   温谅恍然大悟,怪不得哄不乖呢,原来没有号准脉。小丫头吃的不是那一吻的醋,而是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从自己毫不担心纪苏会拒绝的态度上,立刻就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圣母玛利亚啊,你让这些小姑娘笨一点会死吗?   “这个不是要瞒你,是还没来得及说。昨晚是这样……”温谅胡诌了几句,说请刘致和父亲帮的忙,带着纪苏见了见她爸爸,并且确认这案子是诬陷,很快就能放出来。他不愿许瑶小小年纪就听到许多社会的阴暗面,抽枝去叶的将事情圆了一下,“要不今天怎么请刘致和吃饭呢,就是要感谢他帮忙!”   许瑶转到温谅身前,突然捏住了他的鼻子,道:“真的?”   “十足真金,假一赔十!”温谅憋着气的声音听起来真的跟破锣似的,又尖又糙。   许瑶捏了两下,娇笑道:“算你了!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我必须是第一个知道的,就算我不能第一个知道,也要事后主动来告诉我,明白没?我对你没有秘密,你对我也不能有秘密。答应的话,就拉勾!”   温谅笑着伸出手指,和许瑶的小手指勾在一起,女孩的肌肤很滑,也很凉!   两根手指在空中轻轻的摇荡,许瑶注视着温谅的笑脸,有一句话却没有说出口:其实,我不在乎你跟别的女孩分享秘密,但只希望,你要让我知道……   送许瑶上了77路公交,温谅还得走五分钟拐回去乘坐21路,突然记起前世里离77路站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游戏厅,反正到这里了左右无事去看看。经过一个胡同时听到高大男张松的怒吼:“草你们大爷,知道这是谁吗?公安局刘局长的儿子你们也敢打,是不是不想在青州呆了?”   四个十八九岁的小年青拿着板砖将张松和刘致和堵在巷子里头,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人说:“公安局?啊呸,周远庭还是我老丈人呢。小子,拿这招来糊弄咱们的人多了,知道都是什么下场吗?告诉你,敢惹我瓜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   在青州道上,最怕碰到的就是这些啥也不懂,肆无忌惮的年轻混混,下手没轻没重,一不小心被这些人折腾了,传出去丢人不说,关键是事后报复的再狠也没什么意义。   刘致和笑眯眯的给四人发烟,说:“不就是刚才玩游戏时碰了一下吗?我跟哥几个认个错,多大点事,至于吗?”   自称瓜哥的人接过烟看了下,阴阳怪气的说:“还抽的红花呢,小子,看你还算上道,明白了告诉你,今天这事了不了了,打,是非打不可!”   这话一说连张松都明白了,低声道:“是有人找麻烦……”   刘致和反应极快,冷笑一声:“白桓找的你们吧?他怎么跟你们说的,就没提下我是谁?”顾文远跟他犯不着,穆山山要比看上去聪明多了,只有白桓那家伙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也只有他的身份能这么快找到人来堵他。   说句不客气的话,以刘天来在青州黑白两道的名声,不能说没有道上人敢打刘致和的主意,但要不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还真不值得下这功夫。白桓也就能骗骗这些刚入行的蠢货,为挣一点小钱,连动的人是谁也不问,真是不知死活。   瓜哥操起板砖就砸了下来,骂道:“老子管你是谁,打的就是你这孙子!”   刘致和不仅脸肥,胆子也够肥的,站在原地冷笑着,一动不动。张松冲上来护在刘致和身前,被砖头砸在肩膀上,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温谅本想考虑个完全之策再现身,看到动手没办法了,可冲进来时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踹了瓜哥一脚,将他踢的踉跄了几步。刘致和堪堪躲过他第二下板砖,看见温谅竟然还笑了下:“妈逼,今天出门大意了……”   温谅对他佩服之极,看着四个年轻小混混谁不犯怵?刘致和就是能面不改色,真够牛逼。温谅一把将他拉了过来,迅速估计了一下敌我的战斗比,结果发现,拼一下不是不行,但很可能刘致和与张松得带点伤。   瓜哥稳住身子,见又来一个人,顿时怒了:“全给我上,打残了我负责!”   妈逼啊,真打残了你负责的起吗?温谅距离他最近,先下手为强,手一抬做出挥拳的样子,底下却一脚踢向瓜哥下身要害之地,大声道:“张松帮你们老大顶住一个。”   张松在温谅进来时已经爬了起来,听他招呼,二话不说冲着旁边一个混混冲了过去。刘致和胖虽胖,人却十分的光棍,袖子一挽表现的十分豪放:“干!”结果目光一扫,看见身后一个混混最瘦小,立马嗷叫着砸过去一拳。   温谅刚将瓜哥逼退两步,看到这一幕大笑道:“胖子你好眼光,挑的不错!”   “那是当然!”刘致和身子一扭,竟然抓住那个瘦子的胳臂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跟着往他肚子上一坐,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打架的行家,瘦子猝不及防,连五秒都没坚持就被刘致和放倒了。   温谅胸口硬挺了瓜哥一下,反手一拳将他鼻子打出了血,正要跟进,突然听到一声暴喊:   “住手!”   缠打在一起的几个人推搡着分开,一个魁梧身影进了胡同,远远的就说:“瓜仔,你妈逼趁我不在,敢在我的厅子里搞事?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瓜哥摸了一把鼻子上的血,弯着腰陪笑道:“我就是顺手接了个小活,拍一砖抽二十个耳光就能赚五百。明哥你不在,我也没来得及汇报,不过你放心,该怎么孝敬就怎么孝敬,绝不含糊!”   “好好,还算懂规矩!”明哥走到近处,眯着眼正想夸奖瓜哥几句,不经意间看到了刘致和和温谅,整个人顿时呆掉了,声音也有点发颤:“你接的活,是拍这一个呢,还是抽这两个?”   “就是这死胖子,另外这小子刚才出来捣乱,我正要拍死他……”   “拍你妈逼!”明哥一脚将瓜哥踹倒在地上,不等他起身,从地上拿起砖头狠狠砸在头上,鲜血顺着额头蹭蹭蹭的往外冒,顷刻间就流了一身的血。   瓜哥的三个小弟手吓的一动不敢动,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扶起躺在地上惨叫的老大。张松被这一幕搞的有点迷糊,揉着肩膀问道:“老大,这是干吗呢?”   刘致和嘿嘿一笑:“这人很聪明,出手也够狠!不是认识我,就是认识温哥,还用问?”   温谅早认出这个明哥,就是当时跟着穆山山堵住自己的那几个混混里领头的,被左雨溪几句话吓的抱头鼠窜,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有字号的。听了刘致和的话,立刻摇头说:“肯定是认出你刘公子了,我算那根葱啊?”   刘致和不置可否,肥嘟嘟的脸上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明哥随手在瓜哥的衣服上擦了擦灰,满脸的歉意:“这是新来的小弟,不认识刘少,真是对不住,对不住。还请多多担待,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待。”   “交待就不必了,冤有头债有主,跟他计较没意思。明哥,只要你刚才不是故意离开,那我就放过这事……”   明哥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二话不说走过去用脚踩住瓜哥的手腕,拿起砖头重重砸在右手手指上,指关节发出清脆的折断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瓜哥惨哼一声,痛的晕死了过去。   刘致和这才点点头,带头向外走去,张松被这惨状吓到了,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喘。温谅叹口气,他不是同情瓜哥,像这种人渣不知做了多少坏事,真要抓住砍了也不为过。他只是担心刘天来脾气火爆,说不定为了儿子做什么事,平日里自然不要紧,可现在正是做大事的时候,千万别因此乱了阵脚!   不过有趣的是,明哥肯定是认识他的,但似乎有什么忌讳,看都不看过来一眼,这都是聪明人啊!   出了胡同,还能听到明哥欢迎来玩,全部免费的客套话,刘致和突然停住脚步,笑道:“今天多谢了,我欠你一份大人情!大事我帮不了,以后有什么小事随便吩咐。”   温谅摇摇手,说:“没劲了不是?不提这个,这麻烦归根结底还是我给你惹的。倒是你准备怎么着,毕竟白桓他老爸是副市长……”   “哼,副市长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放心,不用费什么劲,我让那小子哭着来求我!”   刘致和表情阴狠,语气平淡,似乎轻描淡写间就能收拾一个副市长的公子,这份气魄,温谅自愧不如,并且他也猜不到刘致和的手段,只能苦笑道:“你注意分寸,适可而止……” 第七十五章 反击   老妈丁枚因为魏刚的缘故,请了半月病假在家休息,农机厂如今人心涣散,你敢请人家就敢批,不过到了厂里谈论下岗名单的时候,把一堆假条一放,有人想帮你说话也张不开嘴。丁枚文化程度不高,做出纳也是半路出家学的财会,打心眼里很珍惜这份工作,可她人要面子,就是受不了一点窝囊气,魏刚三天两头找她麻烦,一怒之下干脆请了长假。   温谅见她在家实在闷的不行,就出主意游说她到豆浆店去帮忙,本来是打发时间的义务劳动,不想一来二去,丁枚竟然干上了瘾,整天猫在那边不着家。温谅都听老爸埋怨过好几次了,他也只能苦笑,连李胜利都悄悄问过这事该怎么办,工资是开呢还是不开?   今天温谅先是哄美眉,接着打了场架,墨迹到现在才回家,丁枚还没见人影,温怀明也没回来。可怜的温大叔只好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先填下肚子,直到八点钟丁枚才兴高采烈的回来,一进门就大赞李胜利有本事了,一天营业额都赶上她一个月工资。温谅笑道:“要不咱也开个店?我给老妈你投资,让你做老板?”   丁枚一个巴掌甩在他后脑勺:“整天就知道做梦,我没技术没经验,开什么店不都得赔钱?一个人一个人活法,给国家干活,钱赚的踏实啊。”   提起这茬又开始骂起了魏刚,温谅有点头疼,看来得赶紧把青化厂的事搞定,然后把魏刚给捋了,不然这家都没法呆了。   吃完饭直到快十点温怀明还没回来,丁枚早习惯了市委极其不稳定的加班时间,交待了温谅两句就睡觉去了。温谅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换着频道,江东卫视在重播本地新闻,省委书记于培东结束了北京之行回到江东,省委省政府、关山市委市政府许多要人前往东江机场迎接。不到两分钟的镜头一闪而逝,温谅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十四届五中全会28日就已经圆满结束,于培东身为一方封疆大吏,每天有多少事情急需处理,竟然滞留京城十几日?   这当然不会毫无缘由,温谅隐隐猜到了点什么,但以他此时的能量,连在旁边观战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浑水摸鱼捞一点什么好处了。高层的较力有时如春风润雨细腻无声,有时却雷霆万丈,动辄粉身碎骨,用句后世流行的话说,多看一下都会耀瞎了自己的狗眼!   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步一步慢慢熬吧!   温怀明回来时已经凌晨两点,温谅毫无倦意,目光烁烁,倒杯水放在茶几上,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温怀民一脸疲惫,屈指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道:“出了点乱子,全部人忙到现在……年初市里从外省引进一家新电公司,主要经营电力系统自动化及电气设备、新型电子元器件等高新业务,注册资本三千多万。杨一行开了很大的优惠条件,加上当时还在任的左敬支持,这个项目最终落户在了华山区。经过多半年的规划,征地拆迁和基础建设已经基本到位,新电公司马上就可以入驻。不想从九月份开始不时有拆迁户上访闹事,市里多次派人协调,杨一行也表态一个月解决问题,将事态彻底控制住。谁料今天下午还是出了大事,一群人冲到了新电公司的临时办事处,双方爆发了剧烈冲突,新电有多名工作人员被打伤,其中一个副总构成轻伤,而这边……”   温谅心顿时掉了下来:“怎么?”   “伤了七个人,一个伤重不治身亡……”   温谅沉吟一下,说:“这事有蹊跷!”   “不错!”温怀明喝了一口水,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初步调查应该是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制造舆论,但这种事捕风捉影,根本抓不到源头。说白了,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杨一行被周元庭就地免职,侯传海暂时代理书记一职,谁都明白,代理两个字转眼就要去掉了……”   是啊,老爸说的不错,追究起因毫无用处,在青州目前的形势下,这样的糊涂案根本查不明白,一边是得罪不起的大企业,一边是死了人的老百姓,市里捂都来不及,怎么会往深里查?只要找个人出来背黑锅,给双方一个交待就好,于是一夜之间,青州排得上号的大人物杨一行杨大脑袋,就这样灰灰了。   “周远庭开始进攻了,他等不急了!”温谅飞速的转动大脑,根据利益倒推原则,谁受益最大,谁就是最可能的黑手,显而易见,周远庭首当其冲。   “现在还不好说,”温怀民摇摇头,“现场勘察死的那个人纯属偶然,被人推倒时脑袋正好撞到了一堆三角铁上,应该不是蓄意而为。最可能的是华山区下面有人要整杨一行,杨大脑袋在左敬时代得罪了太多人,不知多少人等着秋后算账。据我估计,周远庭应该是顺势而为,趁机发难。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他终究还是一市之长,这样明显影响青州投资环境和形象的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聪明人都不会做。”   温谅不以为然,温怀明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他还没有认识到青化厂问题的严重性。元大柱转移侵吞的国有资产数额巨大,方明堂和周远庭很可能都脱不了干系,所以周远庭才会不惜跟许复延全面开战,也要强行推动青化厂破产。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让范恒安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另一方面,就是要擦干净大家的屁股一起上岸。   因此,青化厂的争斗,对许复延来说不过是控制青州的一个重要筹码,可对周远庭来说,却可能是生死攸关的全局所在。   只要明白这一点,别说自损八百,就是伤筋动骨他也在所不惜。尤其从温怀明写出那篇文章开始,看似一场闹剧,在经过一系列造势、借势之后,举手书记许复延竟然奇迹般的有逐步站稳脚跟的趋势。官场上不进则退,他稳了,周远庭自然要晃,一晃可能就要倒。   所以他反击,异常凌厉,直接拿青州官场最硬的一块骨头——华山区杨大脑袋下口,然后干净利索的一口就吞掉了他。   这既是示威,彰显自己对青州的绝对控制,也是进攻,要从外围困死许复延。   温谅突然问道:“爸,纪政的事,许复延怎么说?”昨晚回来温谅大概说了一下纪政的事,让温怀明先探探许的口风。   “许复延有点犹豫,他并不是很信任左雨溪。对了,你小子昨晚说的那么笼统,我都忘了问,你怎么认识这个青州之花的?”   温谅有意活跃下沉闷的气氛,笑道:“爸,原来你也知道青州之花啊,小心我告诉妈妈哦。”“嗯,我觉得作为一名父亲,有时候用拳头跟儿子沟通会比较好。”温怀明很少跟温谅开玩笑,这话一出口,都愣了一下。   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两人对视着哈哈大笑,父子间血浓于水的深厚情感在无声中充斥心胸,人生路上,有这样的臂膀互相依靠,再无所惧!   温谅站了起来,沉声道:“爸爸你安排一下,明天我必须去见许复延。”   温怀明讶然:“你?”   “还有左雨溪!”   温怀明紧皱着眉头,扬起头看着儿子,说:“纪政真的这么重要?”他明白儿子想在左雨溪和许复延之间牵线,可仅仅靠一个纪政,能缔造两人间的信任吗?   “爸爸,有些事情我没跟你说的太明白,不过不要紧,等明天见了许复延,你们就会明白这个人的重要性。所有人的前程,都在此一举!” 第七十六章 雨溪雨婷   早上没进教室直接去了办公楼,在叶雨婷的办公室前等了两分钟,最先来的竟然是风韵犹存的冯燕,走到近处时看见温谅,顿时呆了一下,愣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淡妆浓抹的脸上尴尬极了。   温谅往旁边一闪,让出门前的路,微笑道:“冯老师好,您请进,我找叶老师请假的。”   冯燕没想到温谅态度会这么好,立刻投桃送梨,满面春风:“啊,是温谅啊,来,先进来坐吧,你们叶老师就上来了,我刚才还见到她在楼下签到呢。”   开了门将温谅迎了进去,还热情的倒了杯水放在桌上,温谅连忙谢过,问道:“冯老师,听说您儿子在棉纺一厂工作,那边效益怎么样哦?”   “他在保卫科,效益比不上早年了,不过比别的厂子好一点,工资还发的下来。”   说起儿子,冯燕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也是掌控谈话氛围的秘诀所在,如果你跟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没什么话题,那就谈她儿子吧,肯定一谈一个准。温谅点点头,棉纺厂因为产品多样和成本低廉,还能多撑一阵,但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要经历改革的阵痛:“那还真不错,农机厂工资都成问题了……”   当叶雨婷推门进来时,眼前的一切几乎超出了她的想象,冯燕坐在椅子上,温谅站在她的桌边,两人谈笑风生,气氛非常融洽。只看这一幕,又有谁能想到,就在昨日,这两人还如同仇人一般?   “叶老师你来了,温谅找你请假呢,你们先聊,我得上课去了。”   冯燕热情的跟叶雨婷打个招呼,还不忘跟温谅约好有空再聊。等她去了,叶雨婷似笑非笑的看着温谅,调笑道:“我总以为已经看透你了,可还是没想到,你昨天骂她骂成那样,今天竟然还能笑眯眯的跟她聊天?”   温谅耸耸肩膀,笑道:“我拍马屁的水平,不在我骂人之下!尊师重道嘛,不能因为某些人的某些缺点,而否认这个人的全部,对冯燕这个人,要一分为二的来看。”   “停!”叶雨婷捂着耳朵让他住嘴,每次听温谅胡扯,她都有种要撞墙的冲动。叶雨婷不知道的是,这种冲动,左雨溪有过,宁小凝有过,纪苏有过,而许瑶有点傻乎乎的,到现在还听到津津有味。   “温谅,我知道你是为老师好,谢谢你!”叶雨婷不是傻子,昨天冯燕虽然像温谅预测的那样,从教务处回来就向自己和黄梅道了歉,但态度依然有些恶劣,整间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既沉重又尴尬。黄梅年纪小,心理素质差,到了下午放学时都想要换个办公室了。今天温谅这样一搞,冯燕正好可以趁机下台,大家皆大欢喜,不过也真难为他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细腻周到。   温谅哈哈一笑,从口袋里摸出请假条,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叶老师,您要真谢我的话,就把假条批了吧?”   叶雨婷哭笑不得,拿起桌子上的笔筒作势要砸,黄梅高高兴兴的跑了进来,喊道:“叶姐,冯组长刚才给我打招呼了,还笑眯眯的……”   温谅仿佛被她的快乐感染,嘴角不由的浮上一丝笑容。他并不后悔昨天的出手,但可以想见,冯燕虽然不敢明着找她们麻烦,可毕竟还是教研组的组长,大家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闹的太僵对黄梅和叶雨婷都不好。   “黄老师,请注意师容师范!看你那傻乐傻乐的样子,小心嫁不出去啊……”   黄梅这才看到一边站着的温谅,赶紧挺胸抬头,整了整上衣下摆,轻咳一声严肃的说:“温谅同学,大清早你怎么又被叫到办公室挨批啊?这犯错误的频率太高了吧?”   叶雨婷接过话,晃了晃手里的假条,“请假呢,又是一天!黄梅,你第一节有课吧,还有空在这里瞎贫?”   “好好,我就走,看你把这学生当宝贝的藏着……呵呵,别打,我走就是了。”   温谅看着两个女老师打闹,毫不把自己这个学生放在眼里,心中顿时感慨万千:这是说哥们存在感太弱,还是说哥们根本就是妇女之友呢?   “叶老师你就批了吧,我今天真有急事!”等黄梅一走,温谅开始死缠烂打。本来旷课也没什么,不过最近跟叶雨婷混的挺熟,该走的程序还是走一走,不然不好见面呐。   “温谅,过几天就要第一次摸底考试了,这次考试十分重要,基本就决定你在老师和同学们心中的位置,对以后各个方面都有很大的影响。希望你能把心思注意到学习上来,不要让喜欢你的老师失望,不要……让我失望!”   叶雨婷双眸如墨,亮如晨星,表情真诚且教诲谆谆,温谅不欲多加分辨,点点头突然说:“不知为什么,我刚才忽然觉得叶老师你的眉眼跟一个人有点像,虽然完全是两种风格,可真的有点……”   话还没说完,叶雨婷提笔在请假条上批了个准字,扔到温谅怀里,笑骂道:“赶紧走,别在这里烦我。”   青州市教育局坐落在长安路上,跟市委市政府仅隔了三个街道,这事有利也有弊,好处在于方便跟市里领导沟通,坏处在于领导们沟通的过于频繁。据说局长李定国一到中午就头疼,各个科室的大小领导谁过来打个牙祭你不得陪着?有时候领导们没商量好,前后过来个两三波,李定国就得赶场子了,喝了这场喝那场,顶不住就得倒下。所以在教育局内部流传这样一句顺口溜:百年大计,领导为本,十年酒场,百年局长。传为一时笑谈。   在外面烟酒店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两人在长安路上一家高档西餐厅见面。左雨溪穿着职业正装,白色的斜纹开领衬衣,黑色紧身收腰西服套装,风格简约,线条明快,搭配上带花纹边的紫色高跟皮鞋,整个人看上去精明干练却又顾盼生姿。温谅娴熟的叉叉圈圈着牛排,左雨溪托着下巴蛮有趣味的盯着他:“了不得哦,别告诉我温怀明经常带你来这些地方啊?我今天本来是故意想看你出下丑的。”   “左姐,想看我出丑基本上难度很大,不过貌似某人被我看到的,可不仅仅是出丑哦。”   左雨溪俏脸微红,拿起叉子敲了一下温谅的盘子,道:“找打是吧?过去多久了还整天被你没大没小的取笑?等着吧,早晚我要看回来,看你还怎么好意思?”   温谅微微一笑:“我突然又想起一个笑话……”   想起上次那个乘船的笑话,左雨溪赶紧将自己切好的牛排塞进温谅嘴里,不让他胡言乱语。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更表明在她心里早已把温谅当作了极亲密的人。不然,你去用美女的餐具吃口饭试试?尤其还是西餐这种危险的场合。   “好了,别整天嬉皮笑脸的,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温谅又仔细看了看左雨溪,道:“嗯,是有点像啊……”   “什么?”   “没什么,”温谅岔开话题,低声道:“联系了许复延,还没回音,不过我估计今天晚上见面的可能性很大。”温怀明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但只要许复延不是真的傻,在目前的情势下实在没理由拒绝左雨溪伸过来的橄榄枝。   左雨溪握着刀叉的手不由一顿,到了这一刻,连她也有点紧张,抬起头看着温谅,一言不发。   “相信我,没事的,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预计进行,绝不会有一点差错!”温谅从餐桌上探过手去,放在她的手背上,手很凉。   左雨溪放下刀叉,反手一握,和温谅十指相扣,轻笑道:“我相信你!”   两人四目相望,眼波流转,良久良久,才相视一笑,心中温馨无限。   “对了,你不是说晚上才见吗?干嘛这么早叫我出来?”刚才的气氛太过暧昧,左雨溪有意调整一下心情,可娇嗔的样子怎么看都如同撒娇。   温谅拍了一下额头:“姐姐哎,晚上怎么应对咱们总得商量一下吧,难不成见了面,直接就说老许啊,你赶紧脱光了拼命上啊,有我们做你坚强后盾,别怕!”   “呵呵,”左雨溪笑的前仰后合,指着温谅打趣道:“好啊,敢编排你未来岳父,小心许瑶那丫头收拾你哦。”她还不知温谅这贱人早背着未来岳父的幌子,在外面招摇撞骗了好几回了。   温谅笑道:“我们只是好朋友……”   左雨溪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天请假,是不是要一直在家等温怀明电话?”   “嗯,这是个好问题!我留了你的手机号,这样咱们今天一天都只能在一起了。”   “你个死小子,”左雨溪起身要来揪他耳朵,埋怨道:“我那个号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全青州不超过三个人,你竟然随便给别人。”   “可那是许……”   “许复延也不成!除了上班时间,我不想任何人打扰!这下好了,这个号不能用了,都怪你。”   要是此刻有人看到左雨溪这个青州官场最冷艳的美人,如同小女孩般轻嗔薄怒,只怕要立刻抱住一根电线杆撞死当前。   左MM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不过对女人这种抓不住重点的毛病,温大叔十分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安抚道:“OK,OK,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这主要是非常时期非常选择。唉,看来我得去配个BB机了!”   看着温谅一脸苦相,左雨溪扑哧一笑,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推了过来:“好了,这个送给你好了,反正这号我也不能用了。”   温谅摇摇头道:“好了,我还是个学生,拿个手机成什么样子。左姐你就别诱惑我了,小心我真的要了哦。”   左雨溪抿嘴一笑,没再坚持,随口聊起了别的。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过了两个小时,单调的手机铃声终于响起。   挂了电话,温谅轻笑道:“晚上七点,春熙路17号!许复延很有诚意,直接约在了家里。” 第七十七章 谁人不知萝莉好   华灯初上。   春熙路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行人脚步匆匆的走过,还有一对年轻男女双手紧握,头肩依偎,悠闲的压着马路。街边的路灯成两行排开,比平常的街道亮堂一点,没有那种朦胧般的昏黄。一辆挂着江C00001号车牌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路的尽头,从年轻男女的身旁经过,缓缓驶进17号大院,两扇高大的铁门随后合拢,将门内门外隔断成两个世界。   “看,市委书记的一号车。”男孩指给女孩看。   “好神秘啊,真想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没关系,等我将来做了大官,想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   “嗯,说定了哦……”   这不是左雨溪第一次来这里,作为前市委书记左敬的女儿,她甚至比许复延更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进来大厅,完全不同的格局布置再一次告诉她,这里已经不是她曾经的家,而盘踞此处,俯瞰青州的那个人,是许复延!   温谅敏锐的察觉到左雨溪细腻的情绪波动,故地重游难免有些感触,跨门而入的时候轻触了一下她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一笑。   许瑶光着脚丫盘腿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棉质睡衣,正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视,小拳头不时在空中划过,嘴里还高喊着“砍他,砍他”。她看的专心,侧对着门口,没有注意到温谅一群人。开门的保姆刚要叫她,温谅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温怀明就当没看见,低声说:“张妈,你去休息吧,今晚没什么事了。”   等保姆离开,温怀明斟酌一下语句,道:“左局长,你在这里稍坐,许书记在书房批文件,我先去看看。”   这不是温怀明初次跟左雨溪打交道,但如此近距离的说话绝对是第一次。以前的左雨溪在青州是什么地位?温怀明虽然人在市委,可基本上跟左敬搭不上话,偶尔去教育系统调研时,左副局长也很少在酒桌上作陪,仅有的几次就给温怀明留下深刻的印象,清冷,高傲,自矜,举止优雅,气质动人,几乎所有的赞美词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对这样一个人,他自然不敢怠慢,但许复延也有许复延的矜持,不可能特地等着左雨溪上门。作为下属,温怀明也只能尽量不让左雨溪生出被轻视的感觉,谁知道这位大小姐会不会一生气转身走人?   温谅和左雨溪究竟怎么认识的,之间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信任一个少年,这三个疑问温怀明费死了劲一个也没问出来,对这个儿子,老温已经没办法了。   左雨溪微笑着点点头,不管怎样,自己毕竟是小辈,许复延能派一号车去接人已经给足了面子,这时候自然要拿捏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温怀明只来过这里几次,平日像这些引客接客的活都是秘书张放在做,但今晚的事实在关系重大,除了一干人等,连张放都不能参与进来。他走到大厅靠里侧的书房外,轻轻敲了下门,推门进去。   许瑶正看的高兴,电视突然被一个身影遮住了,立时大怒,秀眸一瞪跳起来就要发火。等看清来人的脸庞时,小嘴微张,目光呆滞,指着温谅说不出一句话来,甚至连嘴角流下来一丝口水都没有察觉。   “嗯,很开眼呢!许瑶同学,真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家居的一面啊,哈哈哈。”不管是初见时的白衣少女,还是平日里的清爽宜人,许瑶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很少能想到她也有如此邻家小妹的一面。   许瑶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脚丫,头发散乱,粉红色睡衣因为刚才盘腿而坐有些皱巴巴的,也顾不得问温谅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指他身后:“呀,有熊猫!”然后掉头就跑,拖鞋也不穿蹦跳着窜上了二楼。   温谅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表示理解不能,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况刚才的样子也很好看啊,用的着反应这么大?大叔却不想想,刚才那番欠揍的话结合他脸上猥琐的笑容,是个女孩子都要被吓跑的。   一直站在门口的左雨溪笑的不行,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可看着温谅一脸无辜的傻样,又忍不住想笑,娇斥道:“别耍宝了,等下让许书记看到成什么样子?”   身在此地,左雨溪不好直呼许复延其名,幸好刚才保姆已经离开,不然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温谅苦笑着摇摇头,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看到大理石矮几旁放着一双粉可爱的小棉拖,上面印着两只小熊猫。想起刚才骗自己时喊的那句话,温谅恍然大悟,原来这丫头是个熊猫控。   “你们平日就这么相处的?”不知为何,左雨溪似乎对许瑶的兴趣比对许复延还大。温谅眼珠子一转,顾左右而言他:“等下别紧张,跟许书记敞开了谈。许多话我跟父亲说都不合适,你自管说,就算不客气他也没什么辙。毕竟现在的形势,我们是来帮忙的……”   左雨溪正要说话,温怀明走了过来,低声道:“许书记请你过去,这边来。”说完对温谅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温谅会意的点点头,见左雨溪盯着自己,微笑道:“去吧!”   左雨溪这才起身,当先走去。温怀明却被这一下给吓到了,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温谅,心里盘算晚上回家无论如何也得知道他们的关系,怎么左雨溪看上去对温谅言听计从的样子,太奇怪了!   等两人进去,温谅闭着眼靠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许瑶跑进卧室后直接扑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小拳头不停的捶着:“被嘲笑了,被嘲笑了,太丢脸了,555,太丢脸了……”   好好发泄了一会,许瑶才想起温谅怎么会来自己家呢?上次爸爸问起他,似乎没什么好感的样子,这次怎么回事?   她抱着被子想了想,觉得还是出去看下为好,梳洗完毕,从衣橱里找了一件最漂亮的白色连衣棉裙。这还是上次在关山参加哥哥的婚礼时特意买的呢,今天非得让臭小子开开眼!   似乎有感应般,温谅睁眼往上看去,二楼的楼梯口出现一个白衣少女,纤细的手指扶着楼梯缓缓而下,柔软的长发披在身后,晶莹的双眸清澈如水,洁白无暇的肌肤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迷人的光芒,曼妙窈窕的身姿,盈盈一握的腰身,无不昭示着造物主最大的偏心。   温谅站了起来,笑着微微鞠躬:“恭迎女王陛下!”   许瑶的脸上挂着初见时淡淡的不屑,仰着高傲的头:“不许平身,你这个臭小子!” 第七十八章 结盟   书房的面积并不大,十几平米的样子,靠里侧是一个深色双门檀木书柜,上下四层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柜子前面是一张黑色的半月型书桌,桌面上摆着一个黄花梨材质的御马图木笔筒,筒身采用去地浮雕之法,作工朴素浑厚,刀法遒劲流畅,动静结合,精妙美观。在书桌左侧近门的地方,放着一张四人沙发,沙发前是雕花玻璃两层茶几。整间书房装修的古朴典雅,简单大方,左雨溪进门来还没说话,许复延已经放下手中的文件,指着沙发笑道:“小左坐吧,不要拘束,这里毕竟也曾是你的家嘛,怀明你也坐。”   等左雨溪和温怀明坐下后,许复延直接问道:“听怀明说,你认得青化厂的纪政?”   左雨溪心中大定,温谅猜的不错,周远庭犀利的反击让许复延再也坐不住了,任何一个可能性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也不算认识,大概两三天前吧,我去一中办点事,正好碰到温谅。他说有个女同学叫纪苏的,爸爸突然被抓了起来,全家人急的要死,就让我帮忙问问是怎么回事……”   许复延疑惑的看了温怀明一眼,左雨溪笑道:“我跟温谅关系挺好,暑假时十佳共青团员表彰,就是我给他颁的奖嘛,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不过您也知道我性子有点怪,不想太多人知道,就让他不要乱说,连温主任也不能告诉。这里我还得跟温主任道个歉,瞒着你这么久,真是对不起。”   许复延轻轻弹了下手指,怪不得温怀明说左雨溪要求见面,唯一的条件是必须温谅在场,本来还很奇怪,这样一说就明白了。不过她非要借温谅搭上温怀明的线,再辗转联系自己,这个圈子是不是绕的大了点?以她左家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必要如此,莫非……   温怀明摆手制止了左雨溪起身,苦笑道:“这个儿子我是管不了了,承蒙左局长费心照顾,是我过意不去才对。”   许复延哈哈笑道:“老温呢,你家温谅可了不得啊,连雨溪都这样看重他,未来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温怀明谦逊几句,知道该自己问话了,道:“左局长,是不是你见到纪政后,听他说了什么?”   左雨溪点点头,道:“不错!纪政因工资事宜想告元大柱,不想酒醉失言被元大柱得知,反诬陷他贪污受贿,才因此被抓了起来。”这些事许复延通过别的途径也能知道详情,完全没必要撒谎。   “嗯,然后呢?”   “当时温谅也在场,嗯,是我带他和纪苏去的,”这样明显违反纪律和法纪的行为,许复延和温怀明都当作没有听到,“也幸亏温谅去了,还是他察觉到纪政的秘密,一番交锋,才让纪政最终下定了决心,交待了他多年来苦心收集的青化厂某些重大问题的材料。青化厂的问题,触目惊心……”   许复延来了兴趣:“这些我听老温大概说了几句,但不知道详细经过,原来是我们的小英雄又有英雄事迹了!雨溪你慢慢讲……”   许瑶从温谅身边经过,看也不看他一眼,坐到沙发上,挺直腰身,两腿并拢,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目不斜视。温谅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对付许瑶,他有的是法子,笑道:“如果女王陛下能让我平身的话,我可以考虑寒假的时候带她去看熊猫哦。”   许瑶清冷的脸上立刻浮现犹豫的表情。   “听说西南省的熊猫馆可以认养小熊猫的,可以给它起名字,可以给它买零食,逢年过节还能收到它的小礼物……”   许瑶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平身吧!”   “谢陛下!”   温谅坐到对面,盯着许瑶笑眯眯的不说话,直到把她看的面红耳赤,暴怒着拿起拖鞋要打人时,才举手求饶。许瑶哼了一声,顺了顺裙子下摆,还保持着刚才淑女的坐姿,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上次我爸还问我,你知道他吗?我听你的瞒了过去,这一下不全露馅了?”   “没事,上次主要是怕你父亲多想,会制止咱们来往。这次要是你爸爸问起,就说前一段我找你谈过了,话说开了没什么问题。”   许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歪着头疑惑的说:“那你今晚来干吗啊?还有你爸爸和那个漂亮阿姨,有什么事吗?”   许瑶见过左雨溪两次,一次是在颁奖礼上,一次就是在教务处那次,知道温谅跟她很熟,但从没问起过。   温谅听的一头黑线,心虚的瞄了瞄书房的位置,低声道:“嗯,其实你可以叫她姐姐……”   这一强调不要紧,许瑶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小嘴一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阿姨!”   温谅觉得这个话题不能进行下去,立刻施展乾坤大挪移,道:“其实今晚来主要是帮纪苏找许书记求情,看能不能放她爸爸出来?”   许瑶睁大了眼睛,说:“昨天你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   温谅开始头疼,谎话说的多就是这样,要不停的去圆,“嗯,毕竟你老爸是一把手嘛,有他帮忙说句话,会省好多力气。反正这些事,你别管了,一切由我搞定。你就等着寒假看熊猫吧,哈哈。”   这番话说的温谅快要汗死了,最后干笑了两声,幸好许瑶少女情怀,心思单纯,对温谅又有充分的信任,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好啊好啊,你说的哦,要是敢骗我的话,小心我……我打死你哦!”   说笑间,温怀明从书房出来,对温谅招了招手。温谅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后三年的大好人生,飞扬跋扈的纨绔梦想,由上至下的关系网络,能不能令许复延刮目相看,能不能叩开通天之门,全都在此一举。   他微微一笑:“我去跟你父亲聊聊天,很快回来!”   许瑶虽然懵懂,却也从温谅的眼睛中看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开门的瞬间,温怀明抓住他的手轻轻一捏,无声的力量在父子间悄然传递。温谅平静的面容看不到任何波动,用只能两人听见的细微声音说:“放心!”   推门而入,许复延满面笑容,站起身道:“我们的小英雄来了。”   同样的话,许复延在豆浆店开业那天曾经说过,那时候许复延还只当温谅是一个有点早慧的孩子,心性和识见超出同龄人很多,可终归还是一个孩子。   但此时此地,用意显然有了天大的不同。   温谅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许复延竟然会站起来迎接,眼光扫向左雨溪,疑问之色甚重:姐啊,你不是没按剧本来,乱演戏了吧?   按照两人白天时的商议,今晚会面主要达成三个目的:一,谈明纪政之事的前因后果,引起许复延充分重视;二,以纪政为投名状,表达诚意,尽量打消许复延的顾虑;三,以温谅为纽带,使之成为双方都可信任的一个切入点,从而完成结盟。前两个由左雨溪来办,而后一个则让温谅适时加入进来,随机应变,虽然不可能让许复延平等相待,但也至少从今而后不再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或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有如此,温谅才能为以后的布局打下坚实的基础。   可自己一句话还没说,许复延就这样知情识趣,要是传出去,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不过他也不能像普通下属官员那样,将受宠若惊之意表现的太过赤裸裸,只能紧走几步来到书桌前,道:“许伯伯,上次真是对不起,要不是事后爸爸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您就是许瑶的父亲。”   这个是题中应有之意,有了那天的事,温怀明自然要告诉儿子真相,许复延没往深处想,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一笑:“见过许瑶了吧?小谅你别怪她,是我要求她不能随便表露自己的身份,应该是伯伯说对不起才是。”   “不会了,前一段我们就说开了,好朋友不计较这些。”这句话一说,因为许瑶身份而来的危机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   “嗯,这个可能是我最近太忙,没听她提起过。”   中国人说话从来都爱绕圈子,拉完家常,许复延转身坐了回去,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有些话还得温怀明来问:“左局长,不知此事,是左书记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这个很重要,左雨溪在青州虽然有些实力,但还不能参与到这样的游戏中来,除非是左敬鼎力支持,许复延才有可能认真考虑。   “是我的意思,也是家父的意思!”   许复延没有反应,温怀明看看许复延,知道他仍在犹豫,为难的说:“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左雨溪冷笑一声:“从长计议?温主任,您作为许书记的第一心腹爱将,眼光见识真是让我失望。常委会七张票,许书记到现在能拿到几张?青化厂数亿资产,周远庭一句话就要拱手送人,许书记大力阻止,时至今日进展如何?杨一行本是家父一手提拔,近来也有支持许书记的意思,可那又怎样?周远庭动动脚,就把他踩的万劫不复!”   “放肆!”   许复延猛的睁开眼睛,脸上虽不见丝毫怒意,可那种久在人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还是让三人心中一跳。   左雨溪顿了顿,站起身来,说:“许书记,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如今青州的形势危险至此,您要再这么宅心仁厚,不予反击,我怕周远庭非但不会感激您的好意,反而会得寸进尺。”   温怀明悄悄瞪了温谅一眼:这就是你们谋划已久的说词?拿我做跳板指桑骂槐也就罢了,可要因此激怒许复延,岂不是得不偿失?   温谅若无其事的拉住左雨溪的手,让她坐下,劝道:“左姐你别急……许伯伯,虽然我年纪小,却也知道如今青州有硕鼠,蚕食着老百姓的血汗钱。不仅仅是青化厂,农机厂,玻璃厂,机械厂,棉纺厂,哪一个不是效益低下,常年亏本?工人工资发不下来,那些头头脑脑们却一个比一个有钱,这种氛围正常吗?您坚持在青化厂改革,就是一个很好切入点,只要青化厂能按着您的意图圆满实现改制转产,扭亏为盈,那么其他的国有企业,都可能按照这个模式进行改革。这样做的意义将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对青州的未来至关重要。”   有了左雨溪雷霆在前,温谅这点滴雨露听起来更能打动人心。这也是温谅非要参与今晚会面的目的所在,除了要给许复延留下深刻印象,更重要的还是利用他和双方的特殊关系,做一个润滑剂和万金油。饶是许复延已经对温谅今晚的表现有了很大的期待,可听了这番话,仍然让他大为震惊。   过了还一会,许复延才笑着打趣温怀明:“你可真是什么都敢教儿子?小小年纪就被你培养成这样,长大了还得了?我都想是不是给我家瑶瑶先预定一下,哈。”   左雨溪、温怀明和温谅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在刚才许复延沉默的时间里,凝聚在空中的那种气氛,压抑的几乎让人疯狂。   有了这句话,这事已经成了大半!   其实从温怀明那里知道了纪政的事,许复延就明白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身在官场,做起事来存一万个小心都不够,左雨溪为什么主动靠拢?她到底是何居心?没搞懂这些之前,许复延怎敢接下她的橄榄枝?   要不是温谅夹在其中,温怀明大力引荐,他连见左雨溪一面的心思都没有,无事献殷勤,出手就是这么一份大礼,怎么看阴谋的味道都很重。   但经过刚才一番谈话,许复延初步判断左雨溪应该没有别的心思,至少温谅如此聪明,他是不会推温怀明到绝地,如今的青州,谁不知道温怀明跟自己同气连枝,一损俱损?   想明白了这些,就需要解决最后一个疑问,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疑问。可以许复延的身份,问起来显得直白,以温怀明的身份,又太过突兀,左雨溪主动提就自贬身价。   温谅笑道:“许伯伯是不是想问,左局长为什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做这件事?毕竟看起来似乎她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   “哦,你知道为什么?”   “自然,要说左局长是来做雷锋的,别说许伯伯不信,连我都是不信的。左局长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温谅早知道这是一个迈不过去的槛,只有在这个问题上让许复延满意,才真正有结盟的可能。   左雨溪突然接过话说:“是因为我跟周远庭、范恒安有私仇!”   三人全呆住了,许复延和温怀明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而温谅目瞪口呆的看着左雨溪:姐啊,你怎么又乱演戏了?   “我跟许书记您不同,您要考虑的是青州的大局,600多万老百姓的生活。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更是一个有仇就报的女人,范恒安跟我有解不开的私仇!温谅曾经救过我的命,他可以证明。”   温谅郑重的说:“不错,我保证!”心中却涌上一股苦涩,这本是左雨溪最大的秘密,可为了这一笔买卖,却要在外人面前揭露出来。   许复延和温怀明恍然大悟,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明白。许复延站起身,微笑道:“饿了吧?我让张妈准备点宵夜,请大家的客……” 第七十九章 打草为惊蛇   氢和氧结合产生了生命之水,权和势结合却足以让青州变换一个颜色!   这一夜,青州平静依然,但在不知道的暗处,密布在地下的电话网,将青州一半的势力调动了起来,有许多人彻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市检察院接到青州市纪委通知,根据1993年《中共中央纪委、最高人民检察院、监察部关于纪检监察机关和检察机关在反腐败斗争中加强协作的通知》的相关规定,青化厂副厂长纪政一案,经公安局及经侦大队多方调查,初步认定证据不足,涉案金额与原卷宗出入较大。鉴于此案涉及党纪、政纪、法纪交叉地带,且影响较大,经市委、市纪委研究决定,暂由纪委监察一室接管并做后续调查,如确有构成犯罪之事实,需追究刑事责任的,再移送检查机关。请接函后,及时将相关证据材料(或复印件)并附函件移送市纪委。   检察长汪红臣拍案大怒:“乱弹琴!程序是这样走的?简直欺人太甚!”   在国内,凡国家公务人员涉案,检察院与纪委的职能范围多有重叠的地方,算是独有的特色。更微妙的一点,在党领导一切的原则下,本来应该是相对独立的两个机构,却偏偏没有平等的地位。有句笑话这样说:组织部长说:谁关心我我关心谁;纪委书记说:谁不关心我,我就关心谁;宣传部长说:谁关心我,我关心他正面;谁不关心我,我就关心他反面。没有人想被纪委的人关心,所以尽管汪红臣拍桌子瞪眼睛,更是把负责纪政案的副检察长赵东鹏叫过来一顿臭骂,结果还是乖乖的移交了全部案宗,这就是权大一点压死人。赵东鹏从办公室出来后越想越气,直接电话打给了元大柱,劈头就骂:“元厂长,你怎么办事的?你让我搞人,我搞了,前天又说要放人,我也准备放了。手续都完善了,结果你不声不响的把人弄纪委去了?我告诉你,不信任我的办事能力就别来找我!”   元大柱被骂的晕头晕脑,赶忙从情妇身上滚了下来,再打过去竟然忙音,转念一想拨通了穆泽臣的电话:“穆总,是不是你动手了?什么,不是?……那是怎么回事?”   穆泽臣坐在老板椅上,眉头紧锁,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事情开始有变化了。那晚见过纪政后,本来打算过两天安排纪苏和纪政见面,等他说服女儿后就动手捞他出来。可第二天接到林震电话,说人被刘天来抢到经侦大队去了,赵新川亲自打的电话,南工分局的连自忠顶不住。但林震也说,刘天来很可能是想从中赚点外快,交涉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让穆泽臣等上两天。   公安局里那点猫腻穆泽臣自然知道,但多年来养成的谨慎,让他还是立刻收回了所有伸出去的触角,缩回原处静等其变。   其实穆泽臣内心深处并没有当成多大的事,林震说的可能性很大,刘天来应该是被纪政的亲戚或朋友走通了关系,才出面做作样子。要说刘天来能捞纪政出去,那根本是天大的笑话,也就骗骗犯人家属那些外行。但他收了钱不能不做事,来南工抢人已经算是很尽力了,到时候人捞不出去,也能对下家有个交待。   所以穆泽臣放心将此事交给林震去交涉,他每天多少事情要忙?如果不是顾文远的要求,他根本懒得搭理这种小事。   顾文远跟温谅在操场发生冲突后,曾打电话给穆泽臣。从穆山山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穆泽臣当然不能说什么泄气的话,让顾文远等待两天,只要林震传来确切的消息,一切就可以如他所愿!   也许直到此刻,顾公子还在做着羞辱纪苏和温谅的美梦。   不想才一天不到,事情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穆泽臣沉思片刻,接通外间齐舒的电话,先告诉她此事,然后说:“去查一下,天黑前我要知道原因!”   武侠书里总会有这样一句话,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齐舒用最快的速度,调动起或明或暗的力量,从各个途径追查纪政案的真相,她甚至可以自豪的说,同样的事,交给许复延或周远庭来做,都不可能比她做的更快更好。然而,最终反馈回来的结果却是:纪政找不到了。   似乎一夜之间,这个人就从所有人的视线里蒸发掉了,连纪委的副主任都不知道人被关到了哪里,随之不见的,还有监察一室的主任姜薇和两名工作人员。   这说明了什么?   可笑的是,这什么也说明不了,齐舒看着手中的报告少见了发起呆来。纪政本是一个小人物,就算此次进去,也是元大柱打击报复的结果,拢络的罪名起码有一半是诬陷,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世间事哪有什么黑白分明,是非对错?元大柱在检察院和公安局都有关系,而纪政没有,那他就得等着把牢底坐穿,世间事,就这么简单!   穆泽臣会插手此事,纯粹是因为顾文远一句话,并不说明纪政这个人有什么价值。但今天这一幕,怎么看怎么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味道。要说是有人救纪政吧,弄到纪委走个过场不就行了?用不了这么大阵仗;可要说是有人整纪政,他一个小小的副厂长,捏死他的法子有无数种,更用不了这么大阵仗。这是第一次,齐舒不仅看不懂对方的棋,甚至连基本的意图都琢磨不透。   齐舒忽然一笑,如百花吐蕊,满室流芳。   有多久了,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挂了穆泽臣的电话后,元大柱颇有些莫名其妙,那晚之后他几乎已经忘了纪政的事情,反正他出来以后也得从青化厂滚蛋,能用这样一个废物卖穆泽臣几分人情,这样的买卖不做是傻蛋!虽然知道纪政被人弄到了纪委,他没太往心里去,青化厂破产已成定局,这个烂摊子有范恒安出面收拾,周远庭也答应自己到即将成立的开发区做主任,就算纪政出来,想踩死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温谅之所以有信心把纪政在众目睽睽下捞出来,一方面是对许复延和左雨溪有信心,另一方面就是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认为纪政有多大的重要性。所以一旦有了冲突,无论是元大柱还是穆泽臣,他们都会放手。   但这个意外还是让元大柱有了点急迫感,青化厂的事一天不落幕,他的心脏就一天不安稳。元大柱坐在床上,肥厚的手掌在身边美貌女人的胸脯上重重一捏,不理她低转缠绵的呻吟,小眼睛眯成一条狭小的缝隙。   一个月,一个月内必须从青化厂脱身。 第八十章 远和近   在人口多达600余万的青州市,每时每刻不知上演着多少精彩好戏。无论穆泽臣心存疑惑,还是元大柱漫不经心,纪政作为一个小人物,仅仅在他们的生活里掀起了一点点浪花,就随即消逝不见。他们的目光和精力正全部集中在市里即将展开的激烈斗争中,不管身在局中,还是人在局外,都明白青州这盘棋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周远庭在跟许复延彻底决裂之后,在8月初就抛开市委,强行启动了青化厂破产清算程序。在经过市工业局的同意后,青化厂正式向青州市人民法院提出破产申请,并于8月中旬召开了第一次债权人会议。按照计划,法院将于9月裁定青化厂破产,然后由市政府指定财政、监察、审计、税务等部门成立破产清算小组,领导并开展下一步的工作。但9月25日五中全会的召开彻底打乱了既定节奏,许复延借全会的东风,大造声势,硬生生的拖住了周远庭的脚步,青化厂的事暂时停滞。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等待沉寂十余日之后,周远庭突然发难,借杨一行的官帽震慑了青州官场,再一次顺利的启动了青化厂破产计划,就在纪政失踪后的第二天,清算小组正式进驻了青化厂。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形势严峻至此,温谅却如同没事人一般,早早的就来到了学校。刚一入座,立刻去任毅桌子里翻了起来。   任毅怒道:“温兄,破其门而入谓之盗也,你如此行径,将置我这主人于何地?”   “任兄,咱能说普通话不?”温谅随便敷衍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化学作业本,轻舒了一口气。   “请今后叫我杨小邪,杨兄!”   温谅愣了一下,以他重活两世,纵横网络的无敌见识,什么默猴啊,豺狼啊,什么小手啊,怜花啊,那是耳熟能详,朗朗上口,却从来没听过什么杨小邪。   “这个……杨兄,请问这次的名字是何出处,有何典故?还有,上次不是记得你说,要退出演艺界,远离角色扮演,专心做一个诗人了吗?”   “读过顾城的诗吗?”任毅长叹一声,也不等温谅回答,低吟道:“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温谅俗人一个,从来不觉得近现代诗有什么打动人的地方。但此时此刻,听着任毅低沉的声音,看着他青涩的脸庞,突然觉得,在这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能单纯的喜欢一个人,未尝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可惜的是,前世里的他,没有那种情怀,而现在的他,却没有了那种心境。   “读过这首诗后,我悟了。做人不能太死板,既然你看云时很近,那我走到云那边去不就得了?所以我重操旧业,在小说的世界里,我离她真的很近!”   温谅无语,感情刚才的媚眼做给瞎子看了,不再搭理他,翻开作业本抄了起来。第三节是化学课,必须在司雅静检查前把这两天的补出来。   “温兄,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天天抄哥们的作业总得请次客吧?”   “呸!你还有脸说?上次抄你数学作业,二十道题错了十三道,杨兄,你确定真的是用脑袋而不是屁股在做题?”   身后传来纪苏熟悉的笑声,温谅无奈的转过头,说:“纪苏同学,你最近很有演聊斋的潜力啊。”95版聊斋正在央视播放,天天都能听到教室里此起彼伏的鬼叫声。本来大叔想说的是你怎么最近偏爱走后门,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经过了这么多事,纵然心理上已经跟纪苏亲近了许多,但看着她摄人心魄的容光,温谅还是不由自主的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要是许瑶,温大叔早口花花了无数次了。   纪苏也不说话,脸上挂着清澈的微笑,将手中的豆浆袋放到温谅桌上,然后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作业本递了过来。   这是自前天以来,纪苏第二次公然的给他带早点,并且很有一直带下去的可能。在第一次的震惊之后,许多人表示压力很大,想不明白一个成绩垫底,长相平凡,除了能打会说再找不到任何一个闪光点的男生,怎么会让纪苏如此的牵肠挂肚?   在这个时代,同学们普遍赞同的配对原则,第一条就是成绩要成正比。而在此之后顺推十年,高中美女们首要选择的,则是能罩的住,会玩,够坏。   有了上次的经验,再一次被各种异样的目光所包围,温谅脸皮够厚,依然能做到宠辱不惊,接过袋子,压低声音说:“其实你不用这样做,真的……”   纪苏笑了笑,却不接他的话,指指了作业本,轻声说:“快点抄哦,小心司老师抽查到你。”   不用小心,温谅很有自知之明,今天司雅静肯定放不过自己。   坐在前排的一位男同学扭过头,十分严肃的说:“纪苏同学,你身为学习委员,还把作业借给同学抄是不对的!”   这个戴着啤酒瓶眼睛的瘦男生叫高帆,在此后八年间,成为青一中最牛逼的一个传奇。就为了考上清华,他在一中整整复习了五年,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到教室早读,晚上九点教室熄灯后,点着蜡烛自学到十二点,然后爬下水管道翻进二楼宿舍睡觉。这个过程在他复习的那五年中,几乎很少间断,头悬梁锥刺骨也比不了他的艰苦于万一。可就是如此,在温谅大学毕业后的某一年,回到青州听曾经的同学说,高帆最终考上了京城一个美术学院,也许在那里,他的清华梦会近一点。   虽然说可怜人必有可恨处,重活一世,面对这样一个人,温谅还是抱有很大的同情心。   温谅笑了笑,说:“纪学委是帮助后进生的学习,高帆你要谅解。”   高帆扶了下眼镜,说:“你不用狡辩,如果你真抄的话,我就告诉老师!”   任毅一拍桌子,怒道:“怎么说话呢?”   温谅拉住了任毅,不再搭理他,把任毅的本子扔到一边,照着纪苏的抄了起来。高帆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纪苏想要说什么却被温谅的眼神制止,她知道高帆这样的人,根本不被温谅放在心上,也就不再在意。   等纪苏离开,任毅敲敲桌子,恶狠狠的说:“兄台,要不要这么现实?好歹你也抄了我一个月啦……”   “嗯,如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第一个方程式你配的都跟纪苏不一样,我就请你吃饭!”温谅指着作业的第一道题,戏谑道。   任毅仔细一看,可不是么,自己的竟然没有配平,讪笑道:“偶尔,偶尔……”   到了第三节化学课,司雅静要抽查昨天的作业,果不其然开口第一个点的就是温谅,拿着作业本大致扫了一下,表扬道:“嗯,这次很不错,正确率百分之百,温谅同学的进步很显著嘛。”   “老师,温谅的作业是早上来才抄纪苏的,我亲眼看到。” 第八十一章 抄是一门技术   听了高帆的话,司雅静明显的呆了一下,悄悄的瞄向温谅,神色中带点好笑和戏谑,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在说:你人缘看起来不太好哦。   温谅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双手负后,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司雅静拿他没办法,只好问道:“温谅同学,高帆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这种问题谁承认谁SB,“刚才我只是向纪苏同学请教问题。不信的话,四周坐了那么多人,司老师可以问一问。”   好兄弟,讲义气,任毅立刻站了起来,拍胸脯表态:“我保证,温谅这一次绝对没有抄作业……”   话一出口,全班哄堂大笑,温谅满头黑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杨兄,你就算故意埋汰我也不用做的这么明显吧?什么叫这一次没抄,难道说之前哥们全是抄的了?   任毅也发现话里的语病,抓抓脑袋羞愧的坐下了。司雅静忍着笑,眼睛在温谅周边的同学身上扫过,说:“还有同学能证明高帆的话吗?”   温谅这几天跟纪苏关系亲密,早惹的很多人不满。立刻有几个平日里没什么交情的男生跃跃欲试,想落井下石。温谅嘴边浮上一丝冷笑,几个人这才想起讲台上站着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人,连穆山山都敢揍,岂是自己能惹的?屁股一抬马上又落了回去,趴在桌上不敢动弹,生怕被温谅察觉。   司雅静又问了一次,见没人答话,对高帆笑道:“你看,温谅可能真的是跟纪苏在探讨问题,以后……”   “老师,温谅确实抄了作业,并且是纪苏故意给他抄的!”   说话的叫陈小臻,三班六常委之一,就坐在温谅的右手边,隔了一个过道,早上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陈小臻眉清目秀,成绩上等偏下,在原来的初中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说的夸张点,那也是被奉承着长大的。可到了一中后,这里汇集了全青州最优秀的学生,无论样貌、谈吐、家世还是学习,都不再像以前那么显眼,尤其三班有了纪苏,就如同一支雪莲盛开在天山之上,夺去了所有女孩的光环,让无数后来者望尘莫及,老师们的宠爱,男生们的追捧,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她的身影来回跳动,小姑娘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有了揪她小辫子的机会,陈小臻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那股冲动,站起身做了证人。   要说纪苏故意让别人抄,司雅静是肯定不信的,但凡事只要牵扯上了温谅,由不得她有了三分疑虑。   “纪苏,有没有这回事?”   司雅静自然而然的放缓了语气,温柔又充满耐心,这种待遇,也就纪苏一个人能享受的到了。   纪苏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盯在她的身上,老师的信任,女生的嫉恨,男生们复杂的眼神,让这个美丽的女孩再一次成为绝对的焦点。其实大家都知道实情是什么,可不少人依然希望能从纪苏口里听到答案,或有,或没有!   纪苏静静的说:“没有!”   温大叔自豪感油然而生,从来都是乖宝宝好学生的纪苏,也在自己的熏陶下成长了起来,当着老师都能面不改色的撒谎了,真是可喜可贺。   却不料此言一出,男生们这几天压抑的怒火再也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一时间群情愤愤。带早点,抄作业,竟然还会撒谎了,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沾尘烟的梦中女神吗?这还是那个浅笑盈盈、倩影翩翩的白衣女孩吗?   再也不能看着她跟那个坏蛋厮混下去了,我们要拯救她!七八个男生对视一眼,争先恐后的站起来,说:“老师,她撒谎!”   “我看见了,温谅真的抄了作业。”   “老师,他俩早恋……”   几乎瞬间,温谅和纪苏就被淹没在口水阵中,旁边的孟珂担心的看了纪苏一眼,作为最好的朋友和闺蜜,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纪苏会突然变了一个样子似的,肆无忌惮的表达她对温谅的好感和亲密。要知道,这毕竟是95年,早恋还是一个禁忌甚至谈之色变的话题,尤其像纪苏这样的好学生,要是跟同样优秀的男同学走的近一点,老师们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问题是,现在的人,是温谅!   一个打架斗殴,迟到旷课的小混混一样的人,虽然孟珂对他的印象不错,但其他人怎么看?这样的人站在纪苏身边,就如同花瓣纷飞的合欢树下爬过了一条肥硕的蜗牛,怎么看怎么别扭。   而今天,终于激起了众怒!   司雅静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心中也有几分怒火,冷冷的说:“纪苏同学,作为学习委员,你就是这样帮助同学学习的?嗯?”这是自开学以来,第一次有老师大声责问纪苏,也是第一次在老师的心目中对纪苏有了不好的印象,如同打了胜仗般,几个女生满面春风,抬起小胸脯洋洋得意。   纪苏淡然的站在那里,低着头没有说话。少女的肌肤透着天然的红润,不施粉黛依然显得楚楚动人,螓首蛾眉,双瞳剪水,似乎只为讲台上的那个人悄然绽放,不相干人的千言万语,也不能动摇她分毫。   司雅静被纪苏的神情搞的心中一动,看向温谅时,见他依旧微笑,眼中却带着几分无奈。她突然有些后悔,也许今天不该查温谅的作业,这样一来怎么收拾的了局面?   注意到司雅静的目光,温谅低声笑道:“看来我的人缘实在太差。不过司老师,你要相信纪苏同学,她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司雅静简直想上去揪他的耳朵,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一副笃定的样子,真是急死人不偿命!   有人见温谅还在嘴硬,在下面大声说:“温谅同学,大家都知道,耍嘴皮子没人比的过你。不过要说到学习嘛,这次摸底考试除非任毅请假,不然我看你就得垫底了。你说没抄谁信啊,百分之百的正确率,你真以为自己是纪苏啊?”   众人再次大笑。   温谅抬起手遥空对他点了三下,说:“李阳同学,要是我拿出证据,你就义务打扫三个月卫生,怎么样?”   那人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脸上却摆出一副我不怕你的表情,下巴几乎抬到额头上去了,梗着脖子说:“好,要是你拿不出证据,我也不要你扫地,只求你下次换个人抄,别污染了好学生。”   许多男生拍手叫好,支持度成一边倒的趋势。   温谅冷冷一笑,走下讲台径直来到纪苏跟前,拿着她的作业本递给了司雅静。司雅静不明所以,温谅盯着她的美眸,屈指在两个本子上各敲了一下。司雅静接过来翻开了一下,突然笑了,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举起了纪苏的本子,指着其中一道题说:“这道选择题,纪苏选的B,根据方程式,被还原后的硫酸是0.37Mol没错。但纪苏同学少考虑了一点,随着反应的进行,硫酸消耗会导致浓度下降,直至变成稀硫酸后反应停止,所以正确答案应该是D,小于0.37Mol。而这道题,”她翻开了温谅的作业本,“温谅同学做的完全正确!”   全班沉寂,高帆抓着脑袋表情很痛苦,陈小臻微张着红唇,目光很呆滞,而起哄的,指责的,看热闹的,捣乱的全都傻了眼,明明看着温谅抄的作业,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抄的对了,被抄的反而错了?   集体蛋疼,没蛋的胃疼!这下说温谅抄作业根本站不住脚,司雅静根本不可能相信,可最气人的也在于此,他确实抄了啊!   妈逼啊,抄作业你也不认真点,还带自我纠错功能?   等着好戏开场的孩子们被这一下打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温谅这贱人却微微翘起了下巴,用极度蔑视的眼神扫了一遍教室!   别以为你们小,我就不鄙视!   无耻啊无耻,这分明是在羞辱,说皇帝穿新衣的小孩,全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场因为三毛抄四而来的闹剧终于结束,经过纪苏身边时,还迎来小美人一个娇俏的白眼,温谅打了个哆嗦赶紧急走两步,红颜祸水啊,还不分年纪大小。   下了课,温谅跟着司雅静跑了出去,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低声笑道:“多谢司老师明光烛照,洞彻八荒,还我一个清白!”   司雅静双手环抱着教材,将高耸的浑圆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她侧着头,少妇才有的妩媚风情跃然脸上:“你那道题确实做对了哦,不过温谅同学,你记住了,只此一次!要是我发现你再抄作业,哼哼……”   “老师你好,老师再见。”温谅掉头就跑,只顾来调戏美少妇了,却忘记虽然选择题是自己对了,可后面有道应用题,跟纪苏的几乎一摸一样。   司雅静看着他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只能希望摸底考试温谅考的不要太差,不然总觉得有些奇怪,像他这样的孩子,应该在每一个方面都很出色才是。 第八十二章 高中版无间道   从空中俯瞰青一中,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十几栋楼依次排开,花草树木点缀其间,看上去整洁干净,布局紧凑,花园一中的称呼,算得上实至名归。厚书本造型的大门,意喻着进入此门,开卷有益,是一中的标志性建筑。正对着大门的就是行政办公楼,楼前有一个大大的广场,有升旗台,有观礼台,每周一全校师生会在这里集合,举行升旗仪式。某些大的活动典礼,大礼堂坐不下时,也会临时安排到这里。广场的一侧竖着一座假山,小桥流水,凉亭穿错,上面刻着校训“博文约礼,励学敦行”。   两条纵横整座校园的主干道将一中切成三块,中间是行政楼和教学楼,左边是大操场、篮球场、乒乓球场以及小体育馆,右边则是宿舍楼、食堂、大礼堂和浴室。主干道两侧全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和教学楼间的合欢树遥相对望,各成一色。可能因为男女宿舍楼位置的关系,在一中有一个奇怪的景象,中午放学时,滚滚的人潮涌出各个楼层之后,竟然会自动的分流,按照男左女右的千古至理,男生走左主干道,女生走右主干道,当然,这只是大致目测后得出的结论,总会有一些伪娘夹杂在女生流之间,也总会有春哥跟男生混的熟络。   所以当温谅站在右主干道的树下等待纪苏的时候,绵绵不断的女孩们把他晃了个眼花缭乱。在这一瞬间,大叔竟然有了种奇怪的明悟,怪不得某岛国拍片子时会动用上百的演员,质量有时候真的不要紧,数量才是王道啊!   纪苏和孟珂说笑着走来,看到路边的温谅,孟珂先迎了上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口中啧啧道:“温同学,你很恶劣哦!抄作业发现别人的错误,竟然不声不响?”   温谅对这个女孩还是很有好感的,叹气道:“孟同学你真的冤枉我了,我一边抄作业,一边还得跟任毅那小子磨牙,眼睛一花没注意,就把B抄成D了……”   孟珂呵呵一笑,眼睛眯成月牙般的形状,弯着食指在脸侧刮了两下,说:“信你才是鬼哦!哎呀,我家苏苏傻笨傻笨的,不是要被你欺负死了,可怜啊可怜!”   纪苏可真是躺着也中枪,站在旁边不开口还被这小妮子编排,娇嗔着去挠她痒痒,孟珂好一阵求饶喘着气说:“怕了你了,我走,我走还不成,呵呵……”   孟珂眨眨眼睛,对温谅摆摆手先离开。秋日正午的阳光带着懒洋洋的暖意,穿过天地之间的距离,铺洒了满地的金黄,纪苏亭亭玉立,神色恬静,白玉般的脸庞毫无瑕疵,只在耳垂上能看到些淡淡的茸毛,平添了几分可爱和顽皮。   “昨晚接到爸爸的电话了,妈妈很高兴,身体也好了起来,我……我也很开心……”   温谅能感受到女孩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她并肩往食堂的方向走去,笑道:“嗯,他应该没事了。不过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家,你知道,还有些手续需要处理。”   纪苏点点头,突然转移了话题:“上午那道题,你怎么看出错误来的?”化学的难度并不大,只要注意记忆要点和掌握基本的解题技巧,考出高分本不是难事,但实际上呢,很多同学却始终在化学上吃了不少亏。根本原因就在于,化学题目里总会有一些小陷阱,知识面不全,或略一粗心,就会上当受骗。   “要是我说,其实我的成绩还不错,你信不信?”重生前温谅的成绩只能说中等,但高三狠狠努力了一年,最终还是考上了京城一所不错的学校。再回到高中时代,不敢说多么好,但至少混个前列还是可能的,起码不会像李阳预测的那样,跟任毅包揽倒数第一第二。   纪苏笑着转身,倒退着走了两步,再轻轻的转过来,调皮的说:“你这次要是考好了我就信,要是考不好,我就不信。”   “哈,你学什么不好,跟我学脸皮厚!”   就这样走了一路,温谅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他在路边等纪苏,本是想跟她好好谈谈,如果是为了纪政的事感谢自己,根本没必要天天带早点还做其他事情。温谅一个大叔自然不在乎,可纪苏毕竟是女孩子,没必要去承受一些闲言碎语。   可纪苏是聪明的,每当温谅想开口的时候就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尝试了几次,温谅也就放弃了。纪苏外柔内刚,既然她坚持,那就随她去吧。   说句不矫情的话,抛开其他,能吃到美女带的早点,也是蛮开心的事。   快到食堂时跟纪苏分开,温谅在一楼打了份米饭来到老地方坐下。任毅已经吃了大半,看见温谅立刻把勺子探了过来,挑起两根肉丝就往嘴里放。两人经常厮混在一起吃饭,为了抢肉丝没少磨嘴皮子,温谅早就习以为常了。   例行打屁几句,又过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刘致和胖胖的身子往凳子上一座,整个餐桌都似乎颤了一下。很难想象,这样身材的一个人,打起架来动作还十分流畅。   “刘老大,是你啊?”任毅虽然跟刘致和一个初中,但交情平平,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坐这里。   刘致和笑眯眯的看着他:“吃完了?”   任毅疑惑的点点头,不知何意。   “吃完了还呆这干什么?”   任毅这才明白,感情是嫌自己碍事,二话不说端着碗就跑掉了。温谅看着他的背影苦笑道:“这小子要在革命时期,就是个叛徒。”   “叛徒不要紧,有用就成。”   温谅皱起了眉头,说:“怎么着,找我有事?”   刘致和看了下四周,突然压低声音说:“有笔大买卖,做不做?”   温谅塞了一口米饭,道:“说来听听。”   “白桓和侯强最近想搞一个女孩,据说是十九中的什么校花,追了好久弄不上手,听说这两天准备了药,想把她给上了。这是个好机会,等他们把药用了,我直接带人去堵个正着,到那时……哼哼!”   温谅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米饭都喷了出来:“什么?”   刘致和阴森的一笑,脸上的肥肉不由的抖动,“有仇不报非君子,要玩就玩个大的!”   这是个小疯子!   温谅头痛不已,大哥啊,妈逼的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说:“嗯,你想法是好的,不过操作起来困难太大……”   刘致和也骤然泄了气,说:“我知道,他们老爸一个是副市长,一个是区长,碰到这样的事肯定要出头。我倒不怕别的,就怕给我爸惹麻烦!”   嗯?   温谅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眼睛也不经意的眯了起来,一把抓住刘致和的手,说:“你有把握正好堵个正着?”   刘致和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也是他来找温谅的目的所在,低声道:“你忘了,那场篮球赛怎么赢的?”   温谅目瞪口呆,好一会才伸出大拇指道:“真牛逼,你真牛逼!” 第八十三章 武斗   两个人蹲在食堂研究了半天,直到阿姨清扫卫生时把他们赶了出去,才发觉快要上课了。听了刘致和的初步计划,温谅越发觉得他做坏事时是如此的精明,许多可能发生的问题都考虑了进去,从大到小安排的几乎天衣无缝。   唯一的不足,就是刘致和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后续的发展根本不在他控制之中,甚至可以这样说,后果远远在他可能承受的范围之外。也正因此,刘致和才拿不定注意,特地跑过来征求温谅的意见。经过这一段的接触,在刘胖子心里,温谅的地位已经举足轻重。当然,跟刘天来那一晚的棍棒教育也脱不了干系。   但按照温谅心中的谋划,许多事情不需要让刘致和知道,虽然这胖子做事十分靠谱,可牵一发而动全身,能谨慎就谨慎一点。温谅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密切关注那边的动向,一有进展立刻过来告知,万万不可擅自行动。   下午放学后一个人沿着街道往21路站牌走去,后面驶过来一辆黑色奥迪,进过温谅身边时突然减速,然后不急不缓的溜着人行道尾随着。温谅疑惑的看了一眼,心神骤然紧张起来,这车没见过,很生!   他停下脚步,身子侧着往后移动了三步,打定主意,只要有不认识的人下来,立刻就奔向学校门口。虽然说光天化日,又是下学的高峰期,没人这么大胆子公然如何如何,可毕竟现在青州的形势不比以前,某些人的能量又太大,不能不防。   车窗上贴着今年刚引进国内的防爆车膜,看不到里面的人,这时候温谅又不能走到前面去看。正疑神疑鬼的时候,车窗缓缓的降了下来,一阵悦耳的口哨声飞了出来,露出左雨溪如花俏脸。   “去哪呢帅哥,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温谅哑然失笑,真是夜路走多了,就怕碰到鬼,自己是在算计别人不错,可除了仅有的几个人,又有谁会知道呢?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绕到副座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遽然加速,飞快的消失在人群中。   左雨溪的脸色不太好,看上去十分疲惫。温谅扭过头,盯着她的脸柔声说:“雨溪姐,辛苦你了!”   平日里他都叫左姐,这时候突然改口,左雨溪心中嗵的一跳,装作捋发丝的动作平静了一下,又似乎撒娇般顺着温谅的语气:“这两天一夜,可把我忙的够呛……”   温谅哈哈大笑:“没关系,等大功告成,咱们……”   后半截话没有说完,左雨溪好奇的问道:“咱们怎么?”   温谅只是笑着不说话,最后左雨溪都要停下车过来揪他耳朵了,才求饶道:“好了,你回去找本《鹿鼎记》来看,韦小宝跟双儿说什么,我就是说什么了。”   “哼,你别骗我啊,等下我就去买了来看,要是没什么好话,哼哼……”   帝苑花园。   时光似乎回到了一个月前,左雨溪一进门就撇下温谅洗澡去了,大叔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视,随手换着频道。那一次因为巧合,左雨溪跟温谅有了一次尴尬又香艳的经历,也是从那一次开始,两人间开始有种淡淡的暧昧在发酵,不再是单纯的救与被救的关系,也不再是纯粹的姐姐与弟弟的关系,相处时的随意,对视时的销魂,偶尔的心跳,更像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浴室里的水声似乎能穿过厚厚的玻璃门,无视电视里广告的干扰,直接钻进温谅的耳朵里,如同着了火般的燥热沿着血液慢慢的流遍全身。温谅坐了一会,只觉得口干舌燥,站起身来到了浴室旁边,拉开冰箱找了半天竟然没找到啤酒,大声喊:“姐,啤酒呢?”   里面的水声停了下来,等了片刻,厚重的磨砂玻璃门拉开了一个缝隙,左雨溪身子藏在门后,包着浴帽的螓首探了出来,红润的俏脸上几滴水珠悄然滑下,在空中划过一道亮眼的痕迹。   “怎么了?”   温谅先愣了一下,然后指着冰箱笑道:“啤酒呢?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个小酒鬼吗?”   左雨溪没好气的呸了一下:“你给我老实点!听你大喊,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被吓了一跳。等下出去再跟你算账!”   玻璃门飞快的拉上,隐约可见一个极淡的影子一闪即逝,温谅非但没有任何不良的想法,反而在心头涌起一点怜惜。   从刚才左雨溪那简单的一句话,可以明白现在的她背负着多大的压力!仅仅因为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就顾不得男女有别,强忍着羞涩做出这样的举动。   要知道,左雨溪虽然强势,可毕竟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人啊。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刚才见到奥迪车时,那种骤然而来的紧张,几乎刹那间就让人喘不过气来。为了这一战,所有人都在负重前行!   左雨溪这次早有准备,穿好了厚实的棉质睡衣才从浴室出来,坐到沙发上拿起吹风机吹起了头发。温谅放下手中的水杯,走到沙发后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手指插进她湿漉漉的头发里,轻轻一抓一扬,柔顺的青丝便随着暖风飞舞起来。   左雨溪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全身放松软到在沙发上,温谅专心的给她吹着头发,偶一低头却透过睡衣的领口看到一片似雪般的白腻。   “大功告成!”温谅笑嘻嘻的将她的长发梳理整齐,左雨溪白他一眼,指使着温谅把吹风机放回到抽屉里。她闭着眼睛伸了下懒腰,双腿交叉着伸直,放到了茶几上,秀美的玉足如花似蔻,精致纤巧,让人忍不住想随手把玩。   “灵阳一行怎么样?”   那天将纪政从经侦大队弄出来之后,根本没有在青州做任何停留,由纪委监察一室的姜薇主任带着两个心腹直接送到了灵阳,左雨溪和温怀明随行。经过多半年的合纵连横,左敬已经基本掌握了灵阳的局面,比起举手书记许复延在青州的举步维艰,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想就让人感叹。而左敬想把几个人在灵阳彻底的隐藏起来,简直轻而易举。   这一步棋,走的十分绝妙!   一来,可以让左敬对整个局势有一个直观详细的了解,为下一步的联手打下坚实的基础;二来,温怀明可以探明左敬的真实态度,以安许复延之心;三来,不仅穆泽臣想不到,元大柱想不到,就算周远庭得到消息,想做点手脚时,也想不到纪政被藏在灵阳,这就给许、左二人充分布局留下了时间差;四来,可以让青州的某些人疑神疑鬼,仓促行事。打草惊蛇为的就是在蛇出洞的一刹那,狠狠的打中它的七寸。   在灵阳停留两天后,温怀明完成了许复延的使命,借道凤城市,直接去了关山,许复延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而左雨溪则驱车数百里赶回青州坐镇,没有她在,有许多人根本不听许复延的调动。   仅仅这两天一夜,就不知牵扯进来多少错综复杂的关系纠缠,利益交换以及勾心斗角,幸运的是,温谅可以暂时远离这些,他的层次还不够;不幸的是,对这些根本无法掌控的局面,更让他揪心。   谁也不知道事情会有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面对生死敌人会爆发出怎样的能量,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切可能的预测和准备,用力打出致命一击,并且不能在对方致命的反击中倒下。   这更像一场擂台赛,偷袭者取得了先手,可击败敌人的最终依靠,还是实力!   听到温谅问话,左雨溪睁开眼,说:“我父亲已经明确表态,这时候温怀明应该已经见到了许复延,想必他终于可以放心。姜薇是查案的高手,先让她和纪政一起梳理一下所有的材料,看看怎样做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灵阳现在很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而省里先由许复延去活动,恰当的时候我父亲会介入,这次不动则已,动则必胜!”   温谅沉吟一下,一切都按照预计进行,只要不出大的纰漏,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突然问道:“姜薇这个女人靠得住吗?”   左雨溪笑了笑,没有说话。   温谅拍了一下额头,道:“不错,一个人靠不靠的住,看的是你控制人的手段,而不是他的忠心!”   “白长谦这个人,争取过来的可能性多大?”温谅又问。   左雨溪微蹙起眉头,细长的手指在大腿上轻轻的揉捏,“白长谦脾气火爆,性格外放,不算有城府的人。此人是方明堂的老部下,以前我父亲在青州时,他就十分的桀骜不驯,什么事都冲在前面,这次换届方明堂推荐了周远庭,只让他做了一个常务副,应该会有些心结。但就算如此,按我的意见,争取他过来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温谅突然笑道:“既然文斗不行,那我们就武斗,强行把他绑架过来。”   左雨溪美眸圆睁,不知道温谅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第八十四章 一触即发   温谅将刘致和的计划大概说了一下,左雨溪越听越怒,尤其听到白桓他们想给女孩下药时,眼中透出的寒意隔着一个茶几依然让人不寒而栗。温谅起身坐到她旁边,知道自从那一晚的遭遇后,左雨溪对这样的事十分敏感并且彻骨的痛恨,轻声安慰道:“我们不是知道了吗?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放心吧,人在做,天在看,有罪的从来不会被饶恕……”   左雨溪惨然一笑,摇头道:“这世上真正有罪的,一直都活的好好的。”   可以想见,在经历那样的羞辱之后,非但无法报仇,反而只能默默的看着幕后黑手逍遥自在,以左雨溪的性格,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可想而知。温谅蹲下身,握住她的双手平放在弹性惊人的大腿上,隔着薄薄的睡裤传来淡淡的体温,“所以有些事,天不做我们做,有些人天不管,我们管!总要留一点公道,不然的话,我小小年纪就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岂不是很悲哀的事情?”   左雨溪俯视着少年的脸,突然发觉仅仅三个月的时间,温谅的身上已经洗去了许多青涩和稚嫩,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成熟男人才有的独特魅力,黑色幽深的眼睛温润如玉,挺拔笔直的鼻梁显得英气勃勃,薄薄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健康的肤色让人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活力。这是一个笑容温和的男孩,却也是一个背影厚重的男人,左雨溪俯下身去,冰凉的额头贴在温谅的额前,就这样轻轻的相触,久久不动。   不知从何时起,只有在温谅面前,以冷艳著称的青州官场第一美女,才会流露出内心最柔软的一面。也正因如此,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才显得弥足珍贵,值得两人一辈子去珍惜。   新闻联播那万年如一的音乐声响起,罗京和邢质斌标准的普通话惊醒了两人,温谅趴到她耳边低笑道:“再不让我起来,我就要摔进你怀里了哦。”   左雨雨被他的呼吸弄的耳垂发痒,歪着脖子边躲边笑:“好啊,有本事你就摔一个看看,我可是会功夫的……”   温谅按在她大腿上的双手微一用力,就要站起身来,不料一语成谶,蹲的酸麻的双腿猛的一软,身子不由的倒了过去。左雨溪本就被温谅轻言调笑搞的浑身无力,惊叫着伸出双手挡了一下,却让人被重重的压在了沙发上。   似乎一刹那,电视的声音从两人的耳边消失,周边的一切都仿佛不再存在一般,偌大的房间里唯一能感触到的,就是砰砰的心跳和彼此的体温。左雨溪躺在沙发上,一腿伸直放在沙发里侧,一腿弯曲搭在了地上,长长的青丝瀑布般洒了一地,美眸微合,红唇半张,从脸侧到耳后全是迷人的绯红。温谅正好跌在她分开的两腿间,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双手勉力撑在头的两边,胸口和下身仅仅粘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到丝毫缝隙,凹凸有致的娇躯软玉温香,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噬骨销魂的快感。   温谅本没有别的心思,可这种情形实在控制不住,下身本能的起了反应。左雨溪立刻感觉到火热的坚硬,强烈的触感如同潮涌般拍岸袭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身子微微扭动,强撑着脑海中最后一点清明,纤手托在温谅的胸口,娇喘道:“别……”   温谅狠狠的咬了下唇,用无上毅力翻身而下,靠坐在地板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左雨溪舒缓下心情,坐起身整了整有些凌乱衣衫。静坐了片刻,见温谅背对着自己不言不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起光光的玉足轻踢了他一下。   “臭小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再有下次,小心我……哼!”   听到这个许瑶专有的称呼,温谅暗叹一声,转过身抓住了她的脚踝,笑道:“你怎样,你怎样?”手指在她脚心挠了起来,左雨溪吃吃笑着,双脚不时的踢他几下,两人都是控制情绪的高手,刻意经营之下,刚才的尴尬气氛立时一扫而空。   天早已黑了下来,左雨溪的小肚子咕的一声叫了起来,温谅这才发觉时间过的真是飞快,似乎只是共同度过了片刻时光,却原来三个小时已经流逝。   “太晚了,走吧,出去找个地方吃饭。”   左雨溪却突然来了兴趣,雀跃道:“要不咱们去超市买点菜做饭吧?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开过火了。”   了解左雨溪越多,温谅对她就越是怜惜。想必从左敬离开这七八个月中,左雨溪想吃顿家常便饭,也成了不可能完成的奢望。自然不会扫她的兴致,温谅打个响指,道:“速度速度,超市地开路!”   左雨溪像小女孩般一跃而起,飞奔到卧室换好衣服,嫩黄色格子长袖衬衫,黑色的紧身牛仔裤,清新淡雅的风格让温谅眼前一亮。这个时候的左雨溪看上去跟平时有了很大的不同,没有了传说中的高傲清冷,如同邻家女孩般可爱亲切,跟温谅站在一起,竟然颇有几分般配的感觉。   下了楼没有开车,两人并肩往外走去,左雨溪大方的挽起温谅的胳臂,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经过门岗时,两个执勤的保安面面相觑,好一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其中一个高保安说:“是六单元的那位吧?”   “应该是吧?”另一个矮保安也不敢确定,“但602不是冰山女神吗?”   “冰山也有融化的那一天!”高保安初中毕业,曾经梦想做一个男三毛,“她笑起来真像老罗头刚熬出锅的卤猪脚,从里到外都让我迷醉。”   矮保安羡慕的说:“哥,你真有文化!”   帝苑花园边上就有一家前不久新开的大型超市,两人分工合作,左雨溪去买油盐酱醋等调味品,温谅买蔬菜和肉类,并且相约打赌,谁先完成任务达到收银处,今晚的碗就由谁洗。前世里温谅一个人在京城厮混多年,先是跟谈羽搭伙筑巢,那家伙进超市就晕,曾有一次在家乐福转了N久摸不出来,等他买回来菜,肚子里的蛔虫都饿死了;后来有了柳雁,重色轻友是处男们的传统美德,谈羽被温谅一脚踢开。本以为柳MM贤惠如此,买菜还不是小事一桩?但结果告诉我们,还是实践才能出真知啊,温谅痛苦的发现柳雁同志不晕超市,去一次就可以画个卫星导航图出来,可惜的是,人家对数字不敏感,每次买回来的东西不是太多就是太少,或者是缺这少那,让温谅目瞪口呆。   再一次推着购物车走在超市里,玩着同样的一种游戏,温谅有种时空交错的模糊感,似乎这里是青州,也是京城,那人是柳雁,也是雨溪。   买好晚饭需要的食物,温谅急步回头往收银口走去,经过调味品区时还特意往里面瞄了一眼,要是左雨溪还在的话,就嘲笑她。   一看之下,却愣住了。   左雨溪身边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眉目清爽,身材高大,既有股浓郁清香的书卷气,也有种豪爽大方的男人味,很少有人能将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溶于一身,并且结合的天衣无缝,整个人只看上一眼,就会觉得很有魅力。他的身子堵在路上,拉住左雨溪的小推车急急的说着什么。左雨溪满面怒容,使劲拉了几下没有拉动,正要掉头离开,一只柔软却无比有力的手握住了小车的扶手,轻轻一拉,就把男人拉了一个踉跄,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小推车从身边滑过,砰的一声撞到了货架上。   “嗯,请问这位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吗?”   温谅其实很少会真正动怒,但当他语气越发平静时,心中压抑的怒火就越炽烈。敢在这样的公开场合骚扰左雨溪,真当高中生不是护花使者啊?   “他是谁?”文质男被温谅在力气上羞辱了一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质问左雨溪,却看也不看温谅一眼。   温谅伸出右手,在他脸前晃了一晃:“您如果不是斜视的话,请将目光看向这里。一个有素质的人,都知道说话时平视对方。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素质,不过是大家都不想用自己去印证一句古话。”   文质男没有忍住,目光移到温谅脸上,问道:“什么古话?”   “只有狗眼,才会看人就低!”   左雨溪扑哧一笑,如花开大地,满室流芳。文质男呆呆的看着她,苦笑道:“认识你这么久,从没见你这样对我笑过。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我让人骂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谅这才发觉自己的判断似乎有点错误,他们看上去关系匪浅,应该不是普通的纠缠和骚扰。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说:“左姐,你们认识?”   左雨溪对温谅的了解可说在所有人之上,尤其刚跟他有过亲密的接触,哪里不知道这个小男人心里想些什么,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主动拉起了他的手,说:“我不认识这个人,其实刚才你说的不对,这世上有些人不仅仅长了双狗眼,还有一张人见人憎的狗脸。我们走!”   温谅被拉住走开,这贱人还不忘回头对文质男促狭的眨了眨眼睛。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文质男紧紧的握住拳头,眼中全是嫉恨之色。 第八十五章 人活在世,似狗逍遥   做饭是一门艺术,艺术都需要天赋。   从不可考的某个年代开始,男人会做饭成了泡妞煽情装B勾人的不二利器,不管是萝莉乙女人妻御姐,常常会被男人精湛的厨艺所震惊,然后就痴迷于他做饭时的专注和温柔,心弦轻轻的一动。   有句话说的好啊,心动了,裤子还会紧吗?   前世里的温谅虽然废材,但在午夜梦回之时也对美女的身体特征有种朝圣般的向往。大四时在谈羽的忽悠下,两人结伴偷偷摸摸的报了烹饪班。刚学了一周,大师傅就泪流满面的把他们劝退了,学费全额退还,理由很给力:做不好蛋炒饭的人很多,可七天了,次次都把蛋清和蛋壳砸碎到一起的人,还真稀罕。不,不太稀罕了,一次就出现了两个!   两人灰溜溜的退出了烹饪班,两废材一路上互相抱怨是被对方拖累,从而降低了智商,一起厮混了六年到头来还不如宿舍楼前的那条流浪狗——那狗吃花生会磕掉花生壳,智商高的一匹!   有了这个血泪般的教训,温谅直到重回十六岁,再没下过一次厨房。所以在将琳琅满目的各种食材扔到厨房之后,温大爷拍拍手就要回到沙发上,坐等开饭了。左雨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臂,说:“干吗去?”   “嗯,刚才看见两只蚂蚁在打架,我去当裁判!”温谅正气凛然,理直气壮。   “呸!别想跑,我饿死了,赶紧过来做饭。”   温谅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做?”   左雨溪扑闪着大眼睛,茫然道:“难不成我做?我连煤气都没开过……”   温谅不知说什么好,身子用力的晃了三晃,以此来表示自己很震惊。姐姐,不会做,你还提议开火?   他苦笑道:“煤气我倒是会开,可问题是……好吧,咱们一起研究一下。不怕,市长都能整倒,还整不了一顿饭?”   “左姐你去择菜,我来把肉切了。”   “……,嗯,其实是这样,芹菜呢主要是去叶留茎。”左雨溪端着满满一盆菜叶,表情有些低落,温谅忙安慰:“当然,也不是说只吃叶子不行……”   “洗盘子你要拿起来用力擦,放在池子里洗不干净。”砰,盘子从手里滑落直接摔碎,“啊?左局长,现在我们知道拿起来洗盘子是错误的,改革总得交学费吧!别打,别打……”   事实证明,做饭不比扳倒一个市长容易多少。从开始就一直状况不断,油刚一热,温谅让左雨溪退后三步,然后拉开一个身位,以投篮的准确度把菜抛到了锅里,溅起的油花惹来两人齐声尖叫;跟着在调味上开始纠结,放盐多了就添水,添水淡了再放盐,如此反复。   就这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好不容易做好了第一个蕃茄炒蛋,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想抱头痛哭。跟着做芹菜肉丝,油刚一冒烟,温谅准备放菜,左雨溪哧溜一下就跑到了厨房外,爬在门框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温谅大怒:“左雨溪!”   左美眉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走了进来,站在温谅旁边,扭过头紧闭着眼睛,一脸烈士般的悲愤:“放吧!”   “滋啦”一声,左雨溪却没感觉到油花溅到身上,睁开眼一看,温谅侧着身体挡在自己身前,抿嘴微微一笑。要是温大叔知道她内心的想法,肯定要无耻的大赞自己:所谓成功的路不只一条,咱虽然不会做饭,可照样能让美女“心中轻轻一动”!   有了经验,接下来就好办了,叮叮当当搞好了五个菜,往餐桌上一放,闻着味道还成,只是那卖相就不提了。两个人还傻乐着开了两罐啤酒,左雨溪高高的举起玻璃酒杯,大声道:“干杯!”   “干!”   酒杯轻轻的碰在一起,数朵淡黄色的啤酒花偷偷的跳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弧光,映射着两人的容颜,从发梢到鼻尖再到唇边,如同电影慢放镜头般,在弧光里悄然碰触到一起。   喝下了一杯酒,左雨溪把玩着酒杯,突然问道:“你不问问那个人是谁?”   温谅笑道:“一张狗脸加一双狗眼,自然是条狗了,我对狗没什么兴趣。”   左雨溪哈哈大笑,指着温谅说:“你呀,就这张嘴生生把人气死,不过我喜欢!”   “我深感荣幸!”   左雨溪似乎想把事情在开饭前讨论完毕,又问道:“那件事现在都有什么问题要解决?”   温谅知道她问的是白桓的事,沉吟下说:“第一个问题,杨一行下台后,侯强老爸侯传海接手了华山区,我估计白桓他们为了确保安全,很可能会去华山区的某个酒店。如果我们想要及时出现抓个现行,恐怕会有些难度。”   华山区作为青州第一大区,是青州经济最繁荣的一处所在,灯红酒绿之类的场所不计其数,是有名的销金窟和买醉城。侯传海如今大权在握,侯强只要找个可靠的酒店,又有白桓撑腰,别说下迷药轮大米,就算真的闹出了什么事,也有的是人来帮忙擦屁股。当然,前提是那些女孩都是普通人家,没什么后台。像许瑶、宁小凝这样的家世,切了他们的狗头也是不敢的。   左雨溪冷笑一声:“一帮小屁孩子,还能有什么避讳的?没关系,直接到华山区抓人也没什么不可以,抓了就走没人敢拦着!”   温谅摇摇头:“强抓自然没什么,但咱们要的是做死了证据,连夜把它办成铁案,到时候就算白长谦和侯传海一起出面也没什么可说的。要是在华山区动手,影响太大,很可能会夭折,到时候就算逼迫白长谦就范,也会引起周远庭的警觉。”   左雨溪皱起眉头说:“我总觉得凭这个绑架白长谦上船,不太靠的住。”   温谅失笑道:“当然不只是这样!只要许复延和左书记将省里的动静掀起来,以雷霆之势震撼青州,白长谦自然会感觉到莫大的压力,到时候局面一成,由不得他不低头。说到底,白桓的事,只是咱们给白长谦投诚的台阶和一个过得去的理由。想彻底扳倒周远庭,我怕青化厂的力度还不够,有了白长谦,无疑会再加上几成胜算……”   官场之争,就如同在赌博,没有人敢确认手中的牌能完胜对方,所以只能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往自己手中添加筹码,以此增加胜算。   左雨溪这才明白温谅的真正用意,青化厂在明,白长谦在暗,归根结底的目的,是要将周远庭逼入绝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温谅小小年纪,如此殚精竭虑的谋划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她?   左雨溪星眸朦胧,从桌上探手过去,紧紧抓住了温谅的手,低声问:“那该怎么办?”   “这个我来想办法!第二个问题,就是行动的人手。刘致和不敢惊动他老爸,只想忽悠几个派出所的民警去抓人,根本就是玩笑话。到时候白桓、侯强随便一个人表明身份,那群警察还不吓软了腿乖乖的走人?所以去抓人的一定要靠的住,胆子够大,并且知道轻重……”   说着和左雨溪目光交接,两人哈哈一笑,异口同声的说:“刘天来。”   做脏活,这就是刘局长的命啊!   “第三个问题,我曾经有过犹豫……”温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自从听刘致和说了此事,一直在他脑海中闪烁的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字:未遂?还是既成?   左雨溪的手微微一颤,温谅感觉到她的心思,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你也想到了?从胜算上讲,无疑有了既成事实会更好一点。可从另一面说,那毕竟是一个花季的女孩……”   左雨溪低下头,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清她的内心。   通天之路,从来都是荆棘遍布,血腥满地,不能有一丝的仁慈和善良。温谅不是救世主,他两手空空,借势造势,在众多势力间穿针引线,走钢丝一般将局势经营到了如此地步,实在容不得半点失败的可能性。   左雨溪不是小孩子,不是弱女子,她身在官场,其父身居高位,自己更是在一场阴谋下差点魂飞魄散,见过多少为了大局的所谓决断?她明白这一点,所以就算温谅做了她不愿看到的选择,也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来。   “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看到那一幕发生。既然如此,哪怕少了几分胜算,我们也得把那个女孩救出来,不让她受到伤害。”   “嗯?”左雨溪抬起头来,眼中的惊喜迸射出来,竟然将整个房间照耀的亮了一亮。   温谅突然豪兴大发,重生一次,如果还得按照丛林法则阴郁的活着,还不如宿舍门前的那条狗。其实在见到左雨溪时,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救人,不是冲动,不是热血,更不是拿整个圈子的利益开玩笑,不为别的,就为了左雨溪这一刻那肆意绽放的笑容!   本来就是计划之外的意外收获,得之,我幸,失之,我也不认命!   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   无情未必真丈夫!   赏一人而万人悦者,赏之!   多情从来亦豪杰!   不要三军而震,不要万人同悦,只要左雨溪笑意如昨,我的左眼依然看到的是情谊,右眼却能暂时忘却了权势! 第八十六章 安老九   两人计议已定,心情舒畅,吃着这卖相极差、口感很差的饭菜也不觉得难以下咽,反而有种温馨幸福在胸腹间流动。这顿饭吃的极慢,直到九点多钟才宣告结束,左雨溪刚放下筷子,伸手舒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困死了,我得去睡会。”不等温谅反应过来,跑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温谅看着一桌狼藉,十分的无语,难不成每一个女人都天生会玩这套?连如此强势的左雨溪也能自学成才,明明是不想洗碗,却随便找个理由就明目张胆的跑掉了。他苦笑着摇摇头,张罗着收拾起残局来。等洗刷完毕,厨房也焕然一新,温谅洗干净手走了出来,左雨溪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示都没有。   温谅直接走到玄关,一边换鞋子一边说:“左局长,我得走了,您留步!”   左雨溪本来还在装若无其事,一听这话猛的站了起来,手中的遥控器掉到了沙发上,讶然道:“这时候走?嗯,你生气了?”   温谅只想哈哈大笑,谁能想到左雨溪会有这样唯唯诺诺、患得患失的小女子模样?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道:“我哪里敢哟?人小言轻,自然是局长大人安排什么干什么了?”   左雨溪哪还不知道他在耍宝,走前两步跪在沙发上,双手轻按着靠背,宽松的睡衣睡裤也遮掩不住玲珑起伏的诱人曲线,修长的脖颈,纤细的腰身,顺着腰臀而下勾勒出一个丰硕的浑圆,轻笑道:“看你这么辛苦,要不是给点奖励?比如那个什么大功告成?”   看着她促狭的眼神,温谅恍然大悟,道:“好啊,你果然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刚才竟然还把我骗的团团转。雨溪姐,不带这么玩人的好不?”   左雨溪笑倒在沙发上,喘着气说:“谁让你那么厚脸皮,小小年纪整日里就知道口花花,呵。”   温大叔被她气的要死,眼珠子一转,突然用一种很猥琐的语气调笑道:“你这不纯属污蔑吗?谁说我小了,该大的地方可是一点都不小哦……”   “啊?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   温谅躲开扔过来的靠枕,正色道:“我确实该走了,太晚了回家不便。”   左雨溪被他的神色弄的一愣,手中的拖鞋却是扔不出去了,没好气的说:“赶紧走,别让我看着心烦。”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那我明天去见刘天来,让他准备一下?”   温谅拉门的手停了下来,思考片刻,说:“这样吧,打铁趁热,反正晚了,我再晚点回家算了。你现在给他打电话,问下他在哪里,我直接过去拜会一下。上次帮了咱们那么大的忙,还没有机会说声谢谢呢。”   “有什么好谢的,他想得到想要的东西,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办事。”左雨溪拿出了电话,颇有点不以为然。   这就是她跟温谅的不同所在,左雨溪出身不凡,因为父亲的关系,见惯了下面人的小心奉承,从没把这些人当成伙伴,顶多不过是利益集团下的互取所需。这没什么不对,刘天来肯入伙,自然是因为左雨溪或者左敬能给他想要的东西。但温谅不同,毫无根基的他没有资格跟任何一个人拿大,尤其在许复延没有站稳,温怀明尚未上位的时候,像刘天来这样的人,能笼络还是要笼络一下。   “嗯,刘局长吗?是这样,有件事……对,温谅会跟你谈,他在我这。不错,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嗯,说哪里话,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件事你尽力就好……”   挂了电话,左雨溪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白了温谅一眼。   温谅被这一下弄的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我可一直站着没动啊,连屁股痒了都没有去挠。”   “你再装!还说什么亲自拜会,说声谢谢,你是不是早算好了,我这个电话一打,他立刻就会主动要求过来接你?”   想想也是,刘天来那么知情识趣的人,又是左雨溪亲自打的电话,自然要乖乖的跑过来接人。温谅叹了口气,他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去掌控这帮人的心思,却仍然会被官场上这些无处不在的规则搞的精力疲惫。   下了楼,对着二楼的阳台挥了挥手,温谅知道左雨溪肯定在帘子后面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离开。从大门经过时,扫了一眼门岗室,一位个子高高的保安正抱着一只肥大的卤猪脚狂啃,嘴角沾满了油腥。   青州的夜晚在静谧中透着阴沉,冰冷的夜风让偶尔经过的几个行人全都步履匆匆。过了十几分钟,一辆银白色的捷达A2停在温谅面前,刘天来一下车就搓着手哈哈大笑:“这天真他妈的冷,等久了吧,这老破车就是跑不起来,对不住啊。”   捷达、富康、桑塔纳,作为90年代的“老三样”,虽然不能跟那些名车相提并论,但在此时的中国绝对说不上破。温谅双手插兜,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接他的话,微笑道:“刘局长,找个地方聊聊?”   坐在一家俱乐部的二楼包厢内,漂亮的女服务员上了两杯茶后就恭敬的离开了,温谅四处打量一下,这里看上去颇有几分味道,装修上也很见功底,在这个时节的青州算的上一流,但限于眼光和局限,整体缺乏一种大气。见温谅注意,刘天来介绍道:“这家大世界俱乐部刚开不久,温少还没来过吧?这里很清静,没什么闲杂人等进进出出,就算不谈事,来这里散散心也不错。”   温谅失笑道:“别介啊,刘局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细,什么少不少的,不是存心寒渗我吗?叫我温谅,或者小谅都行,致和跟我是好朋友,您千万别客气。”   刘天来嘿嘿一笑,没再说话。   温谅还真不知道95年青州就已经有这样规模的休闲俱乐部,六层楼高的建筑,4000多平米的营业面积,装潢、设计凸显风格,餐饮、娱乐、休闲、健身各类业务齐全,从进门以来的所见也可以看出这里有很好的管理制度和职业素质。   这家店的老板,似乎很不简单!   要知道京城最早的一家“皇家俱乐部”也不过是在1990年才成立,由境外投资,引进了国外高档俱乐部的经营与管理模式,才慢慢发展了起来。而直到1994年,京城才出现了会员制俱乐部,如长安俱乐部、京城俱乐部等等,俱乐部内豪华、高档,休闲娱乐一应俱全,服务的对象开始主要面对富豪和官员,以及其他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士,在上层社交中逐渐扮演了十分重要的地位。   而此时的青州还没有后世里的繁荣气象,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远远落后于南方沿海,更别提京城和上海这样的城市。连卡拉OK都刚刚流行的青州,能有这样一家貌似前卫的商务会所,实在让温谅吃惊不小。   不过在他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一举一动,都像极了经常出席这种场合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纵然后世里没见识过什么顶级豪华的私人会所,可比这家大世界规格高的却去过不少,要论花样之多,规矩之杂,娱乐设施之完善,根本没什么可比性。   刘天来一直在暗暗观察温谅,自从那晚认识以来,温谅给他的印象可谓震撼。事后他偷偷摸过温谅的底,却变得更加迷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左雨溪会对他言听计从。不管从那方面看,温谅都不应该跟左雨溪拉上关系,尤其以刘天来的眼力,自然能看的出,在两人间,似乎温谅还处于主导地位。   这简直不可思议!   此时见到温谅平淡自若的神情,丝毫不为这里的奢华和格局影响,对某些自己都不了解的小功能知之甚详,刘天来不由心中一凛,对温谅更加的琢磨不透,态度愈显得谨慎起来。他言谈举止虽然粗鲁,但心思之细腻,在公安系统不做第二人之想,不然的话也不会从一个普通的小民警,一步步爬到了如今这个地位。   他所依仗的,无非三点,胆大,心细,手狠!   “温少,你找我什么事,左局长大概提了点,要整什么人?”   温谅还没计较他的称呼,话音未落,包间门突然被打开,连敲门声都没有。刘天来遽然变色,脸色阴沉的转过身去,当看清来人时,立刻又换上了一张笑脸。   是不是世间每个人,都有无数张面目?   “刚从外面回来,知道刘哥来了,过来打声招呼。”   进来的这个人个子不算很高,大概1米78左右,穿着一身墨黑色的立领中山装,下颚处隐约可见一条极细的刀疤,沿着脖子向下延伸,尾端藏在领子里,看不到有多长。但只看这个位置,就知道这个人曾经可能有过一次生死之劫。   头发剃得的很断,古铜色的肤色透着彪悍,手臂很长,几乎可以伸到膝盖。细长的眼睛向鬓角挑起,眯成了一条长长的狭缝,刀刻般的脸型满是坚毅和沉稳。   这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得记住的人!并且是必须记住的那种!   听到他的话,刘天来站起身笑道:“安老板客气了,陪朋友过来喝茶,没想到还是惊动你了。”   安老板?青州有这个人物?   温谅仍然坐着没有动,安老板却对他笑着伸出了手:“在下安保卿,家中排行第九,认识的,都喊一声老九……” 第八十七章 演戏   老九这个名字,温谅不是第一次听到。   重生回来那一晚,救下左雨溪后,就听过这个名字;在7号院门前被穆山山围攻,还是因为老九,四个小混混吓的掉头就跑,其中带头的一个混混就是刘致和被瓜哥堵在小巷子里,出头解围的明哥……   所以说,温谅对老九如雷贯耳,只是今天才知道他姓安,名保卿,安保卿,好名字!   温谅站起来伸出手去,和老九握了三秒才放开,既显得亲热又不失矜持。虽然从来没有问过左雨溪,但温谅明白,这个安保卿应该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虽然温谅跟安保卿从未见过,但两人却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也就是说,大家是朋友,不是敌人。更何况温谅早就受过老九的恩惠,要不是他暗地里打过招呼,让青州道上的小弟们别来找麻烦,可以想见无论是顾文远、穆山山,还是白桓、侯强,都能找来一群一群的小混混,烦也要把温谅烦死。   “安先生,您好!”   安保卿微微一笑,刀削斧刻般的脸上竟然有种惑人心神的奇特魅力:“在青州有人叫我安老板,有人叫我老九,有人叫九哥,有人叫九爷,当然也有恨我的人叫我刮骨安,却还从没听过安先生的称呼,不错,兄弟你叫的好!”   刘天来在旁边介绍道:“这位是温谅,我一个朋友。”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95年的时候许多人高中、中专毕业就出来工作,甚至有初中毕业就在社会上做事打拼的,温谅虽然只有16岁,但他身材修长,谈吐得体,眉眼间看起来说是20出头也不为过。刘天来内心深处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高中生,介绍时自然而然的就说成是朋友。   左雨溪跟安保卿的真正关系青州知道的人不多,甚至曾经在明面上还发生过小小的冲突。左雨溪当着许多人的面大发雷霆,要关了他一个夜场,那时左敬还在位,可尽管如此,夜场也仅仅关了三天就重新开业。虽然安保卿托人说情,亲自道歉给足了左雨溪面子,但一个流言仍然很快的传扬开来,说安老九在上面有人,连左家都不得不勉强让步。传言最后也似乎得到了验证,有几次危机老九都有惊无险的安然度过,在青州地下世界的名气越来越大,最终有了今日的地位。   要是温谅知道这些,肯定会击掌赞叹:这个双簧演的真是成功,不仅掩饰了两人的关系,而且暗地里互相帮忙还不留任何痕迹。所以就算那日左雨溪让明哥给老九带话,让道上人别难为温谅,其他人也不会怀疑左安两人的关系,只会以为安老九怕了左雨溪,不愿得罪她而已。   现实永远比小说更精彩!   而在左敬时代,左雨溪可以动用的资源有很多,刘天来还远远排不上号,所以他并不清楚其中的内幕。在他看来,以温谅跟左雨溪的关系,不适合跟这个人多来往,介绍时便十分简短,只说名字,不谈其他。大家都是场面上混出来的人精,此时安保卿就该说两句客套话,立刻转身走人。   可出乎刘天来预料的是,安保卿竟像没听明白他的暗示一样,道:“既然是刘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来人!”   一直候在门外的服务员赶紧进来,双手交叠在腹下,微低下头认真倾听。从这简单的举止,就能看出安保卿训练员工很有一套。   “再上一壶碧螺春,”安保卿在茶座上坐了下来,道;“今天刘老哥赏光,一切开销算我的。来来,坐,兄弟也好久没听刘哥教诲了。”   刘天来不好再说什么,和温谅在两侧坐下。温谅突然笑道:“安先生是生意人,兄弟敢问一句,在青州做什么才能最赚钱?”   刘天来现在根本猜不透温谅,面带笑容,心里却飞快的盘算: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像在讽刺安保卿做的不是正行?   “当然是什么最赚钱,就做什么!”   温谅拍一下手,道:“不错!那安先生以为,现在什么最赚钱呢?”   “最赚钱的行业凭的是关系和资本,不说也罢。”   这是个明白人,温谅微笑道:“这次安先生错了!”   “哦,哪里错了?”刘天来适时的开始凑趣,他是怕安保卿拉不下脸,别看这会谈笑风生,可说不定温谅那句话就会彻底把他得罪。   “最赚钱的行业,凭的都是这里!”温谅指指了脑袋,表情十分淡然。   安保卿眼睛眯的更小了,问道:“这话怎么说?”   “以我看来,安先生的这个大世界,就可以很赚钱。只要在细节处下点精力,做点文章,比起现在至少要多很多。”   别说安保卿,连刘天来都有了兴趣,温谅继续道:“比如刚才要加一壶碧螺春,客人往往需要大声喊服务员,碰到人恰好不在,甚至得走到门外叫喊。频繁如此,有身份,有钱的人难免会感到厌烦,大世界岂不是要流失很大的财源?”   安保卿笑道:“不错,但大家都是这个样子,难不成每个房间安排一个服务员?来这里的人一般都是想要清静的谈事情……”   “正因为大家都这样,如果你这里不一样的话,就能立刻冒出头来。”温谅话风一转,问道:“安先生去过医院吧?”   这一句话出口,安保卿似乎有些不悦,刘天来频频给温谅打眼色。温谅视若不见,自顾自的说:“医院病房有一种有线呼叫器,病人在床头按一下分机的按键,护士站的主机就能显示出来,十分的快捷。虽然这种呼叫器需要布线,成本较高,但我想如果改装一下按在大世界的话,立刻就能吸引很多回头客,利益和成本之间的帐,应该很好算。”这个时候只有好医院才有这种有线呼叫器,而无线呼叫器的大规模使用要到2000年后,在此时的青州,后世里餐饮娱乐休闲场所应用很广的呼叫系统还根本没人在意。   当温谅说到呼叫器的时候,安保卿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听到最后学着温谅的样子拍了一下手掌,叫道:“好注意,好想法!温老弟,你这一个点子价值千金。”   温谅却摇头道:“安先生你又错了,这个点子一文不值!”   安保卿和刘天来两个老狐狸一起呆住,异口同声的问:“怎么?”   “你这里一做,其他的俱乐部自然要跟风,不出一个月全青州都会换上这套系统,客观的说,你能领先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周!这个点子岂不是一文不值?”   饶是安保卿心智坚毅,也被温谅揉搓的心痒难耐:“温老弟肯定有好主意,还请直说。”   “大世界上下六层,任何人都可以进进出出,真正有身份的人会觉得跌了身价。但如果仅仅一层二层对外开放,而三层到六层实行会员制,也就是说,只有掏钱办了大世界的贵宾卡,并且经过俱乐部认证的人,才能成为我们的贵宾会员,堂而皇之的进入。有人,就有等级,有等级才有虚荣心,有了虚荣心自然就会让人趋之若鹜。这是长久之计,也是抢占优质客源的最佳办法!安先生,你觉得如何?”   安保卿猛的站起,不顾身份的对温谅拱拱手,谢道:“温老弟真是及时雨啊!不瞒你说,大世界开业两三个月,一直都在亏本经营,今天听了老弟一席话,才知道什么是最赚钱的,受益匪浅,受益匪浅啊!”   温谅也跟着站起,侧着身子表示不敢受安保卿的礼数,摆手笑道:“这法子可不是我的,京城那边年初有两家才开始实行,听朋友说效果还不错。我是借花献佛,胡言乱语,安先生千万别客气!”   这番话有真有假,可此时说出来却别有一番效果,听在刘天来耳中更觉得匪夷所思。连做这行的安保卿都不知道,温谅怎么会有这方面的消息?这样的事虽然算不了绝密,但也不是圈外人能随随便便知道的,莫不是温家还有京城的路子,要是这样,左雨溪对温谅的态度就迎刃而解。可这怎么解释温怀明呢,一个小小的副主任,不是咬牙投靠了许复延,早已被挤压的灰飞烟灭。哎呀,不对!温怀明那篇文章,更像是胸有成竹,早早知道了京里的消息一样……   刘天来被自己脑补出来的东西震撼到,看向温谅的眼光已经完全不同。安保卿亲自走到门外,低声吩咐道:“叫度娘过来。”   过了片刻,一位身穿水绿色连衣长裙的美貌女人走了进来,身材窈窕,眉目如画,长发披肩,手端一套茶具组合,行止间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雍容,屈膝跪在了茶座的里端,轻声道:“为各位贵客奉茶。”她的声音珠圆玉润,娓娓动听,又带着吴侬软语的缠绵,让人一听之下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安保卿指着她道:“这是大世界的王牌茶艺师,叫度娘,不是最重要的贵客我可是轻易不舍得拿出来的。”   刘天来早听过度娘的大名,却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份恐怕无法享受这种待遇,不想今日沾了温谅的光,一念至此,看向温谅的眼神更加的不同。   温谅却呆了一呆,度娘?真是好名字,你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茶分三色,一红一绿一青,红茶重在色泽,绿茶味在清香,青茶偏好喉韵。碧螺春又名洞庭茶,又叫下煞人香,此茶非满身披毫,银白隐翠,不能称上品。茶艺又分十二道,一为点香焚香除妄念。”   度娘十指纤细,圆润修长,点了一支香插入炉中,不片刻云烟缭绕,有了种祥和肃穆的气氛。   “第二道,洗杯冰心去尘凡。”度娘用煮水壶将开水倒入杯中,缓缓运转杯底。皓腕如玉,肌肤胜雪,和杯中净水相互映照,更显得冰清玉洁,一尘不染。   “第三道,凉汤玉壶养太和……”   十二道茶艺如行云流水般表演完毕,直到度娘轻启樱唇,舌吐妙音:“度娘谢茶!”众人才从那种清醇悠远、难以言传的境界中脱离出来。刘天来鼓掌大笑:“好好,不愧是大世界的王牌。安老板有这样的美人绝艺,还敢说赚不到什么钱?哈哈哈。”   这可能是刘天来能说出的最文雅的话了,温谅坐在靠近度娘的位置,正好能从她低垂的脸侧,看到嘴边微微翘起,那淡不可见的一丝不屑。   “古人有诗句说碧螺飞翠太湖美,新雨吟香云水闲,喝了度娘这一杯茶,才知道其中真味。形美、色艳、香浓、味醇,四绝齐备,真让人赏心悦目,回味悠长。”   度娘这才抬起头来,妙目中透着丝丝浅笑,似嗔似怒,欲语还羞的看了温谅一眼,那种千娇百媚的诱人风情,跟方才的清丽脱俗判若两人。   温谅微微一笑,眼神清明如常。刘天来心头一跳,顿觉口干舌燥,端起杯中茶一饮而尽。他不是没见过美女,身为公安局的副局长,什么样的阵势没经历过?却依然被这女人的一个表情勾的魂不守舍。安保卿一直没有说话,眯成一条狭缝的眼睛从度娘献艺开始就注意着对面的两人。尽管刘天来刻意压制,从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同,但在座的都是人精,知道方才那一刻,他已经乱了。   连杯中残茶都喝的一干二净,不是乱了心神,还能怎样?   温谅却是最让人看不透的一位,他青春年少,正是虚火旺盛之时,面对如此佳人,不论是养气功夫到家,丝毫未曾动心,还是城府心机深沉,动了心却不露破绽,都让人凛然不已。   也是到了此时,刘天来才真正对温谅刮目相看,心悦诚服,再不敢有任何轻视之意。   度娘迤逦去了,刘天来也告了一声罪,起身去了卫生间。门刚关上,温谅的脸色突然一正,沉声道:“左局长让你来的?”   安保卿微吃了一惊,见到温谅戏谑的眼神,知道瞒不过他,一改方才的熟络热情,静静的说:“不错,她怕刘天来办事不尽心,让我来帮你撑撑场子。”   从安保卿借故留下,温谅就在猜测他的用意,思来想去,除了左雨溪再没有别的原因。其实也不难猜,安保卿何等样人,就算看在刘天来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对一个刚认识的年轻人如此热忱。他的真正目的,无非是要搭个台子,陪温谅唱戏,联手震一震刘天来。   在帝苑花园,温谅要出门时才临时提出,想亲自跟刘天来谈谈,看似无意,其实是在隐晦的征询左雨溪的意见。两人虽然无非彼此,但某些关系要想用的顺手,还得靠自己去打通,只有彻底降服了刘天来,才能如臂使指,在今后的行动中合作无间。但他也怕左雨溪会有别的想法,才用了这种暗示,进可攻退可守,就算左雨溪拒绝,也不会伤及两人的感情。左雨溪玲珑剔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什么也不问,二话不说拿出电话打给了刘天来,这种心有灵犀的滋味让温谅胸口微微一热。   以他们的关系,也许不必这么忌讳,但再亲密的人,也有不愿别人触及的逆鳞。左雨溪一直给温谅的感觉,是一个在权力和控制上比较强势的女人,从她跟安保卿的关系上就可见一斑。所以温谅这样小心翼翼,非但不是疏离,反而是对两人间这场情谊真正的在意。   刘天来和温谅刚进大世界的门,在六楼的安保卿就得到了消息。像刘大局长这样的客人,每一个服务员都牢记在心,所以在越是高档的地方,本地有点身份的人想扮猪吃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安保卿想了想,给左雨溪打了电话,他其实早见过温谅,只是温谅不知道而已。   接到安保卿的电话,左雨溪想了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刘天来这个人看似豪爽大方,其实眼光心气极高,温谅虽然颇有手段,但毕竟根基太浅,不一定放在他的眼中。既然他们凑巧去了大世界,正好让安保卿去托一下台子,将温谅顶起来,好给刘天来一点压力。   这些事说起来麻烦,温谅却是在电光火石间就已经想的清楚明白,心里也为左雨溪的细腻所感动,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在商业上点了安保卿几句。安保卿果然配合,两个没对过台词的演技派,硬生生的联手在刘天来眼前上演了一出好戏。   温谅笑道:“九哥,真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才知道闻名远不如见面。”   “不敢!”   安保卿言词简练,面色阴沉,跟刚才一身江湖气完全不同,也许吧,这才是他私下里的真正面目。   “我倒是好奇,要是我刚才不说那些话,九哥准备怎么给我面子,来压刘天来呢?”   安保卿淡淡的说:“温怀明曾经救过我,我跪一跪小恩人,又有何妨?”   温谅吓了一跳,好一会才苦笑道:“这戏过了,太过了……”   等刘天来回来,安保卿又变成言笑不禁的生意人模样,闲谈中大赞温谅少年不凡,气度华贵,刘天来在旁边附和,这一次至少有七成出自真心。   又过了一会,安保卿告辞离去,回到总经理室拨通了左雨溪的电话,恭敬的说:“左姐,恭喜你,找到了一个好帮手……” 第八十八章 大功告成   等安保卿离开后,刘天来适时转移了话题,道:“咱们要整什么人?”   温谅看到出刘天来态度发生了变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起了别的事情:“刘叔,白长谦对周远庭忠心如何?”既然已经压住了刘天来,这个称呼自然要变得亲热一点。   刘天来不屑道:“屁个忠心!方明堂当市长时,白长谦就是他手下第一号大将,排名第三的副市长却分管财政、工业、税务、发展改革等最要害的部门,而排名在他前面的常务副市长周远庭分管教育、城乡建设、外经、外贸、民政、农业,青州一个工业城市,常务去分管个农业?呵,这不天大的笑话吗?那时候两人就明争暗斗,一系不一心。不想老书记去了灵阳后,方明堂直接被赶到了人大,省里对他不无同情之意,所以征求代市长人选的时候,很看重他的意见。这样一来,人人都以为白长谦这次肯定要上位,连他自己都伸长了脖子盼着呢,结果最后传来的消息是方明堂支持了周远庭,白长谦只当上了常务,整个青州都一片哗然,说方明堂吃错了药。两人要说当面破脸还不至于,但要说有多少忠心?要我看,白长谦恨不得取而代之呢!”   温谅笑道:“我听说白长谦工作作风很粗暴,对下属区县的财政局一把手是想骂就骂,不分场合地点,张嘴就来?”   说起这个,刘天来也笑了:“那倒不假,财政局的这些头头哪个在当地不是横着走的人物,却听说去市里开会就叫苦,生怕什么地方惹到了白市长,被骂的当众下不来台。我有个朋友在通远县做局长,现在都得了恐白症。暗地里大家都叫他脏话市长,许复延来了之后,算是凑成一个对子了。”   举手书记,脏话市长?温谅忍不住笑道:“嗯,也就是说,白长谦跟周远庭不对付,人缘也算不上好……”   “何止是算不上好?按说他做了这么多年副市长,早该有一大堆的心腹,可在财政系统随便打听打听,多少人盼着他赶紧倒台呢?”   温谅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道:“所以说方明堂未必是吃错了药……刘叔,咱们要整的,就是这位白市长,白长谦!”   刘天来非但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反而满脸兴奋的凑了过来,低声道:“怎么,有办法?”   温谅哭笑不得,由此可见这位白市长有多么的讨人厌。他简单说了一下白桓的事,没有提刘致和,倒不是为了贪什么功劳,主要是怕刘致和的屁股回家受苦。   有些事,温谅做没问题,可要是刘致和做的话,刘天来的态度可就说不定了。   刘天来站起来走了几步,转身兴奋的说:“我看这事能行,白长谦这次没当上市长,再有机会也不知到猴年马月,仕途上并不乐观。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肯定抱有很大的期待,要是留下这样的污点,只怕人生也没什么希望可言。所以说他服输的可能性很大……”   “嗯,具体操作会有哪些问题?”   刘天来的看法跟温谅基本吻合,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要把出事地点选在能控制的地方。在华山区肯定不行,最好能放到西城或者商河区,那里从区分局到街道派出所,都是刘天来的人,可以保证行动时不会手软,并且不容易走漏风声。   温谅问道:“这两个区有什么可靠的酒店,档次不能太低?”   刘天来犹豫了一下,说:“可靠的有,但西城和商河经济落后,酒店的档次跟华山区不能比,也就安老九在西城有一家酒店还不错。不过这不是问题,关键是怎么把白桓骗到这里来,他毕竟不是白痴,做这样的事肯定会去信的过的酒店。”   安老九?温谅眼珠子一转,顿时改变了主意。他本来的想法是让刘天来找一家可靠的酒店,然后让刘致和的那个卧底说服白桓到这家酒店去。不过既然碰到了安保卿,就不用这么冒险了。   “哈哈,正好,就定在安保卿的店。我刚刚指给他一条发财的路子,帮点小忙总是应该吧?”   刘天来苦笑,这是小忙吗?就算事后找理由搪塞过去,也会让白长谦记恨在心,安老九精明似鬼,这样赔本的买卖可不会做。何况跟左雨溪还有过节,找他帮忙简直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死啊!   “温少,左局长曾经得罪过他,这些事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太多……”   温谅心里一动,原来左安的关系,外界是这样看的,那就最好了。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我清楚他跟左姐的恩怨。没关系,把白桓骗到店里去,是我们的事,不会让他插手。到时候木已成舟,只要安保卿够聪明,刘局长抓人的时候,受到的阻力就会小一点。说不定为了避嫌,他还得消失几天,至于事后怎么跟白长谦解释,白长谦相不相信,那就与我们无关了。”   刘天来这才明白过来,帮点小忙是这个意思?感情这小爷绕了这么大一圈子,真正目的是打算抓了白桓,逼迫白长谦,再顺便往安保卿身上泼一泼脏水啊。一石三鸟,雁过拔毛,够辣够狠,真是不服不行。心里想着,脸上自然就流露出佩服的表情,温谅看在眼里,几乎笑破了肚皮,他知道老刘在想什么,但毫无疑问,他的所有猜测都是错的。   这是一个有趣的游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除了自己,安保卿和左雨溪,没有人会知道真正的答案。而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并且很可能埋下一个棋子,在以后某个恰当的时机带来巨大的惊喜。   刘天来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劝道:“安保卿不好惹,咱们没必要节外生枝得罪了他……”   温谅冷笑道:“咱们要得罪的人,有哪一个是好惹的?放心吧,一切我自有分寸,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刚才安保卿陪着演戏的效果显现出来,刘天来一听这话,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下决心道:“好,那就两个人一起整!我回去做好准备,派机灵可靠的人去十九中盯着,咱们双管齐下,一旦你那边有确切的消息,就立刻动手!”   “就这样定了,”温谅猛的拍下桌子,温和的脸庞带上了几分凌厉,“要选可靠的人手,一有确切消息,抓人,取证,拍照不能有一点失误,连夜突审,一定办成铁案。”   又商量了一下细节问题,已经快十一点了,刘天来笑道:“要不今晚住这里?三楼四楼有许多好玩的节目。”   这话出口,说明刘天来再不把温谅当小孩子看待了,温谅这贱人却拿捏起来,斜瞄他一眼,说:“刘局长,唆使未成年人参与某种娱乐活动,可是犯法行为啊。尤其你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   刘天来哈哈大笑,不再提起这茬,跟在温谅身后出门而去。刚下楼走到大厅,安保卿从一侧赶了过来,笑道:“留下来玩玩?今晚算我的,两位放开了玩。”   刘天来看了看温谅没有先说话,安保卿明白,这位主虽然不能说被温谅彻底降服,但至少用起来再没有问题了。   温谅笑道:“安先生来的正好,我过几天得麻烦您一件事,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当然,肯定不会让安先生太为难,不知……”   “温老弟说哪里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到时候尽管说,我应下来了。”   刘天来木着一张脸,应吧,应吧,被卖了你还帮他数钱呢。   “好,爽快!”温谅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也不能亏待了安先生,小弟听说邻居苏海省吴江县生产碧螺春的原厂倒闭,正在找人接手,安先生有兴趣的话不妨去看一看,厂子是小事,关键是碧螺春这个商标……”   安保卿眼睛一亮,道:“温老弟还是多让我办几件事吧,这样的生意,是越多越好啊,哈哈。”   上了捷达,刘天来越发觉得温谅莫测高深,怎么哪个地方各种消息都知道呢?言行间更添了几分小心,快到7号院时,温谅突然说:“刘叔,停这里吧,没几步路了我走回去。”   刘天来什么也不问,立马停车,现在他算是想明白了,温谅的话你听就是了,基本没错。   看着捷达突突着远去,温谅紧了紧衣领,双手插在兜里,缓步往前走去。到了拐弯处,果然看到那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一边,温谅心中一暖,快步跑过去屈指敲了敲车窗。   深色玻璃窗降下,左雨溪手托腮趴在窗边,盯着温谅的脸看了好一会,才扑哧一笑:“安保卿被你吓到了!”   坐到车里,温谅喊着手冷,左雨溪白他一眼,纤手合拢将他的手抱了起来。滑腻的肌肤透着淡淡的体温,从掌心一丝丝的钻进血管里,随着血液流到心底深处。   “摊开你的掌心,让我看看你,玄之又玄的秘密,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我有你。”   温谅闭着眼,轻轻的哼起了歌。听着优美动听的旋律,闻着身边男孩的气息,左雨溪唇边浮起浅浅的微笑,柔情似水的眼睛里闪烁着两个大大的字:幸福!   握着你的手,看着你的脸,幸福,其实如此简单!   温谅突然睁开了眼睛,抽出双手作势要抱,嘴里喊着:“大功告成,亲个嘴!” 第八十九章 韶光似水,美人妍媚   温谅的偷袭在左雨溪坚决彻底的反击下迅速崩溃,三拳两脚就被赶了下去。车窗缓慢的上升,在即将闭合的一刹那,左雨溪抿嘴一笑,妩媚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这可不算真正大功告成哦……”   奥迪绝尘远去,在黑色的夜里留下一道黑色的魅影。温谅摸着下巴摆出了亚里士多德的经典造型,喃喃道:“那要是真正大功告成的时候呢?”   两人从见面到分开不超过五分钟,可左雨溪却从帝苑花园驱车穿过大半个青州,趁着浓郁的夜色急驰一个多小时来到这里,停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等着温谅的回归。   有两句话怎么说的,曾因酒醉鞭名马,唯恐情多累美人。左雨溪此来,一是为了擅自让安保卿入局,向温谅致歉;一是不放心温谅单独面对刘天来,非亲自来看一眼才能安心。   无论那一个,都让温谅心生感动。   韶光似水,美人妍媚,是世间最不能辜负的两件事物,温谅何其幸运,两者尽得!既能重回这白衣飞扬的少年时代,又能有几位佳人陪伴身侧,谈笑言欢。   有了这些,那遥不可测的未来,又有什么可怕?   温谅双手平伸又同时落下,手掌击打在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轻声唱到:“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喏喏,试问世间谁敌手;唱不完的离别歌,吟不尽的杯中酒,休休,昨夜少年今白头……”   哼着前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歌,一弯明月穿透夜幕,倒挂天际之上,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背影。   开了门进屋,温谅悄悄的脱了鞋子,生怕弄出一点的声响。走到中间时,主卧的门突然打开,丁枚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哪去了?”   温谅惊讶道:“你不是到现在还没睡,专等着逮我吧?”   丁枚探手过来,干净利落的揪住他的耳朵,往客厅走去,边走边骂道:“逮你?我不仅逮了,今天还得审你呢!说,最近整天鬼鬼祟祟的干吗呢?”   揪耳朵这一招不知何时成为丁枚的必杀技,但自从她学会这一招后,百发百中,能从任何角度,任何间距,以超越空间和时间的速度准确揪住耳垂下三寸处,然后微一用力,轻轻旋转,温谅立刻就失去了反抗力,任其宰割。   “疼,疼!妈,你再揪我,小心我离家出走!”   丁枚哈哈大笑,丝毫不被温谅的小伎俩所迷惑,直接开始审问:“说,晚上哪去了?”   温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思考着对策,丁枚在一旁也不着急,脸上挂着冷笑,随时等着揭穿他的谎言。   “嗯,是这样,我去老师家补课了,晚上在她那吃的饭。妈,你是不知道,人家做的饭特好吃,就那一道蒜茸木耳,真是……”   “哪个老师?”   温谅头疼不已,抱怨道:“妈,你不是刚睡醒吗?怎么智商比平日里高出这么多?”   丁枚经过这三个月的熏陶,早就接受了儿子奇怪的讲话方式,比之以前那种木讷和软弱,简直判若两人。不过这样的改变她是求之不得,至少两父子间关系改善了许多,有时候还能见到两人拱在一起不知嘀咕什么,看到自己就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哼,真以为我没发现啊?懒的搭理你们!   丁枚冷冷一笑,透过现象死死的抓住本质,说:“哪个老师?”   “司雅静,司老师,人很好,免费给我补化学的。”温谅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   丁枚哼了一声,拉开放固定电话的小沙发柜的抽屉,摸出了一个黑色的袖珍笔记本,翻看起来。温谅张口结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她道:“你不是吧?拿电话本干什么,司老师家没装电话,她一个中学老师,装不起!”   “装不起?我看看有没有?嗯,她爱人在邮电局,还装不起电话?”丁枚似乎找到了一个号码,开始拨键。   温谅真的被吓到了,扑上去抢过来电话本,那一页赫然写着:司雅静,化学老师,爱人潘国飞,邮电局,后面是家宅电话。温谅心惊胆战的翻过一页,还好,这一页是语文老师,只有家庭住址。还待继续往后看,手中唰的一空,丁枚晃了晃手中袖珍本,得意洋洋的说:“怎么样?我这个当妈的做得还称职吧,你们班八个老师的资料我都有。”   温谅要疯掉了,看着丁枚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才问出来一句:“你从哪搞来的,还这么详细?”   丁枚呵呵笑道:“我有个姐妹的爱人在教育局工作,我托了他好多次,昨天才弄到手。儿子,我这是关心你成长,跟你们老师打好交道,绝对有好处。”后世里老师的手机号都要主动给家长每人一份,这年代比较含蓄,你要当面问人家老师住址,一般得到的答复都是您孩子我们会好好照顾,家在哪就不用问了,诸如此类。至于固话,老师们普遍装不起,偶尔有几个装了电话的,也打听不出来。   所以温谅想起那次司雅静提过补课的事,就想胡诌一下,把老妈糊弄过去。丁枚性格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在温谅的感觉里,还是比较好糊弄的,却不想母爱之伟大,超越了一切阴谋诡计!   这不是欺负人吗?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个秘密武器,撒个迷路的谎话,也比补课强啊!   温谅讪笑道:“妈,其实关心我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一天来一只鸡腿……”   丁枚今晚似乎跟温谅叫上劲了,咳嗽一声,还要去拨电话。温谅苦苦哀求:“这么晚,人家都睡了,明天再打也行。”   “明天谁知道我还记得这事不?不行,你最近经常晚回家,回来也不写作业,我一定得搞清楚你去哪了?告诉你,要是敢骗我,哼,别以为大了我就不打你屁股!”   温谅眼睁睁的看着电话拨通却束手无策,从小到大,最宠他的是丁枚,可最能治住他的也是丁枚。温谅跟她讲道理时,她耍赖,温谅跟她耍赖时,她比温谅更赖,根本是一物降一物啊!   “你好,是司老师吗?对不起,这么晚还冒昧打扰。我是温谅的家长,嗯对,我是他妈妈……是这样的,温谅刚回来,说您这几天一直给他补习功课,真是谢谢了!”   温谅趴在丁枚背上,竖起耳朵听电话里的声音。司雅静明显停滞了一下,似乎能听到压抑的笑声从话筒里传来,柔美的声音如丝弦入耳,叮咚脆响:“嗯,没什么,温谅聪明认真,将来肯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我只是尽一点点心罢了,您不用客气。”   温谅暗暗松了一口气,司老师您这么够义气,做实验的时候我绝对不再烧您的裙子了。   丁枚挂了电话,困惑的抓了抓头发,以她对温谅的绝对了解,刚才他说话时声调有问题,应该是撒谎了没错。可人家老师又不会帮他隐瞒,这小子还真是学习去了?   “好儿子,有志气!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考个好大学,毕业了当个大官,帮妈妈安排个好单位。别像你爸似的,屁本事没有,让我在农机厂受气。”   温谅哭笑不得,说:“等我当了大官,你就享清福得了,还做什么工作?还有,妈,你能不把什么事都往我爸爸身上扯吗?”其实农机厂的事,都是温谅惹的祸,却被温怀明背了黑锅,被丁枚嘀咕的很惨!   丁枚又嘀咕了几句,突然想起什么,说:“今天下午有几个人去你李叔的店里捣乱,非说喝了青河豆浆拉肚子,还呕吐,要胜利赔偿医药费,还说要是不赔偿就去电视台曝光什么的。”   只要不是跟丁枚正面对抗,温谅就镇定的多了,问道:“嗯,怎么回事?”   “就是街道上的几个小混混,不知怎么看豆浆店生意火爆,就想来打秋风。我听胜利说,他以前开饭店时就经常有这样的人来闹事。不过这次闹得比较厉害,走的时候还放话说,不赔偿就让店开不下去。”青州市井间从来都是这种风气,大家见怪不怪,你要开店没小混混来闹事,那说明你这生意还不够好。   这个理论,其实在许多行业都是共通的!   “嗯?没事的,妈你别担心。”温谅随口安慰着丁枚,心里却在想这是偶然,还是必然?要是像丁枚说的来打秋风,那就是小事;要是故意来闹事的,那很有可能是魏刚在动手了。   青河豆浆有许复延做过广告,工商、税务、卫生等部门除非是瞎了眼才来找店里的麻烦,所以温谅没把魏刚要豆浆店关门的威胁放在心上,不料这家伙用起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这也是小事,无论是刘天来,还是安保卿,都是处理这种事的行家,一个电话让那几个小混混跪到门前道歉也不是难事。   “这都什么事?这次一定得让你爸找找人,拉胜利一把。算了,你个小孩子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不过有个事倒是很有意思,这段时间每到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特漂亮的小姑娘来豆浆店帮忙,招呼客人、收钱、端盘子、扫地什么都干,忙前忙后勤快的很。她只呆一个多小时就走了,我有时去有时不去,也就见过几次,不过小姑娘长的可真俊俏,跟电视里的人似的。我问过你李叔,说是朋友家的孩子来勤工俭学,体验生活,我怎么看怎么不像。”   温谅听的一头冷汗,这谁啊这是? 第九十章 课间战争   第二天去学校时,温谅就有了觉悟,特意在21路公交车上扫描了半天,也没看到司雅静的影子。按说人们上班都会有一个惯性,除了不可抗的天灾人祸,早上出门坐车的时间误差在一两分钟内,既然上次能碰的到,那再一次碰到的几率应该在90%以上。所以很可能是司雅静为了避免回想起上一次的尴尬场面,特意岔开了乘车时间。   温谅松了口气,今天周五没有化学课,可以避开司雅静的审问,等过了两天周末,周一再来学时,说不定昨晚的事就可以揭过去了。温谅心里苦笑,他自己也知道这几乎是痴心妄想,昨晚承了她那么大的人情,不付出点代价是不成喽。   到了学校,已经有不少人在活动。上教学楼时恰巧遇到了纪苏,她这次倒是早来了,和孟珂拉着手不知说些什么。温谅叫了一声,纪苏回头见是他,顿时一脸的惊喜,匆忙转身下了两个台阶后,才发觉过于激动,低下头矜持的站着。等温谅走到身前,将手中还带着热气的豆浆递了过来。孟珂见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冷着一张脸,十分的不高兴。   温谅突然想起,会不会是纪苏到豆浆店打工去了呢?勤工俭学,人又漂亮,只能五点后过去,不正是下午放学吗?这些特征完全符合啊!   纪苏很可能是觉得家里出了这样的状况,自己需要赚点钱贴补家用,但时间又不能太久,就选择放学后去做一两个小时。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不过这个年代,除非家庭条件极差,很少有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出去打工的,别提像纪苏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温谅不好当着孟珂的面问起,想着是不是放学后找她谈一谈,嘴上却笑道:“纪苏同学,我承认青河豆浆很好喝,但燕窝鱼翅吃久了也要吐的。”   纪苏哎呀了一声,手忙脚乱的要把豆浆袋抢回去,脸色霎时变得通红,眼中似乎带点羞惭,低声说:“我,我……”   孟珂走了过来,一把夺走了袋子,咬着嘴唇满脸的怒色,还没开口先红了眼睛:“你还说?苏苏把早餐钱省下来给你买这份豆浆,自己都没吃早饭,你,你气死我了!”   纪苏跺了一下脚,羞涩中透着道:“谁让你说出来了?”拉住孟珂掉头就走。   孟珂不理她,扭过头将袋子扔了过来,冷冷的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温谅接住袋子,突然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嘴巴。前一段听她说过,家里的钱都交给舅舅拿去走关系了,纪政又不在家,苏芮卧病在床,有些事,本应该提前想到的。   第二节下课后,全体学生集中到操场做广播体操,有些班的位置比较靠后,沿着旁边的小道可以绕过体育馆钻到厕所里去。一到眼保健操的音乐响起,厕所里就会挤满了人,聊天的,抽烟的,占个坑看武侠小说的,打架的,谈判的,还有探讨那个窗口做饭好吃的,反正是啥人都有,干啥都好,就是打死也不肯去做操。   每天的课间操时间,就如同在问题学生和教导处之间展开了一场战争。孩子们为了逃避去操场集合,动用了全部的聪明才智。先是请病假,请的多了班主任不批,就模仿字迹自己批,等教导处和学生会巡视时拿出来应付检查。后来每个班的班主任都会收到教导处返还回来的假冒伪劣请假条,高二七班的班主任因为笔迹过于简单,全班学生都学会了。有一次课间操教导处收到了二十九张请假条,有十七张原因雷同,全是肚子疼,带队的老师还以为是集体食物中毒了呢。最后一查才知道,全他妈的是假的。   事情就这样可耻的暴露了,课间操请假权被直接收到了教导处,除非花喜鹊亲自批假,其他的全部不算。这跟日后死刑核准权收归最高法院,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件事还有个小插曲,二八班有个同学竟然也拿了二七班的请假条,混在里面企图蒙混过关,却被牛逼的带队老师发现了。事后这位同学被封为二七班编外成员,又号称二八之耻。   请假权上缴之后,藏到课桌下面成了最流行的选择,教室门从外面一锁,等巡视的人走了再出来。这个办法一经问世,就迅速推广开来,很受同学们欢迎。但教导处见招拆招,再巡视时老师的腰上就会挂上一大串钥匙,觉得哪个教室可疑,就开门进去检查,一逮就是一窝。   期间又诞生了许多种奇思妙想,教导处终于被折腾的受不了了,决定不惜人力,开始在大操场上进行点名。几千的学生集在一起,黑压压的人头看着就晕,教导处动用学生会的全部力量,再从各班抽调两人组成督查组,拿着花名册穿插在人海中,登记人数。凡是少人的班级,解散后留在操场点名,缺勤一次的,严重警告,两次,记大过,三次,开除!   可就是这样,还是控制不住逃避做操的人数。这是一个很蛋疼的问题?为什么宁愿躲厕所闻臭味,背负风险和干系,也要逃避这二十分钟的课间操呢?   长大后温谅想明白了,他们只是用那个年代的方式,去反抗那个年代的压抑!   “眼保健操,第一节,揉天应穴。”   温谅闭着眼,屈指按在天应穴上,身边突然传来刘致和的声音,“大哥,你昨天又干吗了?我爸回去那么晚,还把我从被窝里拧出来好一顿叮嘱,让我好好跟你学习。”   温谅这才发现刘致和不知怎地站到了自己边上的位置,任毅那小子却站到了四班的队伍里。三班、四班的位置挨着,他们什么时候换的,温谅竟然没有察觉。   “没干什么,就是跟你爸说咱们是好哥们,好兄弟,你在学校对我很照顾啊。”   “真的?”刘致和呸了一下,“信你我就是猪!”   温谅四下看了眼,人太多不方便说话,笑道:“这样吧,中午去二楼,哥们请客。”   刘致和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一边揉晴明穴一边说:“那个谈羽真是你兄弟?”   温谅以为他又怎么地谈羽了,转过身直视着他说:“不错,老刘,算是给我面子,谈羽别去碰他。”   刘致和没好气的说:“你那么激动干吗?我哪有闲心去欺负他,既然是你兄弟,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叫贝米的女生不是什么好货,在她们初中名声就臭了,也就来青一中骗骗别的初中上来的人。”   “贝米?谁啊?”   刘致和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苦笑道:“大哥,你别玩我了成不?我竟然真的从你眼中看到了疑惑!妈逼啊,咱们都这样了,就差搂着一起睡觉了,你还这么不相信我?”   温谅十分无语,说:“我就是搂头猪也不搂你,省省吧!谈羽确实是我兄弟,不过你知道我最近有点忙,对他那边的事情没怎么关注。怎么了,我记得谈羽以前不这样啊?”   前世里谈羽失去了最爱的姐姐,打击之下变得跟温谅一样自闭,高二时因为某个巧合两人认识并很快成为了好朋友,一起度过了最灰色的青春时光。从那以后,到温谅重生前,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城市,两人几乎在一起厮混了十年之久。谈羽什么德行,温谅还不清楚?上学时是肚里闷骚,色大胆小,毕业后嘴上风骚,无妞不泡,是完全极端的两个人格。   难道是因为今生温谅救了谈雪的缘故,竟然让谈羽的第二人格提前爆发?   “不这样?哥们你别逗了,那家伙在十班就整个一色狼,口味杂的来者不拒。连十班的班花靳晓都能有说有笑的,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这个典故温谅还真没听过,诧异道:“班花垂青还不好?你这什么逻辑?”   “呵,等你见过就知道了。好了,中午再聊。”   刘致和往左移了一步,后退、平移、前进,移形换影般迅速消失在四班的队列中,温谅看的叹为观止,对任毅怒道:“杨兄,你就是这样坚守国军的左翼阵地的?也不交待一句就把指挥所暴露给小日本鬼子了?这要是战争期间,你就是陈世美!”   任毅有点晕,脑袋凑过来问道:“前面的我勉强能懂,请问这个陈世美跟战争有什么关系?”   正好这时响起了“第八套广播体操第一节,伸展运动”的声音,温谅一抬手把他推了过去,自顾自的做起操来。   任毅不停的追问:“到底啥关系?陈世美我知道啊,他没抗过日啊……”   等做完操全体解散,如潮的人群哗的一下向四个路口奔去,厕所方向的最多。温谅好不容易才摆脱任毅的纠缠,跑到一班的位置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许瑶。她正跟一群女生叽叽喳喳谈论什么,温谅走过去一听,顿时莞尔一笑。 第九十一章 三个少女的十七岁   许瑶正和一群小姑娘讨论四大天王,95年是刘张黎郭四人第一次同时进入艺人收入排行榜前十名的黄金年代,几乎代表了整个香港娱乐圈,引领着潮流风暴。而同时不仅四人在各个领域、各个颁奖礼上明争暗斗,各自的歌迷更是口水横飞,闹成一团。1994年周星驰在《破坏之王》中曾调侃过这一现象,他扮演张学友的歌迷,影片中某位黎明迷在张学友演唱会门口叫嚣“我爱黎明!”结果被学友迷群殴,就是这一时期的最佳写照。   许瑶这一帮竟然少见的是张学友的歌迷,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迷郭富城的应该会多一点,所以她们这群人在班级里比较弱势,正在讨论想什么办法把郭富城的歌迷打败。   “许瑶。”   众女齐齐转身,动作整齐划一,让温谅吓了一跳。有几个立刻嘻嘻笑了起来,捅了捅许瑶把她往前推了几步。看来那次篮球赛的影响力至今没有消散,无数人还记得那天许瑶和宁小凝出场的那一幕。想起宁小凝,温谅才发觉似乎有十几天没见过她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许瑶撅着嘴对她们晃了晃拳头,一群女孩笑弯了腰,打打闹闹的结伴去了。温谅走到她跟前,微笑道:“看到你在一班有这么多朋友,我很嫉妒啊。”   许瑶冷哼一声:“是啊,比起某人不过抄个作业,结果却被全班围攻的破人缘要好的多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温谅抓抓脑袋,颇有些悻悻然,嘀咕道:“别被我知道哪个出卖我的,不然……”   许瑶斜眼瞄着他,娇嫩的红唇在阳光下似有水珠滚过,看上去不尽的诱惑,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带着沙哑的妩媚,含苞待放的少女在不经意间已经开始绽放。   “嗯,不然怎么?”许瑶背负着手,围着温谅转了两圈,见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往自己身前一拉,在堪堪碰触到蓓蕾般的胸口时停下,恶狠狠的说:“小子,豆浆好喝不?”   温谅无言以对,连这个你都知道?只好耍起了无赖,高举着双手眼光却往下瞥了瞥,低声笑道:“豆浆再好喝,也没有某些地方好看哦。”   许瑶听的很疑惑,顺着他眼睛盯的方向,低下头一看,敞开的领口依稀可见雪白的肌肤。脸色微红,轻啐了温谅一下,捂着领口娇笑着跑掉了。   摇曳的腰身,飘舞的长发,少女的青涩与妩媚,在这个十七岁的季节完美的交融在一起,如同一只蝴蝶破茧而出的刹那,伸展的翅膀在阳光下变换出无穷无尽的色彩,瑰丽不可方物。   温谅哈哈大笑,喊道:“中午去食堂二楼,我请客。”   许瑶背对着他挥挥手,很快就消失在前方的人海中。温谅摇摇头,往教学楼走去,每次看到这个女孩,快乐就像会传染似的,她的古灵精怪,她的活泼可爱,都值得每一个人永远珍藏。   在左侧体育馆旁边,刚从卫生间出来的两个女孩正好看到操场中间的这一幕,孟珂担心的看了纪苏一眼,叹气道:“许瑶跟他的关系似乎真的很好啊……”   纪苏淡淡的笑了笑,拉住孟珂的手说:“走了,人家关系好很正常啊。许瑶是个很好的女孩,很好很好的,要我是男孩子,也一定会喜欢她。”   孟珂轻哎一声,道:“你呀,就是这么傻乎乎的,真不知道你整日在想些什么。”   “还能想什么,”纪苏白了她一眼,探手过去挠她痒痒,“我什么都不想,就想看看咱们的孟大小姐,是不是还很怕痒哦?”   孟珂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她最怕痒了,笑的气都喘不上来,求饶道:“好苏苏,我再也不敢了……呵呵……”   中午在二楼小包间等到了刘致和,平日总跟在他身后的一群小弟也没有了踪影。点了几个菜,温谅问道:“那边有消息没?”   “白桓已经去约过了,不过十九中明天要月考,周末不放假那女孩也出不来,可能要到下周了。不过不会太久,也就这几天了,我了解白桓,那家伙没什么耐心。”   “嗯,让你打听那校花的资料,怎么样了?”   刘致和从屁股后的口袋摸出一张小纸条,清清嗓子低声念了起来:“谢言,十九岁,第十九中高三八班学生,成绩中等偏上,长相漂亮,性格开朗,很受十九中那群白痴欢迎。”   温谅轻咳一声,道:“念资料就念资料,别加入个人感情和政治立场。”一中跟十九中积怨太深,刘致和就连这时候也要埋汰一下。   刘致和嘿嘿一笑:“没办法,谁让咱们一中政治教育太成功呢,提到十九中不恶心他们一下,我浑身都不自在啊。”   温谅啼笑皆非,骂道:“你小子是被洗脑了,赶紧念,墨迹个屁啊!”   “洗脑?靠,这词用的真好,还是大哥你有文化!”不知今天怎么了,刘致和往日的桀骜消失的无影无踪,开口闭口都是大哥长大哥短的,“她父亲早逝,全靠母亲在夜市摆摊卖小吃维持生计,家境很一般。白桓那色鬼整日在各个学校物色美女,不知怎么认识了谢言,纠缠了几次没有得手,这家伙有名的先礼后兵,勾引不成就硬上,也该这女孩倒霉。”   “嗯,听起来像是个正经女孩啊,怎么会答应跟白桓出来?”   刘致和不屑的说:“这帮蠢蛋还不是一个法子,让卫生局的那帮混蛋去人家妈妈的夜摊上找麻烦,然后借口自己能摆平,想把那女孩子约出来给上了。我呸,一点都不唯美。”   妈逼啊,原来你不是觉得他们的行为有问题,只是觉得采取的方法不唯美啊?   温谅懒得去管这些货们的人生观,道:“正经女孩也好,至少这个女孩的口供可以拿到……这样吧,你那边随时盯着。哦,有个事我一直忘了问,刘大哥,你那边的卧底到底是谁啊?”   “你得了吧,刘大哥?我还花木兰呢。不过呢,”刘致和神秘的一笑,“这个人不能说,电影上不演了吗,一旦卧底的身份暴露,立刻就有生命危险啊。”   温谅凑了耳朵过去,戏谑道:“咱们就差搂在一起睡觉了,还有什么不能提的?说吧!”   刘致和惊讶道:“大哥,你太不要脸了吧?”   听了那个人的名字,温谅沉吟一下,道:“致和,你不是问昨晚跟刘叔谈了什么吗?也不瞒你,我把这事给他说了,到时候让他直接带队抓人。”   刘致和一下子呆掉了,手中的筷子哐当作响,啪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什……什么?大哥,我让你出主意,没让你去告黑状啊?”   温谅这才肯定,牛逼到极点的刘致和在刘天来面前就是一受啊,逆来顺受的受!   “放心吧,我怎么会出卖你呢?我只说这是我的意思,没提你一个字。你爸已经答应了,你就等着看好戏,现场就不要去了。”   刘致和聪明之极,只问了一句:“那我爸会不会有大麻烦?”   温谅看着他,静静的说:“不会!”   刘致和沉默片刻,猛的一拍桌子,道:“好吧,反正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你说怎样就怎样了。”   安抚好刘致和,温谅把大致的计划跟他说了下,让卧底注意配合一下,一定要把白桓引到安保卿的酒店里去。   正说话时,许瑶和宁小凝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许瑶倒是无所谓,宁小凝见有外人在,秀气的眉毛微微一皱。刘致和玲珑剔透的人物,立刻站起来笑道:“温哥,那我先走了,改日咱们再聊。”   兄弟是干什么用的?就是在美女面前拉来垫背的,刘致和知道温谅跟两女关系不浅,场面上给足面子,毕恭毕敬的样子让温谅真想踹他一脚。   你丫以为这是辫子戏啊,还退着步出去?就这烂演技是中戏出来的吧?   等刘致和离开,许瑶觉得好玩,学着他的步伐走了两步,宁小凝坐到一边,双手抱怀冷冷道:“真是好威风啊,几天没见,都在青一中混成温哥了?连刘致和都对你这么恭敬,是不是我们也得跪下来伺候皇上吃饭啊?”   温谅被刺的莫名其妙,多久不见不抱头痛哭也就罢了,至于这么冷嘲热讽的?对许瑶扬扬下巴,问道:“吃错药了,还是那个来了?说话这么冲?”   宁小凝愣了愣才明白他的意思,勃然大怒,指着温谅的鼻子道:“我听瑶瑶说,你好大的能耐嘛,帮了这个帮那个的,英雄救美有好报啊,有作业抄,还有豆浆喝,真是了不起呢。本来我还不太信,今天一见真是大开眼界,厉害,真是厉害!”   许瑶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劝道:“小凝,你答应我不生气的哦……”   温谅自认还是了解宁小凝的,她绝对不是为了这些事情在生气。他多大的人了,自然不会跟小女孩一般怄气,搬着椅子坐到她身边,清澈的目光温润如玉,柔声道:“教练,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就告诉我。虽然我没什么用,但只要是你的事,就算我帮不上忙,也一定尽心尽力,绝不会有半分懈怠。”   宁小凝看着男孩温柔的眼神,听着他诚挚的话语,心弦突然被莫名的东西轻轻一碰,电闪雷鸣般惊了十七岁的清梦。 第九十二章 出手不留情   宁小凝转过头去,眼神有些慌乱,咬着下唇,声音也小了不少:“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气你该管的事不管,要是这么厉害的话,干吗还让暖暖受欺负?”   李思青?温谅惊问道:“她怎么了?”   “昨天有几个人去豆浆店闹事,暖暖正好也在,被他们吓到了。我过去的晚,听小音说,暖暖很勇敢的,张着小手挡在那些人面前,不让他们砸东西,还被推的差点摔倒。看到我抱着她心疼,还拉着手安慰我说,有温哥哥在,什么都别怕。可你,你却……”小音是店里的收银员,脸上带点小雀斑,笑起来十分的喜庆。   温谅立刻明白了过来,说:“嗯,是我不好,最近确实有些瞎忙。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放心吧,下午我会请假过去,把事情彻底解决。”   宁小凝性格高傲,独立又有主见,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中最难接近的那一类型。要不是因为许瑶的关系,温谅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跟她熟悉起来。所以一直以来,温谅都觉得她理性大于感性十倍,却没想到在他忽悠下,仅仅在青河豆浆开业时玩闹过几天的她,竟然对那里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会为了暖暖,跟自己大发雷霆。   许瑶如同黑社会谈判时,做调解的老大一般,拍拍手吸引两人的注意力,接过话说:“好了,我就说温谅肯定是不知道嘛。来来来,给我面子,大家握个手,好兄弟讲义气,好姐妹无所谓,今天就这样算了。”   温谅对这活宝头疼不已,问道:“你这几天看什么电影了?”   许瑶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爸最近不在家,我从他书房找到好多碟片,里面人谈判时都这样说话,呵呵。”   温谅张张嘴想问许书记看的是盗版,还是正版,没好意思问出来。随口开起了玩笑:“教练你昨天去青河干吗?是不是还记得我的承诺,要喝免费豆浆?”   宁小凝突然扭捏了一下,看的温谅好奇心大起。许瑶哈哈大笑:“上次在操场跟顾文远斗气,你问我小凝去哪了,我没告诉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谅摇摇头。   “是她不让我说,这次也是知道瞒不下去了,才主动来暴露的。呵,我还听说,某人的妈妈整天拉着人家小姑娘的手,说自己儿子多好多好,都快夸成一朵花了。”   温谅盯着宁小凝,几乎不敢置信:“我妈说有个女孩天天去青河帮忙,原来是你?”   吃过中饭,许瑶因为下午要主持班会走不开,宁小凝放心不下暖暖,也请了假跟着温谅去了青河豆浆。七八天没来,青河这边生意更加的火爆,这个时间了还不时有顾客进进出出。李胜利蹲在门前的一棵行道树下,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表情看上去有几分凝重。温谅示意宁小凝先去店里,自己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   李胜利看见温谅,眼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将烟头在鞋底摁灭,道:“都知道了?”   温谅点点头,笑道:“多大点事,放心吧,今天那些小混混要是敢来,我让他们跪在路对面给你道歉。”   李胜利苦笑着摇摇头,“那倒不必,就是怕他们是受人指使,撵走了一波还有一波,会影响生意。我昨天先去了学校,你们已经放学了,打过电话到家里你也不在,我……我还真有点心慌。”   昨天一放学温谅就被左雨溪拉到了帝苑花园,接着又跟刘天来出去忙活到半夜,李胜利自然找不到他。温谅在思索,是很有必要搞个通信工具了,不然真会耽误事。   “嗯,魏刚的事这两天就能解决,我本想等大局定了再收拾他。既然他自己不想活了,咱们做做好事,成全他就是。”   李胜利也不知道什么是大局,既然温谅说的这么笃定,他也只能让自己放宽心。   温谅没再多说什么,和李胜利一起进了店。宁小凝穿着印有青河豆浆字样的黄色工作服在打扫卫生,头发从脸侧垂了下来,映着白玉一般的肌肤,别有一番迷人的味道。温谅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没想到撤下了冷傲外表的宁小凝,竟然是这样的美,颇有些目瞪口呆。   李胜利脸色有点尴尬,低声解释道:“这一段有点忙晕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大概有一周了吧,她非要来帮忙,我也不好拒绝,毕竟是你的朋友,……”   温谅摇摇头,说:“没关系,她喜欢就让她做好了。”虽然从没问过,但他也知道宁小凝肯定家世显赫,那种凛然于人上的贵族气质,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温谅曾经说过,左眼看到的是友情,右眼看到的是权势,但对这些可爱的女孩子,他坚守着最后一条底线,友情永远在权势之前!只要宁小凝喜欢,干什么都随她的意好了。   到了四点多钟的时候,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温谅示意李胜利挂了个“正在盘点,暂停营业”的牌子出去。没过多久,六个小混混果然如约而至,一脚踹开了店门,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脸上带有刀疤的青年人趴在收银台上,猥琐的笑容把小音吓得一哆嗦,“小妞,你们老板呢?”   小音指了指操作间,颤声道:“老板在里面……”   温谅拉开隔断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宁小凝和李胜利,笑道:“几位大哥有何贵干?”   脚踩在餐桌上的一个长发混混说:“妈逼的你算那根葱啊,叫你们老板出来。今天不把兄弟们的医药费给解决了,你这店就准备关门吧!”   宁小凝眉毛一挑就要上前,被温谅拉住了手。   “这位大哥好霸气,尤其这长发真柔顺啊,用的什么洗发水,潘婷还是飘柔?”温谅问的十分亲热,宁小凝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知道温谅又开始搞怪了。   长发青年愣了下,道:“那是什么鸟牌子,去屑不?我用的黑啤酒香波……”   看来头皮屑问题让长发青年很纠结啊,温谅还待接话,刀疤青年抓住收银台上的计算器砸了过来,正中长发男后脑勺。   “你妈逼傻啊,再妈逼让我听到你提头皮屑,老子把你下面的毛也拔光!”   长发男被骂的恼羞成怒,把火气都撒到温谅头上,指着他大骂:“你妈逼耍我呢是吧,看老子不砸死你!”放下脚,伸手扣住圆凳的里面,想抄起来砸温谅。猛一用力,不动,再用力还不动。   “大哥,那凳子是固定的……”早餐店用这种固定钢架桌椅的,青河是第一家,这帮混混上次还是第一次来,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宁小凝扑哧一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赶紧哼了一声,让眼神凶狠起来,狠狠的瞪了回去。   刀疤男这次却顾不得教训小弟,直勾勾的盯着宁小凝,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往前走了两步,色迷迷的眼神上下打量起来。宁小凝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往温谅身后挪了挪,最后实在被他恶心的受不了了,大喝一声:“看什么看!”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一扬,手中的东西嗖的一下飞了过去。   温谅被吓坏了,叫道:“小心!”   刀疤男本来一副色受魂消的样子,听到温谅的提醒,才注意到飞过来的竟然是一把铮亮的切面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往旁边一闪,面刀贴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的不轻,众混混猛然色变,刀疤男回过神来,怒道:“妈逼的今天不轮了你,算老子的鸟是白长了。上,把店给我砸了!”   温谅冷哼一声,门口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刀疤,八一路这边你现在很吃的开嘛,动不动就要砸人的店?”   刀疤男骂着回头:“你妈逼谁啊,多管闲事是不?”结果看清来人后,一下傻了。   “明……明哥,您怎么来了”   明哥算是彻底贯彻了上次留给温谅的深刻印象,不说废话,直接动手,一钢管抽在了刀疤的头上。比起上次拍瓜哥的板砖,在科技上有了划时代的飞跃。   长发男带着几个小弟不知死活的冲了上来,被明哥带来的十几个人瞬间干翻。温谅看到宁小凝皱起了眉头,笑道:“明哥,别把这里弄脏了。带出去教育一下,告诉他们对女孩子要尊重。嗯,这样吧,对面的人行道很宽嘛,跪几个人不成问题吧?”   明哥会意的点点头,抓着几个人走了,还不忘顺手把门给带上。温谅见气氛有点沉闷,笑道:“看到没,人家这才是素质!”   李胜利不知温谅怎么会认识道上的人,也不好多问,他早知道温谅不同普通人的一面,却依然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小音满眼星星的看着温谅,脸上全是崇拜的表情,心里暗暗将温谅定成目前最理想的恋人对象。宁小凝听到温谅的话,知道是因为那个人羞辱自己,他才发这么大的火,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盯着他的侧脸,好一会才扭过头,一声不吭。   过了半个小时,一直关注对面的小音突然叫道:“快看,快看!”   透过操作间的窗户,可以看到正对面的人行道上,一字排开跪着六个人,不停的抽着自己嘴巴。李胜利低声说:“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咱们毕竟开店做生意,传出去影响不好……”   温谅冷冷一笑,说:“没事,咱们关着门,又隔的这么远,老百姓想不到跟咱们有关。至于这群混混想报复?哼,事情还没完呢!”做这样龌龊事的小混混,就算在道上也是最底层的人物,不提安老九,一个明哥就能死死的压住他们,能有什么麻烦?   有麻烦的,是魏刚! 第九十三章 画饼   温谅又看了几眼,拉着李胜利走到一边,低声问道:“我还记得开业那天,农机厂来的那群人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躲在魏刚后面一副跟班的样子,说话还挺刻薄。那个人叫什么?家住在哪?”   李胜利不明所以,说:“那人叫夏富贵,跟魏刚关系很紧密,算是他在农机厂的心腹,家就在……”   温谅记下了,眼睛在操作间一扫,笑道:“这半月生意怎么样?”   李胜利立刻来了精神,从收银台下面拿出一个账本,给温谅翻看起来,遇到潦草的或者比较琐碎的部分,在一旁做着说明。温谅大概看了一下,抛开各项成本,平均下来一天的营业额在1000多块,净利润在500块左右,这几乎是45%的纯利,要知道这是在95年,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不过300多块钱。李胜利满面红光,十分的高兴:“真没想到,就卖个豆浆油条有这么大的利润……”   温谅把账本扔到桌子上,摇了摇头:“街头那些小贩的利润都在100%以上,我们这利润率还是太低,成本必须想办法降下来。李叔,我最近一直在考虑青河以后的发展,思路已经大概确立下来。等哪天有时间,我们单独坐下来好好聊聊。靠这样操作很难壮大,走连锁特许加盟是一个不错的路子,不过也要等一等,没资金,做什么都快不起来啊……”   李胜利心痒难耐,拉着温谅到外间的餐桌上坐下,说:“也别找时间了,今天先给我说一下,不然今晚别想睡着了。”   温谅看了下不声不响跟过来的宁小凝,知道不说也不行了,不然这小妮子还以为自己故意避开她呢,有些无奈的说:“这个要做一份详细的规划设计案,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简单的说,就是要迅速的扩张,借助数量优势摊薄成本,从而创造大量利润。从大的方向讲,接下来我们要先成立一个公司,然后注册青河豆浆的商标,在大城市和一线城市建立青河的直营店扎稳根基,然后以特许加盟店的方式在二三线城市打开市场,以点带面,既能把整个市场连起来又能锁的住已有的地盘,牢牢占领这个行业的领先地位,达到垄断高端市场的最终目的……”   宁小凝突然问道:“什么是直营,什么是加盟?”   温谅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本以为宁教练是过来打酱油的,不想还真在认真听啊:“直营就是由总公司直接注资、经营并负责盈亏,而加盟则是由公司提供青河豆浆的商标、食品、店面的整体设计和经营方面的经验技术。我们可以从加盟店那里收取加盟金、权利金、契约金、指导费等各种资金。说的生动点,直营就是咱们自己生的孩子,加盟就是领养……”   宁小凝正思考两者的区别,突然星眸一瞪:“呸,死家伙,敢占我便宜!”   好嘛,继许瑶的傻小子,左雨溪的臭小子之后,又多了个死家伙的美称。温谅被瞪的莫名其妙,想了想才笑道:“口误,口误,我指的是公司,不是咱们。”   “啊,你还说?”   李胜利被温谅描绘的前景所打动,陷入沉思之中,没注意两个人斗嘴。他本是有胆色的人,不然也不会在90年代初毅然辞职下海。经过人生最大磨难和浮沉,从温谅走进他的世界开始,他就明白,跟着这个少年会有一番际遇也说不定。   “这些听着是好的,可是做起来实在太难。不说别的,光是资金就是个大难题啊!虽然可以从加盟店里回收一部分,可咱们现在名气不大,这个模式又没有成功的先例,很难打动别人加盟。”   温谅点点头,李胜利还是有几分见识的,这个搭档没选错,道:“所以我说不用急,等这个月下来,应该有几千块的利润,咱们找个地方,先把第二家店开起来。听过一句话吗,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就是说只要咱们能开到第三家,一万家店很快就可以实现。”   李胜利和宁小凝同时被打败了,低下头颇感无奈,不乱说话你会死啊?   温谅看士气有点低落,忽悠道:“其实连锁加盟的模式早就被证明是最适合快餐业发展的一条捷径,而这种业态在发达国家的生活消费中占据60%的比例,而我们国家还不到1%。可能你们没有听过,国外有一家专卖快餐的麦当劳,年营业额都在十几亿美元以上,可以预见十年后甚至可能高达数百亿美元——这就是我们未来的榜样。”90年麦当劳才在深圳开了第一家门店,92年进入京城,95年在全国也不过十几家,青州还没有麦当劳的门店,许多国人还不知道有这样一家靠着油炸食品发家的世界500强公司。跟后世吃着麦当劳叔叔长大的一代,那是天壤之别。   宁小凝道:“啊,麦当劳我知道,京城王府井那片就有一家,我去过,生意好的不得了,还说什么是世界上最大的麦当劳餐厅呢。”   李胜利被温谅说的吓到了:“数百亿,美元?”   温谅哈哈大笑:“我就这么一说,中式快餐跟西式的不太一样,做不到麦当劳那样的规模。不过做得好的话,一年十几个亿的产值还是有的。咱们立志就要立长志,到时候做不到的话,打个折也是好的。”   李胜利这才松了口气,不然还真以为温谅在吹牛皮。宁小凝皱着眉头说:“可我觉得很难模仿啊,麦当劳那些食品可以保鲜,可以在任何时段让任何人吃的很开心。我们主要经营早餐,过了中午,人就很少了。如果将来开很多店的话,豆浆和油条的口感和新鲜度都跟不上。”   温谅大感惊讶,没想到宁小凝只听自己说了这么一点,就能敏锐的察觉到中式快餐的死结所在,尤其她还没有系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仅仅凭借下意识的第一感觉,就能想到这一步,实在难能可贵。   这个小妮子,也许在商业上有点天赋也说不定哦!   “嗯,教练你真英明!所以下一步就要看我们李师傅了,一定要想办法解决加工问题。通过熟成的工艺,建立一种标准化、一致化的制度,将复杂的烹调过程分解成简单的步骤,让新手也能经过培训很快掌握。比如说油条,我们在总部按照严格的程序进行事前处理,做成半成品,然后再配送各个店里。各个店也要有统一的标准操作流程,一根油条重量多少,成型状态如何,油度要几度,要转翻多久,多少秒转一次,都要有详细的规定。诸如此类,等等等等,李叔你最近就在这方面下点功夫,能否成功,就全看你的了。”   李胜利听了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般,只觉茅塞顿开,脑海里一直以来的迷雾瞬间消散,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似乎连着通天之门,对着他招手期盼。激动之下,声音也在颤抖:“我尽力去做……不,我一定能做到!”   温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有压力,要是不成我们可以请技术人员来帮忙,也可以斥资去科研院校申请立项,半机械化加工不是什么难题。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制定一个标准化的程序,保证豆浆油条的最佳口感,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办。”   正说话时,李思青推门进来,看到温谅把书包一扔快步跑了过来,到他身前才堪堪站住,光滑的小脸蛋上带着健康的粉红色,越发的有了美人胚子的雏形。   “温哥哥,你来了。”   才一周没见,李思青似乎又长高了不少,站在那几乎到了温谅的胸口。她的衣衫有些单薄,温谅拉住她的小手,感觉有些冰冷,温和的笑了笑,转头对李胜利说:“李叔,天这么冷了,你也要记得给暖暖买点厚衣服……”   李思青没了妈妈,又吃了这么多苦,最需要父亲的关心。温谅以为李胜利是粗心大意,语气中便带了几分责怪。   李胜利有些尴尬,张张口没有说话。李思青却急急的说:“哥哥,我不冷的。刚才是被风吹了,你看,现在就暖和了。”她飞快的搓了搓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然后塞到温谅手心里,明亮无邪的眼睛仿若世间最华丽的珍宝,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宁小凝心口一疼,不知怎么,她喜欢极了这个小女孩,可爱,乖巧,懂事,在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可以感染身边的人。   “暖暖乖,宁姐姐带你去看坏人好不好?”   “什么坏人,是昨天那群人吗?”李思青对宁小凝很亲热,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小脸。   宁小凝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你温哥哥好厉害啊,为了帮咱们暖暖出气,把那群坏人好好的揍了一顿,正跪在对面抽耳光呢。”   李思青哎呀一声,扭头看着温谅,小女孩激动的满脸通红,崇拜目光让温谅都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说:“别听她瞎说,哥哥是文化人,没那么暴力……” 第九十四章 邪不胜邪   宁小凝拉着暖暖趴在门口看坏人,温谅支开小音,低声问:“李叔,怎么回事?店里不是赚着钱嘛,干吗不给暖暖买衣服?”   李胜利沉默一会,说:“这家店毕竟是你的,没经过你允许,账上的钱谁也不能动,我也不例外。”   温谅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呀,一家小店而已,哪里分的那么清楚?”   李胜利摇摇头,表情庄重,沉声道:“不,这不仅仅是家小店。说句让你发笑的话,这是我的梦想的起点,也是我下半辈子人生的开始……真的,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向着什么样的目标努力……你还笑?”   温谅抑制不住的笑意,让李胜利终究没有勇气说下去。他很郁闷,平生第一次抒情就被无情的打击了。   “这样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没想周全。这家店呢,就按我以资金入股,你以技术入股,各百分之五十股份好了,你看怎么样?”   李胜利坚决拒绝,道:“我其实就是个厨师,除了做饭别的也不懂。这家店全是你投的资,我就算给你干活而已,要什么股份……”   温谅说破了嘴皮子,李胜利就是摇头,到最后笑道:“好吧,那就30%,不能再少了。李叔你就别拒绝了,没得让别人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中国首富在分财产呢。”   李胜利苦笑道:“我接受了,不然听你的语气就像是在菜市场卖白菜一样,让我忐忑前面说的那些话究竟能不能实现……”   温谅哈哈大笑:“放心吧,不仅会实现,而且很快就会到来。”   听到他放肆的笑声,门口相拥而站的大小美女齐齐回头白了他一眼,少女清冷,萝莉娇憨,两张无邪俏脸,如花绽放。   温谅从柜上拿了1000块钱,500块给了李胜利,让他给暖暖和自己买点过冬的衣服,剩下的500块塞给了宁小凝。   宁小凝接过钱,眼睛中闪烁着小幸福,问道:“我还有工资吗?”也是今天温谅才发现,这位大小姐似乎有点小财迷,方才谈发展的时候听的起劲,这下见到钱了,就一反常态笑逐颜开。   “呸,想的美!口袋里放着,等下我有用。”   关了店门,温谅不欲李胜利接触太多道上的事,叫他带着暖暖先行离开,小音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让温谅哭笑不得。   对面跪着的六个人就这一会已经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不过刀疤他们全都鼻青脸肿的,长相凶恶,一看就不是好人,没人敢驻足围观。胆小的瞄一眼就急急离去,有几个胆子大的站在十数米开外,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   明哥一直坐在不远处的一家商店门口,温谅招了招手,他赶紧跑了过来。到了近前,态度比之上次见面不知恭敬了多少,问道:“温少,还有什么吩咐?”   “都招了没?”   “招了,说是什么农机厂的一个副厂长,叫魏刚的,托人打听到刀疤在这片挺吃的开,塞了200块钱让他们过来闹事。我叮嘱过了,店里不会再有什么事。”   果然是魏刚,温谅笑道:“今天真是多谢明哥了,小凝!”   宁小凝精通世情,顿时明白温谅塞给她钱的用意,牙根恨的痒痒,但这个时候又不能掉了链子,乖乖的从口袋拿出500块钱,递给了明哥。   明哥被温谅的做派吓了一跳,这么漂亮脱俗、气质非凡的女孩子都只能当跟班用?果然是大人物的风范啊,连忙推辞,语气更加的恭敬:“温少您千万别,要是这点小事再收您钱,回去我这腿非得给九哥打断不可。”   “拿着吧,一点小钱!总不能麻烦你白跑一趟,回去请兄弟们喝点小酒。”   明哥知道不能推辞,接过钱陪笑道:“要是没别的事,那我们先撤了?”   温谅点点头,这个人倒是爽快,做事干净利落,见了安保卿可以替他说两句好话。等明哥他们都走了,宁小凝秀眸一瞪就要发飙,温谅笑道:“你要是乖乖的,我就让你再看一场好戏。”宁小凝今天被温谅吃的死死的,顿时决定稍后算账,问:“什么好戏?”   “相信邪不胜正吗?”   宁小凝冷冷的说:“我只看到邪不胜邪!”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悲观,”温谅摇头笑道,“要不了三分钟,就会有警车过来把他们带走。”   话音刚落,一辆涂着公安字样的面包车开了过来,直接在跪着的六人面前停下,两个便衣把混混们抓上了车,又呼啸着远去。隐约听见刀疤的悲叫声:“不是吧,就200块钱的事还得去市局?派出所又不远……”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很有可能是青州公安有史以来抓人最利索的一次!   宁小凝瞠目结舌,小手指着面包车的尾烟,道:“这……这……”   看到宁小凝出现这个表情,温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道:“怎么样?小姑娘,要对正义有信心,希瑞克赛奥特曼喜洋洋都救不了这个世界,唯有我们的公安能!”也许还有城管,温谅心中默念了一句。   宁小凝不知道什么是奥特曼,什么是喜洋洋,她也没心情搭理这些。其实她早就被今天见到的一切震撼了,明哥的出现,刚才在店里的谈话,已经让她明白温谅的许多不同之处。明哥那帮小混混也就算了,宁小凝还不放在眼里,但这个店,包括这个店以后的设想,竟然出自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少年之手,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看到温谅转身离去,宁小凝跺了下脚,快步追了上去,不依不饶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赶快招供,不然我……我告诉许瑶,你不是好人!”   温谅被这个给力的威胁吓到了,郑重的说:“你错了,我何止不是好人,我其实是一个鬼,还是英俊的色鬼哦!”   “呸,你不要脸!”   好不容易将宁小凝忽悠走了,在帝苑花园见到左雨溪时已经是晚上六点,温谅不能多做停留,昨晚刚被老妈教训一顿,今天必须准时回家。没说什么废话,直接把魏刚那个跟班夏富贵的姓名、家庭住址写在纸上,交给了左雨溪。   “就是这个人,不管用任何手段,让安保卿今晚搞定他,但一定注意不要真的闹出事!能挖出魏刚的问题最好,不能的话也要让夏富贵听话,这个人还有用。”   从昨晚知道豆浆店的事以后,温谅就安排好了一切。对付混混用混混最好,所以明哥早等在那准备以恶制恶。问出了缘由后,再让刘天来派来的人直接抓到市局拿口供。然后就是夏富贵,这个人是魏刚的心腹,应该知道他不少秘密。其实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温谅早想好了法子,黑白两道,三管齐下,不管上天入地,一定让魏刚不能翻身。   左雨溪说:“纪委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姜薇不在,可以让牛贵清派个可靠的人来接手。只等咱们这边准备就绪,那边就动手拿人。”   温谅道:“纪委先不急,等这两天的好戏唱完,再让牛书记关心关心也不迟。”牛贵清是纪委书记,算是左系的老人了,但许复延入主青州后,他态度十分暧昧,保持中立,一直摇摆不定,似在待价而沽,又似在等待时机。许复延和左敬联手后,左雨溪一登门,牛贵清敏锐的意识到周远庭大势已去,坚定的站到了许复延这一边。上次纪政的事,要不是他大力支持,姜薇等人很难做到悄无声息的消失。   出门时,温谅特意嘱咐了一句:“明哥这个人办事很有一套,不过夏富贵那别让他去,另找一个嘴紧的去做。”   左雨溪点点头,她明白温谅的意思,不让一个人知道的太多,就不会有太多的联想,也就不会坏事。见温谅急匆匆的要走,突然嗔道:“干吗这么急,当我这里是酒店呢,办完事就走?”   温谅哪里不知道她又在故意撩拨自己,还说的这么暧昧,苦笑道:“姐姐,你就饶了我吧,再不回家我妈就要发飙了,惹恼了她,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哦。”   温谅走了好一会,左雨溪才想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只有惹恼了婆婆的儿媳,才会没有什么好处。先是柳眉一竖,继而扑哧一笑,在空白的纸上写上温谅的名字,拿起来弹了一下,恶狠狠的说:“惹恼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   晚上九点,刚陪魏刚喝酒回来的夏富贵迷迷糊糊的往家走去,经过一条离家不远的巷子口时突然尿急,拐进黑乎乎的胡同里,拉开拉链准备放水。   背后一个声音传来:“夏富贵?”   “谁叫老子?”   夏富贵转过头,看到一双阴冷如毒蛇般的眼睛,猛的打了一个哆嗦,尿都被吓的倒流回去,正想大叫,一个布袋当头套了下来。   一辆金杯面包车随即开了过来,三个人手脚麻利的把夏富贵塞到车上,转瞬消失在夜色中。整个过程也不超过三十秒,很专业!   夜里十一点多,守在电话旁的温谅接到了左雨溪的电话。夏富贵小市民一个,被这样的阵势一吓,立刻竹筒倒豆子,交待了一干二净。魏刚确实有不少问题,厂里年轻漂亮的相好就有好几个,手头上也不干净。不过这些查起来有点慢,温谅笑了笑,准备直接给他扣个屎盆子,好好恶心魏刚一把,先搅黄了他的轻工局副局长的任命再说。   “左姐,咱们这样……” 第九十五章 蓬门今始为君开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农机厂保卫科的小陈走进门岗室,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大毛,说:“妈的,今晚看了个片子,火气旺的很,熬到现在睡不着。你回宿舍吧,我在这守一夜。”   大毛困的不行,睡眼惺忪的说:“谢了哥们,那我回去睡了。”走到门口回头问了一句:“看的啥片子,劲这么大?”   “好像是叶什么卿演的,叫什么我本佳人,看着很有劲啊,那身段,那舌头,啧啧……”青州方言里,有劲就是爽的意思。   小陈脸上回味的表情让大毛很受伤,嘟囔道:“下次去看记得叫我。”说完打着哈欠一晃一晃的走了。   今晚没有月亮,出门不拿手电的话,小解都找不到家伙在哪。整个农机厂静悄悄的,偶尔有夜风吹过树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大毛走了十几分钟,小陈估摸着他已经在宿舍睡着了,四下看看没什么动静,打开门岗室侧边的小铁门,举着手电筒往远处照了照。四五个人从阴暗处疾步走来,对小陈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进了农机厂。   而魏刚的心腹夏富贵,低着头夹杂在四人中间,一声不响的跟了进去。等他们拐往办公楼的方向,小陈对着夏富贵的背影重重的呸了一下,低声骂道:“妈逼的,你孙子以前不是挺牛逼吗?逮住谁骂谁,现在怎么着,还不是个孙子?”   第二天一早,魏刚才一进厂,一车间主任就跑过来截住了他,神色慌张的说:“魏厂长不好了,工人们闹起来了。”   “慌什么慌,有什么可闹的?反了他们了!”魏刚在下属前还是很注重威严的,面不改色,龙行虎步的往里面走去,镇定的问道:“怎么回事,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你……你办公室昨晚被撬了,有份名单被贴了出来,据说是……是你敲定的下岗分流人员名单……”   魏刚猛的停了下来,脑海中轰的一声响,身子差点没有站稳,颤声道:“什么?”   农机厂虽然还没有到步履维艰的境地,但市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转产改制下岗分流几成定局。张长庆当了一辈子厂长,不愿到了退休的年纪,还被职工指着脊梁骨骂到入土,今年年初就称病躲到疗养院去了。   魏刚也籍此机会得以上位,临危受命,掌控了农机厂的人事财政大权,凭借严厉的行政作风,硬是维持住了农机厂这一年的稳定,给市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前不久听大伯魏晨风传来消息,只要能站好最后一班岗,把农机厂下岗问题解决好,调任轻工局副局长十拿九稳,并且副局长也仅仅是个过渡,等两年后现任局长退休,他就是内定的一把手了。   至于说厂子谁下谁不下,根本不是个问题。这么多年了,他也有一群心腹、狗腿、情人要安排好;另外有那些眉眼通透的,心眼活泛的,手脚麻利的,都上门来叙过交情了,也不能收了礼不办事;还有是在上头有关系的,请人打了招呼,更是不能不办。总共400多人的厂子,仅仅保留五分之一的名额,这样下来也就没多少指标了。   前几天刚大概敲定了一下名单,其中有一些还要看情况做调整,有一些牙长的、难说话的、胡搅蛮缠的、撒泼耍赖的人需要慢慢做工作,只有等到有把握控制局势时才会将最终名单公布。却不知是那个挨千刀的家伙,一下子把天都捅漏了。   魏刚脸色煞白,再也顾不得领导的风度,拔腿往办公楼跑去。一车间主任撇撇嘴,心里腹诽两句,赶紧跟着去了。办公楼下围着一大群的人,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宽阔的空地上来回激荡,嘈杂的让人心慌。看到魏刚,人群哗啦一下拥了上来,瞬间将魏刚淹没。   “魏厂长,名单是不是真的?”   “魏刚,你给老子解释清楚,凭什么让我下岗?”   “妈逼的,告诉你,敢让我走人,我就去市里告你去!”   “别以为你那点事我们不知道!把厂子搞跨了还想升官,没门!”   “就是!就是!”   魏刚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身上笔挺的西装也被人推搡的掉了扣子,最后还是在保卫科的人保护下挤出了人群。到了办公室,保卫科的小陈说:“初步看过了,应该是厂里的人想进来偷点钱物,一共撬了三个办公室,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结果为了泄愤,就把这份名单贴了出去。”   大毛昨夜违背保卫制度,私自跟小陈换了岗,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更是什么都不敢说,附和道:“肯定是,昨晚我值班,根本没有外人进厂,应该是厂里的人,别人也不知道这份名单的重要性。”   保卫科长低声问道:“魏厂长,你看要不要报警?没得到指示,我们也不敢擅自做决定。”   魏刚摇摇头,目前要做的是安抚职工情绪,激化矛盾的事能不做就不做,说:“既然没丢什么东西,就算了吧。马上召集在家的厂子领导、各车间主任和带班小组长开会。”   仅仅周末两天,农机厂即将裁员的说法愈演愈烈,说最终保留人员仅十分之一,名单早就内定了下来,凡是跟魏厂长关系好的,送过礼的都留了下来云云,尤其有几个平日跟魏刚关系密切的女职工都在曝光的留厂人员名单里。丁枚因为老公在市委工作,不时有女同事打来电话问事情真假,得过温谅嘱咐的丁枚自然说确实有这事,大家不是都知道我前一段得罪了魏厂长吗?现在连我自己也要另外准备出路了。一听连老公是市委副主任的丁枚都因为得罪过魏刚而留不下来,一时间众议滔滔,人声鼎沸,加上有人故意造谣,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虽然早就知道厂子会有这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时,还是如此的人心惶惶,大多数人如丧考妣。这些人里,有人在农机厂干了一辈子,有人是厂里子弟,从小在这里长大,有人接了父母的班,农机厂几乎就是他们的全部。就这样一下子没了,许多人都感到无所适从。   忐忑不安的人群终于爆发,连着两天都有人成群结队的堵在厂长办公室里要魏刚给个说法。魏刚白天安抚职工,晚上还得安抚情妇,他本来确实打算要把这几个女人留下,可这样一来,为了避嫌怎么也得划掉那么一两个。   可划谁不划谁呢?这一切让魏刚焦头烂额。   周日晚上接到夏富贵的电话,又要请他去大江东去散下心。魏刚本不想去,可耐不住夏富贵软磨硬泡,他对这个跟班基本上还是满意的,加上这两天心烦的要死,出去舒解一下也好,就答应去了。吃完饭喝好酒,夏富贵说发现个新地方有好玩的,这是两人的饭后例行节目,魏刚也没多心,跟着他进了一家名为“秀水弯”的洗浴中心。   这些事平日里也都是夏富贵安排,从没出过差错,洗完澡捏完脚,魏刚放心的搂个女孩到包间里嗨皮去了。这个地方果然不错,女孩样貌上等,业务能力一流,还没入巷,就把他挑逗的急不可耐。三两下脱光了衣服,魏刚才要剑及屦及,女孩羞红了脸,推搡道:“我还是第一次,你……你轻点……”   这点风月场上的小花招,魏刚怎么放到心上去,调笑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第一次最好不过,只要不是今天的第一次,我封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话音刚落,房门被砰的一下撞开,冲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治安联防队员,二话不说把魏刚按倒床上,还有一个记者模样的人拿着相机,咔嚓咔嚓连拍了十几张特写。   一般这种带记者的,都是市里组织大规模行动才有的配置,魏刚没往别处想,以为是点背正好碰上市里扫黄,摸出钱来想私下解决。不料那记者又狂拍了几张,算是坐实了瞟娼和行贿两项罪名。那个女孩见势不妙,竟然当场改口说他强奸。魏刚气的火冒三丈,叫嚣着要给他们领导打电话。带头的联防员一脸正气的拒绝了他这个要求,魏刚傻了眼,才知道今晚踢了铁板。   当他被扭送到“秀水湾”所在地的管辖派出所时,大名鼎鼎的市局刘副局长正好值夜班,巡视到这里。魏刚顿时脸如死灰,他跟刘天来没什么交情,并且听闻刘天来软硬不吃,嫉恶如仇,落他手里没人讨的了好。   魏刚本来拿定主意,大不了罚点钱拘留一夜,编个名字混过去就成。可现在碰到了刘天来,一切妄想都破灭了。   派出所里蹲了一排人,全是今晚在这片抓到的嫖客,刘天来走到魏刚面前,脸上还适时的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诧异道:“哎哟,这不是农机厂魏副厂长吗?”   众人的目光唰得一下齐齐看了过来,魏刚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呲着牙艰难的笑了一下,“真是巧……巧啊,刘局长……” 第九十六章 莫欺少年穷   魏刚被单独带到隔壁的审讯室,刘天来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说:“魏厂长,怎么回事啊?听下面人说,这次搞得挺大的?”   魏刚脸上青一片白一片,接过烟狠狠的抽了一口,浓郁的烟雾在鼻腔里打个转,缓缓的逸散出来。   “刘局长,你一定得相信我,我是被那小婊子骗了,她是诬陷!”魏刚不是蠢蛋,今晚的事透着诡异,可他思前想后,自己跟刘天来根本没有过节,犯不着使这样的阴招。早就听说治安联防那块,有人跟小姐们勾结,引嫖客上勾后再抓进局子里狠宰一刀,今晚很可能就是踩到了这种地雷,真他妈的倒霉。   刘天来笑了笑,拿起一叠口供扔到桌子上,魏刚拿起来翻看了几眼,身子一软倒在了椅子上。   秀水湾的老板、大厅服务员和包间里的按摩师都能证明魏刚带着这个女孩进了包厢,而那个女孩子竟然不是秀水弯的员工。她自称是来秀水弯消费的顾客,魏刚以帮忙为由,将她骗到了包间里,意图强奸。   “魏厂长,我是相信你的,不过看了这些证据,哦,还有几张照片,不知道检察院那边会不会相信,法院又会不会相信?”   魏刚一听急了,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按在桌面上,哀求道:“刘局长,你得帮帮兄弟,这事还不是您说了算?我知道规矩,那女的要多少钱绝不二话。今晚忙活的弟兄我都有表示,刘哥,看在我大伯的面子上,千万别捅出去。”强奸不强奸的他倒真不怕,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可这事说不清啊,老百姓最喜欢的就是当官的风流韵事,一旦传出去,名声臭大街是肯定的了。在调任轻工局的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不是胡闹吗?   刘天来心里冷笑,白痴就是白痴,这时候提不提魏晨风并不重要,该卖面子的不提也会卖,不打算卖的提了凭白送人家一个把柄,脸色却没什么变化,淡淡的说:“都提到魏部长了,这个忙我也不能不帮,这样吧,你给魏部长打个电话,总得有指示我才好办事,毕竟今晚这么多兄弟看着,也不能太随意了。魏厂长你说呢?”   魏刚费尽口水,就是为了打这个电话,刘天来开了口,还等什么?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魏晨风的家宅,响了两声后里面传来魏晨风威严的声音:“哪位?”   “大伯,我是小刚……是这样,刚才陪朋友在一家洗浴中心休息,正好碰到这片的派出所出任务,起了点误会。市局刘局长也在,您看……”   魏刚话没说完,就听到魏晨风压抑着怒火的低声喝骂:“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农机厂这两天都成什么样子,你还有闲心出去鬼混?嗯?把电话给刘天来!”   市局就这一个刘姓的副局长,听说是他,魏晨风本来略有的疑心也消散无踪,刘天来出了名的软硬不吃,魏刚搞不定他也在情理之中。   “喂,天来吗,我魏晨风啊……对,魏刚犯了错误,你一定要依法办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不过农机厂目前有些问题要处理,这影响到市里面的大局,这一点也要考虑到……”   挂了电话,看着魏刚一脸轻松的表情,刘天来沉吟一会,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承认嫖娼,看在魏晨风的面子上,做完笔录交点罚款,女孩那边刘天来帮他搞定;要么按强奸调查,那就啥也不说了,乖乖的在这里呆上一晚等候处理结果,同时还得通知家人、单位,有什么严重后果谁都能预料的到。   魏刚听的目瞪口呆,你狗脸啊?我大伯都打过电话了,还要做笔录、交罚款?刘天来看出他的不悦,冷笑道:“魏厂长,别的我也不多说,单单摆平那个女孩,就不知道得花费多少心力。你这边要是没有一点处罚的话,我也交待不过去……我要整你的话,法子有的是,还会让你给魏部长通电话?”   这事要随便换个副局长来,说这些话都是故意在找茬呢,可放在刘天来身上,却再正常不过。魏刚也知道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给大伯面子了,毕竟自己跟他没有任何交情。两害相权取其轻,无奈下只好承认嫖娼,签字画押后把笔一扔,苦笑道:“刘哥,兄弟的命可算是交到你手上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他自己也清楚,这份笔录一签,等于留给刘天来一个很大的把柄,但形势比人强,这样做总比搞成强奸案好多了。   刘天来拿起笔录晃了晃,笑着说:“魏厂长你就放宽心吧,等会我亲自去找那女孩谈谈,一定把这事情压下来。”   魏刚出了派出所的大门,立刻看到一直没露面的夏富贵正焦急的在不远处走来走去,怒火猛的上冲,走过去一脚踹在他身上。夏富贵被踹的疼痛难忍,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表情,说:“厂长,我那会正好出门打个电话,回来就看到好多民警,没敢露面。真不能怪我啊,整个一条街全在查……”   魏刚杀了他的心都有,黑着一张脸上了出租车迅速远去。夏富贵呆呆的站在街上,背影拉长,看上去凄惨无比。   看到这一幕的刘天来微微一笑,知道今晚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转身进屋拨通了左雨溪的电话。   “左局长,事办妥了……”   回到家,魏刚澡也没洗赶紧给魏晨风打了电话,说了笔录的事。魏晨风想了想,说:“没事,刘天来现在孤立无援,拿了把柄也不敢怎样,我会找机会跟他谈谈……”接下来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魏刚苦着一张脸不敢说话,唯唯诺诺,保证一定尽快把农机厂的事处理好,魏晨风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魏刚进厂后立刻就感觉到气氛不对,特别是有些女职工看到他就躲闪到一边,指指点点的显得十分诡异。魏刚一头雾水的走到办公楼下,一楼的侧墙处围着一大群的人,他还以为是来问下岗的事呢,正要从旁边偷偷的溜上楼,不知谁扭头看到了他,叫道:“魏厂长来了。”   人群中发出哄堂大笑,呼啦一下全都散开,魏刚这才看到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纸,顶头用毛笔写着一行黑字:有了票娼魏厂长,农机职工全下岗。下面用了小说笔法,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下昨晚的情景,胡编的成分在百分之八十。旁边还影印着一张照片,两人赤裸着身体,女孩长发捂着脸看不清楚,魏刚正对着镜头,清晰可见。   魏刚整个人傻掉了,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昨晚的一切,刘天来从头到尾都在撒谎!谁知噩梦还没有结束,三个人推开人群走了过来,一人拿出工作证,说:“我们是青州市纪律检查委员会,接到群众举报,有些问题需要请魏刚同志回去协助调查。魏厂长,走吧!”   这一刻似乎连灵魂都脱离了身体,摇摆着升到几万米的高空,心口闷的如同有万斤巨石压着,张开大口急促的喘着粗气,魏刚脸上的血丝瞬间褪尽,好似白血病人般可怕的苍白。围观的众人表情各异,震惊,诧异,高兴,振奋,鄙夷,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纪委的一个工作人员走过去,揭下了墙上的那份大字报,卷成一团塞进了公文包里。   魏刚被带走调查的消息,一天内传遍了整个青州,普通老百姓全当听个热闹,茶余饭后也多了一份谈资;官场中人却如同无头苍蝇般四下打听,不知道这是哪股风吹了起来。上次杨一行下台,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可这次魏刚一个副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市里的事他没资格掺乎,许复延再没格局,要反击也不会拿他开刀。市下面的事有魏晨风罩着,一般人动不了他,这谁这么不开眼啊?   谁能想到,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跟一个少年的一场斗气?   其实到了这一步,魏刚还没真正明白谁在整他,打死他也想不到温谅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刘天来身上。   妈逼啊,老子从没得罪过你,你倒是不客气,上来就往死里整啊!   刘局长也很无奈,做脏活就是这个命啊!   魏刚在经历人生最大考验的时候,始作俑者温谅同学也不好过,司雅静老师的记忆力明显跟她的美貌成正比,周末都过了两天了,还没忘记那天晚上帮温谅撒谎的壮举。上午第四节是化学课,一放学同学们全都如奔马般冲出了教室,温谅却被叫到了讲台上。纪苏有些好奇,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磨蹭着收拾课本,想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司雅静对着她笑了笑说:“纪苏,放学了快去吃饭吧。老师找温谅有点事,要单独谈谈。”   纪苏担心的看了看温谅,温谅对她眨眨眼,微微一笑。纪苏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有点太紧张他了,扭过头迅速的跑掉了。   “嗯,温谅同学,那天晚上的事,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我会考虑,跟你妈妈说明一下真实情况……” 第九十七章 三人行   听了司雅静的话,温谅苦笑道:“司老师,这个事不好说太细……”   “哦,做什么坏事去了?我猜猜,是跟任毅打游戏机去了,还是跟某个女同学在一起谈人生理想啊?”   温谅有点无语,跟司雅静接触的多了,才会发现她美艳动人的外表下,有一颗狡黠顽皮的心。“司老师,上次您就在叶老师面前诬陷我跟一个女孩很亲密,让我挨了好一顿批评。这次又想扣帽子了,您在文革时当过红小兵是吧?”   司雅静呵呵娇笑,白色针织线衣包裹着的酥胸随着笑意轻微的颤动,说不出的魅惑迷人,“好咯,跟老师算账是不是?那就没什么好谈的喽,我想我会跟你妈妈聊的很愉快……”   说着把教案本抱在怀里,转身欲走,温谅忙伸手去拉她手臂,刚一碰触,还没来得及感觉那种柔软,秋天衣服上常有的静电就将他打的猛一哆嗦。   温谅哎哟一声,捧着手叫道:“司老师,你电我呢?”   司雅静拿着教案本在温谅头上轻打一下,没好气的说:“别搞怪!那晚上干什么去了,老实招了!”   温谅还待忽悠,司雅静脸色一正,说:“温谅,我相信你是个有主见、懂是非的好孩子,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所以才帮你撒了谎。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可能有些事情不愿意跟家长说,这可以理解。不过呢,我更希望你能把老师当朋友,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看到司雅静认真起来,温谅笑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一班的许瑶,七班的宁小凝,司老师都知道吧?”   “当然啊,加上纪苏,一中今年的新生里面最出名的三个女生嘛,我都不知道多少次听到你们男生在背后讨论人家,呵。”   “嗯,是这样,我跟许瑶和宁小凝都认识……好啦,你那什么表情啊?我们是在青州十佳共青团员的表彰大会上认识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司雅静微有了些惊讶:“啊,你还得过奖啊?”   温谅整了整衣服,身子站的笔直,微笑道:“好说,好说。”   司雅静扑哧一笑,佯怒道:“别臭美了,赶紧说怎么回事?”   “是这样子,我有个叔叔开了一家豆浆店,我们三人有时候回去去那帮点忙,顺便赚点零花钱。那天晚上就是店里出了点小问题,我才回去晚了些,这些事又不能跟我妈说,不然她肯定不让我做的。”   司雅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笑意,说:“这样啊……我暂且信你一次!不过咱们先说好了,要是这次考试你不能进入班级前五名,我还会跟你妈妈谈谈,小小年纪赚什么钱,还是要把精力放到学习上来。”   温谅差点吐血,说:“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刚把秘密告诉你,就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   司雅静奸计得逞,心情舒畅,笑道:“不错,我们是朋友,但首先是师生,我要对你的成绩负责。温谅同学,前十名啊,差一点都是不成的!”   下午上课前,温谅爬在桌子上盯着任毅看了起来,直把他看的毛骨悚然,浑身颤抖。任毅实在受不了了,咳嗽一声,拱手道:“兄台有何见教?”   温谅学着他的样子轻咳一声,道:“不敢,敢问兄台语外数理化政史地七门中,已经读通了几门?”   任毅拍拍胸脯做伟岸状,说:“读通不敢说,读了个八九成还是有的。语文除了阅读理解和作文题啥也难不倒我,英语除了单词拼写、短文改错和看图作文其他的我全都会,数学……”   温谅刚上来还听的津津有味,觉得任毅还是很牛逼的,不偏科,每一门会的都挺多。可听到后来越琢磨越不是味道,仔细一想,我靠,原来把他不会的部分划拉掉,剩下的全都是选择题。   温谅一脚踹了过去,骂道:“你就会欺负老实人,骗我这种智商上有缺陷的人很有成就感是不是?可别说做选择题靠的是抓阄啊……”   任毅哈哈大笑,搂住温谅肩膀说:“好兄弟讲义气,放心吧,这次考试有我陪着你,咱们大哥不说二哥,把后两名给他奶奶的占了!”   温谅苦笑道:“我们的追求能不能高一点?”   有了老妈和老师的压力,温谅下午就没有再听课,而是把这一个半月来的各科进度大概浏览了一遍,语文没问题,英语没问题,数学需要记一些公式,物理得做点习题,化学问题不大,政史地全部需要背诵,这个才是难点啊!   下学的时候,温谅已经对考试失去了信心,努力几天进前二十还是有希望的,但要说前五名,在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不是文曲星下凡时沾了点星光,根本就不用去想。温谅收起课本塞进包里,准备回家再看上一会,纪苏走了过来,淡淡的笑容掩盖不住眼眸中的羞涩,低声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这几天晚上我可以帮你补补课……”   一句话说完,隐隐可见少女的耳垂上浮现的红晕。周边还有一群没有离开的同学,纪苏刚一过来就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这边。最近纪苏和温谅打的火热,好多人已经见怪不怪,可当纪苏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有瞠目结舌的,有痛不欲生的,有不屑一顾的,还有个突然重重的踢了下桌子腿,然后抱着脚呲牙咧嘴的蹦着出去了。   温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笑道:“好啊,久旱逢甘霖,纪苏同学您简直就是及时雨啊。不过晚上就不必了,你不能太晚回家。这样吧,白天有不会的问题我就去请教你,最主要的是,把你的听课笔记借我学习学习吧。”   纪苏明白他指的是自己要回家照顾妈妈,心中一暖,点点头站在一边,似乎要等他放学的样子。温谅收拾好东西,大大方方的招呼一声:“走了,一起吧!”   两人相携离开,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从办公楼前的广场经过时,正好碰到了司雅静,温谅没等这八卦少妇开口,主动满足了她的好奇心:“我刚才恳请了纪苏同学半天,她终于答应给我补习功课。司老师,我可是很努力了……”这个后路一定要先铺好,只要让她看到自己的表现,就算到时候考不到前五名,也是可以再谈的嘛。   司雅静没搭理他,对纪苏叮嘱道:“这小子不怎么老实,他乖乖的补课就算了。要是惹了你,不要怕来告诉老师,我来教训他!”   温谅在一边叫起撞天屈来,纪苏安安静静的站着,清澈的笑颜似水般洁净,道:“谢谢老师,不过温谅不会欺负我的,您放心吧!”   司雅静听出了点别样的味道,好奇的瞄了温谅一眼,温谅心中苦笑,红颜祸水啊,这下好了,司少妇又有八卦可以研究了。   三人结伴出了校门,没走几步,一辆尼桑蓝鸟开了过来,刘天来坐在驾驶座上挥了挥手。温谅微笑道:“这下好了,有免费车可以做。司老师,纪苏,我送你们一程吧。”   司雅静笑着推辞,虽然蛮欣赏温谅,也不在意这些小节,可校外这么多人,要是传出去说她占学生便宜,名声上不好听。不过纪苏认出了刘天来,知道就是他那一晚带着自己见到了父亲,心脏猛的揪了起来,以为有了父亲的最新消息,看向温谅的眼神里充满了忐忑和渴望。   温谅明白她的想法,坚持了几句,司雅静不好推脱拉着纪苏坐到了后排。温谅坐到副座上,扭头问道:“司老师,先送你回去吧,您家在哪?”   司雅静自然不认识刘天来,还以为他是一个司机,道:“谢谢这位师傅了,到邮电路28号停下就可以。”温谅是她学生,谢谢倒是不必。   刘天来被这声师傅叫的脸都木了,尤其这位女老师样貌身段都娇媚无比,眉眼间却透着端庄正气,一看就是良家少妇,这样的漂亮女人,无不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温谅见刘天来腆着脸就想回头搭讪,以他在公安局那种地方熏陶出来的风格,真不知道开口会蹦出什么荤词来,立马打断了他的美梦:“刘师傅,开车专心点,幸好没让我老师坐到这边,不然这车不是要开到电线杆上去了?”   刘天来老脸一红,知道这老师碰不得,乖乖的开起车来。司雅静俏脸微红,嗔道:“温谅,再胡乱说话小心我撕了你嘴皮子!”   知道刘天来身份的纪苏纵然满腹心事,也不由暗暗的笑破了肚皮。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在邮电路28号停下,刘天来探出头去看了看,道:“原来司老师是有钱人呢,这里的房子一般人可买不起啊。”   司雅静似乎不愿意多提这些,淡淡的应了句:“这都是邮电局里分的房子,我一个老师可是买不起的。”   司雅静下车离去,温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刘天来悻悻的嘟囔了一句:“越漂亮的女人越有脾气,没办法。”   纪苏爬在窗口哈突然说:“温谅你快看,司老师好像和谁吵起来了。”   温谅这才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站在司雅静面前,一脸怒气的说着什么,司雅静闪过他的身子想从侧边离开,却被那男人抓住了手臂,高高的举起了手。 第九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温谅拉开车门走了过去,在那人的手还没落下来时挡在了司雅静身前,拉住她的手腕退了两步。这个人远看还不觉得怎样,近看却发觉特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观,棱角分明的侧脸,浓郁的双眉,直挺的鼻梁,眼睛大且长,唯一不足就是嘴唇太薄,抿在一起时如同细细的钢笔尖在白纸上画了一条线,仔细看时会觉得此人有些刻薄。   男人看到温谅,顿时冷笑两声:“好,真好,现在倒是也不忌讳了,都送到家门口来了。”   司雅静气的俏脸通红,温谅能感觉到她的手在轻微的颤抖,“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学生,顺道送我回来。”   男人打量了一下温谅,见他穿着一般,嘴边的不屑之意更甚,说:“我说呢,还以为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穷成这样的也愿意。呵,原来是学生啊……”   温谅松开了司雅静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脸上挂着微笑,正准备说话时衣角却被拉住了。扭回头一看,司雅静对着他摇了摇头,哀求中带点羞惭,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让人心碎。   纪苏也在此时推开车门下来,叫了声:“司老师,怎么了?”   温谅两世为人,哪里不明白司雅静的意思?不管是老师的身份,还是女人的身份,她都不想在学生面前失去太多的尊严。温谅暗叹一声,先对纪苏做个手势,让她呆在车边,然后盯着那个男人,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足够的平缓:“你是司老师的爱人吧?我知道你的名字,潘国飞,本来呢司老师在学校很受我们同学爱戴,叫你一声叔叔也是应该。不过今天这个场面有点不合适,如果是因为我们顺道送老师回来惹出的麻烦,我向你道歉!”   温谅早过了热血冲动的年纪,何况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夫妻间吵吵闹闹都属平常,他又不知道具体情由,冒然插手只会让司雅静更加难堪。听到温谅道歉,司雅静心中全是感激,知道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保护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迷蒙一样的水雾悄然泛起,在别人察觉不到的眼眸深处静静的流淌。   潘国飞看到纪苏时已经全然没有了疑惑,心底早信了司雅静的解释,但被温谅似软似硬的话一挤兑,觉得面子上下不来,讽刺道:“别看着人不大,口气倒不小!我名字也是你叫的?不知从哪整一辆破尼桑,也敢出来装大,还道歉?我们家的事,用的着你道歉?”以他在邮电局电信部的见识,一辆小尼桑还真是破车。   司雅静怒道:“潘国飞,你给我闭嘴!”   温谅看着他,眼神冰冷起来,不过想起司雅静的为难,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我再忍你一次!司老师,您也消消气,有什么问题平心静气的谈一谈,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司雅静感激的点点头,低声说:“你先走吧,我没事……”   95年私家车还没有像后世那样泛滥,纵然尼桑在潘国飞工作接触的人里面算不上档次,但能开起车的人都比他有钱多了,所以心里还是有点犯怵,没有说太刻薄的话。此时见温谅服软,自以为猜的没错,这车肯定跟他关系不大,不然也不会穿这么一身破衣服。加上被司雅静训斥,有些恼羞成怒,声音立刻大了起来:“什么叫再忍一次?我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哪来的小兔崽子,会不会说人话啊?大人的事你个半大孩子懂个屁啊!”   司雅静忍无可忍,再顾不得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颜面,抬手给了潘国飞一记耳光!   “啪!”   潘国飞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司雅静,指着她的鼻子,连声音都气的颤抖:“你……你敢打我?”想也不想挥手一个耳光抽了回去。   司雅静躲避不及,闭上眼睛等着这一下耻辱印在脸侧,不料过了几秒,预想中疼痛并没有到来,睁开眼却看到一只修长却有力的手握住了潘国飞的手腕。   “打女人,是不对的!”   温谅飞起一脚正中潘国飞的小腹,将他重重的踹退了几步,吃力不住咚的一声坐到了地上。身后响起纪苏的惊呼,接着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纪苏赶了过来,扶住司雅静的胳臂,满脸紧张的看着温谅。刘天来老狐狸一般的人物,知道方才那场合自己过去不合适,乐的在车里闭目养神,却想不到风云突变,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变成武斗了,赶紧下车奔了过来。   刘天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温谅动手,这一段的来往,温谅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算无遗策的神秘,谋篇布局的冷静,阴人整人的毒辣,却从不知道原来这小爷打起人来,也毫不逊色!只看这一脚踹的位置,现在疼都是轻的,今后一周才是真正的要人命,每一次小解放水就会感觉到流过的不是液体,而是刀子,无数把刀子!要是温谅再狠一点,尿血也说不定。   看到潘国飞捂着肚子哀嚎,刘天来都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夹了夹腿,走到温谅身边低声道:“要不要抓起来?”   司雅静吓了一跳,温谅究竟是什么人,连个司机都这么牛?虽然对潘国飞几乎已经死心,可毕竟夫妻一场,司雅静也不愿真的难为他,正要开口说话,纪苏紧了紧握她的手,缓缓的摇了摇头。   “按个什么罪名好呢?我们要依法执政……”温谅的表情很严肃,可这句话却让刘天来和纪苏忍不住想笑,司雅静微微一叹,没有再说话。   地上的潘国飞输人不输阵,他还从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呢,听到温谅的话,挣扎着站了起来,骂道:“还你妈逼装,继续装,真有本事就把我抓起来投到局子里去,不投你是我孙子!”   刘天来冷冷一笑,掏出警官证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邮电局的是吧,正好最近在查一起经济犯罪案件,我看你嫌疑就很大,今天先跟我到局里走一趟吧,要不明天带人直接去你们单位找你?”方才在车上司雅静提过她爱人是邮电局的,刘天来正好拿这个做文章。   潘国飞一下子蔫了,这段时间市局经侦大队确实在调查局里的一个案子。电信运营部的一个副部长栽了进去,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萝卜拔了,就空了一个坑出来,立时有无数人盯上了这个职位,还是个小科长的潘国飞也有觊觎之心,可要是跟那个倒霉副部粘连上一点关系,不死也得脱层皮,到时候别说高升了,能不能保住职位都成问题。   刘天来对付这种人,那是一捏一个准,专往七寸上狠狠的踩,潘国飞立刻偃旗息鼓,方才的嚣张消失不见,强忍着痛在脸上挤出一团笑容,说:“别……别往心里去,我就这张嘴贱,典型的有口无心……得罪之处,还请莫怪,莫怪!”   司雅静突然觉得心丧若死的悲哀,这还是大学里那个得意洋洋,阳光万丈的潘师兄吗?这还是那个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的潘才子吗?这还是那个说着要跟自己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丈夫,爱人,潘国飞吗?   也许自己早就错了,自那件事后就不该再对他抱有幻想,忍受了多少屈辱,吞咽了多少泪水,终究还是会有今日吗?   司雅静转过头去,不想再看到这张曾经让许多女孩迷醉的英俊的脸,握着纪苏的手下意识的用力,纤细的指甲几乎刺进纪苏的手心里。她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内心的软弱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流露。   纪苏的手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她却好似浑然不觉,望向司雅静的眼神里,全是感同身受的同情和悲伤。   这种被最亲近的人伤害的感觉,原来都是一样的痛吗?   纪苏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一夜的所有,无数次强迫自己相信,爸爸是爱自己的,他是不得已,可看着此时的司雅静,才知道那些不过是虚假的麻药,只要偶尔碰触到那道伤痕,还是会撕心裂肺的疼!   刘天来在公安口上,接触的都是这个世界最阴暗、最恶毒、最复杂的一面,像潘国飞这种表现,根本激不起他丝毫爽点,冷笑道:“怎么,也不检查下我的警官证是不是假的,说不定咱们还是逗你玩呢?”   潘国飞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满头全是大汗,道:“刚才是兄弟多有得罪……今晚聚仙楼,我摆酒跟各位赔礼道歉,千万……千万赏脸……”   刘天来看了温谅一眼,潘国飞更是吓了个半死,这时候要是还不明白温谅的身份,那就是白痴了,立刻对司雅静说:“雅静,刚才是我犯浑,我不对!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你帮我跟你学生说说,求个情,好不好?”   司雅静背对着他,听了他的话,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潘国飞眼中闪过一道怒色,脸上却还是一副哀求的表情:“雅静……”   温谅腻歪透了这场闹剧,摆摆手算是揭过,转身欲走时问道:“司老师,你今晚……”   “我去我妈呢!”   司雅静拉着纪苏当先上车去了,温谅没有搭理潘国飞,跟着走了。刘天来留在最后,脸色阴狠的低声笑道:“记住了,要是我知道哪一天司老师受了委屈,或者不开心,这笔帐就得算在你的头上,那个案子一时半会也完不了,明白吗?”   潘国飞点点头,看着众人上了尼桑突突着远去,朝着地上吐了一吐沫,恶狠狠的说:“贱人……” 第九十九章 若有若无的情愫   将司雅静送到一座老式住宅楼前,纪苏拉着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司雅静摇摇头,脸上勉强浮出一丝笑容,低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师没事的,别说话,我一个人静静就好了。”   司雅静推门下车,沿着有些泥泞的小道往斑驳的筒子楼中走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的身影在灰蒙的夜幕下显得如此的萧索。温谅透着深色的玻璃,目光消逝在不知名的远处,随着这天这季节,逐渐变的冰寒。   蓝鸟车中的气氛有些压抑,刘天来笑道:“这样吧,我给大家来个段子,解解闷。”   温谅没好气的说:“拉到吧,就你们那地方能有素段子吗?还有女同志在,别吓到她!”   刘天来叫起屈来,说:“你这绝对是对我们公安系统有误解啊,每次党风建设和行政评议我们可从来都是青州第一名啊,这次说个肯定好玩的。”   温谅半信半疑,扭过头问道:“这个交给我们纪苏同学来决定吧,你要相信刘局长能讲个素笑话出来,那就允许他讲一个。”   纪苏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却也知道温谅这样是对了逗自己开心,强提起兴趣说:“什么是素笑话?笑话还有荤的素的吗?”   温谅还没回答,刘天来哈哈大笑,说:“就冲着小纪苏这句话,我也要争点气,讲一个老少咸宜的笑话来。”   温谅打趣道:“刘叔几天没见,说话是越来越有文化了。老少咸宜,你一个老的,我们两个小的,真是用的恰到好处啊。”   刘天来装作没听见他调侃,清了下嗓子,说:“通源县北里乡有位乡长,是我们基层的女干部,有次要来市里给某位领导送礼,在家中考虑了两套方案,如果领导不是很热情呢,就送点土特产,避免被拒绝时尴尬;如果领导很热情,就送购物卡,直接把事情给办了。第二天进城到领导家,领导倒茶很热情,女乡长一看那就送卡吧,边喝茶边心里紧张,临出门时掏出卡放到茶几上。回到宾馆怎么着也开不了门,原来刚才送的是宾馆房的门卡!当晚,她没睡好,领导也没睡好……”   温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纪苏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顿时羞红了脸,道:“刘叔叔,你不是好人!”   刘天来大笑道:“这可真是冤枉,这笑话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素的了!其实你别看温少不声不响的,他才不是好人啊!”以他的身份肯放下架子来逗纪苏开心,无非是看在温谅的面子上,这时候打趣温谅几句,也无伤大雅。   温谅叹气道:“你才知道他不是好人?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他把后世人尽皆知的中美俄三国进森林比赛抓兔子的段子讲了出来,温谅口才极好,讲起笑话来声情并茂、形象生动,说到最后中国警察押着一头狗熊出来,那狗熊还苦苦哀求说别打了别打了,我就是兔子时,纪苏一下子笑倒在后座上,刘天来也差点没控制住方向盘,在飞驰的车河里打了一个踉跄。   “温少,这算什么真实的故事,这根本就是污蔑啊!”   “就是真的,就是真的!”纪苏少女心性,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对刘天来的敬畏,也随着他讲的荤笑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络的亲切感。要不怎么说,官场上流行讲段子呢,这是拉近彼此距离最好的手段啊。   又绕了几条街将纪苏送到青化厂的家属院,温谅随着她下车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道:“别担心,你父亲在别的地方,很安全,身上的罪名基本能洗脱干净,要不了几天,他就能回来。”   “嗯!”   夜色渐浓,纪苏点点头,亭亭玉立在星空之下,眉目如画,冰肌赛雪,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在冥冥中,天地间,除了眼前这个少女的双眸和笑颜,再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   温谅突然转过头去,不再正视她的眼眸,平淡的说:“纪苏,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以后每天早上还是不要再帮我带早餐了。”   纪苏以为他是听了孟珂的话才有了这样的想法,转动脚步来到能看见他眼睛的地方,温柔的说:“你别听孟珂胡说,我都是自己吃后才给你带的早餐……真的,我,我没骗你!”   温谅转过身子静静的看着她,一句话没说。纪苏在他那双温润的眼睛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终至悄不可闻。   “纪苏,你很漂亮,是许多男孩心中的梦想,我不否认,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也曾偷偷的窥视过你的背影。这没什么,在十六七岁的年纪,谁都会幻想有那么一天,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有一个白衣长裙的女孩,飘舞着长发,摇曳着身姿,带着只为自己绽放的笑颜,坦然面对无数或嫉妒或疯狂的眼神,相约着走完这一段青春岁月。”   温谅的声音很低沉,却又很飞扬,似乎将过去的留恋、曾经的伤感和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情愫挥刀斩断。“可那毕竟只是幻想,纪苏,我只是在一个不恰当的际遇里闯进了你的生活,也许还在某种巧合下给了你一点希望和勇气。但我想你明白,这并不是亲近和讨好一个人的理由,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些,你现在做的已经让我觉得不安。”   “我帮你,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伟大!你也看到了,其实我还有许多事在做,有许多不可告人的勾当在谋划,刘天来说的不错,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不管是为了感激也好,为了报恩也好,你都不必再那么做,我帮你,很大的原因是为了帮自己。你可以做回以前的那个纪苏,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刻意的勉强自己。否则的话,我跟顾文远又有什么区别?”   温谅有些话没有说出来,要知道这是95年,一个女孩天天帮一个男孩带早餐,这意味着什么?连任毅那种不着调的孩子也能说出准确且唯一的答案:她喜欢你!   不错,她喜欢你!   可问题也正在于此,跟许瑶和左雨溪不同,温谅和纪苏的关系既微妙又复杂,他不愿意纪苏因为感激而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然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毕竟他们之间曾经不是那么的愉快。纪苏先是带早餐,然后今天又要帮他补课,温谅知道,今天必须要跟她好好谈谈。如果纪苏就因为父亲的事,这样的失去了自我,那样的结局,温谅既不愿看到,也不屑为之。   纪苏从温谅开始说话时就低垂着头,柔软的身体在夜风里看上去十分的单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她抬起头,明镜般的黑瞳中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冷冷的说:“那次在操场上……”   “操场上的事,我要向你道歉,不该在众目睽睽下逼迫你做那样的事。不过当时只是为了打击一下顾文远,我没有别的意思……”   纪苏看着他脸上尴尬的表情,突然展颜一笑,如春冰破暖,百花绽放,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好了傻瓜,我明白!”纪苏鼓起勇气,轻轻的握住了温谅的双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有了上次的经历,我还会那么傻,轻易的把自己交到别人手中么?父亲的事只是让我看清了一个人,又重新认识了一个人,我感激他,甚至有点崇拜他,为他做一点小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略微表达一下心意。”   她放开温谅的手,退后一步,双手背负身后,俏皮的弯弯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纪苏,纪念的纪,流苏的苏!”她还记得开学第一日时温谅在讲台上做的自我介绍,却不知道这一介绍流程的原创,是前世里的许瑶!   温谅看着巧笑嫣然的少女,心中似乎有了明悟,微微一笑:“你好!我叫温谅。”   纪苏呵呵笑道:“我知道,温柔的温,原谅的谅嘛。呵,明天见!”   “明天见!”   坐回车里,刘天来问道:“怎么了?”   温谅甩甩脑袋,苦笑道:“你说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就一个比一个聪明呢?”   “我就一个笨蛋儿子,对这个真没什么研究。”   接触的多了,才发现刘天来说起话来其实很有意思,哪有外面传言的那样冷心铁面,辣手无情?   “嗯,你家致和跟女孩子一样聪明,刘局长您也不用伤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帝苑花园,这一次刘天来记得先换鞋子,粗狂的声音却依然不变:“左局长,我把人接来了。”   左雨溪早就等候多时,看着温谅突然皱眉道:“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味道?”   温谅吓了一跳,这狗鼻子啊,没觉得司雅静和纪苏身上有香水味啊?刘天来果断的耷拉起脑袋,一言不发,不过心里却在想,温少说的不错,如今这世道,小女孩都聪明了,何况女人呢? 第一百章 迷局与骗局   温谅举起袖子闻了闻,说:“有这么明显吗?左姐你可真厉害,刘局长刚才在路上碰到一个朋友,就顺道送了她一程。你还别说,那阿姨长的挺漂亮,就是身上的香水喷的太多了……”   刘天来真是躺着也中枪,见左雨溪目光扫了过来,笑道:“是我邮电局的一个朋友的老婆,正好顺路。”   听着两人一本正经的回答,左雨溪嘴角溢出一丝浅笑,又转瞬消失不见,“我就随口问问,你们这么认真干吗?好了说正事吧。”   温谅汗了一下,随口问问是那种脸色和表情?等刘天来走了再收拾你!   “嗯,咱们来总结一下,看看今天都有什么情况?纪委那边怎么样?”   左雨溪道:“上午牛贵清接到了魏晨风的电话,话说的很明白,要给魏刚求情。”   温谅冷笑道:“呵,这青州官场还真是不讲究,都副厅了也不先忍两天看看形势,托个纪委的副书记去兜一下圈子也好嘛,这么急,急着一起去死吗?牛贵清怎么说?”   刘天来接话道:“牛贵清自然按照咱们事先商量好的那样,说了些场面话,没给什么准信。只说目前还在调查取证阶段,一切依法办事,估计把魏晨风气的够呛。温少你说的对,他要是找别人说合一下,起码还有个转圜的余地,不像现在被牛书记一口回绝,整条线就断了。”   左雨溪摇摇头,身子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上下交叠,更显得仪态万千,雍容华贵,“魏晨风不是不讲究,而是青州现在的局势走到了这一步,该嚣张的,不该嚣张的,全都嚣张的过了头。魏晨风早先敢把许复延的讲话剪到几秒钟,一个牛贵清又算得了什么?”   刘天来苦笑道:“左局长说的不错,魏晨风直接就去了牛贵清的办公室,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接着我就被紧急传唤到了纪委,说真的,虽然早知道了剧本,可进纪委时,心里面还是有些发怵。”   温谅哈哈大笑,指着他说:“刘局长,你心虚了啊!”   刘天来充耳不闻,继续道:“就在书记办公室,牛贵清直接问我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一起强奸案,我先是为难的看了下魏晨风,然后说没有。牛贵清从抽屉里抓起那几张照片摔到了我面前,不亏是纪委锻炼出来的,那股气势大的吓人。”   温谅听的头疼欲裂,他发现刘天来讲故事喜欢东拉西扯,不时加入点个人见解,罗哩罗嗦半天抓不住重点。大哥,像你这样的货色要是后世在起点写书,就是个扑街的命,肯定要被骂成灌水的,还是纯净水!   之后的发展全在温谅的预计之中,刘天来佯装顶不住压力,承认昨晚接到了魏晨风的电话,才将强奸办成了嫖娼,并将魏刚签字的口供交了上去。但他也迅速撇清了自己,称只是暂时做了处理,并未结案,派有人员在跟进调查。   在97年刑法修订案颁布以前,根据1979年颁布的中国刑法第160条(归入第六章《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罪》)的规定,流氓罪严重危害社会治安,具有很大腐蚀性和扩散性,属于刑法重点打击范围。到了1983年新中国第一次严打,人大常委会更是在法律层面上通过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严惩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的决定》,其中规定了6种提高量刑幅度的犯罪,流氓罪列于首位,也是在这一年起,流氓罪最高刑罚超越了众多前辈,荣升至顶点——死刑。当年有一位王姓女子就因为与10多名男子发生过关系而以流氓罪被判处死刑,这位中国性启蒙运动的先驱在死时说了这样一段话:   性自由是我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我的这种行为也许在现在是超前的,但过了20年后人们就不会这样看了。   一个伟大的预言者就这样给毙了,让后世里百人斩、千人斩们情何以堪?所以说,凡是超越时代的人都是一场悲剧,这句话适用于各个领域,各色人种。   也正因此,在95年把这样的事拿到台面上,对一个年轻的官场新星来说,根本就是致死之道。牛、刘二人双簧一演,魏晨风知道否认也没有用,刘天来既然敢说,肯定偷偷保留了电话录音,强忍着心慌,表面上镇静如常,立刻掉头就走,连在纪委多停留一分钟的勇气都没有。真要认真起来,他干涉司法程序,追究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责任。   但温谅设计将魏晨风拉下水的目的,却并不在此。他要整到魏刚,就要动用不少的实力,一不小心,就会把左雨溪、刘天来、牛贵清等人的关系暴露出来,一旦被人联想到许复延身上,在省里局势还不明朗的此刻,引发的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可魏刚自寻死路,咄咄逼人,温谅对他忍无可忍,便决定冒险走一趟钢丝,既要把魏刚整倒,也不能引起周远庭的警觉。   怎样把握这种脆弱的平衡呢?几乎是无解的难题,温谅却硬生生的把它做成了。   魏晨风离开纪委后,直接去找了周远庭。他隐隐察觉魏刚案的前后一直透着股诡异的气氛。表面看找不到任何破绽,但每一个环节只要有一点不同,魏刚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偶然之下,隐含必然!   魏晨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根子出在哪里,要说魏刚不知怎地得罪了刘天来,才招致这样的报复,而牛贵清跟刘天来以前都在左敬麾下,虽然级别差了太远,但至少有几分香火情,帮他整人也说的过去。   可这没有理由啊,青州如今的形势,多少人自保还来不及,只要刘天来不是突然被车撞了脑袋,就不会有胆子欺负到自己头上。   那究竟是为什么?   魏晨风太了解周远庭多疑的性格,只把猜想往许复延那边轻轻一拉,周远庭立刻皱起了眉头,直接把牛贵清叫了过来。牛贵清知道考究演技的时候到了,将准备好的材料往周远庭面前一放,说:“纪委这些天接到多起举报,说魏刚同志生活作风不严谨,在厂子里跟多名女工有不正当关系,并存在重大经济问题。但我考虑到目前市里的工作重心在青化厂,农机厂还是要以稳为主,就将事情先压了下来,本想等一等再处理,另外也要做一些初步调查。不料昨晚接到一个女子电话举报,说魏刚意图强暴她,被抓到派出所后却被刘天来处理成嫖娼案,轻描淡写的放了。”说到这里牛贵清当着周远庭的面拍了桌子,怒道:“周市长,你说这样的事,纪委要不要管,该不该管?”   魏晨风道:“也不能听她一家之词……”   牛贵清粗暴的打断了他,说:“一家之词?魏部长,上午我给你看的那些照片也是假的?刘天来亲口承认了此事,也是假的?你给刘天来打电话干涉司法也是假的?”   周远庭也翻完了材料,安慰牛贵清道:“牛书记你消消气,纪委的工作市里从来都是大力支持的。你能照顾青州的大局,我应该感谢你。不过像魏刚这样级别的干部,也要考虑到具体情况,注意影响。这样吧,你们纪委先拿出个处理意见,我看看再说。”   听到周远庭的暗示,牛贵清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装出一副阴沉的表情,掉头走了。   等牛贵清走后,魏晨风焦急的等着结果,他们魏家这一代就这一个男丁,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周远庭也没搭理他,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很快就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几天前农机厂办公楼失窃,魏刚私下敲定的名单被公布了出去,这引起了许多人不满,所以纪委才会收到举报,这就说明牛贵清没有撒谎。   而紧接着魏刚就出了强奸的事,以前周远庭还真不知道他在男女关系上有问题,试想青州有多少副处级的干部,作为一市之长的周远庭能把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一下,记住他的名字已经是很大的赏识了,哪里会具体了解他的品行。况且大家看在魏晨风的面子上,也只会说好话,要不是现在魏刚已经栽了进去,周远庭也不确认自己能不能听到一点实在的东西。   这也是上位者的悲哀所在!但周远庭心里明白,下面的干部有时候肆无忌惮,什么龌龊事都办的出来。这个强奸未遂证据确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此就能理解牛贵清的愤怒,抓了魏刚也在情理之中。95年强奸罪可是重罪,刘天来前后两次屈服在压力下也能理解。所以说事情并不像魏晨风说的有什么复杂的背景,周远庭眼神冷冷的看了下魏晨风,显然对他十分不满。但魏晨风在常委会上的那一票让他压住了不满,还开口帮魏刚求了情。   这既是送魏晨风人情,也是最后一个试探,要是牛贵清真的倒向许复延的话,这样一个好的把柄,他们肯定会借题发挥,株连蔓引到魏晨风身上,从而给自己以沉重打击。   仅仅过了两个小时,纪委和公安的联合处理结果就送了过来,周远庭看了眼扔给了魏晨风,笑道:“老魏啊,别没事就捕风捉影,疑神疑鬼的。魏刚也不太不成样子,有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你就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明白吗?” 第一百零一章 换来浅吟低唱   听到刘天来说将处理结果报送周元庭,温谅大笑道:“周市长说不定还心中得意,只简单一句话,一直插不进手的纪委和公安立刻服了软,看来整到杨一行敲山震虎还是管用的嘛!”   他怪声怪气的学着周远庭的腔调说话,立时将左雨溪逗的娇笑不已,刘天来陪着干笑了两声,腹诽道:有这么好笑吗?我觉得比我的笑话差远了啊……   左雨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嗔怪的白了温谅一眼。刘天来被她的荣光所摄,忙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水,心里却是百感交集: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左雨溪也会有这样风情万种的一面,言笑不禁,媚态毕露?   再看看年方弱冠的少年温谅,更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慨。魏刚事件从头到尾全部按照他写的剧本在走,几乎没出什么差错。从抓那群去豆浆店闹事的小混混开始,一环套着一环,硬生生的把一个蒸蒸日上的副处打趴下了,甚至再没有了翻身的余地,这种手段,真是可惊可怖!从魏晨风到周远庭,对方哪一个不是人老成精的厉害人物,却被温谅这样玩弄于股掌之间,小小年纪,对世道人心的精准把握,对权谋诡计的运转如意,越是深入的想,就越是不寒而栗。   刘天来稳住心神,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周远庭应该没起什么疑心,毕竟他的精力现在都集中在青化厂,魏刚不过是个小人物,过后就会忘得无影无踪。其实说起来,牛书记可是占了好大的便宜,这件事做的如此漂亮,有理有节,顾全大局,想必给周远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就惨了,先屈服于魏晨风,又屈服于牛贵清,然后又按周远庭的意思从轻了事,这不就是摆明了长着一副反骨,谁见谁憎啊?”   温谅笑道:“刘叔劳苦功高,受累了。”这本来就是他刻意营造的效果,一方面刘天来顶在明面上,可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混淆视听,从而掩盖温谅的真正意图;另一方面,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刘天来更是只能一心一意的站在这边,没有任何退路了。   “不过也要不了多久了,剧本演员道具都已到位,好戏就要开锣了!”   刘天来眼神一亮,强忍着没有问出来,话题一转,又说起了高兴的事:“党内严重警告,免去党内外一切职务,魏刚这次是彻底栽了,对这种人,失去政治前途比杀了他还难受,也不枉费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   温谅摇摇头,脸上浮现一丝狠意:“这不过是权宜之计,魏刚说不定还做着两三年后再复起的美梦呢。等着瞧吧,他唆使社会闲杂人员砸店伤人的把柄还在咱们手里握着呢,时机成熟构陷他一个非法组织有黑社会性质团伙罪,抓回来再旧案重审,贪污、强奸、行贿受贿、挪用公款,数罪并罚,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到要看看,到了那时还会有谁来帮他说话!”   刘天来心中一凛,偷偷抹去一把冷汗,暗暗庆幸,幸好跟温谅不是敌人。见他目光注视着自己,忙附和道:“不错,斩草除根才能绝了后患!”   “哈哈哈,我说笑呢,刘叔可千万别当真。”   刘天来苦笑道:“是,我没当真!”   左雨溪呆在旁边没有说话,看着温谅敲打刘天来,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时才开口道:“魏刚不过是个小插曲,无关紧要。这几天刘局长你多费点心,等白长谦的事有了眉目,我们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   温谅张开双臂伸了下懒腰,道:“左姐说的是,魏刚的事就当是一次演习,事实证明大家配合还算不错,呵。”   刘天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凝重,低声道:“那个女孩怎么办,要是魏晨风找到她,或许会露馅……”刘天来只负责派出所里的戏份,其他的人全都是温谅一手安排。   “昨晚人就已经送走了,对外就说受到惊吓去外地散心去了。除非青州大局已定,不然没人找的到她了。”   “也许我不该说,可是让安保卿这样参与进来,会不会有麻烦?”   “安保卿欠我一个大人情,并且还有事求我,他不会那么傻出卖咱们的。放心吧,青州谁人主事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没有利益,就不用担心那种人惹麻烦。”见刘天来拿眼光去看左雨溪,温谅站起身笑道:“安保卿不知道我跟左局长的关系,不会有问题的。”   刘天来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跟着站起来,跟左雨溪打了招呼,让温谅送到门口,就转身下楼而去。   “好啊,你背后编排老九,小心我去检举揭发。嗯,安老九脾气可不太好哦……”   温谅刚走回来,左雨溪已经没有了刚才清冷端庄的样子,解开了淡黄色外套的扣子,露出里面的黑色线衣,侧卧在沙发上,穿着牛仔裤的双腿浑圆修长,让人一看就有忍不住扑上去的冲动。   “我让你告状,让你告状……”   温谅屈身蹲在她的头侧,抬手作势要去挠她痒痒,左雨溪娇笑着缩紧了胳臂,脸朝内侧翻了过去,留给温谅一个无限诱惑的玉背。黑黑的长发垂在地上,玲珑的曲线顺着背部在腰身处突然收紧,然后在臀部处高高的隆起,并拢在一起的双腿间没有丝毫的缝隙,牛仔裤特有的质感让左雨溪的身材看起来如此的完美无暇。   温谅如同欣赏一副艺术品般,探出手去,隔着寸许的距离,沿着她的长发,玉背,腰身,在臀部处停留一秒,然后蔓延到紧绷的双腿之上。左雨溪脑袋深埋在沙发中,温谅手掌似乎拥有魔力,掌心的热度能穿透距离和衣物的阻隔侵入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里,从没体验过的奇妙感觉弥漫全身,从身体深处溢出的烦躁和闷热在胸口和血液中疯狂的跳动。仿佛刹那之间,这天,这地,这人世间,只有男与女,情与爱,你与我,在追逐在放纵。   左雨溪猛的转过身来,温谅的手正好从腿部沿着身体的曲线抚摸回来,停留在后背的位置,这一下后背变前胸,猝不及防之下,手掌正好覆盖在尖尖的玉峰前。   两人齐齐一震,四目相对,眼神中全是压抑不住的浓烈情谊,温谅脑海一热,手指轻轻的用了下力。   “嗯……”   左雨溪双颊绯红,星眸迷醉,从鼻孔中发出娇腻的呻吟,从上面盖住了温谅作怪的手,不让他乱动。这一声如同一场大戏的序曲,又仿佛四曲三折之后的高潮,将无数条泉水叮咚的小溪从各个方向汇聚到一起,最终变成一条巨大的水瀑从九霄之上轰然而下。   还记得情窦初开,那个少年生气时紧皱的双眉吗?还记得豆蔻时节,那个男孩大笑时俊朗的侧脸吗?少女时的青涩,女孩时的娇羞,都在步入仕途后逐渐的消失在过往的记忆中,淡漠的容颜,清冷的高傲,随着在官场上的跋涉前行,成为所有人共同的认知。   而这一切,都在温谅的眼前,手中,身下,变成灰烬,化作浮云,换来了浅吟低唱,噬骨销魂。   温谅缓缓的低下头去,在左雨溪闪躲的目光中凑近了她的红唇。左雨溪终于承受不了心跳的慌乱,紧紧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一下下的眨动,宛若被春风吹过的青草地,夹杂着清香铺面而来。   几乎要两唇相接的刹那,左雨溪的手忽地一缩,指甲在温谅的手背划出几道浅浅的痕迹。等了一会却没有想象中的接触,不由睁开了眼,温谅黑亮的眼睛,温和的笑容,触手可及。   “左局长,你闭上眼做什么?刚才我仔细看了看,你脸上竟然没一个小黑点哦……”   左雨溪大羞,仰起上身反手勾住温谅的脖子,轻轻一翻,把他压在身下,螓首低俯,两唇相接,婉转相就。   良久,良久……   左雨溪嘤咛一声,红唇摆脱了温谅的吸允,脑袋埋在怀里,低低的气息流转,紧贴在一起的胸口上下起伏,隔着厚厚的衣物也能感触到那惊人的弹性和柔软。温谅轻抚着她的长发,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心神似乎飘飞在远处,又在这个女子的身上缠绕。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瑳兮瑳兮,鬓发如云。委委佗佗,如山如河。   两个人就这样轻轻相拥,紧紧依偎。又过了一会左雨溪抬起头,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盯着温谅,突然扑哧一笑,纤纤玉指点在他鼻尖,道:“我可是好人,臭小子你别欺负我。”   温谅张嘴去咬她的手指,左雨溪笑着躲闪,趁势坐了起来,身子歪在一侧。温谅双手托在脑后,笑道:“左局长,我是坏人,生来就是要欺负好人的。”   “呸,无耻!”   温谅坐起来附在她的耳边,往晶莹剔透的耳朵里轻吹了一口气,低声调笑道:“与有趣人,做无耻事,事事顺心如意。” 第一百零二章 今生可以延续的梦想   那一吻后两人没有再做什么,只是靠在一起看电视,偶尔眼光碰触在一起,会相视一笑。左雨溪眼波流转,浅笑盈盈,红唇微微翘起,脸蛋上就印出两个若有若无的酒窝。她的眼神不像少女般的羞涩和闪躲,也不像少妇般的妩媚和直接,恰好在少女与少妇之间,欲语还休,欲拒还迎,让人垂涎三尺。   电视里琼瑶阿姨的《梅花三弄》正在热播,陈德容的古装扮相在前世里曾经狠狠的吸引过温谅,伴随着电视传遍大江南北的,还有那首姜育恒的情歌: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当跨过两个时空再一次听到这首歌,温谅再没有一丝当初的惊艳,心里一直在想另一个问题:幸好琼瑶阿姨写的是梅花,要是菊花的话,结合歌词,简直就是神作啊!   从左雨溪家里出来,已经快九点钟,温谅坚拒了她要开车送的打算,出门赶着上了最后一趟公交。夜晚的青州十分的冷清,坐在公交车上,从窗户里放眼望去,除了一些主干道,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路上很少能看到行人,只有在一些游戏厅、歌舞厅和唱卡拉OK的娱乐场所,门口的灯下站着三五成群的小混混模样的人,剃着板寸,叼着香烟,宽大蓬松的军绿色裤子,黑色的大头皮鞋,还都是要系鞋带的那种,夹克皮衣都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偶尔碰到单身女孩,就会挑逗般的吹几声口哨,等女孩神色慌张的急急远去,一群人轰然大笑,肆意嚣张。这些青州夜晚的蟑螂们以无比强大的生命力,扎根在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之中,你可以无视他,也可以鄙视他,但你不能否认的是,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蟑螂们都会永远存在。   红灯亮起,公交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车上仅有的几名乘客中有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喊道:“师傅,走了,这又没有车,大晚上的等什么红灯嘛。”95年还没有遍布天下的电子眼,晚上闯不闯红灯都看个人素质。   开车的是个女司机,根本懒的搭理他,中年男子悻悻的嘟囔了一句,没有再说话。温谅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突然发现路边十几米远的一家游戏厅前,有一个女孩在经过时被四五个混混挡住了去路,那女孩低着头左右躲闪着想离开,却都没有成功。   温谅心中微叹,这又是谁家的女孩这么倒霉?拉开窗户,探出头去想大喊一声警察来了,那女孩恰巧抬起了头。借着游戏厅门口的灯光,温谅看清了女孩的脸,立刻大骂了一句,扭过头喊着:“师傅,开开门,我有急事下车。”   女师傅依然蛋定,如果她有蛋的话,温谅就诅咒她天天蛋疼。小正太得到了跟刚才那位大叔一样的待遇,心中颇感无奈。眼看情况有些不妙,温谅不再迟疑,弯腰踩在窗户上,纵身跳了下去。   车内响起一阵惊呼,中年大叔嘴巴张成O型,心里在想:年轻人就是冲动,红灯虽然得等一会,可也比走路回家强吧?半途下车,不白买票了?败家子啊,没有经济头脑!   女司机从倒车镜里看到了温谅那一跳,表情丝毫未变。   温谅跑进了混混群中,一把拉住女孩的手,叫道:“姐,可找到你了,赶紧走吧,我哥他们在前面等着呢。”这一招是救人的不二法门,先认亲,再虚张声势,一般的小混混骂骂咧咧两句也就罢了。   女孩看到温谅脸上露出惊喜,再一想身边的混混眼中立刻有些慌乱,捏了捏温谅的手心试图让他先离开。一个长的还不错的小混混打量一下温谅,笑道:“谈雪,我怎么还不知道你有个弟弟啊。”   这个女孩,正是好久不见的谈雪。   温谅一脸天真的表情,说:“这位大哥,我叫谈羽,谈雪是我姐姐,我哥他们还在前面等我们呢,请让一让好吗?”   “小屁孩子你让谁让一让呢?”另一个下巴处有块红色胎记的家伙骂道。   帅哥混混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训道:“说过多少次了?在谈雪面前要有礼貌,说脏话除了让人家觉得咱们够SB,还能有什么用?”   胎记男吱唔道:“老大,你也说脏话了……”   其他三个小混混大笑起来,帅哥男也忍不住笑着踢了他一脚:“妈逼的,还不是被你气的?”   温谅太了解这些人了,别看他们这时候有说有笑,似乎很好相处的样子,可你要真的这么以为,那就是幼稚天真加深度脑残!   温谅拉着谈雪想从旁边绕开他们,帅哥男带着笑容,又一个小混混横跨一步,冷哼道:“老大让你们走了吗?”   温谅突然看向他们身后,脸上迸射的惊喜几乎照亮了青州的夜空,挥着手跳道:“警察哥哥,我们在这里。”   啊,他哥还是个警察?震惊之下,包括帅哥男在内的五个混混全都回头往身后望去,有两个甚至都做好了开溜的准备。结果身后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哪来的什么警察?再转过身,却看见温谅拉着谈雪的手一路小跑,穿过马路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混混们面面相觑,突然全都大笑起来。   直到拐了两条街温谅才停了下来,谈雪气喘吁吁的扶着墙壁,累的话都说不除了。温谅转身看着她,笑道:“谈姐,好似每次碰到你,都没什么好事情哦。”   谈雪不知是跑路累的,还是被温谅的话所激,清秀的脸蛋上全是红晕。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低声道:“谢谢!”   温谅走到街口望了望,道:“别客气了,这究竟怎么回事,我还以为那帮人是偶尔碰到你呢,怎么那个领头的混混还认识你?”   谈雪叹了一口气,道:“那人叫赵建军,是这一片挺有名的小痞子。我在店里上班,有次碰到他来买手镯,就这样……嗯,有时候会来纠缠……”   温谅点点头,不过还是有点疑惑,问道:“可珠宝店离这很远啊,并且有这么晚下班么?你怎么从这里走?”   谈雪低着头说:“我还在其他地方打工,下班后会从这里经过,赵建军他们有时就会等在路上。不过他们也不敢真的怎样,就是口头上占点便宜,我不理他们,没事的。”   温谅摇摇头,小混混耐心是有限的,一次两次三次可能无所谓,但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失去耐心,那时候谈雪可能就会有危险。这时候毕竟不是83、85年严打那会了,十年了,许多人忘记了那些血泪教训,管不好小弟弟,开始蠢蠢欲动。   “这样吧,赵建军那帮人呢,我找人教训他们一下,警告他们别去骚扰你,怎么样?”   谈雪突然抓住了温谅的手,急急的说:“别,你别惹他们。我听人说赵建军不要命的,惹恼了他,全家人都会有危险……”   温谅心里不屑一顾,不要命?那是没到要命的时候!不过看谈雪神色惶恐,只好安慰她道:“我知道的,放心吧!咱们不惹他,谈判,以谈判为主!”   谈雪虽然早就出了社会,但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天真,竟然没听出温谅的敷衍口气。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轻声说:“温谅谢谢你,你这是第二次帮我了。”   温谅微笑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青州公交总公司吧,两次碰巧都是我在公家车上。呵,谈姐,你说你没事就跟这破公交较什么劲呢?”   谈雪听他说的有趣,也笑了起来,突然想到刚才温谅自称谈羽,忙道:“我听谈羽说你在学校帮他呢,我真是要谢……”   “打住打住!”温谅双手下按,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咱们碰到一次也不容易,谈姐你就别开表彰大会和感谢大会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了。”   谈雪有些不好意思,拒绝道:“不用了,实在太晚了,你也赶快回家吧。这里离我家没多远了,我一个人走回去就好。”   温谅随口说道:“还有四五站路呢,还是我送你吧,也安全点。”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下,谈雪说:“你怎么知道我家还有四五站路啊?”   温谅如今是谎话张口就来,舌头都不拐弯:“谈羽告诉我的嘛,还说请我到家里玩呢,结果我一直没什么空。”他当然知道谈雪家在哪里,前世里那里几乎是他第二个家了,吃饭睡觉跟谈羽一个待遇,曾经让谈羽给谈妈妈抗议了好多次。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家,谈雪家在一排破旧的筒子楼里,楼前的地面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会崴到脚。黑暗潮湿的楼梯里不时能听到各种奇怪的小杂音,一脚踩上去,发出闷声闷气的咚咚声,拿来拍恐怖片的话都不用布景了。   在楼下温谅停住了脚步,笑道:“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了。”   谈雪捋了下头发,道:“嗯,那我就不请你上去了,我家很简陋,倒不是怕你见笑,主要是也没什么招待客人的。等我赚到了钱,把家里打扮的漂亮点,一定请你来玩。”谈雪不算漂亮,清秀而已,但她落落大方,丝毫不为自己的家境感到羞耻,这样不贪慕,不造作,充满真诚的女孩子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温谅哪里会在乎这些,今天主要是实在太晚了,贸然拜访也不合适,大笑道:“谈姐,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什么富家子弟,我家跟你们差不了多少,咱们都是后富裕起来的那群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谈雪用力的点点头,道:“对,我们都是后富起来的人,但我们都在努力,最终会富裕起来的!”   梦想本来就很简单,也很纯粹。既然这一世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也就会有实现梦想的那一天。   努力吧,谈雪! 第一百零三章 属于谁的歌声   从谈雪家出来,温谅独自一人走在青州的街头。刚才坐的那是最后一趟公交车,而这个地方又有点偏僻,很难觅见出租车的踪影。温谅抓抓脑袋,左右四顾,街上静的有点可怕,风吹过树梢发出嘶嘶的声音,更为这夜里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怎么办,难不成得走回去?   邮电部下属的电信总局于1995年12月才发行了中国第一套全国通用的IC电话卡——黄河卡,不知哪位牛人起了这么一个牛逼的名字,随后不久街头IC电话亭就以黄河泛滥之势席卷整个中国,没给这名字抹黑。截止2005年,全国发行了IC卡6亿7千万张,总销售额到达652亿,创造了一个商业奇迹。而国人就是在这种通信体系下度过了整整十年时间,给日常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   中国也从此开始进入了智能卡时代,出门在外钱包里没有十几张卡你都不好意思给人家打招呼。   此时偏偏是1995年10月,温谅还享受不到这种待遇,而各种拥有公用电话的商店、小卖铺全都已经关门。重生到95年,温大叔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助,末了只能仰天长叹:早这样还装什么装,直接把左雨溪的手机拿过来用不得了?堂堂一重生人士,挥手间就灭了一个副处,竟然站在寒风烈烈的大街上,为怎么回家伤透了脑筋。   温谅可怜巴巴的走三步一回头,希望能看到出租车那特有的红顶灯,结果事情就是这么邪门,好一会了连一辆自行车都没见着。等走到主干道上碰到出租车时,离家也没有多远的路,温谅干脆一鼓作气,就当锻炼身体了,一口气跑回了家。   到家已经快11点,幸好温谅自重生后早上六点起床练功,从没间断,不然还真得累趴到半路上。丁枚竟然还没睡,歪在沙发上一个劲的打哈欠,手中的遥控器转来转去,很多台已经没有了节目,满屏满屏的雪花滋滋的响着。   听到开门声,丁枚直起腰,没精打采的问道:“又回来这么晚?要不我跟司老师说说别补了?学习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身体要紧。”   温谅满腹惭愧,坐过去拉住了丁枚的手:“妈,我这次要是考不好,你会不会生气?”   丁枚揉揉他脑袋,眉开眼笑的说:“我儿子怎么会考不好呢,一定可以的。放心吧儿子,我算过了,你这次肯定能考到全班前十!”   还不错,至少没有司雅静大跃进的厉害。   温谅苦笑道:“好吧,这次要是您猜对了,咱们农机厂的活也不要了,直接去粪口胡同摆摊算命得了!”   丁枚哈哈大笑,说起农机厂她就开心:“今天下午组织部、纪委、工委和市轻工局的人去了好大一堆,轻工局的刘局长宣布了对魏刚的处罚决定。你没看当时那场面,工人的欢呼声都快把会场的棚给掀下来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厂长做到他这份上,也算一种悲哀。那现在怎么办,张长庆病好出院了吧?”   丁枚眼睛瞪的老大,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张长庆明天就会出院,回厂里主持工作。”   温谅指指脑袋,笑道:“有脑子的都想到了……”   丁枚喜滋滋的站起身,打着哈欠往卧室走去:“明个你早点回来,别让我在家担心。吃饭了没,厨房给你留有饭,饿就自己热热吃吧,我先去睡了,明早还得上班。”   温谅这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晚上在左雨溪那里竟然忘记吃饭,真是男女搭配,食髓知味啊!   这天他睡得极晚,但第二天早上还是六点准时醒来。修习前世的那套功法之后,温谅渐渐感到精力越来越充沛,不管白天多累,晚上休息六个小时,早上醒来都是神完气足,精神抖擞。   凡是成大事者,他们共同点中最不起眼但也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充足的精力。这是处理复杂事件,应对艰难险阻的必要前提。   进了校园走过体育馆,就看到前面不远处许瑶和宁小凝牵着手,不时发出阵阵笑声。温谅好奇心起,偷偷的跟了过去,刚一接近,就听到许瑶在埋汰自己。   “你说让温谅去唱?那傻小子会唱什么歌哟。长得就天残地缺,一副笨蛋的样子,唱起歌来我听过,五音不全的很,吓也把大家吓死了。”   “不会啊,我觉得他声线还好,淳厚有力却又清澈悠扬,唱张学友的歌应该会不错吧?”宁小凝这妮子还是比较公正的,“还有,我看你整日里温谅长温谅短的,原来他在你心目中就这样子啊?”   “嘿嘿,还是不要了,我再想办法了,反正不让那傻小子去唱……”   温谅突然从两人肩膀间把脑袋伸了过去,用聊斋里那种带着颤音的鬼腔说:“谁……在……说……我坏话呢……”   对一般少女来讲,此时此刻第一反应肯定是大叫着往两边跳开,然后或娇嗔或暴怒的鄙视始作俑者。可惜的是,许瑶,宁小凝都不是一般人。   两人往旁边错开一步,一人抓住一条胳臂,下脚内扣在温谅双脚之间,腰身同时发力往前一摔,可怜温大叔猝不及防,竟然就这样被两个小萝莉摔了过去,后背砸在地上,发出啪唧一声闷响。   穿越了两个时空,十几年爱恨如梦,被温谅拒绝的那一晚,望着他决绝而去的背影,许瑶独自倚在跆拳道馆前的那棵梧桐树下,流尽了前半生的泪水。但许瑶终究还是不同的,她用了一夜擦干泪水,收拾心情,非要在比赛场上狠狠的揍温谅一顿,然后再告诉他,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可惜的是,在三次挑战失败后,第四次挑战时直接一脚把温谅踢回了1995年,她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   却不料在这个时候,阴差阳错之下终于将温谅摔倒在地。   温谅倒地的瞬间,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这些前尘往事,一时间有些甜蜜,有些心酸,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奇怪的笑意。许瑶和宁小凝看清是温谅,同时惊呼了一声,又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心中慌乱,脸色都变的有些发白。   这个不同于平时训练时的沙地或棉垫,这可是结结实实的水泥地啊!   “温谅,温谅,你没事吧?”   “怎么了,摔倒头没有,哪里痛?”   四只小手在他脑后和胸口一阵乱摸,仿若无骨的柔荑夹杂着身上的淡淡清香,实在是舒服极了,温谅这小贱人低低的呻吟一声,起承转合,回肠荡气,几乎已得了四大爱情动作片女神的真传。两个纯洁如白纸般的小女孩,虽然不懂却也觉得温谅的叫声好似有些不对,让人一听就会面红耳赤,身体酥软。   许瑶泫然欲泣,道:“宁宁,他……他是不是被摔坏了,怎么叫的这样……这样……”   宁小凝也惊疑不定,道:“你在这看着,别移动他,我去医务室。”   温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两女大喜,抓住他胳臂,急急的问:“你没事了?”   温谅睁开眼睛,满脸遗憾的表情,道:“可惜啊,可惜啊!”   许瑶愣了一下,道:“可惜什么?”   “可惜现在不是夏天啊,为什么美女都不穿裙子呢?”   两女对望一眼,哪里不知被这小子玩了,同时站了起来。宁小凝冷哼一声,许瑶斜眼下望,冷冷的说:“穿裙子也不是不行,先让我踩一脚再说吧。”提起右脚就要踩下,温谅忙翻身站起,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笑着说:“好了,开个玩笑,你们把我摔的这么惨,总得让我占回点便宜才好嘛。”   “呸!”   两女都是先扬起头,然后重重的落下,在最给力的那一点上从红唇中吐出了这个“呸”字。同样的貌美如花,同样的娇憨可爱,呸起人来也是如此的赏心悦目,妙不可言。   不时有同学从旁边经过,歪着头看向这边,许瑶不愿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拉起宁小凝的手往前走去。温大叔脸皮是什么样的厚度,自然跟没事人一样尾随了上去,反正现在他跟两女的关系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学校也没必要保持太远的距离。   “嗯,许瑶同学,刚才有人说我天残地缺,五音不全,又笨又傻,请问你听到没有?”   许瑶轻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两下,对宁小凝说:“我没听到啊,你听到没?”   宁小凝强忍着笑,道:“没有,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对啊,我们都没听到,那就肯定是你的幻觉了。温谅同学,你精神不正常哦,需要去看医生了。”   温谅被气的牙痒痒,不过他是什么人,就从刚才听到的片言只语中就能猜出个大概,轻声唱到:“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我打开爱情这扇窗,却看见长夜日凄凉,问你是否会舍得我心伤……”   宁小凝眼中一亮,明显被温谅的歌声打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在许瑶的脸上打个转,突然问道:“你听过他唱歌对不对?”   许瑶咬着下唇,眼波如烟如雾,想起在水库边,在小巷口曾经听他唱过的那首情歌,心里微叹口气,低声道:“没有啦,我也是第一次听,唱的真烂,真烂!” 第一百零四章 这样一个时代   温谅只是觉得许瑶的态度有点奇怪,没往别的地方去想,问道:“你们物色唱歌好听的人,想要干什么?”   许瑶苦恼的说:“那次课间操你来找我不是听到了吗?我们要跟那群不懂音乐的小丫头决战,这周六找家卡拉OK去拼歌,她们输了就要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大喊我爱张学友,呵呵。”说到最后,小丫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看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的形状,娇嫩的脸蛋如同柔软的白云染上了颜色,看上去可爱极了。   另一句话就不必问了,许瑶输了肯定是要大喊我爱郭富城了。   温谅苦笑着,不知说什么好。   人们在长达几十年的压抑之后,对自我的否定和怀疑成为时代的标签,社会形态到了几乎崩坏的地步。而正是这种否定和怀疑造就了改革开放之初思想井喷的局面,各种思潮开始涌动,各类意识逐渐觉醒,在经过80年代的反复和洗礼之后,90年代中期终于达到了巅峰。年轻人疯狂的吸收着各种各样的舶来品,无论精华还是糟粕,一概来者不拒。   旧的观念被打破,新的价值未建立,没有信仰,迷失方向,找不到生命的意义和生存的理由。像温谅许瑶这一代人,在赖宁、雷锋的颂歌中走过童年,牢记为人民服务、争做四有新人的崇高梦想;在张海迪、中国女排五连冠的激励下步入少年,懂得了自我救赎和永不言败使我们民族的精神财富;却又在“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样的朦胧诗中变得迷惘,北岛、舒婷、顾城、杨炼、江河,以深邃的反思和痛彻心腑的呐喊在青年人中呼啸而过,“文学青年”成为了时代的词汇,且是最耀眼闪亮的那一个;   迷惘造就了叛逆,叛逆诞生了新的信仰,罗大佑、崔健于此时走入了社会的视野,《恋曲1990》、《光阴的故事》开始广为传唱,《一无所有》以年轻人精神被洗劫一空的隐喻,成为一代人充满向往与迷惘的回忆中永不磨灭的符号。与此同时,紧随而来的是港台新偶像的大举入侵,四大天王、小旋风、小虎队以清新、帅气、阳光的形象席卷大陆,风头一时无两。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温谅两世为人,理解许瑶们这个年纪的追星狂热,却也被这种大胆妄为的赌注吓倒了。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学校所有领导、行政人员,三个级段的全体师生都要参加,场合庄重,氛围肃穆,你要真在这地方吼上一嗓子,后果只可能有一个——开除!   “你们至于这样吗?”   许瑶气恼的说:“本来我也不想,跟那群傻丫头斗气多幼稚啊?不过我实在受不了她们天天对着郭富城的画像发花痴,寝室书本课桌,就连小镜子上贴的都是,华而不实,他有一首好听的歌吗?发花痴就算了,还一个劲的批评张学友不够帅,气死我了!”   那时候流行明星贴画,温谅前不久还在任毅的笔记本里看到了满纸满纸的翁美玲和赵雅芝。温谅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他一直觉得许瑶还是很成熟的,却不想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她忽地眉头一皱,有点丧气:“不过那帮人找了二班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嗓子好的很,就是儿歌他也能唱的很好听。我……我胜算不大……”   “很讨厌?是谁啊,唱歌这么厉害?”   “嗯,你也认识的,就是跟穆山山他们混在一起的那个白桓。听说每周五的音乐课都是他在班里教歌,我在一班都能听到二班女生的尖叫。”   刘致和不是说白桓最近在忙着十九中那边的事吗,怎么还会有心情跟这帮女孩子胡闹?温谅沉吟一下,道:“这样吧,为了咱们许大小姐的名声着想,我推荐一个人给你,保管你赢得轻松。”   许瑶白了他一眼,说:“好了,温大少爷,知道您老是雄鸡一唱天下白,就不要毛遂自荐了。你愿意来玩这些儿童游戏,那就来好了。”   宁小凝打趣道:“你也知道这是儿童游戏啊?”   许瑶叉着小腰,咯咯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肚子里都笑了我好几天了,这下有了后援,你们两个就联合起来欺负我吧。”   温大叔被两女无视了,只好挥挥手表示自己的存在:“喂,我说真的,给你找一个唱歌很厉害的人,特别是张学友的歌,几乎能以假乱真了。”   许瑶和宁小凝同时盯在他脸上,好似在判断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温谅被这样的眼神羞辱了,气愤的说:“我在你们心目中是不是说话办事特不靠谱,除了胡言乱语,就没说过真话是吧?”   “看着一副傻样,没想到自我批评还挺深刻。小伙子,好好干,三班的未来就看你的了。”许瑶拍着温谅肩膀,粗声粗气的夸奖起来。   “我附议!”宁小凝的冷笑话总是很有杀伤力。   你们以为这是开青州常委会呢?   温谅今天快被这两个女孩玩残了,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认命般说:“你就直说吧,要不要?”   “当然要啊,不然你以为我有心情跟你废话这么多。说吧,是谁?”   “谈羽,还记得不?那次谈雪来送钱时,她旁边坐的那个小男孩……”   许瑶恍然大悟,说:“他啊,我想起来了,谈雪的弟弟嘛,他也在一中?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男人间的事,你就不要问了。这样吧,下午放学我把他介绍给你,你们那帮女孩子考察一下,觉得可以的话,就让他做代表出战吧。”   温谅觉得这样的事情谈羽那家伙应该有兴趣参与,毕竟能在一群女孩子中出出风头,在95年的高中时代,也是一件很拉风的事。   许瑶听过谈羽说话,觉得他的嗓音有些尖,不够浑厚,本想拒绝掉的,不过眼珠子一转,顿时开心起来,道:“好,就他了!”   三人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人选一敲定,温谅笑道:“嗯,如果你们跟我脸皮一样厚的话,还可以继续说会话。不然……”   话音未落,课前十分钟的铃声啦啦啦响起,许瑶尖叫一声,拉住宁小凝的手掉头就跑,身后传来温谅的大笑。   第一节下课后,纪苏突然走了过来,坐在前排的空位上,转过身看着温谅。见到他疑惑的目光,纪苏微微一笑,腮边绽出了两个小小酒窝,将手中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大大方方的说:“温谅同学,作为学习委员,我有责任不让成绩差的同学拖整个班级的后腿。司老师也跟我说过了,让我帮你补补课,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抽出两个小时的课外时间来学习。”   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温谅笑道:“多谢纪学委了,不过我这两天实在忙……”这是真话,倒不是有意推脱。   纪苏妙目流转,似笑非笑的说:“好啊,那我去告诉司老师,让她和你妈妈谈谈心……”   温谅顿时头大,授人以柄,真是取死之道啊!但要是答应的话,难免会让纪苏身陷流言蜚语的包围之中,她虽然不在意,自己却不能自私的不管不问。一转眼看到任毅目视前方做老僧入定状,小耳朵却高高竖起在偷听,立刻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咱们这次要是考到全年级倒数第一,肯定是任毅这家伙拉了后腿。要不,你帮我们一起补补?”   任毅大喜,也顾不得被埋汰,双目深情似海的看着温谅,声音兴奋的在颤抖:“温……温兄,还是你记挂着兄弟……”   温谅心中暴寒,从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妈逼的保持镇定,就你这猪哥样,还不把人家吓跑啊?   纪苏愣了一下,爽快地道:“好啊!可是两个人的话,我怕时间上来不及。这样吧,孟珂成绩也很好,让她也来帮你们补课吧。”   温谅暗赞,这小妮子跟自己打交道久了,反应比以前快的多了。我拉第一个你就敢拉第二个,这下四人补课,那群妇女怨男就挑不出毛病了吧?   纪苏把孟珂拉了过来,孟珂叹了口气,道:“好吧,谁让我跟你是死党呢,有火坑就一起跳吧!不过呢,我们帮忙补课,有什么好处没有啊?”   任毅急急的拍了拍胸脯:“没问题,以后你们的早饭,青河的豆浆和油条,我们包了!”   温谅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苦笑道:“兄台,谈条件要慢慢来,一下子就把底牌给卖了,咱们不是吃亏吃大发了?”   纪苏先是一愣,眼波在温谅脸上打了个转,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浮上一丝温柔的浅笑。孟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手道:“不错,这个主意好!先是我家纪苏给你带早餐,这下反过来了,报应啊,报应啊,呵呵。”   缘来缘去,缘分是一个圆,你在起点,我在终点。   思来思去,思念是一个圆,我在起点,你在终点。   相遇在起点,相爱到终点,是所有注定要爱的人,那注定的宿命。 第一百零五章 下套   第四节是体育课,三班四班合在一起上,加上高二的一个班,高三的一个班,总共有快三百人聚在一起。整个大操场乱糟糟的,没有草坪的内场地上尘土飞扬,嘈杂的人声比菜市场还要热闹。教高一体育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姓高名胜,脾气很粗暴,吹了几声哨子见还是控制不了秩序,大怒下喊道:“集合,三班在前,四班在后,跑十圈!”   一片抱怨声中,队伍开始慢慢的移动,任毅低声说:“这家伙更年期啊,上课就不让咱们好过。你看高二那边,跑三圈就自由活动,打篮球踢足球,多爽啊!”   温谅笑道:“多运动有好处,不过这位老师确实有点较劲。要不这样吧,今天是篮球课,他有习惯自己不爱拿球……”   等十圈跑下来,任毅已经把温谅的主意传递到了最后一排。高胜看着一群人气喘吁吁的样子,表情十分的得意,道:“就你们这种体质,简直是丢一中的脸啊,男生跟女生一样,女生风一吹就倒。就慢跑了十圈,下来都累的跟死狗一样,你们自己说,长大了能有什么出息?”   温谅一直认为,尊师重道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每一位老师都应该被尊重,被敬仰。可事实上呢,好老师很多,坏老师也不少。   把一个坏学生变好,可能需要很多好老师一起努力,但把一个好学生变坏,也许只要一个坏老师就足够了。   温谅特意搜寻了一下四班刘致和,他站在最后一排的最边上,胖胖的身材十分显眼,恍若没听到老师骂人一样,低着头百无聊赖的扣着指甲。温谅笑了笑,从某种意义上讲,刘致和甚至比自己还要成熟一点。   “四班去练习立定跳远,三班来篮球场。”   高胜站在篮筐下,简单讲解了一下投篮技巧,三班的学生里外三排围成一个半圆,十几个胆子大的拿着球。高胜空手示范了一次,然后招下手,说:“给我一个球。”   温谅低喊了一声:“给!”   十几个篮球哗的一下全部飞了过去,高胜躲闪不及,从头到脚被砸了个正着,砰砰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看到高胜狼狈的样子,女生先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男生哄堂大笑,在篮球场旁边练习跳远的四班学生恰好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年轻就是最好的传染源,不到一分钟,三班四班的所有同学全都爆笑不止,高胜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白色的李宁运动服全是灰灰的球印。   恶作剧,也是青春的记忆!   高胜片刻后反应过来,指着这群人大骂道:“笑什么笑,都没有脑子的啊?我要一个球,都扔过来干什么,我当了三四十年老师,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学生!”   兴许是看衣服弄脏了,高胜下令自由活动,转身出了操场。男生们怪叫一声跳了起来,好几个自发配对抱在了一起,腰身用力的碰撞,温谅看着都觉得有点蛋疼。不过还好,这是95年,没有人竖着两根手指大叫“yeah”,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兴奋过后,不时有人过来拍拍任毅的肩膀,大赞他有胆色有策略。任毅不住推却,说是温谅的主意,但可怜的温大叔因为纪苏的缘故,在男生堆里几乎成了公敌,没人愿意让他领了这份功劳,反正是任毅做的串联,就硬安在了他头上。   任毅兄哪是什么样的脸皮,勉力推了两次,立刻就敬谢不敏了,末了还示威般的扫了温谅一眼,得意的耸了耸肩膀。温谅怕出这些风头还来不及呢,促狭心起,附到他耳边低声说:“英雄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心了兄台!”   刘致和在不远处的墙角下对他招了招手,温谅没再搭理任毅,走了过去。刘致和靠在墙上,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问道:“刚才那个是你搞的鬼吧?”   “闲着也是闲着,跟大家一起玩玩嘛。致和不是我说你,你不要总是这样高高在上,要注意跟班级同学打成一片,要与民同乐!”   刘致和拍了一下额头,表情极其无语:“屁!谁说这话我都服气,可就你不成。你在三班男生圈里早就臭名远扬了,连四班的人谈起你都是这样的子的‘谁?温谅?我呸啊!’”   先是疑问,然后惊讶,最后是不屑,刘致和用他那张肥嘟嘟的脸把一句话中的三个阶段表现的淋漓尽致。   温谅苦笑道:“好吧,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群人只要埋汰起我来,就一个赛一个的聪明。说正事吧,没功夫跟你扯谈!”   刘致和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道:“有消息了,这周六晚上……嗯,你怎么这么镇定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说着来拉温谅的下巴,好像要人工整一个震惊的表情出来。   温谅拍开他的手,冷笑道:“我当然镇定,白桓是借一班二班一群女生拼歌的理由把十九中那个校花约出来的,对不对?”   刘致和这次不用扯,就真的吓掉了下巴:“妈逼啊,你在那边也有卧底?”   温谅冷冷一笑,这就怪不得了,早上还疑惑白桓动手在即,怎么还有心情跟那群女生闹着玩。听刘致和一说,立刻明白怎么回事。这都好几天了,白桓还没有动静,说明十九中那个叫谢言的女孩并不好约。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就算以摆平她妈妈的摊位做诱惑,也骗人家不出来,正好许瑶她们斗气,给了白桓这个机会。这么多女生在一起唱歌,谢言的戒心也会少了许多,白桓他们只要等散场后借口送她回去,一点点放了迷药的饮料就能让女孩后悔终生。   温谅想了想,道:“他们周六晚上唱歌的地方会选在西城区的一家卡拉OK厅里,白桓手上有一张西城区豪门酒店的贵宾卡,你要让你小弟找个适当的机会提到豪门酒店,比如听说很豪华啊,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进去看看之类的话,明白我的意思吧?”   刘致和知道温谅是想把白桓他们往豪门酒店里引,点点头,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大,问两个问题成不?第一,你怎么知道他们唱歌会去西城区呢?第二,我靠,你神仙啊你,连他有那边酒店的贵宾卡也知道?”   温谅嘴角溢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静静的说:“我知道,是因为歌厅和酒店,都是我选的!”   刘致和目瞪口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响才伸出大拇指,把温谅曾经夸他的话夸了回去:“你牛逼,你真牛逼!我服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在门口等到许瑶,温谅往她身后看了看,皱眉道:“宁教练呢?”   许瑶边往前走边扭头看着他,说:“听说你上午有做坏事了,带头砸了高胜一身篮球?”   温谅简直要疯掉了,手握双拳,怒目圆睁,做声嘶力竭状,沙哑着嗓子喊道:“谁,究竟是谁在编排我坏话?让我知道看不脱光了他衣服吊到国旗杆上示众!”   许瑶脑袋一歪,调皮的说:“你舍得啊,人家可是个大美女哦?”   原来是纪苏这个小奸细,温谅立场站的很坚定,道:“许瑶同学,我不得不说,你又不厚道了!在你面前还有谁敢自称美女的,说这样的话不是在刻意羞辱人家吗?我代表青一中所有女生鄙视你!”   许瑶哈哈大笑,道:“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特意在门口等我。”   “你们唱歌的地方定了没?”   “还没啊,怎么了?”   温谅双手一拍,笑道:“三班同学送我外号——知情识趣体贴细腻小郎君,可不是白叫的噢!我已经帮你物色好了一个顶级的场所,时尚前卫,安全卫生,尤其那一套音响效果捧极了。”   许瑶高兴的跳了起来,抓住温谅的手臂,道:“真的?我正考虑让小宁帮我找一个呢,她姐姐很厉害的……”   “宁教练还有姐姐?”温谅随口问了句,没往心里去,“当然是真的,就像你现在拉着我的手其实心跳动的厉害一样真!”   “啊呸!”   送走了许瑶,温谅想着是给左雨溪打电话呢,还是过去见面。昨晚虽然没有挑明什么,但对心理成熟的年轻男女来说,那一吻其实已经彻底改变了两人的关系。温谅心里是很想再见到她的,不过今天实在是不敢再回家晚了,丁枚发起火来,那场面堪比灾难片。   正为难间,远远的就听到任毅那小子的声音:“这位兄台,咱们江湖中人,最重要一个信字。背信弃义的人,可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纪苏走到温谅身旁,微笑道:“好啦,抓到你了,去补课吧。”   温谅苦笑道:“好的,你们先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左雨溪在电话里声音如常,听不到什么特别的变化,温谅将要吩咐的事说完以后,刚要挂电话,那边传来她扭捏的声音:“你……你不过来了?”   温谅压住心头的温馨,低声调笑道:“想我了?”   “呸!”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温谅撇了撇嘴。不知是不是因为嘴贱的关系,重生以来温大叔经常莫名其妙的被人呸。不过无所谓了,不是有句古话说的好:   呸着呸着就习惯了! 第一百零六章 喜欢你的人   四人在一起商量到哪里去补课,温谅的本意是找一家僻静点的蛋糕房或者是带包间的小饭店,学校附近就有合适的,大家连补课带吃饭两不耽误。不过他突然想到纪苏现在未必有钱去这些地方,以她的性格,自己掏钱请客的话肯定不会同意。想来想去,既要照顾她的自尊心,也要地方舒适,最后还是温谅拍板,带着三人去了青河豆浆店。   刚一下车,任毅就叫道:“原来这是你家开的啊,口风还那么紧。怎么着,怕给哥们打个折呀?”   孟珂道:“就是,我说苏苏天天给你带早餐,你怎么没反应呢。原来是吃自家的东西心里羞愧啊。”   纪苏笑着去堵她的嘴,两人躲躲闪闪闹成一团。眼看惹起了众怒,温谅拱手作揖,陪笑道:“我家哪里开的起店,这是我一位叔叔的。八一路这边距离咱们四人的家都比较近,等下补课完了,坐公交也方便。”   四人说笑着进店,就看到宁小凝站在收银台里,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的算账。温谅探过头去看了一眼,问道:“小音呢,怎么换你收钱了?”   宁小凝听到温谅的声音,头也不抬的说:“小音今天感冒,刚才提前走了,我把今天的盘点一下就好。”   “宁小凝?”   任毅激动万分,虽然早知道宁小凝跟温谅关系不一般,可能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个以冰冷著称的大美女,还是心神摇荡,不能自已。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是任毅永不放弃的梦想,他搓着手,腆笑着走了过来,说:“你好,我是……”   宁小凝抬起头,蹙在一起的娥眉立刻让任毅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看都不看他一眼,盯着温谅的脸说:“这些什么人?”   纪苏上前两步,微笑道:“我叫纪苏,跟温谅是一个班的同学。宁小凝,你好!”   宁小凝是真的不认识纪苏,她很少关注学校里的事情,并且以她的心性,也没兴趣故意装作不认识来给人家下马威。她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个名字,然后继续埋头开始算账。   任毅自讨没趣,讪笑着退了回去,不过他是被打击惯了的,对这些毫不在意,还是一脸兴奋的看着宁小凝,温谅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考虑要掏个本子出来让人家给他一个签名。   孟珂吐下舌头,趴到纪苏耳边低声说:“好冷哦,跟传说中一个样子。”   纪苏屈肘轻碰了她一下,让她别多嘴,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意。温谅让三人先去坐下,自己转身进了操作间,李胜利正在里面忙和,见到温谅也不顾满手的面粉,一把抓住了他,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兴奋:“魏刚他……真的……”   温谅笑着点了点头,随手翻看了一下操作台边的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着许多数据,问道:“这什么东西?”   李胜利提起这个,立刻来了精神,指着上面的各项数据给温谅讲解。听完后温谅明白了,上次给他讲的那些标准化程序,李胜利正在做实验,争取把最佳的操作过程用数字精确下来,做成一个实用手册。这种实验需要经过千百次的努力,对火候、用料、时间的把握炉火纯青才有可能在保证口感的前提下,实现流水线作业。   温谅交口称赞,不过几天时间,李胜利就初步摸索了几种可行性办法,现在需要的是选择最科学最经济的那一种,然后细化、分解、定型,最终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规范运作手段。   又闲谈了几句,温谅说了最近几天都要来豆浆店补课,李胜利自然热烈欢迎,还问晚饭怎么解决,要不要找家饭店订餐。温谅知道纪苏不会同意,沉吟一下决定还是就地取材,一人一杯豆浆一根油条,这个标准不算太高,兴许纪苏能接受。   李胜利出来跟三人打个招呼又进里间忙碌去了。店里没什么客人,孟珂和任毅坐在一边,纪苏单独坐在一边,留出了旁边的空位。三人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只能听到宁小凝按动键盘的声音,店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温谅从收银台经过时,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这三个都是我朋友……”然后不动声色的坐了过去,拿出课本道:“两位老师,从哪里开始补啊?要不要先吃一颗地黄丸?”   宁小凝盯着温谅的背影,眼中浮现又好笑又好气的神色,咬着下唇想了想,把计算器一扔,端了四杯豆浆走过去,清冷的容颜少见的带着点温柔的笑意:“帮温谅这笨蛋补课很累吧?我请大家喝豆浆。”   温谅不跟她一般见识,既然能屈尊过来打个招呼,被人家埋汰几句也就认了吧。   任毅被巨大的幸福感瞬间淹没,盯着宁小凝绝美的俏脸,傻乎乎的说:“不累不累……”   温谅有点头疼,平时没觉得任兄对美女的免疫力如此之低,宁小凝是什么人,别把她惹得暴走了!   宁小凝竟然没有生气,对任毅微微一笑:“你好!”   任毅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激,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好,我叫任毅,是温谅的同桌,其实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嗯,我听温谅提过你,经常见你们一起在食堂吃饭。对了,我还听七班的女生讨论过你呢,说你写诗写的很好……”   宁小凝其实算是温谅认识的同龄女孩子中,最精通人情世故的一个。要是她想认真跟某人交好的话,言谈间如春风拂面,暖意充斥身心。别说任毅,就是刘致和也不一定够班啊!   任毅得意的样子几乎刻在脸上,嘴里谦逊道:“不敢,不敢,也就比温谅强一点而已。”   宁小凝抿嘴一笑,眼睛瞄了温谅一下。纪苏和孟珂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任毅在开玩笑,却故意看着温谅,用眼神表达鄙视之意。   温谅算是被任毅这货打败了,这典型的为女人插兄弟两刀,苦笑道:“好了,服务员请回归工作岗位,其他人赶紧学习,再聊天我挨个打手心啊。”   宁小凝对温谅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冷哼一声,仰着高傲的小脑袋转身走了。纪苏三人虽然对宁小凝在这里工作有许多疑问,但谁也没有问出来。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心思,生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伤害到别人。   “咱们开始吧。孟儿你先帮任毅复习下数学吧,我看他文科还不错。”纪苏看着两人点头后,对温谅笑道:“好了,温谅同学,不限题材,100个词左右,你先写个英语作文给我看。”   温谅暗赞一声,纪苏这个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做的还是很称职的。高中英语不外乎语法和词汇,95年高考还不考听力,一个学生的真实水平,从作文里就能知晓个七八。他略一沉思,不到五分钟就写好了,交给纪苏时,她眼中的失落依稀可见。   高中时代,没人能够五分钟写好一篇英语作文,连中考各科全市第一、总分全市第一的天才学生马松也做不到!   虽然纪苏知道温谅的成绩很差,但在她的内心深处,隐隐觉得温谅似乎无所不能,下意识的希望他还像以往那样给自己更多的惊喜。   现实总是残酷的,五分钟,也许他只写了My name is wen liang。   纪苏摇头失笑,为自己的这种心理觉得好笑。他成绩好不好,都不会影响自己的心意,对一个人要求完美,本来就是过于严苛的幻想。   接过作文本,纪苏很快就惊呆了,漂亮的行文,丰富的词汇,充实的内容,许多单词根本就不认识,但从一些简单的语句里还是能明白,这是温谅在赞美一个女孩:美丽,坚强,自尊,自爱。   纪苏知道,这是写给自己的文章!   孟珂眼快,伸手要看看温谅的大作。纪苏看了温谅一眼,压抑着心跳,飞快的把这张纸撕了下来,放到了口袋里,道:“写的这什么啊,孟儿你就别看了,免得温谅害羞。嗯,再做道数学题给我看看……”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四人分对辅导,有疑难的问题就聚在一起讨论,倒也其乐融融。宁小凝盘点完后,就帮助李胜利清扫卫生,整理工作间的物品,一直忙碌的很,偶尔停下身子,眼光会不经意的扫过四人,淡淡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短短两个小时,温谅委实让纪苏震撼到了,英语就不提了,除了语法上有点小错误,丰富的词汇量让人侧目;语文基本功十分扎实,数理化只要有公式在,很多难题也做的出来;副课就差一点,许多需要背诵记忆的东西全都不知道,但奇怪的是,他懂的很多。比如历史,温谅记不住某一年发生了什么历史性的事件,却能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政治、社会层面的深层次意义讲述的十分精彩,比老师讲的又好玩又深刻,两个小时有很大一部分都浪费在听他讲历史上了。   温谅放下课本,伸了个懒腰,笑道:“怎么样?我这水平还过得去吧?”   三人一起鄙视,逗得温谅哈哈大笑。走的时候,纪苏跟宁小凝打了招呼,两个漂亮女孩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和分寸感,气氛颇有些奇怪。送三人坐公交离开,温谅折返回来,宁小凝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低头俯视着他,突然问道:“这就是前一段许瑶和你帮的那个女孩?”   温谅笑道:“不错,怎么了?”   宁小凝沉默片刻,身子靠着门侧的白色墙壁,一只脚尖向后屈起点在墙上,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一眨眨的闪动,低声道:“许瑶喜欢你,你知道吗?” 第一百零七章 蒲公英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周星驰在《大话西游》里给了一个完美的答案。温谅没有说话,径自走到宁小凝旁边,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墙壁上。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红尘间的人声鼎沸,都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不知名的所在。   这一刻,唯有头顶的月,月下的人。   月光如水,穿过茂密枝叶的丝丝缝隙,照出了一地的斑驳树影。两个年轻人并肩而立,沐浴在柔和的光线之下,头发,肩膀,腰身,连带脚下的地面全都变成晶莹剔透的洁白。宁小凝微扬起头,平日里清冷高傲的容颜此时触手可及,明亮的眼睛映着天上的夜月,带了几分少年的纯真,少年的迷茫,和少年的眷恋。   温谅扭过头,看着她的侧脸,久久无话。   李胜利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打破了这份难得的静寂。宁小凝直起身,背对着温谅,双手插在口袋里,修长的双腿如同起舞的仙鹤般迷人,轻声道:“还记得前几天你说的豆浆店发展大计吗?能不能做一份详细的企划案给我?”   温谅疑惑道:“要哪个做什么,你还真对商业感兴趣么?”   “嗯,我想看看学习一下,这几天能做出来吗?”   温谅没有多想,道:“这几天不成,我最近有点忙,还要准备考试……”   宁小凝转过身,盯着温谅的眼睛,道:“温谅,像你这样的人,还需要成绩来证明自己吗?”   温谅微笑道:“一个人活着,不仅仅为了他自己!如果考出好成绩能让许多人开心,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宁小凝毕竟还是个小女孩,皱起眉头道:“这样的人,活的不很累吗?”   温谅叹口气,道:“人生在世,谁人活的不累?上到高官贵胄,下到庶民百姓,无不如此!如果能让在意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开心快乐,累一点也就无妨。”   宁小凝摇了摇头,道:“我不懂!”   温谅哈哈一笑,道:“我胡诌的,你当然不懂!好了,等过了这个月,我会整理出来给你看的。”   三人坐了三个不同方向的公交各自离开。温谅刚到家门口,碰到丁枚正要出门。见到儿子回来立刻喊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赶着出门,跟你刘芬阿姨约好了要一起打牌,十二点才能回来。厨房有剩饭,你自己热了吃。”一边说着一边换鞋,话音未落,拿着钱包就要往外走。   温谅一把拉住她胳臂,笑道:“妈妈哟,你看你儿子都瘦成啥样了,这天天吃剩饭的,算不算虐待?您别是我后妈吧?我可发出警告了啊,就目前这种营养水平,到时候能考个及格就算不错了。”   被儿子一威胁,丁枚觉得挺有道理,从包里拿了十块钱递了过来,道:“自己出去买点好吃的……不过吃了这一顿,名次可要翻一翻,明白不?”   温谅拿着旧版的十块钱,怎么看怎么像假币,对着丁枚的匆匆而去的背影苦笑道:“这还不如我吃剩饭呢,你以为分数是起点币呢,一元顶一百用?”   温谅跑进屋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个地址让她告诉安保卿,然后前后脚跟着丁枚就出去了。远远的看见丁枚拐进了3单元,温谅笑了笑,刘芬老公是市委秘书一科科长,也是许复延的现任秘书张放,豆浆店开业那天跟魏刚起冲突时他也在场,戴着一副眼镜,没多少心计的样子。这次许复延去关山只带了温怀明,却没带自己的贴身秘书张放,这已经是近两个月来的第三次了。对许复延来讲,不过是此行所谋划的大事必须机密,少一个人知道总是好的,可对张放来说,却无异一次严峻的考验。   官场,流言可杀人的地方!   仅仅两天不到,张放已经感觉到同事看向自己的眼光充满了闪躲和揣测,平日里毕恭毕敬的年轻后辈们,工作时也有了抱怨和对抗,甚至有一次当面推掉了他布置的一个任务。张放没有发火,连他也不知道许复延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从关山回来,就是自己被流放的那一刻。在这个世间最势力,也最残酷的地方,张放没必要,也不敢在此时得罪太多的人。他的沉默更加证实了人们的揣测,一个不受领导待见的秘书,在市委办的日子之艰难,可想而知。   又过了三天,张放终于忍不住了,迂回一下走起了夫人公关的路子。在官场这么多年,虽然心性没有改变多少,但手段还是不缺的,能想起这个法子,说明他还是用了心思。   温谅猜得到许复延的几分心意,知道他对张放还是基本满意的,但还没有真正的认同。所以接连几次去关山都没有带他,其中不乏考察的意思。如果张放耐得住流言蜚语,站稳脚跟,不被外界的压力和诱惑所摇动,总会得到许复延的赏识,从而得到一飞冲天的机会。   但如果他立场不稳的话,呵!温谅料定许复延派有人盯着张放的举动,一旦他有什么苗头不对,回来后立刻就要拿下这个人。   所以温谅也不怕他从丁枚嘴里打探什么消息,先别说丁枚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就算她知道,可你要是认为她大大咧咧好糊弄,那就完全错了。   出门走了好远才来到这附近唯一的一个大排档,点了二十小串羊肉串,一份米线,凉拌三丝和水煮花生米,刚到手的十块钱就流进了别人的口袋,温大叔欲哭无泪,重生人士伙食这么差还如此缺钱的,除此之外再无分号了。   刚吃了几口,一个人在对面坐下,温谅扭头往外面街道看了看,没见有车,怪不得没听到声音,笑着打趣道:“好嘛,堂堂的大老板出门还用步行,很亲民嘛!”   安保卿脸色阴沉,却毫不客气的拿起一根羊肉串,顺着铁钎吃了一块,浸着辣椒滴着香油的肉丝一入口,拍下桌子喊道:“老板,上十瓶啤酒!”   温谅拿起木质筷子递了过去,满脸严肃的说:“喝酒可以,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   安保卿沉声道:“你说!”   “我现在是兜比脸干净,所以喝酒的话,得你请客。”   安保卿愣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大笑起来,无形间拉近了彼此的一些距离。安保卿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道:“左姐都跟我说了,这家蒲公英卡拉OK厅是我朋友开的,为人信的过,在青州也是最高档的那种。最主要的是离豪门酒店很近,只要他们从里面出来,你这边安排好,白桓肯定会去豪门。”豪门酒店就是安保卿在西城的产业。   温谅接过来看了下,名片做工很精致,入手清凉,非常有质感。背景是一片黑色的夜空,点点星辰点缀其上,一朵朵紫色的蒲公英在星空中飘荡,在蒲公英的最下方露出半张猫脸,一只七彩色的猫眼似乎透着诡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没有名字?”温谅前后翻看了两次,没找到老板的名字。   安保卿道:“名片就是名字,她叫猫娘!”   温谅扑哧一笑,道:“你那个大世界有一个度娘,这里又出来个猫娘,你确认没在开玩笑?”   老板提了一件啤酒送了过来,安保卿等他离开,声音压的极低,摇头道:“温少,这一点都不可笑。度娘本来就是蒲公英训练出来的,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猫娘手里拿到了这张王牌。她那里出来的女人,在各个方面都是一流。当然,你也明白,我指的主要是娱乐方面……”   温谅脸色平静如常,微笑道:“什么娱乐?逼良为娼的娱乐?”   安保卿感触到温谅笑容下的寒意,沉默片刻,还是解释道:“温少你想错了,那里的女人全都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却没有一个是被逼做的这行。况且她们在某个方面拥有顶尖的技艺,像度娘那样的,她要不情愿,我也无法让她做任何过火的事。”   这话才是真的骗鬼呢,入了你的大世界门,小事上自然给足面子,可要是遇到许复延这样的客人,能由得度娘的性子来?   温谅叹口气,他不是救世主,也没多大能耐管太多的事,拿起名片塞进裤兜里,倒了杯啤酒一饮而尽。   安保卿有意岔开话题,笑道:“上次得温少一言相赠,我到苏海省拿下了碧螺春的商标,在当地考察了一下,发现这个事大有可为。还没来得及感谢,来,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温谅举杯跟他碰了一下,道:“嗯,具体的事你要请一些专业人士来指导。不过最好先在那边注册一个公司,将吴江县的茶山全给包下来,然后请一些专家文人写些文章宣传一下,在电视报纸上做点广告,包装要精美,产品多样化,定位在中高档消费人群,诸如此类,要不了两年收入就会很可观。”   安保卿又是一拍桌子,叫道:“老板,再来十瓶啤酒!”   温谅苦笑道:“好了,还有正事,先别喝了。赵建军这个人,你知道吗?”   安保卿皱了下眉,道:“怎么?”   “能不能递个话过去,让他别骚扰我一个朋友?”   安保卿眼中阴厉之色一闪而逝,道:“赵建军是个亡命徒,这种人,要么别惹他,要么就一下子整死,绝了后患!” 第一百零八章 少年轶事   如果不是因为左雨溪,温谅骨子里是不愿跟安保卿多打交道的,原因之一就是这种人行事乖张,心狠手辣,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惹下大麻烦。   温谅笑着摆了摆手:“那到不至于,你这边要是为难,我让刘天来打个招呼好了。”   安保卿冷哼一道,道:“你不了解赵建军这个人。不是我小看刘天来,他对付别人兴许管用,可要对付赵建军,怕是会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温谅来了兴趣,问道:“哦,连刘局长都搞不定?这小混混什么来路?”   “他什么背景也没有,孤儿一个,在街头打架混出来的,手下还有一帮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个个都是亡命徒,什么事都敢做。前两年在东建材市场就因为口舌之争,将一个建材店的老板砍了十七刀,后来手下一个小弟把事扛了,过了两月就拉到南山给毙了。赵建军恨透了公安,刘天来出面的话只会把事情搞的更糟糕。”   温谅这才觉得有些棘手,像这样肆无忌惮的货色,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人贱命更贱,狗屎一般看着恶心踩上去更恶心,反正是谁碰着谁倒霉。   “这个人疯狗一样,逮谁咬谁,除了耍勇斗狠又没别的本事,窝在北区小打小闹,格局不大。要整他一个很容易,关键是怎么把他的手下一网打尽?所以青州黑白两道虽然没人待见他,却也不愿轻易的招惹。赵建军软硬不吃,不按套路出牌,你不知道怎样就会得罪他,所以要么不动,要动就要一棍子打死,否则的话,只要放跑一个人,每天出门睡觉就得多长一只眼睛了。”   温谅头疼不已,等这件事情了了,一定要给谈雪妹妹算下命,怎么遇到的全是这种动辄死人的刺激勾当?   “要不先谈谈看?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别骚扰一个小女孩罢了,以你安九爷的名声,还震不住场面?”   安保卿第一次露出苦笑的表情:“别人都好办,也就这个赵建军,都说他脑袋有问题。我出面不是不行,关键是他的反应不可预料。也许会给面子应了下来,可也许会觉得丢了面子,变本加厉的去骚扰那女孩……”   温谅也苦笑道:“这妈逼的什么人啊?好吧,这事先放一放,等白桓那边搞定了再说吧。”至于谈雪那边,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她把工作辞了吧。   第二天刚到学校就被叶雨婷从教室抓了出来,站在走廊的栏杆边,温谅笑道:“叶老师,您今天荣光焕发,越来越漂亮了,这么开心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叶雨婷哼了一声,道:“别油嘴滑舌的!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嗯,是不是想要征求下我的意见?我觉得吧,老师你目前要以事业为重……”   叶雨婷扑哧一笑,又立刻板住了脸。要不是有学生来来往往,她肯定要揪住温谅的耳朵,好好跟他谈一谈什么叫以事业为重?   “老实交待,昨天做什么坏事了?”   温谅睁大了眼睛,无辜的样子让任何怀疑他的人都会心存内疚:“我这样的老实孩子,还会做坏事?叶老师,你这个问题严重伤害了我的感情和脆弱的自尊心……”   叶雨婷明白,再这样墨迹下去到下学也解决不了问题,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说:“你昨晚是不是和纪苏一起出去玩了?”   温谅吓了一跳,这情节太扭曲了吧?忙解释道:“没有的事,纪苏同学怕我和任毅拉班级后腿,昨天下学后拉着孟珂一起给我们补课。六点多就散开各自回家了,怎么会是我跟纪苏出去了?”   叶雨婷斜眼看着他,冷冷道:“真的?”   “老师,你的眼神,再一次深深的伤害了我……”   叶雨婷作势要踢,温谅退了两步,笑道:“叶老师,没事的,相信我会处理好男女同学间的关系,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   叶雨婷叹了口气:“温谅,我知道你很聪明,老师也不多说什么。纪苏成绩很好,又是个女孩子,你做什么事要多考虑后果。”   “知道了,不过叶老师你这么年轻漂亮,却还没有司老师讲义气啊。纪苏给我补课人家早知道了,还热情的鼓励呢。”   看着温谅转身离开的背影,叶雨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学生,她现在是一点辙没有。接着又叫了纪苏等人出来问话,叶雨婷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经过,赶在上课前走到讲台上,严肃的说:“今天早上有同学来我这里汇报了一些事情,经过老师的了解,某些同学可能是误会了。有成绩好的同学宁愿牺牲自己的课余时间来帮助成绩差的同学进步,这种行为应该得到表扬,而不是大家的误解。当然,老师并不赞成放学后聚在一起学习,一来是时间有点晚,让家长和老师担心;二来是耗费很大的精力,影响第二天上课。所以以后请大家尽量利用课间和中午的时间,抓住课堂上的每一分每一秒……”   叶雨婷公开说这番话,让温谅有点感动。要知道这可是95年,一旦少男少女间没控制好发生什么事情,作为班主任的她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尤其在这样的表态之后,舆论很可能瞬间就能把她吞没。   叶雨婷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她依然选择相信温谅。   中午吃饭的时候,温谅正扒拉着碗里的青菜豆腐,刘致和屁股一沉坐到了对面,整个餐桌随着抖了三抖。   “刘哥,我隐隐听到你屁股下的那张椅子在哭泣。”   旁边的任毅嘿嘿一笑,不等刘致和开口,端着饭碗自动消失。刘致和根本懒的看他一眼,从温谅碗里抢了一根青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谁哭都不解恨,我现在就想听白桓那货的哭声。”   温谅没有接他的话茬,又吃了几口饭,突然问道:“你上次说谈羽怎么了?他跟那个叫贝米的女生很熟悉?”   “何止是熟悉,简直成人家的小跟班了,整天傻头傻脑的跟在屁股后面忙活,到现在怕是连手都没摸过。前几天还因为贝米跟人家打架,要不是我交待过,有兄弟帮忙挡了下,你那哥们怕是要被揍成猪头了。知道贝米外号叫什么吗,公厕!在初中就被人玩腻了,结果在你那哥们眼里成宝了哦,呵!”   贝米,这个名字这一世应该只听过两次,一次是在厕所,谈羽被刘致和带人围攻;一次是在操场,刘致和提到过。温谅之前没有在意,可这次再听到,却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似乎隐藏在前世的某个记忆里,怎么挖也挖不出来。   温谅笑道:“你呀,就是庸俗,爱情能用肉体来衡量的吗?要是这样的话,那些古代的才子佳人戏里,有多少名妓要痛哭流涕了。”   “好好好,我庸俗!不过你要再不管管,按照贝米的习惯,我怕谈羽会被她玩够了一脚踢开。到了那时候,只愿你这不庸俗的哥们心里素质够好了,不然……嘿嘿!”   温谅脑海一闪,终于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前世里他跟谈羽认识,是在高二刚开学不久,放学回家时听到一个小胡同里打架的声音。温谅胆小怕事,本来不敢管,可是谈羽被人踩在地上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在那一瞬间,温谅的心被触动,鼓足了勇气跑到对面的商店,找来几个大人制止了那群打人的学生。记得当时紧跟在领头那人旁边的女孩,就叫贝米……   那时谈羽还沉浸在姐姐去世的悲痛中,却不料又被呵护了快一年的女孩拿刀在心口上狠狠的刺了一下,他的骄傲、尊严、自信和未来都在这一天完全倒塌。要不是碰到了同样倒霉的温谅,两个倒霉蛋互相扶持走过了高中岁月,谈羽会在这样的打击下变成怎样,实在不好预测。   人世间最幸运的事,莫过于在艰难抉择的时刻,找到一个对的人,然后相伴着熬过那段岁月,没有真正的沉沦!   那一天后两人很快的熟络起来,温谅从没问过他关于那个女孩的事,谈羽也从此没有再提过,所以温谅对贝米的名字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吃过午饭,温谅直接去了一十班的教室门口,等了好一会才见到谈羽和一个女孩说笑着从林荫道那边走了过来。看到温谅,谈羽小跑了几步,高兴的说:“找我呢?”   温谅点点头,笑道:“这位同学是谁,你也不介绍一下?”   “她叫贝米!贝米,这是我朋友,三班的温谅,你肯定知道的。”   贝米给温谅的第一感觉,就是妩媚。   虽然不算多么的漂亮,跟许瑶她们比远远不如,但也符合这个时代多数人对美女的认知。她的肌肤白嫩光滑,身材高挑火爆,腰身纤细,臀部没有少女的青涩,反而像少妇般的浑圆,胸脯耸起的高度几乎让温谅怀疑她是不是戴了魔术胸罩。尤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飘过来一眼就让人心里痒痒,带着几分成熟女人才有的风情。   所以可以想象,这样的女孩出现在高中时代,是多么引人注目的一件事情。谈羽一直喜欢少妇,被这样的女孩吸引,也无可厚非。   贝米好奇的看了温谅一眼,道:“你就是带着许瑶和宁小凝,打篮球抢走了纪苏的温谅?” 第一百零九章 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   知道她就是贝米,温谅能忍着没恶言相向,就已经是素质极高,淡淡的应了一声,对谈羽道:“跟我来,有点事要你帮忙。”   谈羽自然满口答应,对贝米说声你先上去,跟在温谅身后往教学楼边的花坛走去。贝米很少被男孩子这样轻视过,脸上十分的不高兴,盯着温谅的背影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想让谈羽帮忙?哼,下辈子吧!”   温谅习惯性的在花坛边蹲了下来,谈羽二话不说,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旁边。这一幕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个时空的高中岁月,两个家伙下课后从不同的教室奔出来,汇合后找一个僻静的角落蹲下来,一边拨动地上的小石子,一边兴致勃勃的聊天,从昨夜梦中那个女人的身体特征到国际上风云变幻,无所不谈。   温谅突然大笑了起来,世事就是如此的奇妙,这一世自己已经完全的不同,而没有经历失姐之痛的谈羽,必定也会有个全新的人生。谈羽不知温谅在笑什么,却不耽误他跟着傻乐。他越这样,温谅越是想笑,两个人就这样蹲在地上旁若无人的笑了起来,看上去就如同两个饿了十天的乞丐终于从狗嘴里抢下了一根骨头般,状极疯狂。   不时有经过的同学疑惑的看看两人,又迅速的离开,谈羽终于还是脸皮薄,红着脸说:“要不咱换个地再笑吧?”这时候的谈羽还没有大学时那么的猥琐,竟然还会害羞。   温谅笑道:“张学友的歌,还会唱吧?”   谈羽吃了一惊,道:“你知道我会唱歌?”   温谅没有解释,把具体情况给他讲了一下,听说对手是二班的白桓,谈羽有点紧张,道:“我听说他爸爸是副市长,在学校没几个人敢惹的……”   温谅拍拍他肩膀,静静的道:“放心吧,我保证他不会来找你麻烦。”   谈羽牙齿一咬,大声道:“干了!怕什么,大不了被揍一顿,我不怕!”   温谅哈哈笑道:“有骨气,好样的!”   这样的气氛下,温谅不好开口说贝米的事,其实他跟谈羽的关系到现在也只能说一般,冒然说这些除了让谈羽反感之外没有任何益处。告诉他下午放学在校门口等着之后,两人就分开了。   放学后在老地方等到了许瑶,温谅将蒲公英的名片递给她,道:“这是西城那边最好的一家卡拉OK厅,我费了好大劲才搞到的。说吧,怎么谢谢我?”   许瑶先是对名片上那只七彩猫眼大加赞叹,然后双手垂在腿侧,低着头,咬着唇,身子略微的扭动,羞涩的说:“要不我也学一下纪苏……”   温谅心中警惕,腆着脸凑了过去,调笑道:“好啊,我却之不恭。”   话音未落,一拳从左面抡了一道弧线袭来,同时下面飞起一脚,温谅竖起左臂,抬足屈腿,“砰”的一声,硬受了这下重击。身子却猛的前跨,趁许瑶一腿悬空立足未稳,右手揽在她的腰间,左肩轻轻一撞。   许瑶轻哎一声,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后背即将碰到墙壁时,温谅左手一撑,从她的脸侧探过手去按在了墙上,放在腰间的右手微微用力,两人的身体立刻若即若离的贴在了一起。   “给我一分钟!”   经典的剧情之所以经典,就在于它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被任何人拿来使用。温谅保持着充满压迫感的姿势,鼻尖距离许瑶的红唇不过数寸的距离,几乎能听到她急促呼吸时的细微喘息,清新的体香扑面而来,在温谅眼前心中飘舞的只有四个字:吐气如兰。   许瑶被温谅的动作吓了一跳,黑溜溜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嘴巴微微的张开,一抹羞红飞快的爬上脸颊,正要用力挣开时,突然那听到这个男孩的话:   给我一分钟!   许瑶看向温谅,少年的脸清澈而悠远,深邃又沧桑,眼神中似乎隐藏着某种说不出的神秘,心中突然一动,一缕柔情刹那间弥漫身心,整个人软绵绵的依偎在温谅怀中。   “好了,一分钟到了,今天几号?”   “19号。”   “19号,10月19号,1995年10月19号下午,有一分钟的时间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这一分钟我们完全属于彼此,直到永远……”温谅的眼神迷蒙,表情忧郁,语气在低沉中带点沙哑,几乎将张国荣的演技学了个七成。   许瑶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泫然欲泣,温柔的说:“《阿飞正传》其实我是看过的……”   温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松开手退后两步,轻咳道:“咳,谈羽该过来了,我先过去看看。”   饶是他两世修行,脸皮厚过有关部门,还是被这一下打击的够呛。身后传来许瑶吃吃的笑声,温谅狼狈而逃,暗暗腹诽:再笑,再笑把你就地给法办了!   走出巷子,拐了个弯,远远的看到谈羽站在校门口的一家小卖铺前和贝米争执着什么,走过去偷偷一听,不禁莞尔。   “谈羽,我告诉你,你要是去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是我哥们,找我办点小事,我怎么能拒绝?没事的,你别担心!”   “别担心?白桓是什么人,你怎么惹的起他?我是为你好,他是你什么哥们,别被人家几句好话说的就晕头晕脑!”   谈羽皱起了眉,沉声道:“他救过我姐姐!贝米,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他一句坏话!”   贝米气红了眼睛,指着谈羽说:“你……你,好,谈羽,有本事以后别再来找我!”说完扭头就走,正好看见温谅站在不远处,重重的哼了一声,掉头离开。   谈羽正想追上去,也看到了温谅,不好意思的停住脚步,低声道:“她就是担心我……没什么的,你别介意。”   温谅笑道:“我感动才是真的,为了兄弟能插女人两刀,你比我那个不靠谱的同桌强太多了。”   今天一中地面有点邪,说曹操曹操到。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啊呀,原来是温兄啊。孰不知孔子云,君子不迁怒,不贰过,温兄你把责任都推到兄弟和女人身上,真叫我伤心。兄弟和女人到底要捅谁刀子?其实这是一个伟大的命题,答案很有哲理:看质量!要是女人的质量高呢,就要捅兄弟,反之亦然!像我这样的,自然要捅你了,哈哈!”   任毅这番话说的荡气回肠,温谅竖起大拇指赞道:“任兄好见识,当着纪苏和孟珂的面,还能把马屁拍的这么清丽脱俗,不服不行!”   纪苏和孟珂站在一旁呵呵直笑,任毅昂首挺胸,得意洋洋。谈羽突然阴沉着脸说:“那照你的意思,是说我这边的女孩质量不高了?”   任毅还真有这个意思,他也是明华初中上来的,知道贝米什么名声,言语间颇有些不屑:“不敢不敢,这位兄台的眼光其实也不错,至少贝米还有一个优点啊,人家够坦荡啊,搞了就是搞了,做了就是做了,敢作敢当,我向来是很佩服的!”   任毅的嘴皮子是跟温谅练出来的,现在的谈羽远远不是对手,气的浑身乱颤,走上前就要动手,反正自从认识贝米以来,因为这些事不知跟人打了多少哦啊次架,早已习惯了。任毅跟谈羽身高差不多,体型一样偏瘦,浑然不惧,脖子一梗摆出挑衅的架势。温谅有点蛋疼,低声喝道:“住手!”   两人分在两边,斗鸡似的伸长着脖子,温谅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一个是前世的兄弟,一个是今生的好友,况且两人都不能说有错。最后还是折中一下,道:“任毅,给谈羽道歉,人家一个女孩子,不管怎样也不能背后说人坏话。论语也说过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你博览群书,怎么还不知道言语谨慎的道理?”   转过头又对谈羽说:“谈羽,我们虽然没有过多的来往,但我心里是很想跟你交朋友。可动不动就想打架,可不是一个好学生该做的事。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谈,真理愈辩愈明,谁对谁错一目了然,用得着动手?”   谈羽和任毅对视一眼,都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就你这样以打架成名的人物,说这样的话不觉得脸红吗?   不过任毅认识温谅以来就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过火,悻悻的说:“对不起!”   谈羽不好不给温谅面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温谅觉得不能把众人再放在一起了,对纪苏笑道:“纪老师,今天看来是不成了,你们先回吧,或者去豆浆店也成,我晚一点过去。”   “嗯,那我们到都店里等你。”纪苏点点头,拉着孟珂的手转身离开,任毅还是不死心,趴到温谅耳边道:“那个贝米真不是什么好人……”   温谅不易察觉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怎么做。任毅瞄了谈羽一眼,抬着下巴高傲的去了。   将谈羽带到巷子里,介绍他跟许瑶认识。当着外人的面,许瑶还是很清冷的,矜持的说了两句话,就独自离开了。   谈羽看着温谅,眼中满是敬佩的神色:“想不到传闻都是真的啊,你不仅跟纪苏关系好,跟许瑶也这么熟络,对了,还有宁小凝,高一最漂亮的三个女生你全认识。怪不得在食堂吃饭时,听到男生骂的最多的就是你。”   温谅笑道:“承蒙夸奖!谈羽,关于贝米……”   谈羽打断了他的话,极其诚恳的说:“温谅,我很感谢你,但这件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管,好吗?”   面对这个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温谅还能说什么,无奈的点了点头。管还是要管,不过大可以迂回一下,反正他的目的是谈羽不受到伤害,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我不说,只管做! 第一百一十章 多情伤   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温谅白天按照计划系统的复习,当年头痛无比的题目此时看来却简单了太多,偶尔有一些没有思路的就记录下来,放学后跟纪苏她们一起讨论。期间跟左雨溪通过电话,知道安保卿已经搞定了白桓,将豪门酒店的贵宾卡送到他手上。这些小事温谅没有时间操心,安保卿在青州混了这么久,肯定有路子上白长谦的家门。   周四晚上温怀明从关山来了电话,父子俩没心情聊家常。省里的进展,温谅从左雨溪这边得到的消息,比温怀明知道的还多。温怀明也明白这一点,略微提了两句,直接说道:“魏刚的事,许复延很生气,怕你们打草惊蛇。”更重要的一点他没有明说,领导最痛恨的是下面人不经请示,擅自行动,尤其在这种紧要关头,无论许复延觉得被玩弄或者被轻视,对温谅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温谅冷笑一声:“我知道他会生气,所以才没打招呼就动手拿掉了魏刚。没关系,左雨溪跟他是合作关系,又不是下属,没必要事事都先请示。况且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让许复延明白,这个青州,现在他说了不算,将来他说的算不算,还得看他有多大的诚意。”   温怀明叹气道:“只怕许复延早知道是你在其中捣鬼,毕竟跟魏刚的冲突他都知道。等青州大局一定,会不会秋后算账,就要看许复延有多大的胸怀了。”   温谅能感觉到父亲的焦虑和担忧,道:“放心吧,到许复延完全掌控青州的那一天,我要是还跳不出青州这个小圈子,他要算账也由的他来。”   温怀明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也明白了温谅的决心,道:“好吧,凡事尽人事听天命,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辞了这个小官不做了。”   温谅哈哈大笑:“不会有那一天的!爸,你可别打算中途下车,我还梦想着有一天当个衙内,好在同学面前耀武扬威呢。”   温怀明哭笑不得,正要挂电话,温谅忙道:“先等会,既然说到这个了,我觉得还是给许复延汇报一下吧。这个事有他出面,操作起来会更方便一点。是这样,白长谦有个儿子……”   等温谅说完,温怀明那边好半天没有出声,温谅试探着问道:“爸?”   “你呀!”温怀明气急败坏的声音让温谅把话筒拿开了一点,“都什么时候了还搞风搞雨?许复延在关山眼看就要得手……”   温谅打断他的话,笑道:“爸,你只管跟许复延说就是,我保证,这次他肯定不会生气。”   放下电话,温谅陷入了沉思。许复延这个人能隐忍,够狡诈,眼光见识,心机城府无一不缺,本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盟友。但他的缺点跟他的优点一样明显——不够决断,没有一往无前,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和魄力,逢大事先求稳,再求胜。也许这是官场中人都会有的通病,放在其他党政和睦的地方,还无关紧要,可在青州这个生死相搏、波诡云谲的战场,却几乎致命。   究其根本,这是一个矛盾的人,也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也正因如此,他会为魏刚之事大发雷霆,却也会为白桓之事精神振奋。究其根本,前者只见其弊未见其利,后者则是有利有弊,而利明显大于弊。能在开战前为己方的天平再加上一个重量级的砝码,许复延何乐而不为?   周六这天本该是休息日,但下周一青一中要组织大考,双休日改成只休息周日一天。下午放学后,一班二班的小姑娘们集中到一起,一二十人的样子,叽叽喳喳的往校门走去。她们明显分成了两拨,许瑶这边只有七八个人,而二班竟然有十四五人,由此可见天王也有差距啊。温谅和刘致和远远的跟在后面,刘致和笑道:“温哥,你找的外援到底成不成?我听说这帮女生赌注挺狠的,别到时候害得许瑶丢了面子,我怕你日子不好过啊。”   温谅自信满满,道:“谈羽唱张学友的歌,跟录音机附体似的,根本就是原声带,肯定赢!”   “谈羽?要不怎么说你没眼光呢,你看我的外表,跟张学友多么的接近,这种比赛找我就赢定了。”   “你先把《世上只有妈妈好》唱会了再说吧……”   刘致和哈哈一笑,摸摸下巴,遗憾的说:“要是这次的主角是你跟顾文远多好,影响力大一点,我又能开盘做小生意了。”   妈逼啊,光想在一只羊身上拽羊毛,世界观宏大点会死吗?倒是说起顾文远,这几天一直没什么动静,今晚白桓要做那样的事,不知会不会有顾文远的份呢?   温谅懒的搭理刘致和,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谈羽站在离许瑶她们几米远的地方,身边跟着贝米,不知在说着什么。温谅眉头微微一皱,又转瞬恢复原状,看不到任何的异常,笑道:“怎么不过去,你跟许瑶也认识了,别这么见外,今晚还得靠你力挽狂澜呢。”   谈羽看了下贝米,苦笑道:“我在这里就好,等下一起过去就是了。”见温谅眼光注视在贝米身上,忙解释道:“贝米说也想去玩下,我想反正是唱歌嘛,就同意了,温哥没事吧?”   “没事,人多热闹嘛。不过以后叫我温谅好了,什么哥不哥的,说不定你还比我大。”谈羽也确实比温谅大。   谈羽不好意思的说:“我听班里那群跟刘致和混的人都这样喊你……”   刘致和刚好走出大门,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胖胖的脑袋转向这边瞄了一眼,缓步走了过来。   温谅失笑道:“他们是他们,你是好学生,跟他们学什么。”   “你是来帮忙的,没有你还不知道他们输成什么样子呢,要喊哥也是别人喊才对!”贝米故意不看温谅,却将眼中的不屑和嘴边的刻薄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   温谅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表情淡淡的叮嘱谈羽一句:“等下记得一起。”掉头向许瑶走去,贝米被他直接无视。   对一个自诩漂亮的女孩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贝米跺了一下脚,妩媚的眼睛几乎喷出怒火,双手死死的拽住衣角,心里只有一句话在回荡:让你得意,让你得意,早晚我要让你好看……   刘致和正好走过来听到贝米的话,等温谅走开,冷笑道:“贝米,好久不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对这个曾经明华初中的小教父,贝米不敢得罪。一般的男生见到她,要么畏首畏尾,有心无胆,要么胆大包天,动手动脚,但无不对她毕恭毕敬,讨好逢迎。当年明华初中的风云人物几乎都跟她暧昧不清,唯有这个刘致和,从来不吃她那一套,仅有的几次来往,也是不假辞色,态度冷淡。   贝米一笑起来,光滑的脸蛋上就会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眼睛透着经了人事才有的诱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生辉,让两瓣红唇更加的娇嫩迷人。   “致和你怎么来了,晚上也要去唱歌么?”   听她叫的亲热,刘致和眼神中全是厌恶,冷冷道:“今晚你最好别去,那个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贝米呆了一下,气的俏脸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说什么。谈羽心疼不已,一把揪住刘致和的衣领,道:“跟她道歉!”   刘致和笑了笑,道:“知道上一个揪我衣服的人什么下场吗?现在放开,看在温谅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道歉!”   贝米知道刘致和的手段,却一言不发,也不阻挡谈羽,任凭他跟人家纠缠。仅此一点,就可知谈羽在她心里的份量,让人心寒。   刘致和何等人物,立刻看到了这一点,哈哈笑道:“温谅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倒了大霉。好吧,我也不跟笨蛋较劲,谁想去就去吧,反正图个热闹。”   这几乎是变相的道歉,谈羽也不是真的傻子,知道刘致和能说这样的话,还是看在温谅的面子上,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刘致和似乎发现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径自走到温谅旁边,低声道:“真的假的啊,你那兄弟脑子有病吧?”   温谅虽然跟许瑶说话,眼光却一直关注着那边的情况,知道刘致和算是给了自己很大的面子,笑道:“那叫痴情,你个大老粗懂个屁!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心没肺?”   刘致和正要反驳,二班的女生簇拥着一个长相甜美,身材娇小的女生走了过来,领头的女生道:“许瑶,既然你定了蒲公英,那就去那里好了。不过西城那么远,你们待会怎么走?我们等下白桓会带车来接。”   许瑶淡淡的道:“我们坐公交……”   话音未落,女生群中立刻响起一阵嘲笑声:“原来张学友的歌迷就这水平啊?”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白桓找几辆摩托来接我们吧,免得一班的同学羞愧。”   “就是,要不这样吧,咱们挤挤,就当可怜她们一下好了。”   几乎瞬间,许瑶她们就被一群女孩子的口水淹没,两个班早就斗的水深火热,抓住这个机会自然要狠狠的打击一下对手。许瑶气的半死,正要说话,三辆黑色的奥迪从远处缓缓开了过来,在众人面前停下。   白桓从最前一辆的副驾驶座上下来,跑到后座拉开车门,极其绅士的抬手挡在车的上沿。在众多女生迷惑不解的目光中,一个女孩从车上下来,简简单单衣着,却在一瞬间,恍惚了人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爱打架的小萝莉   “是谢言。”   刘致和低声说出女孩的名字,温谅点点头表示明白。能让白桓花费这么大力气,甚至不惜硬来的女孩,肯定不同一般,却还是没想到竟然如此的清丽动人。在刚才那一瞬间,见惯了美女的他也有点失神。   许瑶赞叹道:“哇,好漂亮!温谅,你说是不是?”   有外人在,许瑶倒是少见得喊了他的名字,听起来怪怪的感觉。温谅看也不看那女孩一眼,柔和的目光投射在许瑶的侧脸,轻声道:“嗯,是很漂亮,不过也就是漂亮而已!”   许瑶扭过头,看着温谅眼睛,突然微微一笑,肩膀在温谅肩头轻轻一触,又迅速分开。   白桓满面笑容说了句什么,谢言倚在车旁低着头没有说话。看见他往这边走来,温谅低声说:“你可以先闪了,被白桓看见了不好。”   刘致和会意的点点头,道:“要不我先去订个房间等着看好戏?”   温谅盯着白桓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刺骨的寒意:“随你便,只要不怕被你老爸逮住,想看就去看好了。”   刘致和一脸的郁闷,在去还是不去的抉择中纠结着走了。许瑶皱起了眉头,道:“你们搞什么呢?看什么好戏?”   “男人的事你就别问了,你好意思听,我还不好意思说呢。”   “呸,不要脸!”   两人吐槽中,二班的女生呼啦一下全部迎了上去,围着白桓说起话来,不时有人对这边指指点点。白桓看到温谅,分开众女走了过来,清秀的脸上挂着讨人厌的笑容,嘲讽道:“这不是温谅同学吗?怎么着,今晚你也要登台吼上一嗓子?”   虽然才过去了几天,可温谅觉得似乎好久没跟这群人打嘴仗了,功力还没落下,微笑道:“上了台只会吼一嗓子的是猪,学名哼哼,除了哼别的什么也不会!”   白桓冷哼一声,顿时察觉到不对,这不是恰好说明自己是猪?怒道:“别只会玩嘴皮子,小子,你要真有种,敢不敢和我打个赌?今晚谁要输了就跪在歌厅门口做一个小时的乞丐,怎么样?”   “打赌倒没什么,不过好像上次的篮球赛,有一群孙子们还没给我叫爷爷呢。这次还赌?你真以为我有时间陪你们这群不守信的家伙瞎玩?”   白桓气的浑身发颤,瞪着温谅说不出话来。刚从后面的奥迪车上下来的侯强等人看到形势不对,马上赶了过来。黑黑的侯强,瘦高的红猴,篮球赛的三主力之一石成才,三人站成一个半圆,正好把温谅和许瑶围在中间。顾文远和穆山山没有出现,想必白桓也知道做这样龌龊的事,除了臭味相投的侯强,两个忠心的小跟班红猴,石成才外,也不易让太多人参与进来。   温谅遗憾不已,要是顾文远能在现场,当自己破门而入时,他的脸色肯定十分的精彩。   可惜,这一次看不到了!   许瑶十指相扣,掌心向外翻转做了个热身,冷冷道:“想打架?”   最佳搭档温谅立刻接话道:“你呀太不厚道,明知道他们不敢打,还这么说话?这不存心羞辱人家吗?”   许瑶放下手,很淑女的垂着头,不好意思的说:“我错了,按照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我其实应该这样问:你们吃饭了吗?”   温谅放声大笑,状极豪迈,浑然不把气势汹汹的四个人放在眼里。白桓等人脸色铁青,却说不出一个“不”字!早前在学校的几次交锋,温谅用实力打掉了他们亲自动手的勇气,好不容易找到了街上的小混混去收拾刘致和,结果事没办成,反而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顿,牛皮吹上天的瓜哥被废了两根手指,头上破了好大一个窟窿,那个惨状让白桓彻底失去了用武力解决温谅的信心。   侯强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站出来指着温谅的鼻子骂道:“你妈逼的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吗?离了凝姐和许瑶同学,你妈逼的算那根葱啊,老子动动手都能捏死你!”   亏得他气成这样还能谨记不要得罪了许瑶,提到名字时赶紧带上同学二字,怎么听怎么可笑。   温谅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哎哟,我说谁呢,口气大的都能吞个蛤蟆了。有了底气就是不一样哈,侯传海刚当上华山区的代书记,连代字都还没去掉呢,你看咱们的侯大公子就比以前威风了多少啊,声音都高了八度有余,连白公子都比不上了,了不起,真了不起!”   白桓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侯强又急又气,被他挑拨的脑海中热血上冲,一个巴掌抽了过来,道:“老子抽死你!”   这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操场群殴事件,温谅还特意把他找出来捶了一拳呢,结果这么快就忘了。温谅右手一抬,轻易的抓住侯强的手腕,在脉门上猛一用力,反手拧了过来,再往上一提,立刻制住了他。侯强脚尖点地,勉励站稳,胳臂关节处传来剧烈的痛感,额头连冷汗都下来了,嘴里还叫嚣道:“温谅你等着,哪天敢让我在华山区碰见,看爷爷不弄死你!”   “傻孩子,凭你这句话,就能给侯传海惹来大麻烦……咳,”话刚出口,温谅就知道说错了。这妈逼的是95年,年初才在北京和上海建立了国际节点,5月17号邮电部才宣布ChinaNet向国内社会开放,提供所有Internet服务,这时候屁民们还用不起网络呢,某刚们自然就无须害怕了。他轻咳一声,道:“辛亏你早生了十几年,不然……”   不然什么,他没说,也没人问。连许瑶都觉得他刚才的话傻乎乎的,人家侯强说的是实话嘛,你敢去华山区试试?   不过侯强动不动就要弄死人的恐吓,彻底惹怒了许瑶。红猴和石成才正要扑上来救人,许瑶突然低声说了句:“别告诉我爸!”然后在温谅疑惑的目光中,抬起一脚踢在了侯强肚子上。   寂静,绝对的寂静,除了侯强的惨叫声!   许瑶起脚很快,幅度极小,除了旁边围着的这帮人,仅有几个女生注意到。尽管如此,温谅,白桓,红猴,石成才,甚至包括正叫着的侯强,大家都用无法置信的目光看着许瑶,被她这一脚震的目瞪口呆。   温谅是想不到许瑶会不顾形象,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而白桓等人却根本不知道许瑶会拳脚,一直被那张娇美可爱的容颜所欺骗,以为她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别看嘴上叫的凶,实际上会打什么架。   可现实终归是残酷的,许MM彪悍的一面,终于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   许瑶被众人的目光看的羞愧,眼睛一瞪,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生打架啊?”   白桓,红猴和石成才同时转过头,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女生打架见的多了,市委书记的千金当街打架的,这是第一次见!   温谅看向侯强,目光中不无同情之意:这一脚之仇不仅报不了,更糗的是,被女生这样当众踹了一脚,简直是倾尽高中三年的时光也洗刷不去的污点啊。   侯强捂着肚子,正如温谅猜想的那样,他咬牙吞下了这口气,对许瑶确实不敢怎样。但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心中的怨恨熊熊燃烧。   于是温谅发现,两道几乎能把人割裂的目光印在自己身上,心里暗想哥们真是躺着也中枪,嘴角却浮上一丝冷冷的笑意,想较劲?没机会了,过了今晚,你就夹着尾巴做人吧!   听到侯强的惨叫,女生们在这时都围了过来,眼神在众人脸上打转,颇有探寻的意味。温谅不愿事情闹大,低声笑道:“白公子,你还有客人在那边,自己的形象也要顾忌一点。这样吧,一人退一步,我答应你,今晚跟你赌了!”温谅可以肯定,只要这句话一说,白桓立刻就能控制住情绪,毕竟今晚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谢言。而最美妙的是,温谅其实更不想他们的计划中途夭折,却可以拿这个来威胁白桓。   白桓扭头看到谢言正翘首看向这边,要是打起来的话,说不定会把她吓跑,影响今晚的大计。对侯强使个眼色,让他先忍下这口气,却又不愿当着这么多女生丢了面子,不怀好意的笑道:“我听裴敏说你们要坐公交,温谅同学,你要真穷成这样的话,我可以免费借辆车给你。”   红猴撇撇嘴,气焰十分嚣张:“借你们也可以,记住别把车给弄脏了。到时候一群穷光蛋连洗车的钱也没有,我找谁要去?”   刚才那个面貌姣好,叫裴敏的女生也走了过来,道:“也是,奥迪啊,这辈子还没坐过吧?有这机会坐一下,算是你们的福气。”   奥迪100在90年代初国内严重缺乏高档车的时候填补了空白,几乎成了政府的官方用车。当时有句话说,如果你开的奥迪100,警察都不会自讨没趣。所以除了高干子弟,很少有人坐过这种车型。   裴敏身后跟着的一群女生立刻七嘴八舌的埋汰起来:“坐公交实在太慢了,别我们唱累了你们才来,输赢算谁的?”   “小茜你说对了,这说不定是人家一班的战术哦,想以逸待劳……”   “哇,蓉蓉你真有才!”   许瑶心智成熟倒还好,嘴边挂着淡淡的不屑。一班其他的女生却受不了了,本来平时打嘴仗她们一直占上风的,今天却因为车子问题被对方羞辱,一个个气的脸色涨红。   温谅突然一笑,对许瑶低声说:“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的尊严,由我守护   温谅看了看表,走到街边对远处招了招手,一个人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拐弯处。不到两分钟,一辆银白色的加长林肯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如同在满是鲤鱼的河水中突然出现一条金光灿灿的巨龙,在众多女生的惊呼声中停靠在温谅身边。   一班的七八个女生同时跳了起来,这个时代年轻的高中生们并不懂得许多车型,但林肯那超长的车身,经典雅致的金属质感,凶猛饱满的头部造型以及圆润大气的尾部线条,配上十字盾形车标,无不彰显出极致的尊贵和奢华。她们簇拥在许瑶身边,低声调笑着什么,脸上的欢乐和笑容感染着每一个在场的人。   几乎一瞬间,引起众人侧目和羡慕的奥迪就彻底沦落为配角的位置。   二班的女生面面相觑,她们虽然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车,但依然被震的说不出话来。裴敏不服气的嘀咕道:“车身长就了不起啊,也不知是什么破烂玩意?”   偏偏红猴对车有研究,低声道:“这是林肯,咱三辆奥迪加一起也就人家一半价钱……”   白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红猴闭上嘴不说话,心里还很委屈:我说的实话嘛,谁让你不找点好车来?   其实这款林肯并不算多么高档,以白桓的身份找来更豪华的车不过举手之劳,但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他就算说什么也会被认为是嘴硬吹牛。想到自己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讽刺温谅,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温谅拉开中座的车门,腰身微微下弯,此时的他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以风度翩翩的姿态恭迎美丽的公主,微笑道:“许瑶同学,请上车!”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在许瑶身上,有欢喜,有兴奋,有嫉妒,有羡慕,也有憎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许瑶没有普通女孩的扭捏作态,任由两三个女生推着,大大方方的走到温谅跟前,盯着他的眼睛,轻轻一笑。   这一笑,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   这一笑,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骄傲的许瑶,美丽的许瑶,调皮的许瑶,可爱的许瑶,都在这一刻变成遥远夜空之上最闪亮的那颗星辰,俯瞰大地,任人仰慕。   慢慢长大吧,快乐的女孩。   这一世,你的尊严,由我守护!   等女生们全上了车,温谅对白桓冷冷一笑:“等下跟紧了,别让我们在蒲公英等太久!”   白桓今天丢尽了脸面,尤其当着谢言的面被温谅这样狠踩,早气得半死,一听这话,立刻掉头就走。到了谢言面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她上车。本来是想给众人介绍一下,以谢言的漂亮肯定能震的住场面,现在完全没了这样的心情。   谢言一直默默的站在车旁,看到了这场闹剧,虽然不太清楚前因后果,但在上车时,还是回头看了一下温谅。   黑瘦的平凡少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三辆奥迪载着如同打了败仗的二班女生呼啸而去,温谅对远处的谈羽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上车。谈羽往前走了两步,疑惑的看着贝米:“走啊?”   贝米摇了摇头,妩媚的大眼睛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低声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等下回家还有事,先走了。”   谈羽看着贝米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口轻轻一痛,似乎有一件十分珍贵的东西,正从自己的指间悄悄流走。   拉开林肯车厚重的车门,立刻就会被里面的布局所震撼。车厢中部真皮的J型座椅,带有5个两点式安全带,可以非常宽松地乘坐5个人,挤一挤的话坐七八个人是绰绰有余。座椅的对面是有一个小吧台,酒瓶酒杯一应俱全,各种洋酒红酒琳琅满目。车内的座椅都配了原厂生产的方形靠垫,柔软舒适。在后排座椅的旁边,还特意设计了一个垃圾箱,车内垃圾可以随手放入垃圾箱内,停车后收拾起来也特别方便。   车厢内灯光设计十分的用心,散布在篷顶的小灯珠,以及吧台的背景光,还有各个位置的装饰灯,都可以在蓝、黄、紫、绿4种颜色中自由变换,当夜晚来临,华灯初上,沐浴在车内柔和多色灯光中,品着美酒,看着窗外远处绚丽的灯火,才能真正地体会到奢华的惬意。   一群小萝莉上车就安静下来,坐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黑溜溜的眼睛四下偷瞄,不时会有发现新大陆般的低呼。连见多识广的许瑶也被车内的豪华吓了一跳,紧挨着温谅小声问道:“你从哪搞来的车?这得花多少钱呢?”   许瑶知道温谅的家世,打死他也不可能搞到这种豪华车。温谅笑道:“这是蒲公英的礼宾车,我怕你们没办法去,就打招呼借来了。本来也不想张扬,在前面拐弯那等着呢。不想白桓洗干净脸非得让咱们踩,那我就成全他喽。”   许瑶没再多问,跳起来叫道:“同志们,我们今天为什么而来?”   “打仗,打仗!”一群萝莉握着拳头举起右手,放声大喊。   “我们要为谁而战?”   “学友,学友!”   “我们要对二班那群丫头说什么?”   “去死,去死!”   温谅华丽的石化了,谈羽从最里面的角落挪到温谅身边,面无表情的说:“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   温谅苦笑道:“战前动员都这样,咱们理解万岁吧。”   蒲公英坐落在西城一个极不起眼的区域,两层的欧式古堡风格建筑,成弧形往两边延伸开来。大门前一个造型别致的喷泉,在变幻的街灯照射下显得璀璨夺目。整体装修的风格偏重简洁大方,精致婉约却不见奢华。   温谅和白桓他们前后脚达到,进了大厅,一个漂亮的接待迎了上来。白桓有着市长公子的矜持,这种场合自然不会先开口说话。红猴站了出来,傲然道:“找一个最大最好的包间,我们人多。”   侯强先是看了一眼温谅等人,笑道:“你也别为难人家服务员了,这种小地方,有没有那么大的包间还说不定呢!要怪就怪哪个土老帽,非定这么个地方。”他看蒲公英没有那种大金大黄的装饰,又坐落在西城这种地方,心里的不屑立刻脱口而出。   不放过一个打击恶心温谅的机会,成了今晚侯强最重要的任务。   老大都开了口,捧哏的自然要跟上,石成才一脸谄媚的笑容,道:“就是,没见识就是没见识,青州那么多好地方不选,非要来西城这种穷乡僻壤的地!真要没钱就明说嘛,强哥在华山区动动手指头,豪华包间不是排着队等咱们挑?”   侯强哈哈大笑,拍着石成才肩膀,眼睛却瞄向温谅,道:“有些人总以为别人跟他一样身份低贱,什么地方都能去,狗肉上不了台面!”   谢言跟在白桓身后,听侯强说话如此粗俗,眉头微微一皱。白桓立刻看到了,瞪了瞪侯强和石成才,低声道:“闭嘴!”   一群不学无术的蠢货,蒲公英在上层圈子里还是很有名气的。侯强老爸之前一直不算青州的重要人物,石成才和红猴就更别提了,三个家伙根本对这里一无所知,竟然还好意思大放厥词。白桓现在很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前天知道地点定的蒲公英后,他还特地找人要了张贵宾卡,准备在谢言面前装一次牛B,不料还没进门就被自家兄弟摆了乌龙。   侯强和石成才面面相觑,不知哪里说错话了。白桓没搭理他们,先对谢言笑了笑,掏出一张金卡递了过去,淡淡道:“听说蒲公英最高级的是梅兰菊竹四厅,其中又以傲雪寒梅居首,我们就要梅厅好了。”   服务员素质极好,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就算侯强等人口不择言,对蒲公英任意诋毁时,眼角处的细微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听到白桓的话,接过金卡看了眼,微笑道:“不好意思,梅厅今晚已经有人预订了。不过您是蒲公英的贵客,要不这样,我们可以跟预定兰厅的客人商量一下,先调换出来给您使用。蕙芷汀兰厅虽然小一点,但各种设备在青州也算数一数二,先生您看怎么样?”这女服务员端的好口才,说话不卑不亢,有理有节,既给足了白桓面子,又借答话的机会,小小的回敬了侯强等人。   白桓知道这里不是摆他市长公子派头的地方,如此安排也算给足了面子,乐得当着谢言的面表现风度,挥挥手道:“兰厅就兰厅吧,我也不跟你一个服务员为难。”又转过头对谢言笑道:“你看这样行么,不成咱们就换地方!”   谢言点点头,没有说话。   白桓得意的看了温谅一眼,道:“温谅同学,你有什么意见?”   温谅摇摇头,说:“我对兰厅很不满,要去就去最好的,不然岂不是跟某些身份高贵的人一样,烂泥扶不上壁?”这是对刚才侯强的话的有力回击。   此话一出,白桓那边的人群情激愤,连谢言也诧异的看着温谅,似乎对他如此较劲大感不耐。白桓冷冷道:“耍嘴皮子你一个顶十个,不是有我这张金卡,连兰厅你也去不了,还装什么装?”   温谅笑着从口袋拿出那张猫眼名片,服务员脸色一变,接过来一看,确实是老板的私人名片,立时毕恭毕敬的弯下腰,陪笑道:“各位贵客请跟我来,梅厅从这边走。”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网   卡拉OK在六十年代的时候从日本兴起,七十年代末传入港台,然后在1988年传入深圳等沿海地区,90年代初开始在各大主要城市蔓延,到了1995年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整个大陆,一夜之间就改变了国人的夜生活状态。温谅前世里常听居委会大妈唠叨,说90年以前那些小流氓都留着长发,穿着花衬衫喇叭裤,长发飘逸,蛤蟆镜威武,提个四喇叭录音机,一到晚上在街头或院子拉个电灯开始扭迪斯科,男的女的搂搂抱抱,正经人见了都怕。现在可到好,一到晚上全钻进房间唱什么卡拉OK,耍流氓也没人知道喽。   这是温谅第一次走进95年的卡拉OK包房,有了后世见识的他依然被梅厅的装潢格局给吓到,其他人更是不用提,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蒲公英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真正实力。暗色的基调,精致的风格,凝重中带着豪华,温馨中透着大气,多孔的壁灯和琉璃水晶灯溢出柔和的光线,构建一个流光溢彩,充满梦幻感觉的世界。   环形的真皮沙发宽大舒适,手工真丝地毯上绣着数十朵盛开的梅花,犹如浮雕般有一种真实的立体感,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摘下来一瓣。一群女孩欢呼着四散开来,也不分一班和二班的阵营了,有经常唱歌的去摆弄电视和卡拉OK机,有胆大调皮的去墙上的橱柜里拿饮料和红酒,还有几个女生飞蛾扑火般扑到了沙发上,使劲的坐了几下,发出咯咯的笑声。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有闲心追星并且跟人打擂台的女孩子,能有几个善茬?   反倒是谈羽,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虽然不至于畏畏缩缩,却也紧跟在温谅身边,看着周围的富贵气,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白桓刚才在大厅又被温谅狠狠的踩了一下,心里积存的怒火几乎到了不受控制的地步,但他奈何不了温谅,阴忌的眼神便停留在谢言那秀气的容颜和窈窕的身材上。   白桓不知已经玩弄过多少女人,可一想到今晚就可以把这个水一样的清纯女孩剥光了衣服,狠狠的压在身下肆意蹂躏,那种强烈的刺激感依然让他的全身都轻微的颤栗。谢言坐在角落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低垂着头,仍旧不言不语。   一番热闹和争执之后,以正中间的大理石茶几为界,两个班的人泾渭分明各坐一边。到了此时,主角从白桓和温谅,换成了裴敏和许瑶。裴敏虽然被温谅接二连三的惊艳表现吓到,但仗着有白桓在,言语中还是不太客气:“许瑶,地点是你们定的,具体怎么比,该轮到我们做主了吧?”   “还能怎么比,大家分别派人来唱歌,实力强的就赢!”   裴敏嘴角一撇,嘲笑道:“怎么算实力强,听谁说了算?你,还是我?”   温谅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国内还没有打分器,这又不是青州宣传部举办的K歌大赛,评委上下嘴唇一碰,胜负就出来了。   许瑶冷冷一笑:“大家都有耳朵,谁唱的好不好,一听就能明白!早知道你们会来这套,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要我说大家投票,谁得票多就是谁赢!”   许瑶还没说话,一班的几个女生大喊起来:“当我们傻呢,你们人比我们多,投票还不是你们赢定了?”   “裴敏,你就会玩花招,我们不会上当的!”   裴敏早知道她们不会同意,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一班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来。裴敏站了起来,走到电视前拿起话筒,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好办法,那这样吧,我提议……”   温谅突然道:“我有个办法,说出来大家听听看,看成不成?”   许瑶大喜道:“肯定成,你说!”   “就在蒲公英随机找十名服务员,到包间来背对着电视,然后给唱的人打分。剩下的都知道怎么办了吧,去掉一个最高分……”   一班的女生集体笑道:“去掉一个最低分……”莺莺燕燕,鸟语花香,说不出的清脆动听。   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裴敏为难的看了下白桓,白桓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他对自己的歌声很有自信,根本不在乎什么方式,一心要在比赛中大展歌喉,一来灭灭温谅的威风,二来好在谢言面前表现一下。   为了避嫌,温谅特意让裴敏出去找人。见是梅厅客人的要求,大堂经理不到三分钟就挑好了十个人送了进来,五男五女,不偏不倚。   三打二胜的规则确定以后,第一场,许瑶VS裴敏!   90年代初的卡拉OK比较原始,厚厚的歌曲目录每包房一本,点歌由客人自己写单,交给服务小姐后送给专业的DJ放曲,一群人拿着话筒轮流来唱。到了95年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观,虽然还没有实现电脑全自动点歌,但至少已经比之前先进许多,用遥控器就可以手动选歌,然后选择音乐伴奏或者人声原唱,音乐也和画面上的字幕同步,且会即时变色,以提示演唱者歌词。   许瑶先选了一首张学友的经典歌曲《吻别》。其实说实话,张学友刚出道的时候声音有点软,唱歌时颤音很大,技巧也比较粗糙。到了唱《吻别》的时候才有了很大进步,音色纯净,高音明亮,极其具有质感。也因此这首吻别虽然大多数人都能吼上一嗓子,但真正唱出感觉的并不多。当然,比起巅峰时期的《饿狼传说》、《雪狼湖》等等,这首《吻别》的演绎难度无疑小了许多。   许瑶的嗓音清澈有余奔放不足,年少纯真缺乏阅历,唱不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感觉,但比之裴敏唱《对你爱不完》,无论在感情还是技巧上,都略胜一筹。十个服务员齐刷刷的站成一排,将手中的白纸亮了出来,许瑶以85分的综合成绩赢了裴敏的79分。一班全体女生报以热烈的掌声,欢呼雀跃,欢迎女王般将许瑶团团抱住,又蹦又跳。   二班的女生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这样的评判标准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第二场裴敏本来指定了一个高个女生出场,白桓突然道:“谢言,你来唱吧,我听过你唱歌,绝对明星的水准。”   谢言抬起头想要拒绝,白桓笑道:“算我求你帮个忙了,如果我们输了,我可能没心情管别的闲事哦。”这话有暗示的意思,谢言沉默片刻,站起来走到电视前。   这个女孩有着大家闺秀的容貌,却又带着邻家小妹的气质,往那里一站,整个人如同空谷幽兰,别有风味。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她竟然选了一首粤语的快歌《纯真传说》,这是95年郭富城翻身之作,音度很高,动感十足,狂放粗野的歌声配合她柔和的外表,有种奇特的吸引力。   整首歌唱下来行云流水,将那种对纯真年代的不舍和依恋表现的淋漓尽致。白桓眼中闪烁着欲望的光芒,带头鼓起掌来,侯强等人大声叫好,二班的女生也忘记了对外人的抵触情绪,看着脸色阴郁的一班众人,洋洋得意。   许瑶看了一下自己的战友,在林肯车里挥舞着小拳头、斗意盎然的萝莉们齐齐摇头,全部打起了退堂鼓。无奈之下,她的目光转移到温谅身上,在艰难的抉择之后,低声道:“要不你去?”   温谅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反正也是输,清清嗓子随便唱了一首《一路上有你》,调好歹是准了,感情也到位,可跟刚才谢言的表现一比,简直天上地下。等他走回来,其他女生都一脸遗憾,唯有许瑶开心的笑了起来,她知道温谅根本没用心,不管怎样,他的歌声还是只属于自己。   温谅看着许瑶,想起了那天宁小凝说的那句话“许瑶喜欢你”,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许瑶不想让自己唱歌给别人听——那是小女孩心里隐藏的秘密:喜欢他,就拥有他的一切!   这么小的愿望,温谅当然不会拒绝。   打分结束,温谅75分,谢言竟然高达90分。扳回一局,二班士气大盛,白桓笑道:“好吧,第三场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唱谁的歌不重要,唱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拿起话筒,眼睛盯着谢言,无比深情的演唱了郭富城的经典曲目《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白桓音色极好,嗓音深沉有力,起承转合几乎毫无瑕疵,别说二班,就连一班的小女生也托着下巴听的入神。单就演唱技巧来说,算是业余歌手里的顶尖水准,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所演唱的对象是谢言,一个即将被他用卑劣手段强行占有的女孩,能勾起几分真实的感情?   所以说这首歌他唱的很好听,但缺乏生命力。就算如此,一般人也许还是比不过他,可谈羽正是个例外。   谈羽选择了《情网》,他拿着话筒,抬起头,眼神穿过厚厚的隔音墙,滑过青州的夜空,静静的落在那个女孩家的方向。   “请你再为我点上一盏烛光,因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你的身影在摇晃,我的眼神全是慌张。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要怎样,我才能锁住你的目光。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贝米,你是否,是否会舍得我心伤? 第一百一十四章 螳螂与黄雀   一曲唱完,全场寂静。   每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总会遇到一些出类拔萃的人,或者成绩好的接近妖孽,或者漂亮的疑似明星,或者成熟的让人侧目,或者在某一方面有着特长。温谅一直认为,要不是前世里谈羽失去了姐姐,性格发生了剧变,仅以他的歌喉,就能在高中时代迷倒一大片的女生。   十人开始打分,第一个服务员给了谈羽95分,给了白桓90分。侯强立刻站了起来,大吼道:“你长没长耳朵,会不会听歌?找抽呢吧!”   红猴更是过分,提了瓶红酒走到服务员面前,用瓶口在他额头轻轻碰了两下,阴冷的眼中透着寒意:“小子,听说有的人脑袋能碎酒瓶子,不知道你成不成啊?”   服务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眉眼端正,方脸阔鼻,比红猴高了一个头,也更加的孔武有力,被他这样欺凌却不敢多说一句话,脸上始终挂着卑贱的笑容。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现实。温谅长身而起,顺手从茶几上抓起一个酒瓶,走到红猴身边笑道:“我看兄弟你的脑袋外型很好,跟某种石头很相似。听过一句话吧,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如让我来试试,看你跟它是不是近亲!”   红猴勃然大怒,气血上涌,不管不顾的提着酒瓶往温谅头上砸来。女生们发出一声惊呼。   “小心!”   “住手!”   温谅早有防备,身子往边上一闪,酒瓶擦着肩膀砸了过去,同时拿起手中的酒瓶迎了上去。   “砰!”   两个瓶子碰到一起,发出轰然巨响,顿时四碎开来。深红色的酒水夹杂着玻璃碎片溅的到处都是,真丝地毯刹那间被染红了一大片,眼看是不能用了。趁愣神的工夫,温谅抬起一脚将红猴踢倒在地,顺势踩在他的胸口,挥着手中的碎酒瓶,狠狠的往脸上扎去。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给吓到了,大部分女生捂住了眼睛,发出尖亢的叫声。白桓呆在当场,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侯强和石成才腾的站起,脸色一片苍白。温谅冷冷的眼神,毫不迟疑的动作,凌厉如风的决绝,彻底摧毁了这帮半大孩子的凶焰。   “温谅!别!”   许瑶的声音带着凄厉的伤感,撕心的绝望,整个人扑了过来。温谅的手堪堪停住,碎酒瓶的最尖端距离红猴的鼻子仅仅几寸的距离。   许瑶从身后抱住了温谅的腰,低呼道:“别!”   红猴一动不敢动,眼睛里的惊恐无限放大,嘴巴下意识的张开,似乎刚才那一瞬,心跳、呼吸、脉搏全都消失不见,血液冻成了固体,全身冰凉一片。   在众人的注视中,温谅缓缓挪开右手,扔掉碎瓶子,在红猴的脸上拍了两下,转身拉着许瑶的手往一班这边走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温谅捏了捏许瑶的掌心,悄悄的眨了下眼睛。   许瑶哪还不知他刚才只是在做样子吓唬人,心里又羞又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班的女生回过神来,一个个闪烁着小星星,崇拜的看着温谅,惊叹声此起彼伏。谈羽嘿嘿一笑,伸出了大拇指。   红猴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脚下一软倒在了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虽然跋扈,也常常把别人打的头破血流,但亲身经历这么恐怖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由不得他不后怕。   要不是许瑶喊了那一声,红猴坚信,温谅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扎下来,他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许瑶跟温谅何等默契,既然知道他在做戏,立刻眼睛斜瞄着白桓,嘴角浮现经典的不屑表情,讽刺道:“输不起?输不起就别出来赌,浪费大家的时间!裴敏,你们到底敢不敢光明正大的比赛?”   二班这次有点理亏,又被温谅的狠辣吓到,裴敏罕见的没有接话。侯强找不到人撒气,指着服务员骂道:“妈逼的你们瞎子啊,都要出人命了还傻站着不动,不知道挡一下啊?”   刚才被红猴羞辱的那个男服务员恭敬的回答:“歌厅有规定,客人的一切行为,我们都不能干涉。”   侯强被这一句噎的说不出话来,重重的哼了一声:“这要是在华山……”   石成才接道:“就是,要是在华山,早把你们一个个全给开了!”   “好了,都给我闭嘴!老侯你也少说一句!”白桓彻底火了,今晚从看见温谅开始就没顺过,一次又一次的丢面子,耗尽了他所有耐心,吼道:“继续比!”   温谅笑着示意剩下的九个服务员继续,分数一个个开了出来,白桓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到最后一个人亮出分数,谈羽90,白桓80,连平均数都不用算了,谈羽即时胜出。   十个分数,谈羽全部高过白桓,完胜!   七八个女生哗的跳起,高举双手欢呼起来,这帮萝莉竟然还准备了胜利口号:   “学友学友,再无敌手!”“一班一班,永远灿烂!”   这个年纪有这个年纪的乐趣所在,温谅看着开心的许瑶,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许瑶许瑶,一生,安好!   十个服务员离场时,温谅走到门口拉住那个小伙子说了几句话,包房里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   成王败寇,失败者没有资格停留,白桓强忍着怒意,对谢言微笑道:“游戏而已,没什么要紧。咱们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比赛败了,对他来说除了丢点面子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有这个借口约出了谢言!只要能上了她,今晚所有的失败都无关紧要,温谅得意就让他得意去吧,改天再跟他算账。像谢言这样的女孩,打死他也尝不到一点滋味。   谢言也在这里呆得够了,要不是白桓约了多次,今晚又有这么多女生一起,她根本不会答应赴约。可刚才见了白桓和他那些朋友的表现,心里忐忑不安,早有了回家的念头。   谢言点点头,跟着白桓站了起来。白桓对裴敏说:“你们坐另外两辆车,司机会挨个送你们回家,走吧!”   谢言低声道:“我跟她们一起好了,不麻烦你了。”   白桓笑道:“不麻烦,我还想跟你说说那件事怎么解决,回家的路上就能谈的差不多了。放心吧,我答应的事肯定做到。”   一群人得意而来,扫兴而去,经过许瑶身边时,许瑶娇笑道:“裴敏同学,别忘了咱们的赌注哦,下周一带着你的这群姐妹好好表现。”   一班众女哈哈大笑,裴敏黑着脸不说话疾步出了梅厅。温谅看着谢言窈窕的背影,脸色平静,端起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咱们也走吧!许瑶,那个礼宾车就不用了,门口有两辆小车等着。你们分两拨坐,你安排一下,另一辆找一个办事靠谱的同学,一定把大家安全的送回家。”   许瑶呆了一下,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温谅摇摇头,笑道:“我有个亲戚在这边,正好到他家办点事,你们先走吧。”   刚到二楼楼梯口,白桓等人被拦着还没出门,石成才叫道:“多少?三万?你们怎么不去抢呢,青州最好的包房也不过一小时一千块,我们进来有一个小时没,你敢收三万?”   大堂经理拿出账单,陪笑道:“先生您看,包房费其实免了,主要是酒水,还有地毯的赔偿费用……”   许瑶吐吐舌头,低声道:“我以为你找的熟人,消费全免了呢。”   温谅俯到她耳边,笑道:“本来是免了的,不过我看白桓不顺眼,再恶心他一下。”   许瑶被他的呼吸搞的耳根发痒,缩着脖子躲闪,娇俏的白了他一眼。   “白公子,是不是囊中羞涩,付不起账啊?没关系,实在不行这钱我掏了,不过现在兜里没有,得打电话叫家长来,你们在这等会啊。”温谅这贱人存心不让白桓好过,语气表情都十分的欠揍。   白桓哪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冷冷一笑,掏出那张金卡扔给经理,道:“记这个账上,别再给我废话!”   经理飞快的搞定一切,拿着单子递给白桓:“请这里签字。”   签好名字,白桓把笔一扔,带着众人出门而去。温谅哈哈一笑,紧跟着安排许瑶等人坐车离开。等所有人走后,二楼的栏杆处出现一男一女,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头发挽在耳侧,淡淡的说:“老九,这就是你说的好朋友?除了跟群小孩子斗气玩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安保卿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道:“你都看不出,才是真正的不同。”   女人纤细的手指扶在栏杆上,上身微微前伏,就这样简单的动作,立刻呈现出惊心动魄的诱惑,道:“白长谦不是好惹的,蒲公英今晚得罪了他儿子,怕是以后会不好过。”   安保卿摇头道:“过了今晚白长谦就没什么威胁了,况且一个副市长而已,你怎么会怕?”   女人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说这个话题,道:“青州的君王谁要做,任他做去。像咱们这样的人,永远上不了台面,你又何苦非要趟这个浑水?”   安保卿低着头,好一会才道:“她的话,我不能不听。”   女人轻叹一声,转身消失在二楼尽头。   “你好自为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狰狞的倒影   温谅默立在喷泉边,看着载有白桓等人的奥迪车往西边驶去。喷洒的水柱像是跳着优雅的舞蹈,在起伏的空间里伴随着不同音乐做出各式各样的舞姿,一会像一群苗条少女婀娜多姿、翩翩起舞;一会像一列武士整齐划一、高亢有力。如孔雀开屏,展露芳姿;如鲲鹏展翅,直冲云霄,变幻成一组组优美而富有动感的造型、一个个空灵而神秘的形态。   孤单的少年矗立在光影水韵之间,如同一尊亘古以来就存在的雕像,冷冷的眼神,平静的脸庞,在夜色浓郁的青州街道上,凭添了几分妖异的魅力。   一辆黑色小车幽灵般出现在温谅身侧,几乎听不到一点声息,车窗摇下,安老九那张阴沉的脸露了出来。   奥迪开出蒲公英所在的街道后,穿过主干道,右拐上了建设路。谢言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突然道:“回我家不是这条路,刚才应该从左边走。”   旁边坐着的白桓吓了一跳,没想到谢言对西城这片还挺熟悉,笑道:“现在快八点了,咱们下学就忙着往这边赶,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我有点饿了,先去附近吃点东西,然后就送你回去。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个菜馆,做的菜很地道,口感特别好,你尝一尝,肯定会喜欢。”说着胳臂轻碰了下侯强,侯强心领神会,道:“前面再走五分钟有个小店,门面不怎么样,不过在青州很出名的。我也快饿死了,先吃点饭再走吧。”他们本来打算到了华山区再找家饭店,不料谢言如此精明,竟然认得路,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在附近找个饭店。西城虽然不算繁华,但在大街上随便找家饭店还不算难事。   谢言低声道:“那在前面放我下来就好,我自己回去没事的。”   “别急嘛,你妈妈的事我打听过了,不算严重,只要跟工商和卫生部门打个招呼就好。等下吃饭的时候,把你家那个摊位的详细情况跟我说说,我好找人来办这件事……这样吧,要是吃过饭你还坚持的话,就坐公车回去好了,我绝不拦着。”   谢言不好再说什么,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默认了白桓的话。白桓看着她的侧脸,几缕青丝散乱的拢在耳后,衬着细腻白皙的脖颈,有种黑白分明的视觉冲击力。胸口在棉布外套的包裹下高高的鼓起,又尖又圆的弧线勾勒出完美的胸型,腰身纤细,臀部浑圆,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紧紧的并拢,隐隐可见两腿间微微的贲起。几乎一瞬间,白桓的身体就有了反应,按捺不住的躁动在胸膛间来回激荡,连带呼吸也开始急促。   车子在一家名叫蜀国的饭店前停下,白桓等人鱼贯而入。他们刚进去不久,不远处一辆车子停在路边,温谅屈指轻轻敲打着椅背,脸上看不到神色变化。安保卿皱起眉头,道:“他们搞什么?”   温谅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刚才在蒲公英的时候,他一直观察着谢言,发现她并没有喝任何饮料。这帮人渣还没胆子公开把一个在学籍的女生轮了大米,下迷药无疑是一个减轻阻力的最好办法。他没理会安保卿,从座上拿起手机,拨通了刘天来的电话。   “刘叔,安排好了吗?”   “全部到位,只要接到信号,立刻就可以动手。”   温谅点点头,道:“现场证据要拿足,摄像机全程录像,白桓是重点,面部特写一定要清晰。”   刘天来笑道:“放心吧,我们干这个是专业,不会有一点漏洞。”   找个小包间坐下,白桓随便点了几个菜,故作关心的问起了谢言家里的事。谢言苦等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很快将事情说了一遍,白桓听的很用心,挑了两处细节又问了一遍。这些事本就是他安排人做的,恐怕比谢言自己还清楚一百倍,但如此一作秀,还是成功降低了谢言的戒心,以为他是真心要帮着解决问题。   侯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瓶饮料放到了桌子上,悄悄给白桓使了使眼色,后面跟着上菜的服务员。白桓不易察觉的点点头,认清暗号后,拿起最边上一瓶,扭开瓶盖递给谢言,一副体贴的样子,道:“刚才唱了半天歌,嗓子一定渴了吧,来,喝点饮料。”   谢言不好拒绝,接过来喝了一小口。   “吃菜吃菜,尝尝这里的口味。”川菜就是一个辣字,谢言不自觉的喝光了那瓶饮料,过了十几分钟,托着额头说:“怎么有点晕?”   白桓和侯强等人对视一眼,兴奋之意几乎流露出来,道:“可能今天有点累了吧,要不就吃到这,先送你回家?”   谢言说了声谢谢,按着桌子站了起来,突然觉得有些晕眩,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白桓抱住她的胳臂,一手扶在腰间,笑道:“我扶你!”   侯强看看表,问道:“还去华山?”这种迷药效果也就在一两个小时之内,从这里到华山几乎要一个小时,时间上有点紧。   红猴急急的说:“要不附近找一家也成,谁有熟人?”   石成才突然接话道:“我知道西城这边有家豪门酒店,规模挺大,特别的豪华,一般人根本住不起,就是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去……”   “豪门?”白桓腾出手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卡,扔到桌子上,“是不是这家?”   石成才捡起来一看,立刻谄媚道:“就是这家!白哥真厉害,我只是听过人家的名字,白哥你连钻石卡都有了。”   侯强和红猴也是交口称赞,白桓道:“前几天才收的卡,说是拿这张卡所有消费免单。看来也是天意,得,就去豪门,那里的老板我认识,办事也放心!”他搂着谢言,早被女孩身上的沁香迷的神魂颠倒,下身似乎要爆炸一样,根本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谢言明显感觉到不对,脑海清明但手脚酥软,说话也有气无力,就这样在白桓的搀扶下上了车。石成才走在最后,趁人不备,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在空中晃了三下。   温谅和刘天来看到这一幕,温谅冷冷道:“知道搞什么去了吧?这帮孙子别的不行,手里面好东西可真不少。不过石成才挺聪明,既然他搞定了,你就不用动了。”温谅有两套计划,一是让石成才鼓动白桓到豪门酒店,这样能成功最好,可意外太多,成功几率难以预测;二是让白桓他们出一个小小的车祸,道上最不缺的就是碰瓷的好手。然后安保卿恰好出现,将他们拉到豪门。这样做保险,但坏处是安保卿不能隐在暗处,对以后谋划不利。   安保卿明显察觉温谅的心情有些不好,点点头没有说话,开着车跟了上去。他不知道,在刚才目睹谢言软绵绵倒在白桓身上时,温谅心里在想些什么。   螳螂固然可恨,黄雀又比它高尚多少?   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通天之路上,有血腥,有杀戮,唯独没有仁义!   温谅咧嘴一笑,窗户那边的倒影里,却映出了一个狰狞的侧脸。   ЖЖЖ   “请随我来。”   前台开了房间,立刻有漂亮的女服务员引领着白桓等人坐电梯上了8楼。这层只有三间最豪华的套房,白桓将钻石卡一亮,中间那间便成了他今晚的寝宫。   他们以为,这是权势的力量,却不知道,这也是权势的陷阱!   女服务员打开房门,恭敬的鞠躬道:“有什么事情,请按一下呼叫按钮,我们会在一分钟内为您解决任何问题。”   侯强猥琐的在她挺翘的臀部上摸了一把,调笑道:“我要女人,你也能解决?”   红猴和石成才哈哈大笑,女服务员羞红着脸,说了声“请您好好休息”掉头离开,心里却为那个明显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漂亮女孩感到悲哀。   白桓抱着谢言直接进了卧室,将她轻轻的放在大床上,俯身在额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着眼陶醉道:“谢言,我终于要得到你了!”   谢言浑身乏力,意识也不太清醒,但并不是完全的昏迷,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也听得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知道吗,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要剥光你的衣服,将你放在静寂无人的大街上好好的欣赏。知道吗,我看着你的眼睛,你的嘴唇,你的胸口,你的双腿,你全身的一切都让我发疯。”他伸出食指点在谢言光洁的额头,然后用指尖刮着皮肤轻轻的滑下,从眉心,鼻尖,再到嘴唇,略作停留后顺着下巴来到脖颈,整只手握了上去,稍一用力,谢言就憋的满脸通红,喘不过气。   侯强笑着递过来一个针管,白桓拿着针管熟络的刺入谢言的手臂,透明的液体缓缓流进女孩的身体。   “享受吧,一会我们一起上天堂!”   两行泪顺着女孩的脸颊滑下,红唇却不由自主的张开,发出了细不可闻的喘息。 第一百一十六章 蝉蜕   温谅推门而入,豪华套房的富贵气扑面而来。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五个人,四男一女,穿着92式橄榄绿警察制服,黄衬衣,蓝领带,闪亮的硬肩章带着刺目的光辉,臂章上绣着硕大的“公安”字样,端坐在沙发上,气氛看上去十分的凝重。刘天来站在落地窗边,手中的烟头明暗,升起一层薄薄的烟将他笼罩其中。听到开门声,坐着的五人同时一惊,有两个唰的站起,手也顺势摸到了腰间。   “自己人,别动。”   刘天来即时制止了他们,转身迎了上来。温谅没有停留,刘天来跟在身侧,直接进了里面的套间。等欧氏仿古的铜门缓缓合拢,沙发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之意。戴着大檐帽,衣着干练容颜秀丽的女警察低声道:“那是什么人,刘局怎么……”   一个三十多岁,眉毛浓厚,面相威严的男警察摇摇头,示意她别多话,道:“别多事,该我们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女警察点点头,眼光却还是偷偷地瞄向里面,对刚才的男孩好奇极了。刘天来在青州以桀骜不驯著称,除了前书记左敬,就是见到周远庭也是大大咧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过了片刻,温谅和刘天来从套间出来,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温谅微笑道:“这么晚还得工作,各位实在辛苦了。事情想必刘局长已经交待的很清楚,我也不多说了。只盼望各位不畏强权,伸张正义,将罪犯绳之以法。”   任何卑鄙的勾当,都需要一个高尚的名义!   刚才说话的男警察一脸正气,沉声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对得起头顶的警徽!”   温谅笑着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不再说话。几个警察或下意识的搓手,或眼神空放,或正襟危坐,房间里的空气如同凝固一般,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白长谦也许在许多人眼里不值一提,可在另外一些人眼里,却几乎拥有滔天的权势。面对这样的人,哪怕站在正义的一边,身上的制服,头顶的国徽,心中的正气,也并不能赋予他们太多的勇气。   时间似乎飞快的流逝,又似乎停滞在某个瞬间一动不动,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眨眼的工夫,安在门口的呼叫器突然响了一声,急促,高亢,激昂!   温谅眼睛猛的睁开,刘天来低吼一声:   “动手!”   刘天来带着五个人冲了出去,温谅拿起桌上的红酒,高高的举起,倾泻,深红色的液体如瀑布般飞流而下,在高脚杯的环壁上涂抹了点点血红。   隔壁的房门被一脚踹开,白桓等人嚣张的声音断续可闻:   “你们干什么,滚出去!”   “妈逼的,知道我是谁?还不……哎哟!”   五分钟后,刘天来满脸兴奋的走了进来,道:“成了!人赃并获,现场证据完备”   温谅握着杯子的手轻轻一颤,问道:“那女孩怎么样?”   刘天来呆了一下,他没想到温谅最先问的竟然不是白桓,忙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摄入少量三唑仑,陷入半昏迷状态,身体又被注射了甲基苯丙胺,现在略微……略微有点兴奋,等下送医院输点液就没事了。”   温谅放下高脚杯,因为过于用力,手指的关节都有些痉挛。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起身笑道:“走,去跟白公子叙叙旧。”   白桓直到温谅走进房间时,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敢相信,在青州这片土地上,竟然真有人在自己表明身份后,还敢用手铐反铐住双手,让自己蹲在地上。   看到温谅,白桓眼睛都红了,刹那间明白了许多事,腾的站了起来,怒道:“温谅,是不是你在搞鬼?”   白桓赤裸着上身,下身仅仅穿着一条内裤,脸侧有点淤青,显然在刚才抓捕时吃了点苦头。温谅真没想到,刘天来带的这群心腹真有人胆子挺大,对着副市长的公子也下得去手。看到白桓这身装扮,脸色登时一冷,刘天来知道他顾虑什么,在耳边低声说:“刚脱了衣服,还没来得及。我们进来时女孩还穿着内衣……”   女警察刚好从一间卧室出来,秀眸一瞪,呵斥道:“喊什么喊,欠揍是吧,蹲下!”   白桓刚才就是被她揍了一拳,对这个女警有点犯怵,乖乖的蹲了下来,眼睛却还是死死的盯着温谅,喷发的怒火几乎要把整个房间都点燃。   温谅看看四周,低声问道:“其他人呢?”   “分押在几个房间里,耿超他们正在突击审讯,一帮小屁孩子,吓一吓什么都招了。”耿超就是那个三十来岁,面相威严的男警察。   豪华套房就是这点方便,房间多!   温谅会意的点点头,终于把精神集中到白桓身上,走到他跟前,蹲下来笑道:“白公子,认识了这么久,就今晚觉得你最本色!穿了衣服是衣冠禽兽,脱了衣服是光屁股禽兽,我的看法,还是不穿衣服好!”   白桓向来作威作福惯了,长这么大只有他欺负人,哪有人欺负他。刚才不明所以,被一帮如狼似虎的警察按倒在地,表明身份也不管不顾,甚至还被那个女警打了一拳,心里颇有几分忐忑。如今知道是温谅在搞鬼,他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自己老爸,气焰顿时又嚣张起来:“你妈逼,找死是不是……”   话音未落,温谅挥手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他左脸上,五道血色指印立刻浮起。   白桓的双手被铐在身后,根本无力反抗,大骂道:“你妈逼……”   啪!又是一记耳光打在左脸,温谅用上了内劲,硬生生的把白桓的半边脸扇成了肿胀的包子。   白桓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嘴边流出一道血丝,有几颗大牙似乎有些松动,舌尖一碰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温谅的眼神极度冰冷,看不到一丝的迟疑和畏缩,白桓突然想起在蒲公英的那一幕,温谅举着可置人死地碎酒瓶照着红猴的脸就扎了下去,一点不怕由此引发的严重后果。   这是个疯子,妈逼的,是个疯子!   白桓畏惧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往后挪去。高高肿起的脸,唇边流下的血丝,凌乱的头发,赤裸的身体,这一刻的白桓看上去无比的可怜和软弱。   可也是这个人,差点用最残忍的方式,毁掉一个美丽女孩的一生!   “啪!”   温谅再一次挥手,在同一个地方留下了第三记耳光。白桓惨叫着倒在地上,一颗牙齿和着血水从口中飞出,在地毯上洒了一道暗色的血迹。   白桓痛的在地上打了个滚,额头顶着地,曲腿撅屁股艰难的爬了起来。本来清秀的脸已经看不到平时的模样,左脸的皮肤变成了深紫色,嘴边的血迹沾染了整个下颌,如同电影里刚刚过了大堂的犯人,凄惨无比。   他咕噜着吐出模糊不清的字眼:“干吗又打,我没说话……”   温谅冷冷一笑:“前两下打的是你,最后这一下打的是我,不过我怕疼,就由你代劳了!”   不管怎样,温谅眼睁睁的看着谢言走进这个陷阱,真说起来并不比白桓高尚多少。他的心里压住一团怒火,有对白桓的,也有对自己的,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彻底的发泄出来。   刘天来怕温谅再打下去不好收拾,上前将他拉起来,摇了摇头。   温谅低声道:“放心吧,我有分寸!准备下车,把谢言送医院。”   说着转身离开,白桓见他要走,心里立刻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个疯子想怎么处置自己,忍着痛喊道:“温谅,咱们讲和吧。”   温谅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满是不屑和嘲弄:“讲和?你,还不配!”   刘天来留在大厅,女警察带着温谅来到谢言的床前。女孩脸色绯红,嘴唇开合间,可听到细若管弦的呻吟,身子下意识轻微扭动,玲珑剔透的曲线在薄被下隐隐可见。   “他们先是把她迷晕,然后又注了兴奋剂,这帮混蛋……她现在意识还是半清醒的状态,周边发生的事,说的话都知道一些。”   温谅清楚女警没说出来的那部分话:完全没有意识的女人玩起来不尽兴,所以才用了兴奋剂,让谢言在半清醒中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主动的迎合。这样被羞辱的女性,心理防线往往会被彻底摧毁,甚至沦为玩物。   这帮混蛋别的不成,玩弄女人的手段倒是很超前。   女警恨恨的说着,谢言突然蹬开了被子,双手抓住刚刚被女警穿上的外衣,用力一撕,白色的文胸立刻暴露在空气中,雪白的肌肤在此时此刻非但没有任何魅惑的味道,反而莫名的让人心伤。   温谅弯下腰,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谢言被强烈的男性气息一激,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灼热的脸庞在温谅脸上磨蹭,似乎想藉此降低自己的体温。   温谅推开谢言的身体,将她轻轻的按住床上,眼神清明,柔声道:“别怕,马上就去医院,你会没事的。”   女警过来帮忙把谢言衣服穿好,温谅把她背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青云直上之路   西城分局,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白桓还是聪明的,刚上来死活不认帐,试图拖延时间,等待家里的救援。到最后逼的没办法了,一口咬定谢言是自愿跟他们发生关系,下药为了增加情趣。可公安局是什么地方,狗熊都能变成兔子,何况你确实是一只兔子。没几个回合,红猴的心理防线就被突破,交待了事情经过。接着是侯强,耿超没怎么废话,直接拿出《刑法》简装本,翻到160条,一看流氓罪最高可判死刑,这个刚步入准衙内圈的家伙立刻崩溃,连在谁那里买的迷药都交待的一清二楚。这是组建证据链的重要环节,一听侯强描述,刘天来就知道是谁。这人叫邓占国,外号在公安局有前科,资料一调出来,刘天来二话不说,亲自带人抓住了药贩子,拿到了他的口供。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白桓终于低下了头,老老实实的交待了一切。等所有涉案人的口供拿到,并签字画押,刘天来把几个人分别关了起来,叮嘱下面人守好,推开另一间房门进去,温谅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我还以为得费点劲呢,呵,这些家伙真是帮孬种。这是白桓等人的口供,结合酒店员工、目击者和邓占国等人的证词,相互间可以印证,以此给白桓等人定罪,万无一失!其实就算白桓不认罪也没有关系,以现有的证据他照样跑不了。”   温谅拿起翻看了两下,扔到桌子上,笑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种事你们专业,我完全放心。好了,把各种证据综合一下,等下你就出发。我现在只希望白市长还没有睡觉,不然怕是要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喽。”   刘天来吃了一惊,没心情理会温谅的冷幽默,道:“我一个人去?”他一直以为要把白长谦请到局里来,然后温谅亲自搞定他。虽然也觉得这样难度很大,但上次温谅说服纪政的经过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能者无所不能,也许能再创造个奇迹也说不定。   “当然不是,”温谅啼笑皆非,“白长谦虽然不算多厉害的人物,可仅仅靠这一个筹码还是不行的。我先打个电话。”   温谅拿起桌子上的固定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手机号,温怀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怎么样?”这个手机号在这个时间,只有温谅会打来。   温谅低声道:“可以了……”   刘天来外粗内细,猜到那边不是左雨溪就是许复延,悄悄的禀住了呼吸,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温谅的声音在回荡。   “对,抓了个现形,证据钉死了,绝对没有问题……嗯,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温谅静静的注视着刘天来,直到把他看的有些发毛了,才微微一笑:“刘叔,等下你带着证据去市委,直接去书记办公室,先向许书记汇报一下今晚的具体情况,之后的事听许书记安排。”   刘天来眼中精光一闪,知道这是温谅在给他机会接触许复延,毕竟这样的事温谅完全可以自己去,以他的身份很可能沟通的更好。   “温少……”   “刘叔,咱们从认识的那天起,就走到了同一条船上,祸福与共,生死相托。也许这样说不太合适,但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客套话就别说了,一定抓住这次机会。只要能给许复延留下好印象,左姐提议你接替赵新川的局长位子时,就会少一点阻力。”   两人相识以来,很少有这样坦荡荡掏心窝子的话。温谅起始对刘天来缺乏信任,几次试探之后,才初步放下了戒心。之后又担心他桀骜不驯,不听指挥很可能坏了大事,借势借力,反复揉搓,硬是把刘天来给压制住了。   两人之间若即若离,似远似近,刘天来对温谅甚至略有畏惧。直到此刻,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刘天来心神激荡,上前一步握住温谅的双手,沉声道:“祸福与共,生死相托!”   紧紧握了三下,温谅放开手,大笑道:“我们注定是胜利者,不要搞的这么悲情。这句话刚才我说的不恰当,应该是这样说,‘有福同享,青云直上’!”   刘天来仰天大笑:“不错,有福同享,青云直上!”   过了半个小时,一切准备妥当,温谅在二楼的窗户处目送刘天来开车离开。耿超端了一份盒饭进来,放到桌子上,看着温谅的背影,一时间感慨万千。   谁又能想到,今晚的这些事竟然跟这个男孩有着莫大的干系?虽然刘天来没有介绍温谅,但之前跟他们透过口风,知道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背后推动,不然他们也不敢抛下前程跟着刘天来做这样的大事。   难道眼前的男孩就是那股势力的代言人?   温谅听到开门声,又静立了一会才转过身,脸上堆出笑容:“耿局长,坐吧,站着干什么?”   耿超现在还摸不透温谅的来历,但只看刘天来的样子就知道绝对不能轻慢,陪笑道:“刚叫边上的饭店送来的晚饭,没什么好材料,蒜泥白肉,笋烧腐竹,还有一小碗榨菜鸭血汤。不知道你爱什么口味……”   温谅笑着搓搓手,道:“太丰盛了,都是我爱吃的菜,耿局长有心了,多谢多谢。请坐啊,刘局长要出去办点事,正好咱们俩一起聊聊。”   耿超坐了下来,看着温谅大口的吃着饭,张张嘴不知说些什么。他在公安系统厮混多年,刚参加工作时刘天来就是他领导,一路跟着提拔上来,算是嫡系中的嫡系,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天来认识了这么一号人物,竟然还打起了白副市长的主意。   宦海浮沉,高深莫测啊!   温谅尝了几口菜,一边夸赞师傅手艺好,一边问道:“耿局长来西城几年了?跟刘局长什么时候认识的?”   “快两年了吧,82年我刚到单位报道,正好在门口碰到刘局长,哦不,那时候他还没去市局,在经二路派出所……”   到了市委门口,刘天来刚下车就看到温怀明站在值班室门口望着外面,快步迎了上去。跟温谅打了这么久交道,他再不敢对温怀明这个小小的政研室副主任有任何轻视之心。值班室有两个门卫在值班,温怀明没有寒暄,仅仅点下头算作招呼,转身带着他往里面走去。进了办公大楼,温怀明才笑着伸出了右手,道:“刘局长,你好,我是温怀明,许书记在上面等着,咱们上去吧。”   刘天来忙伸手握住,用力的摇了一下,姿态放的很低,道:“温主任的大名我久仰好久了,您的那篇文章我也读过,写的真是棒!”难为刘天来还知道拍文人马屁要提文章,不过以他的为人,认识温谅后找来那篇文章翻一下是可能的,但要说能看懂多少,就十分的不靠谱了。   温怀明本是个小人物,要搁以前郁郁不得志的时候,碰到刘天来这样的实权副处拍自己马屁,肯定兴奋的彻夜不眠。不过最近跟着许复延在关山见识了许多大人物,接触到更深层面的一些东西,再听到刘天来的话,已能坦然处之。   但听到那句“久仰好久了”还是忍不住想笑,温怀明道:“刘局长你别客气,今后大家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互相帮助,共同努力,一定要在许书记的领导下把青州的未来建设的更加美好。”   刘天来连连称是,心里却腹诽了一句:老子不如儿子有水平啊,还是温少那句有福同享,青云直上更能吸引我老刘……   在办公室门口,温怀明示意刘天来调整情绪做好准备,然后轻轻敲了下门。   “进来!”   今晚许复延和温怀明连夜赶回来,自然没时间通知张放,秘书不在,也就没有人来开门。温怀明最后看了一眼刘天来,等他点点头才扭动了铜门把,房门应声而开。   一门之隔,尽是两个世界;   由外入内,才识天上人间!   无论如何,只要跨入此门,就如同那次温怀明一样,人生从此开始变得不同!   温谅刚吃完饭,耿超立刻递来一叠餐纸,以他分局局长之尊,做起这些琐事来毫不扭捏,神态自然,细致周到,实在让人惊讶。看着耿超那副不苟言笑、威严庄重的脸,温谅微微一笑,道了声谢,对他的钻营并无反感之意。只要有上进心,就是一个有用的人,才能有胆子、有魄力去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温谅如此,许复延如此,温怀明,刘天来甚至包括左雨溪,尽皆如此。   何况耿超眉眼通透,算是难得的人物,温谅不介意在合适的机会推他一把。   所以说面子是人家给的,可机会却是自己挣得!   时间慢慢的流逝,但所有人都没有睡意,耿超都已经第三次进来给温谅添水了,桌子上的电话才有了动静,温谅一把抓住话筒,嗓子有些发紧,沙哑着声音问道:“喂!”   放下电话,温谅看着脸色苍白的耿超,缓缓的说:“咱们赢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善恶何以为报   桑塔纳停在西城分局院内,亮眼的车灯闪了两下后彻底熄灭。刘天来从驾驶座上下来,耿超早在一旁等候,赶紧将后车门拉开,温怀明陪着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人起身下车。   刘天来从另一边绕过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白市长,这边走。”   耿超不认得温怀明,却知道白长谦的火爆脾气,忙打开手电在前面引路。今晚值班的人做了调整,整个分局除了参与进来的五个人,再没有别人在场。为了方便行事,院子内的灯也全部关闭,黑压压的一片,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碰到墙上。   上了二楼,刘天来带着白长谦直接去审讯室,温怀明则去见了见温谅。看见儿子,温怀明问道:“听你妈说,最近学习很努力?”   温谅呆了一下,和老爸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大笑。   白长谦在审讯室呆了许久,刘天来和耿超站在门口,隐约听到里面狂风暴雨般的臭骂,时不时伴着白桓的惨叫和求饶声。两个人面面相觑,耿超低声说:“要不要进去?”   “老子教训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火气发出来就没事了。”   耿超摇摇头,对白长谦颇有点不以为然。就这城府和脾气,真不知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过了一会,白长谦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白桓低着头跟在身后。白长谦冷冷道:“侯强在哪?”既然要让白长谦做暗棋,就不能让侯传海对这件事起疑心。所以让白长谦亲自去安抚一下侯强还是很有必要的。   侯强虽然没吃什么苦头,但也被刘天来摆出的架势给吓到了,此刻见到白长谦跟见了亲人似的,几乎要哭出声来:“白叔叔……”   白长谦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道:“没事了,今晚只是一个误会,等下你跟我走。”说完扭头出去,他一直认为是侯强等人把自己儿子给带坏了,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侯强看向白桓,白桓低声说:“都是温谅那小子搞的鬼,他在公安局认识几个小角色,骗他们来找咱们麻烦。刚才说了好多次,他们都不信我的话,直到打了通电话,才相信我爸是副市长。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你回去也别提,免得你爸找你麻烦。看,我刚才就被死死揍了一顿。”   侯强感动的点点头:“还是老白你讲义气。妈逼的,等出去了非找机会干死温谅那货不可!”   白桓咧咧嘴想苦笑一下,却疼的哎哎直叫,又肿又涨的脸蛋看起来比鬼还恐怖:“算了,今天的事被他撞见了,闹大了对谁也不好。我爸连这几个小警察都不追究了,以后也别惹他。你想想,妈逼的遇见温谅后咱们讨过一次好吗?连顾文远和穆山山都被整的灰头土脸,咱们服软也不算丢人。”   侯强没想到一向敢打敢拼的白桓这么快就怂了,又听是白长谦发话不让追究,迟疑一下,悻悻的说:“好吧!”   一番嘈杂过后,白长谦拒绝了刘天来开车相送,也不再管侯强三人,带着白桓坐出租车消失在夜色中。侯强今晚受了惊吓,还打算找回点面子,被放出来后,抬着头问耿超:“就这样想让我拍屁股走人?告诉你,没那么容易!”好歹也给咱派辆车吧?   耿超根本不理他这一套,沉着脸道:“那好吧,今晚就在局里住一晚,我跟你好好谈谈刑法的问题。”   侯强立刻回想起《刑法》上那一行红字:流氓罪最高可判死刑,再顾不得摆衙内的谱,带着红猴和石成才匆匆离开。他们都以为温谅是从蒲公英出来后就一直跟踪,这才在豪门抓了个正着,丝毫没有怀疑到石成才头上。截止此刻,这个卧底的命运似乎比《无间道》里的刘健明好多了。   温谅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露面,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的人群。到了这一步,完全没必要跟白长谦打交道。他心里其实早有了决断,现在的退让不过是为了另一个更加可怕的敌人,等周远庭轰然倒下,就是白长谦付出代价之时。白桓做下了这样的事,必然要受到惩罚,那也就是说,白长谦的仕途在可见的未来里,已经画上了句号。   官场虽然无君子,可如此一个反复小人,想必许复延心中也会有几分介意。只要抓住机会歪歪嘴,收拾白长谦不过举手之劳。   这个决定与谢言无关,与正义无关,温谅不是救世主,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这个世间,恶,可以被惩戒;善,一定被弘扬!   刘天来送走白长谦后,推门进来先对温怀明打个招呼,然后疾步走到温谅身边,低声道:“那个女孩醒了,她想见你。”   在豪门酒店的套房里,谢言的意识一直处于半清醒的状态,温谅做的事,说的话都清晰的传入她的脑海,印在飘忽朦胧的记忆之中。那是绝望之际唤回灵魂的吟唱,也是将死之时沐浴圣光的温暖。在那一刻,有那样一个柔和的声音说:别怕,你会没事的!   在医院醒来后,对身边的女警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他。”   她甚至还不知道温谅的名字,兴许在蒲公英的梅厅里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但那时的谢言根本不去注意这些,就算听到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会放在心里。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温谅轻叹口气,遥望着窗外的天幕,清澈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自嘲,道:“见她做什么,难道告诉她,为了拉拢白长谦,我让一帮试图强暴她的罪犯安然脱身?或者说,为了拉拢白长谦,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跳进了白桓的陷阱?”   刘天来张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扭头看向温怀明。温怀明深切感受到儿子心里的无奈和惆怅,走到他身边并肩而立,道:“这不是你的错!况且,她毕竟没有受到伤害,不是吗?”   温谅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低声说:“伤的是这里,只愿她足够坚强。”   在刘天来看来这一切完全是无病呻吟,难道咱们救了她,还救错了不成?这些话他永远不会说出口,也不想去了解温谅的内心世界。但他知道怎么说服温谅,道:“我觉得还是去见见好,至少让那女孩不要闹事……要是她非要报案怎么办?”   温谅似笑非笑的瞄了刘天来一眼:“还是刘局长冷静,思考问题很周到啊。”   刘天来讪讪一笑,道:“专业,专业习惯!”   温谅还是被刘天来说服了,连夜赶去了医院。经过初步治疗和排解,加上药力的消失,谢言已经基本没事,就是呆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等温谅进入病房,刘天来示意女警出来,留他们单独相处,谢言才被响声惊动,抬起头,就看到温谅黑黑的脸,和脸上那清澈如水的微笑。   “谢谢你!”   沉默良久,谢言终于开口说话,温谅轻声道:“我也是恰好碰到而已。在蒲公英你也看到了,我跟白桓那帮人有仇,并不完全是为了救你。”   谢言往后蜷缩了一下,双手抱膝,下颌顶在膝盖上,长长的睫毛似乎能放上一根火柴棍,洁白的双颊上突然流下两行泪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贱?”   由于受教育现状和社会风气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女孩们远没有后世那样的开放,上床跟上厕所一样简单,换男友如换衣服一样随便。经历了今晚这样的事情,谢言开始胡思乱想,对自己自轻自贱起来,当着一个刚认识的人就问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她此时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我的看法不一定对,你听听看,”温谅斟酌一下语句,道:“如果一个女孩为了贪慕虚荣,眷恋权势,从而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就没什么可说的,确实很贱。但你不同……”   温谅正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你只是想找一个可能的途径,来帮妈妈解决掉一些麻烦。你很懂事,也很有孝心,这样的女孩也许不算多么的出类拔萃,但至少谁也不能说一个贱字!”   不知为什么,看着温谅的眼神,听着他柔软又温润的声音,谢言突然想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她生生的忍住了,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垂下头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温谅将双手放在额头两侧,嘟嘴皱鼻,做了个小猪的鬼脸:“别瞧不起猪八戒,俺除了吃,还懂许多事哦。”   谢言呆了一呆,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漂亮的脸蛋挂着浅浅的泪痕,让人怜惜无限。   温谅站起身,背对着她,静静的说:“谢言,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是你,还是十九中最漂亮的女孩子,高高兴兴的上课,开开心心的生活,不会有人去骚扰你。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好吗?”   谢言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那些人呢?”   “白桓他们已经释放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也承诺不会再提起这事。你是女孩子,真要闹开了对你很不好……就算你不怕,也要为妈妈想想,她就你这样一个女儿……”   过了许久,身后传来女孩淅淅沥沥的哭声,温谅知道她其实已经屈服了,这样的形势,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有别的选择。他不忍再看谢言的脸,叹口气:“自己多保重,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色的房门轻轻的关闭,那个伤心的女孩已经被温谅完全抛到了脑后。明天,还有更多的事去做!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青州早晨   周六这一晚算不上惊心动魄,却也是牵扯甚广,劳心劳力。多日的小布局终于收线,温谅累的都没精力跟温怀明谈一下省里的进展,回家后直接进了卧室倒头大睡。隐约听到丁枚说话的声音,连眼都懒的睁一下。   一夜无梦!   经过三四个月的坚持,如今温谅的生物钟极其准时,哪怕晚上睡的再晚,早上也是六点醒来,几乎赶得上北京时间一般精确。温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嘴里哼着张学友的歌,腰身猛然用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   到了客厅,扭头看看主卧的门还紧紧闭着。温怀明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段时间来回奔波,筹措谋划,难得有休息的机会,自然是好好睡上一觉。温谅轻手轻脚的洗簌完毕,脖子上挂了一条白毛巾,换好运动装出门跑步。   六点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北风裹着西伯利亚的寒流呼啸着吹过整座城市,满地的枯叶一脚踩上立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某种活塞运动时木床在摇晃。路上行人随着夜色淡去逐渐的增多,偶尔可见环卫工人在清扫大街,不时能看到某些偏僻街道旁,或者小巷子口搭着简陋的塑料棚子,几张小桌子小凳子杂乱的排开,两三个煤球火全力开动,胡辣汤、豆腐脑,小米粥一应俱全。上早班的人一般都会在这些地方就餐,坐着的,蹲着的,站着的,甚至有人就骑在自行车上,要两个茶叶蛋,端起一碗小米粥,三下五去二消灭干净,一抹嘴付完账,屁股都不用挪座,骑上车子就走。   人声鼎沸的早餐摊,永远是城市里最有人情味的一景。   不过温谅这个贱人却自动忽略了这一点,毒辣辣的眼神直指根本。四处乱流的污水,风吹过后飘舞的灰尘,来不及清洗的碗筷,以及那桶脏兮兮的刷碗水,衣着得体面目整洁的女人们加快脚步从摊子边走过,腆着肚子疑似领导的男人们皱着眉头小心跨过一地的鸡蛋壳。   温谅微笑着跟这些人擦肩而过,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吃早饭,去青河!   不久之后,青河豆浆第一个商业广告词响彻青州!   一个小时后,温谅在八一路豆浆店门口停下,生意似乎比前段时间更好了一些,进进出出的客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站在路边都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温谅侧着身子挤进了店里,小音在手忙脚乱的收钱,李胜利在操作间炸着油条,而在窗口那边盛饭的却是李思青。看到温谅,小音招呼都没时间打,匆匆说了声老板在里面,忙着给一个顾客找钱。   温谅笑道:“小音姐,慢点不要紧,可别把账算错了。”   小音百忙中对他做了个鬼脸,旁边一位五十多岁的女顾客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夸奖道:“这闺女手脚麻利的很,人又漂亮,挺好的,挺好的!”   小音得意的看了温谅一眼,温谅哈哈大笑,随口附和几句,女顾客心满意足的提着两份豆浆五根油条走了。   拉开操作间的隔断门,李胜利正将旁边做好的半成品油条放入锅中,手中的长筷极有规律的上下翻动,专注的眼神如同在做一件艺术品。   温谅静静的站在旁边,片刻后金黄松软、香气扑鼻的油条出锅。李胜利这才看到温谅,微微一笑,将放油条的盘子推了过来,道:“尝尝看!”   温谅咬了一口,大赞道:“好!外酥里嫩,柔韧有劲,到最后还有丝甜意残留口中,好吃。”   说话间又出锅一根,李胜利递了过来,道:“再尝尝这个。”   “嗯……口感很接近啊,尤其这个回味极好。很少有油炸食品能在口感里留有余香的。你做成了?”   “不错!”李胜利一脸自豪的神色,笑道:“我终于把最好吃的油条做了出来,所有的程序都记录成册,精确到了每一步、每一秒。只要按照这个技术操作,做出来的东西口味就会很接近,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咱们的推广大计终于可以开始了!”   温谅说出了正确答案,李胜利将围腰猛的撕下,扔到一旁,兴奋的来回走了几步,道:“对!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按照你的规划把青河发展壮大,直至开遍江东省的每一座城市,让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每天都在青河吃早餐!”   温谅摇摇头,眼睛里闪烁的光芒璀璨夺目,轻声道:“不,不仅仅是江东,我要让全国每一个城市都有青河的店,每一天睁开眼就能闻到青河的味道。那时候青河不仅仅有豆浆油条,每到一处,就把当地的各色餐饮吸收进来,和青河的特色融合在一起,然后滚雪球般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俯瞰整个共和国。”   李胜利神情激荡,白色上衣的扣子都解开了几颗,道:“下一步怎么做?”   这一下子又打回了原型,温谅现在急缺高速扩张的资金。他无数次苦思冥想,95年有什么可以发财暴富的机会?可通货膨胀,经济低迷,软着陆前景堪忧;改革阵痛,国企困局,生与死冰火重天。这是大势,小处上倒是有几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但没有一个是能空手套白狼。说起空手套白狼,温谅不由想起了今年正志得意满的牟先生,先是去年荣获“中国十佳民营企业家”、“中国改革风云人物”的称号,今年2月份又入选《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四位,风头一时无两。谁能想到这位换飞机、搞卫星、开发满洲里的“空手套白狼”代表人物,会从明年3月份开始,经历长达四年的权势博弈,最终还是无力无天,身陷囹圄。   所以温谅决定,还是稳抓稳打,一步步来。   “最近几天你到十九中那边看一下,参照八一店的要求,在学校附近选一个店面,略远一点没有关系,我决定第二家青河店,就开在十九中。”   他之所以选十九中是有原因的。青一中在中心区,距离八一路不算太远,又在同一条公交路线上,一中的学生来这里买早点很方便。而十九中在东城区,比较偏僻,许多学生都是住校的,一旦开家门店,肯定会吸引大量的学生来就餐。   这是其一!   其二,温谅知道,明年开始青州就会有计划的往东边扩市,十九中那片很快将成为新兴的繁华之地,先走一步,可以领先许久。   李胜利点点头,他只管执行,决策的事完全由温谅做主:“可这样一来,我怕忙不过来。这又不是加盟店,店长必须选一个放心的人来做……要不,你妈怎么样?”   温谅苦笑道:“我到是无所谓,不过她现在还抱着铁饭碗的美梦不放呢,农机厂不倒闭不可能转行做别的事。”   李胜利也只有苦笑,他是从这个圈子跳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理解丁枚的想法,“那怎么办?不行的话,只能我两头先跑着?”   温谅笑道:“别小家子气了,未来你是要掌控上千家门店的大人物,这么事必躬亲,暖暖会心疼的……”   那边的李思青听到自己的名字,忙扭过头喊道:“温哥哥,我就忙完了,来陪你说话哦。”   温谅哭笑不得,这话怎么听着像哄小孩子睡觉呢?   “累了就休息会,我去帮你吧?”   “不要啦,我可以的!哥哥你才累呢,歇着吧!”   这丫头!温谅还没说话,李胜利却吃起了女儿的干醋,道:“我这女儿都快成人家的了,一天不提十次温哥哥就睡不着觉,哈。”   李思青竖起小拳头威胁着瞪了一眼,小萝莉灵动的眼神,俏皮的表情,吹弹可破的肌肤,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温谅和李胜利对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李思青撅撅嘴,表情很是苦恼:哥哥跟爸爸站到一条线上了,怎么办呢?有了,我找宁姐姐……   人与人之间要讲缘分,宁小凝冷淡的性子,骄人的脾气,本是个很难接近的人。可李思青就是跟她投缘,每次都爱拉着宁小凝的手,仰着小脸蛋,一脸羡慕的看着这个高挑美丽清冷的姐姐,梦想着赶紧长大,也做一个如此骄傲的女孩!   温情的时光总是让人留恋,被李思青一打岔,温谅几乎忘记继续刚才的话题。还是李胜利又问了一次,温谅才笑道:“放心吧,我已经物色好人选,人很聪明,踏实能干,绝对可信。这几天你选一下地址,抽空我过去看看,合适的话立刻开工。装修要找一个专业的公司来做,设计一个符合青河理念的格局,作为以后各家店的模版。”   “嗯,等关门后我就去看看。”   “李叔,做一行爱一行,关门二字以后千万别说了,要说歇业!”   李胜利认识温谅久了,也沾染了一点黑色幽默,道:“我说上一家店怎么倒闭了呢,原来是‘关门’说的太多了。”   温谅哈哈大笑,跟这些人在一起,似乎连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第一百二十章 合欢   星期一,天阴沉欲雨,风中带着点潮湿的味道,三五成群的学生穿着各式各样的棉衣鱼贯而入,不时能听到有人在问:“准备的怎么样?”   “挺好,不敢说第一,班级前五十名还是可以保证的!”   “我呸,你们六班总共五十一个人好吧?”   明天上午,青一中高一年级将举行新生入学以来第一次大考。经过两个月的学习,这将是对新生素质、整体情况、教学效果一次集中的摸排和比较。众所周知,初中和高中有很大的不同,全市的精英和尖子聚在一起,有些人能很快的适应高中的节奏,继续保持曾经的辉煌和荣耀,也有些人许久进入不了状态,自暴自弃,在巨大的反差下逐渐沉沦。   这是人生第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可惜的是,那个年纪的我们还都不懂!   这个年代当然没有后世那种《考试座位排号系统》,输入学号就由电脑随机生成,即方便快捷,又可以有效防止作弊。95年青州流行的是“老三样”,教室足够就用“空位制”,将中间隔开,留出一个或两个空位;不同年级一起考试就用“插花制”,一二三年级的同学打乱了搅合在一起;可要是教室不够用,又只一个年级考试,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用“混合制”,不同班级的同学随机排列组合,尽量不让一个班的坐在一起。   作弊与反作弊,是一个长期、持久并永不消失的战争!   整整一天,到处是人仰马翻的末世景象,有准备小抄的,有坐立不安的,有疯狂背书的,还有人紧张的脸色发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自然也有人胸有成竹,悠悠然一派明月清风。成绩好的同学这时候成了香饽饽,不时有人跑过来拉关系,话家常,言谈间许下无数承诺,下馆子、打游戏、送零食、买漫画甚至恨不得自己变成女儿身,干脆以身相许。   这种情况,青一中的才子们给了一个形象的描绘:打虎亲兄弟,考试拉关系。抄了左边抄右边,考完就破产。   班长张天琪入校时是三班的第一名,仅仅一天的时间就收到了八份申请,要他在考试时多加照顾。这个人很有意思,成绩优秀,又是班长,跟温谅这种三班公敌比起来,人缘不是一般的好。他不像大多数好学生那样,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对作弊要么深恶痛绝,要么不屑一顾,任谁来拉关系都是一张臭脸,甚至恐吓说要告诉老师。   他总是做出一副颇能理解同窗苦楚的样子,拍胸口讲义气,满口答应下来。等上了考场,试卷大开,似乎不忌讳周边的人来瞄上一两眼,你要真有本事全部抄下来也行。可问题是,真有位视力自带红外制导的仁兄连几何题的图都画的一模一样,结果成绩出来张天琪130多分,他仍然是90分。其他那些瞄一两眼的更是不用提,抄的效果虽然比自己做好上一点,但也极其有限。   这一直是困扰三班众多“关系户”许多年的不解之谜。   下午第二节下课,坐在任毅前排,那位八年抗战的传奇高帆同学看到这种情况后,不屑道:“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一群废物!”   任毅刚想去几个学习好的同学那里走动走动,听到这话顿时恼了,一拍高帆肩膀:“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废物,成绩不好就是废物?”   高帆腾的站了起来,他个子虽然不高,但身体结实,对任毅这种小胖子,心理上有优势:“怎么,有意见?”   任毅见到刘致和跟小红帽见到大灰狼似的,却并不代表他真的胆小怕事,抓起厚厚的语文书就要往高帆脸上砸去。温谅早就防着他冲动,一把拉住胳臂,摇头劝道:“一个班的同学,何必呢?消消气,消消气……”   高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气鼓鼓的说:“想动手,来啊,怕你我不姓高!”   温谅冷冷道:“你闭嘴!”   虽然这两月温谅凶名在外,可高帆能在日后上八年高中,还真没什么好怕的,又推一下眼镜准备反驳,纪苏走了过来,轻笑道:“高帆同学,明天就考试了,祝你考一个好成绩!”   高帆张张嘴,哼了一声转身坐了回去。   任毅嘟囔着拉关系去了,温谅挪到他的位置上,让纪苏坐了下来,问道:“准备怎么样?”   “还好,刚才去送作业,看到考号已经出来了,等一会叶老师就会来宣布。温谅,你前两天很忙吗,怎么都见不到你人?”   温谅沉默一下,道:“周六晚上跟许瑶唱歌去了,周日有点事忙,不好意思。”   “这样啊,”纪苏依然挂着浅笑,柔声道:“今晚可别再跑了啊,我们把各课系统的梳理一下,希望明天可以考个好成绩。”   温谅盯着她看了一会,哈哈一笑,道:“好!”   第三节快下课的时候,叶雨婷走进教室,开始宣布明天考试的考号。宣布完后,眼睛在每个人脸上扫视一遍,道:“今天只是一次摸底考试而已,大家不用紧张。只要能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我相信咱们三班一定能取得好成绩!今天就这样吧,放学!”   等叶雨婷离开,任毅立刻大笑起来,拍着温谅肩膀说:“天意啊天意,三考场七号,我竟然还在咱们班,有了地利,这次一定大吉大利。”   温谅是五考场十九号,要到五班去考试,跟任毅比算是背井离乡,笑道:“可张天琪是在一班啊,你刚才不是白白浪费了半天口水?”   “这种事听天由命,拉好关系总是没错的。说不定下次就能分到一起呢?这叫有备无患!”   走出教室时,酝酿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任毅根本无心复习,依靠他强大无比的人际关系,探查三考场的六号和八号去了。孟珂也交待一声,说家里有事先走,拿起一本书遮住头顶,消失在瓢泼的大雨中,“四人组”瞬间倒塌。   热闹了一天的校园很快便归于安静,纪苏和温谅站在一楼的屋檐下,看着漫天的雨水连成无数条透明的长线,从九天之上瞬间吞没人间。旁边的合欢树在风雨中摇曳,长长的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昼开夜合、美丽无比的粉红色合欢花早已落尽,仅有一颗颗黄褐色的荚果点缀在枝头。   两人隔着半米远的距离,站立良久,默然无声。纪苏突然往前移了一步,伸手探入雨中,冰凉的雨水顷刻将白嫩的手心打湿一片,仰头看着雨雾中的合欢树,低声道:“好美。”   温谅此刻已经有点后悔,孟珂离开后不该听纪苏的话,在这里等着雨停。走到身边学她的样子伸出手去,笑道:“说起合欢树,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嗯,说来听听。”纪苏歪着头,绝美的容颜透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相传合欢树最早叫苦情树,几千年来从不曾开过花。唐开元年间,有位秀才寒窗苦读十年,准备进京赶考。临行时,妻子指着窗前的那棵苦情树对他说:‘夫君此去,必能高中。只是京城乱花迷眼,切莫忘了回家的路!’”   纪苏低哦了一声,灿若星辰的眼睛带着好奇,直直的看着温谅。   “秀才一去十年,从此杳无音信。妻子在家青丝变白发,也没等回丈夫的身影。终于到了那一天,她来到苦情树前,用千百世的轮回之苦,发下最泣血的誓言:‘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绝情人为叶,痴心人为花,花不谢,叶不枯,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说完之后气绝身亡。到了第二年,苦情树果真开了花,半红半白,像一把把小小的扇子挂满了枝头,白天绽放,夜晚合拢。花开花谢,晨放暮合,所以叫它合欢。”   “花不谢,叶不枯……”   纪苏重复着念了好几遍,轻叹了口气,凝眸望向远处。温谅暗叫不好,这样的故事对女孩子杀伤力非凡,实在不该嘴贱说出来。有意活跃一下气氛,低笑道:“任毅那家伙不是好人,曾跟我说青一中的领导全是色狼,要不怎么会种植这样有伤风化的树呢?”   纪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惊诧道:“啊?”   “他说武侠小说里有种功法,叫什么《天地合欢阴阳大悲赋》,这个合欢二字呢,是指男女之间,呵呵……”   纪苏纯洁无暇,纵然知道合欢的另一层意思,却从没往这样美丽的花上想过。此时听到温谅的调笑,顿时羞红了脸,双手捧着雨水猛的往温谅身上一洒,娇笑道:“我看你才不是好人!”   温谅躲闪不及被淋了一身的水,忙笑着求饶。欢快的笑声飞过楼层,掠过树梢,穿过层层叠叠的雨雾,消逝在遥不可见的重霄之上。   天色越来越黑,大雨也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纪苏的脸上已隐约有焦急之意,温谅也不愿再呆在这里。虽然下着大雨,但说不定教导处的老师会在学校里乱转,被碰到的话难免有些为难。   “走吧!”   “可雨下这么大?”   温谅脱掉上衣,双手撑起遮住头顶,纪苏惊呼一声:“别,你会感冒的!”   温谅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过一会可就真的感冒了。”   纪苏心头一跳,不再迟疑,大大方方的钻了进去,一手帮忙拽着衣服,另一手迟疑了一下,慢慢的探过去,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腰间。   “1,2,3,跑!”   两人冲进了雨中,踩在地上的积水里,溅起了一朵朵青春的浪花。   在白衣胜雪的年代,有没有一个男孩不顾你的阻拦,脱下外衣遮在了头顶?   在长发飘飘的季节,有没有一个女孩随着你的口令,娇笑着冲进了雨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信温哥   星期二上午,温谅正在整理文具盒,钢笔、圆珠笔、铅笔、橡皮、直尺等考试必备品,一个都不能少。任毅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压低声音,兴奋的说:“终于打听出来了,我旁边坐的是四班的姬晓玲。”   姬晓玲是这届青州市中考的全市第一名,在青一中名气很大。前一段时间温谅还常听到有人在议论,说什么就算姬晓玲以前成绩好,以后也未必佳,女孩子初中厉害,高中肯定必不上男生云云。温谅一笑了之,前世里他不闻世事,却也对这个女孩如雷贯耳,知之甚详。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知道姬晓玲是怎样一个妖孽的存在,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阻挡在所有人面前。   高中三年,大考小考不下数十次,姬晓玲同学以无可置疑的实力全部蝉联第一。最传奇的一次,高三第一次大练习,她高烧三十八度七,一九班的程海军暗暗得意,以为这次终于能摆脱“万年老二”的名声。不想考试当天姬晓玲挂着水出现在考场,除了语文耗时长一点,其他几门都在一个小时内交卷。成绩一出来,程海军仍然是老二,据说老程当晚喝的酩酊大醉,在宿舍哭喊着要转校。   温谅故意捉弄他,嘲笑道:“姬晓玲成绩是很好,可惜的是脾气不太好。你想偷窥怕是不容易啊!”   任毅仰天大笑三声,道:“姬晓玲最好的朋友,是我小姨的小姑子的亲侄女,我已经通过她连上线了!”   温谅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说:“任兄,要不咱们换换?”   八点半的时候,温谅站起来准备去五班,任毅挥手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温谅一去兮考零蛋……”   温谅作势要踹,任毅拱手笑道:“同志珍重,考完一起吃饭。”   温谅拱拱手掉头出门,有了任毅珠玉在前,心里对自己的同桌满是期待,不用像姬晓玲那样变态,程海军也可以将就嘛。到了五班找到十九号坐下。这个位置在第三排左边靠墙,旁边的人还没来,温谅将文具摆好,突然被桌面一行大字吸引了:来世还做五班人!笔力苍劲,雄浑有力,充沛的感情溢于笔端,竟然是难得的一手好字。正感概一中藏龙卧虎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啊?”   温谅抬头,和来人四目相对。三秒后,两人同时叫道:“我草!”   “不就是昨天请假没来学校吗,老班故意整我的吧?得,这次考试没戏!”刘致和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温谅简直想抽他,你不满意我,我还不满意你呢,道:“今天出门真该看看黄历,碰到你我第一的水准直接下降到倒数第一!”   吐槽完毕,刘致和苦笑道:“这也太巧了吧,我还打算借鉴同桌几道题呢。”   “彼此彼此!”   两人哈哈大笑,温谅问道:“你昨天请假了?我说怎么沉得住气,没过来找我庆祝一番呢。”周六晚上整倒了白桓,周日刘致和就知道了经过,可周一温谅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他人,原来是请假了。   “唉,别提了,我姥爷过大寿,忙的要死,昨天吃酒席去了,不然早来问你详情了。快说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老爸那我又不敢问。”   温谅大概说了一下,他知道刘致和关注什么,谢言的部分很少提及,重点说了下怎么抽白桓耳光,刘致和听的舒爽极了,恨不得当时他也在场好好的出一口气。   “这事咱们知道就成,你别多嘴乱说。气也出过了,白桓那边我还有用,你别再去招他。”   刘致和点点头,他不问温谅要做什么事,也不管白桓这事究竟如何收尾。白长谦毕竟是副市长,能这样收场就不错了,不过心里对温谅的佩服又深了一层。   考试开始,刘致和四处乱瞄,希望能抄一两道题,却看都不看温谅一眼。好不容易把前面的选择题和阅读理解题作完,准备写作文时,温谅把笔一扔,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刘致和十分鄙视,不会做好歹也要蒙完吧,自暴自弃哥们心理素质太差。   抱着挽救失足少年的责任感,刘致和把温谅的卷子拉过来,准备照着自己的答案帮他把选择题做了,能蒙几分是几分嘛。结果一看下傻了眼,温谅的卷子竟然全部做完了,作文写的密密麻麻。   靠,姬晓玲也没这速度吧?   刘致和对了一下选择题,60分的选择题两人相似的仅仅有10分,不由大为鄙夷,欲动手把温谅的错误答案改正过来。幸亏温大叔早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冷汗差点都吓了出来,一把抓过试卷,瞪了他一眼。   刘致和感到委屈啊,好心没好报,咱不管了。温谅被他的样子逗的哭笑不得,在草稿纸上写道:抄我的!   刘致和撇撇嘴当成没看见,下面立刻挨了温谅一脚,吃疼之下只好写道:你成不成啊大哥?   温谅冷哼一声,唰唰写了六个字,刘致和顿时被打败了,马上照着抄了一遍。   信温哥,考及格!   够霸气!   中午一起吃饭,温谅问道:“任兄,你小姨的小姑子的亲侄女的好朋友——传说中的姬晓玲同学,让你抄了吗?”   任毅狠狠的咬了一口青菜,怒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好了照顾照顾,结果就让我看了第一道题,然后捂得死严死严,妈逼,防色狼啊?最气人的是,第一道题我会!”   温谅仰天长笑,任毅再吃一口青菜,横眉冷对,道:“温兄的同桌是哪位高人啊,抄上一二没有?”   温谅的笑声立刻被掐断,如同被捏住喉咙灌下一吨辣椒水,轻咳道:“咳,不提也罢,是刘致和……”   任毅呆了一下,然后放声狂笑,身子前仰后合,却忘记食堂的椅子没有靠背,啪唧一声摔倒了地上。   两天的考试在匆忙中过去,刘致和已经破罐子破摔,坚信被温谅拖下了水,肯定要并列年级倒数后两名。也不怪他如此,任谁见到温谅的做题速度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每一门几乎都是用一半时间做完了全部试题,剩下一半的时间让刘致和照抄。当然在温谅技巧的指导下,部分答案会做的不一样,这样避免抄袭的指控。   最后一门交卷的铃声响起,刘致和长叹一声:“等放榜那天叫上我,咱们去喝酒吧。”   温谅知道他的意思,强忍着笑:“嗯,到时候一起庆祝考试取得好成绩。”   刘致和再不想看见温谅那张臭脸,招呼一声落荒而逃,温谅哈哈大笑。   走出五班教室准备上楼的时候,看到贝米从对面的教学楼跑了过来,直接到他跟前,喘着气说:“我正……正准备去三班找你……怕晚……晚了你就走了。”   温谅微笑道:“别急,慢慢说,我在这呢,跑不了。”   “谈羽今天没来考试,也没跟班主任请假。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联系不上他……”   温谅眉头一扬:“没来考试?”   贝米点点头,急急的问道:“你是他好朋友,知道怎么回事吗?他是不是病了?”   温谅摇摇头,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放学会去他家看一下,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说完扭头离开,贝米突然在背后喊道:“你去看过后能把情况告诉我吗?或者明天我来找你,好吗?”   温谅停下,转身,静静的注视贝米,突然笑道:“好!”   小姑娘,你还太年轻,爱玩不是罪过,但要小心玩火自焚!   上了楼,任毅趴在三班门前的栏杆上,嘲笑道:“温兄,你胃口也太好了吧,简直是来者不拒。”   温谅懒得跟他墨迹,直接一击致命,道:“任兄,作为一个在考场上被女人欺骗、玩弄、侮辱的男人,你没资格来嘲笑兄弟我。”   姬晓玲事件注定成为任毅一生的污点,顿时被温谅有力的反击打败了,遮着脸羞愧的跑回了教室。   放学后温谅去了谈羽家,周一晚上下的大雨,都两天了居民楼前积水还是没到脚踝深。一排红砖头歪歪扭扭的垫在水里,进出的人在中途碰上,还得来一个极高难度的空中交换。   上了三楼敲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温谅等了一会只好无奈的打道回府。走在砖头小道上,迎面过来一个女孩,天色有点灰蒙蒙,到了近处才看清正是谈雪。   “啊,温谅?你怎么来了?”   温谅笑道:“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聊,我单脚站在砖头上,金鸡独立的造型比较难……”   谈雪满面愁云,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转过身沿着来路走了回去。   “谈羽呢,怎么没去考试?”   在干净的地方刚一站定,温谅就问道。谈雪低着头,小声说:“他受伤住院了……”   温谅心口一紧,道:“伤重不重?”   谈雪还没开口,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温谅急的要死,却还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急,没事的!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谈雪好不容易止住泪,脸上全是内疚和自责,喃喃道:“昨晚小羽去接我,正好碰到赵建军那伙人,他们……他们……”   “赵建军?”温谅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他活腻了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场游戏非是梦   在华坛骨科医院的七楼病房见到了谈羽,他正躺在床上痛的直叫,隔着门上的小玻璃可以清晰看到他那张几乎扭曲的脸。温谅脸色阴沉,站在门外一言不发。谈雪不忍猝听,脸扭到一边,低声道:“昨晚送到医院后先用了一些消肿药物,今天早上八点进的手术室,做了内固定手术,打了钢板和螺丝钉复位。小羽一直很坚强,几乎都没有喊叫,现在麻醉时间过去,他肯定是受不了了……”   成年人一般做臂丛麻醉,麻醉效果本来就不明显,药力过去后更是疼的半死。谈羽能坚持着没有哭出来,确实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   华坛医院作为青州最专业的骨科医院,每天不知要收治多少骨科病人,床位紧张也就不那么讲究,不管伤处消肿不消肿,病人来了就做手术,刚有好转就督促出院。实际情况如此,并且手术也已经做了,温谅不好找医院麻烦。谈羽毕竟还年轻,只要复位没有问题,保证营养,坚持锻炼,手臂恢复如初应该不是太难。   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随手把门关上,看到温谅愣了一愣。谈雪忙擦去眼泪,道:“妈,这是谈羽的同学温谅,放学了过来看看谈羽。”   看着这个前世里待自己如同亲生儿子的女人,温谅礼貌又不失热忱的打声招呼:“谈阿姨您好!我听同学说谈羽今天没去考试,就过来看看。正好在小区碰到谈姐,才知道谈羽受伤了。您别难过,手臂骨折没什么大碍,很快就能好的。”   “好,好,”谈妈强打起精神,强忍着悲痛,和蔼的说:“多谢你了,小同学。我们也忘了去学校跟他请个假。真是的,这都什么事啊?”   谈雪扶住妈妈的手臂,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小羽也不会……也不会……”   谈妈摸摸她的头发,叹道:“傻孩子,他是你弟弟,保护你是应该的。说什么傻话呢,谁也不怪,就怪爸妈没本事,遭了这么大的罪,可又不敢得罪人家……”   昨晚谈羽去接谈雪下班,两人在路上又碰到了赵建军那帮人。谈羽年少气盛,见有人调戏姐姐,自然是拼了命的上。结果被赵建军打到在地,狠狠一脚踩在左臂上,直接造成左上臂骨折。要不是当时恰好有辆警车路过,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呢。   但就算如此,谈家也只能忍气吞声。赵建军在那一片名声显赫,别说踩断你一条手臂,就是打得你终身残疾,也得自认倒霉。   谈妈越说越伤心,将女儿抱在怀里,在后背上轻拍了两下,怕被温谅看到失态,道:“你带同学先进去吧,看着谈羽。我去交费处看你爸交过钱没,这钱不交上,连止痛针都不给打。”   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温谅依然听到了她的话,看着谈妈急急而去的背影,问道:“怎么,差多少钱?”   谈雪低着头没有说话,温谅气道:“磨蹭什么,人要紧还是钱要紧?我看你平时挺伶俐的,怎么这时候犯这些坏毛病?”   谈雪从没见过温谅这样严厉,吓了一跳,忙抬起头说:“今天又交了八百,应该能顶几天,可这也是家里最后一点钱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又能想什么办法?这样吧,我正好手里有点闲钱,不多,就两千块,你先拿来用。”见谈雪要拒绝,温谅笑道:“刚才我语气有点重,你别见怪,当然也别见外,这些钱只是借给你用,用不着感激。过两天有个事需要请你帮忙,到时候别拒绝我就好了。”   谈雪哪里不知温谅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收下这笔钱,心中感动,咬着下唇狠狠的点了点头:“嗯!”   温谅没有进屋,站在门口看了几眼。谈羽的叫声愈惨烈,他的怒火就愈加的上冲,脸色阴冷的几乎结冰。谈雪似乎有点怕他,犹豫着说:“你不进去吗?”   温谅摇摇头,道:“不去了,我了解谈羽,他肯定不希望我看到现在这个样子。”   谈雪不知道温谅什么时候已经跟谈羽这么熟络,她没有问,站在温谅身边,呆呆的看着弟弟痛苦的脸庞。想起这一切都因自己而起,赵建军尚不肯罢休,走的时候放言一个月内一定要得到自己,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明天我让人把钱送来,学校那里你们也别担心,我会帮忙请假。”温谅转身离开,经过谈雪身边时,轻声道:“没事的,赵建军不会再找你麻烦,我会让他永远消失!”   谈雪心里一震,一下子呆住了,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温谅的背影,久久不能收回。   第二天温谅找了叶雨婷,让她带着见了见十班的班主任,帮谈羽请了半个月的假期。中午和任毅在食堂吃饭,刘致和端着饭碗摸了过来。这胖子现在得了单相思,一天不见温谅就浑身痒痒,一到中午就甩掉手下那群跟班,猫到温谅的地盘蹭吃蹭喝。三人在一起聊天打屁,倒也其乐融融。   任毅号称对女人最有研究,正对不远处一个姿色不错的女生指指点点:“仅以我的肉眼观察,那女生不是处女的可能性很大。你看她眉毛分散,皮肤松软,眼角下隐有皱纹,走起路来腰身扭动幅度过大,胯骨突出,屁股浑圆,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刘致和不像任毅那样鬼鬼祟祟的偷瞄,简直是肆无忌惮的行注目礼,看了一会,反驳道:“我看还是处。你光注意她的腰了,没有看腿。你看她双腿紧并,穿着牛仔裤几乎看不到任何缝隙,脖子和脸的肌肤白里透红,没有发黄的迹象,绝对还是处女。”   “我看不是!”   “我看是!”   “我怎么看都不像是!”   “……嗯,是不是呢?”刘致和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任毅打了个寒颤,道:“……是!”   温谅一般很少参加这种无耻的讨论,筷子飞快的在两人的碗里进进出出。等刘致和以拳头逼迫任毅服输后,正想开开心心的吃饭,突然发现碗里只有白花花的米饭和一根青菜在朝自己微笑。   “我草!大哥,就留一根青菜你喂猫呢?”   任毅哭丧着脸说:“我连根青菜毛都没有了……”   温谅满足的呻吟一声,摸着肚子道:“一个人吃三个人的饭,真是好饱啊!”   刘致和把筷子插进碗里,塞了一口白饭,道:“大爷的,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跟你翻脸了。”   “就是,刘哥,要不等下把你的人召集一下,把这货拉厕所里打一顿?”   三人正吐槽给力时,贝米走了过来,站在一米开外,怯生生的问:“温谅,谈羽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刘致和和任毅同时皱起了眉头,温谅笑道:“怎么,你们班主任没有在班里宣布吗?”   “班主任就说他有事请假,没说怎么了。”   “他没事,家里有点小事需要处理一下,过几天就能上学了。”   贝米点点头,似乎想坐下,可又害怕刘致和,只好说:“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你就来找我吧,什么事都可以。”   温谅笑着应下,等贝米离开,刘致和表情奇怪,忍了忍还是问道:“你俩有问题!”   任毅抓了抓脑袋,疑惑的说:“就是啊,我怎么觉得贝米今天怪怪的,不像平时的风格。”   温谅哈哈大笑:“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女孩想玩一个小游戏。我正没办法收拾她,她倒是送上门来了,挺好!”   任毅听的晕头晕脑,刘致和却眼睛一亮,明白了温谅的意思,抚掌笑道:“不错,不错,这游戏很有趣!”   青州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冷清和黑暗,刚过午夜十二点,整座城市就陷入一片寂静当中。三辆面包车从幽深的道路尽头出现,悄无声息的在一家游戏厅门前停下。车门拉开,三十几人鱼贯而出,全部穿着黑衣,剃着板寸,手中一米多长的钢管发出彻骨的寒光。   游戏厅门楣上的彩灯闪烁,近百平米的房间内放着数十台游戏机。深夜的客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有十几个人分布在各个角落,在老虎机和苹果机上拍着筹码。门口的柜台上趴在一个彪形大汉,露在外面的小臂上刺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玻璃门被一棍子砸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的碎片。大汉从睡梦中惊醒,刚抬起头,一根钢管抡起砸在头上,鲜血飞溅,瞬间模糊了双眼。大汉惨叫一声,从柜子下摸出一把砍刀,还没举起,又是一钢管狠狠的抽在下颌。骨头破碎的声音传入大脑皮层,几颗碎牙合着浓稠的血迹从口中吐出来,大汉摇了三下,终于还在强烈的痛感刺激下倒在了地上。   就在大汉倒下去的功夫,从里间冲出七八个人,刚一露面就被全部撂翻在地,一个也爬不起来。   领头的黑衣人收回钢管,站在大汉旁边,阴冷如毒蛇般的眼睛四下一扫,低声道:“砸!”   棍影翻飞,一台台昂贵的游戏机瞬间变成一堆废铁,如同后世的强拆队扫荡过一般,刚才还豪华气派、光鲜照人的大厅成了垃圾场。   仅此一处,赵建军就遭受巨大损失,而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三家游戏厅全部被打砸一空。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青州青皮青上青   赵建军从睡梦中被吵醒,火急火燎的赶到游戏厅,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铁青,双目赤红,几乎要滴下血来。现场一片狼藉,几十台大型街机被砸的支离破碎,没有一个机身和显示器完好无缺,机板和卡带也被拆下来取走,扫荡的十分彻底。几个兄弟倒在血泊里,有两个伤势重的已经陷入昏迷,昨晚在这守夜的大汉更是被打碎了下巴,半边脸都给毁了。   这些年赵建军带着七八个从孤儿院出来的兄弟,凭着不要命的狠劲,从社会最底层爬到今日的地步,期间不知打了多少架,受过多少伤,甚至好几次脑袋都别在裤腰上,随时能掉下来。终于一点点积累起步的资本,投资二十万开了这四家游戏厅,他没文化,没见识,更没多大的野心,游戏厅的收入完全可以满足他的开销,无论是花天酒地,还是日后娶妻生子,都足够了!   可是现在,有人砸了他的生意,砸了他的饭碗,更砸碎了他十几年来的努力!   赵建军一脚把地上的破烂框体踢飞老远,怒吼道:“谁干的?”   大世界会所。   明哥毕恭毕敬的站在办公桌前,安保卿说一句,他便点一下头。   “消息放出去了?”   “嗯,赵建军应该已经知道是我做的了。”明哥根本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要自己来背这个黑锅,昨晚的事跟他屁关系没有,心里有点苦闷。赵建军那疯狗道上谁不知道,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何况这次仇结得这么大,要是不死一个,这辈子都会没完没了。   心里虽然如此想,但脸上却不敢露出一点异样神色。赵建军再厉害也不过是条狗而已,为条狗惹得老虎不痛快,那是白痴才做的事。   安保卿,就是青州道上最大的那一头老虎!   “西郊那有一座废弃的厂房,你知道吧?”明哥赶紧点头,“你再派人约赵建军今晚去西郊谈判,代价就是你名下那几家游戏厅,谁输了,谁就滚出这个行业!”   明哥双腿一颤,却鼓不起拒绝的勇气,道:“明白!”   “不,你不明白,”安保卿笑着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他旁边,在肩膀上拍了两下,道:“你只要露个面就成了,剩下的事我会安排。”   明哥迷迷糊糊的离开,安保卿推开套间的门,温谅正坐在沙发上喝着碧螺春,看见他进来,笑道:“明哥吓坏了吧?”   “担惊受怕就能把赵建军的游戏厅吞并,这生意多少人抢着做?不过,我不明白你干吗非指定小明来当靶子?”   小明?温谅差点没笑出来,妈逼的你以为这是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啊?   “一来,明哥的实力不算太弱也不算太强,赵建军应该是不怕他的。要是你直接出头,他会上当把手下兄弟集中起来吗?不隐蔽起来才怪;二来呢,明哥正好也经营有游戏厅,可以减轻赵建军的疑心,方便咱们下一步计划;三来嘛,哈哈,我跟明哥算是有缘分的,能拉他一把就拉一把了。”   安保卿苦笑道:“赵建军真是瞎了狗眼,得罪谁不好,得罪了你!”   温谅大笑道:“他不是得罪了我,是得罪了青州人民!九哥你这次可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警民合作,上上大吉!”   安保卿罕见的叹了口气,道:“把小明推出来是对的,不然我的名声在道上可要臭掉了。你非让公安介入进来,真是让我为难。”   “你是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要做掉赵建军这样的货色,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为什么没人敢动?不就是因为他手下还有一帮亡命徒,别说抓不住,就算全抓了,还能一个个都做掉?谁有这样的胆子?”温谅冷哼一声,道:“公安有!”   傍晚的时候,温谅提着保温杯去华坛医院看望谈羽。进电梯的时听到身后有人喊到“等一等”,转身看到谈雪端着饭盒往这边跑来,忙将欲关闭的电梯门打开。   谈雪好不容易挤了进来,看见温谅松了口气:“幸好你来了,不然又得等下一趟。”   电梯里满当当的,谈雪紧紧的贴在温谅身前,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这样的接触也让女孩有点不好意思。温谅使劲的往后面移,想离开谈雪一点,一个老太太咳嗽了两声,道:“小伙子,别再挤了,再挤老婆子的肋骨就要断了。”   以温谅脸皮之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谈雪抬头看到他尴尬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下,踮脚趴在他肩膀上,道:“老奶奶,对不住了,您别见怪!”伸手拉住温谅的衣服让他往前略来了一点,两人的身子更加亲密的贴在一起,谈雪羞红着脸,低垂着头再不说话。   七楼很快就到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似乎过了许久,电梯门一开,谈雪先走出去,低着头往病房走去。温谅苦笑着摇摇头,华坛医院有多少病人,就有成倍的病人家属,电梯满载贴成三明治的情况实在是太平常了,不平常的是,今天的材料是两熟人,还一男一女。   进了病房,谈羽的情况比前两天好的多了,虽然气色还不太好,但至少疼的没有那么厉害。看见温谅,勉强笑了一下:“听我姐姐说前天你过来了,怎么没进来?”   “我胆小嘛,怕被你凄厉的惨叫吓到。”   “哈,”谈羽笑道:“你这是污蔑,我哪有惨叫那么夸张?”   温谅打开保温杯的盖子,一股香味立刻弥漫整间病房,谈羽伸着脖子张望,叫道:“城北老王家的黄豆猪脚汤!”   “行啊,你小子还是个行家呀?来,尝尝看。”   谈雪忙接了保温杯,将盖子反过来就能当碗使用,倒了满满一杯,端到谈羽面前。谈羽右手拿着勺子就着谈雪的手喝了一口,大赞道:“好吃,好吃。”   这还是两天来谈羽第一次这样充满活力,谈雪开心起来,感激的看了温谅一眼,柔柔一笑。   “专家说吃啥补啥,你要喜欢,就让谈雪多给你买几次。”   谈羽哧溜喝了口汤,很自然的说:“那可不成,咱们是朋友,你买了来我不能矫情不喝。我家没什么钱,天天吃这个,你是想让我交不起下学期的学费吧?”   温谅仰天大笑,谈羽有很多优点,他最欣赏的就是谈羽从来不虚伪,有就是有,没就是没。   谈雪道:“没关系,姐姐给你买!”   谈羽做了个鬼脸,道:“姐,你没听温谅说吃啥补啥吗?我伤的是手臂,吃猪脚有什么用?”   温谅插话道:“猪倒是想有手,可它得先直立行走啊。”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等吃完饭,谈雪去水房洗碗,温谅突然问道:“那晚的事我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我想……”谈羽眼睛里冒出浓厚的恨意,却又转瞬消散,丧气的说:“我想有什么用,赵建军是个青皮,青州的青皮咱们老百姓惹不起啊!我不怕他,可不怕又能怎么样呢?”   青州青皮青上青,东南西北任横行。这是连孩童都知道的顺口溜,谈羽能说出这番话,理智上已经成熟很多。   温谅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先不管能不能做到,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我想打断他一条腿,并让他不能再骚扰我姐姐。”   温谅笑了:“这个要求并不高,也许,我可以做得到。”   谈羽睁大了眼睛,惊讶道:“真的?”   “你看我的脸,这么帅的人会骗你吗?”   什么话从温谅这贱人口中说出来,味道都是怪怪的,谈羽本来还信他几分,一听这话立刻没精打采的说:“别逗了,开这种玩笑会影响我伤口复原。”   温谅轻咳一声,脸上表情似乎一位法官在庄严的宣判某人死刑,道:“赵建军一条腿,是吧?如果你吊着胳臂能出门的话,今晚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谈羽上下打量温谅一番,疑惑的说:“真的?”   谈雪推门进来,把碗筷放到病床边的铁柜子里,随口问道:“什么真的?”   “温谅说能让赵建军不再来骚扰我们,还……还说……”   谈雪神情紧张,追问道:“还说什么?”   “还说能打断他一条腿……”谈羽跟姐姐感情深厚,当着姐姐面从来不会撒谎。   “不!”   谈雪猛的上前两步,双手攥在一起,下意识的使劲揉搓,盯着温谅哀求道:“你千万别去惹他,温谅,谢谢你,真的!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救过我,帮过小羽,昨天还让人送来了两千块钱,千万别再为了我们的事……要是你被那帮人伤到,我,我……”   温谅没来得及制止谈羽,又见谈雪这么大反应,苦笑道:“放心吧,我不会逞什么英雄跟人打架。你看我这身板也就在幼儿园里威风一把了,别担心,就是远远的看戏而已,不会有任何麻烦。”   谈雪刚上来死活不同意,后来在谈羽的坚持下才勉强答应,在她内心深处,对温谅还是有着极大的信任,有他照拂,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温谅拒绝了谈雪同去的提议,带着谈羽偷偷的下楼,刘天来的车正在外面等着。   今晚,就是赵建军的死期!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清冷西郊月   西郊远离青州市中心,开车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前些年周边村民承包的苹果园早已倒闭,连带着开垦的田地也都荒芜,半人高的野草一眼望不到边,看上去十分的荒凉。据说这里曾经是古战场,风水不好,受过诅咒,做什么什么不成。一到晚上阴风怒号,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还能听到战马嘶鸣,鼓声震天,说不出的阴森可怖,别说晚上,就是白天也很少有人往这边来。   80年的时候市里在这边建了一个小型粮站,有两三个库房,方便周围村民销粮。88年的时候经过青州市委市政府统一规划,在清水南路新建了一个粮站,西郊这个就弃用了,似乎又一次证明了那个诅咒的存在。多年来无人理会,拆的拆,偷的偷,仅有一个大库房保留着,除了天花板全是窟窿外,其他的还好。   今晚月弯如勾,两辆面包车从远处疾驰过来,荡起的灰尘在车身后高高的扬起,宛如一条巨蛇钻出了地面,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诡异莫名。面包车冲进残破的院墙,在杂草丛生的院中间停住,二十多个小混混从车上跳下,围着车子分散站开,手中一尺长的砍刀闪闪发光,刹那间整个粮站变得杀气腾腾。   赵建军抽了一口烟,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了两下,挥挥手带着一群人往大库房走去。   夜月,荒郊,破院,狰狞的脸,闪亮的刀,一如电影画面般充满质感,却比电影残酷了无数倍。   两个小混混走前几步推开大门,刺目的灯光立刻让众人遮住了眼睛。两台2000W高功率探照灯摆在两边,交叉的强光将空荡的库房照的如同白昼。明哥站在正中间,周边围着十几个人,手中没有武器。   “军哥,你很守时嘛,兄弟刚来你就到了。”   赵建军冷笑着走了过去,在三米外的安全距离停下。手下人簇拥在身后,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明哥那帮人,一有不对就立刻冲上去动手。   “你他妈的套什么近乎,我大哥认识你是谁?”一个下巴长红胎记的人把刀一横,指着明哥的鼻子骂道。要是温谅在此,肯定能认出碰见谈雪那晚也是这家伙先跳出来骂人。前后两次,充分说明他应该是这个圈子里新闻发言人之类的职务。   这时候明哥这边也应该有类似职务的混混出来接话,双方先骂上一阵,气势摆足了,老大们才开始谈判,这就是道上的先礼后兵。   当然,这个“礼”不是礼貌,而是失礼!   出乎意料的是,明哥竟然亲自上阵,咳嗽一声,道:“军哥,你这意思就是不谈了?”   “谈你妈逼,老子好好开着店,你敢派人来捣乱,就等着家人来收尸吧。谈?谈你妈逼!”   这就是需要新闻发言人的用处所在,你跟他吵吧,失了身份;不吵吧,又丢了面子。进退两难,明哥这边声势大减。   赵建军抬手制止胎记男继续大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动不动就说脏话,让明哥看了还以为咱们跟他一样没素质呢,是不是明哥?”   明哥微微一笑,刚想说话,赵建军一口浓痰吐了过来,正落在他的衣领上,不屑的说:“你也配喊声哥?前不久才从安老九手下出来,不过当了三个月的老大,吃错药了敢来砸我的场子?我懒得跟你这种货色计较,现在跪下来磕三个响头,砍了三根手指,再拿五十万出来给我兄弟治伤,看在安老九的面子,我可以饶你一命。不然的话,哼哼……告诉你,你名下的游戏厅我要,你的命,我也要!”   话音刚落,身后那群混混的砍刀唰的全部亮了出来,二十多把寒芒夺目,先不说战斗力,单就气场来讲,苍蝇也飞不进三尺之内。   这些话明哥自然左耳进右耳出,谈判嘛,不恐吓,不耍狠,不亮刀子,哪里有谈判的气氛?他掏出纸巾擦去衣领上的污秽,笑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赵建军哈哈大笑,手指在刀刃上轻轻抚过:“兄弟我比你多,手段我比你狠,装备,哈,老子全是制式砍刀,就这十几个连板砖都没带的货色,你凭什么跟我谈?”   一群手下都大笑起来,胎记男骂道:“你以为这还是在小学门口收保护费呢,带十几个人就能撑起场面来了?妈逼的,脑子里全是大便吧,还妈逼空手!”   明哥不自然的笑了笑,扭过头去,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吧?”   旁边一个人也压低声音道:“七个人,全部确认。”   一直被挡在人群中的耿超掏出对讲机,道:“目标确认,行动!”   赵建军察觉到不对,大喊一声:“砍他!”   手下人嗷嗷叫着挥舞砍刀冲了过来,明哥赶紧退后几步,他这边伪装的公安全部掏出了枪:“公安,不许动!”   方才还赤手空拳不被混混们放在眼里的货色,一眨眼就掏出了这样划时代的武器,妈逼的这根本就是作弊啊!局势瞬间逆转,噼里啪啦砍刀掉了一地,一群人四下逃窜,十几个公安两人一组死盯着赵建军和他七个铁杆兄弟,揉身扑了上去。   “行动!”   刘天来站在院子中间,听到对讲机中传来的行动确认,立刻下了同样的命令。库房外刺耳的警笛声响起,探照灯的巨大光柱从警车顶上直射而来,将库房大门照的清楚明白。有从里面跑出来的混混以为逃出生天,不料早有公安等在门口,出来一个按住一个,出来两个按住一双,瓮中捉鳖,套用一个电影名称就叫:一个都不能少!   赵建军知道中了圈套,激起心中的血性,其他手下早抱头鼠窜,唯有七个人还站在身边。嘴角浮上一丝残忍的笑意:“门口冲,跑出去一个是一个,走!”   八个人挥着刀,连挡住路的自家兄弟也是一刀砍下,不时听到有人凄惨的叫声。好不容易冲到门口,数十个公安或蹲或站围成一个半圆,黑压压的枪口将出口牢牢的封锁住。刘天来分开人群,走前一步,沉声道:“赵建军,你跑不了了,投降吧!”   在粮站西北方数百米的地方,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小土堆旁。黑色风衣的少年站在土堆上,双手负在身后,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远方,风吹动着衣角往后飘起,修长的身影在月色下清冷如刀。脖子上挂着白布的谈羽忘记了手臂上的疼痛,转过身,扬起头,看着土堆上的温谅,兴奋的叫道:“灯亮了!”   破旧的粮站如同怪兽般静静的匍匐在荒原上,突然之间灯光大作,强烈的光线从院内透射而出,扩散到百米开外,一如升起的启明星,照亮了整个世界。   半个小时后,十几辆警车排着长队往青州驶去,最后一辆车拐了个弯,飞快的停在桑塔纳旁边。耿超和两个年轻人押着赵建军从后座跳下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道:“老实点!”   赵建军戴着手铐,脸上一团乌青,明显在刚才抓捕中吃尽了苦头。受了这一脚,踉跄着差点栽倒在地,他梗着脖子,眼中全是怨毒的神色。   刘天来熄了火,走到温谅身后,低声道:“人带来了。”   温谅转过身,俯视着脚下的赵建军,冷冷道:“还认得他吗?”   顺着手指的方向,赵建军这才看到吊着胳臂的谈羽,皱着眉头想了想,惊道:“是你?”   谈羽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心里有些惧怕。为了给自己壮胆,胸脯一挺,声音提的好大:“对,就是我!今天我要为姐姐和自己报仇!”   赵建军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仰天大笑,道:“妈逼的老子真后悔没早听兄弟的话,直接把谈雪上了就是,还奢望什么慢慢来?小子,你也别得意,老子身上的案子还死不了,总会来找你和你姐姐谈谈心。不把谈雪全身上下玩残了,我就跟你姓!”   当着警察的面敢说这样的话,可见道上称赵建军是疯狗,真是一针见血。这人完全是一个神经病,发起疯来,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谈羽脸色一白,再说不出一句话。   温谅走下土堆,冷冷一笑,脚步往他双脚间一错,扭胯挥肘,重重击打在赵建军脸上。赵建军只觉脸上猛的一痛,一股大力涌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边上倒去,脚跟又被温谅绊住,顿时站立不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这一下重击干净利落,看在外人眼里,仿佛温谅仅仅一肘就把一百四五十斤的赵建军打的凌空飞起,栽倒在地。   “好!”   两个年轻人喝了一声彩,他们曾参与那晚抓白桓的行动,上次见温谅还只当他是某个贵介公子,却没想到身手也是这般凌厉。   “赵建军,你作威作福的时候,没想过有今日吧?”温谅懒得跟他废话,又是一脚踢在小腹,目光示意谈羽过来动手。   谈羽从桑塔纳上抽出一根钢管,右手紧紧握住,死死的咬着牙,犹豫着不敢动手。赵建军被温谅打的头晕目眩,倒在地上一下下的抽搐,嘴角留着鲜血,面目狰狞,低声喃喃道:“等着,只要我不死……”   谈羽想起刚才他恐吓的话语,苍白的脸闪过一丝决绝,钢管高高举起,又重重的落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唇齿间   回来的时候已近深夜,从车上下来,谈羽时不时的会痛的闷哼一声,温谅突然道:“今晚的事谁也不要说,明白吗?”   谈羽重重的点下头,张口欲言又止,走了几步终于没有忍住,扭头看着温谅的侧脸,低声问道:“你干吗要帮我?”   温谅知道他心里有疑问,却不好说前世里咱们是兄弟?只好糊弄过去,笑道:“放心吧,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对你更没有企图。”   谈羽也是一笑,眼中全是感激:“好吧,我不问了。不过真的,谢谢你!”   温谅伸出左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按:“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回去吧,你姐姐该着急了。”   两人并肩往医院住院楼走去,夜凉如水,静寂无声,唯有曾经唱过的歌在耳边缠绕: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住院部的大门紧锁,谈雪等在一楼大厅,隔着玻璃看到温谅和谈羽出现在小路尽头,忙跑进护士站叫护士开门。一个胖胖的小护士嘟着嘴大发脾气,谈雪陪着笑脸说尽好话才勉强过来开门。温谅一看护士的脸色就知道考验口才的时候到了,嬉皮笑脸的说:“护士姐姐,华坛医院这么多护士,你是最漂亮的,等我长大了一定娶你做老婆。”   这年头风气不算开放,小护士从没试过被人当面示爱,尤其对象还是一个小孩子,顿时羞红了脸。开了门,表情颇有几分扭扭捏捏:“你别胡说,我哪有最漂亮,还是有人比我漂亮的……”   温谅还要接话,谈雪瞪了他一眼,强忍着笑拉住温谅的手,往楼梯口走去。谈羽跟在身后,看着尤自臭美不已的小护士,促狭心起,道:“我也觉得姐姐你最漂亮!这样吧,等长大了我跟那小子决斗,谁赢了谁娶姐姐好么?”   “谈羽!”   听到谈雪微怒的声音,谈羽吐吐舌头,快步跟了上去。   小护士张开了嘴,眼神变得迷蒙:我说怎么到现在还找不到男朋友呢,原来真命天子都还没有长大……   “谈老弟,我刚表白你就来插一腿,太不仗义了吧?”   “温大哥,丘比特射来神箭时,从不会过问咱们是不是朋友啊?”   “好了,你们两个小流氓给我闭嘴!”   回到病房安顿谈羽睡下,谈雪非要送温谅出去,温谅推辞几番没有办法,只好再让她陪着下来。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上去呢,累的你再跑一次。”   谈雪轻笑道:“没什么,我不累的。”   两人打着手电沿着楼梯缓步而下,空旷的楼道里只有脚步声清晰的传入耳中。谈雪毕竟是女孩子,对黑暗有种天生的惧怕,身子下意识的贴着温谅,柔软的胳臂走动间不停的碰触到一起。   温谅轻咳一声:“你在医院照顾谈羽,珠宝店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听到温谅开口说话,谈雪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连忙答道:“我请了几天假,等谈羽病情基本稳定再回去上班。老板人很好的,答应不扣这几天的工资。”   “谈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换一个工作?”   “嗯?”   温谅停下脚步,转身,轻声道:“有一位叔叔开了个店,现在正缺人手,我想请你去那里工作……我认真的!”   谈雪清秀的脸庞在黯淡的夜色中看不清楚,她几乎都没有思考,静静的说:“好!”   “放心吧,是正当生意,不会把你卖到小山沟里做老婆的。”   谈雪扑哧一笑,却没有像温谅想象中一样发飙,柔声道:“什么时候上班?”   温谅微微一滞,玩笑话再也说不出口。谈雪并不算很漂亮,眉目清秀而已,家境一般,衣着朴素,是千千万万平凡女孩中的一员,甚至可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可她坚强独立,温柔善良,有憧憬,有梦想,并为这个简单的梦想而去努力奋斗。   这样一个女孩,温谅似乎有点明白前世里谈羽为什么会在失去姐姐后,有着那么绝望的痛苦和残忍的自虐。   刘天来将车停在帝苑花园的门口,温谅叮嘱道:“今晚的事,由赵新川出面去上报市委市政府,你们内部操作,争取将此案办成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案子。赵建军混了这么多年,往深处挖一挖,肯定有许多猛料,记住了,不管用什么法子,这个人必须判死刑!”   刘天来在公安系统厮混多年,见过太多黑黑白白的事情,却仍然没料到温谅仅仅为了帮朋友出气,就要置人于死地,脸上隐有几分顾虑。   温谅哪还不知他想些什么,冷冷一笑:“你还真以为我费了这么大心力,就只为了谈雪那档子事?”   刘天来心头一跳,不敢多说什么,笑道:“死刑,没问题!”   不知何时起,十六岁的少年在言谈之间,已经能决定一个小人物的生死。   却不知到何时,许许多多大人物的命运,温谅也一言可决?   桑塔纳掉头远去,温谅紧了紧风衣的领口,双手插在兜里低头往小区里走去。门卫室里一个高保安正爬在桌子上扒拉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五毛,一块,一毛,两毛……一块八毛三分,是买烟呢,还是买老罗头的卤猪脚呢?”   高保安突然打鸡血般浑身一个哆嗦,颤抖着用钢笔在白纸上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一块,五毛,两毛,一毛,   人生如水,从高处流往低处。   一块八毛三分,   买了香烟,买不起猪脚,   买了猪脚,买不起香烟,   梦想在现实的抉择中哭泣,   这,与猪脚和香烟无关。”   高保安写下了人生第一千三百五十四首诗歌,作为梦想成为男三毛的文艺青年,当着清风明月,当着陋室炉火,贾岛范进达摩王阳明这一刻灵魂附体,毫无疑问的,他哭了。   数日后,一首名为《纸币》的诗歌在青州发行量极大的《诗刊》杂志上发表,从此帝苑花园少了一名保安,热闹的文坛又多了一位干将。   温谅有幸跟一首著名诗歌诞生的初夜擦肩而过,兴许高保安多年后写起回忆录,会用这样的笔锋写下此刻:那一夜,我蛰伏在都市中,写下《纸币》最后一个句点。一位穿着风衣的少年从我面前匆匆而过,我知道,他还年青;他不知道,我已经苍老。   敲开602室的门,左雨溪柔媚的俏脸出现在眼前,她一手抓住门把,一手撑在门沿上,挡住了温谅的身体。单薄的丝质睡衣袖子仿佛受不住手臂肌肤的嫩滑,悄然下滑到肘部,光洁如玉的小臂立时暴露在空气中。长长的青丝随意的披在肩后,领口处敞开着,隐隐可见细腻白嫩的胸口那一片隆起的诱惑。   夜晚的左雨溪,宛如一剂浓烈的春药,从头到脚燃烧着温谅的禅心。不知到那一刻,当禅心燃尽,清明褪去,会是谁,推到了谁?   “太晚了,我这里禁止男人进入。”   左雨溪冷着脸的样子,可以吓退无数暗暗仰慕的男人,可惜温谅不是暗暗仰慕,而是蠢蠢欲动。   “那再好不过了,我还是一个男孩!”   “呸,这话谁信呢?”   温谅一脸悲愤,作势去解裤子皮带,叫道:“士可杀不可辱,不信的话,咱们脱了裤子检查看看,男孩都是粉红色……”   话没说完,就被左雨溪揪住风衣的领子拉了进去。用脚尖重重的关上门,一个转身把温谅死死的压在门上,左雨溪明眸含羞,双腮绯红,娇嗔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呜,呜……”   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动手又动口,温谅自然是小人中的小人,低头含住左雨溪的红唇,右手揽在腰间,微一用力,左雨溪不由踮起脚尖,凹凸有致的胴体紧紧的贴在温谅身上。   虽然有了上次短暂的经验,左雨溪依然迷醉在唇齿间的游戏中,舌尖不停的上下追逐,偶尔轻轻相抵,偶尔婉转交缠,津液如同琼浆玉露般发散出香甜的味道,整个人都似乎在慢慢的融化。   身体突然一冷,一只大手掀开了睡衣的下摆,沿着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蜿蜒而上,转瞬间覆盖在柔软的浑圆之上。左雨溪嘤咛一声,隔着衣服按住了那只作怪的大手,螓首勉强后仰,双唇间一条细碎的湿线相连,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往日里清澈明净的双眸再也掩盖不住迸射的情欲,微启的红唇似乎在等待男人狠狠的吸允,浑似没有一根骨头的娇躯软弱无力,借着温谅的怀抱才没有滑倒在地。贴在一起的身体没有丝毫的缝隙,薄薄的衣裤挡不住下身的灼热和坚硬,抵在妙处轻轻磨蹭,触电般的感觉立刻弥漫全身,在肌肤上激起肉眼不可见的细微颗粒。   温谅攻占了这个无人敢亵渎的美女的上身高地之后,似乎不满足眼下的战绩,在新剥鸡头般的高耸上摸了一把,指尖滑过硬硬的葡萄,在腰身轻抚片刻,来到睡裤边缘缓缓的侵入。刚碰到细细的带子,左雨溪受惊兔子般抓住他的手腕,眼神中的哀求和挣扎依稀可见。温谅知道她不一定就是拒绝,女孩子在经历这一刻时都会有紧张和退缩,只要坚持一下,她立刻就会投降。但温谅两世为人,欲望的吸引远远没有情意来得重要,强忍着下身要炸开的感觉,微微一笑,拿出已经无限接近最后圣地的手,环抱在左雨溪的腰间。   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在红唇上轻轻的印上一个痕迹,这,也许,也许就是喜欢!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男孩都是粉红色   电视里正在播情景喜剧《我爱我家》,文兴宇极有特色的声音随着这部剧集给全国的电视观众带去了不断的笑声,小关凌活泼可爱的样子也很快被大众所熟知。温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左雨溪脑袋枕着他的大腿,翻身侧卧,小手报复似的穿进衬衣的下摆,伸出食指在温谅胸口划着圈圈。温谅感到胸口发痒,隔着衣服去抓她的手指,左雨溪飞快的抽出手,两人的手在空气中追逐闪躲,一不小心就会碰到敏感地带,屋子里顿时响起娇喘声声。   嬉闹一会,左雨溪突然笑了起来,脑袋埋在温谅的小腹处,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温谅疑惑的看看电视,那一家子人正在吃饭,连一句台词都没有,有什么可笑的?   “笑什么笑,给朕从实招来!”   左雨溪更是笑的半死,温谅好奇心起,作势要挠她痒痒。左雨溪受不住求饶道:“好,我说,我说!”稍喘了会气,止住笑,和温谅四目相对,眼中透出促狭的神色,道:“男孩都是粉红色,呵……”   温谅这才想起刚才在门外调戏她时随口而出的话,饶是他脸皮够厚,也微有些尴尬:“这个因人而异,因人而异……”   左雨溪看着他尴尬的样子,双眸中柔情一片,抓住温谅的手指放在唇边,娇嫩的舌尖探出轻轻一舔。温谅被这一下诱惑的心火大发,俯身下去,两唇相接,又是一番天昏地暗的热吻。   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多次,左雨溪似乎对唇齿间的游戏流连忘返,每次都会故意做一些诱惑的举动来挑逗他。直到温谅恶狠狠的警告要再如此就今晚把她吃掉,左雨溪才老实了一点,乖乖的坐起来,靠在温谅的肩膀上,幸福的看着电视。   “今晚的事,让你为难了,赵新川那边不太容易搞定吧?”为了抓捕赵建军一伙,没有局长赵新川的首肯,刘天来的权限根本不够调动这么多的警力。   听温谅谈起正事,左雨溪轻叹一声,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脸上浮现一丝冷笑:“赵新川有别的选择吗?上次插手了纪政的事,就再也跟咱们撇不清关系,由不得他不答应。当然,答应的不是那么爽快就是了!”   温谅笑了下,赵新川还在摇摆不定,等青州事了,他的局长位置也是到头了。   “刘天来对我大动干戈有些不满,你呢,怎么想?”   左雨溪白他一眼,道:“你是伸张正义也好,为你的小情人报仇也好,想做什么,反正我都是支持你的!”   温谅笑道:“怎么听着像是被传销洗脑了啊?”   左雨溪没问传销是什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睡衣撩起一点,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咬着下唇瞄了温谅一眼,到:“很晚了,你还不走?小孩子回家晚了,屁股不是要受苦吗?”   温谅大笑起身,在左雨溪的惊呼声中,将她揽腰抱起,道:“小孩子今天请假了,不仅屁股不用受苦,还要强抢民女喽!”往卧室走去,左雨溪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娇笑道:“大王开恩,民女知罪了……”   温谅终于还是没有享受到同床共枕的顶级待遇,被赶到客房睡了一夜。早上醒来,两人一起在外面吃了早餐,左雨溪开车在一中附近将温谅放下,径自去了。   温谅顶着两个熊猫眼,火气十足,看到什么都不顺眼,刚到教室一会,任毅就被找茬训了两次。任小哥委屈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站起来做了个揖,求饶道:“温兄大才,还望有以教我,今日何日?”   要不是跟任毅厮混日久,妈逼的找王国维来也听不懂这古文的涵义。温谅想了想,道:“今天星期五,农历九月初四,”然后掐指一算,“丙戌月,辛卯日,45年前任弼时同志逝世,嗯,没别的了。”昨晚睡的那个房间桌子上摆着台历,他辗转难眠,拿着翻看了许久,对这个印象很深。   任毅完全被震撼了,一把握住温谅的双手,久久不能自抑:“偶像啊偶像啊,想我苦读经年,不舍昼夜,可谓皓首穷经、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天文地理、医卜星相、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竹木花草、飞禽走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温谅破口大骂:“有话直说,别在这里凑字数!”   “温兄,就算今天是任同志忌辰,你心生哀念,也不用把我当成阶级敌人来撒气吧?”   温谅嘿嘿一笑,拍着任毅肩膀,道:“今天我确实脾气暴躁……”   “这点我有切身体会!”   “所以呢,朋友是用来干吗的?就是……”   任毅咳嗽一声,一脸便秘的表情:“哎哟,怎么肚子疼,让让,让让,不成了,要出来了。”   看着任毅抱头鼠窜,温谅哈哈大笑,纪苏从前面走了过来,微笑道:“怎么了,这么开心?”   “刚被任毅那小子气的,哈。”   “今天要公布成绩了,可能下午还要重新调整座位,你……你要跟任毅继续坐同桌吗?”   要不是看着纪苏带点娇羞的样子,周边的同学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简直是赤果果的邀请啊,只要智商跟猪一样,就不会说出拒绝的话来,可温谅的答案让他们震惊了!   “我快烦死他了,不过以他目前对我的依赖程度,要是突然抛下不管,任毅怕是会发疯……”   周边的眼镜掉落了一地,有人目瞪口呆,有人不知所以,更有人双手抱头要往墙上撞去,在所有人脑海中回荡着同一句话:妈逼的是不是男人啊,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   纪苏似乎早知道这个答案,可爱的耸了耸肩膀,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道:“嗯,那也好。昨天怎么请假了,有事吗?”   昨天做的事虽然不算惊世骇俗,却也不能宣之于口,温谅叹道:“姥爷过生日,不去不行。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大家子聚一起,吵死人了。”   “我倒是喜欢那样子,我爸妈都是一个人……”   两人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聊起天来,坐在过道那边的李阳突然把课本往桌子上一摔,气鼓鼓道:“说话声音不会小点啊,让别人还能安静的学习不?”   前一段抄纪苏作业事件,李阳就跳出来做了人证,还口出狂言跟温谅打赌,谁输谁义务打扫卫生一个月,结果赌输后又翻脸不认账,人品大坏,成为男生中的笑柄。温谅一直懒得跟他计较,除了面对顾文远,其他同龄人的纠缠,他都一笑置之,却不想此人不知好歹,还没完没了。   纪苏很少被人当面这样顶撞,脸色不由一红,对李阳歉意的笑了笑,转身回去。如果真的是影响到别人学习,温谅倒还不会怎样,可李阳明显是来捣乱的,他自然不会让纪苏白受这样的委屈。站起身刚要说话,李阳吓得立刻站起,往座位里边躲去,一排凳子被撞倒,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脸都有些发白。   “你……你干什么?教室里不准打架!”   围观众人发出哄笑声,李阳也发现自己表现过度,温谅虽然很能打,但在教室里想必没有那个胆子,胸口一挺,道:“你自己成绩差,不爱学习,打架抽烟喝酒早恋都随你,可也别整天影响其他好学生学习。”   李阳成绩在十几名左右徘徊,算是三班金字塔构架中比较靠上的那一层。看着他色厉内荏又满怀优越感的样子,温谅心里腻歪到死,冷冷道:“好吧,你不是觉得自己成绩很好吗?等公布完成绩,我比你高一分,你抽自己一个耳光,高十分抽十个,我同样如此。怎么样,敢不敢赌?”   立时有人起哄道:“赌,跟他赌!”   “赌了,李阳我看好你。”   “草,有什么不敢的,打架打不过,考试还考不过?李阳,不赌你不是人!”   这帮人让他们出头跟温谅较劲,没人有那个胆子,可要怂恿别人上阵,却都脱光了衣服表态支持。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人多力量大,李阳脖子一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喊道:“赌了!”   “好,这次不是上次,如果你再赖账的话,我会亲自动手。相信我,让我抽,不如你自己来!”   李阳脸色虽白,但心底对自己的成绩有绝对自信,第十名考不过第五十名?那不是笑话,是奇迹!   同学们热情被调动了起来,擦拳磨掌准备看一场热闹,当叶雨婷拿着成绩单走上讲台的时候,整个班级的沸点升到最高,热烈的鼓起掌来。   叶雨婷诧异的扫了下面一眼,一个个充满期待的眼神,笑道:“看来大家很神通嘛,咱班这次成绩确实不错。同学们都发挥出应有的水平,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先向你们表示祝贺!”   此言一出,大家全兴奋起来,这就是说李阳发挥失误的几率无限缩小,那不是说很快就能看到温谅自抽耳光的震撼场面?先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人控制不住都笑出声来,显然已经将那个场面脑补了一次。   “但是,我更要祝贺的是一位同学,他通过自身的努力,取得了让所有人惊讶,不,惊叹的进步。那就是这次我们班的第一名,温谅同学!”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十记耳光   在初高中时代,可爱的祖国花朵们写作文时都会用一些万能句式,比如在文章开头都会来一句“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比如看见五星红旗就会想到这是无数烈士用鲜血染成的;再比如形容安静时会说“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诸如此类。   而此刻的三班教室里,别说针了,就是掉根头发,也能听到发根的毛囊脱离头皮时那啪的一声低响。寂静,绝对的寂静,无人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名字,时间似乎定格在这一刻,大家都保持上一瞬间的姿势不变,刚才发出笑声的那孩子嘴巴张着,好一会才合拢起来,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   叶雨婷很满意这个名字造成的震撼效果,成绩出来时,在办公室的她也好不到哪去,失态下差点把茶杯给打翻,笑道:“请大家鼓掌,祝贺温谅同学取得飞跃性的进步!”   这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目光唰的一下盯在温谅脸上,温谅一脸平淡,无惊无喜,似乎早知道这个答案一样。停留片刻又唰的看向李阳,从叶雨婷进门就一直自信满满的李阳同学完全傻掉了,虽然不至于流一头冷汗那么夸张,但脸色也难看之极。   被这么多目光一盯,浑身打个机灵,腾的站了起来,喊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叶老师,温谅作弊!”   叶雨婷奇怪的看了看李阳,表情严肃起来,问道:“嗯,你有什么证据吗?如果确实作弊的话,我会向学校申请严厉处罚。”   “这,这……虽然我没有证据,可以温谅的成绩,不可能进步这么快,除非他作弊!”   “啪!”   叶雨婷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怒道:“李阳同学,我不希望再在三班听到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如果有证据,就拿出证据来,如果没有就不要随意的污蔑别的同学。你可知道,你简单的一句话,会对努力奋发、力争上游的同学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叶雨婷虽然容颜秀丽,举止温柔,却绝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好好老师。她治理班级张弛有度,奖惩分明,既不迂腐也不激进,年纪轻轻竟然颇有手段,将三班打理的井井有条。同学们对她又敬又怕,又爱又畏,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声色俱厉的训斥某个同学,一时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偷偷的骂李阳没事惹事,招的叶老师这么不高兴。   李阳张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垂头丧气的坐下。叶雨婷脸色缓和了几分,看着下面众人噤若寒蝉的样子,微笑道:“我知道可能还有同学有疑问,这样吧,我先把分数念一下大家就明白了。温谅,语文90,数学100,英语95,物理100,化学95,政治83,历史85,除了政治历史排名略低以外,语文数学物理全部年级并列第一,英语第二,化学在前十名。”   教室响起一片惊呼,没人想到竟然有两个满分,语文和英语这样的成绩在高中时代更是跟满分差不了多少。这是高一,各课成绩还是100分满分,到了高二跟高考接轨,就全部是150分制。   李阳脸色更加苍白,双手紧紧的抓住裤边,低垂着头,满腔的悲愤。   “单科成绩比他好的不是没有,但很少有人成绩这么均衡。像张天琪同学,政治历史化学都比温谅高好几分,总分却排在他后面,所以说不偏科是取得好成绩的重要因素。更重要的是,我,包括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坚信这是温谅同学的真实水平——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题因为出题者的疏忽,超出了高一的课程范围,全年级做出来的仅仅有三个人,除了姬晓玲,程海军之外,第三人就是温谅!”   姬晓玲中考全市第一,早已声名远扬,程海军即将以“数学小王子”和“万年老二”的双重身份叱咤一中校园,此时也有了几分名气。这二人做出难题来是理所当然,可大家理解不能的是,温谅凭什么做出来?   就凭他迟到早退打架泡妞聊天打屁睡觉吹牛?   有了温谅珠玉在前,再念其他人的成绩丝毫引不起大家的兴趣,多数人都在等着中午放学后看好戏,李阳会不会反悔?反悔又怎样?温谅会不会动手?动手又如何?真可谓悬念迭起扣人心弦!   接下来几节课几乎成了温谅的个人专场,每个老师都要表扬几句,并号召大家像他学习。司雅静还好,只说温谅进步很大,要继续努力。从那晚在邮电家属院碰到潘国飞之后,司雅静就似乎有意避开温谅,两人在学校很少有机会单独谈谈。   最夸张的是语文老师,开学两个月了还不知道温谅是谁,特意点名让他站起欣赏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作文写的婉约清扬又不失英姿飒爽,要不是有几个错别字,这次唯一的满分就是你了。”   温谅一头黑线,那是豪放大气、文采飞扬好伐?至于错别字是小意思了,作为在键盘上度过了十年光阴的重生人士,没给你整一排排的火星文已经很给面子了!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语文老师刚一出门,前后左右的男男女女全都看向这边,数十道目光盯在身上,似乎能将人穿透无数个窟窿。温谅走到李阳旁边,淡淡的说:“高了三十七分,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零头就不要了。三十个耳光,开始抽吧!”   李阳仍然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温谅冷笑道:“怎么,又想赖账了吗?”本来打算压压他的气焰也就罢了,毕竟只是小孩子,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了三十个耳光,心理素质差的会跳楼也说不定。   “去你马的,就赖了怎么样?”   李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起桌子上的钢笔照着温谅的左脸扎了过来,周边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钢笔尖看似短小,其实十分可怕,一不小心扎到要害,完全可以致人死地。温谅眉头微皱,左手闪电般扣住他的脉门,手指用力,李阳痛呼一声钢笔掉到地上。眼中同时闪过一道厉色,挥手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   “早说过让我抽,不如你自己来,如何?”   李阳捂着半边肿起的脸,痛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张天琪作为班长,这时候再不说话名声就得臭了,走过来咳嗽一声,道:“给我个面子……”   温谅冷冷的看着他,张天琪立刻道:“OK,不用给我面子。刚才已经有人找老师了,你们看着办。”   听到有人报告老师,李阳马上叫嚣起来:“你等着,敢打人?叶老师来了有你好看!”   啪!   又是一耳光抽在左脸,温谅抓起他的凳子猛的摔在地上,捡起一根手臂粗的凳子腿,淡淡的说:“抽不抽?”   “你……你……”   李阳彻底被吓到了,双腿不停的打颤。周边的同学看事情要闹大,登时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劝架,温谅还是保持淡然的表情,道:“我数到三,一……”   纪苏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拉住温谅的衣服哀求道:“别这样,伤到人对你不好。”   温谅冷冷道:“放手!”   纪苏呆了一下,终于没顶住温谅冰冷的眼神,松手退了几步,脸上却还是焦急的表情。李阳终于怕了,连纪苏出面都不管用,叫道:“好好,愿赌服输,我抽,我抽!”   李阳挑衅在前,反悔在后,现在又屈服于对方的淫威之下,简直丢尽了男生的脸,所有人都嗤之以鼻,表达了鄙视之意。   温谅扔掉木腿,万年冰山的脸瞬间融化,笑道:“认账就好,剩下的28个耳光先记下,以后要再犯错误,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大家说,这样好不好?”   任毅大声叫好,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觉得温谅有理有节,这件事处理的很好。况且刚才是李阳骂人在前,动手在后,被温谅抽了两下也不为过,顿时都鼓起掌来。有几个小女生眼睛眨啊眨的,看着温谅似乎看到了梦中的那个他。   坏人,对爱幻想的女孩来说,总是具有十成的迷惑性!   人们总是在丢掉更多时才发现拥有时的珍贵,李阳喜出望外,忙不迭的点头同意温谅的提议。等叶雨婷赶过来时,教室里已经散得没有了人影,唯有温谅待在座位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嗯,是说打架的事根本没有发生呢,还是你已经把一切搞定了?”   叶雨婷坐到他对面,身上的清香传入鼻端,温谅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什么事都没有,叶老师你放心吧,咱是好学生,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纵然知道他在撒谎,叶雨婷不愿深究,笑道:“温谅,你真的没作弊?”   “当然,刘致和就在我旁边,抄他的抄个鸭蛋也说不定。”   “呵,你不知道吧,刘致和虽然成绩不如你,但这次也考的不错,都进了班级前二十名。这,很蹊跷啊!”   温谅暗暗鄙视,妈逼的全让你照着抄了,才抄了班级前二十,智商,绝对是智商问题!   叶雨婷见他一脸怪样,突然一把揪住了他耳朵,小声道:“你不是让左雨溪将这次的试卷搞到手,然后提前做了一份吧?”   温谅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道:“还是老师你厉害,这主意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了,下次就这么搞!”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得其时横行天下   在食堂八号窗口打了份饺子,温谅四处溜达着找到了纪苏和孟珂,两人面对面坐着,低声说着话。正好她们身边没人,空着几个位子,温谅想了想端着饺子走了过去,轻咳一声坐到孟珂旁边。   孟珂见是温谅,呵呵笑了起来;“要是认错的话举手欢迎,要是搭讪的话请左转前行二十步,谢谢合作。”   温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许瑶和她班的一群女孩坐在那边,叽叽喳喳不知在争论什么,有许瑶的地方永远不缺热闹。纪苏瞪了孟珂一眼,柔声道:“刚才叶老师没难为你吧?要是有问题,我去找她解释。”   温谅还没说话,孟珂不依起来:“好啊,这就心疼了哦?枉我为了帮好姐妹出头,黑着脸做了坏人……”   纪苏拿她没办法,细细的筷子夹起一块豆腐塞到她嘴里,求饶道;“好了好了,我家孟儿最好了,我请你吃豆腐!”   温谅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两女同时看了过来,明亮的眼睛闪呀闪的,看上去可爱极了。她们似乎不知道“吃豆腐”的延伸含义,要是许瑶、左雨溪甚至宁小凝说这句话,温谅会毫不迟疑的调笑说:女孩子吃豆腐有点资源浪费,不如请我吃吧!但每次面对纪苏,他总是下意识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也许正如纪苏那晚上说的那样,重新开始,总是需要一些时间。   温谅笑道:“孟同学你太不诚实了,刚才你黑脸了吗?我怎么看着一直都这么白呢,皮肤真好啊!”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接受不了如此直白的马屁,孟珂脸上一红,低头小口小口的吃起饭来。纪苏眼神透着笑意,对温谅娇俏的耸了耸肩膀,好似在说还是你厉害,终于能让孟珂闭上嘴了。温谅看懂了她的意思,先微笑着摇摇头,然后一脸歉意的说:“纪苏,刚才在教室,真是对不住。”纪苏当着众人面出来制止,自然是为他好,可温谅为了保持气氛恐吓李阳,语气重了点,很可能伤到纪苏。   “不用……我都明白的,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抱歉的话。”纪苏心底浮上一股淡淡的甜意,表情诚恳,语气庄重而且充满情感,低声道:“温谅,我知道的,李阳根本就不值得你生气,你之所以那样做,都是为了我……”   这次轮到温谅耸耸肩膀,笑道:“千万别这样说,这又不是整风运动,不用争着做自我批评,哈。”   又说了两句话,温谅起身离开,孟珂望着他的背影,轻笑道:“苏苏,温谅真的不错啊。成绩好,胆子大,人又细心体贴,其他男生跟他一比简直是长不大的孩子。”   纪苏“呀”了一声,道:“对啊,都忘了问成绩的事……哎呀都怪你啦,乱开那些玩笑。”   “好啊,又怪我,看我吃你豆腐!”   “呵,你这就被温谅带坏了啊。”   原来她们知道吃豆腐的含义,却同时佯装没有听懂,害得温谅还以为自己太猥琐呢。   女孩的心思,你永远别猜!   等到了老地方,任毅不见踪影,刘致和咬着筷子发呆,温谅都坐下来了,也没让他眼神转动一下。“老刘,思春呢?”   “嗯?”刘致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这才看到温谅,突然迸射出无数道精光,叫道:“大哥,你来了!”   温谅吓了一跳,道:“你这么激动干吗……嗯,今天这饺子刚够我吃,你别想抢走一个!”说着抱起碗转身藏在怀中,满脸警惕神色。   “靠!”刘致和快被他的反应搞疯了,“谁稀罕8号包的那破饺子,一口下去饺子皮上留两排牙印,再一口下去牙崩了!”   这还是个典故,前不久8号窗口老板那刚上三年级的小儿子,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从青河边捡回来一个月牙形的鹅卵石,趁人不备丢进了饺子锅里。中午高三一个倒霉蛋有幸买到了这个石头饺子,这货也够大条,勺子舀起来咬了一口硬的牙疼,不信邪又来一口,牙龈立刻崩出血来,传为一时笑谈。更好玩的是,事后8号窗的饺子生意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越来越好。   高中时代的生活,就是如此的蛋疼!   温谅半信半疑的放下碗,举着筷子随时准备拦截。刘致和摊开双手,无奈道:“这样成了吧?放心,今天要是吃你一个饺子,我从此阳痿!”   温谅讪笑道:“何苦呢,为一个饺子至于发这样的毒誓吗?说吧,刚才激动什么呢,昨晚处男身破了?”   “早破了……”看着温谅恍然大悟的样子,刘致和呸了一下,不跟他纠缠,直接问道:“老大,大哥,求求你告诉我怎么作弊的好不?成绩一出来我就陷入了苦恼和自卑当中,妈逼的跟你座挨着座竟然没看出来是怎么作弊的,难道我的智商真不成了吗?”   温谅哭笑不得,让你丫抄了个前二十名,不写封表扬信也就罢了,还真有心思来编排哥们我?一顿饭吃完,刘致和还是没能从温谅这里拿到作弊的法门。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温谅最近什么都忙,什么都做,就是没有时间学习,以他初升高的成绩,能到这一步不是作弊鬼都不信!   温谅懒得搭理他,两人收拾好碗筷打道回府,没走几步,刘致和那帮小弟正好路过,温谅对那个高大男张松还有印象。那次在小巷子里遇袭,张松能毫不犹豫的挡在刘致和身前,算是很讲义气。众人汇成一伙,走到食堂大门时,顾文远、穆山山、白桓、侯强等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眼前,正要准备进来。   宽敞的玻璃门能容纳四人并肩出入,可此时却如同悬崖峭壁上的羊肠小径,将两派人堵在两头,谁要进来,就要另一边的人侧身让开。   自从上次在操场发生冲突后,温谅已有半个月没有见到顾文远。俊美潇洒的顾公子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立领上衣,笔挺的黑色长裤,干净利落的线条,精致细腻的质感,完全脱离了这个时代的呆板和沉闷,让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简单优雅,干练自信,又充分彰显着让人仰视的奢华和尊贵。   在冬装普遍臃肿难看的高中,这样的造型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无论男女!   温谅和顾文远隔着数米的距离,几乎同时停下脚步,眼神好似利刃般在空气中碰撞到一起,在肉眼不可见的另一个领域,擦出一道道炫目的火花。不时有同学从这里经过,看到一帮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胆小的从侧门迅速离开,胆大的躲在一边看了起来,不一会就聚了一大群人。   穆山山带着侯强和红猴刚上前一步,刘致和带着张松和江涛唰的顶了上去,两伙人几乎鼻子碰着鼻子,怒目而视,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好狗不挡道,你妈没教过你啊?”侯强性子冲动,先忍耐不住,指着刘致和的鼻子骂道。   刘致和冷冷道:“不好意思,我妈没文化,还真没告诉过我原来狗还会说人话?不过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是吧?要不要我在学校里帮你宣传一下啊?”   侯强一滞,扭头看看白桓,白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人群最后,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侯强心里一跳,再说不出话来。   穆山山见侯强吃瘪,笑道:“致和,你又何必非要出头架这个梁子?我们跟温谅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刘致和也笑道:“山哥,那可真得对不住了!温谅现在是我大哥,他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穆山山手往腰间摸去,阴冷的说:“那就没得选了……”自从两次被温谅以武力欺负后,穆山山随身带着一把短刀,准备再起冲突时,以武器的优势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刘致和何等人物,一看他的架势知道不对,死死盯着他的右手,心里拿定主意,只要他掏出来的是利器,就立刻大喊:“穆山山杀人了!”   “山山!”   顾文远终于开口,制止了穆山山的举动。纵然不怕伤人,可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擦干净屁股,青一中也是待不下去了。所以他不想在此时把事情闹大,双手插在兜中缓步走了上来。温谅拍了拍刘致和肩膀,示意他退后,刚才的局势确实有点危险,他也没想到穆山山竟然有胆子在学校里玩大的,全身的力气灌注双脚,只要穆山山拿出刀子,立刻冲上去将他制服。   时隔半月,两个人再次面对面的对视着。   顾文远再走前一步,左肩交错着几乎碰到温谅的肩膀,在他耳边近处低声道:“纪政哪里去了?”   温谅心中一动,顾文远还是知道了,却不知穆泽臣是怎么跟他说的,笑道:“哪里去了,不正要问顾公子吗?上次操场放的狠话,言犹在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兑现啊?”   顾文远插在兜里的右手猛的握住,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指甲因为用力把掌心刺的生疼。温谅总是一句话就能击中他的要害,他的底线,剥开他的外壳和虚伪,狠狠的刺入心口最脆弱的所在。   他强忍着怒意,俊朗的脸庞写满了刻骨的仇恨,一字字道:“等着吧,我说的话,从来不会失言!”肩头和温谅重重的碰了一下,从旁边急步走开。   温谅突然仰天大笑,头也不回大踏步的出门而去。   不得其时,自蓬头而行;得其时,当横行天下!   不错,你曾经无所不能。   可如今,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吹落乌纱无数   前不久在操场,顾文远放言要纪苏哭着来求他,不想没过两天,穆泽臣就来告诉他纪政不见了,似乎牵扯到别的案子里了,需要时间去查,让他再等几天。又过了几天,也就在前天的晚上,穆泽臣突然亲自到了别墅,说纪政的事似乎有蹊跷,明华集团不易参与过深,让他就此放过此事。顾文远大发脾气,穆泽臣十分无奈,又不能抬出顾时同来压他,最终还是答应尽力去做。   顾文远并没有把这当成多大的事,纪政一个小小的副厂长,以顾家在青州的实力,没事也能在他身上泼出三吨重的污水来,关键就看穆泽臣用不用心。对这个父亲手下的头号人物,他不乏尊重,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家奴,尊重起来也极其有限。   等温谅等人齐齐散去,被怒火烧晕了大脑的顾文远立刻拨通了穆泽臣的电话,大吼道:“不管什么法子,找到纪政,我一定要看到他蹲在监狱里,现在,马上!”   挂了电话,穆泽臣眼中隐隐有一丝忧虑,闭着眼思考了片刻,在电话机上按了几个熟悉无比的数字,按下最后一个“6”时手指停在了空中。   几分钟的迟疑过后,穆泽臣缓缓放了下听筒。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的讽刺,要是他打了这个电话,很可能会改变某些事情的结局。   周六上午,温谅和李胜利去医院接了谈雪,三人打的直奔十九中。东区目前还很荒凉,视野比市中心宽广许多,稀稀拉拉的见不到高楼,居民住宅以平房和两层楼房为主。道路窄窄的,但修得还算平整,在几条主干道的两侧刚建起不少商铺,人来人往的倒也显露出几分蓬勃朝气和即将兴起的气象。   在更远处,秋收过的田地如同洗去脂粉的女人,极度缺乏美感。堆放的秸秆到处可见,不时有燃烧的秸秆冒出黑烟,转瞬间天空就变成灰蒙蒙的一片。李胜利从副驾驶座上转过头,抱怨道:“一到夏秋两季,东区这边总是四处起火,有时候浓烟能将整个天都遮住,好多人因为这个得了呼吸道的疾病。唉,什么时候政府才能重视一下,不让老百姓烧秸秆啊?”   东区在95年的青州人认知里,还是郊区一样的存在,孰不知一两年后,这里将成为青州乃至江东最繁华的区域之一。温谅笑道:“你倒是忧国忧民,想到中央前头去了。放心吧,这个问题迟早会解决。不过农民辛苦种田,大堆的秸秆总要有个去处。不让烧,那又该怎么办?”   李胜利想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有答案,也笑了起来:“我要有办法早当市委书记去了,还起早贪黑,这么辛苦的拼命干吗?”   温谅摇头叹道:“你呀,这话可不能让许瑶听到。想谋朝篡位,趁早拉出去砍了……”   谈雪清秀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打个转,心里奇怪极了。她之前见过李胜利一面,前两天就是他到医院送了两千元钱。谈雪一直以为李胜利是温谅的长辈,可说话间又对温谅毕恭毕敬,完全是一副平等甚至卑微的样子。不过谈雪生性平和,心里虽然奇怪,却不会多嘴去问些什么。   在十九中附近下车,李胜利带着温谅和谈雪直接去了一家刚建成的门面房,面积是八一店的两倍,租金却比那边便宜了不少,一年下来不过两千元,还可以分季度交付。三人转着看了看,温谅当场拍板,立了三年协议,先支付一年的租金。   谈雪这时才有点明白,温谅似乎才是这家青河豆浆店的老板,所有的事情都要他来拿主意,做规划。所以稍后温谅指点她装修方面的事,谈雪就镇定多了,仔细听着,牢牢记在心里。   “具体就是这样,明快柔和为主,凸显时尚和大气的风格。这两天我会找一家专业的装修队过来,谈姐你辛苦一下,在这里多照看点。”   谈雪点点头,有点紧张的说:“辛苦倒没什么,主要是从来没有餐饮方面的经验,你突然让我打理一个店,我……我怕做不好。”   “刚开始李叔会多过来看看,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别担心,经营一家店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我们有一个操作章程,从经营到管理一应俱全,只要严格按照章程做事,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温谅微笑道:“青河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傻瓜式开店,只要是四肢健全、智商在十岁以上的人士,都可以按照青河模式打造成功的人生。”   李胜利眼睛一亮:“这个可以做我们推广的广告词,不过得修改一下……”   谈雪深吸了口气,重重的点下头,道:“我会努力做好,不会让你失望!”   周日由安保卿推荐的装修队开始施工,施工图纸是温谅和三名设计师多次研究后的成果,绝对引领这个时代的风潮。谈雪事必躬亲,大到装修材料的采买,小到一颗螺丝钉的去向全都亲自过问,每天除了睡觉甚至连吃饭都待在现场,蓬头垢面的样子把不时过来看看的温谅和李胜利都吓了一跳。   谈雪就这样认真的开始了她在青河集团的第一份工作,谁又能想到,这个女孩在不久的将来,所能达到的位置让许多人惊叹不已。   在温谅筹备第二家门店的同时,青化厂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个几十年间为青州带来无数荣耀和记忆的企业即将迎来它的最悲壮的一次亮相。   十月三十日,星期一。   在经过近一年的谋划,青化厂正式宣告政策性破产。所谓的政策性破产,就是国家对破产国企实施了政策性保护,规定了破产财产的认定、债务清偿的顺序,还提供了大量的财政支持,使其平稳地退出市场。说白了,就是企业亏损,国家财政买单!   而在这一年间,不知有多少不能见诸天日的勾当在光与暗的倒影中诞生。因为根据1986年《破产法》及1994年国务院第59号文件通过的《优化资本结构计划》的相关要求,青州作为18个试点城市之一,国企政策性破产必须征得市长办公室以及市经贸委、计委等相关部门同意,然后由财政、银行、劳动、审计、税务、国有资产管理、土地、工会等部门和单位参加,成立工作机构进行统一协调。   仅仅第一步就如此艰难,可知周远庭在青州的势力之大,许复延要不是由温谅牵线跟左敬结盟,空有翻江倒海的手段也只能无可奈何。   接着要审计企业是否亏损及是否有无法支付的到期债务,经过财政、审计等部门做帐高手的积极努力,竟然把总资产达7亿的青化厂审计成负资产3亿多元人民币。   这为周远庭强行推动青化厂破产提供了数据支持,而实际上,更大的作用却是为范恒安下一步接手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   而为了达到低价转让的目的,就需要进一步做债务剥离。作为最大债权人的国有银行,要向国家经贸委下设的兼并破产办公室提出申请,取得优化资本结构计划债务冲销额度,从而将青化厂数额巨大的贷款作为呆坏账冲销。   仅此一项政策,2009年12月31日,国资委下发《关于进行国有企业政策性关闭破产工作总结的通知》,总结了13年来国企改革中通过政策性破产冲销掉的呆坏账金额,数字让人瞠目结舌——3872亿元。   这些钱到哪里去了?后世里流传最广的一句话就是:90年代国企改革,是国家的阵痛,也是民企一场轰轰烈烈的关于财富和机会的盛宴!   以先知者的眼光去看,90年代中期为了实现经济软着陆而强势推动的改革,高层的想法和政策都是在当前的社会背景下比较适合共和国的一条路,但可惜的是,却不是最适合共和国的那一条。国人以无比发达的找BUG的智慧,无数冒险者从政策的漏洞中谋取了大量的财富,而最应该得到合理安置的那些人,却开始了另一种人生。   上行而下不效,真是可笑可叹!   上午青化厂宣告破产之后,在所有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时,经过午间的短暂休息,下午一点整,明华大酒店二楼牡丹厅,市长周远庭,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刘盛,经贸委主任姜东平,计委主任汤宽、青化厂厂长元大柱以及财政局、银行的主要负责人一起出席安泰实业有限公司收购青州化工厂的签字仪式。   安泰实业,隶属范恒安的安泰集团!   周远庭在仪式上做了讲话,强调指出:“市政府已经以红头文件的形式明确了转让金额的具体用途,将优先用于安置青化厂职工。通过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方案彻底解决职工比较关心的几个重大问题,比如经济补偿、离退休人员管理、各项社会保险关系接续、大病及工伤处理、拖欠职工工资等。   同时,市政府将采取转业培训、介绍就业、生产自救、劳务输出等各种措施,妥善安排破产企业职工重新就业,并鼓励广大职工自谋出路。   ……”   废话说了许多,却丝毫不提为什么在跟安泰实业的谈判中,没有涉及原职工的保留和转聘等细节。而转让金额,只有区区七百万!   元大柱和范恒安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收购将完美落幕的时候,一群人推门而入。   秋风如刀,吹落乌纱无数! 第一百三十章 权势如药   方跃是1985年接了父亲的班,在青化厂三车间做了一名工人,开始了娶妻生子、赚钱养家的普通人生。如今年近三十的他有了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八岁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可爱儿子,虽然厂子效益一天不如一天,但好歹隔两三个月能发一次工资,勉强可以维持生计。   最近青化厂要破产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前不久市里的清算小组终于进厂,各大车间几乎全部停产。职工们脸上还有点忐忑不安,心里却都已经麻木,自从年初传出这个消息以来,他们闹过、吵过、哭过、上访过,却看不到一丝可能保住厂子的曙光。   今天突然通知全体职工到大礼堂开会,所有人不得缺席,办公室下了死命令,不来的立刻开除。所以早上八点当方跃走进这个可以容纳两三千人的礼堂时,密密麻麻的人头差点晃花了他的眼。方跃吓了一跳,他以为没来几个人呢。往常开会时隔着百米远都能听到礼堂里传来的嘈杂,仿佛数十架轰炸机紧贴着耳朵呼啸而过,今天聚在这里的还是曾经的那些人,可空气中弥漫的压抑却可以让轰炸机也无力起飞。   有多久了,这个礼堂再没被起用过?方跃都几乎忘记了领导在主席台上讲话时,那层叠激荡的刺耳回声。他站在角落里,听身边的几个同事小声的议论,眼中闪过深深的焦虑。   “知道今天干吗开会啊?”   “听说是要把这季度的工资给结了。”   “拉到吧!”   “谁糊弄你呢,还开工资?厂子别倒了就成,我宁愿不要这三月的工资。”   “唉,说的也是,希望是好消息吧。”   两千人的礼堂里这样的议论无处不在,邪门的是,除了身边的人群,隔开五步远你只能隐约听到低沉的嗡嗡声,似乎有又似乎无,如同出现幻听般先是心慌,然后跳的厉害,再就喘不过气来。   方跃今天才知道,将两千人的沉重放在一起是如此可怕!   副厂长夏志忠、工会主席及几个重要科室负责人出现在主席台上,何晓波作为新任的生产计划科科长也列席其上。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元大柱的心腹!   何晓波就是出卖纪政的那个人,比纪政年轻几岁。两人同时进厂,同样的年轻有为,很快就成了朋友,这么多年一直走的很近。但命运有时爱开玩笑,老厂长在位的时候,极其赏识纪政,一路提拔将他一个平民小子提到了副厂长的宝座,却很不待见何晓波,要不是纪政背后多次向老厂长求情,让他做了三车间一个小小的生产组长,何晓波很可能要在工人的位置上再干十年。   老厂长退休后,元大柱接任,纪政被元大柱排挤的厉害,勉强保住了副厂长的位置。何晓波本以为换了领导,应该有出头之日,却没想到因为跟纪政的关系好,招元大柱所忌,不但没升官,反而连鸡肋一样的生产组长也丢掉了。   转眼间十几年已过,当年风华正茂、壮志凌云的少年步入中年,却仍然一事无成,何晓波的心态早就发生了变化。纪政的每一次升迁,都在他心里埋下了一根尖刺,日日夜夜扎着他的心窝。可每一次庆祝,作为好朋友的他都必须出席,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流着血。   君子视朋友的快乐是自己的快乐,小人把朋友的快乐当作自己的痛苦,所以当机会突然来临时,何晓波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背叛。   在前程与友情的战场上,纪政输的一塌糊涂!   何晓波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元大柱欣赏,没几天就做了生产计划科的科长,从工人到科长,这一步他整整走了十七年。   办公室主任拿着话筒,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各车间等下把名单报上来,没来的厂里将严肃处理。好,现在开始开会,元厂长有重要的事情,今天的会由夏厂长主持。下面,欢迎夏厂长讲话!”   夏志忠紧皱着眉头,今天这样的恶事,跟元大柱最亲近的王副厂长不愿意做,跟着去参加签约仪式了,他不愿干也不成,只好接了这个任务。利与弊他想得很清楚,他跟元大柱的关系没有老王亲密,青化厂眼见是保不住了,元大柱等此间事了立刻就能高升,自家的前途全系在他的身上,不出点死力,怎么保的住荣华富贵?   何晓波第一次坐在主席台上,俯视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紧张的好似结婚那晚上初次见到女人的身体,双腿微微的颤抖,等坐下来时才平静一些,心中得意极了。纪政那个傻瓜还以为一点小把柄就能搞掉元大柱,真是书生见识,天真幼稚!现在怎样,还不是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累的老婆孩子都不得安宁。听说苏芮病的不轻,也许该抽时间去看看,苏芮可比家里的黄脸婆漂亮的太多了……   何晓波嘴角浮上奇怪的笑意,眼中欲火高涨。平时还没觉得如何,可今天坐在这里,第一次体会到权势带来的快感,脑海里竟然不受遏制的想起了苏芮。一想到苏芮那宛如少女的肌肤,比明星还漂亮的脸蛋,端庄又不失妩媚的眼神,走起路来扭动的腰肢和丰腴的臀部,幻想着她脱光衣服躺在床上的荡意,媚眼如丝,红唇半合,当着礼堂中两千工人的面,下身竟然有了反应。   权势,无疑是最好的春药!   夏志忠咳嗽一声,用手指敲了敲话筒,等发出砰砰的声音后,沉声道:“同志们,青化厂从建厂至今已经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经历了很多次挫折甚至磨难,我们青化厂人以顽强拼搏和自强不息的主人公精神承受住了一次次的考验,可以说,没有你们的父辈和你们,就没有今天的青化厂。可是时代走到了这一步,发展和改革是当下的首要任务,虽然我很痛心,但不得不说,青化厂目前的状况阻碍了青州的发展和改革步伐,这一点,我们要服从大局……”   台下哗然,响起一阵议论的声音,何晓波心中冷笑,你们都是要被抛弃的人,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夏志忠脸上保持着严肃的表情,道:“但我还要说的是,青州要发展,经济要改革,不管青化厂是否破产,都不能以牺牲咱们普通职工的利益为前提!”   工人们静了下来,认真的听着夏志忠的讲话,一双双憔悴的眼睛充分表达着他们内心的渴盼和祈求。夏志忠从历史讲到当下,从当下畅想未来,讲政策,讲大局,将可能的补偿方案,大概讲了两个半小时才告结束。接下来工会主席开始讲话,无非还是老一套翻来覆去再说一遍,等他讲完已经中午了。   而同一时刻,明华酒店牡丹厅,副市长刘盛宣布青化厂破产。   办公室主任看下面有些烦躁,大声喊道:“安静,保持安静。大家再坚持一会,把市里关于国企改革的几个文件学习一下。何科长,请你带着大家学习。”   何晓波学着夏志忠的样子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拿出厚厚的一摞文件,准备开始人生的第一次讲话。夏志忠拿过话筒插了一句:“没吃早饭的同志可能饿了,希望吸取这次饿肚子的教训,早吃好、中吃饱、晚吃少,多吃早饭有益于身体健康。刚才我跟何科长、杨科长商量了一下,等文件学习完了,财务会给大家每人发双份的餐费,现在请稍安勿躁。”   何晓波被打断了第一次,心里腻歪,你跟我商量了么?商量个鬼!不过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将厂里职工集中起来,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他们,以免有人得到消息,到酒店聚众闹事,破坏签约,影响青州的安定大局。   在何晓波准备学习文件的时候,酒店二楼牡丹厅有一群人推门进来,走在前面的正是青州市委书记许复延,后面十几个人中有男有女,有穿西装、套裙的,有穿检察院和公安局的制服,厅内众人认识的,只有政研室副主任温怀明,公安局的刘天来,和纪委监察一室主任姜薇。   周远庭愣了下,大踏步的迎了过来,笑道:“许书记你最近一直在关山,市里几次没联系上,这次签约就没来得及等你回来支持。不过现在时间刚刚好,大家鼓掌,请书记发表重要讲话!”说完带头鼓起掌来,周远庭跋扈惯了,就算公开场合也很少这样给许复延面子,今天是明显的意识到有些不对头,姿态立刻低了下来,想探探许复延的口风。   许复延微笑着扫了一圈大厅,双手平伸往下轻按两下,等掌声停下,脸色却突然一变,指着身后的人,介绍道:“周市长,这些是省纪委、高检和公安厅的同志,元大柱同志涉嫌经济犯罪,要对他进行隔离审查,我已经代表市委表态支持!”   周远庭脸色僵硬了一下,强笑道:“我也表个态,市政府坚决支持省里同志的工作。不过元大柱同志表现一直很好,在经济上犯错误的可能性不大,希望你们认真调查,不要冤枉了好同志。”   许复延左手边的中年男人笑道:“周市长请放心!”   三个年轻人走到了元大柱面前,元大柱无助的看了周远庭一眼,见他紧抿着嘴,顿时面如纸色,全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末日黄昏   被同时带走的还有副厂长王毅及其他一些相关人员,此前的所有决定自然作废,青化厂破产与否容后再议,范恒安的转让协议成一纸空文。许复延冷冷的扫视全场,看着这帮曾经不屑、蔑视、无视甚至背后下绊子的人全都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心里爽快极了。   等省里的人离开,许复延最后强调一次组织纪律,元大柱的案子尚在调查阶段,为了青州的稳定大局,今天的一切事宜不许外传。这话其实摆明要恶心一下周远庭,在场的几乎都是周系的人,出了这样大的丑闻,就算许复延不说,周远庭也要下封口令。他肯定要争取一到两天的时间,去了解此事的前因后果,无论如何,元大柱必须要救。但在此之前消息最好不要泄露,不然青化厂的工人闹起来,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阻碍。   在周远庭的心里,尚以为这是许复延束手无策后最拙劣的一次反扑,想用这种手段来阻碍青化厂的破产,不是黔驴技穷还是什么?   在省级层面上的对抗,他并不害怕对方。   但周远庭不知道的是,这不是反扑,而是一次谋划许久、你死我活的战争。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当周远庭的目光还局限在青州时,孰不知两个毫无瓜葛的派系却因为一个少年达成联盟,然后以鹰搏兔的姿态发动的一场江东省有史以来最浩大的雷霆重击。   “周市长,青化厂那边还在组织学习,您看?”   秘书唐杰走到周远庭身边,提醒他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周远庭惊醒过来,微微点下头,低声道:“几千人聚在一起,时间久了会出事,现在谁在哪边主持?”   “是夏志忠。”   “你立刻给他打电话,别的不要提,先让工人解散。备车,送我去关山。”   唐杰知道周市长特意提到备车时,指的是不用二号车,须另行调度,忙匆匆出去安排,周远庭见厅内众人全都噤若寒蝉,面色沉重,大手一挥,道:“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同志经得起党和人民的考验,大家放心吧,事情应该不会拖的太久,短时间内就会真相大白。现在都先回去,安心工作,青州稳定的大局不会变!”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对啊,大家在青州经营了多少年,岂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举手书记能扳倒的?除了少数几个敏锐的察觉到事态严重,心事沉沉,其他的各级官员都一脸轻松的去了,当然是不是真的如此,就只有自己知道。   刘盛目送众人离开,道:“现在怎么办?”   “等下你要见见夏志忠,有些事情给他交待好,该处理的处理,该闭嘴的闭嘴,要准备迎接省里的问询和查验。我马上找方书记,一起去关山打听下情况,市里的事你跟白市长多商量一下,那帮人的一举一动都牢牢盯住了,记得及时汇报!”   方书记就是前书记、现人大主任方明堂,虽然早已卸任,但周远庭还以书记相称,以示不忘本之意。刘盛不情不愿的点点头,周远庭哪还不知他想什么,怒道:“糊涂,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放不下平时那点小龌龊?白长谦敢打敢冲,正是需要他顶上去的时候,你自己想想清楚!”   刘盛脸上一红,赶紧应了下来。看着他的背影,周远庭摇了摇头,这个刘盛忠心是有的,就是器量太小,难当重任。最后只剩下范恒安呆坐那里,周远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寒光,道:“老范,青化厂的事只怕要放一放,许复延突然玩这种手段,我担心其中有诈,先去关山探探路再做决定。虽然他不一定有胆量闹大,但小心点总是好的,你那边也要注意。”   别的话就不能说的太透,周远庭整了整衣服往外走去,任何时候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他都是衣冠楚楚,齐整光洁。   身后突然传来范恒安低沉阴冷的声音:“许复延最好别闹大……”   周远庭脚步一顿,又继续前行。   范恒安是个疯子,这一点,在七月的那个夜晚,他已经知道!但青州多年,他的仕途已经深深的和对方交织在一起,无分彼此,肿瘤固然可怕,可一旦切除,却会危及生命。   他别无选择!   “唐秘?”   夏志忠接到唐杰的电话时,惊喜的手机都差点掉下来,唐杰在青州就代表着周远庭,可能跟周市长直接对话的权利一直是元大柱的禁脔,他做为副厂长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脑袋不停的点着,口中唯唯诺诺:   “一定,一定,好的,好的,我明白!”   好一会才挂了电话,其实唐杰不过交待他让职工解散,今天破产的消息暂不发布,并要他立刻赶到市政府,一分钟不到就挂了。可夏志忠依然拿着电话嗯啊了一会,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交待。   小人物往往就是如此的可笑可怜。   何晓波被打断了发言,心里更加的不爽,憋着一团火发泄不出。财务杨科长凑趣的问了句:“领导有什么指示?”   夏志忠矜持了一下,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我得马上赶过去跟周市长、刘副市长见下面。今天就到这里了,让大伙散了吧。”   何晓波第一次带领大家学习,就这样半途而废实在不甘心,问道:“不是要等那边定了,咱们好组织一些人做做工作吗?”这些人指的是厂里一些所谓的“能人”“红人”,在职工中有威望和号召力的人物,只要他们被稳住了,其他人就掀不起大风大浪。   夏志忠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卖友求荣的货色,嘴角一翘讥讽道:“要不何科长跟唐秘书打个电话,请示一下,看咱们要不要继续做做工作?”   一句话呛得何晓波满脸通红,他不过是正常的询问一下,夏志忠就这样不给面子,直冲而起的怒火几乎让脑袋炸开,但还是忍了下来,强笑道:“夏厂长说笑了,我哪里有这资格?”   “没资格就别废话,老李,让大家散了!”   夏志忠踢开椅子兴冲冲的走了,杨科长看何晓波出洋相,乐的嘴都合不拢了,故意说道:“晓波你别往心里去,夏厂长就这脾气,你跟他不熟,等接触多了就知道了。”这是讽刺他刚爬上来,不过还是个外人。   何晓波铁青着脸,没有搭理他,径自开始收拾文件。办公室李主任见台下职工开始躁乱,后排的都踮着脚往主席台上看,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忙站起来说道:“今天先学习到这里,大家解散!”   所有人一哄而散,大家也不明白今天究竟是为什么集中,不过厂子目前处在停工状态,反正都没事干,让来就来,让走就走呗。   方跃夹杂在人群里,缓步往外走去,身后那个同事骂道:“妈的,我真以为是开工资呢,结果放了一阵屁就完了。”   “就是,你看何晓波那得瑟劲,真是臭不要脸!”   “别说了,你没看纪厂长都成什么样了?多想想老婆孩子,都老实点吧!”   “好好一个厂子硬被这群人搞成这个鬼模样……这世道,没地方讲理啊,唉!”   方跃听着这些话,双手紧握成拳,低垂着头出了礼堂。走开几步,他猛然回首,始建于80年代初的大礼堂,高大、气派、巍峨,曾经是青化厂的荣耀和象征,也是其他国企羡慕的对象,连当时的青州市委书记也开玩笑的说,以后市委开扩大会议要到青化厂来借场地。   话犹在耳,不过十几年的时光,青化厂就要如同这个逐渐尘封的大礼堂一样走进末日黄昏。   何晓波一个人出了青化厂的大门,投靠元大柱后,以前的一些朋友都避着他,元大柱这边的圈子还没融入进去,看起来形只影单,孤独了许多。他不知道为什么取消了原定计划,也没资格去了解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来都是一个小人物,小的不能再小,反正青化厂破产已成定局,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要紧。   何晓波打的去了一家小饭店,要了几个小菜,自顾自的喝起酒来,初次登上主席台的刺激,夏志忠毫不客气的嘲讽,杨科长幸灾乐祸的笑容,一点点一件件在眼前闪过。等半瓶酒下肚,心里的邪火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送来了一碟松花蛋,被她身上廉价刺鼻的香味一激,不知怎地又想起了苏芮,强烈的欲念刹那间充斥脑海,胸口似乎有只小猫在不停的耸动,痒的浑身难受,似乎要炸裂开一样。   何晓波将酒杯一扔,叫道:“老板娘,算账!”   从来都有这样一种人,自以为怀才不遇,努力钻营却又处处碰壁,见不得他人的好,尤其是身边的朋友,只要有一处胜过他,就记在心里整日的磨啊磨,等磨到良心、友情、廉耻全都消失的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堕落了,堕落的让人瞠目结舌。如果是踩着朋友的肩膀上去的,等转过身,俯下头,对待朋友,却比外人,甚至比敌人更加的残忍。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课间风云   第二节下课的铃声响起,温谅立马爬在桌子上睡觉。自从考了个三班第一后,上课睡觉的权利被彻底剥夺了,连眼神最不好的数学老师都会眯着眼睛,在教室里扫描半天,然后定格在任毅身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这个问题,请温谅同学给大家讲解一下。”   你才是温谅,你全家都是温谅!   任毅很受伤,要不是被温谅死死拉住,很可能直接暴走,冲到讲台拍着胸口告诉老师:在下姓任名毅字帅哥号潇洒,别号胖即荣耀。   这时候温谅只能很无奈的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数学老师先是疑惑一下,然后听着温谅的发言不住点头,目光也从任毅身上转移过来,夸奖道:“不错,任毅同学进步很大,这道题讲的很好……”   数学老师,其实很有爱!   “弊哥,走了,要做操了。”   温谅反复解释了不下千次,任毅就是不信,坚决认为他作弊了,其实作弊也无所谓,可恨的是作弊竟然不带着兄弟一起,送了个雅号叫“弊哥”。温谅抗议无效,只好含泪咬牙担了这个虚名。   温谅懒得抬头,半边脸贴在桌面上,道:“孔子曰,课间不睡,上课崩溃;孟子曰,孔子说的对;荀子曰,按领导的意见办。三位圣人都指示了,你说,是做操重要,还是睡觉重要?”   任毅崩溃:“不就是上个课间操吗,至于把孔孟都拉出来?不过你可想好了,听说这次考试后就要选新一届学生会,你要是打算进的话,被抓的多了,教务处那边可通不过……”   温谅摆摆手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正梦到和左雨溪在一起上下其手,乐不可支,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咆哮:“干吗不去做操,有没有假条?小子,要是逃操的话,等着一会在校园里游行吧!”   温谅迷糊着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和花喜鹊面面相觑。花喜鹊一手拍着桌子,一手指着温谅的鼻子,威严的脸上还带着刚才的怒意,却瞬间呆滞下来。空气瞬间凝聚,温谅笑道:“华主任,我……”   “我什么我,没听到主任说吗?有假条拿假条,没假条出来挂牌子,一会游行,哪那么多废话?”一个满脸青春痘的高三学生不耐烦的训斥着温谅。一中学生会的这群人,手中的权力虽然不大,年纪轻轻却沾了一身的恶习,狐假虎威起来,个顶个的厉害。   温谅哈的一声,看着花喜鹊但笑不语。花喜鹊脸色变幻,对着青春痘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你哪那么多话,这位同学跟我请过假了,游什么行!走了,去下个班。”   青春痘吃了一顿训,耷拉着脑袋老实了许多。花喜鹊看也不看温谅,掉头就走,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给了温谅很大的面子,毕竟身为教务处的主任,在学生面前还是要维持形象的。四个学生会的人赶紧跟上,温谅探着头往外面看了看,走廊里一字排开站着七八个人,脖子上都挂着牌子。这是正常现象,哪天的课间操不被花喜鹊俘虏一群人?   可让人惊讶的是,刘天来那家伙竟然也挂着牌子,垂头丧气的站在外面的走廊里。这样打趣他的机会温谅怎能错过,跟在青春痘的后面走了出去,一看牌子上写着“七天不洗澡,头上能卧鸟。纪律观念差,从来不做操。”   温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示意花喜鹊边上说话。   刘致和正懊恼今天藏的地方不够偏僻,突然看到温谅拉着花喜鹊走到一边,两人头碰头凑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片刻后,花喜鹊走过来摘掉刘致和的牌子,面无表情的说:“你昨天刚割了痔疮,今天的游行就暂免吧。以后要多锻炼身体,别小小年纪害这些折腾人的病。”   刘致和就这样充满传奇色彩的从号称“活阎王”的花喜鹊手里逃过一劫,其他几个挂牌子的家伙一看有戏,立刻叫道:“主任,其实我昨天也割了啊。”这位是高三七班的,人高马大一壮汉。   “我也是,致和,咱们一起去的,你帮哥吱一声啊!”这是高二六班的,认识刘致和。   “花主任,虽然我跟痔疮无缘,但脖子上有颗痣刚采了……”   这帮聒噪的货全是高二、高三里数得着的痞子、滑头、问题学生和叛逆青年,脸皮厚的纯粹是跟屁股长错了地方。还有几个挂牌子的是高一的新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表示理解不能。学生时代,教务处就是锦衣卫、东厂一样的存在,一般人见了花喜鹊大气都不敢出,人人敬而远之,他们倒好,竟然还有胆子起哄!   高二高三的几个人都是惯犯,跟花喜鹊打交道的次数堪比乒乓球夺冠,说完几人对视一眼,低头窃笑起来。花喜鹊气急反笑,指着众人道:“好,全割了是吧?等其他同学回来,你们在两座教学楼中间做起蹲跳,一人一百下!”   “啊?”   这话一出,全体傻眼,几个高一的对那几个起哄的怒目而视。这帮人嘴贱惯了,虽然也有点后悔说那些话,但面子还得要,立刻回瞪了过去。刘天来擦了一把冷汗,跟着温谅进了屋,心有余悸的往门外看了看。温谅很少见刘致和这个样子,笑道:“你怎么也被抓起来了?”   “别提了,躲在厕所后面抽烟,身子倒是藏好了,不过烟冒了出来,正好被老花逮个正着!”“呵,”温谅走回座位前,踢了个凳子过去,“花主任敢不给刘局长面子?”   “唉,我还真没脾气,前一段老花已经放过我好几次了,这回烟还在手里,不抓起来他也难做人。况且真要捅给我爸知道,还不是要活生生扒掉一层皮啊!”   刘致和没坐凳子,脚在凳面用力一踩,屁股挪到了桌面上,郁闷道:“不过你也太坏了,找什么接口不好?等着看吧,不到中午这事就要传开,我的名头全被你糟蹋了……”   温谅哈哈大笑,刘致和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我爸这两天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大事在忙,昨晚也一直没回家,知道什么事吗?”   “没什么,不过是有些人要倒霉而已。”温谅随口说了一句,刘致和眼睛眯了眯,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刺耳的铃声响彻校园,课间操时间结束,温谅扬扬头:“小号?”   刘致和跳了下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道:“同去同去,上完小号再给那帮家伙鼓掌加油,一百下起蹲跳,哈哈哈,老子差点被他们连累死啊!”   两人勾肩搭背的出了教室,刚走到楼梯口的拐弯处,就看到下操后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冲到了一楼入口。两人忙走快几步,不然等会被堵在楼梯间,根本不可能下得去。   纪苏和孟珂手牵着手随着人潮上了几个台阶,突然背后一个人猛然撞了过来,肩头突的一痛,脚下打个踉跄,身子不由往后跌去。   孟珂惊呼一声,左手紧握着纪苏,右手死死抓住栏杆,两人往后退了三四个台阶才堪堪站稳,没有滚下楼梯。但连锁反应之下,跟在她们身后的几个人也被撞的差点翻倒,顿时惊呼声、喝骂声响成一片。   “干吗呢你?撞到人了没看到啊?”   听到孟珂的怒喊,撞纪苏的那个人又往前跑了几步,才停下来回头,对两人看了看,一脸不在乎的样子,道:“不就碰了一下吗,又不会怎样?”   纪苏右脚踩空崴到了脚踝,轻轻一动就钻心的疼,半边身子倚在孟珂身上,光洁的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孟珂扶着纪苏,明显感到她的不适和痛苦,心疼的说:“怎么了,伤到脚了?哪里,在哪里?”   孟珂揽着纪苏的腰身,用尽力气让她右脚离地,两个女孩互相搀扶,场面一时打动了许多人。一个男生站出来,指着那人道:“刘熙,你故意的是不是,边上有位置,我看着你往纪苏撞过去的……”   话没说完,就被人从脑后抽了一下,他愤怒转身,看清是谁动手后立刻蔫了,脸色青白一片,说不出话来。   “妈逼的这么多人就你看到了啊?眼睛多少度啊,要不要我帮你配副眼镜?”   侯强瞪了瞪眼,仗义出头的男生立刻噤声掉头离开,穆山山带着一群人走上台阶,经过纪苏身边时,穆山山不屑道:“人这么多,谁不是碰来碰去的。这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呸!”   这下谁都知道刘熙肯定是受穆山山指使故意撞的人,纪苏、温谅和顾文远之间的纠缠在一中早传的沸沸扬扬,而最近纪苏和温谅走的很近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不过穆山山这么壮实的男生,站在纪苏身边都赶上人家两个大,却用这样的龌龊的手段来欺负女生,真是够不要脸的。   围观众人心里不屑,但穆山山凶名在外,侯强是华山区老大的儿子,白桓老爸是副市长,这样的阵容真是谁都惹不起啊,一个个噤若寒蝉,甚至连报告老师的勇气都没有,何况大家也不是很肯定,老师来了管不管得了这群人……   纪苏被穆山山当面羞辱,任她心志坚定,也气的俏脸通红,死死的咬着下唇,眼眶中似有泪水在打转。孟珂惊怒交加,气得浑身颤抖,道:“你们,你们……”   “我们怎么?”   侯强猥琐的笑了笑,正要调笑几句,突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你们该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拉她的身影入梦   温谅分开人群出现在众人面前,穆山山冷冷一笑:“吃江水,说海话,嘴巴不大,口气不小!你他妈的算老几,不小心碰一下就说别人该死,真是把象牙都给笑掉了。”   刘致和走前一步,道:“妈逼的嘴巴会干净点不?还当自己是初中生呢,都高一了注意素质!说脏话烂舌头,妈逼的我可全是为你们好!”   虽然这番说教从刘致和口中听到很没有说服力,不过气势上倒是比穆山山更盛三分。穆山山见又是刘致和跳出来搞事,说话更加的不客气,道:“温谅别的没长进,倒是收了条哈巴狗,汪汪叫的挺凶——有本事来咬我啊!”   穆山山也是下操回来看到纪苏在前面的台阶上,被侯强撺掇了一下,想起因为纪苏惹来的不爽诸事,才临时起意让小弟刘熙去欺负她。没想到正好碰到温谅和刘致和,虽然知道动起手来可能吃亏,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气势丝毫不能弱了,况且温谅也不一定有胆子敢在教学楼打架,这可不是小操场!   真要打起来,他也不怕!   瘦猴现在有点怵温谅,不过他的功夫全在口舌上,一旦噤声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咬咬牙还是没忍住,躲在穆山山身后伸长脖子叫道:“就是,咱青州常说一句话,嘴巴喊的再凶,也是鸡毛打钟,还没放屁有杀伤力。你嚷嚷,再嚷嚷也没我家看门那条狗叫的动听!”   刘致和脸色一寒,小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瘦猴,刚要说话,左肩被拍了一下。转头看去,温谅表情平静,不见喜怒。   “哈哈哈!”   跟温谅争斗以来,从来都是被他三两句话气的半死,这还是第一次在言语上占到便宜,纪念意义不亚于盟军诺曼底登陆。所以见温谅默不作声,穆山山一伙人立刻大笑起来,个个都表现的足够夸张,侯强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瘦猴扶着墙眼泪都快出来。   在穆山山等人肆意嘲弄的同时,围观众人看着温谅和刘致和,心里颇为不屑。前一段不是都牛B哄哄的跟人家斗的兴起吗,怎么没几天就软不吧唧的萎了呢?刚才仗义出头又屈服在穆山山恶名之下的男生其实并没有走远,躲在楼外的人群中盯着这边的变化,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温谅,刘致和,都是年级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人物,可你们这么牛逼,站在穆山山面前时,不也得低下头装孙子吗?   穆山山上气不接下气的拍着瘦猴肩膀,夸道:“说的好,中午君悦大酒店,我请客,兄弟们一起去。”   “好,不过保不齐某些人连君悦的名字都没听过,山哥你这样太让人家眼馋了。”   刘熙本来看到刘致和和温谅还有点害怕,见两人被骂成这样了都不敢还口,胆子立刻大了起来,笑道:“君悦啊,我还只听过没去过呢,山哥你要破费了……”   “破费你妈逼!”   刘致和实在忍不住,刚要破口大骂,突然看到温谅下了两个台阶,抬起一脚将毫无防备的刘熙踹的往楼下倒去,身子直愣愣的飞过几个台阶,正好砸在穆山山身上。穆山山身子敦实,却也经不住刘熙百十来斤的挤撞,双手无意识的一抓又碰到侯强和瘦猴,几人如同推到的骨牌般或跳或滚摔落在一楼的楼梯入口处。发生事端的地方距离地面只有七八个台阶,虽然姿势难看了点,但好在都没有受伤。几个人衣服沾了许多灰尘,头发散乱,比之刚才威风凛凛的样子,狼狈了不知多少。白桓一直站在最后没有吱声,往边上躲的及时,没有被波及到,这时呆站在一侧,清秀的脸上呆若木鸡,不知想些什么。   刘致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心里的敬仰无限上涨:老大,这是教学楼啊,当着几百人的面,你还真敢动手啊?这里毕竟是青一中,闹的太过分了,谁也保不住咱们,处分都是轻的。尤其还是在楼梯上,真要不小心伤到几个人,人家又不是平头老百姓,开除也不是不可能啊!   他却不想想,温谅上次篮球赛不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场群殴?   焦点下的彪悍人生,从来不需要理由!   温谅拍了拍裤管上的灰尘,面对刘致和崇拜的目光,淡淡的说:“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   刘致和在那一瞬间被这句装B的话彻底征服了身心,在跟随温谅的日子里,无数次的私密或公开场合,手下小弟们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一句: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   “好!”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上下两层楼梯站满的人群突然响起一片叫好声,伴随着掌声汹涌,绵延不绝。仗义男在温谅出脚的刹那紧紧的握着拳头挥舞了一下,却看到人群中的纪苏一双妙目紧紧的定格在温谅的脸上,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心里浮上少年人的哀伤,有点自惭形秽,低垂着头悄无声息的走了。   穆山山推开压在身上的刘熙,怒火直冲脑海,爬起身就要冲上来拼命。白桓突然看了温谅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在最后一刻死死的拉住穆山山的手臂,低声道:“山山,别冲动,闹大了对咱们都不好,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穆山山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往前跨了一步,高扬起头,看着十阶之上的那个人。他一身普普通通的衣着,双手平垂在腿侧,脸上带着让人发狂的微笑,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曾几何时,自己一抬手就能给他一个耳光,一起脚就能把他踩在身下,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秒的时间;   可曾几何时,我却要压抑着怒火,呆在此处,高高的看着他……十个台阶的高度,却似乎远若峰峦!   围观者的叫好声渐渐停下,所有人都感觉到穆山山如同印尼默拉皮火山般即将爆发(这个默拉皮名字很黑皮,爆发的也很黑皮,1994,2001年都曾爆发过,文中非指2010年11月这场,考据帝请摸度娘),刚才人多势众积累出来的勇气瞬间消散,几个叫的最大声的家伙赶紧往人群后面去藏,生怕被穆山山逮到秋后算账。如果郭东临和牛莉的春晚小品能提前到95年上映,估计许多人心里都会喊:冲动是魔鬼!   穆山山冷冷的扫了扫周围,转身欲走,突然听到惊呼声在耳边炸响。他疑惑的停下,扭过头,眼睛猛然睁到最大,几乎要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温谅只当上百人都不存在一样,径自走到纪苏跟前。两人相视一笑,温谅轻问道:“脚还疼吗?”   “嗯,好疼!”纪苏点点头,粉嫩如春花绽放的双唇,清澈若流水叮咚的星眸,那一抹浅笑的娇羞,在洁白无暇的俏脸上淡淡铺开,仿佛来到了月色朦胧的世界,一个白衣女子踏着碧波迎风而来,依稀间,吹起了少年轻狂,吹起了少女明媚。   温谅转过身,弯下腰,笑道:“上来吧,我背你!”   四周同时响起惊呼,谁也不敢相信温谅会有胆子背起纪苏,更不相信这个一中最美丽的三个女孩之一会答应他的举动。   95年的校园很呆,很笨,很傻,也很纯,你可以偷偷的听四大天王的歌,可以偷偷的看金古温梁的书,可以偷偷的喜欢那个梳着马尾辫走路蹦蹦跳跳的女孩,可以偷偷的坐在实验楼的楼顶天台挽一夜星河看月光流淌,可以偷偷的哭偷偷的笑,拉她身影入梦,借她的笑容成诗,为情疯癫,为爱痴狂。   这是个死板呆滞的年代,这也是个放歌纵酒的季节,这是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一段时光,也是最不能回头的青葱岁月。无论是谁,可曾做过这样疯狂的一个梦,在高中的某一天,有一个人,无惧流言,无畏阻碍,让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都知道自己在被一个人,深深的喜欢?   纪苏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张开双手,轻轻的趴到了温谅的背上。   嗯,暖暖的,厚厚的,很贴心!   温谅环手抄起她的腿弯,一步步往楼上走去,纪苏长长的青丝垂在耳侧,不时拂过脸颊带着点痒痒的温柔。两人第一次这样接近,也第一次这样的亲密无间,纪苏突然想起这一段的经历,恍若一梦,脸蛋缓缓放在他的脖颈处,闭上了眼睛。   在这样的日子,遇到这样一个人,真好!   刘致和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这次远远比上次在操场纪苏那一吻更加的震撼。那次明白人都知道是温谅和顾文远斗气,纪苏纯粹是被波及,并且都是小圈子里的人,顾文远怕丢丑自然不会外传,温谅这边更不用说。   可这次完全不一样了,当着数百人的面,两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抱在了一起,不错,在刘致和的眼里就算两人拉拉手那也是抱,性质真的不一样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同学间友爱互助啊?看见女同学受伤也不知道帮忙,都什么素质!”   刘致和不亏小教父之名,吼了两声算是帮温谅擦擦屁股,赶紧跟了上去,扶住温谅胳臂道:“慢点慢点,纪苏你也太沉了吧,看温谅这一头汗,老师看到了还不给发个乐于助人奖啊……”   在围观众人考虑是不是嘘一声表示对刘致和的鄙视时,两个女孩并肩站在楼前的合欢树下,一人带着冷冷的笑,一人看着温谅和纪苏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莫测是人心   下午放学后,同学们一哄而散,温谅正收拾东西,孟珂跑了过来,道:“温谅,我等下有事得赶紧回家,苏苏脚疼的厉害,你能帮我送送她吗?”   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温谅往前排看去,纪苏挥着小拳头想恐吓孟珂回来,猛一下接触到温谅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身。   “好啊,我正好顺路……”   “好了好了,别解释了,我都懂的。”孟珂摆了摆手,“记得,一定要送到家哦,男孩子要有责任感。”说完不顾温谅啼笑皆非的表情,嬉笑着掉头离开。   温谅失笑一声,整理好课桌,起身走到纪苏身边。事已至此,纪苏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姿态,微微一笑,落落大方,道:“孟珂就是个疯丫头,你别听她的。自己怕麻烦不愿送我,倒学会拉壮丁了。”   温谅双臂平举,做了个健美先生的标准动作,嘟着嘴巴,故作深沉的说:“孟珂同学的眼光很不错,拉了一个壮壮的壮丁!”   纪苏先是愣了下,扑哧一声趴在桌上,好一会才止住了笑,道:“没想到你这个样子,竟然还……呵。”   “你一个女孩子,当然不懂了。其实每个男孩都有一颗史泰龙的心。”   纪苏的脚在学校医务室做了简单的处理,过了一下午还有点肿,点着脚在地上试了试自己还能行走,不过速度完全可以参加乌龟系统的内部比赛。温谅陪在身边,时不时的扶她一下,校园里不时有人从身边经过,好奇的打量一下,就匆匆而去。   人行道旁是整齐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粗大腰身要两人伸展手臂才能完全合拢,金黄色的手掌型叶子随着北风一片片的飘落,时而打个旋仿佛在优美的旋律中踩踏着舞步,时而漫天遍野的散开,如同千手观音般对抚慰即将迎来寒冬的大地。   两人并肩缓缓的走在过道上,落叶洒落在肩头,夕阳遥挂在天际,刹那之间,似乎在心弦的最深处悄悄的弹唱了一首歌。温谅走前几步,转过身双手插在口袋,倒退着,微笑道:“今天任毅写了一篇好文章,开头的一句话我记忆深刻,夕阳喝醉了酒,不小心摔了一个跟头,跌到了西山后。周围的人全都大加赞赏,我心里不服啊,咬着笔杆子思考了一上午,终于模仿着写了一句,美女崴到了脚,不小心摔了一跤,看能不能跌到我怀抱……”   纪苏本来还认真的听,没想到却是这样调笑的话,顿时羞红了脸,别过头去快走几步想越过他,不料脚踝一痛,身子顺势前倾,正好跌进了温谅怀里。   纪苏无力的推了推他的胸膛,扬起头娇俏的白了一眼。温谅哈哈大笑,不为己甚,在臂弯处托了一下,扶着她站好。两人好一会才走到大门口,温谅一眼就看到停在对面路边的黑色桑塔纳,对纪苏笑了笑,道:“不用去挤公交了,今天咱们享受副处级的待遇。”   纪苏早知道温谅异于常人,对他有车接送也不觉得惊讶,打趣道:“上次送司老师时是捷达,跟许瑶她们去唱歌是林肯,这次又是一辆桑塔纳,别说还有其他的哦?”   温谅微觉得惊讶:“你怎么知道林肯的?”   纪苏抿嘴一笑,道:“那天你们在校门口,嗯,就是这个位置,跟二班那群女生说话的时候,我和孟珂也刚好从学校出来。”   “呵,真是巧啊。”温谅不知道是,巧的可不是这一桩。   刚走到车旁,几乎能看到车窗内左雨溪朦胧的侧影,身后传来叶雨婷的叫声:“温谅,纪苏。”   两人同时转身,叶雨婷从马路那边小跑了过来,刚停下脚步就问道:“纪苏,你脚受伤了怎么回去?老师本来放学就要过去看看你的,临时有点事耽误了。温谅你……”   纪苏赶紧解释道:“谢谢老师关心,没什么大碍了。温谅正好有车来接,就顺便送我回去。”   “车?”叶雨婷侧过头看了看小车,正要说话,车门突然打开。   左雨溪从车上下来,眼睛带着温柔的怜爱,轻声道:“雨婷!”   叶雨婷似乎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跟左雨溪碰面,先是呆了一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知道温谅跟左雨溪关系匪浅,能开车来接他也是情理之中。   空气中的气氛压抑到血压飙升,纪苏左右看看,乖乖的闭上了嘴。温谅暗暗叫苦,这叫什么事,你们两个究竟怎么了又不告诉我,何必难为我这样的小孩子呢?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温谅轻咳一声,试探着说:“咳……要不我给大家讲个笑话?”   三个女人包括纪苏同时瞪了他一眼,叶雨婷转身就走,左雨溪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脸上全是无奈。温大叔哭丧着脸,摊开双手:“这真不怪我……”   左雨溪笑了笑,柔声道:“知道了,这不怪你,是我们间的事。走吧,今天毕竟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话没说完,左雨溪突然看往他身后,眼中浮现好玩的神色。   温谅疑惑转身,许瑶和宁小凝正迎着暮色往这边走来。   许瑶先对纪苏打个招呼,然后看着左雨溪,十分礼貌的说:“左……姐姐,你好!”   温谅知道她本是想喊阿姨的,不过许瑶毕竟心地善良,恐吓温谅的次数很多,但真正实施的几乎没有。   左雨溪笑着点了点头,许瑶这才面对着温谅,娇笑道:“好几天没见,看你这一身脏的。”纤细白皙的手指探过去,从耳后的头发中捡出一小片金黄的枯叶。   这一下先声夺人,左雨溪看了温谅一眼,似乎在说:麻烦你自己搞定。拉开车门坐了上去,道:“都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   纪苏对刚才那一幕仿若不见,笑道:“我不小心伤到了脚,温谅好心送我出来,真得多谢谢他。”这是有意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许瑶对纪苏不无怜惜,见她如此,心里却也过意不去,拉着她的手道:“他皮粗肉厚的,有什么事就让他做……”   两人抱在一起笑着上了车,宁小凝站在温谅身旁,低声道:“左拥右抱不好受吧?”   温谅同样压低了声音:“您就别添乱了成不?许瑶没什么的,刚才那一招是你教的吧?”   宁小凝得意洋洋的甩了下头,扎成马尾的辫子划过一道弧线,擦着温谅的鼻子一扫而过。温谅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在原地跳了跳,振奋一下精神:实在不行咱就脱衣服,我就不信光了膀子还治不了你们几个小女孩……   何晓波走出小饭店,打的到了纪苏家的小区,轻车熟路的摸到了门口,按了几下门铃。   “谁啊?来了。”   里面响起苏芮带点吴侬软语的糯米音,听在耳中,就燃起浓烈的欲火。门开,苏芮穿着家居的衣服,简简单单的样子却依然美貌动人,见是何晓波脸色一冷,便要关门。   何晓波闻到苏芮身上传来的阵阵香味,比起方才饭店老板娘,不知好闻了多少倍。他直直的看着苏芮大衣领间露出的雪白肌肤,嗓子口越来越干,借着三分的酒意,胆子大了起来,一把撑住了门。   “嫂子,别关!我是想跟你说说纪哥的事……”   “呸,你还有脸提纪政!”苏芮妙目圆睁,恨不得在何晓波脸上啐上一口,双手用力去关门,“放手,不然我报警了!”   “嫂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让我把话说完,青化厂今天可能就倒闭,你要不听我的话,纪哥可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苏芮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弱了几分,何晓波一看有门,立刻身子一弯从旁边钻了进去。苏芮没有办法,看看了外面,天色溅暗,纪苏也快放学回来,抱着姑且听听的心态关门走了回来。   何晓波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苏芮动人的身姿,从没有一刻,他这样想得到眼前这个女人。苏芮在对面坐了下来,冷冷道:“说吧,说完赶紧走。”   “嫂子,你是不知道青化厂那档子事有多难,纪哥想去告元大柱,根本就不可能成,我是逼不得已才做下了这事。可要不是走了这一步,今天也就不可能帮忙救纪哥出来。”   苏芮觉得世事真是可笑,以前的何晓波聪明能干,彬彬有礼,何曾想过会有一日,一个人能变化这样大,又能这样的无耻!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呢,何科长?”   苏芮嗔怒时更加显得风情万种,何晓波紧紧的并拢双腿,避免被苏芮看到自己的丑态:“谢倒不必了。嫂子,这两天青化厂就要倒闭,元厂长马上要高升,等他缓过神来,纪哥这辈子别想从牢里出来了。我可以帮忙求求情,元厂长现在很器重我,只要我开口,他肯定会答应。”   苏芮眉头微皱,上次纪政往家里打过电话,说了纪苏的同学帮忙,已经没什么事了,青化厂肯定不会倒闭,可现在何晓波又这样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晓波再忍不住,悄悄的走了过去,伸手往苏芮脸上摸去。苏芮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花容失色,急急的躲到一边:“何晓波,你疯了?”   “嫂子……我要你,从见你的第一天起就想要你。求求你,答应我吧,只要给我一次,我肯定救纪哥出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卑鄙者墓志铭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温谅从副驾驶座上下来,拉开后座的车门,道:“你们在车里等会,我送纪苏上去。”   纪苏一边弯腰下车,一边笑着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许瑶手按在座垫上,身子往外前倾,道:“让温谅送送你吧,一个人上楼不安全。”   温谅微笑道:“走吧,我送到门口就下来,不耽误什么时间。”   纪苏这才点点头,对车内三人说声再见,慢慢往居民楼走去。温谅微微俯头,指着许瑶的领口,低声道:“走光了。”   许瑶哎呀一声立刻捂住领口,却想起今天穿的是高领的围脖毛衣,再怎么也不会有肌肤露出来,明眸一瞪正要发飙,看到纪苏一拐一拐的身影,心中一软,低声道:“你快去吧,小心她摔倒。”   温谅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碧玉年华,青春正好,眼眸中水波流转,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质,脸蛋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肌肤嫩若孩童,时而娇蛮,时而温顺,心中涌现柔情,轻笑道:“等我回来,很快。”   两人目光交接,许瑶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又看到了往日那一幕幕快乐的时光,突然展颜一笑:“嗯!”   温谅转过身,快步走到纪苏身边,很快就消失在路的那头。   宁小凝拉起许瑶的手,叹道:“你呀……”   许瑶眼中洋溢着明亮的光芒,喃喃道:“宁宁,你不懂的,不会明白……”   宁小凝默然无声,曾经在某一个刹那,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那一点点悸动,也许,她是懂的!   温谅扶着纪苏来到家门口,正要告辞,纪苏笑着推了他一把:“赶紧下去吧,别让许瑶她们等急了。”   温谅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房间里隐约传出女人的怒喝。纪苏脸色一变,赶紧掏出钥匙开了门,正好看到何晓波一步步往苏芮走去。   “何晓波!”   何晓波倒也没胆子强来,在他心里,苏芮不是什么有主见的人,拿纪政的事情来要挟她,说不定真的可以得偿所愿。腆着脸刚要再威逼几句,就听到纪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浑身打了个机灵,停在了原地。   纪苏再顾不得脚伤,强忍着疼痛飞快的跑了过来,伸开双臂将苏芮挡在身后,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上此时却满是掩盖不柱的愤怒。   “何晓波,你做什么?”   何晓波扭头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男孩,满腔的欲火终于消散,轻咳一声道:“苏苏,我来跟你妈说说你爸爸的事。我知道你们对我有误会……”   苏芮被刚才他的无耻话气得脸蛋通红,当着女儿的面却无法启齿,这种事就算说出口也脏了舌头。看着这个曾经跟纪政称兄道弟的人,只恨这些年都瞎了眼,全身涌上一股无力感,指指门口,道:“走,你给我走……”   纪苏毕竟年少,还以为是妈妈跟何晓波吵了起来,想不到更加险恶的地方去,冷冷道:“听到没有,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并且请你以后不要叫我苏苏,纪苏也不要叫,全当不认识好了。”   温谅怎能不感叹,能全身挡在苏芮面前,并说出这番话来,可见这个经历变故后的女孩,比之当初天台上哀求顾文远时,不知坚强了多少。   人总是在磨难中成长,进步,然后回头看着曾经的那个惊慌失措的自己,忍不住会失声而笑。   何晓波如今分外受不得别人半点轻视,阴森的一笑,道:“纪政的命可还在元厂长手里攥着呢,你们想好了,千万别后悔。虽然以现在的证据可能判个十几年,但只要我动动嘴,那可就说不好了,哼哼!”   苏芮脸色一滞,她关心则乱,宁可信其有,言语上再说不出狠话来。纪苏倔强的仰着头,一字字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我们不怕!”   “说的好!”   温谅拍着手走了过来,看也不看何晓波,笑道:“不过有句话得更正一下,对某些混到三十几岁还没当上正科的人,他说什么就当放屁好了。”   不知从何时起,一看到温谅柔和的眼神,暖暖的笑意,纪苏心底就会浮上无限的勇气,有信心去面对任何的艰难和痛苦。这是爱情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有温谅背影的地方,就是她的天堂!   何晓波同以往温谅的所有敌人一样,又被他一句就给气到了,大骂道:“哪来的小兔崽子,找死呢你?”   温谅跟何晓波隔着几步的距离,依然懒得的看他,说:“你看,只有爬在最底层的小人物才会说脏话来给自己壮胆,实际上把熊胆割了给他换上,照样混不上台面,永远是个被人踩的小人物!”   何晓波十几年来最恨的就是别人低看他一眼,仰天哈哈大笑,表情极其嚣张:“小人物?哈哈……”不错,也许以前是,但从做出那个决定开始,就再不是了。   纪苏很好的继承了许瑶捧哏的功力,竟然知道温谅需要什么,道:“他现在是生产计划科的科长。”生产计划科作为青化厂最重要的部门之一,比起某些副厂长权力还大,要是放在厂子鼎盛时期,确实很值得自豪。   “哦,”温谅拉了一个长长的尾音,转过身看着何晓波,嘴角微翘,眼皮下敛,竟是把许瑶那个经典的不屑表情学了个十成:“青化厂的科长啊,据说跟我们班主任级别一样,可管得人还没人家多。”   何晓波差点一口血吐出来,猛的一脚踹向温谅:“去你妈的!”   苏芮和纪苏同时惊呼,温谅脸上挂着嘲讽的笑,身子闪往左侧,前跨一步,不仅让过了这一脚,还欺入到他身前,抓住肩膀往下一拉,待他上身弯下时,左膝屈起狠狠的撞在何晓波小腹。   何晓波痛的闷哼一声,肠胃几乎要断裂开一样,捂着肚子蹲到地上,“你……你敢打我……”   “打你?”温谅冷冷一笑,眼光四扫,从茶几下面拿出电视遥控器,“敢抬头看我吗?”   何晓波抱着满腔的愤怒,带着狠狠的眼神,不明所以的抬起了头。温谅右手高高举起,在空中划过弧线,重重的抽在何晓波脸上。   “啪!”   遥控器应声四碎,何晓波满嘴流血,左脸肿的不成样子,蹲着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大力,翻倒向里侧,好死不死的额头碰到了茶几的边角,真真算的上头破血流。   温谅扔掉手中仅剩的遥控器残骸,道:“打你?我怕脏了我的手!”他何等的眼光,早从苏芮的神色和两人的举动中猜到何晓波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对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真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苏芮在温谅动手时就惊呆了,她从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打架这么凌厉,出手这么狠辣。但他那一撞一抽,让自己刚才受到的羞辱得到了全面的释放,好似亲手打的一样,身体都微微的颤抖,心中对温谅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孩充满了感激和好感。   何晓波挣扎着爬了起来,额头和嘴边的鲜血将整个脸映衬的狰狞可怖,他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也被温谅吓怕了,赶紧往门口走去,到了门口色厉内荏的喊道:“等着,你们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报警,你们故意伤人,一个也跑不了!”   等他离开,苏芮担心的说:“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纪苏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有温谅在,一定没事的。”   温谅也笑道:“苏阿姨,您别担心,我打个电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用纪苏家里的座机打通了西城分局耿超的电话,温谅走到一边,低声道:“耿局长,是这样……对,在通海区,你照看一下,如果他去报警就先抓到你那里,随便按个罪名关一夜再说……嗯,帮我好好招待。”   放下电话,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温谅道:“没事了,何晓波没什么背景,也没人脉,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在温谅打电话的功夫,纪苏已经告诉苏芮温谅的身份。她早知道温谅的名字,纪政仅有一次跟家里联系,也提过是纪苏的同学帮忙才脱的身。所以苏芮对他的能量丝毫没有怀疑,能将自家男人从公安局捞出来的人,对付何晓波还真的不用费什么力。   苏芮走过来拉住温谅的手,道:“早就想当面谢谢你,可纪苏和他爸都不让我见。要不是你,这家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近距离仔细看,苏芮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圆润如玉盘,清新若雨荷,端庄中透着妩媚,妇人才有的醇香扑鼻而来,跟纪苏并排站在一起,仿若姐妹。   “阿姨千万别这样说,纪叔叔被人蒙冤,但凡有点正义感的人都会出力相助。何况我跟纪苏是同班同学,她在学习上对我照顾很多。”   纪苏这时才察觉到脚踝处的痛感,坐到沙发上,道:“妈你别听他胡说,这次考试温谅可是第一名,比我好多了。”   “是吗?”这年头毕竟还是学习挂帅,哪怕温谅做了再多,也比不上一个第一名的头衔,苏芮更是一副喜爱的不得了的样子,在温谅的手上轻抚了两下:“多谢你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谢绝苏芮的挽留,告辞离开。纪苏强撑着送到门口,温谅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微笑道:“纪苏,你变得坚强了。”   看着温谅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纪苏脸上涌起幸福的笑意。   因为你,我才变得坚强!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雨点流过恍惚的眉眼   温谅拐了个弯,远远看到左雨溪沿着林荫小道往这边走来,忙迎了上去。隔着几米的距离,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她们两个呢?”   “刚才从门口出去一个人,满脸的鲜血,两个小丫头担心出了什么事,我就只好自告奋勇的进来探查喽……”左雨溪上下打量他一下,撇撇嘴道:“看来她们是白担心了,你好得不能再好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去,温谅前后看看没人经过,突然伸手搭在左雨溪纤细的腰身上,轻轻一带,将她拉到怀里,嘴巴凑到晶莹小巧的耳珠边,调笑道:“你有没有担心?说实话哦……”   左雨溪忍不住耳垂传来的痒意,歪着脑袋躲开寸许,抿嘴笑道:“我才懒的担心……”话没说完,温谅的双手从腰间下滑到臀部,在弹性惊人的隆起上轻轻的揉搓了两下,透过紧绷的牛仔裤,能感触到掌心的炽热。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双手按在温谅的胸口,上身往后仰去,想推开他的身体,却不料温谅双手微一用力,下身更加紧密的贴在一起,从侧面看去,如同融进了男孩的身体里一般。   几乎瞬间,左雨溪就感觉一个充满侵略意味的坚硬紧紧的顶在禁处,隔着彼此的衣裤几乎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物的形状,立刻整个身子都着起火来,嘤咛一声软到在怀里,螓首微扬,媚眼如丝,红唇半张半合,说不出的魅惑诱人。温谅被她的样子撩得心痒难耐,耸动腰身轻轻的蹭了一下,左雨溪柔若无骨的身子更加酥软,口中婉转低吟,如泣如诉。   温谅脑海中还有丝清明,退开一步扶着左雨溪站好,低笑道:“这是对你不说实话的惩罚。”   左雨溪也清醒过来,自己竟然在露天场合被这坏小子轻易搞的意乱情迷,顿时羞恼不已,娇喘着做了个解上衣扣子的动作,道:“大爷,要不要惩罚的再狠一点?”   温谅作势要扑,左雨溪转身就跑,小啐一口,道:“想欺负我,没门!”   温谅哈哈大笑,双手插在口袋慢慢跟了上去。   到了车旁,左雨溪已经没事人般坐进了驾驶座,许瑶先问道:“刚才有个人一脸的血,看起来好恐怖,里面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在后面看到了,那人走路摔了一跤,正好磕到一堆狗屎上。天色暗你们没看清,其实不是血……”   宁小凝皱起眉头,心想你当我们是白痴吗?   许瑶只要温谅没事就好,其他的根本不在意,瞄了他一眼,鄙视道:“你还能说的再恶心点吗?”   “能啊,其实那狗还没走远,闻到味冲着那人的脸就……”   “你闭嘴!”   左雨溪和宁小凝同时大怒,温谅双手抱怀,咧着嘴委屈极了,许瑶笑倒在宁小凝身上,乐不可支。   宁小凝家住在军区,温谅从没问过她的身份,也没打算知道,看着她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戒备森严的关山军区青州军分区总部,收回目光,注视着前方沉声道:“走吧,去一号。”   黑色轿车转了一个弯,往来时的方向急驰而去。   夜幕悄然降临,春熙路一号院如同庞然大物般蛰伏在黑暗之中,从内到外散发着让人敬畏的凌然气息。这次跟上次不同的地方在于,出来接客的是许复延的秘书张放,虽然说事到如今没什么继续保密的需要,但张放能出现在这里,还是说明他这一段时间的表现通过了许复延的考验,难怪脸上的喜悦压都压制不住。   同样的,上次是许复延的专车去接左雨溪和温谅,这次直接开着桑塔纳大摇大摆的进来。形势不同,自然采取不同的方法,之前藏于暗室是为了避人耳目,更好的筹谋策划,今日大张旗鼓既是震慑对手,也是威逼某些人尽早改变立场。   跟左雨溪恭敬的打个招呼,张放作为许复延的专职秘书,级别不高但权力极大,平时下面委局的一二把手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但左雨溪毕竟身份特殊,不能一概而论。   “张叔叔,你好。”   张放早看到了温谅,不过他不明白今晚这么重要的会面,左雨溪怎么带着一个小孩子出现在这里,就权当没有看到。不过温谅打了招呼,他自然不能不理,热情的拍了拍温谅的肩膀,语气里熟络的跟亲人似的:“你小子怎么过来,你爸爸今天有得忙了,怕没时间陪你啊。”   温谅笑了笑,刚要说话,下车就跑去院子左侧的小花圃浇花的许瑶推门进来,接道:“我找温谅来玩的,张叔你忙去吧,别管我们。”   张放答应一声,对左雨溪做个引领的手势:“左局,这边来,许书记他们都在书房等你。”   等两人进了书房,许瑶冷哼道:“原来她有公事,我还以为是特意送我的呢。”   温谅两世为人,要是接这个话头,那就白混了这么多年。心思电转,四周看了看,拉近跟许瑶的距离低声道:“去你卧室,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许瑶不信任的看着他,道:“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去我卧室干吗?”   “这里气氛不好,我说不出口。”   “什么事还要气氛……嗯……好吧。”许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羞涩,低垂着头往楼上走去。   温谅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嘿嘿一笑跟在后面上了二楼。   许瑶的卧室在左边向阳的房间,简简单单的布置却将小女孩的天真可爱完整的刻画出来。小小的单人床铺着粉色的床单,一只可爱的维尼小熊仰躺在枕头边,暖绿色的墙体,白色的天花板,碎花窗帘拉上了一半,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后花园的景色。边上是做工精美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熊猫盼盼的台历,傻乎乎的样子让人想起刘致和那胖子,违和感很重。   “呵,没想到啊,房间整理的挺干净,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温谅是见识过后世女孩子的闺房的,跟变形金刚和侏罗纪恐龙打架后的案发现场差不了多少。许瑶平日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满目疮痍的准备。   “喂,你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啊?”   温谅笑道:“当然是夸奖,女孩子表里如一,这很好。”   许瑶调皮一笑,黑溜溜的眼眸转了转,突然立正敬了个礼,小胸脯挺的高高:“请领导视察!”   温谅故作威严状,指着房间的布置评头论足,好话说了一箩筐,缺点一个没有。许瑶根本不管这符不符合客观规律,不住的赞领导有眼光,有学问,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不谋而合。   两人嬉闹着搞了一阵,一人坐在床头,一人坐在床尾,许瑶问道:“什么重要的事,可以说了吧?哦,等下。”她跑过去把门关上,回来规规矩矩的坐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温谅哪有什么重要的事,刚才不过是信口雌黄转移她注意力罢了,他促狭心起,慢慢的挪了过去,许瑶只觉的心跳加速,砰砰做响,颤声道:“你别过来……好了,就在那里别动……”   温谅柔声道:“许瑶。”   “嗯?”   “你跟宁小凝关系这么好,不会是百合吧?”   许瑶愣了一下,“什么是百合?”   “就是女孩喜欢女孩,不喜欢男孩那样的……”   许瑶看到温谅一脸的坏笑,哪还不明白自己被他耍了,顿时勃然大怒,腾身扑了过来:“你坏死了,傻小子,你坏死了!”   温谅举手投降,被许瑶按倒在床上,两人挨着极近的距离,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女孩的眼明净无暇,女孩的眉清远如黛,温谅眼中透着无人可见的悲伤,低声道:“这一世能认识你,我很开心。”   许瑶本要狠狠的揍他一顿,听到这句话,瞬间安静下来,手指在他的鼻尖画了一个圆,道:“傻瓜,我也是,很开心!”   两人对视良久,看着对方眼睛中自己的倒影,同时微微一笑。   许瑶起身坐在温谅身边,双手抱膝,盯着天花板呓语道:“傻小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时光似乎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刻,两人躺在林庄水库的草地上,许瑶问出过同样的问题,温谅答道:“最想干的,就是十年后,我依然躺在这里,而你依然坐在我身边。”   同样的答案,那时说出来完全是为了调笑,今日再出口却有了份承诺和认真。   温谅记得当时许瑶回的是:十年啊,谁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许瑶垂下头,看着温谅的脸,轻笑道:“我也是!”   雨点流过恍惚的眉眼,爱情有时候徒有虚名,可在起起伏伏的尘世中,总有那么一些人,如此深沉的铭刻在你的生命中,跟着你的呼吸,随着你的记忆,陪着你到白发齐眉,到地老天荒。   什么是两心相悦?你微微笑着,并不说什么话,但是我却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经等了很久……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今夜青州无眠   温怀明站在客厅,眉头皱着,看向温谅的眼神中颇有几分异常。温谅真是百口莫辩,保姆上楼敲门时,他真的正在跟许瑶谈论理想,连小手都没摸一下。   “出来就不见你人影,要不是让人去楼上找,还以为你跑了呢。许书记等着呢,赶紧走吧。”温怀明等他来到身边,当先往书房走去,温谅跟他并排而行,低声道:“人都走了?”   刚才他之所以骗许瑶上楼,就是要避开今晚集聚在一号院的其他人。虽然温谅一直在学校,但也知道元大柱被带走的消息最多隐瞒一个下午,立刻就能传遍整个青州官场,不出三天,市井间的风言就会越刮越烈。   而明眼人全都知道,从今天下午开始,青州正式进入了非彼即此的动荡时期,也是从今天下午开始,不知有多少双阴冷的眼睛隐藏在暗处,寻找着任何可以落井下石,给政敌一击致命的机会。有了阵营的揣揣不安,胜则生败则死的赌局前没有人能坦然自若;没有阵营的犹豫不绝,此时不同于往日,根本不可能脱身纷争之外装聋作哑。官场如同硬币,只有字和花,中立也就代表着出局,连搏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仕途的未来。   大幕已经拉开,今晚将是所有有资格入场的人登台唱戏的时刻,有人将青云直上,有人将永坠阎罗。   刚才进院的时候,温谅看到角落里停了两三辆小车,刘天来的警车也在,这些依附在许复延羽翼下的众人,这时再无任何避讳,每出现在这里一个人,就会给周远庭施加成倍的压力,尤其当负责党务的市委副书记冯文学、纪委书记牛贵清、市委秘书长杨广生、组织部长柳鸿建四个常委联袂出现在春熙路一号院时,再傻的人也知道,孤家寡人空降青州的举手书记全盘接收了左敬留下来的政治资产,十一个常委中竟然拿到了五票。除了军分区政委那张总是弃权的票票之外,不只觉间,许复延已经可以跟周远庭分庭抗衡。   今夜,青州无眠!   温怀明脚步不停,等温谅下楼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今日的青州,没人敢让许复延等的太久,匆忙道:“几位常委不到六点就走了,刚才又有两个区的一把手过来汇报工作,走了还没十分钟。跟我们估计的差不多,该来的都来了,只等元大柱松口,立刻就能扭转青州的局势。”   温谅点点头,嘴边带点讽刺的笑容:“元大柱那边不用急,有纪委的人在,想知道他晚上起几次夜都不是什么难事,更别说还有纪政这个对青化厂了若指掌的内鬼。”   温怀明心中感慨,要不是温谅将纪政拉了过来,敏锐的找准青化厂作为突破口,就算许复延能和左敬联手,要想一鼓作气把周远庭搞跨,仍然是不容易的事。他看着温谅不屑的笑容,脸突然沉了起来,声音压的极低,道:“等下千万注意言词,不要张扬,不要多话。许复延虽然很欣赏你,但他首先是青州的市委书记,明白吗?”   跟许复延只有短短的两次接触,温谅就发现他一个致命的毛病:优柔寡断又性子阴沉。这很奇怪,本来是两个互相矛盾的性格,却在许复延身上完美的融合。这两者分开来看,都只是缺点却并不致命,优柔寡断可以理解为谨慎缜密,性子阴沉可以看做不怒而威,但许复延作为上位者,两者齐备就是一个很让下属头痛的事——你可能要用更多的论证和更多的心力去说服他做出决断,这一点在许左结盟等诸事上已经有了体现。但最终的结果是,你可能因此得到他的欣赏,从而有足够的回报,却也有可能因此引起反感,失去拥有的一切,这完全是由他阴沉的性格决定。   所以说许复延在现阶段是一个很好的合作者,在未来却不是一个最佳的追随者,温怀明可以在许复延的麾下得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切,但当温怀明在青州得到足够多的资历后,想跳出青州这个圈子,有更加大的作为,仅仅靠许复延,还远远不够。   温谅深邃的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也许等此间事了,应该去拜访一下左敬。   看着温怀明笨拙的表达着有关这个年代父亲的慈爱,温谅握住父亲的手,父子间血脉相连的感觉充斥心胸,静静的说:“放心吧,我明白!”   书房还跟上次所见,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不过书桌上多了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左雨溪坐在沙发上,见温谅进来忙起身相迎,两人的关系在此间没什么好隐瞒的。许复延端坐在桌后,没再像上次那样站起来,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道:“许瑶有点顽皮,平日在学校没惹事吧?”   “在学校挺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不过有时我会惹恼她,下场就不用提了……”   许复延哈哈大笑:“许瑶从小跟哥哥学了几年拳脚,我平日工作太忙,也管不了她,小丫头崇尚暴力可不是个好现象,有时间你要帮我多管管。”   这是许复延第一次公开允许温谅跟许瑶的来往,想想上次许复延还曾警告过许瑶,温谅明白,自己终于得到了许复延的初步认可。   “来,大家坐,怀明,你介绍一下情况。”   温怀明大概说了下当前的局势:“截止目前被调查组传唤的有七人,包括青化厂厂长元大柱,副厂长王光明,财务科长杨华,销售科长赵东鹏,市经销公司副经理郑向东,市计委工业科的科长梁义,还有一个副厂长夏志忠现在下落不明,单位和家里都没找到人,刘天来已经安排人手去查,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许复延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办案地点往年都定在市宾馆,不过鉴于宾馆经理系周远庭一手提拔,采纳左局长的意见,安排在西城豪门酒店,已经封闭戒严。青化厂生产、销售和财务的卷宗尽数截获,调查组有省纪委、省检以及我们市纪委的专业人员,结合纪政提供的相关材料进行查账比对……”   等温怀明说完,许复延屈指在眉心轻按两下,道:“周远庭和方明堂去了关山,省里很快就会有压力。当然,之前我跟左书记已经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支持,但我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上面。局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变,所以要尽快打开局面,让元大柱开口。这样,怀明你等下给通海区的黄亚兵打电话,让他组织区里干部,明天一早到青化厂集合,通知赵新川安排警力维持秩序,通知刘盛明天八点在青化厂召开现场办公会议,周远庭不在,那就他代替政府出面。”青化厂就在通海区,黄亚兵是一把手,今晚投诚的两个区委书记之一。刘盛主管工业,这件事他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不来也不成。   张放也随着众人离开,最核心的圈子他还进不来,温怀明脑子急转记下这三点,又重复一遍,许复延点点头,看着左雨溪和温谅,道:“你们还有什么看法?”   左雨溪早跟温谅商讨过,道:“元大柱的问题有多严重,我们都心里有数,他是绝对跑不了的。但抓住这个把柄,让他交待周远庭和范恒安在此次破产重组中的猫腻才是重中之重,这一点一定要跟调查组说的透彻,当然要注意方式方法;其次,现在控制的都是小人物,要是日后有大人物入网,怎样维持青州在这段特殊时期的平稳过渡,这点我们也要有通盘的考虑。”这话也只能左雨溪来说,不用太照顾许复延的情绪和威严。   “不错,”许复延沉吟一下,夸奖道:“想的很透彻,眼光放的蛮远嘛,这两点意见很好,我会考虑。”   一番计议后,温怀明留下来继续处理具体事宜,左雨溪和温谅告辞出门。桑塔纳开出春熙路,温谅拿过左雨溪的手机给刘天来打了电话,刘天来果然没有走远,一直等在外面。三人在路口汇合,一前一后去了帝苑花园。门卫室一个矮保安托着下巴,眼神迷离的盯着桑塔纳,久久不语,新来的瘦保安小心翼翼的问:“哥,想什么呢?”   “想起香喷喷的卤猪脚了。”   “猪脚?”瘦保安看着车尾灯,这妈逼的一定都不像啊?   “没事,你不懂的。”自从高保安发表《纸币》后就辞掉了工作,矮保安怅然若失。   刘天来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说:“怎么样?”   左雨溪闭目不语,她身心俱疲,一动都不想动。温谅喝了口水,笑道:“自然一帆风顺,刘叔,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做。第一,安排几个警员二十四小时保护纪政的家人安全,主要是小区和日常活动;第二,夏志忠要尽快找到,许复延不让赵新川而让你接手,是信任也是考验,一定要办的漂亮。第三,你做好准备,等成立专案组后,会调你进去,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第一百三十八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等刘天来离开,左雨溪躺在沙发上,问道:“夏志忠跑的倒是及时,怕是不好找,别因此让许复延不满,影响了对刘天来的观感?”   “放心吧,别看刘天来在你面前表现的像三好学生,其实归根结底,他才是真正扎根在青州市井并与之同呼吸共命运的人。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哪里没有他们的触角?就连你左局长,以清冷和高傲著称,不也被刘天来拉上了关系?”   左雨溪抬脚要踹,温谅顺势握住了她的脚踝,放在了大腿上,十指灵活的揉捏起来,道:“有些事你我去做,是难上加难,可让刘天来做,却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夏志忠不是亡命徒,也不是单身汉,他有家,有孩子,就会有牵挂,一个这样的人,没了从头来过的资本,也就没有销声匿迹的勇气,想找他其实很容易。不出所料的话,明天上午刘天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左雨溪被他在足心轻按,一股热流沿着腿部慢慢的流遍全身,劳累一天的精神瞬时得到舒解,道:“夏志忠小角色而已,找到找不到,都无关紧要吧?”   温谅摇摇头,道:“夏志忠最后一次露面,是刘盛找他谈话,从市政府出来后直接没了踪影。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怕!一个会怕的人,总比元大柱这样的老油条好对付多了,找到他,说不定可以打开缺口……”   温谅曲起食指,用指关节顶端在脚底的太冲、太溪、丘墟等穴位重重的按了几下,左雨溪双手伸过头顶,舒了个懒腰,低喘道:“嗯,好舒服……你怎么什么都会?”   温大叔被她的媚态勾起了猥琐因子,在浑圆的大腿上摸了一把,笑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是不会的……”   左雨溪刚想问什么事,看到他脸上淫荡的笑容,立刻呸了一下,要缩回脚被温谅强拉着不放,两人在沙发上嬉戏起来。   闹了好一阵,温谅出去买了外卖,两个不会做饭的懒人头碰头吃了一顿虽然简陋却幸福洋溢的晚饭。   温谅离开帝苑花园,在门口打的回家。一直等到快12点,温怀明才开门进来。   “怎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许复延太小气了吧,都不管饭的么?”   温怀明被儿子逗得笑了起来:“没大没小的,许书记哪有你想的那样不堪?”   “那是怎么了,我本以为你会开心才是。”   温怀明扔下公文包,身子陷进沙发里,双手在疲惫的脸上猛搓了两下,叹道:“这一次不知会牵连到多少人,想起每走一步脚下就踩着他人的乌纱,我怎么开心的起来。”   温谅泡了一杯浓茶端了过来,最近温怀明精神压力太大,常常靠喝浓茶来提神,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自然规律,也是历史规律,我们不能违背,也违背不了。何况自古官场如战场,这时候的仁慈,他们不仅不会感恩,还会留下无穷后患。”   “可官场毕竟不是战场啊,”温怀明自嘲一笑:“我哪里有仁慈的资格,顶多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参与者而已。没事的,不过是这段时间看多了尔虞我诈的人心,偶有感触罢了。”   每个人都会疲惫,会软弱,温谅理解老爸此时的心情,笑道:“有人犯了错,就要受到该有的惩罚,说句冠冕堂皇的话,如果扳倒一群人,能维护青州600万老百姓的利益,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想,会不会舒服许多?”   温怀明哑然失笑,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浓烈的茶香入喉,精神为之一震,转移话题道:“今天表现的不错,许复延当我的面对你大加赞赏,这可是极罕见的事。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心中的好感到一定程度,是绝不可能这样做的。”   温谅笑了笑,问道:“刘盛同意明天出席现场办公会了?”   “嗯,明天主要向职工通报市里对元大柱一案的态度和意见,稳定职工情绪,不然明天一过,肯定各种流言都有,青化厂数千职工一旦被人利用,煽风点火闹了起来,对我们不一定有利。”   “所以明天就是要摆事实讲道理,将可能的危险消灭于无形,由市委书记亲自出面做的承诺,肯定比任何流言都有说服力。不错,许复延这一招不仅能稳住局面,还能让刘盛吃个哑巴亏,憋一肚子气撒不出来,哈哈。”温谅看的很透彻,在元大柱被抓之前,无论是周远庭还是许复延,都不想青州乱起来,尤其是不能让青化厂的职工聚众闹事。但在此之后,尤其当周远庭发觉自己的筹码处于绝对弱势时,利用谣言煽动青化厂工人闹事也不无可能。如今许复延主动出击,颇有几分后世危机公关的架势。   温怀明也忍不住笑道:“许书记在青化厂的形象,一直都很正面……”   想起许复延前后数次在青化厂发表的讲话,父子俩很不厚道的大笑起来。   十一月一日,凌晨五点,夏志忠在南工区一个朋友家里被抓获,看到公安破门而入时,夏志忠当场瘫软在地。押送到双规地点后,调查组接受刘天来的意见,组织人员对夏志忠进行突审,不到五个小时,这位青化厂的副厂长就心神失守交待了问题——涉及离子膜烧碱所的75亩地,由元大柱指示,财务科长杨华具体操作,低价拍给了永安房地产公司,差价近500万元。这笔钱元大柱拿了大头,副厂长王光明分了部分,其他像夏志忠、杨华等人都得了小部分好处,可就这一小部分,也有二三十万之巨。而永安房地产后经查实,由元大柱的妻弟注册成立,三无资质,厂领导及市有关局委的负责人都有在其中参股。   以烧碱所75亩地为突破口,调查组开始集中审讯杨华,当天晚上十一点,两天没有睡觉的杨华终于顶不住压力,承认了拍卖过程存在幕后交易。随后,凌晨两点,王光明认罪。   根据王光明和杨华提供的线索,调查组在元大柱的三处秘宅中搜到大量现金、瓷器字画、名贵手表、派克金笔等赃物。元大柱被隔离以来,一直拒不交待问题,态度极其恶劣,不时攀咬他人,大喊被诬陷迫害,此刻在铁证如山面前,耷拉下脑袋,无奈承认卖地所得赃款200余万,其他却拒不认罪。   此时,他仍然抱有幻想,试图等着周远庭的营救。   十一月二日,再次对青化厂的财务进行审核,结合纪政提供的相关材料和王光明、杨华等人的指认,虽然明面上账本做的四平八稳,调查组很快就发现1989年至1995年间存在账目不清,财务管理混乱,钱款和资产流失等现象,初步审计就发现近30处大小漏洞。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在此六年间,青化厂密集的对外投资,并无一例外的全部大额亏损。用省检某位检查官的话说,就是一头猪拿这些钱也能有那么一两次赚上一笔,结论不言而喻。   后来结案时,由江东信达会计师事务有限公司审计元大柱任职期间的资产负债表及同期利润表以及与其经济责任有关的书面资料后,给出的《审计报告》指出:   1990年7月,青化厂成立“隆南公司”,派5人开辟西川市场,由元大柱的老乡郭永福负责,时任销售二科科长。隆南公司1992年撤销,经营两年,亏损126.1万。   此外,1992年3月,开始租赁三洋湾化工厂,95年到期,期间共投资180万元,未见任何清算报告和投资收益,仅收回残值25万元,实际账面亏损达170余万。还是那位检察官调侃道,要是残值后面再加一个零,就是元厂长的真实写照。   还有一些营销承包合同,合作单位签售协议,在元大柱主政六年间,青化厂再没有盈利过一次!   调查组兴奋不已,正要将案子往纵深展开,顺藤摸瓜连上青化厂破产案时,十一月四日,青州坊间开始流言满天飞,有说青化厂所有中层以上全被带到关山关了起来,有说七日后子就要集体拉到刑场全部枪毙,更骇人听闻的是,有人说此案将把青州党政两套班子一网打尽,成为江东有史以来最大的窝案。   而伴随着流言而来的,是方明堂和周远庭多年构筑的防护网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各种各样的人情层出不穷,甚至有部分领导直接发话干预案情,更糟糕的是,除了夏志忠,元王杨等几个主要涉案人员集体翻案,众口一词说调查组诱供,所认罪状无一属实。   这很明显,经过三天的上下打点,对方终于找到了疏通调查组内部的途径,安排人暗中通风报信,给了完全封闭中的元大柱等人一颗定心丸。调查组内忧外患,陷入重重困境。   尽管行动前所有人都充分考虑到此案的难度,也做好了顶压办案的准备,却也没想到受到这么大的阻力,一时间有些自乱手脚。   胜负,尚在摇摆之间!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学苑店   跟青州官场阴郁沉闷的气氛不同,这天从早上开始就风和日丽,竟然是秋末以来难得的好天气。温谅一大早赶到学校,掏出作业本写了请假条,径自去了办公楼。推开英语组的门,就看到偌大的办公室只有黄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在桌面上一下下的打着节拍:“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你的心忘了季节,从不轻易让人懂……”   温谅鼓掌赞道:“唱的好,黄老师您来一中就是屈才啊,要不我跟阳光幼儿园说说,让您去那得了。就这嗓音,夏天哄小孩子睡觉根本就是无敌啊,唱一个字睡着一个,等唱完了,连蚊子都睡着了,比杀虫剂厉害百倍!”   黄梅柳眉倒竖,抓起桌子上的粉笔扔了过来,气道:“温谅,你等着,我治不了你,叶老师能治你!”   温谅接住了粉笔头,在手中上下扔着,摇头晃脑的叹道:“忠言逆耳啊,说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子总是可怜的……”   黄梅看到他一本正经搞怪的样子就想笑,转念一想突然觉得不对,脸色发红,呵斥道:“说什么呢,谁没穿……穿……”   温谅暗汗了一下,挠挠脑袋讪笑道:“咳,这个你冤枉我了!不过术业有专攻,英语老师不太懂语文也情有可原。”   “你还说!”   黄梅作势要打,温谅苦笑着举手投降。叶雨婷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道:“这是唱的哪出戏,巾帼女英雄碰上了地痞小流氓?”   黄梅眼睛一亮,道:“对,就是地痞小流氓,雨婷姐还是你厉害,一眼就看穿了这小子的本来面目。”   叶雨婷失笑道:“不会吧,还真让我猜对了?温谅,你怎么惹到黄老师了?”   温谅刚要回答,黄梅哎呀一声,抱起教案往外面走去:“第一节我的课,快来不及了,你们聊吧。”   然后在两人的注目下抱头鼠窜,这下倒引起了叶雨婷的好奇心:“这怎么了这是?”   温谅是厚道人,决定帮黄梅保住秘密,毕竟五音不全的人多了,但到她这地步的还真不多见,越稀有才越珍贵啊。“没事,我们闹着玩呢。叶老师,我今天有事,还得跟您请个假。”   叶雨婷听到这句话后露出的惊讶表情,简直让温谅疑惑自己刚才说的不是请假,而是外星人入侵。   “你还敢请假?”   叶雨婷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白花花的小纸条,在温谅面前一字排开,可恨的是每一张的左上角还有红笔写的编号,平日柔情似水的阿拉伯数字,这时候怎么看起来就这么的刺目惊心呢?   “开学两个月,我这里的假条已经有9张,还不包括你逃课的次数。”   叶雨婷也不多话,姣好的容颜上带着丝丝冷笑,静静的盯着温谅的脸。她就不信,这小子在这样的局面下,还有脸再掏一张假条出来!   温谅心在滴血,叶雨婷你太奸诈了,怪不得一直以来批过假条后直接没收,原来在这等着哥哥呢。   “好吧……我错了!”   叶雨婷脸色舒缓了点,不想温谅脸色沉重,还是掏了一张假条递了过来:“叶老师,这次我必须请假,您要不批准,那我只能逃课了。左姐最近不知怎么心情不好,准备离开青州去灵阳了,我得去劝劝她……”   “啊?”叶雨婷腾的站了起来,眼中掩饰不住的惊慌,一把抓住温谅的手臂,“她怎么了?”   温谅看了她一会,低声道:“老师,你抓疼我了。”   叶雨婷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手坐了回去,呆了一会,在假条上签了名字,挥挥手让温谅离开。温谅转过身,背对着叶雨婷,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出门而去。   十九中坐落在东区学苑路,属于尚未开发地带,虽然校园的整体建筑不能跟一中相提并论,但作为青州最好的两个学校之一,占地面积一百多亩,办公楼,教学楼,实验楼,体育馆,阶梯教室,学生宿舍,两层食堂等基础设施一应俱全。三千多学生就读于此,每年青州的高考状元非此即彼,只在一中和十九中两个学校产生,仅此一点,两校就水火不容,成了死敌。更别说在其他各种学科竞赛,体育赛事,文艺表演,才艺拓展中,只要遇上,就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   多年来,一中和十九中就像AMD和英特尔一样,彼此追赶,互相超越,既是知己,也是仇敌。也因此形成了青州教育系统特有的一道风景线:每年元旦晚会由两校联合,轮流举办,美其名曰促进交流,友爱互助,实则是两校学生在综合素质上的一次全面展示。这可以理解,毕竟斗了这么多年,在学习上不分胜负,于是借着素质教育的大旗,来一场没有硝烟的火拼。   “好了,师傅这里下车。”   温谅递钱过去,司机师傅却探头出去,看着外面吹锣打鼓的热闹场面,惊讶道:“这不是八一路那边的豆浆店吗,怎么搬这边了?”   “连锁的,你看牌子右下方那个NO.2,就是第二家的意思。”   “连锁?哦,就是一个老板对吧?哎呀真好,我家就这边住,女儿早上上学可算有地方吃饭了!”   温谅笑道:“怎么,附近没卖早餐的吗?”   “有啊,都是推着小车路边一停,放几张桌凳就算开业了,夏天还好说,冬天大早上往那一坐人就冻成冰棍了,还怎么吃饭?尤其大风天,吹的那灰、废纸、塑料袋满天飞,妈的有次喝油茶还喝到个红色的小皮筋!咱大老爷们也就算了,关键是孩子小,吃这些多不干净啊……”司机接过钱找了零,继续道:“我心思这家店干净,做的又好,虽然比外面贵了点,但至少吃起来放心。”   青州方言里心思就是寻思的意思,土生土长的老一辈人发音多以上声为主,许多话年轻人都听不懂。温谅哈哈大笑,道:“说的好,就为您这句话,青河豆浆也要做到让老百姓放心!”   温谅下车后站在路边,仰头看着牌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迈出第一步难,迈出第二步也难,等再迈第三步的时候,也许会轻松许多吧?   今天,是青河豆浆学苑店正式开业的日子。   李胜利在搭好的高台上看到温谅,分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过来,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第二家!”   “这只是开始!”鞭炮声突然响起,炸的满地红花,温谅笑了笑,大步走了进去。   这次有了资金,开业典礼的规模比起上次的寒酸,有了明显的进步。乐队分成两排吹奏着欢快的曲子,两个妇人在台上对唱青州本地的戏曲,台下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阵阵叫好。四个高挑的美女穿着红色旗袍在门外迎宾,雪白的大腿在高开叉的旗袍中若隐若现,比起八一店开业时宁小凝和许瑶多了几分诱惑和妩媚,更能吸引过往行人的目光。摆在店门口的十几个花篮,也不像上次那样纯粹是温谅的自娱自乐,还是有几个朋友送来了祝贺,有农机厂的,有街坊邻居的,有八一店周边关系好的老板的,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座2.2M高的大花篮,上面写着:恭祝青河豆浆鸿基始创,骏业日新,宏图大展,裕业有孚。安!   落款仅有一个安字,温谅微皱起眉,青河是正当生意,他不想让青河跟安保卿扯上关系,明面上还是要保持距离,所以没提开业的事。不过前不久让安保卿帮忙找了装修公司,他还是有心,特地留意着开业时间,送了花篮来祝贺。这份心意温谅不能不收,看来得抽个时间跟安老九道声谢……   谈雪站在温谅身边,看着眼前热闹景象,既忐忑不安又激动难耐,这家店从无到有,毕竟是在她手下一点点完善起来,可以说这一段她几乎住在了这里,投入的心血和热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这里就交给你了,这家店做好了,我们以后发展同样的店就有了样板和经验。”看谈雪又紧张起来,温谅轻拍下她的肩膀,道:“别有压力,有李叔,有我在,我们一起努力。”   “嗯!”谈雪点下头,道:“李叔让小音过来帮我,她熟悉许多流程,我会多听她的意见,打理好这家店。”   温谅随口应着,突然看到一辆富康停在人群的外面,从车上下来两三个人,远远的指着青河豆浆的牌子说些什么。最左边的一个人脸色铁青,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温谅都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怒火和戾气。   谈雪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一个老朋友,他总算来了。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一定要过来吗?一方面是为了和你们共同感受下喜庆的气氛,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这位老朋友。去里面叫李叔出来,我们得过去打个招呼,免得怠慢了客人。”   温谅冷冷的笑着,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何况连圣人也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第一百四十章 诡计   李胜利从店里面出来,问道:“要见什么人,又有客人来吗?”   温谅指指路边的那个人,道:“不错,还是老客人了。上次他闹一闹,咱们生意兴隆,这次要是再闹一闹,岂不是财源广进?”   李胜利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呆了一呆,苦笑道:“照你这样说,这还是个好兆头了?”   温谅大笑着下了台阶,李胜利让谈雪招呼客人,快步跟上上去。走出人群来到富康车前,李胜利已经培养出生意人的虚伪和善,自然而然的堆满笑容:“魏厂长,不知道你会过来,实在是怠慢了。请,请,去店里坐一坐。”   来的人自然是魏刚,站在他身后的是夏富贵和三车间的主任赵建国,全是八一店开业当天光临过的老朋友。见李胜利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卑,魏刚脸色好看了一点,不料温谅双手抱怀,怪声怪气的说道:“哎哟,这不是魏厂长嘛,哦,不对,是魏副厂长。您在农机厂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真是稀客啊!”   魏刚本来对温谅故意视作不见,听他出言讽刺,这段时间的憋屈和怨气登时涌上心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射出来。温怀明在市委,丁枚就是农机厂的职工,自己被免职的事温谅不会不知道,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当面吐了一口口水在脸上。   赵建国见势不妙,忙往前走了几步,挡在温谅和魏刚中间,对李胜利使个眼色,道:“昨天我和富贵陪魏厂长去碧水湾钓鱼,早上入城从这边过,正好碰到胜利你的新店开业。说句实在话,咱们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农机厂出来的,是一家人。大家虽然以前有些误会,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是不是?看胜利你现在发展的这么好,农机厂的人都为你高兴。”   赵建国本是好意,却不料魏刚却不领他的情,嫌这番话丢了身份,冷冷的哼了一声。   李胜利不知道温谅究竟什么打算,笑着点点头却没说什么话。赵建国圆了半天的场,没得到预期的反应,两头都不讨好,表情顿时尴尬起来。夏富贵今天老实多了,一直闭嘴不言,见赵建国把场面搞僵,方清清嗓子道:“魏厂长能来,是给你们面子……”   这话才对了魏刚的心意,要不上次夏富贵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还能跟在他身边,就是因为这样称心的狗腿不好找啊。   魏刚纵然现在暂时失势,也不是李胜利和温谅这样的货色能相提并论的,仰着头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温谅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夏富贵知情识趣,是个理想的狗腿子,很有培养的必要,道:“好大的面子啊,不过魏厂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月初是哪位大放厥词,要青河豆浆一个月内关门的?现在如何,第二家分店也开起来了。”   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魏刚指着温谅怒道:“你个小屁孩子得意什么,老子要不是最近太忙没空搭理你,别说开第二家店,第一家我也给你们砸了!”   “是吗,忙什么呢,忙着疏通关系换个部门任职是吧?”   赵建国愣了下,他之所以在魏刚下台后还尽力巴结,就是知道魏刚有做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的大伯在,就不可能就此沉寂。只要等农机厂的风头过去,去下属县区也好,调任市直局委也好,肯定会有地方安身,说不定比起农机厂的局面更加的宏大。自己能在他低谷时不离不弃,雪中送炭,等将来求一个鸡犬升天并不是难事。   魏刚阴森一笑,也不否认:“不错,别以为老子离了农机厂就不行了,那个眼看要倒闭的破厂子早不想呆了。青州这么多好地方,哪里我不能去?”他被温谅气的头脑发晕,不管不顾连这样弱智的话都说得出口,可见从古到今有句话说的对极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魏刚的大伯魏晨风要是看到这一幕,不说吐出半升血,也要郁闷的生理周期紊乱。   温谅鼓掌叹道:“真是好威风,有个常委做靠山就是不一样。农机厂那么大的事,纪委那样酷的地方,您只当去旅游呢溜达一圈全身而退,这在青州怕是多年来极少见的事。厉害,真是厉害!”   这话倒也不错,魏刚被温谅暗算,按的罪名随便那一个都是把牢底坐穿的后果,可依然在周远庭的直接干预下大事化小,剥了职务外屁事没有,这一下立刻在青州的中下层官场引起震动。用个形象的比喻,比如说道上混的往往拿砍过人、坐过牢当作牛逼的资本,一谈起想当年哥哥蹲苦窑的时候,旁边围观的众小弟立刻肃然起敬。   官场虽然跟混混们走的路完全不同,但《易经》早告诉我们万法归一的哲学原理,两者其实在本质没有区别。魏刚被人整成这样还能脱身,充分说明他的背景何等深厚。而官场那一套圈内人谁不明白,等一两年风头过了,有魏晨风在市委,重新起复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所以魏刚的朋友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许多人抱了相交危难之时的心思,还有上扬的趋势,而赵建国,不过是这些人中不起眼的一个。   世事就是如此的微妙,如此的无言,如此的蛋疼,将坏的变成好的,将黑的变成白的。归根结底,不过都是两个字:权力!   赵建国吃了一惊,上次在八一店,他只看到了温谅的嚣张和官宦子弟的傲气,毕竟泼了魏刚一脸的豆浆和那句一个月内让魏刚下台的话,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谁有胆子做的出来?没想到一语成谶,刚好一个月内魏刚丢了副处的官帽,也丢了大好的前程。自然,连魏刚都以为是自己点背,不认为这真的跟温谅有什么关系,赵建国更加想不到这些。他心里只是在感叹,有时候对老天爷多几分敬畏很有必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玩你一把,像魏刚这件事,他一个局外人都觉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此时听温谅如此一说,赵建国才知道这些官宦人家真的跟自己不一样,像自家孩子这岁数只知道听流行歌曲、看港台录像,只怕连常委和纪委都分不清,更别说还能从中看到别的东西。也是这一刻起,赵建国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来,一定要让儿子当官,当大官,不为别的,就为自己的孙子不被像温谅这样的妖孽欺负!   魏刚怎么听怎么觉得温谅的话刺耳,他察觉到自己失言,现在青州局势动荡,这些话被有心人听到难免会泼脏水,对大伯的名声不好,怒道:“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今天真他妈的晦气……”   温谅对李胜利笑道:“你发现没,魏厂长虽说以前素质也不高,但好歹自重身份,说话还是很文明的。如今一口一个老子,岂不是自甘堕落,破罐子破摔?”   李胜利终于发现,温谅骂人之刻薄,之毒辣,之无耻在青州几乎无敌,看着魏刚要被当场气死的样子,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明白温谅干吗要这样羞辱魏刚,要说以前的恩怨,随着魏刚的下台也该烟消云散才是。不过他对魏刚也是恨到了极点,虽然做生意和气生财,但既然温谅得罪了,那就得罪好了。而温谅的本意,也就在此,羞辱到魏刚失去理智,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好,好……你等着……”   魏刚指着温谅连一句流利的话都说不出来,温谅脸色突然一冷:“凭你也配?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我看你如今连鸡都不如,要是我早不知找哪个地方躲起来了,你还有脸四处晃悠?莫非屁股长在了脸上,厚的机枪都打不透?”   魏刚终于忍耐到了极点,挥拳就要打温谅,赵建国和夏富贵死死抱住,将他拉回了车上。光天化日之下,以大欺小打了温怀明的儿子,这个罪名魏刚真担不起,被赵建国一拉就清醒过来,不过还装装样子骂骂咧咧的坐回到车上,脸色阴沉的可怕。   赵建国心中懊恼,前天夏富贵来找他,说两人一起请魏刚去碧水湾散散心,他正想多跟魏刚套套近乎,跟夏富贵一拍即合。两人凑了三千块,在碧水湾高高兴兴的玩了一夜,魏刚喝醉时也拍胸口承当两人今后的出路包在他身上,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却全被这一场冲突给搅黄了。   要怪就怪从东城去碧水湾,就只有学苑路这一条道啊,不然……   赵建国在路口下车,夏富贵小心翼翼的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魏刚,低声道:“那家伙欺人太甚,这口气不能忍!我记得上次不是找了几个小混混,要不……”   魏刚摆摆手:“他们顶个屁用,上次拿了我的钱去砸店,结果就踹了一扇门,妈逼的,一群废物!”   夏富贵狠狠的做个下切的手势,道:“我听说有个叫安老九的人挺厉害,手下都是狠角色。老板你交游广阔,不如从他那找些人,直接把这里的店给烧了!”   “嗯?”魏刚猛一抬头,直愣愣的盯着夏富贵。   “没事,八一路那边毗邻的店铺太多,火势一起不好控制。你看这边,旁边没什么建筑,就他一家店,烧不起大乱,又能彻底出口气,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魏刚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最佳途径。 第一百四十一章 依山   望着远去的富康轿车,李胜利长叹一声:“魏刚虽然倒了霉,可毕竟背景还在,咱们开门做生意,实在没必要往死里得罪他。”   “背景?没关系,他很快就只剩下背影了。”见李胜利还有点担心,温谅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了,我不过是废物利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捞点好处。”   李胜利还能说什么好,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也真是巧了,偏偏魏刚从这边过……”   温谅笑笑没有接话,有些事没必要让李胜利知道。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这个世界从来都有两面,遵循着各自不同的规则,没有凌然不惧的勇气、一往无前的决心、杀伐果断的手段,是很难游弋在黑白之间,如鱼得水。相反,一着不慎,很可能身死家灭,万劫不复。   温谅不想把李胜利拉到这浊水深潭之中,以他两世为人的见识,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光与暗的倒影中蛰伏前行,生怕一朝醒来已经满盘皆输,更何况李胜利只是个普通人。   就算为了暖暖,温谅也不能将李胜利置于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之中。   中午的时候过来了许多十九中的学生,学苑店在试营业的第一天就迎来了高峰,幸好这几天准备充足,还能应付的过去。到了下午,温谅看谈雪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也就放了心,跟李胜利打声招呼当先离去。   转了两次公交到了帝苑花园,正要往里进,突然发现一个体态动人的女子在大门口不远的拐角处徘徊。温谅心中一动,悄悄走了过去,在女子身后拍了一记肩膀,道:“叶老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坏事呢?”   叶雨婷吓了一跳,转过身见是温谅,才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再捣乱小心我让你当班长!”   这是叶美女独有的威胁方式吗?温谅一头黑线,鄙视道:“张天琪要是听到这句话,不知道要多么的伤心。叶老师,虽然我的优秀让您目眩神迷,但还是请多照顾下张班长的自尊心,喜新厌旧不符合一中教师行为规范……”   叶雨婷几乎疯掉了,一把揪住温谅耳朵,没好气的说:“油嘴滑舌的小家伙,纪苏是不是就这样被你骗了?”   虽然知道跟纪苏的那点事瞒不过叶雨婷,作为一个合格的班主任,在班级里没有安排十七八个眼线根本就是失职,但温谅没想到叶雨婷竟然真的当面提起这个话茬,讪笑道:“谣言止于智者,叶老师您英明神武,岂能被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所迷惑?相信我,我跟纪苏清清白白,绝对没传言的那么夸张!”   叶雨婷此前曾经敲打温谅一次,从心里还是相信他不会胡来。少年男女互有好感是人之天性,只要守之以礼,知晓轻重,甚至能在学习上有极大的进步,而温谅的这次考试,就是很好的一个明证。   叶雨婷松开拧他耳朵的手,白玉般透明的食指在温谅额头轻轻一点:“你老实点,不要给我惹麻烦。”   温谅见自己插科打诨这一闹,叶雨婷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的忐忑和沉郁,试探着问道:“叶老师,你是不是见左局长……”   “啊……”叶雨婷突然有些惊讶,半是羞涩,半是恼怒,道:“她什么都告诉你了?”   “没,没有,是我见你似乎想要进去,还以为也是来找左局长呢。你们怎么了,有什么是我不应该知道的吗?”   叶雨婷被温谅一追问,立刻有点手足无措,扭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道;“没什么,我随口说说。好了,我还有急事得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别没事在外面乱转。”说完也不等温谅回话,掉头消失在人群中。   “叶老师,叶老师……”   温谅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上午编谎话骗她,就是想看看两人间有什么误会,说不定见次面就能解开,都怪自己有点心急,把叶雨婷给吓跑了。   温谅站在门口沉吟片刻,就把此事抛到了脑后。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苦衷,如果左雨溪不愿让他知道,那就尊重她的决定吧。温谅不会以为左雨溪喜欢自己,就能主宰她的所有一切,跟青葱时节完全占有对方的恋爱不同,以温谅和左雨溪的心境,允许对方保留秘密,才是爱的真正含义。   左溪雨穿着淡黄色的低领针织毛衣,下身是一条白色的紧身长裤,头发盘在脑后,用一根琉璃色的发簪束着,脸上擦了淡妆,眉目间更显清丽。这几天因为市里局势动荡,作为许复延和左敬之间最重要的纽带,左雨溪几乎每时每刻都要保持通信畅通,在两者间及时沟通和反馈,力争每一步、每一个细节都经过深思熟虑,不给对手可趁之机。   她侧躺在沙发上,腰间搭着细花纹的小毛毯,电视里正在播放萧蔷的伊蕾丝裤袜广告,穿着蓝色职业套装的OL美女开着辆敞篷跑车,一双修长的腿上裹着轻薄细腻的丝袜,镜头定格在这一瞬间,屏幕上打出伊蕾丝裤袜的字样。这位在90年代中期号称台湾第一美女的萧蔷,此时正是青春貌美明眸皓齿的年纪,温谅想起后世萧大妈那消瘦的容颜、装嫩的衣装、补再多粉也掩盖不住的皱纹,真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啊。   见温谅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左雨溪眼眸中闪过一丝顽皮的笑意,嗯哼一声引来他的注意,头猛的向后扬起,将酥软的高耸衬托的惊心动魄,脸上带着似痛非痛的表情,玉腿缓缓高抬,右手顺着膝弯抚摸上大腿,堪堪在敏感处停下不动,然后飘过来一个勾引的眼神,姿态撩人,妩媚入骨。温谅从没想过左雨溪能做出如此魅惑的动作,顿时心火高涨,大叫一声就要扑了上去。   左雨溪眼看要作茧自缚,吓得翻身坐起,光着玉足躲到了沙发后,娇笑道:“你再胡来,我可要咬人了……”   这话不说倒也罢了,温谅被她说话时千娇百媚的姿态撩的蠢蠢欲动,调笑道:“其实不妨事,你把咬字分开来读一读,我肯定是乐意的。”   左雨溪迷惑着低声喃喃,粉脸霎时通红,秀目圆睁,抓起靠枕砸了过来,嗔道:“要死了你,说这样恶心的话罚你等下坐地板。”   温谅接住枕头哈哈大笑,随手放在茶几上,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刚要喝。左雨溪跑过来,夺下了瓶子,温谅笑道:“不是吧,连水也不许喝了?”   左雨溪白他一眼,拉着他的手按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下拿出一小碟碧螺春,拈了几片就着开水冲了,道:“这几天我看电视,质检总局对全国矿泉水做了统检,说矿泉水好像质量很不好,合格率仅为65%,那不是有一半都不合格?还说容易得结石病,严重的甚至能致癌,这都是些什么厂家,太黑心了。”   温谅叹气道:“这还好了,至少苏丹红、三聚氰胺和地沟油还被普及……”其实也许这时候已经普及了也说不定。   “嗯,那是什么?”   “没什么,”温谅晃晃脑袋,从两世交织的记忆中清醒过来,“食品安全啊,从来都不能只当作口号喊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一天制度不完善,这些问题就一天解决不了。”   左雨溪身在体制中,对这些看的只能更透,冷笑道:“就像这次,抓住这么多不合格的单位,只通报批评一下,然后限期整改,然后就不了了之。要是我来做生意,也愿意降低成本,生产假冒伪劣产品,反正又没什么危险。”   “收益跟风险不成正比,所有人都会铤而走险,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温谅不愿再说这些,举起手中的矿泉水,道:“依山……”   他突然想起这个依山牌矿泉水曾经在青州流行过一阵,但随着其他强势品牌的崛起逐渐销声匿迹。上一世他还是少年人的习性,喜欢喝果味汽水,加上家道中落,有喝矿泉水的钱,还不如买顿肉吃实在,印象本已淡了,却没想到在左雨溪这里看到。   也许,这是个很好的路子……   “这是局里同事的老公去依山县支教,从县里带回来的。听说这个厂子经营不善,也快要倒闭了,如今国营的企业不知都怎么了,一个个半死不活的,市里是这样,下面县里更可怜。”   “优胜劣汰,自然法则,不会因你是国有的就能逃脱这一规律。”   温谅又看了几眼,似乎要将这瓶矿泉水记得心里,然后从善如流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道:“好茶,安保卿孝敬的吧?我给他指了条阳光大道,也没见送我几吨尝尝。”   “几吨?老九听到怕是要吓得再不敢见你了。对了,今天的事怎么样?”   谈到正事,温谅微微一笑:“一切顺利,魏刚比我想象中更加的浮躁。我的毒蛇功力还没发挥三成,他就已经入了套,气的失去了理智,呵。” 第一百四十二章 借道伐虢   温谅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一动不动,青州现在局势僵持,调查组进展缓慢,短时间内想打开突破口前景堪忧。所以跳到局外,从细微处着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左雨溪蜷缩在他的脚边,剥着桔子看着电视,时不时会发出低低的笑声。谁能想到,这个青州官场最冷艳的女子,私下里竟然如同邻家小妹般娇媚动人?   茶几边的电话响起,温谅猛的睁开双眼,左雨溪关小了电视声音,笑容也瞬间从脸上敛去,拿起话筒道:“嗯,说吧……知道了,让那两个人做作样子,口风严实点。就这样,随时联系。”   挂了电话,左雨溪转过身,看着温谅笑道:“安保卿的电话,他一个手下已经跟魏刚联系上了。魏刚上钩了!”   温谅双手撑在脑后,腰身用力,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道:“让刘天来亲自带几个人去学苑店那边候着,等安保卿手下人浇了汽油,再来个人赃并获。戏一定要做足了,让魏刚和魏晨风都无话可说。”   左雨溪点点头拨通了刘天来的电话。这几天刘天来一直在协助调查组工作,天天忙的不可开交。今天下午他早早的就在局里等着,接到左雨溪电话,立刻带着手下人坐了一辆警用面包车往学苑路奔去。   左雨溪和温谅都是能沉住气的人,两人若无其事的逛逛超市,买了许多日用品,然后再次合伙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比起上次的糟糕卖相,这一次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口感不怎么样,但至少该甜的甜,该淡的淡,在通往大厨的道路上迈出了结实的一步。   刚吃了一半,电话再次响起,左雨溪跑过去接电话,温谅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着十的方向。   “左局,全都抓到了,魏刚和夏富贵把车停在百米外的行道树下,一并抓了起来。我现在把他们带分局去,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魏刚还真来了?自作虐不可活!接下来还是那一套程序,要有理有据,把帽子给扣死了。这些你比我们专业,自己拿主意吧。只要记住一点:纵火这些都是个由头,尽量把问题往魏晨风身上引,明白吗?”   刘天来并不清楚温谅的具体谋划,迟疑一下,问道:“我明白,不过我怕魏刚不会开口,他再冲动,也该知道轻重……”   左雨溪无声的笑了,道:“他开不开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让魏晨风知道我们正通过魏刚来整他就够了。”   温谅看着左雨溪挂了电话,叹道:“也许只是我异想天开,说不定到头来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左雨溪走过来蹲在温谅身边,俯下身将侧脸轻放在他的大腿上,感受着让人安心的气息和暖暖的体温,柔柔的说:“我相信你!何况就算真的不成,我们也没什么损失,最多将魏晨风得罪的更狠一点而已,保持眼下的局面不变,这有区别吗?”   温谅轻抚着她的脸庞,眼光却转向了窗外的城市,夜幕下的青州沉静,肃穆,他低声道:“是,这并没有区别!”   如果说在1995年的青州,南工、通海区属于没落的贵族,华山、高新区是崛起的豪门,那东区绝对是永远被贵族和豪门踩在脚下的屁民。不过晚上十点,南工区人来人往,华山区灯火通明,而东区已经冷清的就算恐龙过街也没人愿意开门出来围观的地步。刘天来做足了戏,等两个混混在豆浆店周边地面泼上汽油,立刻让三个公安冲上去按倒并戴上铐子。自己却带了两个人直奔停在对面左前方的桑塔纳。   不得不说,魏刚虽然被温谅气得有点失控,却还长了点猪脑子,知道把白天的富康换成桑塔纳。其实对他来说,这点谨慎已经足够,毕竟上次的事魏晨风已经告诉他是个意外,又对温谅的实力一无所知,谁能想到那是一个少年设下的连环毒计?   李胜利窝囊废一个,温谅不过仗着温怀明抱住了许复延的大腿,只要藏在幕后不让人抓到把柄,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怎样!所以魏刚放心大胆的找了人,又受了夏富贵的怂恿,说躲一边远远的看着,晚上街上空荡荡的,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魏刚想想也是,更想亲眼看着这家店烧的灰飞烟灭,出口白天受的恶气。他甚至都想好了在这片的派出所打点一下,定个线路老化的事故火灾,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当三个公安突然出现在前方,魏刚的脑海砰的一下变得空白,下意识的想发动车子离开,几束刺眼的手电从车前的挡风玻璃射了进来,将狭小的空间照的如同白昼。   魏刚一眼就看到刘天来似笑非笑的脸,心中只想到两个字:完了!   “魏厂长,怎么这么巧啊,大半夜的在这干吗呢?”   魏刚下车后仍然惊魂未定,听刘天来这样一问,勉强笑道:“刘局长,还真是巧,我来这边等个朋友。您这么晚还有公干,可真是辛苦了。”   “是啊,我们接到报案,说有人半夜偷偷摸摸来人家商店放火,我们就是想休息也不成呐。魏厂长,你说是不是?”   魏刚浑身一颤,脸色僵硬的难看:“刘局长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铐起来!”   刘天来突然翻脸,身后两人扑了过来,娴熟的把魏刚和夏富贵反手铐住。魏刚痛的头上冷汗都下来了,挣扎道:“刘天来,我怎么得罪你了,三番两次跟我过不去?”   “你没得罪我,你得罪的是青州人民!”刘天来有时候会突然来两句冷幽默,不过此时的魏刚肯定是没心情欣赏了。要不怎么说冠冕堂皇的话最有力度呢,这句话一出口,魏刚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吱唔着被押上了警车。   西城分局。   魏刚死咬着牙不松开,一回生二回熟,再进局子里已经没有上次那么的手足无措,何况他不认为刘天来手里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雇人纵火。耿超忍不住想动用点手段给魏刚过过堂,刘天来挥手制止,掏出一颗大中华递了过去。   魏刚没有接,道:“刘天来,别玩这一套。你最多扣我24小时,不用上面发话,我照样仰着头从这里走出去。”   刘天来哈哈一笑:“不错啊,都懂法了。很不好意思,你别看我穿了身警服,其实对法律这玩意并不是太了解。别说24小时,就是24天我们没证据也照样扣。”   “你不敢!”魏刚脸带不屑:“刘天来,别忘了上次你怎么服的软!”   刘天来如同猫戏老鼠的表情,道:“魏刚,难道你还没明白?那三个人都已经招了,是你指使人纵火行凶,两个混混手中还有你谈价钱时的录音。作案手段、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你全都具备,就算不认罪也没关系,上了法庭照样可以判你有罪,还是罪加一等。”   “况且,我手头有件案子怕是需要重审,涉及贪污、强奸、行贿受贿、挪用公款,再加上这个纵火案,又涉及非法组织有黑社会性质团伙罪。魏刚,我要是你,就准备吃枪子吧。”   魏刚猛然坐起,戴着手铐的双手举起,指着刘天来,脸色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变得铁青:“你……你……今晚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他一直没来得及想今晚的蹊跷之处,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刘天来出现的那么及时。   “你们,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全是惊恐之极的表情,“夏富贵他,他……”   耿超一脚将魏刚踹坐到椅子上,骂道:“让你起来了?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农机厂,来这里耍威风,是皮痒痒了吧?”   魏刚颓然靠在椅背上,一时间心乱如麻,昨天晚上夏富贵邀请自己去碧水湾钓鱼,早上进城碰到温谅,然后争吵,然后又是夏富贵怂恿自己纵火……而上次嫖娼被抓,也是夏富贵做的安排……   那就是说,这两次其实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处心积虑的在算计自己。魏刚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年少又冷峻的脸:   一个月,我让你轻工局去不了,农机厂的厂长也做不成。   原来,一切都是他在捣鬼。   刘天来走到他身边,嘲笑道:“做个糊涂鬼不好吗?魏厂长,来世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魏刚眼神呆滞,恍若精神病人,突然抓住刘天来的衣袖,哀求道:“刘局长,我知道错了,你放我一马,任何要求我都答应,只要你放我一马。”他知道以刘天来手中的证据,大伯根本不可能捞他出来,生死面前,什么尊严都是假的,命才最宝贵。   刘天来盯着他,一字字的说:“魏晨风有什么把柄是你知道的?”   魏刚打了一个激灵,喃喃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们的目标是他!”   “不错,你只是帮他背了黑锅。魏刚,只要你能检举魏晨风,我保你无事。”   魏刚呆呆的看了刘天来一会,突然大笑道:“刘天来,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来骗。不错,我是上了你的当,不过想骗我拉大伯下水,那是痴心妄想。有他在,我还有一线生机,没了他,到时候你翻脸不认账,我不还是死路一条。”   刘天来也没打算从他这里敲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道:“你终于聪明了点,不过已经晚了。等着瞧吧,魏晨风威风不了几天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笔锋如刀   魏晨风半夜被电话惊醒,一看是公安局副局长林震,忙关了床头灯,披上睡衣去了客厅。他跟林震的交情尚可,对这位从省里下来镀金的年轻人很客气。至此飘摇动荡之际,任何晚上来的电话都会让人一阵心跳。   “林局长,有什么事吗?”魏晨风没有客套,以他的身份,客套反而显得见外。林震能在凌晨三点不惜吵醒一个市委常委,怎么也不会是小事。   “魏部长,我刚得到消息,魏刚被刘天来抓了,好像是因为雇凶纵火,在现场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魏晨风以宦海多年的功力平静的听完林震的话,语气中听不到任何波动,道:“谢谢林局了,这事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魏晨风默默的坐在沙发上,他已经不年轻了,可对仕途的渴望却依然那么强烈。所以作为周系一员,他指示官方喉舌的青州电视台和青州日报狠狠扫了许复延面子,要说私仇,怕是他得罪许复延最甚。   老魏家到了魏刚这一代,就这一个男丁,魏晨风用尽心力栽培,以弥补自己的遗憾——他曾经因为没有后台,多走了许多弯路,不然也不会到了这把年纪才混到一个副厅。以魏刚的起点,只要按着魏晨风给他设计的路线走下去,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可先是上次的事件,摘掉了农机厂的官帽,今日变本加厉,竟然雇凶纵火,这还是平日里办事稳重、能力突出的魏刚吗?   也许是有大伯照拂,一路走来太过顺利,将性格中的弱点掩藏在别人不知的深处。一旦陷入对手的设计中,就完全的暴露出来。从这方面讲,年轻时多走点弯路,未必是坏事。   其实说到底,怪只怪,大家都生在了青州。   青州的局势在左敬时代勉强维持着表面的稳定,两派人虽然彼此较劲,却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到了许复延入主以后,周系众人满以为铁桶一般的江山,来了虎得卧着,来了龙得盘着,气焰顿时嚣张起来,许多事就办得肆无忌惮。却不料这个众人都没看在眼里的举手书记,竟然硬生生的把青州的天捅了窟窿,然后竖起来一根金箍棒,搅的地动山摇。   这也不怪他们粗心大意,任谁能想到在几乎是死局的青州棋盘上,许复延竟然另辟蹊径,会跟毫无瓜葛的左敬联系起来,通过省里暗施影响,在青化厂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突然杀了出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魏晨风心中气极了魏刚,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还由着性子来惹事,简直愚蠢!可不管怎样,这也是老魏家唯一的一个男丁,他的嫡亲侄子,看着弟弟弟妹的份上,也不能不救。尤其重要的是一点,他经由魏刚的手,接过两次数目不菲的贿款。   以他敏锐的政治嗅觉,不用去查,就已经感觉到对方的矛头所向,正朝自己而来。魏晨风枯坐一会,流水介的电话打了出去,最后一个,拨给了正在关山打探消息的周远庭。   在蒲公英最奢华的梅厅里,林震把玩着手机,对面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正是南工分局的局长连自忠。上次纪政被关在南工,穆泽臣和齐舒深夜来见,就是林震给连自忠打了声招呼。连胖子早攀上了林震的粗大腿,别看林震年轻,可毕竟是省里下来的,跟着他才是真正通天的大道。   不然在青州论资排辈,猴年马月才能轮到他连自忠当局长?   “林局,刘天来都在把脏水往魏部长身上引了,刚才干吗不一并透给他啊?”   林震笑道:“魏晨风想知道什么,哪里用咱们给他透露。刘天来是铁了心要跟着许复延走了,青州的事青州人自己解决,我趟不了这个浑水,也没这个时间……”   连自忠眼睛一亮,知道林震镀金期快要结束,说不定明年哪个时候就调回关山,级别再调一级几乎是板上钉钉。   林震下来时就是高配的正处,三十一岁的副厅,那是什么样的前程?   连胖子谄媚的笑了笑,拿起红酒恭敬的倒了一杯,双手端起递了过去:“兄弟借花献佛,恭祝林局高升,还望到时候多提携一下小弟。”论年纪他比林震大了几岁,但官场以官职论辈份,古时候一个宦官也有许多自称儿子、孙子的大臣投靠,仅仅称呼小弟,是小儿科了。   林震一饮而尽,他在青州两年,衣食住行都是交给连自忠打点,伺候的他舒舒服服,也存了照顾的心思,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调令没下来前别多嘴,知道吗?”   连自忠忙点头应是,林震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语道:“怪不得……”上次纪政被刘天来劫走,他和穆泽臣还以为是刘天来想捞点好处,不想交涉了几次,那家伙只是软磨硬拖,就是不肯交人出来,看这几日的局势,原来人家早存了心思要整元大柱,真是深谋远虑,可惊可怖。   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道:“我接到电话就赶了回来,怠慢了林局长,先自罚三杯。”   林震知道这个总是一身黑衣的女人碰不得,强压下心头的欲火,道:“猫娘,我听说齐舒也是蒲公英出去的,你明白告诉我,是不是?”   连自忠浑身一震,他没想到能从林震口中听到这样的秘闻。蒲公英是什么地方,青州圈内人都了解一点,但青州最漂亮的交际花、江东首富顾时同最得力的干将齐舒竟然出自这里,实在骇人听闻。   猫娘若无其事的喝完了三杯酒,手背擦去唇边的水滴,淡淡的说:“不是!”   林震盯着这个仪态万千的女人,好一会才放声大笑:“不是最好,我就不信,还有我林震追不到的女人!”   猫娘轻轻拍拍手,几个或清纯或魅惑或端庄或风韵的女孩子鱼贯而入。在青州,身份足够,又会来这里玩乐的人,只有林震能让她抛头露面,安排人用心招待。   因为林震的根基不在青州,而在关山。   而蒲公英的根基也在关山,而不在青州!   十一月,注定是多事之秋。   青州这座千年古城,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浸刷,终于在权与势的碰撞中剧烈的颤抖,褪下了最后一层温情的面纱,将骨子里的凛冽和绝情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世人面前。   生,则青云直上;死,则永坠阎罗!   拘押魏刚的第二天,青州日报在头版头条发表社论,从十七条依次解读市政府对青化厂实行政策性破产的必要性和前瞻性,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角度辩证说明此举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符合历史唯物主义发展规律,有据可依,有章可循,是有益于青州人民、有益于改革开放、有益于国企突围的正确决策。文章在最后提到,任何与历史规律背道而驰,罔顾市场经济的行为必将遭受失败,被历史和人民所背弃。   这篇文章笔锋如刀,立意深刻,字字直指人心,可谓不易一字,沉博绝丽,立刻引起舆论的极大关注。与此同时,青州晚报、商报、市府各机关报以及青州人民广播电台、青州电视台都在显著位置、黄金时间集中展开了为青化厂破产一案声援的举动,几乎一天之内,就将影响扩散了青州每一个地方。   舆论之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一时间,青州街头巷尾,关于元大柱等人被迫害倾轧的传闻甚嚣尘上,不时有不明真相或别有用心的人聚众在调查组驻地酒店外走动,引起了调查组内部广泛的不安。   “好文章,真是好文章!”   温怀明从市委匆匆赶回家,进门就听到温谅拿着日报大放厥词,不由有点恼怒:“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到是好,还有闲心看文章。”   温谅这才收了报纸,笑道:“别急,事情不都在按照我们预料的样子发展吗?只是没想到魏晨风胆大包天,竟然敢挟民意给市委施压……好吧,我承认,有点闹大了。”   温怀明摇头苦笑道:“你呀……我看你出这主意就不靠谱,可许复延竟然还同意了,真是两个疯子!”   “喂,背后说自己老板坏话可不是好习惯,要是哪天你当着许复延的面,突然来一句许疯子,你儿子我衙内的梦不是还没成就要灭了吗?”   温怀明没空跟他磨牙,道:“下一步怎么办?”   “当然按计划办,虽然魏晨风的反应比咱们预料的激烈一点,但这不重要,反正我们的目的到达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温怀明又提了几个问题,父子俩凑在一起密谋了半天,将对方尽可能的反应和应对过滤了一遍,如同古代沙盘推演般做了详尽的规划。这些其实是温怀明的长项,征询温谅的意见,不过是多加一道保险,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最后一步棋了,填了它,就能杀掉周远庭一条大龙,将他逼入死地。   温怀明赶着出门,刚转身,就听到温谅抑扬顿挫的声音:“好文章啊好文章,不过文章为政治服务,就失了风骨,可惜,真是可惜!”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与黑白对错无关   十一月六日早上八点,一些来政府办事的人刚迈进大楼,就发现许多不同寻常之处。作为青州最高权力象征的市政大楼里竟然鸦雀无声,虽然不时看到拿着文件的各处室工作人员,却都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沿着走廊的墙根快速通过。看到熟人仅仅用眼神打个招呼,办完事立刻返回,似乎连多停留一秒都是莫大的过错。   办公厅、人事处、秘书处、法制办、督察办、宗教办,几乎所有挂着牌子的科室全都房门紧闭。墙壁上挂着的“多门之室生风,多言之人生祸”等红字标语更加凸显一股冷冽萧杀的无形压力。侃大山的少了,串门子的少了,上厕所的少了,看报纸的少了,除了必要的工作需要,没有一个人在各个楼层间走动。如同屁股下长了钉子般,大叔们手拿红头文件,一个个表情严肃,貌似在研读学习。妇女们盖上茶杯,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字帖,套在信纸下练起书法。偶尔抬起头,有人眼中暗含忧虑,有人嘴角带着冷笑,有人神色平淡莫测高深,有人眉头紧锁暗自揣摩,偶尔眼神交错一下,就会立刻别过头去。   整栋大楼都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八点三十七分,如果有一双眼睛从天空之上穿过云层,俯瞰青州大地,就会发现似乎约定好一样,几个常委办公室的门几乎同时打开,市委副书记冯文学,常务副市长白长谦,市纪委书记牛贵清,市政法委书记王林,副市长、统战部长孙宁,组织部长柳鸿建,宣传部长魏晨风,青州军分区政委陈飞也从相熟的王林办公室出来,一干人前后走上楼梯,往七楼的会议室走去。   几个工作人员正好看到这一幕,全都心头一寒,赶紧转身躲回房间。到了今日,这帮人连表面的和睦都不愿意维持了,党政不合至如此地步,真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真的该尽快结束这一切,不然受累的还是青州六百万百姓。   八点四十分,许复延准时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市委秘书长杨广生跟在身后。牛贵清带头站起来迎接,冯文学和柳鸿建跟着站起,这在历次常委会都是绝无仅有。其实党内生活并没有外界猜测的那样等级森严,除非碰到极其强势的一把手,没有制约的一言堂,能把所有的下属变成权力的奴隶,才会唯唯诺诺,俯首甘愿牵马坠镫。   许复延自来青州后,举手书记的大名传遍青河两岸,虽然大家都保持着表面的尊敬,但心里不无蔑视之意,何曾给过他这样的面子?可牛贵清等人既然起身,其他人坐着就不合适,魏晨风等周系的人也只能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气势登时弱了三分。   今天,是青化厂案发、调查组进驻、元大柱被拘后,青州第一次召开市委常委会议,商讨有关事宜。有资格入席的人在昨晚接到通知后,都已经明白,这里,将是对决的另一个战场。   不张扬,却更惨烈!   许复延沉静的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看了看表,扭头问道:“周市长的车到哪里了?”   杨广生忙答道:“刚过七里桥,还得二十分钟。”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牛贵清等人能搭架子将许复延抬起来,周远庭就必须一脚再把他踹下去。拖一拖时间,就能压一压许复延的气焰,并且一早就从关山往回赶,怎么着也说的过去。   许复延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笑道:“这次会开的有点仓促,还要周市长连夜从关山赶回,实在很辛苦。那咱们就破个例,会议推迟二十分钟,大家先自由讨论。”   会议室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热烈的场面,嗓门最大的白长谦罕见的紧抿着嘴,爱说笑的孙宁低头翻着手中的文件,魏晨风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身子靠着椅背,眼睑低垂闭目养神,个子最矮的王林端着万年不变的紫砂杯,骨节粗大的手掌不停的在杯子上磨蹭,似乎是在取暖。   周远庭不在,周系的四个人全部选择了沉默,许复延自然懒得搭理他们,和右手边的冯文学低声交谈。牛贵清却脸色一整,严肃的说:“广生,昨天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停顿了下,杨广生微微一惊,“你家小彤以权谋私,欺压百姓……”   小彤是杨广生的外孙女,刚上幼儿园,长的可爱伶俐,很得大人喜爱。杨广生苦笑道:“牛书记,你是纪委书记,千万别说笑话了,我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牛贵清笑道:“谁让小彤仗着自己是班长,天天欺负我家小孙子。那小子昨天还跟我告状,被小彤抢了一个苹果,让我好好给他出口气。”   杨广生还能说什么好,只能腹诽两句老牛你太不厚道了。纪委书记说笑话,谁也担不起这种刺激啊!   但也从另外一方面说明,此时的牛贵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轻松,纵然知道胜券在握,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保证会出现什么变数。   时间像断了腿的蜗牛,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一点点的挪动到了九点整,周远庭出现在会议室里,一脸的风尘仆仆,精神却一如既往的饱满昂扬,充满斗志。   会议由许复延主持,按照议题,先由冯文学传达江东省关于开展十四届五中全会精神学习活动的意见。冯文学主管党务,理论知识扎实,逻辑性强,说话不紧不慢,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有力,是难得的人才。   接着组织部长柳鸿建传达省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规划纲要》专题培训会精神,然后是宣传部长魏晨风提交《在全市大力开展争先创优百日大决战》活动的方案。议题逐项进行,大家知道重点戏并不在此,各项决议全都一次性通过,效率极高。   果然,全部议题结束后,许复延突然道:“我决定临时增加一个议题,关于青化厂调查期间的舆论导向问题……”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暮霭青州,氤氲青河   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最大的不同,作为政府职能的延伸产物,以服务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为主要功能的各级电台、电视台、报刊杂志等新闻媒体,一言一行都要紧紧围绕党委、政府的中心工作,将党和政府的路线、方针、政策和法律法规及时准确的传递给广大人民群众,发挥正确的舆论导向作用,营造良好的宣传氛围,真正成为党委政府和群众之间沟通的喉舌。   而什么是喉舌?   秉承上意,传播政策,影响舆论,强化规范,维持稳定,这就是喉舌!   魏晨风身为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负责宣传方面的具体工作,此次撇开市委,单方面制造并影响舆论,从而裹挟民意给调查组包括许复延施压,完全违背了官方媒体的喉舌功能,一下子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但对他个人来说,这番弄险十分必要。青化厂一案是内因,魏刚被抓是外因,更可甚的是,魏刚手里握有他贪污受贿的证据,所以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不得不凌厉反击。官场如战场,有时候退一步非但不能海阔天空,更可能再也翻不了身。   周远庭接到魏晨风的电话后,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他去操作。不过发几篇社论,组织下讨论,不能说违背了多大的原则,试探一下许复延和底线和布局,打草惊蛇也罢,投石问路也罢,总比一切都不做,傻等着人家把刀架在脖子上来得好。   魏晨风得到周远庭同意,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毅然放手大胆去做。调查组虽然进驻青州,但省里的主要领导到现在还不明确表态,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就表明上层有分歧,有分歧就有机可趁。只要不闹到省里去,在青州这片土地上,许复延就算被舆论搞的心火大盛,也奈何不了自己。   常委会,他说了不算!   所以这一次突然召开常委会,周系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了整晚,得出的结论无非两点,一是调查组有了重大进展,许复延要在常委会上通报消息,也有可能是要抓人立威。从古到今,开会抓人都是麻痹敌人解除武装的最佳手段,没有之一;一是因舆论风向偏离了他的计划,需要拨乱反正,调整魏晨风的职务安排。   但如果是第一条的话,许复延怕是没有这样大的魄力,况且那边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不可能突然就到了市委常委这一级别;第二点的话,可能性很大,但让周系众人疑惑的是,许复延来青州大半年,在常委会上唯一得到的就是举手书记的名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纵然今日不比往日,举手书记有了杨广生、牛贵清、冯文学和柳鸿建的支持,常委会也不过五票而已,根本不可能占据优势,手举的再高,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自取其辱而已!   众人疑惑一夜,此时听到许复延突然提到舆论问题,心头齐齐一震。魏晨风心中冷笑,在常委会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票票是真的,他根本不信许复延有办法扳倒自己。   “青州日报那篇社论,我看了,作者文字功夫很过得去,但是,”许复延双手放在桌面上,身子略略前倾,深邃冷厉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看到周远庭停顿一下,最后定格在魏晨风脸上,突然猛的一拍桌子,怒道:“他以偏概全,断章取义的功夫更过得去!青化厂是什么事?它涉及三千多名职工的前途家庭,涉及青州的改革开放大局,更涉及我们在座这些人和青州六百万老百姓的脸面!一不小心,就可能将我们推到万丈悬崖,在这件事上,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一个记者,他查阅了多少资料,询问了多少人员,有没有做调查研究?想当然,拍脑门,洋洋洒洒写一篇文章,知道给我们的工作造成多大的被动?魏部长,你们宣传口都是这样的无组织无纪律,青州日报五审制度是不是走过场,装门面?”   这是许复延自来青州后,第一次大发雷霆,就将整间会议室震得掉针可闻。见惯了许复延面满笑容,点头称是,然后举手赞同的常委们齐齐陷入呆滞之中。官场上人人千面,这不足为奇,奇的是许复延如此发作,如果达不到既定目的,传出去对他本来就乏乏的威信将是致命的打击。   不过看他喜怒行之于色,哪里还有一点上位者的渊渟岳峙,深沉城府?看来大家都多想了,许复延怕是已经方寸大乱!   发脾气,可控制不了常委会!   周远庭眼光淡淡看了魏晨风一下,魏晨风立刻明白过来,道:“青州日报那篇社论,是青师院一位年轻的讲师作为特邀评论员所作。他在时事和热点问题上一直有独到见解,兼之文风犀利,评论深刻,很受大众喜爱。所以这次在审查上可能没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另一方面,报社编辑缺乏对青州整体大局的把握,以及对政治事件的敏感度,没有估计到问题的严重性,致使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已经严肃批评了他们,限令整改,在内部组织讨论,做出深刻检查……”   这番话简直可以说在当面抽许复延的耳光,面对一把手的质问,非但不诚惶诚恐的承认错误,反而有理有据的一二三四五,将问题全推到下面人身上,甚至轻飘飘的一句深刻检查就是最终的惩罚。   态度之恶劣,如果是后世那些宅男,肯定只能想到两个字:给力!   整个国内,有底气这样跟市委书记说话的宣传部长不是没有,但魏晨风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许复延突然平缓下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他以市委书记之尊,再跟魏晨风争论一来失了身份,二来弱了声势。牛贵清知道该自己登场了,轻咳一声,道:“我建议这位讲师要先停课,纪委可以介入调查一下,看他有没有深层次的原因,是不是受人指使,或者别有目的?”   一直摩挲茶杯的王林皱下眉头,道:“不过是篇文章而已,书呆子气发作,批评一下即可,用不着上纲上线。”   冯文学笑道:“老王这你就不明白了,书生是真,呆子能做出那样的文章?我赞同牛书记的意见。”   柳鸿建道:“不错,查查看,没有问题最好,有问题的话也好及时解决,避免再次陷入被动。”   孙宁是主管教育的副市长,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放下手中一直翻看的文件,道:“青师是省管院校,提出建议可行,行政命令让他停课,我们级别不够。”   这番争论看似周系占了上风,其实是许系借力打力,成功的将魏晨风的狡辩化解无形。许复延知道不能再耽误了,等周远庭反应过来,说不定有办法阻止表决,摆了摆手,道:“除了日报,还有电台,电视台等媒体,青化厂的案子尚未得出结论,就草草的发表带有倾向性的言论,浑然不顾青州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党风政纪严重败坏。有鉴于此,我觉得魏晨风同志不再适合担任宣传部长,负责宣传部门的工作。冯书记理论知识扎实,善于处理各种复杂问题,对大局的掌控和理解都足够应付眼下的局面。我提议,免去魏晨风同志宣传部长的职务,不再分管宣传、精神文明建、新闻、出版以及文联和社科联的工作,具体分工再议。由冯书记暂管宣传工作,做好调查组在青州期间的舆论引导和媒体宣传工作,严肃处理一些捣乱分子,在行业内部开展自查自纠活动,确保青州稳定大局。”   虽然早有准备,魏晨风听到这个提议时还是按捺不住心头一阵狂跳,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变得苍白,下意识的看向周远庭。   “许书记,魏部长在宣传口这些年的工作还是得力的,也得到过省里及其他兄弟市的赞扬和认同。我们对干部要辩证的看待,不能以偏概全,也不能断章取义,犯一点错误就一杆子打死,青州有句话说的好,多做多错,不做不错,这样下去,还有谁敢做事,敢为人民服务?”周远庭早和许复延撕破了脸,说起话来自然就不会客气,赫然用许复延刚才的话回敬。许复延冷冷一笑,道:“我虽然来青州不久,却也听过老百姓们怎么形容市委市政府的,什么叫狗挑水,猫烧锅,兔子洗手捏窝窝,老鼠开门笑死我?能者上,庸者下,再不能尸位素餐,让老百姓指着脊梁骨骂!”   这番话直指人心,众人讪讪,都觉得脸上无光。许复延接着道:“周市长有不同意见,那就举手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赞同我的提议的,请举手!”   先是牛贵清,接着是冯文学,然后是柳鸿建,一直做会议记录的杨广生停下笔,举起了右手。列席会议的青州军分区政委陈飞不出意外的弃权。   五票了,会场的气氛压抑到了顶点,周远庭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完全没有来由的感觉到危险,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   在他左手边,紧挨着座位的白长谦缓缓的举起了手。   暮霭青州,氤氲青河,从此抛却了过往,碾压了青苔,换了个日月新天。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如冰雪   在许复延集中全力控制常委会的时候,温谅自然不可能悠然自得的去学校上课。作为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温谅在青化厂案陷入僵局时,从不可能处入手,一步步一环环,算计大势,蛊测人心,硬是将局面推动到今日的地步,若是传扬出去,不知道要碎掉多少人的眼镜。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做这一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谋定后动,算无遗策,在微小处入手,从长远处布局,将青州牢牢的控制在指掌之间!   韩非子做法、术、势三道,谓之谋略纵横。法可以治一隅,术可以御群下,而唯有势才可以控全局。而何谓势?立尺木于高山之上,则临千仞之溪。就是说,并不是木头有多长,有多大,本身有什么厉害之处,而是凭借地利险峻,拥有了无可比拟的威势。   也正因此,虽然温谅的权谋还比不了许复延、周远庭这些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狐狸,但作为重生者,不用动半分心思,已经在势上胜了不止一筹。他透过后世支离破碎的记忆,在波谲云诡的官场迷雾中找到最正确的那一条路,然后毫不迟疑的走了下去,以法为纵,以术为横,不问黑白,无分对错,凡是挡在通天之路上的种种,轻则头破血流,重则魂飞魄散,容不得半分的仁爱与慈悲。   这,便是纵横!   左眼扬起浓烈情意,他还是洁白衣衫,温润如玉,站立在阳光下的那个弱冠少年;右眼暗藏滔天权势,他却是心如冰雪,负手阴影之下,一刀将生死分开两半的权欲中人。   有光就有暗,有阳光,就会有倒影!   上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响的正欢,温谅逃也似的从学校跑了出来,脑海中还不时回想起刚才,当自己拿出假条时,叶老师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不敢置信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慌。   温大叔坐在公交上,还十分无耻的想着,要不要找个时间约叶雨婷一起吃顿烛光晚餐,以后签字时也能痛快一点……   帝苑花园附近没有站牌,温谅下了车还得走十几分钟的路。不知是从凌晨开始就游荡在青州城区的洒水车惹的祸,还是某处自来水管道破裂,人行道和主干道接壤的地方,有绵延数百米的水线,大概能淹到脚面的样子。   温谅走在水线边,某种恶趣味发作,眼睛直直的从反光的波纹表面掠过,似乎想要用荡漾的眼神勾引出一条活蹦乱跳的美人鱼,时不时的还撩一撩额边的头发,末了再唱上一句:我们对着太阳说,发型从不改变,我们对着长江说,哥哥帅的没边……   正自娱自乐的时候,一辆限量版的保时捷911紧挨着水线从背后呼啸而过,温谅反应速度再快,也比不过这辆今年刚上市的豪华轿车,虽然及时转过了头,可依然被溅起的水花将侧半边身子喷了个湿透。   青州不是经济特发达地区,有钱人不多但还是有,但那些人自重身份,绝对没人会开着数百万的跑车在城区风驰电掣。温谅知道追之不及,连车牌号都没看见,只能高举着手臂,对着已经去了数百米远的保时捷竖了竖中指。   青州这时候没到冬天,但有风吹过还是透着刺骨的冰凉,更别说现在湿衣服粘在身上,似乎连血液都要结冰一样。看着自己这一身狼狈相,温谅气恼的嘀咕一声,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有你小子好受!   在路边将衣服拧了两下,温谅自认倒霉,心头却微微有了点担忧。出门不利,莫不是常委会那边有什么变故?   人在重压之下往往会患得患失,一点小问题就会引起莫名的揣测。他的脚下立刻加快了步伐,往帝苑花园走去。   刚走开十几米,温谅突然停了下来,黑黑的眼眸略眯成一条缝隙。这个习惯他是跟刘致和学来的,因为颇羡慕这样子眯眼露出的那股阴冷中带着猥琐的味道,温谅描摹了多次,终于学了个七七八八。   那辆保时捷竟然从道路尽头转了回来,这次的速度明显降了许多,正好在温谅身边停下。这次温谅就看的准了,红字的关B开头车牌,属于关山军区政治部。军区这一亩三分地的规矩,A是司令部,C是后勤部,D是装备部等等。   这来头不是大,而是很大。温谅相信,就算有人敢套青州军分区的车牌,也没有人会NC到直接挂了大军区政治部的假车牌出来逛荡。虽然后五位数字并不是领导序列,但也蛮可以出来吓唬吓唬人了。(95年军车牌还没换装,应是甲、午、未、庚、己等天干地支打头,为了和谐,直接采用04年换牌后的格式,以军区首字打头,蛋疼,故此注!)   车窗摇下,一个戴着金丝钛架的香奈儿墨镜的女孩斜着身子爬在窗户上,宽大的镜框遮住了她小半张脸,看不清容貌,但仅仅露在外面的样子,就显得十分俏丽。光洁纤细的额头,小巧琼玉的鼻尖,红唇抹了层薄薄的唇膏,只看质地就不是温谅这样的人能买得起的高档货。   温谅本以为某个嚣张跋扈的富家公子路过青州,却没料到是一个跟关山军区关系匪浅的美女,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喂,小同学,刚才是不是水溅到你了?”整条道路就孤零零的几个人,温谅湿着半边身子,这还用问?   温谅冷冷的看着她,道:“小丫头,水溅到谁都是小事情。不过我先要告诉你,现在,你逆行了!”   这女孩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逆行着开了回来,要不是现在是95年,这片不是主城区,加上早上刚过了上班时间,没多少行人,也几乎见不到几辆车,妈逼的你逆行给我走一步看看?   女孩听温谅的语气不善,明显呆了一下,早知道青州民风彪悍,可连小孩子脾气都这么坏么?   “根据1994年市公安局交巡警支队颁布的《关于在市区十七条路段限速行驶的规定》,你的时速超过了限定的60公里,刚才又逆行,严重违犯交通法规。同志,红灯也没少闯吧?驾照拿给我看看!”   女孩一时间觉得大脑有点缺氧,下意识的问出了一句让她家族最佳商业天才蒙羞一世的话:“青州真神奇啊,你这么小就能当警察了吗?”   “不神奇,你这样的都能开车,是阎罗殿冥王司黑白无常驾校发给的驾照吧?”   温谅恼怒她马路杀手的行径,说话间很不客气,要不是车牌前的红字关B太过刺眼,他都有心把这女孩抓起来丢到交警队,进行一下交通知识再培训。   女孩问出那句话后,就立刻知道自己做了傻事,这里又不是国外,不可能有少年进入公务员系统。又见温谅冷着臭脸,表情严肃,但说话却有趣很多,呵呵笑了起来:“本来我是想要回来给你说声SORRY,刚才一时兴起,见路上比较安静就开快了点,没注意到路边有水。但你先是竖中指,现在又冷嘲热讽,大家扯平了,OK?”   温谅见这女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借势压人,言语间还算讲道理,他急着去见左雨溪,也没时间跟她墨迹,道:“这身衣服,误工费,惊吓费,精神损失费,腰肌损伤费,看在军区政治部的份上,我也不多要,你赔个千把块钱意思意思得了。”   女孩的眼睛藏在墨镜后,看不到她听到这番话时的神色,但唇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哦,了不起啊,还认得军区的牌子。认得也就算了,还敢开口讹诈?别以为我回国没几年就好骗,像你这样的,我最多赔你五十块就够了。”她觉得这小孩挺好玩,也就故意顺着他的语调开起了玩笑。   温谅恍然大悟,不屑道:“我说怎么觉得你脑子不太正常呢,原来是吃美帝的汉堡长大的,海龟。得,这赔偿我还非要不可,咱不能赚人民币,给国家赚点外汇也是好的。你开个保时捷还这么抠门,果然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培养出来的精英!”   女孩哭笑不得,从第一句话开始,这个小屁孩就一直占据政府和法律的制高点,然后才从各个方面对自己进行打击,还开口就是交通条例,也认得军区车牌和保时捷,竟然将自己说的哑口无言。要是被家里那帮人知道了,他们还不要笑死啊?   “你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带你去吃大餐做补偿,怎么样?”   温谅此时可以确定这小女孩并不是什么坏人,随便换个人有这样的身份,别说回来道歉了,看到自己竖中指别没完没了就是好的了。   “军区政治部的了不起啊,开着保时捷了不起啊,开好车就是好人啊?我妈妈喊我回家吃饭了,拜拜了您,反正车牌号我记着呢,没钱了再找你要补偿。”   温谅挥挥手扬长而去,留下保时捷女孩呆了好一会,才笑道:“有意思,看来青州确实有点不同,呵!”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闺中韵事   敲开房门,左雨溪先是一呆,然后笑的前仰后合,身子伏在门边几乎直不起腰来。温谅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有这么好笑么?”   左雨溪竟然很萌的忽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御姐的身段和容貌配上这样的表情,温大叔立刻表示抵抗不能,脑袋凑了过去,无耻的说:“好吧,这样子能让你开心,我就开心。”   左雨溪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道:“怎么了,衣服全都是泥点?”   “别提了,路上碰到个开飞车的,溅了我一身水,差点都见不到你!”   左雨溪呸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径自往浴室走去。温谅心里窃喜不已,脸上却犹豫着,扭捏道:“要一起洗吗?会不会太快了?”   左雨溪愣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在温谅背上推了一把,把他推进浴室,随手带上了门,笑道:“既然你觉得太快了,那就再等等吧。”   门内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左雨溪不用看都能想象出温谅在里面捶胸顿足,肠子都悔青了的场面,不由莞尔。   找了几件宽大点的衬衣,看了看还是不成,左雨溪敲了敲浴室的玻璃门,道:“小区不远就有服装店,我出去给你买些衣服,家里没合适的。十几分钟就能回来,慢慢洗哦。”   温谅拉开门,露出半边脑袋,笑道:“其实不用这么费力,等下我直接钻被子里得了,外套扔洗衣机里搅两下,很快就能穿了。”   左雨溪难得的露出了羞愧的表情:“我不会洗,平时都有保姆来……”   温谅微微张开了嘴,扭头看看那台西门子全自动洗衣机,道:“嗯,好的,我明白,这个事情技术含量确实有点高……”   左雨溪哪里听不出他的揶揄话,黑溜溜的美眸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将人心撩的痒痒的难受,双手放在身后,高耸的胸部微微一挺,立刻将衬衣顶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腰身随之轻微的扭动两下,玲珑剔透的曲线充满了魅惑人心的力量,道:“好了,以后我都会学着做了。今天先放过我好不好?”   温谅看的目眩神迷,整个青州能看到左雨溪撒娇的男人能有几个,想必除了左敬,也就是他了。   眼睛投射着色迷迷的光线,嘴角似乎有口水要流了下来,一脸急色表情的温大叔看上去猥琐极了。但在他的心里,却满是抑制不住的感动,看着眼前佳人娇俏的模样,突然涌上无数柔情。   以左雨溪的性子和家世,肯放下身段为自己做这样的事,除了两心相悦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喜欢上一个人,便能包容他的一切,你的眼神,你的心跳,你睡觉时不经意的幻想,都会围着这个人,转上一圈又一圈,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脚步。   骄傲,尊严,习惯,曾经,现在以及未来,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你在身边,你是一切,你不在身边,一切是你!   “看你这么乖,奖励你欣赏一下我完美无缺的胴体……”   温谅作势要拉开挡着身体的玻璃门。左雨溪毕竟不是许瑶,站在原地,唇边带着促狭的笑意,“拉啊,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温谅咳嗽连连,尴尬的说:“男人嘛,其实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不太方便,改天再请你欣赏好了。”   左雨溪不屑的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转身出门而去。   温大叔看着左雨溪的背影微微一笑,其实他刚脱了上衣,裤子还穿的好好的,真要拉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男女间的情趣在于有进有退,有攻有守,要是什么都摆明了车马,明火执仗,意境上就差了几分。   等左雨溪买好衣服回来,温谅都快在浴缸里睡着了,听到她开门的声音,立刻爬出浴缸裹了条浴巾走了出来。左雨溪背对着他弯腰换着鞋子,臀部的轮廓被紧身的衣裤勾勒出浑圆的形状,温谅以无上定力默念几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等等,才没让温老二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左雨溪换好鞋子,刚转过身就被温谅吓了一跳,继而看到他光光的上身,浑身突然觉得乏力,从心底到额头有股热气在流动,脸侧发烫,晶莹的耳垂泛起了绯红色。   温谅仅将浴巾围在腰间,曾经瘦弱的身体经过三四个月不间断高密度的锻炼,已经跟以前有了根本性的不同。他的身材修长挺拔,上身和下身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比例,当然没有黄金分割那么夸张。肩头很宽,胳臂上鼓起的肱二头肌充满力量,能看到分明的胸肌和腹肌,却又不像有些人那样结实的吓人。腰侧有略略的收束,更加显得肩宽腰细,修短合度。更吸引人的,是身体的肌肤呈现一种健康的颜色,在自然光的照耀下泛着璀璨的亮点。   温谅从来都不是顾文远那样英俊过分的人,普普通通的脸庞,但配上这个同龄人绝不可能拥有的身体,立刻就将魅力值调高许多。   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同样如此,要不后世里的外貌协会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成员?   左雨溪眼光有点躲闪,手提着几个衣服袋子,低头将要往卧室跑,温谅被她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道:“衣服拿过来啊……放心吧,我保证乖乖的,绝不乱动。”   左雨溪歪着脑袋,明显的流露出不信任的神色,温谅无语道:“我有骗过你吗?快点了,我好冷的。”   左雨溪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温谅笑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接过袋子就去了卧室。倒不是他故作矜持,只因今天要等常委会的消息,再怎么嬉戏玩闹,心里还是抛之不去的紧张,能说两句笑话就算是沉得住气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左雨溪十分细心,外套裤子衬衣袜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买了个一应俱全。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仓促之间也不可能买什么名牌衣服,但做工样式看的出还是很用心,很精致。温谅穿戴整齐回到客厅,左雨溪眼睛一亮,抿嘴笑道:“这谁家的帅小子跑到我家来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在下姓温名谅,青州人士,自幼聪敏好学,博古通今,四里八乡,小有名声,因家住雨霈台浣花溪畔,故人送别号雨溪主人……”   左雨溪正听他胡诌的开心,这时才反应过来又被这可恶家伙给调戏了。她也不恼,双手交叠于腰侧,屈身福了一福,脸上做出似羞似怯的表情,柔声道:“主人!”   温谅哈哈大笑,有女如此,夫复何求?闺中韵事,其乐融融!   两人笑闹一阵,并肩在沙发上坐下,温谅揽着左雨溪的纤腰,十指相扣,下巴抵在她的发间,闻着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卑贱屈辱的过往,险恶莫测的人心,萧杀无情的官场,遥不可知的未来都在这一刻飘忽远去,唯有这发间香,怀中人,两颗相依相偎的心存在这方寸间,红尘处。   “知道我刚进门看到你的样子,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左雨溪扬起头,绝美的脸庞近在咫尺,眼睛中隐隐可见一层朦胧的水雾,“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一晚,你脱下短袖披在了我身上,一样光着上身,一样的帮我救我……”   离那一晚不过三个多月时间,却如同经过了一世那么长。温谅听出她的悲伤,手指轻抚着柔顺的长发,低声道:“终究还是不一样了,我们的路还很长,而某些人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见气氛有些沉重,温谅故意笑道:“好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那件短袖呢?害得我当晚回去被老爸一阵痛骂,撒谎说乘凉被偷走了,差点屁股就要受苦!”   左雨溪呵的一声轻笑,然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那件衣服我藏起来了,那是我的,你不能要!”   温谅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忙笑着称是。   就这样依偎良久,电话铃声响起,左雨溪不情不愿的从温谅怀里离开,接起电话:“嗯,牛书记……”   温谅紧紧抿着唇,眼睛死死盯着左雨溪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上提前知道结果。放下电话,左雨溪喜形于色,道:“成了,白长谦彻底倒了过来,魏晨风调整了分工,一切都如你所料。”   温谅轻舒一口气,紧张过后竟然觉得有些虚脱,道:“这一关过去了,消息很快就能传遍青州,许复延入主这么久,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次。”   “下一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温谅年少的脸上带着几分凌厉的杀气,“许复延表现了掌控青州的能力,不知多少墙头草会一窝蜂的倒过来,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却个个有余,一旦人心浮动,调查组关着的那几个家伙就再也顶不住了。打开这道口子,就要立刻对周远庭等人动手,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别说被逼疯了的狼……”   左雨溪点点头,眼神同样的冰冷:“到了这一步,上面那位也该表态了,范恒安……” 第一百四十八章 长矛与风车的搏斗   1995年的年尾注定将成为许多青州人一生磨之不去的记忆,无数可以在茶余饭后拿出来打发时间的话题在短短十几天内引爆了街坊市井。夜市摊,大拍档,菜市场,KTV,歌舞厅,升斗小民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这个年代的舅舅党已然不少,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常委会上各个领导的神情仪态,仿佛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老百姓才不管这些是真是假,只要停到刺激处,就发出轰然的惊叹,口中啧啧有声。当有旁人问起时,却又故作不知,神神秘秘的摇摇头,呼啦一声四处散去。   而青州官场中真正能接触到真相的那些人,却集体陷入了躁动之中。从上午常委会传出的消息,据说魏晨风魏部长在白长谦附议后,当时就面无人色,一口气没上来,进了休息室躺了快一个小时才恢复过来。而周远庭更是呆坐原地,再没有了平日里的官威和仪态。   曾经无视许复延的人,都在这几天重新审视了这位举手书记,心里全是从不曾有过的敬畏!   初始的隐忍不发,中间的委曲求全,乃至举手书记的调侃和嘲讽,放在今日却成了“腹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的最好例证。这样高深莫测的布局,这样杀伐决断的手段,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要是在十天前,有人预测局势能发展到这一步,没准会被按上一个精神病人的帽子。谁能想到一向没有存在感的许复延,竟然有这样的魄力,先是拿下了元大柱,引得上下不安,紧接着就在常委会上开炮,生生的将一个市委常委逼得无路可走,让整个青州为之震动。   放在任何一个地级市,市委书记调整常委分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官场无非是斗争中妥协,妥协中斗争的游戏,非到万不得已不会闹的如此惨烈。   更何况,这是青州!   许复延单枪匹马闯进了纹丝合缝的青州城,就如同一个瞎子扛了一杆长枪骑着一匹大马,游走在明刀暗箭的街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从不起眼的地方射来致命的一击。在这样的背景下,许多人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许复延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跟左敬结成了联盟,一改孤家寡人的可怜局面,将曾经的左系众人纳入怀中。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事,其实是白长谦的投靠!   这位方明堂的得力干将和亲密战友,青州除周远庭外第二号人物,掌管一市行政大权的常务副市长,个性耿直脾气火爆的“骂人市长”,就这样义无反顾的投入到许复延麾下,当着周远庭的面给了他重重一记耳光。   这不是青州官场第一次出现背叛,也不是唯一一次因为背叛而被扭转的战局,但都没有这一次来的突兀、震惊和引人遐想。   其实在某些人眼中,白长谦的反水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他跟周远庭长久不合,又因争市长大位有了芥蒂。放在稳定时期,白长谦也只能咽了这口气,乖乖的做他的常务副市长。可一旦局面有了变动,在足够的利益吸引下,起了别样的心思,并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归根结底,这是一帮被特有的文化和氛围塑造出来的人,他们不属于上司,不属于派系,甚至不属于自己,他们唯一属于的,是仕途!   左雨溪连夜赶往灵阳,与左敬进行沟通,除了她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按照此前议定的计划,时机显然已经成熟,许复延初步掌控了青州的话语权,打铁趁热,必须动用所有的力量,推动上层对青州诸事进行表态。   而负责宣传工作的冯文学也不负所托,通过一系列人事任命和调整,一两天内就彻底扭转了舆论导向,青州电视台、电台和其他官方媒体统一口径,暂时在重大问题上保持沉默。许复延大加赞赏,这位党务副书记在处理政务上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调查组也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有许复延坐镇,一路大开绿灯,许多明面上的阻力顿时减少了许多,虽然暗地里压力仍在,却不像前几日那样影响大局。调查组以青化厂案为主线,顺藤摸瓜开始往纵深展开,短短三天时间就约谈了多名干部,情势骤然紧张起来。   市里的动态很快传到了元大柱等人耳中,对付这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色,只有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彻底打下对省市奥援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才能一股脑的交待具体问题。其实大家都明白,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况,单单处理青化厂这窝蛀虫是足够的了,但元大柱不开口,许多涉及周远庭的情况就难以在短时间内摸清。因此拿下他,对进一步了解青化厂几年来大额资金走向的问题,至关重要。   在调查组全力开展攻坚战的时候,周远庭似乎已经感触到了什么,脾气变得易怒易燥,往返在关山和青州之间。一向整洁得体的着装乱了,有次进市府时,一楼保卫科的干事都看到裤边上一团小小的污渍。饱满昂扬的精神也不见了,在办公室听取汇报时,竟然流露出明显的疲惫。凡此种种,看在众人眼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兔死狐悲,有人渭然长叹,在青州显赫一时风头无两的周系逐渐有了穷途末路的迹象。   周远庭真的怕了,省里的情况不容乐观,许多人避而不见,见了面也只是只谈风月,不谈工作,连一向关系不错的省财政厅副厅长都借故推了他的约会,种种一切,让他有种不详的预兆。白长谦临阵倒戈更是给了他沉重一击,虽然外界对他当时的心情多有猜测,以为他肯定怒不可遏,拍桌子瞪眼睛不一而足。但只有周远庭自己知道,在常委会上看到白长谦举起手时,纷至沓来的思绪瞬间将大脑冲击成一片空白,以至于连被背叛的愤怒都变得无足轻重。也是在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许复延的底气从哪而来,孙子在计篇中早有明训:未战而庙算,多算者胜,少算者败,况乎无算?   他以为自己完全是被许复延的表面功夫给骗到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站在许复延背后谋划这一切的,竟是一个少年人的身影!   十一月十日,江东省省委书记于培东在9月28日五中全会闭幕后滞留京城半月始归,又过了近二十天的时间,终于公开露面。按照国务院办公厅转发的《关于在全国党政机关、国有企业、高等院校、事业单位、工会、民主党派、青年团体等开展学习十四届五中全会精神的通知》,江东省组织召开学习全会精神的第一次省委扩大会议,于培东在分组讨论上明确指出:国有企业的困局,是改革开放进程中遇到的重大问题,是在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变过程中必然出现并能彻底解决的阶段性问题。国有企业的改革,要严格遵循党中央在十四届五中全会上确立的原则,逐步实施,逐步解决。   另外,于培东竟然拿出了前不久青州市委书记许复延报请省里研究的那份调查报告,说江东省人杰地灵,青州这份报告形成于全会召开之前,却能高屋建瓴的阐述国企改革的大势和走向,对国企改革的认知和探讨无不切合中央的大政方针。像这样的人才,只要我们用好了,大胆的用,一定能在摸索中走出一条光明大道。   会议刚一结束,省计委、财政厅、经贸委等单位负责同志的门槛立刻被踏破了,有关无关的人等都为那一份报告而来。于培东听闻后大手一挥,省委办公厅将报告刊印成册,和五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一起作为开展大学习活动的官方样本,下发省直各机关、各市县。   这一决定,固然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参杂其中,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温怀明来说,这是绝无仅有的殊荣。他的名字必将随着学习活动的深入广泛开展跳出青州,传遍江东大地。   仅仅因为于培东不经意的一个决定,温怀明前世里黯然的仕途立刻有了质的飞跃,连最蠢的人也能想到,从今往后,一颗新星必将冉冉升起。   省里的局势也发生了突变,此前大家态度暧昧,不过一个青化厂而已,青州刚乱不久,你们就不要折腾了。在这种默契下,省里各派都保持缄默,青州的事,还是在青州内部自行解决,这其实从侧面表明了省里某些领导的态度,这件事上还是支持周远庭的。   之后因为某些原因,省里成立调查组进驻青州,但还是有一部分领导希望将问题局限在青化厂,不要向外围蔓延,也因此调查组的前期工作遇到了极大的阻力。   于培东的表态立刻将风吹到了另一个方向,成了青州权利天平上最重的一颗砝码,直接将周远庭压的喘不过气来。   大局已定! 第一百四十九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数月前许复延在周远庭推动青化厂破产的重要关头,带着这份报告游走于关山各主要部门,意图之明显,旗帜之鲜明,就差把市委与市政府间的分歧摆着桌面上公告天下。当时有部分人对此不置可否,但言语间对许复延不能团结党政班子、制造矛盾冲突颇有不满,甚至有主要领导私下里批评许复延不讲政治,不顾大局——这种评价,对一位新上任不久的市委书记来说,可谓十分严重。换了其他没有后台的人,说不定仕途就此终止也未可知。   但这一切都随着十四届五中全会的召开烟消云散,又随着于培东公开讲话,走向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所有人都明白,于书记明面上讲青州报告写的好,实际上是发出了强烈的信号,表态支持许复延在青化厂问题上的立场。   作为封疆大吏,抛开背景深厚,根子在京城某处的个别人等,于培东的一言一行对江东省官场有着绝对的影响力。毫不夸张的说,凡是省委书记表态的事情,都要无条件的遵循执行。正因为具备这样的权势,除非重大问题,于培东的态度一直十分谨慎,似有似无,若是若否。   帝心似海,无非权术二字!   于是,揣摩上意成了在惨烈官场打拼的牛人们必备的生存技巧,当他们明白于培东的意见后,就会下意识的围绕这个思路,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做一切可以做的事。   可想而知,周远庭在那一瞬间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换了谁来也顶不住!   这本就不是一场力量对等的游戏,换句通俗的话讲,等级差别可以无视防御,做到完全压制!   省委第一次扩大会议后,省委省政府联合下文,号召江东全省展开组织学习十四届五中全会精神的活动,于培东的讲话几乎在一天之内传遍各党政机关,引起了巨大反响。已进入实施阶段或正准备提上日程的国企破产大潮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遏制,各个市县的决策者们都是一个心思,等一等,看一看,待别处有了可以借鉴的成功经验,再派唐和尚取经,走一条平稳的升天路。   没有人是傻子,先行者固然风光,可巨大的机遇总隐藏着巨大的风险。连总设计师也说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想在过河途中失足倒下,成为后来者的踮着脚,为历史所笑。   没有任何犹豫,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青州!   此时的青州正处在悲喜两极的分化之中,周系众人已察觉到头顶青天之上那逐渐成型的雷云风暴,一个个惶恐不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风暴割裂的支离破碎。   而以左雨溪为纽带,许复延跟左敬进行了沟通,一致认为是发起最后一击的时候了。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老一辈革命家早有明训,许复延当机立断,会同调查组负责同志和相关人员,齐赴关山面见于培东,就青化厂一案所涉及的案情、人员、金额和范围做了详细汇报。   据省委办传出的消息称,于培东震怒,当场拍了桌子。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布衣之怒,流血五步,而省委书记之怒,足以彻底颠覆青州的政治格局。   当天晚上,省委召开会议研究决定,成立由省纪委书记、省检检察长、省公安厅厅长为领导的专案组,同时抽调关山、灵阳、青州等市公检法纪系统的大批骨干进入专案组。专案组分三个部门,一个是领导小组,负责协调各方面关系,调整调查方向、路线,并及时做出决断,确保专案组与省委省政府的消息畅通,做好反馈和汇报事宜;一个由省检、青州纪委、公安局等部门组成,主要负责调查元大柱一案,根据纪政的举报材料,彻查1989年至1995年的六年间涉及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投资亏损等问题;一个由省纪委主导,省检反贪局、省公安厅以及从关山、灵阳抽调纪委、公安、检查、审计、财政等部门人员组成,针对青化厂、元大柱、范恒安以及周远庭一线进行调查,是否存在幕后交易,是否违法经营、洗钱,是否收受贿赂,是否干预青化厂的资产审计,从而造成国有资产恶性流失等等。   专案组进驻青州,集合一省三市的庞大阵容让负隅顽抗的元大柱、王光明、杨华彻底明白一切都完了,元大柱更是一夜间头发白了一半,精神完全崩溃。在专案组的政策攻心下,元大柱等人急于有立功表现,很快招供了周远庭等人推动青化厂破产,操纵审计结果,冲销负债、剥离不良资产,贱卖国有资产,收受巨额贿赂的情况,并提供了详实的证据材料。   经过多方查证核实,鉴于目前形势和已经搜集的证据,专案组向省领导汇报后,将两个小组进行合并,根据1990年12月9日国务院颁发的《共和国行政监察条例》规定,监察机关在案件调查中有权“责令有关人员在规定的时间、地点就监察事项设计的问题做出解释和说明”,对周远庭及相关人员实施双规。   同时,早已被公安机关暗中监视的范恒安意图逃跑,在一处隐秘别墅门口被民警抓获归案。   至此,由青化厂破产重组一事引起的青州党政系统争执、对抗直至兵戎相见的动荡告一段落,等待周远庭等人的是法律的严惩和人民的审判。   温谅自重生以来,如同挥舞着长矛与风车搏斗的堂吉诃德般,向无比强大的敌人发起悲壮的攻击。但比堂吉诃德幸运的是,十六岁的少年没有信仰,他行走在光与暗之间,游弋在黑与白两道,合纵连横,以弱击强,入局破局,借势造势,终于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将不可一世、权倾一方的青州王彻底打落尘埃,钉在了青州历史的耻辱柱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有知道温谅存在的人,心中都浮现了这样的念头。   温谅最近几天心神不宁,也就懒得去学校上课,拜托左雨溪给花喜鹊打了个招呼,然后由老花出面跟叶雨婷请了一周的假。丁枚如今管不了他,温怀明也不是迂腐的人,如今的形势说是生死关头也不为过,如果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不能将周远庭拿下,等他缓过气来,反击只会更加的凌厉和无情。所以在跟儿子短暂交谈过后,就默许了他的旷课行为。   事有轻重缓急,从权处之吧。   在许复延去向于培东汇报工作的那一晚,左雨溪先去了灵阳,然后和左敬一道去了关山。温谅在晚上十点接到安保卿的电话,两人在大世界会所见面后,安保卿少见的一脸焦急,不待温谅坐定,声音压得极低,道:“有人要对左局长不利……”   温谅心头一震,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经过这一段的磨练,他的养气功夫已然有了几分气象,道:“别慌,慢慢说,怎么回事?”   安保卿知道左雨溪与温谅关系匪浅,情同姐弟,除了自己,应该就是他最担心左雨溪的安危,却能面对这样的消息不动声色,心里极是佩服。看着温谅沉稳的表情,连带他也平静下来,仿佛有眼前人在,一切都不足为虑。   这种能影响他人并稳定军心的气度,是每一个圈子里灵魂人物都有的基本要素,安保卿并没察觉到,温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初步有了掌控青州班底的个人魅力。   “我刚得到消息,有沿海那边线上的人最近到了关山,据说是青州这边下了大单,那伙人里有炮头,全是不怕死的家伙……”   温谅微皱下眉,安保卿忙解释道:“说顺口了,这都是道上的春点,炮头就是枪手,还必须得是神枪手。”春点也叫唇典,所谓南春北点,从人体部位到职业,生活中的衣食住行、礼节、交往等,应有尽有,都是道上的隐语。   “枪手?”   85年至95年国内枪支管理极度混乱,虽然1981年公安部就公布了《枪支管理办法》,82年,83年又两次下文收缴枪支,但成效甚微。直至1996年人大通过《共和国枪支管理法》,各种杀伤性枪支才逐渐消失,但在黑市和私制工厂依然存在。温谅知道这些,也没幼稚到真的以为天下无枪,万事大吉,但他惊讶的是,这样隐秘的消息,安保卿怎么会知道?   “那帮人呆在关山很少露面,不跟外人接触,打探消息很难。但进了关山就由不得他们了,自然有人盯死了他们的一举一动。”   温谅眼神一凝,问道:“你从哪得到的消息?”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仅仅只言片语,就能察觉到安保卿口中的“有人”是多么庞大的势力——不仅能在数百万人口中发现这伙人,还能打探出他们的目的和人员构成。   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安保卿犹豫一下,道:“蒲公英,猫娘给我传的话。”   蒲公英,这是温谅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第一百五十章 性格决定命运   温谅对蒲公英的认知,还局限于西城小巷那座古城堡式的娱乐场所,门前广场那个造型别致的音乐喷泉,以及名片上那一抹诡异神秘的七彩猫眼。虽然仅仅明面上的这些,已经表现了蒲公英老板的非凡实力,但这样的身价在青州也不过一方豪富,放眼江东全省,更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要不是今日亲耳听到安保卿的话,他绝对想象不出,蒲公英竟然有如此庞大的资源网络,对关山地下世界的掌控力也到了这般惊人的地步。   蒲公英,很好听的名字,却在今夜透着一股莫名的杀机。   温谅沉吟片刻,蒲公英的底细只能日后再慢慢打听,当下想出应付危机的办法才是最重要的,道:“消息只说是青州这边下的单子,你怎么就判定是要对左局长不利?”   安保卿明面上打躬作揖、笑脸迎人,十足的奸商形象,私下里却总是阴沉着脸,很难看到什么笑意。这一点,跟左雨溪正好相反,左局长是人前清冷,人后妩媚,万种柔情,只为一人绽放!   “青州的局势如此,看破这一点并不难。”安保卿停顿一下,才试探着问道:“七月那件事,温少你……”   温谅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猪腰的事我全清楚,有话就说,没什么忌讳的。”七月重生那一晚,直到温谅走后,左雨溪才招来安老九抓走了猪腰,之后温谅再没在这件事中露过面,所以安保卿私下猜测温谅可能知道此事,却不好冒然明说。   此时见温谅连那个小混混的外号都叫的出来,言语中立刻大胆了许多:“想想那晚的事,既然有人做了第一次就能做第二次!何况这一回咱们跟对方斗的更加惨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难保范恒安那个胆大包天的疯子不会铤而走险,围魏救赵也好,鱼死网破也好,总比坐以待毙多存了几分希望。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人地痞流氓出身,这些年养尊处优,可骨子里那股亡命徒的心性却没见一点减少,这样做的可能性极大。”   安保卿能站到今天的地位,固然有左雨溪暗中照拂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此人心狠手辣又聪明过人,只听这一番话,就知道盛名之下,并无虚士。   温谅不置可否,道:“嗯,还有呢?”   “要是立即动手的话,那帮人会直接在青州入境,而不是转道关山还在一个地方停留了三四天之久。按照道上的习惯推断,他们应该是在等青州这边的命令,也就是说并不是马上就怎样,而是要看形势发展到哪一步,再伺机而动。这正好说明是范恒安在暗中捣鬼,他认为目前局势还不到最要命的时刻,还在观望,在犹豫,一旦真正把他逼上绝路,就不好说了……”   温谅屈指揉着眉心,他赞同安保卿的结论,却比他想的更深一层。如果真的是范恒安导演了这一切,他的原因就不是安保卿推断的那样,有了初一就能做十五。而是范恒安看到了许复延发难的本质——没有左敬的联盟,以他个人之力不可能撼动周远庭在青州的根本。周远庭这棵大树不倒,托庇在树荫下的范恒安就不会有事。   所以他试图通过极端手段在绝境中发起最后的反击,或以左雨溪为人质,要左敬乖乖不动,剑走偏锋看能挽回到哪一步?实在不行,就同归于尽!至于为什么一定是左雨溪,原因很简单——他就算有心也动不了许复延和左敬,在国内根本没有一丝的可能。照温谅的估计,此人报复心如此之重,在他心里,最恨的怕还是年前给他的事业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左敬,所以才很有可能拿左雨溪开刀泄愤。   这才是真正的丧心病狂,这才是真正的肆无忌惮!性格决定命运,圣哉斯言!   温谅飞速的将各方形势过滤一遍,冷冷道:“我敢肯定,范恒安一定是在6号那天的常委会后,看到周远庭失去对常委会的控制力,才决心雇了这批人以防不测。我更能肯定,这帮匪徒现在一定很后悔,范恒安绝对隐瞒了左雨溪的身份,不然的话,这帮人求财而已,再不怕死也知道一个道理:卖命赚来的钱,也得有机会去花!”   在国内杀人不要紧,可用枪的话就是非破不可的大案,再退一步讲,枪杀案也有可能压得下去,但枪杀一位背景强大且在职的副处级干部,天涯海角再没有这伙人的藏身之地。   安保卿眼睛一亮,道:“不错,真要动手的话,江东省这么大,还找不到几个不怕死的人来?这样的活没人会傻到去接,所以只能骗骗外面的人……只是这些人深居简出,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左局长的身份,怎么说他们后悔呢?”   温谅突然转移话题,冷笑道:“蒲公英为什么要在今天给你递消息?”   安保卿皱起眉头,疑惑道:“猫娘跟我是朋友,收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通知我一下……她知道我跟左局长的关系!”   温谅觉得惊讶,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分毫。安保卿在表面上一直跟左雨溪是对头,全青州知道这个秘密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甚至连刘天来现在也没搞清楚两者间的真正关系。   猫娘跟安老九之间绝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温谅再次转移话题,道:“今天下午有没有看江东卫视的新闻?”   安保卿被温谅毫不相干的问话搞的晕头转向,道:“没有!”说完又觉得语气有点生硬,解释道:“我很久没看过电视了。”   “九哥,既然进了这个场子,时政新闻还是要关注一下。”温谅微微一笑,道:“就在今天上午,于培东正式表态支持许复延,而现在这个时候,许复延应该坐在省委书记的办公室,汇报青州的工作。”   安保卿顿时张大了嘴巴,这些事不是温谅说,他还真不知道。他本是聪明人,刹那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变色道:“猫娘她……”   “蒲公英绝对不是刚刚才得到了那伙人的消息,准确来说,应该是刚刚得到了于培东的决定。以他们的能量,第一时间知道内幕并不难——很明显,这个决定对我们很有利!”   温谅话中的不尽之意,安保卿心里透亮,哪还能听不明白?蒲公英认定许复延即将在青州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这才有意卖一个人情,不然的话,青州这滩浑水,没人愿意冒然卷入其中。   安保卿还是犹疑不定:“猫娘绝对不会骗我的……”   温谅暗叹,他现在才发现猫娘说不定是安老九的一个死穴,这点一定要注意一下,嘴上却笑道:“猫娘怎样,我说不好,但既然你这样肯定,那应该也不会有差。她人在青州,对关山那边的影响力有限,很可能确实刚接到通知,事先并不知情。”   安保卿摇摇头,温谅立刻知道自己的判断有误,猫娘在蒲公英的身份应该不低!   “其实咱们也不用多虑,蒲公英既然盯住了他们,就不会任由他们惹事。真要闹出什么泼天大案,蒲公英也不会好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就算今天于沛东没有表态,蒲公英也会警告那帮人,或者提醒他们此事的严重后果,真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国内的案子经常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往往因为某个大案能牵连出无数无关的案子,许多牛人都是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蒲公英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温谅并不清楚,但记得安保卿曾经说过,大世界会所的红牌度娘就是从蒲公英出来的,它就不会是什么正经的路数。   话再说回来,纵然它根深蒂固,不怕被牵连,但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维持稳定并不只是政府的诉求,蒲公英同样也有。   安保卿暂时甩掉心中的困惑,道:“所以你才说那帮人已经后悔了,想必是蒲公英会派人警告……”   “是不是,打一个电话就知道了!”   温谅拨通了左雨溪的电话,好一会才挂断。安保卿只觉的自己呼吸都要停止,对他来说,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亲身经历省市两级间各个派系、无数官员的惨烈搏杀?心里紧张的要死,却又从温谅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焦急之余更加的佩服。   “于培东听了汇报后大怒,已经连夜召开会议,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成立专案组,彻查青州弊案。”   安保卿心头一块石头落地,转瞬又想起温谅刚才抽丝剥茧的分析,不由骇然,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推断。   “那左局长的安全?”   “今晚关山公安系统就会行动起来,最迟明天早上就会有结果,希望那伙匪徒还没来得及跑……放心吧,刘天来一直安排有警力进行保护,不会出什么问题!”   前不久调查组刚成立时,温谅曾叮嘱过刘天来派人对纪苏和苏芮进行保护,主要为了防止有人拿她们来要挟纪政。刘天来考虑多了一层,对许瑶和左雨溪等人都做了详尽的安排,以防万一。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世间最难之事,莫过于向既得利益者开战,但无论是明是暗,是黑是白,十六岁的少年都牢牢的占据着先机,将看得见看不见的敌人一个个击倒在地。   绝无例外! 第一百五十一章 银杏林的夜晚   当晚温谅留在大世界等待关山的消息,这件事不彻底查清楚,谁也不能安心。有左雨溪冷冷的目光,安保卿自然不敢为他安排什么娱乐节目,温大叔也不好意思说让度娘来陪我聊聊天吧,以至于安保卿出去忙碌后,温谅十分的无趣。睡是肯定睡不着了,他还没有修身养性到那样的地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温谅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可以在午夜时分抓起来骚扰的朋友,刘致和接了电话肯定骂上一通就挂,跟谈羽目前共同话题太少,况且他家没有电话,根本联系不上。任毅倒是聊天打屁的不二人选,但这小子家教很严,这么晚打电话想都别想。   狐朋狗友还是太少啊!   关山传回消息,至少也是明天早上五六点的事了,现在还不到12点,这一夜可怎么过?   温谅长叹一声,倒在柔软的床上,窗外灯火通明,正是夜生活刚刚拉开序幕的热闹时刻,耳边依稀能听到大世界里醉生梦死的靡靡之音。他翻了几个身,突然觉得有种置身冰雪之中的孤独,这种感觉突如其来,毫无征兆,一瞬间就能将坚强的人变得脆弱,理智的人变得感伤。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你的快乐伤悲只有我能体会,让我再陪你走一回……”   温谅下意识的想起这首歌,几乎顺手就拨通了许瑶房间的电话,两人有几天没见过面了。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久,温谅失望的想要放下时,里面传来许瑶带着睡意的朦胧声音:“喂,哪位?”   温谅很少听到许瑶像这样浅语低声的说话,唇边不由的浮上一丝笑意,故意沙哑着嗓子道:“许瑶同学,听说你偷偷喜欢宁小凝哦,不想我说出去的话,明天亲一下吧。”   “啊……你是谁?”   许瑶声音清晰了一点,温谅没有说话,光嘿嘿了两声。   “温谅是你?傻小子,臭小子,你不想活了?敢半夜骚扰我,去死去死!”   温谅变了声线,电话又会失真,虽然知道瞒不过她,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道:“智商很高嘛,怎么听出是我呢?”   许瑶顿时将愤怒丢开,得意的说:“就你笑那声音,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猥琐,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温谅一头黑线,道:“拜拜,就当我没打来过。”   许瑶哈哈大笑,温谅都能想象到她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样子,鄙视道:“埋汰我就这么让你高兴?许瑶,这其实是种病,相信我,得治!”   话筒里保持一阵沉默,温谅叹了口气,道:“好吧,这并不是病,而是高雅、博爱并充满艺术气息的人文关怀,你埋汰我都是为了我好。”   许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德性!我还治不了你?给我跪下来学狗叫!”   温谅也笑道:“只学狗叫,不跪下来成不成?”   听到这句两人间常用来吐槽的话,许瑶的笑声渐渐小了下来,好一会才低声道:“傻小子,我好久没见你了……”   古灵精怪的许瑶,大笑大哭的许瑶,豆蔻年华的许瑶,白衣胜雪的许瑶,都在这一声绵绵软软的“好久没见”里融合成一个女孩的模样。她一手抱着维尼小熊,一手举着冰凉的话筒,黑黑的长发顺着额边低垂在粉嫩的脸颊上,蜷缩在碎花蓝纹的被子里,对不知身在何处的男孩说出心底的话。   温谅脑海一热,脱口而出:“我现在去见你,等着我!”说完不等许瑶回话,挂了电话从床上跳了起来。   安保卿被温谅的要求震的目瞪口呆,却还是在二十分钟内给他找来了一辆全新的自行车,浅蓝珠白的铝合金车架,外型美观别致,已经初步有了流线的感觉,车身上的发泡塑料模都还没来得及去掉,应该是从某家店里的新货。可这个时间点谁还营业,分明是强行砸开门搞回来的。   温谅不好多说什么,这帮人行事向来如此,但毕竟是自己要的车,安保卿不会留下什么难堪的手尾,夸赞道:“九哥费心了,我以为能找个永久凤凰的就不错了,还弄来辆美利达,多谢了。”想想后世里香奈儿和爱马仕推出的价值十几万人民币的奢华自行车,这辆美利达真的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候也算不错的车子了。   安保卿张张嘴没问什么事,温谅的手段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心里隐隐有了点敬畏,不该自己知道的就绝不多问。只是又实在不放心这么晚让他一个人出门,别说没有范恒安这档子事,就算是平时青州街面上的小混混也是不好惹的,在午夜十二点看到温谅这个年纪的男孩,又独自骑辆新车,不抢上一把简直对不起青州的彪悍民风。   温谅骑上车迅速远去,安保卿挥挥手,四个精干的年轻人立刻出门开着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跟了上去,其中一个眼睛阴冷如毒蛇。   夜里的风扑面而来,温谅骑得飞快,却丝毫不觉得秋末冬初的寒风有几分凛冽。自重生以来,他很少有这样的激扬年少,会为了一个女孩做出这样看似傻乎乎的事情。更也许是最近一系列的冲突让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才会刻意的发泄。   在1995年的秋夜,骑着一辆脚踏车飞驰在满地枯黄的巷子里,带着如诗如画的季节所有有关青春的童话,出现在那个女孩眺望的目光里,还有什么,比这样更能叙述这个年代少男傻女们的纯真?   温谅并不纯真,但不妨碍他用虔诚的心态,去呵护许瑶的曼妙年华,为她的成长留下一连串美好的记忆。   记忆是在每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用眉笔轻描淡写下的感动,它如同流过青石的潺潺溪水,过不留痕,却涤净心灵!   温谅停在春熙路上,一脚点地,对着象征权力和身份的一号别墅大喊道:   “喂!”   这可能是春熙路这栋别墅成为青州市委书记住所的十几年里,唯一一次有人在半夜十二点对之大喊叫。其实是温谅知道,许复延不在家,不然别说喊话了,他也没胆子来拐带人家女儿啊。   二楼窗户应声而开,露出许瑶那张亦羞亦嗔的笑脸。   片刻后,穿着红色上衣、黑色牛仔裤的女孩从道路那边直奔过来,快近前时才放缓了脚步,双手背负在身后,围着脚踏车上的少年转了一圈,明亮的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嘛,真豪华,真气派,傻小子,才几天没见,就成了有车一族,先富起来了哦。”   温谅听出小女孩的矜持,还特别的把“才几天没见”挂在嘴边,来掩饰电话里的心情流露。他也不说破,拍拍车子后座,笑道:“看来许书记没少给你上政治课,先富带动后富,我就勉为其难让你也尝尝有车一族的贵族生活,游览一下青州的夜景,怎么样?”   许瑶娇笑不已,却没去后面,一弯腰从温谅腋下钻了进来,踮脚抬臀轻盈盈的坐在了横梁上,后背微微仰起,轻轻的贴在温谅的怀中,白玉般透明的纤手往前一指,道:“为了新中国,前进!”   温谅双手扶把,将女孩揽在车间,鼻端传来青丝的清新味道,脚下猛一用力,浅蓝的车子嗖的一声往前冲去。滚滚的车轮碾压着昏黄街灯下的倒影,似乎要将两个人的心紧紧的挤压在一起,无分彼此,永远相伴。   停靠在不远处的面包车里气氛凝重,四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谁也没想到老大千叮万嘱,要哥几个好好保护的男孩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等地步,不仅对着一把手的家制造噪音,还顺带拐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   听说许书记有个女儿,不会就是这个吧?   眼睛阴冷如毒蛇的年轻人率先反应过来,拿着手机的右手都似乎在轻微的颤抖:“九哥,他骑车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走了……”   安保卿举着电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刚才手下报告说温谅停在了春熙路1号院,他还以为温谅又有什么大动作或者隐秘的事情要做,正打算让四个人撤回来,不料这祖宗大半夜兴师动众只是为了逗女孩子一乐。不过他立刻就反应过来,那一定是许复延的女儿许瑶,冷汗霎时渗出额头,也顾不得擦,吼道:“跟上,给我看好了,出什么差错全妈的等着掉脑袋!”   安保卿不算真正的权势中人,跟许复延和左敬等人比不值一提,但在青州的地下世界,他也是说一不二的牛逼人物,加上性子阴沉,讲究的是谈笑杀人,像这样醒目的脏话,不到紧要关头是说不出口的。   这不怪安保卿紧张,他才得到消息有人要对大家不利,还没消化完毕,作为核心人物的温谅加上许复延的宝贝女儿许瑶就搞出了这样的一幕,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真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什么问题,就算能把幕后黑手碎尸万段又怎么样?   左雨溪就饶不了他!   四人齐齐一震,不敢迟疑踩动油门追了上去。有他们在就跟不丢。安保卿还是不放心,马上给刘天来打了电话,就说手下人碰到温谅和许瑶在街上乱逛,太晚了怕有危险,让他带人速度赶过去。刘天来也吓了一跳,小祖宗,这是唱的那出戏啊,我心脏病高血压低血糖一身的病,你可千万别吓我啊……   挂了电话,安保卿才放了点心,虽然温谅的身份周系众人都不知晓,危险不大,但保不齐碰上什么天灾人祸的倒霉事呢?他身为道上的一员,却也对青州晚上的治安头痛不已。以前流行一排排的小平头,穿着绿军装系着武装带,大冬天敞着怀,露出里面洁白的小背心。现在与时俱进,紧身皮衣,喇叭裤,要么光头,要么长发,《古惑仔》上映之后光南哥都不知道跳出来多少个,往往喊一声南哥,十几个人回头。这帮小混混三五成群,拉帮结派,游荡在青州的大街小巷,偷盗、抢劫、调戏妇女、欺压良善、打架斗殴,算不上大恶,却也让普通老百姓恨之入骨。反而像安保卿这样的人,玩的东西和层次高了不知多少,甚至超出了老百姓们所能接触到的那一步,除了圈内人知道,名声并不彰显。就如同在谈雪家附近打听赵建军和安保卿,肯定怕赵建军的人多出几倍。   安保卿来回走了几步,还是放下手里的事,带着几个人出门而去,有先前的人跟着,知道温谅去了十里河边的银杏林。那是青州秋季最著名的一个去处,但无论摄影休闲,还是参观游览,都是白天的活动,晚上虽然有街灯照着,却也冷清许多。   其实温谅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去那里,安保卿能猜到就是见了鬼了。他带着许瑶晃晃悠悠的走在青州的街头,不为看什么景致,也不为做什么,两人说笑着,依偎着,偶尔许瑶转过头,四目相望,便微微一笑。   不知觉的过了十里河桥,青州乃至江东都有名的银杏林就在旁边,高大峻拔,苍劲雄浑的参天大树排成四五列,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到了秋季枝叶繁茂时,冠盖华状,阴翳蔽日,站在林中仰望苍穹,心旷神怡,美不胜收。   这里虽然比不上湘北省随州市洛阳镇的古树多,它有百年以上古银杏树2万余株,千年古树308株,更有2600年树龄的“银杏至尊”,也比不上京城钓鱼台边的银杏林园有名气,但在青州人心里,这片园林是生活乏味的90年代最美丽的去处!   温谅将车子放好,跟许瑶并肩漫步在银杏林中。十一月的枝头还有不少的黄叶,路上却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借着周边街灯照着,夜晚的银杏林显出另一种独特的景致。   “冷吗?”   “嗯!”   两只同样冰冷的手悄悄的握在一起,脚下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空旷的林木间只有两个人携手前行!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爱或被爱,不如相爱   “你怎么跑出来的,保姆没拦着?”   “她晚上睡觉很沉的,你那破嗓子吵不醒她……嗯,你知道我爸不在是不是?”   温谅微微一笑:“许书记的行踪我老爸有第一手情报,我是第二手。”   许瑶懊恼的踢了一下脚,将几片枯叶踢飞起来,似乎很不满温谅口中“许书记”这样疏远的称呼。她不知道的是,私下里温大叔都直接喊名字的,当着小女孩的面已经收敛了许多。   许瑶转过头,看着温谅的侧脸,问道:“你干吗请这么久的假期,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吗?”   温谅没有答话,望向远方飘飘洒洒的落叶,在空中反射着昏黄的街灯,如同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又起风了!   走开几步,他叹气道:“是很重要!虽然我出不上什么力,可在学校实在静不下心,还不如呆家里面,不管是好是坏,至少能跟大家一起承担。”   这一段时间,天天家里人来人往,父亲的眉头越皱越紧,有几次半夜睡醒,她偷偷的下楼,还能看到书房里散出来的光线,听到又压抑又嘈杂的人声。许瑶冰雪聪明,哪还不知是市里面出了问题?但她不能问,因为她知道就算问了,得到的答案永远是父亲威严又不失慈爱的黑脸。   许瑶不能让父亲反过来为她担心,就整日里装作没事人一样上学、放学,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众人眼里的开心果。   离开妈妈和哥哥,执意到青州来陪着父亲,不就是为了尽自己的一份孝心,让他在青州的日子不那么孤单吗?   “市里有事对不对?我爸爸也有事对不对?”   许瑶握着他的小手突然紧了一紧,停下了脚步,美眸中尽是挥之不去的担心。温谅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就这样四手相牵,面面相对,柔声道:“市里是有事,全是政府那边出了几个腐败分子,但许伯伯绝对没事。他已经是青州名副其实的老大,有了许多忠心耿耿的下属,更有省委书记的支持,别说青州,就算整个江东省,也没人奈何的了他……他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有事?”   温谅玲珑剔透的怕有九个心窍,方才还说许书记,现在立刻改口叫许伯伯了。   “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温谅的语气从没有这样的坚定过,只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她是许瑶!   许瑶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的回落,瞪了他一眼:“我爸爸才不欺负人呢……”   “对,对,虎父无犬女,只有咱们的许大小姐会欺负人!”   “我就欺负你,就欺负你……”   小女孩的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无比相信温谅的每一句话,也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有着不同一般的神秘,不然像纪苏爸爸那件事岂是一般小孩子能够插手并最终摆平的?顾文远那样的家世,说出了那样狠毒的话,要纪苏哭着跪着去求他,这段时间不还是老老实实的,什么也没有得逞?   这几天一直纠缠她的心病悄然散去,许瑶顿时又活泼起来,笑着跑前几步,双手高高举起,身子在纷纷落叶中轻盈的转了几个圈,金黄色的叶子落在头顶,落在身上,落在掌心里,将美丽的女孩映衬的更加动人。   “好美!”   女孩抬起头,星空是如此壮丽,今夜有我,有你,有这片落叶,从没见过这样美的银杏林!   温谅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个女孩宛若精灵般肆意舞动的青春,那种平缓中暗蕴温柔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美妙。   许瑶倒退着挪动脚步,低声道:“我最近读到一首诗,念给你听好不好?”   温谅点点头,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慢慢跟上她的脚步。两个人就这样一进一退,保持着同样的步伐,走在遍地黄叶的小道上。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一首郑愁予在1954年创作的经典情诗,风靡了何止是一代人?温谅前世里早已读过无数次,却从没一次像今晚此刻,渐渐的湿润了双眼,触动了心灵。   许瑶轻柔的声音在高大空旷的林间穿荡,身着红衣的少女沐浴在月色下,剪水双眸里映着那个男孩平凡的脸,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缠绵和眷恋。   多少年后,回想起这一夜,那两个曾经的少男少女,一个已经惊艳了时光,一个仍然温柔着岁月。   爱或被爱,不如相爱。   温谅突然笑了,伸出手去,做了个极其绅士的动作:“跳个舞吧。”   “嗯,可我不会啊……”   “没关系,我教你,很简单的。手放这里,身子放松,好的,慢慢的,听我的拍子。一,二,……”   “啊,踩到我了,你这师傅好烂!”   “好吧,其实我应该连续两下左脚,将慢三当探戈来跳就踩不到你了。再来,一,二……嗯……”   “我踩到你了?痛吗?”   “不……不痛!”   连续三次后,温谅发现这样不是办法,道:“来,踩在脚背上,我带着你。”   许瑶咬着下唇,脸侧绯红一片,黑色的小皮靴小心翼翼的踏上温谅的脚背,双手搭着他的肩膀,俏脸慢慢的埋在脖颈之间。   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心口的悸动编织出优美的乐曲。温谅揽住她的腰身,轻声道:“一,二,三,转……”   落叶纷纷,金黄满地,脚步不曾停下,幸福从未远去,惟愿心心相印,留住银杏林中那一抹永恒的倒影。   爱或被爱,不如相爱。   面包车停在银杏林的不远处,两人隐在黑暗中跟了上去,两人蹲在入口边的墙脚下。温谅和许瑶并没走多远,从入口也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只要保持两人在视线内,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一会蹲在入口的两人就看到两辆涂着公安字样的车开了过来,忙给安保卿打了电话。安保卿还在路上往这边赶,沉吟一下道:“你们先躲一边,那是刘天来,不用跟他照面,我马上就过去。”   刘天来带着五六个人从车上下来,借着微弱的光线,隐约能看到林中相拥着起舞的两人。95年早恋还是一个很严峻的话题,说的夸张点,甚至事关许复延的面子和声誉。这一幕明显不适合外人看到,刘天来轻咳一声:“那边都别过去,就在周围看看,有人就轰走,去吧。”   等众人散开,刘天来点了一支烟,靠在车身上喷云吐雾起来,不时转头看一眼林中的少男少女,脸上满是苦笑。   身后传来急加速时引擎的轰鸣声,刘天来神色一动,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当此风云变幻之时,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不得不防。一辆外型霸气的黑色路虎越野从远处的黑暗中冒了出来,在距离十几米时就停了下来,安保卿从副驾驶座上下来,刘天来轻舒了一口气,右手才离开了枪套。   “人在吧?”   安保卿第一句话不是客套,而是直接问起了温谅。刘天来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用力的踩灭,指着林中,道:“那呢,安然无恙!”   安保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顿时呆了一呆,眼光忙收了回来,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笑道:“那就好!”转移话题道:“刘局长有一段没见了,怎么不去大世界休息休息?别是有什么招待不周,这你得给兄弟个面子,千万别见怪。”   刘天来哈哈一笑:“最近忙啊,我们就是劳累的命。上面一声令下,我这腿都快跑断了,哪像安老板您天天都能享福啊?”   “还享福?不把老本都赔光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刘天来伸手点他两下,笑道:“哭穷了是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自从温少给你出那些主意,大世界这两月生意好的让多少人羡慕?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说你安大老板很快就能取代顾时同在青州的地位了……”   这纯粹是玩笑话,谁也不会当真,安保卿拱了拱手,道:“这话谁说的,刘局你一定要告诉我,得罪了顾时同,我还在青州呆的下去吗?”   这更是玩笑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于是在这个深秋的夜晚,青州教父和公安局长一黑一白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人,为了同样的目的,同样的人,心甘情愿冒着寒风守在银杏林外。   这,便是权势!   从古到今,杀戮战场,血腥朝堂,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凡夫走卒,无数人追求的无非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可以无视纲常,可以践踏伦理,可以杀人盈野,可以血流成河!   一将功万骨枯,鲜血染就的王座,骷髅铸成的权杖,就算是小小的青州,小小的权势,也引得多少人生死相搏,不死不休!   温谅背着熟睡的许瑶从林中走出,一眼便看到了林外的两个人,心中淡淡一笑。   青州,不过是起点!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惊无险   刘天来将其他人都赶到另一辆车上,许瑶这个样子不适合有外人在场。温谅抱她在怀里坐到了后排,轻声说:“先送她回去。”   刘天来点点头,掉转车头往春熙路开去。   虽然是晚上,但温谅依然不方便明目张胆的上安保卿的车,他自己一个倒无所谓,关键是许瑶在,难保日后有人多事,嚼一些许复延的碎舌根。并且待会还有事跟刘天来交待,坐他的车正好。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温谅拍了拍许瑶的脸蛋,低声道:“到家了,醒一醒。”   许瑶嘟着小嘴吮动两下,小脑袋往温谅怀中钻了钻。这个年代的女孩子还没有熬夜的习惯,又跟着温谅疯闹了小半个青州城,早已疲惫不堪,倒在温暖宽厚的男孩身上,就如同抱着小熊猫一样安心舒服。   许瑶身上带着钥匙,温谅没有惊动别人,轻手轻脚的背着她上楼。进了卧室,打开壁灯,帮她脱了上衣外套,平放在了床上。淡淡柔和的光线下,毛衣包裹的娇躯已经有了几分诱惑的模样,尖尖鼓鼓的胸口洋溢着少女才有的青春味道,许瑶翻了个身,修长的双腿微微屈起,露出纤细的腰身下一抹滑腻的雪白肌肤,牛仔裤将隆起的臀线显得更加的紧绷,一眨眼间,十七岁的女孩已经如此的娇嫩欲滴,含苞待放。   温谅笑着摇了摇头,伸开被子盖住了她的身体,又细心的捏了捏边角,在床边站立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等脚步声消失在楼下,温谅以为睡死的许瑶却偷偷的睁开眼,小手在胸口轻拍两下,然后痴痴的看着天花板,明亮的眼睛透着柔情无限,好一会才嘤咛一声,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隐隐听到一句:傻小子,你这个大笨蛋……   刘天来靠着车门一边抽烟一边等候,见温谅出来忙问道:“睡了?”   温谅点点头,笑道:“麻烦刘叔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也别这么紧张,占了上风的人反而像惊弓之鸟,传出去没来由让对手笑话。”   “有什么麻烦的,反正这么早闲着也是闲着。况且这些事本来就是我们该操心的,温少你就别客气了。”刘天来根本不相信温谅这样的人会半夜三更像个小青年一样跟女孩子玩这些浪漫,想了想还是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刘天来跟安保卿一样,两人知道的都不少,却还有不知道的。超出青州这个层面的布局,除了温谅、左雨溪、许复延、温怀明和左敬数人外,其他人只是了解一个大概,却没有整体的概念。   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小心点总是好的。   今晚的事倒是没必要瞒刘天来,有些事还得安排他去做,温谅压低声音道:“关山那边现在正在抓人……”   言简意赅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刘天来已经听的冷汗不已,道:“这是我工作没做到位,这样严重的事都没得到一点风声,我会跟左局长、许书记做检讨……”他的话里把左雨溪放在前面,这样小心翼翼,不再任何细节处留下破绽的人,不出人头地老天爷也看不过去。   温谅不在意他玩弄这些小聪明,聪明人才更容易控制,更何况市局现在还是赵新川任局长兼党组书记,你一个副局长做什么检讨?   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傻到会当面点破。刘天来要没有这份上进心,温谅也不可能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摆摆手阻止了他,道:“这些事根本就难以事先掌握,你能有什么责任?重点是今后怎么做,你要用心做个方案出来,包括左局长、许书记等本人及家属在内的保卫工作,规格可以高一点,别怕不符合程序,特事特办,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放心去做。”   “那要不要跟许书记汇报下……”刘天来有点犹豫,之前温谅曾经提醒过他,也安排了人手在外围警戒,不过显然跟不上眼下的形势。可真要往大里搞,没有许复延的批示,赵新川的点头,有些事他真做不了主。   “先不用了,你跟牛书记和冯书记汇报下,他们会跟赵新川打招呼。”温谅明白他的心思,安慰道:“这事你先抓起来,就算以后许书记知道了批评你,也没什么要紧,反而是好事,明白吗?”   刘天来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温谅把话说到这一步了,他自然责无旁贷,满口应了下来。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温谅让刘天来先回,关山有什么消息传来会通知他。刘天来知道安保卿的车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掺乎的,干脆利落的开车走人。   温谅沿着春熙路走了几分钟,黑色路虎就从另一个路口开了过来。从副驾驶座上了车,温谅问道:“几点了?”   “三点四十,有点饿了吧?我让会所那边准备了点宵夜,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温谅笑道:“九哥你就别寒渗我了,你看我像那么讲究的人吗?粗茶淡饭才越吃越香,咱就是那狗肉上不了台面。”   安保卿阴沉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温谅年纪虽然不大,但行事果敢,手段凌厉,做事做人都很对他脾气。两人关系能发展到这一步,左雨溪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更重要的是温谅本身,也逐渐开始具有让人折服的魅力。   回到大世界已经是四点一刻,在一间装修奢华的休息室里,温谅靠在今年最新款的真皮沙发上闭目养神,折腾这一晚他也有点累了。安保卿站在门口挥挥手,几个穿着得体,面貌姣好的女孩子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屈膝跪坐在沙发前的茶几边,将造型精美的碟盘摆放整齐,起身后对沙发上的少年弯腰鞠躬,站成一列袅袅婷婷的去了。   一群女孩子举止轻柔,笑靥如花,加上身材曼妙,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单单上菜这个环节就能让人身心愉悦,食欲大振。   不得不说,安保卿做起经营来,还真是很有一套。   温谅在她们放碟子时才被惊动到,扫过一眼顿时吓了一跳,龙井虾仁,百宝鱼翅羹,干贝佛跳墙等等,其他莲子百合,水果沙拉,荤素两全,鲜腻兼具,这看似简单的几样菜,花费怕是要四个零出头。   等服务员出去,温谅还真不愿意叫她们服务员,平常店里哪请得来这样的女孩子端茶送水,并且一请就是一大群?但豪华会所里就是如此,在高薪和钓个金龟婿的诱惑下,多少美女趋之如鹜。   青州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孩子!   温谅苦笑道:“九哥,大清早吃这些,你也不怕我消化不良……”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熬夜对身体伤害最大,不补一补怎么成?放心吧,这些菜的搭配都请教过营养专家,绝对符合健康习惯。”见温谅还是满脸苦笑,把脸一板,道:“来九哥这就得吃好喝好,不然回头找左局长告一状,我还得给你赔罪……”   温谅哈哈大笑,很难得私下里能听到安老九说笑话,冲这个面子也得吃上几口。不过能从他口中听到营养专家这几个字,还真是让人意外。   温谅倒不是矫情,换谁凌晨三四点看着这些玩意也没胃口。作势每样菜尝了一点,赞不绝口,就放下了筷子,安保卿本来也是为了表达心意,见温谅如此,马上召人过来收拾干净。   温谅望着几个女孩的背影,笑道:“这些女孩子都从哪里找来的,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   “有朋友介绍的,有应聘的,要不要我介绍几个给你认识?”   温谅指着他大笑道:“九哥啊九哥,你还是没忍住对我说了这样的话,等着吧,这次我可真要去找左局长告状了……”   两人说笑间,安保卿的手机响起,他一看号码立刻递给了温谅。温谅接过手机,表情平静,道:“左姐……”   安保卿坐在一旁,等的十分焦急,好不容易等他挂了电话,急急问道:“怎么样?”   温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声道:“关山市局晚了几个小时,找到那伙人住所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根据现场勘察和走访应该跟我们掌握的情况差不多。不过这样一来,如同石沉大海,再想找到他们就不容易了。不过,我料想那帮人再不敢踏进江东省半步,总算有惊无险,你找时间去谢谢猫娘。”   后面的话安保卿都没有听见,他已经完全震惊于温谅话中所透露的信息。这也就是说,从自己跟他汇报后的一个小时内,温谅做出的所有推测完全符合眼下的情况,甚至可以说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样的少年,也许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了吧?   其实并不是温谅比安保卿聪明多少,只因安保卿的视线始终局限在青州一隅,许多内幕并不了解。而温谅手中的信息量多出他数倍,眼界跳出青州后,很快就能识破隐藏在迷雾之后的那唯一真相。   温谅的视线飘向窗外,蒲公英,随风而起,无所不在,却不知会是敌人,还是朋友? 第一百五十四章 靠不住的安老九   温谅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想起刘天来还在等消息,给他打了电话。涉及到具体详细的布置不用温谅叮嘱,这方面刘天来是专业,一定能够让所有人放心。   这么多大人物牵扯其中,温谅不怕刘天来不拼了命的尽心尽力,这样立功挣表现的好机会,可遇不可求,表面粗狂内心细腻的刘副局长要是还抓不住,真白瞎了刘致和这样牛逼的儿子!   “刘局长,别的就不多说了,唯有一点你要注意,纪苏和她妈妈苏芮要照顾好了,不然……”   纪政一事刘天来全程参与,哪会听不出温谅话中的不尽之意,心中为之一凛,忙拍胸口保证道:“温少你放心,我一定做到万无一失!”   随着案情的深入,纪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会逐渐被人所知,周远庭和范恒安那方面倒是无妨,区区一个纪政还不放在他们眼里。但保不准青化厂里有哪些不开眼的,一时冲动做下什么事。青州彪悍的民风,永远是一个让人头痛的话题。   无论纪苏和苏芮谁受到伤害,温谅都无法向纪政交待。   更也许的是,无法向自己交待!   等温谅挂了电话,安保卿道:“刘局长这次怕是要扶正了,许复延如今有事都直接找刘天来,赵新川彻底靠边站了……”   温谅冷冷笑道:“种地的时候不卖力,收获的时候还想分一杯羹,世界上没这样的道理。咱们最艰难的时候赵新川摇摆不定,虽然不至于秋后算账,但这个位子他坐不住了,许复延能给他个正处待遇提前退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安保卿会意的点点头,无论从那方面看,许复延都不像多么宽宏大量的人,能让赵新川安全卸任,已是他宅心仁厚。不然的话,在公安系统这么多年,谁还找不出点毛病来?   因为蒲公英传话引起的骚动告一段落,温谅轻舒口气,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要提高警惕,别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还得在青州官场留下一个二百五的名声。安保卿也明显的如释重负,歪在对面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浮现一丝鱼肚白,天要亮了。   温谅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紫砂杯,杯中色泽清润的碧螺春茶一如既往的散发着迷人的清香,突然问道:“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安保卿先是一呆,很快明白过来温谅所指,道:“还在找,应该就在白安县城。不过这个县虽然不大,但城区常住人口也有两三万人,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并不容易。”   温谅静默良久,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年少的脸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眼中闪过挣扎、困惑、自责等神色,最终却还是变成了冷厉的无情。   一个男人经常不在家的单身女人,刚满一周岁的孩子,在这个保守的年代,流言蜚语绝对少不了,找到她们并不是难事。他头也不抬,平静的说:“动用所有的力量,这个月一定要找到!”   安保卿察觉到温谅语气的严峻,下意识的坐起了身子,沉声道:“我明白!”   “温少,我还是不懂,这么急找她们究竟是为什么?”   这句话不是安保卿第一次问。   自从上次温谅在西郊挖了个坑,将赵建军一伙一网打尽后,审讯中有个小混混透露赵建军并不是单身一人,他在白安县还养着一个女人,虽然没有登记结婚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件事本来十分隐蔽,除了赵建军那几个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铁杆弟兄,再没其他人知道。   这也可以理解,赵建军从一无所有的小混混逐渐在青州打响字号,站稳脚跟,这个过程用屁股想也知道少不了腥风血雨。他在青州结仇很多,说不定哪天就横死街头,能有个女人肯为他留个后代,自然要远远躲开青州的圈子,不能为外人所知。   说也凑巧,十月份儿子过生日,赵建军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趁着酒意拿出妻儿的照片炫耀,被这个小混混记在了心里。被抓回公安局以后,看那架势是要玩真的了,大家保命都难,惊慌失措下任何情况都被拿出来上报,试图能有立功表现,挽回一条小命。   温谅得到这个消息后,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立刻让安保卿派人去白安县寻找,却没有说明原因。有时候往最恶意的地方猜测,安保卿会以为温谅是要斩草除根,但他也知道,这个猜测根本就不可能!   温谅没有任何理由去跟一个死人较劲,就在前不久法院以流氓罪、聚众滋事罪、故意杀人罪等罪名判处赵建军等三人死刑,其余死缓、无期、八至十五年不等,曾经恶霸一方、横行乡里的一帮人渣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举报赵建军有老婆孩子的小混混仅判了一年,缓期两年执行。他见过照片,现在正跟着安保卿的手下在白安县寻人。   所以说,有用的人才有活路!   温谅还像前几次一样,没有回答安保卿的问题,仰起头把杯中水一气喝完,水滴顺着下颌悄然滑落,眨眼间湿透了衣襟。   一步踏入这个红尘,从此荆棘遍地,陷阱重重,但是倾青河之水,洗得去衣服上的尘埃,却依然洗不尽心底的欲念。   从决定入局帮左雨溪复仇的那天起,十六岁的少年已经远离了曾经的纯真岁月,他的双眼不再清明,他的双手沾满血迹,他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坏人,如此而已!   “九哥,我累了,你去忙吧。”   安保卿离开后,温谅也懒得去套房里面,缓缓倒在沙发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温谅愣了一下,然后一个鱼跃跳了起来,盖在身上的丝毯掉下,脸上的惊喜压抑不住,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左雨溪笑着躲开他的熊抱,道:“刚回来没多久,你猜猜看,接下来有什么惊喜?”   温谅一下抱空,发扬屡败屡战的精神,毫不气馁的继续进攻:“猜到了是不是有奖励?”   左雨溪这下没躲开,被温谅抱了个满怀,双手按在他的胸前,娇嗔道:“你先猜再说!”   “我猜我猜,惊喜嘛……哈,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忍不住了?”   忍不住?左雨溪一下没反应过来,再看温谅色迷迷的眼神在自己身体上下打量,顿时知道了什么意思,抬手要打,被温谅笑着抓住:“逗你呢,专案组进驻了,对不对?”   左雨溪知道瞒不过他,点点头俯在他的怀中,低声道:“我到现在还如同在梦里,简直不敢置信……”   温谅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一路走来虽然艰难万分,但毕竟是走过来了。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曾经的艰难就会成为日后的荣耀。   “不过我最开心的,还是昨晚你打的那个电话!知道吗小笨蛋,我从没听过你的声音会那么的紧张……”   温谅将左雨溪抱的更紧,微笑道:“胡扯,我哪有紧张?我们都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   左雨溪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道:“温老爷,这算不算大功告成?”   温谅哈哈大笑,翻身将左雨溪推到在沙发上,整个身子压了上去,恶狠狠的说:“大功告成,亲个嘴!”   左雨溪惊呼乍起,转瞬间便悄不可闻,小嘴被温谅堵个正着,胸前的浑圆也被一只大手覆盖,任意揉搓成各种诱人的形状,不一会就双颊绯红,从喉咙深处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吟。   温谅只觉身体里有股火在四处乱窜,下身早有了反应,隔着衣裤紧紧顶在一个柔软湿润的所在,似乎都能感触到那里的美妙和迷人。他的脑海还保存着最后一丝理智,这里是大世界,不是左雨溪的帝苑花园,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时得到她的第一次。   “雨溪,雨溪!”   左雨溪星眸似开似闭,红润的嘴唇如同挑了一层薄薄的桃蜜,双手下意识的在男孩身体上轻轻抚摸,听到他的呼唤,腰身竟然动情的蹭了两下。这一下差点要了温谅的小命,倒抽一口凉气,强忍着把她就地正法的冲动,双手撑在左雨溪的头边,将没有丝毫缝隙的身体分开。   左雨溪也从情欲的纠缠中清醒过来,虽然早跟温谅耳鬓厮磨,作为一个女孩子却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草草的失去自己的贞洁。看着温谅呲牙咧嘴的样子,忽地扑哧一笑,捧着他的脸凑过去轻轻一吻。   “谢谢!”   温谅强烈的身体反应她有最直观的感受,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小情郎依然能委屈自己为她着想,怎能不让人感动万分?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辈子有这样一个人,再无他求!   温谅起身坐到一边,左雨溪双手撑在腰后仰起上身,精致的丝质棉裙有几分凌乱,露出胸前和小腿的雪白肌肤,几缕散乱的发丝贴在嘴边,将一个绝色的女人最美丽的地方全部刻画的完美无缺。   “算你了!既然这么乖,我就不计较昨晚跟许瑶出去鬼混的事了,不然……哼!”   温谅本也知道瞒不过她,苦笑道:“安老九实在靠不住……” 第一百五十五章 穿小鞋   像大世界这样的场所,一般都会给某些不适合公开出入的达官贵人们留有专用的通道,从房间到电梯的走廊,然后直至地下停车场,你不会碰到任何不愿意见到的人。其他各种人性化的设计枚不胜举,越是高档奢华的服务业,越是将“顾客就是上帝”这句箴言贯彻的淋漓尽致,换句话说,这样做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比起中共十六届三中全会正式提出以人为本的治国理念,还要早了近十年。   左雨溪就是不能被曝光的那一类人,倒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她跟安保卿的真正关系现阶段甚至以后许久都不能为人所知。此次破例亲自来大世界,不过是因为温谅在这里,她等不急想要见他而已。   两人结伴从专用通道离开,来到仅有三个车位的小型地下停车场,一辆石墨珍珠色的LEXUS豪华车停在最左边的位置,这款1994年11月刚上市的LS400透着低调的奢华。温谅微吃了一惊,扭过头看着左雨溪的侧脸,问道:“怎么又换车了?那辆奥迪呢?”   最早见的是桑塔纳,之后去了次灵阳开着奥迪回来,这次关山溜达一躺竟然直接弄来一辆雷克萨斯,哦不,现在国内还是叫凌志,2004年才正式改了名字。   照这个趋势,要是哪天去趟京城,要不要再换辆奔驰?   左雨溪出门后就戴上了墨镜,看不到眼睛里的表情,但嘴边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偶尔会有的顽皮:“我刚才还在想,你说不定不认得这款,准备大大的嘲讽一下。没想到你竟然真认得,不过……嗯,你吃惊的样子很可爱……”   被左雨溪夸奖可爱,温大叔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无奈道:“发花痴很影响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呵,”左雨溪来了兴趣,将墨镜推上额头,露出明媚的双眼,水汪汪的带着荡漾的情意,“我本来应该是什么形象呢?”   温谅微微一笑,道:“美丽动人,冷静自信,气质高贵,举止优雅,蕙质兰心又杀伐果断,最重要的是三观不一定正确,却正好合我口味……美女,听人这样肉麻的赞誉,不是非要有几分谦虚,但最好不要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好伐?”   左雨溪哈哈大笑,认识温谅久了,她的脸皮也学的越来越厚,道:“你说的都对,我为什么不能得意?前面的都好理解了,算你有眼光,不过哪个三观是什么意思?”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弗洛依德说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就在于人有三观,而动物没有。”   左雨溪恍然大悟,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好看的娥眉蹙成一团,直等两人上了车才回味过来,笑着扑来将温谅压在副驾驶座上:“好啊,你说我三观不正,岂不是说我不是人?”   美人如玉,暗香浮动,温谅环住她的腰身,盯着近在咫尺的双眸,柔声道:“我是夸你呢,三观正确是人,没有三观是兽,那有三观却不正的是什么呢,是神仙!”   其实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不是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道鬼多人少,我们不过入乡随俗!   “呵呵,我才发现,你拍马屁这么厉害啊!”   温谅飞了她一个媚眼,手指在腰间轻轻揉搓,调戏道:“我拍马屁的功夫不在我的吻技之下……”   话没说完,嘴唇就被左雨溪封住了,自从撕开两人间的窗户纸后,左MM越来越喜欢这种唇齿间的游戏,很容易就会动情,然后乐此不疲。   良久,唇分。   温谅等左雨溪坐回座位,打量下车内的布置,道:“你呀,本来你一个小副处,连专配桑塔纳的级别都不够,但系统内人人如此,大家也无话可说。这两年公车查的这么紧,前几天在我爸那看到省里下发的一个文件,还是要注意下影响,这辆车是绝对不能开出去的。”   说起公车治理,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1988年10月由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首次发布《中央国家机关汽车配备标准的规定》,对公务员配车标准规定为:正部级干部配专车,副部级干部不配专车但保证工作用车。也就是正部以下全都是没有专车配置的,连五岁的娃娃也知道这样的规定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连一天都执行不下去。别说中央各部委各司局、省市党委政府和直属机关,连地方区县里的科局都对这个文件视若无睹,该怎么来还怎么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规定依然堂而皇之的存在了六年之久。直到1994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又联合颁发《关于党政机关汽车配备和使用管理的规定》,明确界定:“部长级和省长级干部按一人一辆配备专车,现职副部长级和副省级干部,保证工作用车和相对固定用车。”   这是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你抽了我左脸,我再把右脸凑上去给你抽,打的不爽了咱换个边再来!这样的后果直接就是公车改革16年后,每年花费在公车上的财政支出超过了两千亿,有些地方的公车开支甚至占到了财政支出的6%—12%,这还不包括一些隐形开支,真实数据更加触目惊心!   “放心吧,主要是来大世界掩人耳目,借了朋友的车用用。就算有人看到了,也猜不到是我,话说回来,这样的好车我可开不起。”   温谅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以左敬此时的身份地位,别说一辆不到百万的雷克萨斯,就是几百万的法拉利保时捷一样是小菜一碟。不过左雨溪身在体制内,这辈子都别想能公开使用这些奢侈品了。   左雨溪转动方向盘,轻车熟路的开出了停车场,从大世界左侧的一个出口上了街道,一切人不知鬼不觉,就如同从没出现过一样。   温谅在七号院附近下车,回到家就看到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顿时呆在了门口。   “怎么才回来?傻站着干什么,还不问老师好?”   丁枚不知为什么竟然没去上班,这可是很罕见的事。自从魏刚下台后,一直称病的张长庆重回农机厂,虽然效益还是没什么气色,半死不活的拖着,但至少比起魏刚在时人心惶惶要好的多了。温谅听丁枚提过,张长庆在全厂职工大会上指着脑袋发了誓,他在厂长位置上一日,就不会让任何一个工人下岗,得到的欢呼声比书记市长多了十倍不止。   当时许周二人的心思都在青化厂上,没人有心思理会农机厂的死活,张长庆为了维持稳定,不得已说出这样的话,谁都可以理解。但留下的后遗症在不久就会凸显,一旦厂子支撑不下去,无论是张长庆去位还是农机厂破产,造成的阻力也会多出十倍。   温怀明跟着许复延关山、青州两地跑,根本没时间和精力来了解丁枚的内心世界,作为儿子的温谅却都一一看在眼里。一向大大咧咧的丁枚最近回家后偶尔会坐在沙发上发呆,手中的遥控器下意识的转台,眼睛却盯着某一处,完全处于放空的状态。打电话时也常常听到销路啊质量啊等字眼,这在以前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温谅知道,经过魏刚事件后,所有农机厂的人似乎一夜间清醒过来,对这个哺育了两代人的国企,农机子弟没人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它一步步走向死亡。   丁枚也不例外!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她不管不问温谅的学习生活,一门心思的扑在工作上,虽然无力改变什么,但至少跟同事们一起努力过了,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但温谅惊讶的不是丁枚,而是叶雨婷。穿着黑色带粉色的毛料格子大衣,深灰色筒裤的叶老师盈盈站起,望着温谅面带微笑。   “怎么,才几天没去学校,连老师都不认得了?”   “哪能呢?是叶老师越来越漂亮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什么呢?叶老师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娇纵的太厉害了,说话没大没小,您别见怪。”   叶雨婷早在学校被温谅调笑惯了,这样的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不过听到丁枚这样说,还是似笑非笑的瞟了温谅一眼,道:“您太客气了,温谅嘴巴甜,懂礼貌,人又乖巧,从不惹麻烦,老师们都很喜欢。”   一番客套后,温谅才知道叶雨婷的来意。这位班主任责任心超强,见温谅请了几天病假,心里放心不下,就给丁枚打电话过来看看。丁枚因为昨晚温谅一夜没回来,正好呆在家里,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叶雨婷聪明伶俐,从刚才温谅不在家,丁枚又言语不详,知道肯定有什么原因,她也没多问,只是叮嘱温谅身体好了就赶紧去学,耽误太多课程影响成绩等等。   温谅自然满口答应,专案组既然进驻,于培东又明确表态,到了这一步,他根本插不上手,本来就打算明天回校。   送叶雨婷走出小区,见四下无人,叶雨婷一把揪住温谅耳朵,冷笑道:“好啊,没病请病假,当我好骗是吧?看我给你穿小鞋!”   这个威胁真是力度十足,温谅大惊失色:“叶老师,你要亲自给我穿鞋,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我还小哦!”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调座位   纪苏双手支着下巴趴在课桌上,不知被多少师兄师姐共用过的桌子陈旧极了,桌身上的绿色油漆缺了许多,如同被风吹了千年的雕塑,到处是斑驳的痕迹。她静静的呆着,什么也不做,片刻后整个人慢慢下滑,左手平直伸开,侧着脸压在了上面。黑色的桌面倒映着少女秀丽的容颜,仿佛将时光凝结在了这一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进教室来,正好将一团光打在右手上。纪苏摊开手,微微晃动,光线立刻在手指间上下跳跃,很美,很淡,也很暖。   有几天没有看到他了?三天,五天,还是许久?   从不知道,想着一个人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安不定心,会在最喜欢的语文课上突然走神,会在最严肃的数学课上突然傻笑,而最常有的,就是随时随地想起他,然后静静的发呆。   那个人,在你转身就能看到他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不在的时候却遏制不住那股刻入骨髓的思念。   教室的门被推开,温谅带着笑容走了进来,十六岁的少年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的笑,随着背后投射的阳光,一同传递着温暖的味道。   穿过右手的指缝,顺着跳跃的光线,纪苏就那样发现了他。恍惚之中,心头浮现一句刚刚在《读者》上看到的话:过了多年以后,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庸懒的秋末清晨,穿过丝丝跳跃的阳光,你的眼神,如微风一样清凉!   纪苏立刻坐了起来,挺直柔软的身子,却受惊般低下了头,一直等温谅从身旁经过后,还在心里不停的问:他看到了吗,刚才没有形象趴在桌子上的自己?   没有机会去思考小女孩患得患失的心思,温谅已经陷入了任毅的疯狂口水中。几天不见,任毅的口齿依然那么的伶俐,开口第一句就把温谅吓得不轻。   “哎哟,温兄你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温谅浑身一抖,学谁不好学冯巩?莫非最近不看武侠,改听相声了?他双手交叉做了个“STOP”的动作,道:“想死我了?我看是想我死吧?”   “温兄你说哪里话,我挂了你也不能挂啊!要知道如果你先我一步而去,这个世界将从七彩变得黑白,我的人生再无亮点……”   温谅搞不清楚任毅煽情加抒情的用意,眼神中保持着戒备,故意鄙视道:“是吗?我卧病家中快六日有余,可曾见过任兄贵足踏入寒舍半步?可有一言片字抚慰兄弟之心?”   任毅震惊当场,不能置信的道:“温兄,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会为你这句话感到羞愧!难道你忘了,请假的理由还是我帮你编的,阑尾炎……”   温谅这才想起那天请假的时候,为了编造一个能耗时一周之久的病,请任毅做了参谋。拿阑尾炎当借口,就是任毅的主意,这小子初一就割了阑尾,对这方面有研究。   刚才本想开玩笑捉弄他一下,不料却整到了自己。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许多小事忘的一干二净,好像真的已经过了很多年一样。   温谅轻咳一声,道:“你对《神雕侠侣》这本书怎么看?”   转移话题是温谅的拿手好戏,任毅顿时被搔到痒处,也顾不得揪住刚才的小辫子嘲讽一番,眼睛发亮,侃侃而谈:“兄弟就是兄弟啊,你怎么知道我刚看完神雕呢?卫斯理说这是本爱情圣经,我深以为然,这书里有各种男女,有各种情感,可以说从没一本小说能同时描写了这么多种爱情。唉,尤其想起十六年后两人再见,我都想哭……”   温谅没心没肺的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你想啊,小龙女在谷底风吹日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能过了十六年还保持容颜不老,肌肤胜雪?根据我考证,这很可能是她跟尹老道生的女儿,代母还情债……射雕三部曲第三部倚天屠龙记里,杨不悔不就是这个样子?老金早有伏笔啊……”   这是个后世流传很广的蛋疼论调,但在95年能放出这样厥词,对少男少女们的杀伤力太大,单以重口味来说,绝对是震撼性的效果。   任毅不出意外的傻掉了,嘴巴张开,好一会才猛然甩了甩头,从抽屉摸出一本书来。温谅探过头一看,书的封面上是三行醒目的大字:黄冈中学高一数学模拟习题册。   这一眼,勾起了温谅对上一世的某些清晰回忆。   课桌上堆的高高的书本和资料,时而横放,时而竖放,但不管怎样放,一低头就能将整个脸埋起来,前排的同学不起立,根本看不到你的人。   这就是所谓的书山。   早晨五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各课老师走马灯一样轮流上台,无休止的作业,无休止的试题,周考,月考,会考,大练习,学科竞赛,仿佛大海一样没有尽头。   这就是所谓的学海。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是从小学开始就知道的名言警句,到了高中大家才知道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且没有高出生活多少。   于是有像任毅一样的文艺青年们对此进行了艺术二次创作,温谅犹记得那首在青一中大噪一时的打油诗:   教室当被桌当床,不是学习是打仗。自古考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我亡。   这首打油诗文字虽说浅显了点,但胜在气势十足,一经问世就成了许多人课桌上的名言,并在很短时间内超越了仿照鲁迅先生在课桌上刻的那个“早”字。   但最难以忘怀的,还是黄冈中学和海淀区那些天怒人怨的模拟试卷,高中时代,这两家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就是魔鬼一样的存在。不知多少次面对黄冈试题,一边咬着笔杆子,一边叫嚣着总有一天要把黄冈炸掉,把海淀填平,把所有出题的老师绑回家,然后将试卷摊在地上一字铺开,不做完不许吃饭。   此时再想想,温谅哑然失笑,道:“好嘛,士别三日,要剜出眼珠子来看,你小子准备奋发图强了啊?”   任毅得意一笑,翻开书皮,呈现在温谅面前的赫然是《神雕侠侣》的第一回:风月无情,越女采莲秋水畔等等等等,这竟然是本山寨货。   武侠小说套上课本或资料的外皮,是业内公开的秘密,温谅脱离学生时代久了,一时没想到这一层,拿过来翻了两页,纸张粗糙,错字连篇,应该是租书店租来的盗版。   任毅直接翻到绝情谷底相会那一章,手指着一行行看下来,长叹一声道:“我用了三天的时间才从小龙女失身那里缓过气来,又用了三天的时间看到他们十六年后相见,还没高兴一会,你厉害,只用一句话就让我想起这本书就郁闷。温兄,我服你!”   温谅哈哈大笑,跟任毅这小子在一起,连带着心情也会变得宁静起来。   第四节是语文课,叶雨婷走上讲台特意看了温谅一眼,道:“现在全班同学都在,我们把位置调换一下。本来考试后就应该换,老师这几天有点忙,还是张天琪同学提醒才记起这回事,有的同学说不定早等急了,老师向你们道歉。”   教室里立刻冰火两重天,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还有几个感情很好,但成绩相差比较远的哥们抱头痛哭,一幅死也不要分离的感人画面。温谅斜眼看着任毅,道:“任兄,你有何打算?”   上次考试成绩公布后,任毅就表达了继续坐同桌的强烈愿望,温谅跟他交情不错,自然一口答应,这时问话不过调侃而已。不料任毅嘿嘿一笑,摸着下巴的胡茬,道:“鄙人自有去处,就不劳温兄挂心,风萧萧兮易水寒,哥们一去兮不再见……”   温谅一把拉住他,道:“反了你了,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才几天时间你就勾搭上女同学了啊?”   任毅苦着脸说:“别拉拉扯扯的,被女生看到影响多不好。老大,你放心吧,我这次没考好,下次就得靠自己坐到你旁边,就由我这一次,成不?”   温谅还能说什么,拍拍他肩膀笑道:“有志气,随你吧!”   全班同学都站到了外面走廊上,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叶雨婷拿着成绩单出现在门口,道:“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吵到四班的同学上课。老规矩啊,按照排名自己进去找位置,原则上不许帮名次靠后的人占位,不许前二十名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不许刻意的男女分开,不许……”   总共七不许,是青一中约定俗成的规矩,几乎每个班主任都会叮嘱,但实际操作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见空位过去后,人家说帮谁谁占的,他还真能坐的下来?当然,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一个班里总有一两个世界观奇特的牛人们,按照概率统计学的原理,这种人一般都要删去。   “温谅!”   第一个叫到的就是温谅的名字。温谅走出人群,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进了教室,经过叶雨婷时,听她低声道:“坐到第三排,我得看着你!”   温谅苦笑,他本来要去第六排靠墙的位置,那里有窗户能看到外面的风景,这下全泡汤了。叶雨婷发了话,这点面子不能不给,只好到了第三排左墙边坐下,微微叹了口气。   “张天琪。”   “丁封。”   “纪苏!”   纪苏班级第四,随着叶雨婷的声音走进教室,阳光穿过发隙,将婉转轻扬的少女变成了梦幻般的模样!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是我再不会放手的男孩   张天琪坐在第四排中间,丁封坐在第二排右边,纪苏走进来时,这两人同时抬头盯在纪苏身上。虽然明知纪苏跟温谅关系不一般,自己的希望不大,但心里还是在小小的期待,说不定美女一时昏了头,坐到旁边来呢?尤其大家都知道温谅跟任毅交情够铁,这次任毅考的这么糟糕,为兄弟故也得帮他占个位置。   这个年代,流行的是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重色轻友的话,很容易被朋友们孤立。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别说自觉还有点希望的张天琪和丁封,好歹人家两个这次的成绩比纪苏好,就连走廊外站着的那一大群男生,也全部挤在窗户边焦急注视着纪苏的身影。他们要的不多,只要纪苏不坐到任何一个男生的身边就好,这个心理很普遍,我得不到,大家就都不能得到!   甚至有人悄悄的走到孟珂身边,向她打探是不是继续跟纪苏坐同桌,孟珂只是笑着不说话,让众人徒劳无功。陈小臻站在女生堆里,听着周边男生们的聒噪,女生们的窃窃私语,不管是好是坏,是赞是贬,话题里总离不开那个让她讨厌的名字:纪苏!   不知从何时起,陈小臻开始看这个明媚的女孩不顺眼,直至到今日的极其讨厌。   所以才会在那次化学课上站起来举证纪苏让温谅抄作业,可惜的是温谅太狡猾了,让纪苏逃过了一劫,没有被老师批评和厌恶。这其实还不是最让她愤怒的,陈小臻一想起那天事后温谅根本没看过她一眼,连纪苏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跟其他人并没有不同,心里就如同扎了一根硬刺,又酸又疼!   这是什么?这是彻彻底底的无视!   陈小臻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小公主一般被所有人夸赞着,可自从来三班遇到了纪苏,她似乎一夜间变成了丑小鸭,没有男生追逐的目光,也没有老师慈爱的关怀,更没有小女生们艳羡的嫉妒和无用的嘲讽。   而这一切,本该是她全都能拥有的,只因为那个人……   陈小臻低下头,脚尖在地面上死死的踩着,眼中闪过怨毒的神色。   纪苏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处于舆论的焦点和视线的中心,进门后在讲台处略一停顿,目光扫过温谅的位置。百无聊赖的温大叔正在拇指、食指和中指间玩着转笔游戏,圆滚滚的钢笔在修长的手指间上下前后翻飞,花样百出,灵巧异常。   纪苏微微一笑,就那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义无反顾的走到温谅身边,柔声道:“我能坐这里吗?”   温谅讶然抬头,入目的是少女绝美的容颜。   一阵短暂的静寂,温谅笑道:“当然,荣幸之至!”   纪苏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双手放在大腿上,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破绽,坐在这里,仿佛跟吃饭一样稀松平常。没有人知道,她的心跳,几乎让整个身子都随之震动!   张天琪和丁封对视一眼,同时自嘲般笑了起来,这个答案其实在意料之中,方才的痴心妄想不过是盼望会出现一点点奇迹。他俩还算好的,夸张的是窗外那群憨货,一个个被爆了菊花般痛苦的爬在窗户上,从下到上足足摞了三层,那种悲泣哀婉的眼神放到新浪微小说可以萌倒任何腐女,可惜啊,你们早生了十几年!   任毅站在人群后面,顺着一个小小的缝隙看到了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让老大最终抱得美人归,总比落到别人手里强,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心里还能好受点。   叶雨婷眉头一扬,看着两人若有所思,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做了这么久班主任,这点子手段还是有的。她记下这件事,打算找温谅谈谈心,不动声色的继续念起了名单:   “刘芳芳。”   “介红涛。”   ……   用了大半节课的时间,所有座位才调整完毕,让温谅没想到的是,孟珂坐在了纪苏身后,还帮任毅占了一个位置。曾经的补课四人组,竟然用这种方式再次重聚。   看着任毅陪笑的脸,温谅哪还不明白这帮人瞒着自己定下了今日的章程,怪不得刚才这货一直在煽情和抒情,原来是怕挨骂铺的后路。以纪苏的性格,不会特意做这样的事,应该是孟珂这小姑娘做通了任毅的工作,以自身为代价,任毅这家伙还不立刻把兄弟给卖了?   温谅似笑非笑的看了任毅一眼,任毅立刻扭了扭身子,拱手陪笑道:“这两天我看孟子,读到一句话,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我觉得很有道理,其实说句实在话,兄弟看温兄你,跟孟子看孔子,那是一样一样的……”   这一记马屁拍得震天响,纪苏和孟珂同时被任毅脸皮的厚度给震撼。孟珂笑道:“任毅,你不如改个名字吧,叫任有才……”   纪苏抿嘴微笑,任毅与有荣焉,乐呵呵的说:“这名字好,比我爸有水平!”   温谅看不下去了,还没娶媳妇呢,就开始埋汰老爸了,道:“读过孟子,那也读过庄子吧?庄子说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说吧,背后说过我多少坏话了?”   任毅叫起屈来,孟珂在一旁推波助澜,纪苏但笑不语,温谅哈哈大笑,整间教室乱糟糟的,但数这边最有意思。   叶雨婷走上讲台,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道:“同学们,经过两个月的学习,大家彼此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许多人已经从同学变成了朋友。这很好,这说明我们三班是一个团结的班集体,大家以班级为荣,以同学为荣……”   短短的讲话结束,下课铃声也随之响起,孟珂和任毅先后离开,他们知道,要给温谅和纪苏留出说话的空间。   等教室里人走的七七八八,温谅笑道:“要是一年前有人告诉我,有一天能跟男生们最喜欢的纪苏同学坐同桌,我肯定是不信的!”   想起以前的种种,纪苏心里非但没有伤感,反而有丝甜蜜,唇边浮现少有的顽皮,道:“其实我也是不信的……”   温谅愕然,摇头苦笑道:“纪苏,你要跟我学坏了。”   跟着你,我可以学到坚强,学到信念,学到喜欢,学到思念,学到梦想,学到等待,却唯独不会学到一点点的坏。   我知道,你不愿做好人,却偏偏做不了坏人。   你是温谅,是我曾经错过,如今却再不会放手的男孩。   温谅提议找个僻静的地方谈谈,关于青化厂和纪政的一些事,到了此刻也应该给纪苏一个交待。两人并肩往实验楼走去,沿着蜿蜒的楼梯上了顶楼天台。这个常出现在纪苏噩梦里的地方,现在已不能影响她分毫。   温谅坐到了天台边缘,双腿自然垂下,在十几米的高空中惬意的摇晃。   纪苏站在他身后,一阵风吹过,荡起了女孩柔软的发丝。   “纪苏,纪厂长很快就能回来,我答应你的事,总算没有失言。”   那一晚,温谅带着纪苏到经侦大队院内看望纪政,那一晚,纪苏小小年纪经历了人生最大的背叛和痛苦。在从身后抱住温谅那一刹那,十六岁的少年轻声说: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来搞定。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纪苏在绝望中沉沉睡去,也许只为了怀中少年宽厚的背脊,以及那淡淡话语中铿锵有力的金石之音。   时至今日,那曾经的诺言终于兑现,期间多少反复,多少血腥,纪苏一无所知,但她知道,没有眼前这个人,她早已失去了未来。   久久无声。   纪苏在温谅身后缓缓跪下,双手搂在他的腰间,将冰凉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不知觉间,两行清泪顺颊而下,不一会就打湿了衣服。   在青州的这个秋末,暖暖的阳光照亮了小小的天台,天台上两个少男少女轻轻依偎在一起,无关爱情,无关恩怨,少年的梦在血与泪的纷争中逐渐成空,唯有温馨的笑挂在唇边,从来不曾消散。   久久无声。   温谅感受着身后女孩柔软的娇躯,心头并无一丝杂念,高举起双手笑道:“如果不想把我推下去的话,能不能放我下来?坐在这里,心里还真有点怕!”   纪苏扑哧一笑,顺从的站起身,递出手去,眼光温柔而坚定,道:“拉着我的手,我胆子大,不怕。”   温谅转身看着纪苏,他站在边缘,背后就是十几米的高空,静静的没有说话。   纪苏毫不在意他的迟疑,嗔道:“不是早说了从新开始,大家做朋友的吗?婆婆妈妈的,可不是我认识的温谅哦。”   温谅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不知道纪苏到今日有没有分清感激和喜欢的区别,可一个女孩子不顾矜持说出了这样的话,再没反应很可能伤了她的心。   温谅伸出手去,指尖穿过微风,穿过界限,穿过心与心间的距离,慢慢的碰触到一起。   纪苏心头一颤,贝齿咬着下唇,眼波流转,笑意盈盈。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远足   实验楼前小道的两侧布满了四季常绿的冬青树,在冬青树围成的长方形花圃内开着这个季节才绽放的各色花种,有山茶,菊花,金莲,仙客来,一品红等等,红橙黄绿,随着萧瑟秋风点缀了美丽的一中校园。两人从天台下来,站在冬青树边相视一笑,沿着小道分走两条路去食堂,很有点地下工作者的作风。本来以纪苏的性子,她无所谓别人的风言风语,却也知道温谅都是为了她好,走出几步后突然转身,对着温谅的背影甜甜一笑,大声道:“下午见,新同桌!”   温谅一时还没适应这个称呼,停下脚步呆了一呆,然后脸上挂着笑意,没有回头,举起右手挥了挥,大踏步往前走去。   新同桌,这个称呼不错。   在食堂里找到任毅,这家伙正眉飞色舞的跟刘致和说着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任毅对这位前明华中学的小教父没有了以前的深刻敬畏,偶尔也能开几句隔靴搔痒的玩笑,当然,力度跟尺度都不能跟埋汰温谅时相提并论。温谅端着饭碗悄悄走过去,竖着耳朵一听,登时一头黑线,不知说什么好。   “……知道当时我说了什么吗?我说温兄啊,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伸出了双手等着你的拥抱,你要再把脑袋藏到裤裆里,就是对人民的犯罪,对社会主义的颠覆,对共产主义的亵渎,我会代表三班全体男同学对你表达抗议和不满……”   刘致和表示不信:“就温谅那个老色鬼,有这样的好事还不马上扑上去了,用得着你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进?”   “所以说从古到今当老大的都虚伪啊,你看多少皇帝登基前还要三辞推让,好像你让我当皇帝,我就会得痔疮一样!”   刘致和点头称是,还不忘回味一下当年:“想当年我在初中开赌盘的时候,多少人过来说老大你千万不能开,被逮到了咱们统统要被开除。我一点都不虚伪,马上说赢了钱一人五十根冰淇淋,他妈的立刻全都改口风支持了。”   任毅忙大拍马屁,不外乎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两人谈的兴高采烈,口水四溅。刘致和目光悠远,语气中透着深刻的哲理:“所以我被温老大收编了,归根结底,还是没他虚伪啊……”   温谅觉得再听下去要么会精神崩溃,要么一手把这两货全都掐死。妈逼的,你们吃个饭都不忘埋汰我,这老大当的可真够失败。   嗵!温谅大大咧咧的坐到了任毅身边,面无表情的说:“任兄,叶老师好像最近逼着我交一份班级情况调查报告,你猜她会不会对某个人抽屉里千奇百怪的复习资料感到好奇呢?刘兄,昨天我还刚见过刘局长,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听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抓赌、查嫖、打儿子,不知是真是假啊?”   任毅和刘致和其实早看到温谅鬼鬼祟祟的藏在一边偷听,但两人都被温谅拿住了痛脚,不敢过分,强忍着笑插科打诨想糊弄过去。   温谅斜眼看着两人,道:“什么美女投怀送抱,我怎么不知道呢?”   刘致和笑道:“他在说你跟纪苏同桌的事……”   “不过换个座位而已,任兄你都能说的这么龌龊下流,可见邪恶的不是我,而是你的思想。”   任毅不屑道:“你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人的思想不过是客观存在的一种反映,只有你做出了下流的事,我才能看到下流的人生。”   温谅和刘致和同时哈哈大笑,温谅赞道:“任兄,看来你最近狠读了几本书,有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将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美眉啊。”   任毅乐不可支,得意洋洋。   刘致和一巴掌拍在他脑后,道:“迷小妹妹去吧,我跟温哥说点事。”   任毅明白下面的事不适合掺乎,他也没什么兴趣,从温谅碗里夹走一块五花肉,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去了。   高中时代,唯有像任毅这样纯粹的人,才能真正学的开心,玩的快乐,这一点温谅做不到,刘致和做不到,顾文远做不到,甚至连纪苏、许瑶和宁小凝她们也做不到。   刘致和嘿嘿一笑:“初中时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好玩呢?”   温谅没有搭理他,光看平时的做派,就知道在明华初中时你丫的眼睛长在天上,像任毅这样的小角色,怕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所以说,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处出来的,学校如此,官场同样如此。   “最近搞什么大事呢,我爸快半个月没挨过家了,我妈都起了疑心……”   刘致和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胖嘟嘟的脸上竟然是少见的担忧。温谅明白,以刘致和的为人,既然问出来了,不给个回答是不成的,沉吟一下道:“我要说不知道呢,你肯定不信,也伤咱们兄弟感情。但这事还真不能跟你说的太细,反正跟咱们学校这片没什么关系……嗯,也许有点小关系也说不定……”   他想起了顾文远,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以顾家在青州的影响力,很容易就能查明这场声势浩大的翻天之战中各种不为人知的细节。只要穆泽臣智商足够,绝对会警告顾文远不要胡来。他虽然不会知道自己在其中起的作用,却能明白纪政在许复延整体布局中,以小搏大立下的汗马功劳。   仅凭这一点,在许复延眼看就要掌控青州绝对权力的时候,任由顾文远去动纪苏,无疑是智障加脑残的白痴行为。   这段时间温谅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市里的风云变幻,但也一直没有放松对顾文远的警惕。以顾公子睚眦必报的嘴脸,被温谅硬生生的搅黄了志在必得的纪苏,想让他不报复也是很难的事。   光是这口气和丢掉的面子,都能让顾文远发狂,更别说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被人夺走!   但幸好这段时间都安全度过,没发生什么遗憾的事。现在尘埃落定,穆泽臣应该会明白该怎么做!   纵然如外界讽刺的那样,穆泽臣是顾时同的家奴,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也要动用一切手段阻止顾文远胡来。   温谅终于可以松口气。   “嗯,就是说应该是市里的事情喽?”刘致和何等聪明,立刻抓到本质,急急的问:“成了还是败了?”   温谅早习惯这个牛逼的胖子牛逼的一面,懒洋洋的说:“就要成了,用不了多久,你这位副局长公子,就要变成局长公子了!”   刘致和傻不拉唧的“啪”的一声拍下桌子,不管旁边人群的或诧异或鄙夷的目光,笑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老子终于可以欺男霸女,做一个纨绔子弟了。”   温谅忙低下头去,嘴里默念我不认识你,隐约听到身后一个留着四六分头的帅哥吐口水的声音:   妈逼,你早就是了好不好?   虽然知道刘致和不会乱说,温谅还是叮嘱两句,道:“不是今天谈到这里,我都差点忘了。你最近老实点,别惹什么麻烦,低调一点,把你那帮吆五喝六的小跟班们都撤了,每天中午到我这里来报道,放学早点回家,不许去外面胡混,路上要机灵点……”这话本来应该刘天来警告儿子,但他忙的整天不着家,未必能想到这一遭。要是在刘天来安排保护其他人的时候,自己儿子出了什么事,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刘致和点点头,低声道:“我明白!”   温谅安慰道:“不过以防万一,应该不会有事,反正你机灵点就行了……”   “放心吧,看我这长相,如果你是汤姆,我就是杰瑞,机灵的独一无二!”   温谅看着他眯成缝的小眼睛,不禁笑了起来。   回到教室,陆陆续续已经过来不少人,走在路上已经能听到有人在议论他和纪苏的同桌事宜,两人间奸情如何如何,说的有如亲见。温谅坐到座位上还在苦笑,上一世怎么没发现95年的八卦业已经这么发达,传播速度堪比日后的网上路边社,朝出东海,暮宿苍梧。   不一会纪苏和孟珂挽着手走了进来,女孩子喜爱手挽手的历史已经不可考,但两个美女挨的这样近,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赏心悦目的画面效果。走到课桌前两人才分开来,纪苏坐了下来,歪着头笑道:“来这么早,越来越像好学生了啊?”   温谅微笑道:“我本来就是好学生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仁义礼智信五常俱全,还记得《中学生守则》第一条吗?热爱祖国,热爱人民,拥护中国共产党,努力学习,准备为社会主义现代化贡献力量——这说的就是我啊!”   换了任何一个人说这样的话,纪苏唯一的反应就是冷着脸走开,可从温谅口中听到,她却娇笑不已,只觉的如此好玩。   可以想见,在未来的日子里,有温谅在身边,想不笑都难。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临放学的时候叶雨婷走上讲台,道:“这个周末,也就是后天,学校安排爱国素质教育活动,要组织高一年级全体同学到依山县参观孔朴舟同志纪念馆,请大家这两天做好准备,多穿衣物……”   依山?温谅心中一动,想起了那次在左雨溪家中看到的那瓶矿泉水。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怀疑一切   1995年4月14日,中组部、中宣部联合下文号召全国党政干部向孔朴舟同志学习。同年7月4日中宣部批准孔朴舟同志家乡依山县筹建纪念馆,9月14日正式开馆,在短短两年间就接待了来自全国30多个省市自治区的观众200多万人次。最重要的是,其中还有省部级干部700多人,市厅级干部1万余人,县处级干部10万余人,被中宣部授予“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全国青少年教育基地”,“全国党元干部教育基地”,“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教育基地”等荣誉称呼,名动一时。   在90年代中后期,孔朴舟俨然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但时间是最残酷的毒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需几年人们就会将孔朴舟忘于脑后,就连温谅这种从90年代走过的人,也在新世纪伊始再没听到过有任何媒体和个人提起这个人,这个名字,更别说那些生于90长于网络从不看新闻联播的年轻一代。   大浪淘沙,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朵浪花,唯一的区别是有人的花朵小,有人的花朵大,但终归还是要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归于静寂,变成尘埃。   而在此时,全国大范围的宣传巡展还没有开始,许多人甚至都没听过这个名字。纪苏在叶雨婷宣布时,屈肘轻碰了下温谅,低声问道:“这人怎么从没听过,还有纪念馆,是伟人吗?”   温谅道:“伟人还算不上,但至少是一面旗帜了……”   “嗯,你还真知道啊?是不是跟他很熟?”   接触的久了,温谅才发现纪苏这个小丫头大方温柔的外表下,有时会有几分可爱的调皮,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这其实很好,这个年纪,就应该有这个年纪的朝气,要都像刘致和那样的早熟,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还算熟吧,我对他某些事迹的了解可能比他自己都清楚。”想起前世听的那些孔朴舟先进事迹报告会,大都由他生前同事总结整理出来,有许多内容也许连孔朴舟本人也记不得了。   但不管怎样,温谅一直固执的认为,世事都要辩证的来看,只要利大于弊,凡是宣扬真善美的,都应该被鼓励,凡是摈弃假恶丑的,都应该被支持。不问目的,不问手段,有人说炒作也好,有人说愚民也罢,都无关紧要!   纪苏俏脸含笑,也不说话,翻开作业本,在空白页上写了两个娟秀的字:“吹牛!”   温谅耸耸肩膀,道:“笛卡在《方法论》里说要怀疑一切,所以我虽然不赞同你对我的看法,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在这个咨询尚不发达的时代,用这样说话方式的人可能绝无仅有,纪苏少女心性,无法不觉得这个时候的温谅独具魅力。她静静的看着温谅,眼光中极尽温柔,心里有一个骄傲的声音在说:我喜欢的他,有这世间最英俊的侧脸!   放学回家,温谅惊喜的发现温怀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忙走了过去。温怀明系着围腰,手法娴熟的切着菜,丁枚在一边将锅中放入少量油,等起了烟,丢进姜、大葱爆香,然后将切好的排骨倒入,手飞快的翻动着勺子,片刻间锅里传来扑鼻的香味。   温谅斜靠在门边,笑道:“今个是什么好日子,竟然夫唱妇随这么恩爱?”   丁枚顺手捏起一小块胡萝卜扔了过来,骂道:“皮痒了是吧,连爸妈的笑话也敢开?看来我最近对你关心的太少了,又交了什么狐朋狗友,模样怎么越来越痞了?”   温谅侧身,脑袋往前一伸,用嘴巴接住胡萝卜,身手灵活之极,口中咀嚼两下,含糊不清的说:“也没什么了,就是认识了几个女孩子……”   “啊?”丁枚顿时顾不得炒菜,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拉住温谅的手,眉开眼笑的问道:“谁家的女孩子,长的漂亮不,学习怎么样……”   对付老妈温谅如今有的是法子,故意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予回答。丁枚眼珠子一转,冷笑道:“不说是吧,不说我去学校问你们老师。我倒要看看,谁家小女孩没管教好,年纪轻轻的就谈朋友……”   温谅心头好笑,还待捉弄她一下。温怀明实在看不下去了,插话道:“别乱说话,那是许书记的女儿,我见过的,很懂礼貌的一个小姑娘。”   一听是许复延的女儿,丁枚反而不乐意了,一把揪住温谅的耳朵,道:“你小子给我听好了,跟人家保持距离,你爸爸刚在市里有点起色,别让人戳脊梁骨靠儿女关系来拍马屁,太难听了!”   温怀明脸色一黑,道:“你别瞎出主意,咱们立身正,不怕别人嘴歪。况且许书记知道这事,他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温谅调侃道:“妈,就凭你这种政治敏感性,许复延就应该升你的官,做一个副市长是绰绰有余。”   丁枚瞪了儿子一眼,意思是等会再收拾你,盯着丈夫急急问道:“许书记怎么认识温谅的,这究竟怎么回事?”   温谅给温怀明使个眼色,那些事没必要跟老妈提,道:“都是学校的事情,我找许瑶补课,去过许书记家两次,就这样认识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丁枚狐疑的目光在丈夫和儿子身上来回转悠,恨恨的说:“你们爷俩就骗我吧,肯定有什么事瞒我!”   温怀明和温谅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大笑。   吃过晚饭,丁枚在客厅看电视,温谅和温怀明猫在书房。温怀明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道:“市里这两天热闹了极了,来找许复延汇报工作的人多了一倍有余,要不是杨广生资格老,在外面挡着,还有张放做协调,许书记怕是连门都出不去。说来好笑,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还看到市志办公室的老王陪着笑脸跟张放说什么话。你说你个养老的单位也来凑什么热闹,哈!”   温谅听的出温怀明语气中暗含的讽刺,说到底,老爸骨子里还有点文人的酸腐味。这其实是好事,要是进官场就非得混成老油条子,未免也太无趣了一点。   “他倒是不想来,可不来不行!来了书记不见,是书记工作太忙,但你要连面都不露,这样的态度,怕是养老的单位都养不到老了。”   温怀明摇摇头,道:“许复延未必计较这些……”   温谅侧坐在书桌上,一腿悬空,一腿点地,笑道:“连你也说是未必,谁敢拿自己的饭碗赌这两字?”   这些温怀明何尝不明白,不过是看透了蝇营狗苟的嘴脸,忍不住心里乏味,更乏味的是连他自己都是其中一员,讽刺也是为了自嘲。   “市里的局面打开,许复延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保持青州政局稳定,将影响降低到最小的程度。这点在关山跟于书记汇报过,包括专案组在内,大家已经统一思想,会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度尽快结束青州腐案。元大柱等人已经彻底招了,最迟明天下午就会对周远庭等一干人等实施双规,包括周远庭在内的主要人员会转移到灵阳、关山各地,进行异地审讯。于培东做了指示,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攻下这个案子,让周远庭认罪伏法。另一方面,许复延将着手在青州布局,先从市政府开刀,可能会举荐冯文学暂代市长,接手全面工作。市直几个重要局委一把手牵扯到案子里的,择人补上,还在原位的,看其态度再决定是动还是暂时不动。华山区侯传海一定会被拿下,不过杨一行也不可能再回去做书记,你跟左局长商量下,看看怎么安置好……”   接下来又陆续说了其他各方面的人事安排,主要是要照顾到原左系一派、像温怀明这样早期附翼的死党,以及一些后来的投诚者,具体安排涉及范围较广,但大都集中在青州市委市政府、各市直机关、各区委区政府,下面各县保持不变。   温谅明白老爸今晚谈话的意思,这些变动虽然不一定必须征询左雨溪的看法,但如此做了,也是许复延过河不拆桥的善意之举。橄榄枝举的这么高,左雨溪自然要识趣,除了极个别人选会提出不同意见外,比如刘天来,其他的根本不会擅发一言。这也是她的本份,许复延作为青州一把手,有他应该得到的威严和尊重。   哪怕是曾经的盟友,不想成为敌人的话,都不会笨到去挑战一位市委书记的底线。   温谅笑道:“这些你可以直接跟左局长谈,还要我传话有什么意思……”   温怀明本想绷住脸,却还被儿子逗得笑了,道:“左局长名声在外,就怕当面谈不拢,或者提什么不好向许复延回话的条件,难免伤害大家感情。联手走到这一步委实不容易,能多一层缓冲总是好的。你去跟她谈,想必左局长不会发脾气……”   “好吧,这个说客我做了。老爸,有什么奖励没有?”   “嗯,这样吧,等下出去给我买包烟,剩下的任你吃回扣!”   看着桌子上刺眼的五元纸币,温谅欲哭无泪,一包画城4块5,我拿五毛去当水军啊? 第一百六十章 仿若明月朝霞   第二天早上一到学校,纪苏已经在座位上背英语单词了,光这一点,就比前任同桌靠谱多了。以前大多数都是温谅先来,擦桌子擦板凳什么都得干。任毅那货乐享其成还总抱怨温谅态度不端正,桌腿上竟然还有灰。   纪苏看见温谅过来,身子微向前倾,示意他从身后进去。一中的规矩多年来一直如此,教室里每一排有九张课桌,中间紧挨着五张,两边留出两条过道,左右两侧靠墙再放两张。温谅的座位在第三排左侧的墙边,要想进去就得从纪苏位置经过。95年的高中扩编严重,尤其像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不知多少关系户往里面塞人,造成的后果就是实际学生人数比核准招生的多出一倍有余。设计五六十人的教室一般都有近八九十名学生,排与排之间的距离恰好能容纳一个正常体型的同学坐下,多余的活动空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年代胖子是很痛苦的,坐在座位上转动一下身子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时候要跟后排的同学交流,就得以人体工程学的标准,头动腰不动,以诡异的角度扭着脖子。课间十分钟下来,腰酸背疼脖子抽筋,亏得那年头哈药六厂的广告还不疯狂,不然还不得天天吃一大瓶盖中盖啊?   两侧的同学还好,进出不过两个人麻烦而已,中间那帮货一人站起全体骚乱,要是谁哪天尿频,不被骂个半死也得看人家脸色,实在苦不堪言。三班还是好的,温谅听说高三十班竟然夸张到有一百多人,夏天刚开学的时候,最后一排的课桌都卡在后门口,上课时一不小心一条腿就能伸到走廊上。当有风吹过,想必那位哥们心里只有一句话:风吹裤裆凉飕飕啊!   温谅抓抓脑袋,纪苏要不起身,他就只能挤着进去,腰臀间的磨蹭是免不了的。这刚一犹豫,纪苏立刻明白他在顾虑什么,心中浮上被尊重的喜悦:温谅毕竟还是跟别人不同!但少女的心思是莫名的,喜悦之余也有点小小的失望,时至今日,他还只是把自己当成普通朋友而已。   纪苏微微一笑,站起来让开位置,柔声道:“椅子和桌子都擦过了,看看那里不干净,我再帮你擦。”   这种待遇跟任毅坐同桌时简直是天壤之别,那小子要么来的晚,偶尔来早一次也是拿个抹布随意的擦两下完事,用温谅的话说,就是最笨的猫用爪子洗脸也比这干净!   温谅手在能当镜子用的桌面上拂过,笑道:“连蚊子上来都得摔一个跟头了,还有什么不干净的?纪苏,你这样勤快也不是办法,要是将来我习惯了这种偷懒的日子,咱们又不是同桌了,那可怎么办?”   纪苏被温谅逗得娇笑不已,好一会才平静下来,突然转过头去,低声道:“那我们一直坐同桌好了!”   温谅后悔的想抽自己一巴掌,这口花花的毛病什么时候才改得了啊?打个哈哈,道:“那就要冒着被所有男生当成阶级敌人的危险了,纪苏同学,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来陷害我啊?”这番话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插科打诨之余还不忘拍美女两记马屁,在这个年纪有这种功力,除了温大叔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温谅做出一副委屈要哭的样子,纪苏再一次笑倒在桌子上。认识温谅以来,开心的日子越来越多,不开心的时间越来越少,喜欢,也许就是这样的简单!   任毅不知何时也来了,撇着嘴对孟珂道:“这话好笑吗?用的着笑的这么开心?”   “很好笑啊!”见任毅还是一脸鄙视温谅的表情,孟珂带着浅浅的笑意,道:“你不懂的,开心的不是他这句话本身,而是听到这个人声音时的心情。”   下午第三节是数学课,黄老师正激情四射的讲解三角函数,温谅不小心打了个盹,自从上次数学考了满分后,老师对他就特别关注,虽然眼神一直不好,却也立刻注意到了,冷哼一声,点名温谅上台做练习题。   纪苏有点担心的看着他,温谅在桌下做了个OK的手势,干净利落的把题目做完,一题不错。老师虽然很满意,但为人师表,有些话还得说,刚想婉转的训诫两句,要他戒骄戒躁,不要停留在过去的成绩上,要放眼未来等等。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一身淡青衣衫的叶雨婷站在门口,道:“黄老师,我找温谅有点事,让他出来一下。”   温谅就此逃过一劫,忙跟着叶雨婷下楼,边走边后怕道:“叶老师你就是及时雨啊,再晚来一会,我就要被批评了。”   “嗯?”叶雨婷停下脚步,狐疑的盯着他道:“犯什么错误了?”   “没什么啊,就是上课有点走神。你说黄老师眼神怎么就那样管用呢?”   听他埋汰黄老师,叶雨婷瞪了一眼,也没当回事,似笑非笑的说:“走神?别是纪苏坐旁边,没心思上课了吧?”   温谅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没人,苦笑道:“叶老师,我发现你的思想很不健康啊……”   纵然叶雨婷早习惯了温谅满嘴胡话,也被这一句搞的快要疯掉了,伸手揪住他耳朵,道:“信不信我马上把你座位调开?”   “叶老师你弄疼我了!”温谅龇牙咧嘴的搞怪,举手要做投降状,手掌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团柔软浑圆的所在。   两人齐齐一震,呆在了楼梯间,台阶上!   叶雨婷先反应过来,松开揪住温谅耳朵的右手,就要往旁边躲开。心慌意乱之下也忘记所在的位置是窄窄的台阶,脚下一滑,身子顿时向下倒去。   “啊!”   惊呼声未落,温谅眼疾手快,往前冲一步,身子一弯一转,变成面对着叶雨婷,双手同时抱住她的腰。由于叶雨婷站在上面台阶,温谅跟她错开两阶,俯冲的惯性将两人紧挨在一起,温大叔的脸正好埋在她的胸前。   但这种时候,两人谁也没心思想到这一点,温谅硬是凭着这半年锻炼出来的身手,勉强保持住平衡,护着叶雨婷倒退着下了四五个台阶,直到撞上转角处的墙壁才堪堪稳住身子。   “嗵!”   温谅只觉后背一阵酸痛,脚踝也有点扭到,怀中却软玉温香,冰火两重天不过如此了。不过真没想到,叶老师看着清秀怡人,身材这么有料。他放在腰间的手在刚才的过程中不只觉下滑了三寸,正放在翘起的隆臀上。一时间,猥琐大叔心性发作,手指轻轻的捻动了一下。   叶雨婷惊魂稍定,急急问道:“你没事吧,伤着没有?”上下打量一番,伤势没发现,却立刻察觉自己跟温谅的姿势实在过于暧昧。身体贴的找不到一丝缝隙,大腿根部似乎能感触到对方的体温,嘴唇仅有数寸的距离,说话间能闻到呼吸的清香,更可甚者,他的手放在那里,只是轻轻一动,就如同千万度的电流从身体深处流过,激起层层阵阵的颤栗。   要是别的学生,叶雨婷不会有丝毫异样的感觉,紧急时刻有些身体上的接触无关紧要,但面对温谅,不知为何,她的心思远不能达到师生间的纯粹。这也不能怪她,任何人同温谅打交道,都会下意识的把他当作成年人来对待,这是骨子里透着的味道,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住。   叶雨婷的脸侧突得涂上了红晕,仿若明月朝霞,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一向端庄秀丽的叶老师很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算是圣人在,也要看花了眼,何况温大叔这个贱人?她等了几秒,见温谅还不放手,双手勉力撑在胸前,往后退开几步。温谅本也没有别的心思,刚才不过是成年人本能的反应。他脸皮够厚,笑道:“我这算不算英雄救美,跟雷锋、赖宁、董存瑞一样,都为人类解放的伟大事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叶雨婷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心情却调整过来,温谅毕竟还是她的学生,不会太觉得尴尬,没好气的说:“没伤到就赶紧走,有人在下面等着。再跟我耍嘴皮子,我就撕了它!”说完当先往楼下走去。   温谅哈哈一笑,放下心来,忙跟了上去。他就怕有了刚才那一幕,会让叶雨婷尴尬从而使两人疏远,他愿意计较的事情不多,跟叶雨婷的师生情谊,却在其中。   “明天要去依山县,一天呢,帮老师你带点什么零食吃好呢?”   叶雨婷白了他一眼,道:“官宦人家都是这样教孩子的?有时间我要跟温怀明聊聊,怎么就把儿子培养成小油子了呢?”   温谅长叹道:“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罢了罢了……”   到了楼下,刘天来站在不远处,温谅心头一动,刚要过去,叶雨婷一把拉住他,指着刘天来低声道:“你认识他吗?上课时间,老师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温谅点点头,道:“是我叔叔,可能家里有事找我。”   叶雨婷这才放手,转身走开两步,却又回头笑道:“刚才谢谢你了,小英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石榴裙下   刘天来等叶雨婷离开,从花坛边迎了过来,不等温谅发问,低声道:“周远庭被抓了!”   温谅眉头一扬,眼神中透着询问的意思,刘天来郑重的点点头,道:“左局长被许书记招过去了,她让我来通知你,说这样的消息应该让你第一时间知道……”   温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味道,五味杂陈,有点兴奋,有点自得,也有点莫名的落寞。他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将花坛边的一粒小石子远远的踢飞,笑道:“刘局长,今天这么高兴,找个地方请个客吧?”   刘天来求之不得,周远庭被抓,接着许复延就会对青州的权力构成做出根本性的调整,插秧播种这么久,是该收成的时候了。就算温谅不说,他也要找机会彼此间做下沟通,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南工区那边有家御香苑,手抓肥龙虾是一绝,据说是从东昌湖运过来的野生龙虾,加上二十多种中草药,三十多道程序配上特制的秘料才能做出那种味道,要不,去那里尝尝看?”   温谅打个响指,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干脆叫上致和一起吧。我今天还听他抱怨说你好久不回家,阿姨都吃醋了哦……”   刘天来常以粗犷示人,此时竟然难得的红了下脸,道:“这兔崽子屁股又痒了!温少,让你看笑话了,我家那口子总是对我不放心,其实就我这长相,想出点作风问题也难啊!”   这简直是屁话,温谅鄙视道:“刘叔,你这话不如跟致和说,看他听了信不信,糊弄鬼呢?我送你一句话,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伟大事业,自己拿捏住了。其实红旗彩旗全倒了也不要紧,只要别因此砸了脑袋上的帽子,屁股下的位子,那就有挽回的余地。”   这话要是让刘致和听到,非当场跟温谅割袍断交不成,什么叫红旗倒了不要紧?那是我妈!   刘天来讪讪一笑,道:“我知道,温少放心吧。”   温谅这番敲打也是好意,让他提前把屁股擦干净了,总比到了紧要关头再被捅出来好。他笑道:“你做事我自然放心,这样吧,干脆把许瑶和宁小凝一起叫上,人多也热闹。”   这就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了,许瑶虽然不是重要人物,也无法真正影响到刘天来什么,但能在家里说一声刘叔叔人很好的,想必许复延不至于板着脸训斥下属走门路。   关系就是这样逐渐由远到近,这次是许瑶,下次就可能是许复延本人。国内跟国外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不论官场还是社会,人际关系永远是一门最重要的学问,没有之一。尤其要记得一点,领导也是人,有七情六欲的俗人,是人就会有观感,有印象,有好恶,投其所好,才是拍马屁的不二法门。   两人先到校门口上了那辆曾经见过的白色捷达,等了二十多分钟,下课铃声响起,又过一两分钟,死一般沉寂的校园似乎刹那间活了过来,嘈杂沸腾的人声立刻占据了所有人的耳朵,在脑海里轰轰作响。   刘致和从学校里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这辆车,赶忙跑了过来。刘天来站在车旁,拉住他说了两句,刘致和不停的点头,转身又跑了回去,靠在警卫室的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过往人群。温谅坐在后排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幕,摇头暗笑不已,妈逼的这小样装的跟乖宝宝似的,看来真是很怵刘天来啊!   许瑶和宁小凝拉着手正要出门,刘致和跳出来伸手拦住,还没来得及说话,宁小凝眉头一皱,冷冷道:“躲开!”   还好宁教练念着刘致和跟温谅有点交情,不然早发飙一脚踹过去了,还会跟你废话?刘致和整日屁股后面跟一群小混混,在学校的名声比穆山山强不了多少,宁小凝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不学无术,整日欺负同学的家伙,见他竟然惹到自己头上,那还不趁机活动活动手脚?   许瑶见过刘致和跟温谅一起吃过几次饭,并且在大操场并肩作战对付顾文远,应该不会像其他无聊的人那样拦住女生搭讪,拉了宁小凝一把,脸上却也没有什么笑意,道:“有事吗?”   刘致和早听说七班的宁小凝冰山如雪,很不好惹,今日第一次接触才知道传言不仅没夸张,反而渲染的不够。这哪里是冰山,分明是冰河世纪!   也亏得他口才便利,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许瑶和宁小凝半信半疑的跟在他身后往捷达走去。刘天来已经坐回到驾驶座,以他的身份站在外面等实在太下作了,所以让刘致和过去迎接。生儿子有什么用?就是这时候来当炮灰的!   温谅摇下车窗,探出头去,对许宁二人挥了挥手。于是让刘致和吐血的一幕华丽丽的上演了,许瑶嫣然一笑,几乎是小跑着迎了过去。连宁小凝的嘴边也露出一丝宛若明月初开的笑意,脚下不由的加快了几分。   一冷一暖,泾渭分明的两个美丽少女,同时对着一个人展现甜甜笑意,这种会招来天打雷劈的超国民待遇,整个青一中只有温大叔能享受到了。   刘致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心里那个嫉妒羡慕恨啊:论长相老子比温谅可爱,论身材更是比他浑厚,论智商……咳,咱们不相上下,论人品那是天壤之别,当然是我在天,温老大在地了。可就算如此,这两美眉怎么就见到温谅跟见到刘德华一样呢?   小胖子涌上一股深深的挫败感,耷拉着脑袋黯然神伤!   刘致和坐了副驾驶座,温谅、许瑶和宁小凝三人坐在后排。两个小姑娘分从两边上车,正好坐在温大叔的两边,倒不是有意让温谅有齐人之福。刘天来扭过头笑道:“过来接致和放学,一起去吃个饭吧。小瑶,喜欢吃什么,地方由你定!”   许瑶的大眼睛先瞄了温谅一下,秋水如泓,波光荡漾,说不出的曼妙迷人,淡淡的红唇张开,露出贝壳一样细腻洁白的牙齿,极有礼貌的说:“刘叔叔还是不用了,你送我们回家就好。就是这样麻烦你,说不定还要被爸爸训呢。”   要是单独跟温谅出去吃饭,许瑶自然是千肯万肯,可要加上刘天来父子,那就得另当别论。刘天来不好说什么,笑着转了过去,他的身份摆在那,这话只能说一次,剩下的事自然由温谅来圆场子。   温谅笑道:“就你老爸管的宽,吃顿饭还能吃出党风党纪来?别怕,咱不理他就是!”   刘天来一身冷汗,小祖宗哎,你说这话算你胆大,可我在旁边听着算怎么回事?回头传到许复延耳朵里,我是该笑还是该哭?   刘天来发动了车子,身体正襟危坐,轻咳一声。刘致和老实极了,知道这里没自己说话的份,埋头躺在座位上,连个屁都夹住了不放。   “呵,”许瑶仰天打个哈哈,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温谅,鼻子微微一皱,显出几条可爱的小皱纹,撅起嘴不屑道:“你就敢欺负我罢了,见我爸几次不都乖的跟小孩子一样?”   温谅做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道:“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好伐?”   刘天来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瞬间,一口冷气直冲上喉咙,呛的自己猛烈咳嗽,差点咳出胆汁来。幸好刘局长没有后世的经验,不然肯定能找到一个极其恰当的词来形容这一切:   卖萌!   许瑶当着刘天来的面,本来是要矜持点的,这下笑的前仰后合,再也忍不住在温谅肩头打了一记,道:“装什么可爱啊,你就怕恶心不到我是不是?好了,怕你了,要去哪吃饭你定好了。”她生于官宦家庭,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很多与此有关,本能的就会拒绝一些不必要的邀请,倒不是真的对刘天来有什么看法。   宁小凝上车后就没有说话,刘天来也没精力搭理她,他还没可怜到要照顾每一个小姑娘心思的地步。说到底刘天来是实权在握的副处长,除了温谅,没必要也不可能在这些小孩子身上花费多少心思。   就算许瑶,他也不过提一句而已,答应了自然好,不答应也没什么可遗憾,更不会费些水磨功夫。   温谅却不能像他一样冷落了宁小凝,虽然以宁小凝的性子,未必在乎这些客套,但既然是自己邀请的人家,就要一致对待,不能厚此薄彼。   “教练,好久不见,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以前我只觉得你跟许瑶不相上下,今天一看……嗯,还是不相上下!”   许瑶掐他腰肉的小手这才停下,悄不可闻的冷哼一声。温谅瞪了瞪她,这小妮子立刻眉开眼笑,讨好般在被掐的地方揉了两下。等温谅再次转头看向宁小凝,才得意的吐了吐小舌头,样子可爱极了。   宁小凝淡淡的说:“我是个丑八怪,调位置的时候又没人要抢着跟我坐同桌……”   温谅苦笑,知道宁小凝在帮许瑶打抱不平。本来跟纪苏同桌的消息是瞒不过她们的,成绩出来那天纪苏来问,就推脱说要跟任毅同桌,也是为这层着想。现在总不能说自己事先不知情,被蒙蔽了吧?   先不说这话有没人信,只要敢说出口立刻就会被人打死。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找死么?   温谅心底长叹一声,青一中就这点不好,八卦事业过于发达,屁大点事都能传的沸沸扬扬,隐私权基本为零,笑道:“语文课上不是学过一句话吗?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七班那帮笨蛋审美观有问题,要是放到三班去,像你跟许瑶这样的样貌,完全可以秋风扫落叶般无视任何存在。从此石榴裙下,尽是匍匐之臣……”   刘天来已经把耳朵功能自行封闭,专心开车,他怕再听下去会控制不住方向盘,出车祸可怎么办?刘致和左手捏右手,深呼吸长出气,嘴里默念道:忍耐,忍耐,只要能坚持到酒店不吐出来,这辈子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温谅这番马屁可谓拍的煞费苦心,不仅话里有话把七班众男骂了一遍(要知道顾文远穆山山等人全在七班),还狠心无视纪苏的存在,更借拜倒在石榴裙下表达投降之意。   做人无耻到了这个地步,好歹气能消了吧。不料两女同时转身,扭头,齐齐的呸了一声!   温谅出离愤怒了,叫道:“你们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拍马屁的水准!刚才那句话哪里有问题,说不个道理来,我跟你们没完!”   宁小凝直接撇过头去,根本懒得搭理他。许瑶看看刘天来,见他没有注意后面,俯到温谅耳边,低声道:“傻小子,什么石榴裙下,难听死了……”   温谅恍然大悟,这话要放到21世纪,腐女们听了都不屑一顾,说不定反讲给你一个:曾经有两个男人,一个叫锄禾,一个叫当午。可在今时今日,少女们本能的会以为这句话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同出一门,都是不正经的下流话。   对这种完全由信息不对称原理造成的误会,温大叔有的是法子解决,道:“其实这是个很唯美的典故。话说天宝年间,唐明皇很宠爱杨贵妃,大臣们颇有微言,以为杨贵妃是妲己,是褒姒,早晚要祸国殃民。有次唐皇酒酣,让杨贵妃穿着石榴裙献舞助兴。杨贵妃说,众大臣全对我侧目,以我为寇仇,拒不跳舞。唐明皇怒而下令,从此大臣们看到身穿石榴裙的杨贵妃全都下跪参拜,这就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由来。”   这句话车内众人都听过,却都不知道这个典故,许瑶鼓掌笑道:“原来是这样,我错怪你了。”   宁小凝盯了温谅好一会,突然肩头和温谅轻轻一触,微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一点?”   外事不决问度娘,内事不决问狗狗,地球人都知道啊!温大叔暗松了一口气,这关过得真艰难。刘致和扭过头来,和温谅对视一眼,小眼睛里满是同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几分瑰丽,几分灿烂   御香苑座落在南工区最繁华的首义街上,虽然比不上京城簋街那样名动全国,但在青州可是出了名的饮食一条街。比之华山区以娱乐为主,这里的饮食风光也不逊多让。尤其一到晚上,华灯初上,光华流转,各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轿车就会集中在这里出现,各个阶层各色人等,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真正算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炽。   刘天来既然敢在晚饭点的时候来找温谅,自然私下里早安排好了一切。不然等温谅提出让他请客吃饭,再想起来御香苑安排,别说座位,连个停车位都找不到了。   做事做人,难就难在用心上,但成也成在用心上!刘天来表面粗犷,心思却细腻的非同一般,就如同许多成功人士一样,别人只看到外面的风光轻松,以为某个位置是个人都能坐,却不知道真要坐了上去,连屁股都能被烤焦了!   温谅还远远算不得上位者,但已经开始学会无视这些小细节。他不会管刘天来有没有提前安排,也不会问眼前这个看似极火爆的饭店,这时候来是不是晚了一点?他只要打开车门,带着宁小凝和许瑶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就可以了。   从微观来说,这就是无数人追求权势带来的快感之一;从宏观来看,这其实是社会关系中有关阶级区分的基本构成。但不管怎样,人与人之间能否形成这种社会关系,取决于彼此能不能各取所需!   “可能回去比较晚了,要不要跟许书记打个电话?”   别看温谅在车上说的牛逼哄哄,心里还是有顾忌的。许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我还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温谅当然死不承认:“我这是尊重,明白吗?”说完还飞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眼神,许瑶不知怎的就想起他以前口花花时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市委书记是我未来岳父……呸!   宁小凝双手插在红色呢子风衣的口袋里,站在人群中,将高挑的身材显得更加的出众,看也不看温谅一眼,不屑道:“德性!”   刘致和躲在最后面偷笑,被温谅抓个正着,凑过去搂住肩膀,低声道:“刘哥,是兄弟不?”   刘致和精似鬼的人物,能上他这个当?面无表情的说:“不是!”   温谅冷笑道:“不是吧?那我等下跟刘局长好好聊聊,某人在学校开赌盘收小弟,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话没说完,刘致和已经要哭了,勉强走到两女身旁,战战兢兢的说:“我跟大家讲个笑……笑话……”   许瑶和宁小凝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捉弄温谅到这个程度也就够了。男孩子嘛,都是比较爱面子的,两女都是玲珑剔透的聪明人,会把嬉戏玩闹控制在大家能承受的范围内。   什么事情,过了线,就不好玩了!   其实她们还是小看了温谅,两世为人有什么看不开的。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男人尊严最大,成熟后才明白,能让你爱的和爱你的人开心幸福,没什么尊严能凌驾其上。   许瑶和宁小凝拉着手当先走去,温谅拉着刘致和落后一步,伸出大拇指赞道:“刘哥,论演技尼古拉斯凯奇都得跟您屁股后面吃灰,就刚才那眼神,那语气,那股颤栗中透着一定要活下去的欲望,简直无与伦比,赞,大赞!”   刘致和装模作样的擦了擦冷汗,苦笑道:“你从哪找这两个大小姐,真难为你受得了!还有,尼姑什么拉丝是什么玩意?”   95年除了遍布街头的录像厅,看电影还不是太方便,家用VCD行业的大规模爆发也要到明年6月之后。而录像厅里港台片一统天下,根本看不到其他语种的盗版碟。因此,对尼古拉斯凯奇来说,95年是他的演艺事业至关重要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他主演的《逃离拉斯维加斯》作为一部成本仅有三百五十万美元的小制作影片,却让他拿到了奥斯卡小金人。但对国内大部分年轻人来说,尤其以刘致和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不知道尼古拉斯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温谅看着前面两女窈窕动人的背影,轻笑着没有说话。   你不明白,看着一些人慢慢长大,从豆蔻年华走向青春正好,就如同亲手培育了一盆花,等到花朵绽放的那一刻,再回首一起经历的这个人生,没有遗憾,没有悲伤,有的只是那梦中的白衣如画,那记忆中的浅笑盈盈。   御香苑的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刘天来打点停当,两个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引着众人上了二楼。许瑶不时看着二楼沿街窗户,似乎并不想往包间里去,但她乖巧的没有说话,以她的家世,但凡有大人在场的场合,应该是没有机会能融入到群众之中。   “刘叔,能不能想办法跟那边换个位置?吃饭嘛,热闹一点比较有人气。”温谅指着靠窗的一个台子,那里正好可以把首义街的夜景尽收眼底。此时坐着三男二女五个人,应该是刚来的样子,每个人面前只有一杯茶水。   只看上下两层,就知道在这个时间点能预订来包间,已经卖了很大的面子。再突然说不要了,未免不近人情,但刘天来毫不迟疑的点点头,道:“好,你们稍等一会,很快。”说完跟带路的小姑娘低语几句,那女孩立刻小跑着下楼去了。   不到两分钟,一个穿着得体的瘦高中年人迎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极尽亲切,又让人觉得姿态很低,恭敬中不失热忱。单单一个笑,非在市井中磨练多年,做不了这样的面面俱到。   “刘局,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这都多久没来关照关照了,跟兄弟生份了不是?”   刘天来哈哈大笑:“你就别瞎扯了,就你那张嘴,我把局里人都拉来也堵不住。别废话,赶紧把台子给我换了是正经。”   中年人听了这话,笑的前仰后合,许瑶都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摔了下去。有老板出面,免了这几位一单的饭钱,事情很快搞定。几人在窗户边坐下,许瑶自然知道温谅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没有说话沟通,没有眼神交汇,她就是知道!   许瑶矜持的跟刘天来道谢:“谢谢刘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刘天来心里高兴,大手一挥,道:“这算什么事!都饿了吧,先上几个特色菜,其他的你们喜欢吃什么,就看着点,千万别给叔叔省钱。”   等菜的间隙,许瑶高兴的在沾点雾气的玻璃上画了一个猪头,温谅极有自知之明的说:“名字就不用写了吧?”   众人大笑,连宁小凝都少见的肩头抖动。今晚这一趟,刘天来算是见识了温谅的另一面,完全不同于杀伐凌厉、长袖善舞的另一面。   要是任毅这闷骚货在,肯定会这样暗叹: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做男人,就得这样!   各色菜流水般的上来,手抓肥龙虾,沸腾鱼,回味鸡,鲍汁鲜孢菇,黑椒牛扒、葱烧海参,瓦罐白菜,都是普普通通的江菜系,价格中上却做出了地道的味感,怪不得生意这么的火爆。众人食欲大开,刘天来和刘致和虽然是父子,可这吃相差别就太大了,刘天来吃起东西来依然豪放,刘致和却一改牛逼的作风,吃起龙虾来完全是个贵族,一嗅、二舔、三揭、四吃、五拧、六捏、七剥、八拽、九撕,看得温谅蛋疼,忍不住笑道:“刘叔,致和是您亲生儿子吧?”   刘天来一巴掌拍在刘致和后脑勺,直接把手中的龙虾震掉到盘子里,“这小子除了长相像我,性子差别太大。吃起东西扭扭捏捏的,从小打到大,就是改不过来。”   刘致和还真是被打惯了,竟然毫无反应的继续捏起龙虾吃了起来,让温谅叹为观止。   相反,两个美眉吃起东西来就称得上赏心悦目,但宁小凝吃东西时人还是一样的冷,虽然姿态优雅,但面无表情,仿佛跟食物有深仇大恨一样,让人不忍卒睹。   吃的正开心,宁小凝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温谅,明天去依山县参观纪念馆,可这个孔朴舟是什么人?我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   许多人?就许瑶一个吧!温谅真想说就你那性子,会开口问其他人问题,我把刘致和脑袋割下来当球踢。不过为安全计,就没说出口。他喝了口茶,道:“因公殉职的一位党员干部,身上有许多感人事迹,中央要大力宣传,塑造政府形象,加上正好是咱们青州人,所以就去那里参观学习吧。”   其实他也有点纳闷,按理说纪念馆才建好没几天,怎么也轮不到学校组织学生参观啊?刘天来突然道:“这个事我知道一点,听左局长提过几句。市里前几天刚下了一个文件,要开展什么三讲活动,我桌子上还放着一份。一般来说,这事都得市委宣传部先定调子,教育局的李定国不知是什么心思,在青州各局委中率先拿出了一个方案,其中之一就是组织全市的中小学生到依山去接受爱国主义教育……”   听他这么一说,温谅瞬间明白过来。京城政局动荡,一号不止一次公开讲话稳定人心,十四届五中全会更是成为一个各方妥协和对抗的政治舞台,期间增补的两个军委副主席,两个军委委员,两个中央委员全都是大有文章。全会闭幕后,11月8日,一号在视察京城各界时再次提出党员干部要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并在全国范围内正式拉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三讲活动。温谅没想到的是,一向效率低下、反应迟钝的青州教育局竟然走在了全市的前列,第一个有了动静,并且动静还不小。单单全市数百所中小学校分批次轮流参观的租车费用,就是一个不小的开支,更别说其他。   李定国这下是花了大价钱,就算市财政能补贴,再从省教委拉点赞助,教育局今年的小金库怕是要贴进去不少。做官到这个地步,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温谅微微一笑,道:“这位李局长倒是个聪明人……”   李定国不算什么重要人物,跟许周两派都无仇无缘,但问题是左雨溪在他的治下,由不得李定国不多想一些。要是左雨溪有意更进一步,他这个局长的位子肯定保不住了,给他天大的胆,也不敢自大说能争过这位当红的女副局长。   但这个时候又走不通许复延的门路,送礼那一套不成,不如做一份漂亮文章,借此机会多汇报几次,兴许别有一番局面。   温谅在意的不是这个人,而是管中窥豹,可见青州众生百态。许复延已经开始散发着权势的诱惑,所有人都要围着他的一举一动,去想,去听,去看,去做!   相比温谅、刘天来在此间借地吃一顿饭,那才是滔天的权,泼地的势!   许瑶对这些勾当不感兴趣,红唇咬着筷子,大眼睛折射着窗外的灯光,如同闪烁着星辰的倒影,几分瑰丽,几分灿烂。宁小凝低头吃着东西,眼角的余光却在温谅的脸侧一划而过,若有所思。唯有刘致和眉头微皱,听的起劲却似懂非懂,他不是笨,而是知道的太少。   温谅起身去厕所,穿过左侧长长的走廊,经过一间房门半掩的包间时,突然听到一阵盘子落地的声音,接着一个男声的怒喝,然后就是椅子和桌子相撞,人倒地的痛呼。温谅停下脚步,侧身往里瞄了一眼,一个女孩子背对着他倒在地上,一手捂脸,一手按着小腿,隐隐有血迹从裤管里滴在地上。   “妈的,你们怎么服务的?老子看你模样不错,摸一把是给你长长脸,还敢躲?菜盘子洒了一身,就这衣服你妈逼的赔也赔不起!还不赶紧道歉,找抽呢?”   温谅不欲多管闲事,有些人吃饭调戏漂亮服务员是常有的事,也不一定要怎样,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刚走开一步,那个女孩清澈,倔强又带着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没错!”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衣衫褴褛的信仰   嗯?   温谅疑惑着停下脚步,刚才看到背影虽然有一点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并没往心里去,天下女子只要不是芙蓉凤姐,从后面看总会有共同之处,没什么大不了的。此时听到这个声音,却突然触动了脑海深处某一处淡薄的记忆,仿佛,只是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另一个男声响起:“好了,道个歉马上出去。自忠,让人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你跟一个服务员较什么劲!”   “我没错!”   依然是那个女孩倔强的声音,听来却如此的清晰,温谅眼神一冷,猛然转身!   “小丫头还嘴硬?你没错,那是老子错了?给脸不要脸,去你妈的!”   砰!   温谅一脚踢开房门,包间里的一切立刻映入眼帘。一张不大的圆桌上,依次坐着三个人,一个面貌英俊的年轻男子,应该不到三十岁,一身精致奢华的杰尼亚羊毛西装,简洁得体,既稳重又不失时尚。不过此刻,这件造价不菲的衣服边角上沾着油腻的汤水,男子眉头紧皱,表情十分不耐。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无论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女人,第一眼看到只觉得淡雅如兰,清纯隽秀,是大家闺秀才有的那种端庄矜持,但再看一眼,就会发现点漆如墨的眼睛暗含风情,懒洋洋的坐在那里,粉嫩的脖颈,隆起的胸线,裸露在吊带黑裙外的香肩玉臂,被丝质棉裙包裹下的诱人躯体,浑身上下透着强烈的暗示,似乎要吸引任何男人扑上去,粗暴的撕下衣服,激烈的进行一场X与O的战斗。   这个女人,看一眼会让人仰慕,看两眼就能让雄性冲动,从极纯到极荡,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轻笑,就能随意的魅惑人心。   在这两个出众男女的对面,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瘦小男人,一直低垂着头,连温谅踹门进来,也没有抬头看过来一眼,淡定的可怕。   房间内的地毯上一片狼藉,打翻的碟盘倒扣在地上,金黄色的菊花全鱼瘫作一团,不复出锅时的优美造型。一个胖子站在倒地的女孩面前,正要抬脚往她身上踹去。   温谅缓步走了过来,轻笑道:“打女人?这习惯不好!”   屋里众人神色各异,年轻男子见有人竟然敢擅自闯进来,面色一冷,眉眼间颇为不善。那个女人却饶有兴趣的看着温谅,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而那个瘦小男人,依然没有抬头。   胖子先是被踹门声吓了一跳,等看清进来的是一个少年,又听他语带嘲讽,登时勃然大怒:“哪来的小兔崽子,活腻歪了吧?”   女孩艰难的转过头,娥眉如月,青丝如瀑,仍然是那副清新脱俗的模样,白玉无暇的脸蛋上浮着红肿的五个指印,几缕发丝散在唇角,倔强的样子让人没来由的心疼。看见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那个男孩,在不可思议的时刻再一次出现在面前,她呆了一下,然后身子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清澈如水的眼睛迸射出明亮的光芒,双手撑着地想要起身,却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贝齿咬着下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们不认识,我不能连累他!   温谅没有搭理胖子,仿佛屋内众人都不存在一样,径自走到女孩身前,蹲下身子轻柔的挽起她的裤脚。小腿骨的地方破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蜿蜒的鲜血顺着女孩晶莹的肌肤流下,如同涂了一层血红的胭脂。   温谅皱着眉,在桌子上搜寻一下,找到一个没有开封的湿纸巾,小心翼翼的擦去周边的血迹,让女孩用纸巾按住,柔声道:“走吧,我们去看医生。”   女孩一直没有做声,任由温谅帮她处理伤口,从没有过的温柔,从没有过的依靠,她傻傻的看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中隐隐有了泪光。   胖子彻底被温谅的目中无人震怒了,别说在南工,就是整个青州,敢这样无视他的人也没有多少,一时血气上涌,抓起桌子上一个酒杯砸了过去。他气急反笑,指着温谅道:“现在的小痞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不打断你一条腿,老子妈逼的跟你姓!”   温谅侧身闪躲,酒杯擦着额头而过,砸在地毯上四碎开来。虽然他反应很快,可鬓角仍然被擦破了点皮,一丝血迹慢慢流下。女孩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啊”的一声,手忙脚乱的要去捂住他的伤口。   温谅拦住她的手,笑道:“不妨事!不过谢言同学,不知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每次咱们见到好像都没什么好事……”   原来这个被欺凌、被辱骂甚至被殴打依然不肯委屈认错的女孩,就是那夜温谅设计白桓后救下的谢言。从医院分开后温谅再没有见过她,也没有想起过,好像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女孩子一样。究其本心,无外乎温谅利用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看着这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一步步走进别人的陷阱,那一夜的温谅,不比任何人高尚多少!   谢言不知道温谅是开玩笑,女孩的心思最敏感,还真以为都是自己给他带来了厄运,一时羞愧难当。温谅见她表情,立刻知道说错了话,谢言毕竟不是许瑶,不了解他说话的风格。   不过胖子虎视眈眈,也没时间跟她多解释什么。温谅转身站起,抬起右手擦去额边的鲜血,微微一笑,道:“很好……”话音未落,闪电般抄起桌边沉重的茅台酒瓶,高高扬起,狠狠的砸在胖子的脑袋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完全出乎众人意料,谁也想不到上一刻满面笑容的少年,竟然是如此的心狠手辣,表情齐齐一滞。   胖子惨叫一声,身子踉跄着倒退几步,连带着身后的椅子一起重重的摔倒地上。肥嘟嘟的大脸好死不死正好栽到满地的鱼汤中,和菊花鱼来了个全面接触,夹杂着酒瓶砸出来的血污,看上去狼狈极了,再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温谅随手扔掉酒瓶,拍了拍手,眼光从对面坐着的三人脸上扫过,道:“各位看到了吧,我是正当防卫!打官司的话,你们都是证人!”   年轻男人再也忍不住了,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沉声斥道:“放肆!”   本来今天运气不错,在御香苑恰巧碰到佳人,约过来一起吃顿饭。谁想先是这个女服务员,然后是不知哪来的野小子,将好好的一场酒宴搞的一团糟。当然,他不会考虑这一切都是因为胖子先动手而引起的,他只下结论!这,就是许多自以为上位者的逻辑!   谢言不顾腿上的伤,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死死拉住温谅的衣角,生怕他再冲动惹下什么大的祸事。谢言虽然还是高中生,没什么深远的见识,但她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家境贫寒,早见惯了世间冷暖,人心百态。只看这几个人的衣着和做派,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得罪起的。   如果就她一个人,她依然会坚持,明明是那个人先动手动脚,才不小心打翻了盘子。没有错,就不能认错!   小女孩的坚持,虽然简单,却很可贵!   可现在,却还有他……   “我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笨手笨脚的,衣服我一定赔,求求你们,别难为他……”谢言看着年轻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将整间房子掀开个底朝天,终于慌乱的没有任何其他念头,只愿有什么罪过一身承担,不要把他拉进自己卑贱的人生里。   不为别的,只为那一晚,男孩看她时那毫无色念而温柔的眼神!   谢言松开温谅的手,屈膝跪倒在地,动听的声音也在瞬间变得沙哑,眼眶中的泪水无力的顺着脸颊滑落,苦苦哀求道:“求你……”   温谅有点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只从刚才她被侮辱成那个样子,仍然没有松口说一句认错的话,就知道在这个女孩心里,自有她的坚持,她的认知,她的无所畏惧。此刻却愿意为了一个还没出现,甚至也不会出现的可能后果,甘愿弯下双膝,低下高昂的头。   对一个只剩下尊严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夺走了她的一切!   温谅早从刘致和那里知道她的家庭背景。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要么早被生活压折了腰身,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为了生存可以无视道德,践踏法律,除了长相之外再没有一处可称之为人;要么在贫苦中炼就铮铮铁骨,不因他人富贵而自愧,不以自己贫贱为羞耻,可以开朗的面对人生,可以微笑的面对生活,用尽心血和努力去实现深埋在衣衫褴褛之下的期盼和梦想。   而谢言,正是后者!   她生于贫困,却没有妄自菲薄,她样子美貌,更没有自甘堕落,从小养成的信念无疑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支柱,今日,却为了温谅,全都抛却脑后。   温谅俯下身,将女孩从地上拉了起来,伸手擦去她腮边的泪珠,一字字道:“他们,还不配你跪!” 第一百六十四章 枪膛下的寒光   “他们,还不配你跪!”   黑裙女子仪态万千的斜靠在椅背上,交叉平放在大腿上的纤纤素手突然颤抖了一下,皓腕处的钻石手链发散着薄薄的光晕,更衬的冰肌赛雪,玉骨清寒,宛若山水画中人。她的目光停留在谢言身上久久不去,许多往事浮光掠影般在眼前一闪而过。曾几何时,有同样一个女孩,同样被这个无情的浊世一寸寸剥下了外衣,褪去了尖刺,磨平了棱角,从此赤身裸体行走在十丈软红之中,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行尸走肉般游弋在权势的棋盘上,或为马,或为卒,随时都能被舍弃,被牺牲。   可她又跟谢言不同,那时的她没有遇到像温谅一样的男孩,用坚定、冷酷又不容质疑的语气,掷地有声的告诉她:   他们,还不配你跪!   黑裙女子古井无波的心似乎有了一点点的触动,右手指尖在左手心狠狠的刺了一下,然后拿起高脚杯,低下头轻轻一摇,血红欲滴的晶莹液体就在杯中荡出光怪陆离的景象,妩媚的俏脸依然平静,映在玻璃杯上的双眸,却已经变得冰冷。   年轻男子不愿再在此间跟这些小人物废话,当着心仪女人的面,没得丢了身份和面子,话说回来,就算制服了他们,又能有什么光彩?谢言跪地求饶,模样凄惨,担心身边女伴动了恻隐之心,本想装装大度先放过两人,等事后再一起算账,在南工的地盘上,没有谁能跑掉。   可惜的是,温谅根本不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一句话,就如同带着倒刺的匕首在几人脸上挨个抽过,不留丝毫情面。温谅拉住谢言的手,就要往外走去,他虽然不怕,却也不是迂腐可笑的傻瓜,有什么事先跟刘天来汇合了再说。   旁边的黑裙女子歪头依了过来,伏在耳边轻笑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在林局面前这么嚣张,要不让小四教训一下?”   那个一直低垂着头的瘦小男人猛然抬起头来,年轻男子只觉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耳根处被美女的呼吸一触,带着点猫抓似的酥痒。他何尝听不出这话里潜在的意思,仿佛自己连这样的小角色也没有办法搞定一样,心头火气一盛,冷笑道:“走?女的是这里的服务员,男的是她朋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惊扰了你,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放心吧,不出这家酒楼,我就让他们给你下跪认错!”   话音未落,众人以为已经晕倒在地的胖子突然摇摆着站了起来,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和油污混杂一起的大片污渍,额头处明显高高肿起,呈青紫色,破开的口子还有鲜血在流,瞬间就顺着眉骨流得满脸都是,看起来十分的狰狞。   胖子从没吃过这样大的苦头,脑袋的剧痛和震荡让他再无任何顾忌,伸手在脸上擦了一下,大骂道:“敢走,你再走一步试试?信不信老子开枪毙了你?”   他竟然从腰间拔出一支警用64式手枪,指着温谅的后背,状极疯狂。温谅停下脚步,慢慢转身,眼中看到的只有那铮亮的枪膛,和一抹刺骨的寒光。   从没一刻,他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也从没一刻,他的血液如此的沸腾,似乎要将整个身体炸裂开来。   谢言完全吓得呆掉了,身子发软,手脚冰凉,却本能的张开双臂,颤抖着将温谅挡在了身后,脸上的惊恐和绝望一览无余,贝齿在下唇咬出深深的痕迹,红艳的血丝从唇瓣溢出,流下,在清丽的容颜上划过一道凄美的线。   温谅突然仰天大笑,用力将谢言推开,盯着胖子的手中的枪,恶狠狠道:“你知道我是谁,敢拿枪指着我?”这个时候,吹牛皮不用上税,越强硬他越不敢开枪。   “老子管你妈逼的是谁,得罪了老子就得死!”   不到基层,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嚣张跋扈,什么是肆无忌惮,什么是无法无天,92年辽北警察酒后枪击过路行人案,94年西川警察酒后枪击酒友案,99年江岭警察酒后枪击民工案……数不胜数,却无一例外,枪杀的都是平民,并且多为酒后。90年代警用枪支管理松弛,一人一枪领足十发子弹就可以自由带回家,用途不问,去向不问,子弹打完写个报告就可以重新领过。在那个年月,见得最多的倒不是开枪杀人,而是开枪打鸟,全他妈的打猎去了。   直至2003年2月1日,公安部出台“五条禁令”,开始大力整治警用枪支管理,系统内精炼成两句话:刀枪入库,酒醉开除。之后才逐渐有了改观,至少屁民们一般情况下不用担心跟某个警察吵几句嘴,就会被拿出枪来给爆了头。   可就算如此,10年依然有位牛人五枪杀了两村民,徒呼奈何?   从胖子拔出枪的那一刻,黑裙女子双手一紧,腾的站了起来,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想要开口制止却紧张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完全乱了分寸。她希望温谅跟这两人起冲突,却绝不想把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年轻男子也倒抽一口凉气,却并没有女人那么紧张。在他心里,不过当温谅是一个普通人。别说没死人,就算真死了,不过是手续麻烦一点,说能对他的前程产生什么特别重大的影响,不过是个笑话。   胖子仍旧拿枪对着温谅,温谅毫不退让,冷冷道:“就凭你?青州许周冯白牛,排行前五的常委,再加上一个顾时同,你算那一根葱?”   黑裙女子听温谅提起顾时同,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按在桌上的右手都在轻微的颤抖。年轻男子却皱起了眉,温谅的话让他突然警惕起来,站起身,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道:“自忠,别胡来。”示意胖子冷静下来,别把事情搞的不可收拾。   场面正僵持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怒喊:   “住手!”   黑裙女子看见来人,终于轻舒了一口气。   刘天来见温谅好一阵没有回来,就过来寻找,不料经过门口时正好看到房间内这一幕,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喝一声冲了进来,伸手摸出腰间的手枪,直直的对着胖子,喝道:“连自忠,你疯了?把枪放下,放下!林局,你快制止他,这是市委温怀明温主任的儿子!”   温谅何等样人,看也不看刘天来,只听这几个名字,立刻明白了他们的身份,道:“你就是连自忠,南工分局的局长?一个正科级的一级警督,竟然敢说谁得罪你谁就要死?好霸气,好威风!你眼中还有没有党纪国法,还有没有党旗国徽?林局长,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你的好部下,拿枪指着……”他回手指着自己,“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年轻男子自然就是林震,先是看到刘天来已经吃惊不小,再听到温谅竟竟然是许复延第一心腹温怀明的儿子,哪里还能无动于衷,忙呵斥道:“连自忠,你酒醒了没有?妈的喝几杯狗尿就发疯,还不快给老子把枪扔了!走了火你有几个脑袋赔?”   林震知道跟这货不骂脏话根本没有冲击力,连自忠现在正在火头上,说不定真的一时冲动开了枪,有刘天来在场,又是温怀明的儿子,大家谁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番话也给他铺了后路,拔枪是犯纪律,但这不是喝酒了吗?法律不外乎人情,可以想见,只要连自忠自己把枪放下,这件事林震就能压的下去,就算许复延出面也没什么好说,温谅还把人家额头砸出血了,袭警可也是重罪。   公安系统有公安系统的规则在,何况这是95年,掏个枪跟掏鸟蛋性质区别不大。   连自忠今天被温谅得罪的狠了,这时候犹自不肯放手,扭头看着林震,犹豫道:“林局……”   温谅距他不过三两步的距离,对刘天来使个眼色,猛然前跨,侧身一记手刀砍在了连自忠左颈。刘天来同时冲上,握住他持枪的手往上一抬,干净利索的夺了下来,这手空手夺枪的功夫,没有硬功夫真拿不下来。   饶是如此,刘天来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形势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可如果有选择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同意温谅冒险做出这个举动。   万一连自忠顽抗呢,一不小心枪走了火,温谅出了问题杀了他也担不起啊!   连自忠确实多喝了几杯,林震倒也不是空口说白话,看见刘天来酒已经醒了一半,听到温谅的身份更是吓的全醒了过来,根本没想反抗就束手就擒。被两人压在地上,大喊道:“刘局,都是误会,误会,用得着伤了咱们兄弟感情?林局,您说句话啊……”   刘天来平时不怎么带枪,不过最近局势紧张,才枪不离身,今天就派上了用场,手铐那是一定没有了,只能反剪住连自忠的双手,用右腿膝盖死死压住,拿起枪柄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他妈的老实点!”   有了刚才那番冲突,刘天来知道跟连自忠绝对不可能善了了,别说温谅放不过他,要是左雨溪听说这事,不扒了连自忠的皮都不算完,下手自然没有一点客气的余地,完全把他当嫌犯对待了。   林震本是聪明人,要是平时肯定会先忍了这口气,待调查清楚后,再仔细计较。可今天在美女面前丢了这么大面子,怎么也不甘心,道:“刘局长,不过是场误会,先放开他再说……”见刘天来不为所动,语气一下子阴森下来:“这位小兄弟擅自跑进来,不仅冲着我大呼小叫,还打伤了连局长,袭警重罪,连局长掏枪不过是自卫,这番道理就算走到市委,也能说的明白。刘天来,你可要想清楚了!”   刘天来内心深处极其不愿得罪林震,那样的后果实难预料。可要此时听他的话,立刻便要得罪温谅,后果根本不用猜,很简单,这一阵的心血完全付之东流,在青州再无他容身之地。   “林局,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是不是属实,还需要调查后才知道。连自忠今天必须跟我回局里接受调查。林局,我也是秉公办事……”   林震把手一甩,低声道:“好,很好!刘局长你向来以耿直名闻警界,我就信你这一次。”   说罢也不看地上的连自忠,对黑裙女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齐小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先送你回家,改日再专程致歉。”   黑裙女子从刘天来出现已经恢复到往日的镇定,闻听此言,展颜一笑,道:“林局长太客气了。刘局,那我先走一步了,有什么需要询问的,我随传随到。”   刘天来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她,道:“齐舒小姐客气了,有事自然少不了麻烦你。”   温谅这才知道,这个时而清纯时而风情的女子,竟然是顾时同的心腹爱将,穆泽臣的得力助手,青州最著名的交际花,齐舒!   从温谅踹门而入,到此时尘埃落定,其实只有很短的时间,可对局中的众人来说,都似乎过了许久,许久!   谢言被温谅远远的推到在地,看着少年在黑洞洞的枪下巍然站立,泪花早已模糊了双眼,嘴巴一直下意识的开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整个身体没有一点力气,连从地上爬起都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等一切结束,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俯身瘫倒在地上,脑海里空荡荡的,可总有一个身影飘荡在虚空的尽处,从朦胧逐渐清晰,逐渐不可冥灭。   到了楼下,齐舒婉拒了林震的相送,林震今晚搞的灰头土脸,也没脸再呆下去,没有纠缠开车离去。齐舒抬头看着御香苑满楼的灯火通明,突然笑了起来:“连自忠麻烦了!自以为攀上了高枝,行事就没有分寸,今天敢当着我的面动手动脚,真是自作虐,不可活!”   瘦小男人突然道:“那个少年不简单。”   齐舒点点头,自语道:“何止不简单?真想不到,温怀明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已经让人惊讶,他的儿子却似乎更与众不同,比照片上更精神一点……不过我还真得多谢他了,今天这样一闹,不把连自忠捞出来,我看林震那绣花枕头还有什么脸来纠缠,呵!”   原来,她早认出了温谅。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低沉却又暗蕴激昂,瞬间穿透了耳膜,在夜空中越传越远。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冷酷的游戏   枪响的同时,瘦小男人反应极快,猛地往侧前跨了一步,一手探入怀中,一手横伸将齐舒挡在身后,双目聚起精光,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一头择人待噬的野兽,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可怕血腥的气息。   齐舒却并没有一丝畏惧的神色,风姿绰约的俏立在夜风中,仰起头看着二楼的某个地方,修长的秀颈在华贵黑裙的映衬下显得魅惑迷人,黑亮的眼眸透过金黄色的缎质窗帘,似乎能看到那里正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微弱的月光投射在夜幕之下,也许,正像有句古话说的那样,杀人者人恒杀之?可连自忠毕竟是林震的人,刘天来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胆子,还是说,他别无选择?   齐舒强压下回头去一窥究竟的白痴好奇心,拍了一下瘦小男人的肩膀,笑道:“小四哥,别这么紧张,这里是青州,不是关山。没那么多的危险,也没什么人敢对我不利……”   被称为小四的男人头也不回,依然高度集中注意力,道:“顾总特意让我赶过来,总不会是因为青州的朝天驴肉做的比关山地道吧?”   齐舒莞尔一笑,道:“四哥,从你口中听到冷笑话,可真比顾总不喝碧螺春茶更让我惊讶。”   青州几月来时局动荡,以齐舒的人脉和关系网络,尚且看不明白隐藏在重重迷雾下的根源所在,她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说不定就会碰到一些不该碰的秘密,引来难以估计的祸事。顾时同这才派了小四回到青州,对齐舒贴身保护,确保万无一失。   “一个小孩子都能脸上带着笑,把一个公安分局局长砸的头破血流。齐小姐,我看这里并没你想的那么安全。”   齐舒想起刚才那一幕,少有的苦笑道:“青州民风彪悍,三言两语不合就动手打架是常有的事。不过今晚,还得看他们谁更有底气……”她顿了一顿,语气变得冷峻,道:“走吧,有人要打架,就由他们去好了。谁生谁死,终归不过是舞台上唱戏的小丑,我们安心看戏就好了。”   二楼的包间内,等齐舒和林震离开,温谅扶起谢言,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从门边的小酒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谢言接过茶杯,仰头看着温谅,仿佛呓语般,轻声道:“你没事,真好!”   “都过去了,别担心。喝口水会暖和点……”温谅笑着指了指冒着热气的茶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今天星期五,你不应该在学校上课吗?怎么到这边做起了服务员?”   据温谅从刘致和那里了解的情况,谢言已经高三,没有特殊情况应该不会辍学,以她的家庭情况要辍学的话早已经不上了,不会等到高三还有半年的时候才离开学校。这个年代小初高的学杂费还是一个家庭最沉重的负担之一,社会和国家的救助手段十分有限。虽然1989年由团中央、青少年基金会发起的希望工程,经过多位主要领导同志的题词、批复并带头捐款,到95年已经成为国内影响最大、参与最广泛的公益事业,但像谢言这样的城市困难家庭想从中收益,仍然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温谅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这些事等稍后再问不迟,她刚经历一番羞辱和惊吓,身心俱受到伤害,再被提到这些不愉快的事,怕是会痛上加痛。温谅正想随口错开话题,谢言低声道:“今天学校组织去依山县参观,每人要交二十元钱,我就请假没去。正好妈妈生病不能上班,我就替她来这边打工……”   原来谢言妈妈在这家御香苑做洗碗工,昨天患重感冒在家卧床不起,请假会被扣工资,恰好谢言所在的十九中组织高三学生今天参观孔朴舟纪念馆——这个应该是市教育局统一规划,各个学校分时间分区片轮流参观学习,于是她就代替妈妈到这里上班。有个传菜的小妹内急上厕所,见谢言眉清目秀,就请她帮忙把一盘菊花全鱼送到林震所在的包间,接下来就发生了刚才的事。   温谅心中默然,一中此次参观并没有让学生另外交钱,但开学时每人交了五十元的班费,可以想象的到,仅仅一个这样的活动,相关人等也能从中捞到一定的好处。这也是很有国内特色的一种现象,蚊子再小也是肉,秃鹫头上能拔毛,贪就不怕寒碜!   也许在这些大人物看来,二十元不过一杯茶钱,可对谢言来说,却几乎是一座不可攀越的山峰。温谅不用询问,也能猜测得到那些平日里嫉恨谢言的人会有怎样的风言风语,对这个坚强的女孩不无怜惜之意。   谢言双手环着杯子,似乎从那里面能感触到一点点温暖,娇弱的身子缩在椅子上,脸上的红肿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伤气溢出变得更加严重,小腿上的血倒是止住了,但在白嫩肌肤上留下的斑斑血痕无不昭示着这个女孩刚刚经历了一场磨难。   刘天来已经用皮带反绑起连自忠的双手,这家伙本来仗着林震做靠山,还没怎么把刘天来当回事,大不了说些道歉的话,把场面糊弄过去,有什么帐以后再算。不料刘天来竟然硬是推了林震的面子,大有一副往死里整的架势,这才慌乱起来,不停的跟刘天来拉关系、叙旧情,想找个切入点摆平这件事。   此时他心里想的,还只是怕刘天来拿住拔枪这事做文章,搞不好会给个处分。要是往日也就算了,可他正谋划跟着林震升调到关山,这种关键时候档案里留下污点,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人要是走不了,又得罪了刘天来,他在青州公安系统里是混到头了。   现在的青州,谁不知道刘天来是许复延的人,也是接替赵新川成为下一任局长的最热门人选。官场上最惨的事,莫过于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想一想连自忠都不寒而栗。   温谅走了过来,从一边拿起连自忠那把64手枪,笑道:“连局长,刚才您威风凛凛的样子,可真是把兄弟的胆给吓破了……”   连自忠被刘天来翻过来坐在地上,忙一个劲的陪笑道:“都是我连胖子有眼不识泰山,冒昧冲撞了兄弟。温主任跟我都是喝过酒的好朋友,明天一定登门赔罪,一定赔罪。只望兄弟帮我美言几句,让刘局放我一马!”   “这怎么当得起呢?您是什么人物,谁得罪你谁就要死,我得求您放小弟一马才是。对不对啊,刘局长?”   刘天来冷冷道:“连自忠,你真是好大的胆,政府给你配枪是让你耍威风,欺负人用的?幸好刚才……”现在想起刘天来还是一阵后怕,第一眼看到温谅被人拿枪指着,他见惯多少风浪,也不由得双脚发软。这一切都拜连胖子所赐,刘天来真是毙了他的心都有。何况他自认还是了解温谅性格的,这位小爷别看整日笑嘻嘻的很好说话,真要发起火来,绝对当得起心狠手辣四个字。   倒在他算计下的那些人,就是最好的例证!   所以刘天来打定主意,绝不肯开口帮连自忠说一句开脱的话,得罪了人,就要准备被人得罪,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是是是,我错了,不该拿枪吓唬人。我真是喝多了,脑袋发晕,刘局,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不敢开枪,真的。”   刘天来没有接话,要说连自忠不敢开枪,那是屁话,可要说他刚才确实要开枪,那也不一定。   可温谅就站在他的枪口前,谁敢因为这个“不一定”就放过连自忠这一次?   “不敢?”温谅把枪在手中转了一圈,突然用枪柄在他肥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连自忠应声痛呼,半边脸顿时肿起,牙龈处渗出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下,一只眼睛眯成小缝,睁也睁不开。   温谅看见他这副嘴脸就觉得恶心,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他确实不敢,可要是一个普通人这样得罪他呢?要是自己没有经过,谢言又会被他如何折磨,经历怎样的噩梦般的夜晚?   温谅从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可现实一次次证明,人心永远比你所能想到的极限更加残忍一百倍,尤其像连自忠这样嚣张惯了的人,这一次能拔枪,下一次他就敢杀人!   连自忠挨了这一下,知道事情不能善了,把心一横,对着温谅吐出一口血痰,骂道:“去你妈逼,小B崽子跟老子得瑟什么劲,就是温怀明来了也不敢这样对老子!你等着吧,有林局长在,想整倒老子,没那么容易!”   温谅一动不动,任他吐在衣领上,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左手猛一拉套筒,哐当一声将子弹上膛,击锤向下,然后缓缓把枪对准了连自忠的脑袋,道:“早听说64式外号叫做小砸炮,顶着脑门打不出一滴血,不知是真是假?”   刘天来心中一紧,死死盯着温谅的手,张张口却没说话。他并不认为温谅会真的开枪杀人,连自忠还不配让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连自忠同刘天来一样,他也不信,脖子梗着叫道:“你敢开枪试……试……”   第一个“试”字刚出口,温谅眼神一冷,脸色阴沉的可怕,毫不迟疑的扣动扳机,因为用力过度,握枪的手上都能看到绷起的青筋。枪管盯着连自忠的脑袋往前一冲,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别!”   刘天来大叫,正欲扑过来挡住温谅,身子却停在半空中不动。   枪没响!   连自忠第二个“试”字这才落下尾音,沾满血污的脸上透出一种死人般的青灰,瞳孔猛然收缩然后放大成夸张的形状,顿时瘫倒在地,肥胖的身躯蜷缩成一团,身上的每一块肥肉都在剧烈的颤抖,口鼻中传来呼哧呼哧的粗喘,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挂掉。   温谅收回右手,表情疑惑的看看64式手枪,道:“扳机扣不动?刘局长,这是怎么回事?”   刘天来张开的嘴巴还没合拢,心跳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下来,好一会才喘上一口气,一把将温谅手中枪夺了下来。   还好,套筒左边的保险没有打开!   嗯,不对!   刘天来是玩枪的行家,尤其这款60年代设计,80年代生产的手枪,外型美观细腻,枪身小巧精致,随身携带十分方便,但因为尺寸太小,缺乏震慑力以及威力过小等问题,一线警察很少装备使用,一般是中高级警官自卫防身使用,逐渐沦为一种象征,配上64,就说明你的级别到了一定的地位,仅此而已。   所以这把枪才有了“小砸炮”的戏称,但威力再小,它也是把枪,对着人脑袋绝对一枪致命。温谅拉了套筒,已然处于可击发的状态,可现在击锤在原位,手动保险也关闭,只能是他在扣下扳机前将保险向下按,锁死了扳机。   刘天来从来没有这样哀怨过,有种委屈想哭的感觉,你可真是玩死人不偿命啊,吓唬连自忠也就算了,干吗把我老刘也吓了个半死?   温谅对他使个眼色,伸手将枪拿了过来,道:“刘局长,这枪怎么玩啊?你教教我!”   “是这样,这边……对,就这个,开枪时要把保险打开,往上顶成水平,击锤向下扳下来。这就能打了……”   刘天来很上道,既然明白了温谅的意思,他也不介意陪着玩玩游戏,如果这样就能让这位把怨气发泄出来一点,总比真的闹出人命好多了。   “连局长,我数到三,你要再不起来,我可就开枪了!”   连自忠的精神完全被刚才那一下击溃了,咕噜一声从地上翻滚站起,弯腰哀求道:“温少,温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这一遭,我这条贱命不值得你脏了手,真的,不值得!”   温谅再次拿枪对准了连自忠的脑袋,微笑道:“我这人什么都嫌,就是不嫌脏。连局长,到了阴曹地府一定要记得,做鬼千万别嚣张……”   “温少,别,别……”   “叭!”   枪声响起,连自忠双腿一软,屈膝跪了下来,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似乎飞了起来,逐渐化成一团虚影,消散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六十六章 依山行   温谅随手关掉保险,把枪扔给刘天来,冷冷道:“剩下的你来收拾。有林震在,拔枪不算大事,可要是枪响了呢?先把连自忠拘回去,不要再让这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刘天来再次被温谅震撼到了,以为他会开枪时却只是个玩笑,以为他要玩笑时却真的开了枪。用最简单、最粗暴却又最有效率的方式,谈笑间彻底摧毁了一个人的意志。连自忠虽然是个小人物,可他能在论资排辈最严重的公安系统混到分局局长的位置,不能说是一个平庸的人。但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温谅轻易揉搓的生不如死?   纵然早已坚定了决心,从此紧跟温谅的脚步,可当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逐渐呈现上位者冷酷、沉稳却又高深莫测的特质之后,还是让他为之深深的敬畏。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温谅在开枪的瞬间掉转了枪口,对着另一个角落里的真皮沙发开了一枪。枪管就贴着连自忠的耳边,轰鸣声和惊吓早让他整个人陷入奔溃状态,完全听不到温谅和刘天来说话。   两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也不用避讳温谅的真实身份会暴露。至于齐舒和林震他们,最多以为温谅纨绔习性,性情暴戾,谁会想到一个少年竟然是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明摆着告诉他们,也没有人相信!   子弹深陷进皮套里面,只有一个小洞见证了刚才那一刻的凶险。看在刘天来眼中,却知道这是温谅深思熟虑的结果,这样狭小的空间,沙发无疑是最好的射击目标,不仅能防止跳弹,还能减轻声响。温谅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人,深谋远虑,算无遗策。   温谅再也不看地上如同死猪般的连自忠,扶起尚未从枪声中清醒过来的谢言,出门下楼而去。到了路边,温谅招来一辆出租车,问道:“你家在哪边?”   谢言被冷风一吹,这才恢复了几分神智,刚才那一幕完全震撼了她的心灵。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用最极端的手段去报复,你会怎样?从没有一刻,她像现在这样感触到安全、温暖、勇气和无所畏惧的力量。   只因为他做这些会惹来天大麻烦的祸事,都是为她一人!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温谅微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自然可以。我叫温谅,温柔的温,原谅的谅!”   谢言仍然站在身前,双手紧扣着衣角,不肯上车离去。温谅叹口气道:“好吧,我在一中上学,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玩。”   谢言嫣然一笑,重重的点点头。   温谅把钱递给司机,看着车内的女孩,道:“这边的工作可能要丢掉了,过几天我会安排人去你家,介绍一份工作给你妈妈。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车子迅速远去,谢言倒跪在后座上,透过窗户看着温谅的身影,强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心里一个声音默默的说:   谢谢,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报答你,但我会像你说的那样,开开心心的生活,仰起我的头,无所畏惧。   温谅转身上楼,却突然想起谢言妈妈不是应该在夜市摊做生意的吗,怎么会到御香苑洗碗?回到二楼,本就热火朝天的场面显得更加杂乱,不时有人往包间的方向望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个服务员从走廊快步过来,很快就以蹩脚的理由安抚下食客。在这个很少听到枪响的国度,随便编点谎话就能应付过去。   看见温谅,许瑶急急问道:“刚才什么声音?”   温谅笑道:“服务员把盘子打碎了,声音大了一点,没什么事。”   许瑶半信半疑,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道:“真的?”   温谅打个响指,道:“十足真金!好了,都吃饱了吧?咱们先走一步,刘叔叔等下还有事,就不跟咱们一起了。”   四人结伴下楼,温谅让刘致和自己打的回家,亲自送两女离开。一番折腾下来,已近午夜,回到家没开灯,躺在沙发上静了静心神。别看他当着刘天来的面不露一点破绽,其实耗费了极大的精力。他顾忌的太多,考虑的也太多,劳心者才能治人,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突然响起,温谅皱着眉头,拿起了听筒:“喂,哪位?”   “温谅,我知道,那是枪声,对不对?”   “宁小凝啊,你就不能装一次傻,这么聪明小心我杀人灭口!”   “就你?我单手让你四肢!明天去依山,我只是告诉你,许瑶爱吃杏仁酥……”   听着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温谅摇头苦笑,杏仁酥,许瑶的这个爱好,十年后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不过教练啊,你还是太单纯了,男人有五肢……   第二天一早温谅准时从沉睡中醒来,晚上做了一夜的梦,梦到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依稀是赵亚青年轻时的模样。温谅摇头失笑,从依山回来得去看看暖暖,小丫头不知道学习怎么样,最近实在太忙,都没时间关心一下她的生活。   按照学校要求六点半到校,七点集合出发,温谅五点多出门,骑着上次安保卿搞来的自行车往学校赶去。这么早公交车还没运营,昨晚许瑶说过要用车来接他,被温谅拒绝,反正他习惯早上早起跑步,既然赶时间,就当是锻炼好了。   从八一路经过时,拐进豆浆店带了几份豆浆和油条,这个点还没有营业,李胜利放下手中的事想跟温谅聊聊,却也没找到机会,只能望着温谅的背影苦笑。   到了学校,教室里已经陆续来了不少同学。有些是家里有车送来,有些是结伴定了出租车,最多的就是像温谅这样骑自行车。纪苏和孟珂跟温谅前后脚进了教室,温谅狐疑的打量一下,道:“这么早你们也能一起来?”   孟珂笑道:“我们住的不远,都在通海区,骑车一起来正好做个伴。温谅同学,你的态度很不端正哦,天这么黑也不怕某人被狼叼走啊?”   温谅讶然道:“青州除了我还有狼吗?在哪呢,赶紧告诉我,找它认个亲戚。”   纪苏和孟珂笑的直打跌,好不容易止住笑,纪苏推了孟珂一把,道:“就你嘴贫,碰到对手了吧?”   孟珂双手合什拜拜,道:“阿弥陀佛,女施主,重色轻友是罪……”   温谅提了一份豆浆晃了晃:“女菩萨,用这个能堵住你的嘴么?”   孟珂哇的叫出声来,从温谅手中抢过豆浆油条:“还热的哦!谢谢,谢谢,我嘴小,肯定能堵住。”   温谅哈哈大笑,递了另一份给纪苏,纪苏道了谢,眼睛一直亮晶晶的,满是柔柔的情意。   天蒙蒙亮,高一年级十个班八百多人在广场集合,左雨溪作为教育局领导出席了出发仪式,并做了讲话。温谅站在班级最后排百无聊赖的打着盹,叶雨婷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很威风是吧?”   各班的班主任都在本班的队伍后面维持纪律,温谅并不惊讶叶雨婷出现在这里,肩头和她轻碰一下,同样用极低的声音道:“叶老师,我发现你见到左局长就会吃醋。其实想开点了,这世上比左局长更有韵味的女人实在不多,别难为自己……”   叶雨婷跟左雨溪并不是一种风格的美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如果非要做个比较,左雨溪清冷的外表更能激起男人征服欲望,而叶雨婷却能让人觉得亲切,温谅说这样的话,无非是调侃而已。   叶雨婷趁人不备在温谅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见他呲牙咧嘴做怪状,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温谅揉揉腰间,突然想到这算不算打情骂俏,脑海中不由歪歪起来,大叔的思维再一次占领了高地,在香风艳雨里左右冲锋,不亦乐乎。   各位领导讲话完毕,带队的副校长一声令下,从一班开始依次上车,原则上一个班两辆车,坐不下可以往后类推,但要保证每辆车上有一名老师跟随。像这样的大型活动,安全永远是第一位。二十几辆大巴停在路边,很快就装的满满当当,温谅一直等在广场往大门去的过道旁,左雨溪从主席台下来径自往这边走来,学校几个领导远远的等在一边。走到近处,温谅笑道:“怎么跟BOSS们解释的?”   “当然是老借口了,十佳共青团员,是我给你颁的奖嘛。关心一下温主任的宝贝儿子,他们还能说什么不成?”   温谅沉吟下,道:“希望昨晚没给你惹麻烦……”   虽然没有特别叮嘱刘天来,但这样的大事,想让他不告诉左雨溪根本不可能。昨晚他其实一直在等左雨溪的电话,没想到这妮子挺沉的住气,直到刚才见到才明白原来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林震算不上什么大麻烦,父亲是让我别得罪他,却没说一定不能得罪。连自忠咎由自取,掏了枪走了火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牛书记那有他的黑材料,不用几天就能把事情定下来。你做的干净利落,没什么把柄落林震手里,他只能咬牙认了。”   左雨溪美丽的容颜透着彻骨的寒意,道:“这里是青州,不是关山,一个林震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谅点点头,第三辆车窗探出任毅硕大的脑袋,叫道:“走了,走了!”   左雨溪突然笑了,宛若春风破开冰雪,无比的娇俏迷人:“去吧,等你回来,咱们再好好讨论一下那个叫谢言的女孩子的问题。” 第一百六十七章 潺潺青河水   依山县坐落在青州城东北角,距离市区大约78.4公里,历史悠久,文化灿烂,自隋唐以来就是江东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名人辈出。据明朝礼部尚书于文定公所做《依山县城重修碑》,有“万货辐辏,江东要都”、“漕挽之咽喉,天都之肘腋”等名句,乃至有清一朝,更是“廛市烟火之相望,不下十万户”,水运之昌盛,冠于一时,不负依山傍水之美称。   温谅一行在大巴车上闹成一团,犹以任毅、李宝和马刚等人最为活跃。李宝是卫生委员,为人诙谐风趣,时常在教室里讲一些雅俗共赏的笑话,在男生女生中很有人缘。他从座位上站起,拍几下手吸引大家的注意,道:“我提议,让叶老师跟咱们表演个节目好不好?”   大家立刻叫好,叶雨婷坐在最前排,闻言扭回头笑道:“李宝,你要是再煽动同学们造反,小心我收拾你哦。”   全车的人哄堂大笑,李宝苦着脸道:“死就死吧,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叶老师您还是表演一个吧!”   众人这次不等叶雨婷拒绝,疯狂的鼓起掌来。叶雨婷见事已至此,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走到车子中间,在温谅身旁停下,背靠着他的座椅保持平衡,紧绷的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大腿,不时随着车子摇晃碰触到温谅的身体。   温谅正忙着喝豆浆,忽觉鼻中闻到极雅极淡的女孩幽香,一抬头就看到叶雨婷窈窕婀娜的身姿,翘起的臀线几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轻轻侧一下肩膀,就能感受到那蚀骨销魂的柔软和丰腴。   温大叔毕竟不是纯正的下流胚子,微微一笑,反而往里挪了几分。叶雨婷选择他这里停下,非但不是为了方便他占点小便宜,反而是心里全无芥蒂,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而温谅,就要对得起这种师生间的情谊和信任。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那老师就给你们唱首歌好了。孟庭苇的歌,都喜欢吗?”   “喜欢,喜欢!”   “啊,我心目中的女神啊,唱那首,那首叫什么来着?”   “呸,就你这种歌迷,给我家庭苇丢人!”   车厢里叽叽喳喳乱成一团,叶雨婷笑道:“就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老师唱的不好,你们要笑就笑,千万别给老师面子。”   这也是叶雨婷深受大家爱戴的原因,她既是不怒而威的严师,也是谆谆善诱的良友,她有耐心,有学识,并且有能力管理好整个班级,完美处理与大多数同学的关系,不远不近,不嬉不逊,她也许不是青一中最好的老师,却是三班同学心目中最好的班主任,没有之一。   一群人再次大笑,热烈的鼓起掌来。这首歌95年登上了央视春晚,正是当红之时,孟庭苇也以清新甜美的形象赢得了粉丝无数。等掌声渐消,叶雨婷轻启红唇,一串动听的歌声立时在每个人的耳中飞舞: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一朵雨做的云   云在风里伤透了心   不知又将吹向那儿去   吹啊吹吹落花满地   找不到一丝丝怜惜   飘啊飘飘过千万里   苦苦守候你的归期   ……   温谅静静的听着,他两世为人,所经所历比之同车的少年少女不知丰富了多少倍,窥测人心的功夫更是无人能及。单单听这歌声,温谅何尝不明白,曾经,也许,或者有那么一个人,深深的伤过叶雨婷的心……   每当天空又下起了雨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每当心中又想起了你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歌声逐渐低转蜿蜒,终至悄不可闻,温谅心头一颤,几欲一把拉住她的手,郑重的问一句:她跟左雨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纪苏坐在旁边靠窗的位置,刚才温谅上车晚了,她毫不避忌的帮他占了位。如今的三班也没人敢再来撩温谅的虎须,大家虽然不待见他,却也不会主动来自找难堪,想一想七班的穆山山,再想一想险些被抽了三十记耳光的李阳,据传闻一班、二班的张学友郭富城歌迷比赛,也因为温谅插手而导致白桓惨败,二班的女生纠结于兑现赌注和撕毁诺言哪一个要承担的风险大,正跟一班的女生扯皮……   纪苏轻碰了温谅一下,会说话的大眼睛盯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似乎在问怎么了。温谅摇摇头,按捺住心情,带头叫道:“唱的好,唱的妙,再来一个要不要?”   任毅和李宝立刻跟进:“要,要,要!”   温谅差点把手中的豆浆砸这两人头上,好好的一个拉歌对答,怎么从你们嘴里听起来就这么猥琐呢?   叶雨婷转过身,颇为玩味的看着温谅,温大叔明白这下子引火烧身,不等她挤兑,站起来笑道:“要不这样吧,我跟叶老师合唱一首……”他微偏过头,让别人看来似乎在商量,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唱《纤夫的爱》?”   《纤夫的爱》94年因为尹胖子和于美人的MV红遍全国,虽然没像《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样登上95年的央视春晚,但论起名气来,毫不逊色甚至还有过之。真正算是第一首老幼皆知,响彻街头巷尾的大众歌曲。不过温谅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同学们的面说出口,95年早恋已是大罪,何况公开调戏老师,还不得被拉到大街上去游行?   调戏,也要分场合啊!   叶雨婷耳根都红了,狠狠的剜了温谅一眼,那股突如其来的娇羞霎时便在温谅心口重重的一击,无视防御,伤害满值!   “嗯,温谅同学毛遂自荐,老师不能怯场。既然你提议要唱英文歌曲,说明对自己的英文颇有信心,老师就勉强同意吧。Mariah Carey的《One Sweet Day》,同学们想不想听?”   以这帮家伙的英文水平,能听懂这几个单词的屈指可数。唯有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纪苏同学“啊”了一声,作为痴迷英文歌曲的死忠,她自然知道玛丽亚·凯莉,却从没听过这首《甜蜜的一天》。   温谅有点哭笑不得,不就口花花一次,又不是没有调戏过,至于反应这么大吗?这歌今年十月才上市,虽然在国外已经声名鹊起,国内应该还没有刮起多大的风潮。叶雨婷这样做无非是要小小的报复一下,毕竟英文歌唱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不会多有损温谅的形象。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在三班男生的心目中,温谅任何出丑的机会都不能错过,并要人为的放大数倍。虽然那两句英文个个听的头大,还是集体高潮,掌声雷动,比之刚才澎湃了何止十倍!   妈逼,用得着这么兴奋?   温谅暗暗鄙视,求饶道:“要不算了吧,我怕唱不好……”   车内嘘声大起,尤其以李阳等人声音最大,一干人等打了鸡血般群起而攻之。叶雨婷十分惊讶,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听过这歌?”   温谅笑道:“听过不一定唱的好,我这嗓子五音不全。”   这话出口彻底勾起了叶雨婷的好奇心,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开口唱道:“Sorry,I never told you,All I wanted to say……”   温谅听着叶雨婷充满质感的声线,不由自主的融入她所营造的氛围中,低唱道:“And I know youre shining down on me from Heaven……”   女声激昂,男音低沉,近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将这首神曲演绎的淋漓尽致,绵远悠长。虽然远远算不得专业,却将内在的情感展现无疑,能做到这一点,只能说两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和过往,曾经刻入肺腑,曾经不可或忘。   一曲终了,车内先是静寂无声,然后突然惊醒一般,响起震天介的叫好声。纪苏扬起头看着温谅,他淡然自若的站在叶雨婷身旁,脸上一如既往挂着让人温暖的微笑,接受同学们或崇拜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不恣意张狂,不故作谦逊,似乎高于这热闹的红尘之上,留给所有人一个孤单的背影。   整个一中,只有这样一个人;整个青州,只有这样一个人;纪苏心中涌上浓浓的疼惜,就想不管不顾的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   我的一生,也不过只有这样一个人!   叶雨婷呆呆的站在那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抿嘴轻笑,神态中竟有了几分女孩般的顽皮,这是她第一次对温谅露出这样的表情,道:“了不得哦,温谅,你总是让我感到惊讶,不,是惊喜!”   说完匆匆走到车前,再不看温谅一眼,大声道:“一起唱校歌好不好,张子芸,你起头!”   温谅开学第一日的那个短暂同桌,小巫婆张子芸站起来,双手打着拍子,道:“潺潺青河水,高高丹秀山,山水间有我们可爱的校园,唱!”   潺潺青河水,高高丹秀山,山水间有我们可爱的校园,团结奋进,我们勇往直前,博文明思,我们肩负重担…… 第一百六十八章 青春记忆   上午九点钟,车队准时到达依山县孔朴舟纪念馆,在带队老师的安排下,按照班级顺序排成长队,依次进入。纪念馆坐落在白鸥湖畔,占地面积一万多平米,建筑面积近一千五百平米,馆高十余米,为双重檐四周环廊式结构。每年四五月份,都会有成千上万只白鸥到这里憩息,特别是傍晚时分,一群群白鸥掠过碧波荡漾的湖面,在夕阳晚照下一闪一闪,看上去美丽极了,此湖也因此而得名。   温谅、纪苏、孟珂和任毅四人站成一排,这种参观活动,并没有要求那么严格,必须女生前面男生后面,相熟的凑在一起还能活跃一下气氛。温谅抬头看着正门边的挽联,低声念道:“是七尺男儿生能舍己,作千秋鬼雄死不还乡。”   纪苏赞道:“这两句话好有男子气概……”   “这是他35岁申请去西部时所做,以此明志,不想一语成谶,真的再没有回来。可惜可叹……”   任毅却指着门头上的牌匾,惊呼道:“快看,有总书记的落款啊。”   牌匾上有一号亲笔题写的“孔朴舟同志纪念馆”八个鎏金大字,孟珂疑问道:“他是不是跟焦裕禄是一样的人物?”   从那个年代走过的人,都会记得三个人,赖宁,雷锋和焦裕禄,代表着不同职业不同阶层不同人生,却献出了同样宝贵的生命。当然,三人之后还有无数具备这种高尚人格和尊贵品质的普通人,他们也许不为人知,但精神所在,是一样的伟大。   进了纪念馆内部,有一个纪念厅和三个展览厅。纪念厅内放着孔朴舟的大型半身塑像,塑像后的屏风上刻着“向孔朴舟同志学习”的标语。几百名一中学生有秩有序的在馆内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听着漂亮讲解员动情讲解孔朴舟短暂却光辉的一生。尤其在看到二百多张图片,一千多件实物展示后,有许多同学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连任毅这个一向没心没肺的家伙也眼眶中闪烁着泪光,孟珂更是偷偷的摸了好几次眼泪。纪苏站在温谅身旁,叹道:“不看这些,我根本想不到还会有人这样……这样的……”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温谅道:“恪尽职守!”   “不,是无私奉献!”   温谅突然陷入了沉默,他无意冒犯这位为了国家和人民在工作途中不幸遇难的烈士,但作为目睹了后世许许多多不可言表之状况的公民,一个官员,一个地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真正需要的,是恪尽职守,还是无私奉献?   从纪念厅出来,往左边一号展厅去的时候,正好跟从里面出来的一班擦肩而过。许瑶不论何时都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小公主,穿着一身红色的羽绒服,深色的直筒裤,黑色的小皮靴,整个人如同鹤立鸡群般,既时尚又出众。她的身边簇拥着几个女生,依稀是上次唱歌比赛温谅见过的那些。一群人叽叽喳喳不知说着什么,许瑶只是摇头,一脸为难的样子。   侧身时正好看到温谅,许瑶挥手打了个招呼,立刻引起身边女生的集体起哄。温谅笑着点点头,示意她记得昨晚的约定,自由活动时在门口集合。许瑶表示明白,然后冷着脸去掐那几个女生的腰,很快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孟珂看着纪苏平静的脸,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不认为纪苏一定会输,但像许瑶那样的女孩子,实在没有人能不喜欢。纪苏在三班依然有一些女生对她冷嘲热讽,态度不善,可听说许瑶在一班的女生群中却是一呼百应,全都是她的小跟班。尤其大胜二班之后,更是走到哪里都呼啦啦一大群,人缘和人气绝对是一中最高。   纪苏与人为善,性子温和,自然不会像许瑶那样各种鬼主意层出不穷,女生们不喜欢她,也会怕她,哪里会有什么嫉恨的言语能传出来?温谅前不久还嘲笑过她,在一中快变成大姐大了,刘致和的小弟都没有她的娘子军多……   一番参观下来,已经快中午12点,副校长在院内做了简短的讲话后,全体学生就地解散,由各班班主任安排,分成小组统一行动,四点在纪念馆门口集合。今年因为市里局势动荡,教育局和各学校没心思组织学生秋游,正好借此机会,半天参观学习,半天游览观光。依山县风景秀丽,寒山苍翠,经行处湖泊密布,一幅山水田园景象,正是秋游的好去处。   叶雨婷将三班分成几个小组,一组一二十人左右,原则上自由组合,男生女生交错搭配,每组任命一个班委做组长,负责本组同学们的安全和秩序。然后将没有找到组织的可怜人编成一组,由她自亲自带领。正要出发的时候,温谅将她拉到一边,笑道:“叶老师,请个假成不?”   叶雨婷上下打量着他,道:“请假也不是不成,不过呢,得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依山县城并不大,以温谅的聪明,叶雨婷并不担心他会惹出什么乱子,但心里下意识的还是希望他能跟大家一起行动。也许有时候,能看到这个不一样的男孩,本身就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温谅苦恼的说:“我爸爸有个朋友就在这里,特意叮嘱我今晚过去拜访一下,不然礼貌上过不去。所以呢,可能就来不及跟着大队一起回家。”   叶雨婷只笑着不说话,显然没有被他这个糊弄鬼的理由所蒙骗。温谅凑过头去,跟叶雨婷挨的极近,几乎能顺着发丝下的脖颈,闻到衣服下的暗香,低声道:“要是你不同意的话,我就告诉左局长,你在车上逼我合唱《纤夫的爱》……”   叶雨婷登时大怒,习惯性的要去揪他耳朵,手伸到一半才想起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硬是忍了下来,冷笑道:“好,我同意了,去吧!”   温大叔哈哈一笑,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猥琐的表情极其欠揍。叶雨婷转过身带着队伍出发,没走几步,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心里浮上异样的情绪,又转瞬消逝不见。   温谅自然跟纪苏等人呆在一组,刚才分组时,任毅那小子真叫个扬眉吐气,有男生厚着脸皮过来要求一组,立时便被无情的拒绝。可恨的是有女生看着温谅两眼放光,也来要求一组,仍然被这混蛋咬牙切齿的拒绝,还鄙视温谅道:“招蜂引蝶会坏了你的名声,温兄,我这是为你好!”   在门口等了一会,许瑶和宁小凝结伴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女生,一个个探头探脑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将少女们的活泼可爱表露无遗。   等几人走近,任毅夸张的拍了拍了胸口,叫道:“长这么大,还从没跟这么多女生单独相处过,我觉得压力好大。”   一个眼睛大大的女生爬在许瑶背上,指着温谅说:“这不是还有个男生吗,怎么能叫单独呢?同学,你的语文很烂啊。”   任毅见有女生搭理他,心花怒放,做出思想者的姿态,道:“我一直认为青一中有三种人,一种男生,一种女生,还有一种是……”   温谅知道任毅要说人妖,这话本就是从他这里剽窃过去的,忙接道:“老师,还有一种是老师。不过任毅同学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代的课,各位同学不要苛责了。”   任毅讶异的瞪着温谅,道:“好啊,你上次可不是这样埋汰我的好不?”   众女齐声大笑,许瑶推着几个女生转身,道:“女孩们,你们人也见了,话也听了,是不是能够安静的离开?”   大眼睛再瞟了温谅几眼,附在许瑶耳边低语着什么,不等许瑶挠她痒痒,和一群莺莺燕燕飞快的跑掉了。四班的队伍从旁边经过,刘致和正跟他那帮小弟商量去处,见到这边美女如云,立刻丢下兄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喊道:“老大,有什么节目没?这破地方我第一次来,摸不着门路啊。”   温谅苦笑道:“致和,没见这么多女同学在呢?注意形象。”   刘致和眼珠子一转,对那边招招手,那个叫张松的男生走了过来,身后带着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孩子。刘致和低声道:“老大你这边女生多,我再带两个人跟你一起行动,也好掩人耳目。”   温谅还能说什么好,张松曾经在小巷子里跟温谅、刘致和一起打过架,算是有几分交情,拒绝的话说不出口,队伍一下子扩充到九人。   “OK,人多热闹,先找个地方大家吃午饭,GO!”   温谅大手一挥,接过许瑶的背包,宁小凝不会让人帮她,温谅就不自讨没趣。纪苏和孟珂的东西装在一起,被任毅抢来背着,这小子兴奋的大叫:“GO,GO,GO!青山绿水,俺杨过来了!”   众人同时鄙视,宁小凝突然来了句冷笑话:“怪不得小龙女宁可跳崖,也不跟杨过在一起了!”   笑声再起,直上云霄,青春唯有在拥有青春的年纪,才能绽放的如此绚烂,滋润人心。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风和日丽好杀人   四个男生并肩走在前面,跟张松一起过来的那个女孩子叫叶萌,话不多,看着很安静,跟许瑶她们呆在一起略有些放不开。刘致和介绍说是跟张松一起从小长大的邻居,乖乖女一个,这次出来参观,家长特意叮嘱要张松帮忙照顾。   这就对了,不然以张松现在的名声,应该也不会有乖巧懂事的女孩子跟他搅合在一起。这不是温谅歧视,而是在这个年代,差学生跟好学生的鸿沟,没有飞檐走壁的神功,根本迈不过去。   刘致和道:“这地方这么冷清,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找家饭店大吃一顿,然后找地方睡觉打牌,今天起的太早,我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虽然体谅胖子的生活习惯,温谅还是忍不住鄙视道:“生命在于运动,你这样好吃懒做早晚会被一身肥肉压死。要不每天跟着我一起跑跑步?”   刘致和咳了一声,转头看着任毅,道:“你小子听到没有,没事早起跑跑步,看这一身肥膘,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也不觉得寒渗!”   任毅幽怨的看了看刘致和比他丰满一倍的身躯,长叹道:“天下胖子是一家,本是同根生,埋汰何太急?我倒是想呢,可温老大每天早上6点起床,周末雷打不动,这份毅力打死我也是没有的。”   温谅锻炼的事,许瑶纪苏等熟人都是知道的,张松却感到很惊讶:“怪不得温哥身手这么好,光这份坚持就了不起啊!”   温谅笑笑没有接话,转过身倒退着走,道:“姑娘们,是要找地方野炊呢,还是找家饭店下馆子啊?”   答案不问可知,全票通过野炊方案。今天难得的风和日丽,呆在外面并不会感到寒冷,尤其对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们来说,秋游,野炊,篝火,笑声和记忆才是最重要的,天冷不冷根本就不是问题。众人绕着白鸥湖走了好一阵,沿途不时能碰到其他成群结队的同学,有人在嬉戏打闹,有人在高谈阔论,有事先做好功课的同学寻思着去爬天漏山,山上有一座普方寺,据说香火很旺。   温谅领着众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从背包拿出早准备好的天蓝色印花餐布,摊开铺在草地上。大家席地而坐,乐不可支的从各自背包里拿出食物。女孩子大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零食,葵花子、花生米、酸梅粉,果丹皮,大大泡泡糖,金丝猴奶糖,哨子薄荷糖,无花果,地瓜干,老鼠屎,金币型巧克力,卜卜星,咪咪虾条,山楂片一切应有尽有。温谅带的是各色糕点,酸奶,饮料和矿泉水,还有香蕉苹果等水果,张松带了几份卤菜和熟食,最夸张的是任毅,油纸包着一只固县扒鸡,还有鸡胗鸡脚鸡脖等若干,整就是个养鸡专业户。刘致和最大手笔,带了一瓶上等红酒和125ML装的茅台小瓶酒,温谅瞄了一眼,只看这两件玩意,就知道刘天来的屁股干净不了。他拿起茅台看了看,拉着刘致和走到一边,低声问道:“这哪个倒霉催的送你老爸的?”   刘致和不明所以,道:“不记得了,前几天收的吧,好像一个大秃头犯了点什么小事,送了一整箱,出手大方的很。我趁老爸不在家才偷了一瓶出来,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   温谅冷哼一声,道:“回去告诉你爸,小事也得依法办理,这秃头得整一整!拿个假酒过来糊弄公安局长,胆子不小啊!”   刘致和傻了眼,道:“不会吧,你看那瓶盖,商标,包装,还有红飘带,不像假的啊。我家里有大瓶装的,都一样啊!”   “这是茅台镇出的山寨货……就是仿制品,好像是个玉品酒厂,不是正儿八经的,一瓶批发价我不太清楚,但不会超过20元。”   “啊?”刘致和彻底怒了,刚要跑回去查看,被温谅一把拉住。   “急什么,大家一起玩别扫了兴,就当是茅台好了,反正也都那个味,差不了多少。”   刘致和点点头,愤愤道:“妈逼,回去查查是谁,让我爸整不死他!”   两人这才施施然回去坐下,每人分一个小纸杯,女孩子喝红酒,男生喝白酒,孟珂有点害怕,道:“喝酒不好吧,要是醉了怎么办?”   张松和任毅同时大笑,温谅道:“放心吧,这一小瓶才2两半,喝一点提提神,连头蚊子也醉不倒……要是真有人醉了,我跳到湖里给大家摸鱼。”   许瑶鼓掌叫好,然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宁小凝身上:“啊,我醉了!”   温谅微笑着从包里掏出最后一样东西,小小的纸盒子上系着红色的丝带,道:“吃了这个,我保证你醉不了!”   “银楼街的杏仁酥?”   许瑶立刻不装醉了,看包装就知道是青州最出名的李嫂杏仁酥,忙伸手接了过来,舌尖轻舔着红唇,一副小馋猫的样子。不想却死活解不开盒盖上的红带子,温谅哈哈大笑,这贱人竟然无耻的打了个死结,许瑶气鼓鼓的瞪着他,要不是人多,早扑过来按到地上一顿爆捶!   宁小凝看不下去了,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轻轻一划,带子应声而断。温谅和刘致和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   姐姐,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带把万能刀做什么?虽然它小,可好歹也是刀啊!   盒子打开,几块酥软金黄的杏仁酥躺在盒底,很能引起众人的口水。许瑶捏起一块咬了一口,赞道:“好吃!”   纪苏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好像对这一幕浑然不觉。宁小凝倒是看了她一眼,心里暗叹口气,没有说什么话。她精于世故,真要想打击纪苏有无数种法子,可终究还是没能忍心。   温谅既然敢让几个女孩凑在一起,自然有把握不会让气氛变得尴尬,随即从包里又拿出两盒,一盒递给了纪苏,一盒递给了任毅,道:“大家都尝尝,味道很好哦。”   虽然有了这个铺垫,但所有人都知道,温谅对许瑶,终究是有几分不同。   喝酒,猜拳,行令,猜火柴,押指头,十五二十,明七暗七,剪刀石头布,老虎杠子虫,一顿饭吃下来,各种时下流行的游戏玩了个遍。彼此间的陌生感消失了不少,许瑶调皮可爱,纪苏落落大方,孟珂礼貌真诚,刚来的那个叶萌也没起初的羞涩,能和几个女孩多说几句话。唯有宁小凝风格依旧,除了跟许瑶言谈不禁,对温谅略有温柔之外,其他人得到的总是冷冷的眼神和简短的话语,偶尔却又会冒出一两个冷笑话,让人目瞪口呆。   五个性格迥异的女孩,搭配上一个温大叔,一个任文青,一个刘教父,一个张混混,九个本该完全不搭界的人,却都因为温谅聚在这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下午。   世间事,总是如此的奇妙。   酒足饭饱,正是下午一两点钟最舒服的时刻,暖暖的太阳光投射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一动都不想动。温谅拍拍手,道:“要不大家来玩个游戏?”   刘致和干脆往地上一躺,道:“别跟我说老鹰抓小鸡啊?”   任毅立刻附议:“丢手绢的话,我丢不起那个人!”   张松还不敢跟温谅开玩笑,抓抓脑袋道:“要不打扑克……”   “切!”   所有女孩子同时嘘声,连带他那个邻家小妹也不例外。由此可见,学坏容易学好难,榜样的力量有多么大。   温谅微微一笑:“我教大家一个新鲜点的,咱们来杀人!”   刘致和腾的坐起,兴奋的道:“要收拾谁?”   杀人游戏早在后世流传开来,它需要考校口才、智慧、技巧、心理、分析等多方面的综合能力,深得许多人的喜爱。其实这里面不见得就有多大的技术含量,运气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见仁见智。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游戏很适合人多时来玩,又不缺紧张刺激,调动气氛是一流的效果。   温谅采用1.0版,一个法官,两个杀手,六个好人,规则简单,容易上手。众人听到这个前所未闻的游戏,顿时来了兴趣,个个兴奋不已。温谅让张松拿出一副扑克,从中找出一张大王,两张黑桃,六张红心,按顺序依次抽牌,并且规定所有人不许偷看,抓到一次直接扔到湖里去摸鱼。   温谅抽到一张黑桃,反按在地上,道:“请法官表态。”   叶萌怯生生的举起了手,温谅笑道:“好,就由你主持。第一轮,法官喊天黑请闭眼之后,所有人闭上眼。游戏而已,必须遵守规则,致和,我也好久没跟刘叔叔聊聊了。”   眼下之意,你小子敢作弊,我就跟刘天来聊聊你的屁股问题。自从发现这位牛逼的博彩教父对自己老爸完全没招,温谅就找到对付他的大杀器,百试百灵。   刘致和特愤怒:“我最鄙视三种人,一是以貌取人的人,二是比我帅的人,三是比我瘦的人。这么多人,你怎么就不放心我呢?”   任毅惊叹道:“刘哥,你这话真有水平。”   “天黑了,请闭眼。”   温谅闭上了眼,过了一会没听到法官继续发话,突然察觉到身边安静的不正常,忙睁开眼一看,差点气炸了肺。一帮人全在挤眉弄眼的偷笑,竟然没一个乖乖的闭上眼,叶萌手足无措的看着温谅,不知说什么好。右手边的许瑶甚至拿了一个杏仁酥盒子上的红丝带想往温谅脖子上套,正被他抓个正着。小妮子讨好似的笑了笑,双手飞快的藏到身后,义正言辞的道:“都闭眼,都闭眼,玩游戏呢,严肃点!”   温谅指着一干人,哭笑不得,道:“好吧,被你们这帮人联手捉弄一把,我也认了。这次都老实点,不然全扔到湖里摸鱼去。”   众人大笑,收收心神,换上认真的表情,示意叶萌开始。   “请闭眼。”   “杀手请睁开,好人别动。”   温谅睁开眼,正看到许瑶黑亮的眼眸近在咫尺,洋溢着让人心跳的笑意。第一次搭档,就是联手杀人,还真是有几分雌雄大盗的味道啊。   温谅眼神示意叶萌,第一个杀刘致和。这几乎是必然,刘致和这样的聪明人,如果不是杀手的话,第一轮必然是要被做掉的对象。   许瑶表示赞同,叶萌点头,道:“杀手请闭眼。好,天亮了,所有人请睁眼。”   等所有人睁开眼,叶萌指着刘致和说:“你死了!”   刘致和哀嚎一声,开始发表遗言:“温谅肯定是杀手,只有他会第一个就杀我。张松不会,任毅不会,女同学跟我无冤无仇,肯定是温谅!”   许瑶心头一颤,她没料到刘致和一下子就猜中,右手抖了一下,不由往温谅脸上看去。却见温谅非但不惊慌,反而一脸被冤枉的愤怒,道:“致和,你觉得以我的智商,会一上来就犯这样明显的错误?如果我是杀手,第一个杀的就是许瑶,这样才能掩人耳目,让大家都猜不到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任毅摸着下巴道:“我看温谅不是,他那么奸诈,不会上来就暴露自己。反而张松嫌疑很大,谁都想不到他会杀自己老大,偏偏他就这样做了。”   挨着任毅的是孟珂,皱着眉道:“我觉得是小凝,刚才刘致和说温谅的时候,所有人都看温谅的表情,唯有她保持不变。这很可能就说明她知道温谅不是,而她才是!”   不得不说,孟珂这丫头是最先抓住杀人游戏精髓的人,没有指点就知道观摩别人的表情和动作,脑瓜子转的蛮快。   也因为她这番话太有道理,温谅又装的太像,接下来,纪苏,张松都一致发言认为杀手是宁小凝。许瑶也镇定下来,自然跟着指正宁小凝,游戏嘛,讲交情深浅就不好玩。   从这个层面来说,刚才许瑶大喊玩游戏严肃点,还是有道理的!   宁小凝反驳道:“我不看他,是因为我已经认定是他。兵法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们既然都认为温谅狡诈,却不想想,他正是要明目张胆的先杀刘致和,然后用话把你们往别的路上引。”   她的话并不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不去看温谅,缺乏说服力。温谅心里在笑,其实宁小凝如果说我就是这样的性子,刘致和指正谁我都不会去看,说不定还有些说服力。他立刻决定浑水摸鱼,宁小凝已经有4票,她死定了,得为下一轮做个铺垫,道:“我觉得宁小凝不像,我也认为是张松,理由跟任毅一样。”   叶萌让大家举手表决,许瑶跟纪苏、孟珂、张松三人保持一致,投了宁小凝,任毅最后关头改了主意,也指正宁小凝。温谅却坚持自己看法,投给张松。   5票!宁小凝被当场砍死!   翻开牌色,是一个闪亮的红心!温谅怒道:“看到了吧,我说应该是张松……”   孟珂懊恼不已,心里极度愧疚,伸手过去拉住宁小凝的手,道:“都是我不好,我判断错了。”   刘致和等人本来都以为宁小凝会生气,她却极少见的笑了笑,反手握住孟珂,安慰道:“没事了,玩游戏而已,不会杀错的都不是人……”   温谅正要喝水,被呛了一下,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却拿不定是不是在讽刺自己,这世道,美女们还让不让男人活啦?   叶萌宣布宁小凝出局,按规则,好人可以有遗言,宁小凝道:“我还是觉得应该是温谅,理由有三点,一,他表现有点异常,不够冷静。二,他似乎在故意搅乱局面。三,我个人感觉。”   “第二轮,天黑请闭眼!”   公平起见,死掉的两个人也必须闭上眼。温谅和许瑶睁开眼后,许瑶兴奋极了,显然已经被这个游戏的刺激之处迷倒了,抬手指了指任毅。她也是极聪明的人,从温谅上局为宁小凝开脱而指正张松,就想到他这轮应该是继续诬陷张松,然后就可以更好的隐藏身份。   因为没有杀手会笨到,上一轮刚诬陷某人是杀手,下一轮就把这人做掉,留着他成为别人的靶子,才是最佳选择。   温谅摇摇头,拒绝了许瑶的提议,示意叶萌,这轮杀张松。   等所有人睁开眼,叶萌指着张松说:“这次你死了!有什么话说?”   张松喘了口气,他脑子有点跟不上,死了也好,道:“我反正晕了,就任毅好了,他刚才抢我鸡腿吃……”   这个结果显然让孟珂迷惑了,她心里本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轮死的不是张松,就坚决指正温谅是凶手,理由嘛,跟许瑶想的一样。温谅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决定把张松做掉。孟珂一歪头看到任毅在偷笑,高兴的叫了起来,道:“好啊,我猜到了,是任毅!他上把先是指张松,又改口指认宁小凝,这次又杀张松,摇摆不定,混淆视听,就是故意捣乱,是杀手。”   任毅叫起屈来:“你你……抢鸡腿就不是好人了?我笑笑就不是好人了?”   纪苏沉思片刻,突然道:“我认为是许瑶!她多么聪明一个人,向来是很有主见的,这次却不怎么发表意见,别人说什么,立刻就跟进,很有问题!”   许瑶娇笑道:“呵,苏苏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温谅无语,杀人呢,别耍宝了成不? 第一百七十章 你,会选择谁   此时剩余五人,孟珂指正任毅后,温谅自然跟进,指正任毅是杀手。许瑶夫唱妇随,笑嘻嘻的道:“任毅天天跟温谅在一起鬼混,绝对不是好人,就是他了!”   任毅哭丧着脸,道:“好吧,抢鸡腿,偷偷笑,跟温谅鬼混,我都认了。你们会后悔的!”   叶萌可爱的扳着指头数了数,道:“任毅三票,被杀!请亮身份!”   孟珂双手合什,闭着眼不停的念“阿弥陀佛”,纪苏皱着眉,显然觉得杀错了人。已经死掉不能发言的宁小凝脸带冷笑,斜眼瞄着温谅,那神情仿佛下一刻就准备君子动手不动口了。刘致和也骤然紧张起来,伸长脖子等着任毅翻牌,右手不小心按到了鸡骨头也浑然不觉。张松就自在多了,反正他已经被扑朔迷离的局面搞蒙了,剥了根香蕉正要吃,被刘致和一巴掌打在头上,骂道:“关注一下焦点,上辈子饿死过啊?”   张松讪笑着放下香蕉,叶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偷偷看了张松一眼,唇边带着丝丝甜笑,又飞快的转了过去。   “开!”   任毅大喝一声,将扑克翻了过来,又是一个醒目的红心!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刘致和捶着地,叫道:“太奸诈了,太奸诈了!温老大,一定是你,我靠,一定是你!”   孟珂一下子沮丧下来,可怜兮兮的说:“我又错了,5555,我自罚一杯,大家千万不要骂我啊……”   纪苏眼见局面至此已然输了,因为下轮开始就要死掉一个好人,剩下一个好人两个杀手,怎么也不可能翻盘,笑道:“好吧,好人投降了!”说着翻开了自己的牌,红心。   死掉的好人们全都注视着孟珂,刘致和眯着眼睛道:“要是孟珂同学是杀手的话,我真要五体投地了,从今往后见到您就弯腰喊姑奶奶……”   孟珂咯咯笑道:“那可不敢当,我没打算有这么胖的亲戚。”   亮牌,红心!   温谅和许瑶相视一笑,温谅道:“赢了哦!”   “无耻!”   “卑鄙!”   “下流!”   任毅和刘致和同时扑了过来,把温谅压倒地上叠起了罗汉,张松也燃了,哈哈一笑,纵身而上。四百多斤的体重顿时把温大叔压的欲仙欲死,无力的叫道:“人品,注意人品!输了就打架,二十会脱发……喂,你们这帮货人品太差……”   宁小凝也去捏许瑶脸蛋,笑道:“好啊,你还装的挺像,我都没怀疑到你。”   许瑶正得意洋洋,一不小心被宁小凝将脸捏成奇形怪状,学着温谅喊道:“人品,注意人品……”   两个杀手同时挣扎大叫,一个沙哑,一个清脆,怎么听怎么好玩!   好不容易骚乱停止,温谅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吐出口中的枯草,跟平日里完全迥异的形象,让人忍俊不禁。许瑶指着他道:“傻小子,这次可真的傻透了哦,叫声姐姐听听,我给你买糖吃,呵呵。”   纪苏抿嘴轻笑,帮他捡去头发和身上沾着的杂物,宁小凝本想冷着脸,也被温谅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过来帮忙为他整理衣服。   这种待遇立刻打翻了刘致和等人醋瓶子,刘致和刚要拉住张松找点安慰,不想叶萌也过来帮张松清理身上。刘致和欲哭无泪,妈逼,不就是老子年纪小,还不好女色吗,你们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任毅腆着脸靠了过来,道:“刘哥,要不咱们互相整理一下……哎哟!”   刘致和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笑骂道:“滚蛋!”   温谅谢过纪苏和宁小凝,指着刘致和三人,鄙视道:“殴打比赛对手是什么行为?你们纯粹是为我们这些祖国未来的栋梁抹黑!”   “我们还是祖国未来的花朵,还没长成栋梁呢。同学,你老了!”   一开口就这么招人恨,只能是任毅这贱人。温谅笑道:“花朵是吧?刚才输的人必须表演一个节目,不然我就不玩了,让你们报不了仇!”   “无耻!”“卑鄙!”“下流!”   同样的话再次从三人口中流出,不等他们抗议,纪苏盈盈站起,柔声道:“我给大家跳个舞,就当做惩罚了,成不成?”   这有什么不成的?大家一起叫好,纪苏脚尖点地,玉臂轻舒,宛若蝴蝶般跳起了轻快的舞步。曼妙身姿,翩翩倩影,长发飞舞间,一举手一投足,道不尽的少女明媚,流彩华年。   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温谅身上铺洒开点点金光,不经意间恍惚了人心。也许多年以后,他会忘记自己,却仍然会记得这一幕,湖畔,桥边,树下,草地上,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孩,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会感染身边所有的人,让整个天地间都变得生动起来,充满青春活力。   掌声四起,不仅温谅这群人,连分散在四处的其他班级同学也远远的鼓起掌来。他们虽然有各自的圈子,却没法不注意到这边耀眼的一群——青一中最漂亮的三个女孩子,纪苏许瑶宁小凝,孟珂和叶萌也都清秀可人,还有传闻中的男主角温谅,有人见人怕的小教父刘致和,这样的阵容,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   此时见到纪苏美丽动人的舞姿,更是群情振奋,隐约听到粗犷有力的叫声:“纪苏,纪苏!”   顾文远坐在湖中心的舟头,英俊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手中的饮料纸杯却因为指关节用力而变形,深红色的可乐顺着指缝流入湖中,如同滴下一条发散着血腥味的丝线,瞬间就将湖中的倒影染成狰狞的模样。   就在昨晚,穆泽臣连夜赶到金谷园别墅,告诉他周远庭倒台,许复延立足已稳,冒然介入会引火烧身,纪政的事就此作罢,还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屁话。   他不知道,莫说青一中,青州,乃至整个江东省,天上地下,纪苏也只有一个!   顾文远自认真心喜欢过纪苏,不然也不会用两年的时间小心翼翼维持跟她的朋友关系,换了其他女人,他有太多的手段得到想要的一切。也正因此,看到纪苏背叛,顾文远才更加的不能容忍,几乎被心中的妒火逼迫发疯,才会不惜一切要让她后悔做出的选择!   想要让我看着你的笑脸只对着另一个男人绽放?   想要让我看着你的身影依偎在另一个男人身旁?   纪苏,想要从此逃脱我的掌心了吗?   顾文远长身而起,将纸杯砸入湖中。   那,不过是痴心妄想!   一舞终了,纪苏飘然坐下,许瑶拉住她的小手,赞道:“你好厉害,我笨死了,连什么慢三的都跳不好。”   温谅轻拍着手,笑道:“跳的真好。”却想起银杏林那一晚,许瑶红着脸说我不会跳,并在自己脚上踩了几下,最后还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才完成了舞步。纪苏固然让人刮目相看,可那样笨笨的许瑶也不曾逊色半分。   从纪苏惊艳的舞姿中清醒过来,众人嘈嘈杂杂的开始了第二局游戏。刚要抽牌,叶萌举起手,小心问道:“我还当法官可以吗?我……我不太会说话……”   见所有人的眼光同时聚集在自己身上,叶萌脸色通红,说话也有点结巴。温谅安慰道:“好啊,上局你这个法官做的很称职,公正廉明,我们是拥护你的!”想想后世南部某位法官一纸判决直接让一个民族的道德水准下降百年,真是连叶萌都不如啊!   温谅也许真不是个好人,这把又抽到杀手,不过搭档换了宁小凝。两人眼神交汇,同时指向了刘致和。天亮睁眼后,叶萌再一次指着刘致和:“你死了!”   小美眉的话中透着同情,刘致和出离愤怒了:“我……我,我就这么招人恨哪……”   经过上一轮的熏陶,好人们都精明起来,察言观色,不能确认就一定不让任何一个人死,始终保持票数在半数以下。因此第一轮只死刘致和一个,第二轮杀孟珂,宁小凝言谈中露了破绽,被任毅当场看破,立刻引起群殴,光荣就义。第三轮温谅先做掉张松,此时还剩三人,纪苏,许瑶,和任毅。   张松发表遗言,指正温谅,任毅经过思索,道:“我们刚才杀宁小凝时,温谅上来还试图把水搅浑,后来见无力回天,就又改变主意指正宁小凝。你,就是杀手!”其实局势至此已经十分明显,这帮人未必有确切的证据,但温谅活着对所有人都有威胁,这种时候,他不死实在没有天理。   纪苏和许瑶同时看向温谅,眼神十分不善。温谅辩解道:“你们要看到,刚才谁杀宁小凝杀的最起劲,是任毅。他为什么能那样确信不疑呢,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也是杀手。这招苦肉计用的真狠,你们一定要明察秋毫……”   温谅已经有了被杀的觉悟,刚才确实犹豫了一下,任毅都能看的出来,以许瑶和纪苏对自己的熟悉程度,肯定是逃不过去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纪苏和许瑶沉默了一下,同时将手指向了任毅:“你去死!”   3票,任毅以头撞地,哭的长城都要再倒一次。温谅刚要舒口气,一低头突然看到身边两女的双手都抓着各自的衣角,甚至能看到手指在微微的颤抖。   霎那间,温谅终于明白,原来她们都知道杀手是谁,却还是选择了任毅,就是要看看,下一轮,他会先杀谁!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只是一个游戏   这只是一个游戏。   纪苏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是的,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会忍心杀掉你。我也知道,许瑶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生来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我也是其中之一,很喜欢,很喜欢她。   纵然我能控制日月星辰的走向,我能掌控过去未来的时空,可是,我却依然无法遏制自己的目光时刻追逐着你的脸庞。   我的男孩,虽然我的心悸动于艰难之时,但我的喜欢却与此无关。你曾不止一次的告诉我,感恩与喜欢是有区别,我想,我终于知道了两者的不同。感恩一个人,我可以为他而死,可喜欢一个人,我却愿意独为他而活。   有许瑶在,我不敢奢望你的选择一定会是我,但我还是奢望,你在选择留下谁时,能有哪怕万分之一秒的犹豫。   好让我知道,在朋友之外,你的心里,依稀有一分我的影子。   我怎么能有勇气和资格,试探着让你现在就做出选择,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因为,这只是一个游戏。   ……   不错,这只是一个游戏。   许瑶想着小操场的初见,想着公车上的重逢,想着那一抹刀光下温谅挣扎的背影,想着林庄水库边那首痛彻心扉的《十年》。篮球场上的并肩战斗,蒲公英里的悦耳歌声,直到那落英缤纷的银杏林,我从没有一次,拥有过那样开心的夜晚。   可是,我是许瑶,是的,我喜欢你,可我依然有我的骄傲。   我并不介意有多少女孩喜欢你,也不介意你喜欢着多少女孩,我只介意,我在你心目中,是不是如同你在我心目一样的重要!   何况,这仅仅是一个游戏。   ……   宁小凝低垂着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喜欢上温谅后的许瑶,是她生命中最耀眼的一段时光,她有过经历,有过故事,有过难以磨灭的记忆,有过辗转反侧的夜晚。她为了一个男孩心跳,为了一个男孩失眠,为了一个男孩傻乎乎的笑,更为了一个男孩毫无尊严的哭。   这就是女孩的初恋吗?   天色正好,水波荡漾,突然之间,宁小凝有些羡慕许瑶和纪苏。不管怎样,至少她们在最惹人遐思的年纪,遇到了一个……虽然不那么完美,却很有趣,很有趣的人!   好吧,无论你选择了谁,你永远是我生命中除了许瑶外最重要的朋友!   这毕竟只是一个游戏。   ……   温谅提议玩游戏之初,绝没想到会有此刻这样的局面。虽然有些啼笑皆非,并且不以为然,他却也可以理解少女们患得患失的心思。她们并没有额外的用意,想籍此机会打击另外一人云云,那是21世纪在职场和社会上身经百战的白骨精美眉们才能具备的专有技能。这个时节的女孩们,只能忐忑又惶恐的等待,小心翼翼的试探,希望全心全意喜欢着的那个人,能够全心全意的喜欢自己。   温谅从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孩开口说过喜欢的字眼,两世为人的他更希望能伴随着这些精灵般的女孩子一起成长,呵护她们到能够展翅高飞的那一天。她们的世界,她们的眼光,甚至她们的心,都会更加宽广,更加的丰富,到了那时,女孩们对人生和未来有了明确的认知和感悟,才是最终决定归属的时刻。   现在他有许多种选择,首先是择一人而杀之,但无论杀谁都会伤到一个女孩的心;其次自杀,可那样无疑说明纪苏和许瑶在他心目中一样重要,这对许瑶其实已经是种伤害。温谅无法揣测许瑶有多么重视这小小的游戏,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自然不会愿意让她有丝毫的不开心。   其实最佳选择莫过于直接宣布游戏结束,这轮杀手还存活,就已经稳赢了游戏。如此可以避免选择,跳过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也可以对两个女孩都有交待。   但这样一来,以许瑶和纪苏的聪明,何尝不明白他仍然在逃避,心里免不了会有点点的失望。   温谅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刚要请叶萌宣布天黑,穆山山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打断了即将进行的游戏,脸上带着不屑的笑,道:“挺热闹嘛,小孩子坐一团,丢手绢呢?”   身后几个陌生人全都放肆的大笑起来,倒是没见黑猴红猴那几个老朋友,白桓上次被狠狠整过以后已经很少在温谅面前出现。一个小平头踢了踢纪苏旁边的淡粉色双肩包,道:“这包不错啊,哥们一块钱买了,谁的?”   纪苏从地上站了起来,静静的说:“我的!请你把脚拿开!”   小平头被她的荣光所摄,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另一个头发至少白了一半的家伙嘲笑道:“哎哟,咱们史杰史老大还从没这样乖过呢,是不是看到漂亮女孩就心软了啊。”   小平头有点恼羞成怒,突然一脚把背包踢飞,正好掉到了不远处的湖里,口中还骂道:“不卖,不卖就喂鱼好了!”   “你……”   纪苏气的双眼通红,刚要往湖边跑去,被温谅拉住了手腕。   温谅刚才一直盯着穆山山,揣摩他的来意,一不留神就让这小平头搞脏了纪苏的包,扭头看了张松一眼。张松会意的点点头,拔腿跑了过去。   小平头估计嚣张惯了,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叫道:“敢去捡?老子给你脑门上开个瓢!”   话音未落,温谅右手大开大合重重的抽了他一记耳光,小平头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连嘴角都被温谅这一下打的裂开,渗出血迹。   “啊!你奶奶的,你敢打我?”   小平头捂着脸不敢置信,声音叫的歇斯底里。温谅拍拍手上的灰,道:“打都打了,还这样问,就你这智商,被人当棋子耍了也不委屈!”   温谅眼睛何等毒辣,只看这家伙衣着打扮和口音,就知道绝对不是一中,或者市区里的人。很有可能是穆山山在依山县认识的纨绔子弟,就这做派,一看就是横行惯了的人。   刘致和方才两局游戏玩的郁闷要死,这下立刻来了精神,小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抬着头懒洋洋的道:“山哥,从哪找的这二百五来给你撑场面呢,丢不丢人?”   不得不说,刘致和作为市级公民,对这些下属县的所谓衙内根本看不在眼里,神态中流露出的蔑视,可以让任何一个感觉良好的家伙发疯。   “你奶奶的!”   小平头从被打得惊愕中清醒过来,揉身扑上来就要拼命,温谅甩手又是一个耳光,同时侧身起脚,踹在他屁股上,直接将小平头踹了个狗吃屎,栽倒在地上。   许瑶早拉着纪苏将她护在身边,鼓掌叫好:“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任毅仿佛找到了知音,大喜道:“令狐师兄,你也看笑傲江湖……”   许瑶白了他一眼,道:“笨,是任大小姐!”   宁小凝冷冷的站在一边,一扭头就看到湖心不远处停着一条小舟,顾文远和几个人站在舟头。自从前一段闹翻之后,顾文远也撕下了那副虚伪的面具,两人间的关系从平淡变得陌生。以前看到这个人,还觉得讨厌,可现在再看到他,却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刘致和踩在小平头背上,压着不让他起身。那家伙嗷嗷叫了起来,刘致和捡起鸡腿骨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笑道:“报个身份听听,能让哥们怕的话,就立刻给你赔礼道歉。不行的话,就不用你道歉了,把我们纪大美女的包加上十倍的价钱给赔了,哥们就放你一马!”   少白头见温谅出手不留情,刘致和也嚣张的很,摸不清他俩的来头,色厉内荏的道:“赶紧放了他,史杰他爸是公安局长,得罪了他没你们好处!”   刘致和呆了一呆,然后仰天长笑,又是狠狠一脚踩在小平头背上,道:“公安局长,我好怕啊!要不让史局长来把我抓进号子里蹲两天,看看依山县的伙食是不是比市局的好一点?”   温谅摆摆手,刘致和嘿的一声松开了脚。小平头一咕噜爬起,先躲开几步,指着两人道:“你奶奶的,你们等着,在依山跟老子玩横的,我整不死你们!”说着和少白头带着两个跟班快速离去,连跟穆山山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刘致和大喊道:“记得赔钱,不然我上你家里去要!”转头呸了一下,道:“什么狗屁玩意!山哥,你今天可太掉价了,找的这都是什么人,跌份。”   穆山山混不在意刚才那群朋友出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牛逼就等着吧。温家小子,敢不敢到水上玩一把?”   张松将包捡了回来,浸得湿漉漉的。纪苏匆匆拉开拉链,最里面的夹层有她特意带给温谅吃的小点心,昨晚用了她整整半夜的时间才做好,已经被史杰踩的粉碎,再泡泡水,完全不成了样子。   纪苏紧咬着下唇,将背包抱在怀里,缓缓的蹲在地上,手掌里还抓着破碎的点心。许瑶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几句,对穆山山道:“穆山山,你不找麻烦会死是不是?”   穆山山恶狠狠的道:“死倒是不会,不过看温谅不顺眼,找点乐子玩玩,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我们跟温谅的事,许大小姐你就别管了。”   许瑶眼睛一瞪,刚要发飙,穆山山斜眼看着温谅,讽刺道:“还准备站在女人屁股后头是不是?不拿女人当靠山,就屁也不敢放了是不是?”   宁小凝怒道:“穆山山,你嘴巴干净点!”   “宁姐,我一直很尊重你的,但现在大家一家人走了两条路,就别怪我说话不中听。”穆山山指着温谅,道:“敢不敢,只要你一句话!到水上比一把,谁输谁绕着白鸥湖游一圈!”   温谅看了看地上的纪苏,冷笑道:“好吧,你又一次成功的惹恼我了。不过就你们那一钱不值的人品,是不是以为我脑门上刻着一个傻字?上次篮球赛的事你们记性不好,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打不过球就打架,打不过架就告老师。想想都替你害臊,还有脸来跟我谈赌注?”   穆山山粗犷的脸隐约有些发红,脖子一梗,道:“过去的事说那么多做什么。有能耐到湖里去比一趟,输的人要么自己干脆跳下去游一圈,要么我们帮帮手,扔进去游一游,敢不敢痛快点,文远还在那边等着呢,哪那么多废话!”   温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身黑衣的顾文远站在船头,一脚踩在船侧,黑色的皮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似乎连带他整个人都处在一团光环之中,说不出的耀眼夺目。   顾文远遥对着温谅,高高的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然后缓缓向下。   温谅深呼一口气,淡淡的道:“怎么比?”   “六个人,一艘船,从码头出发,谁先到湖心岛的小凉亭,就算谁赢。输的人直接从岛上游回来,怎么样?”   孟珂和叶萌有点紧张的看着温谅,希望他能拒绝。今天虽然天气不错,可这个季节冒然入水很可能出事,感冒都是轻的,说不定会搞出什么大乱子来,穆山山明显不安好心。   纪苏虽然紧张,却相信温谅能处理好这一切,她总是会站在他身边毫无保留的支持。宁小凝没有说话,但眼睛投射在温谅身上时,还是会有一闪而过的温柔。许瑶就简单多了:“比就比,谁怕谁啊!”心里却打定主意,如果输的话,立刻翻脸赖账,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又不是没赖过。   温谅突然哈哈大笑,道:“就你们这帮货色,赌输了想必也准备赖账。真想比的话先交钱,不多,两千块做押金,赖账就没收钱,我忙活一场总不能白做。刘致和做庄,你该信得过!”   还有什么比开赌盘更让刘致和起劲的呢,当下猛一拍手,道:“好,两千块,这样刺激的赛事,就咱们双方太单调了。我马上组织开盘,好多天了不知多少人找我呢,就等着这一次了。”   两千块不是个小数目,穆山山一咬牙,道:“就这样,赌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划向未知的答案   青州地处江东省东部的冲积平原,境内水系众多,水资源丰富。依山县更是有“江东水乡”之称,齐水,金河,马蹄河从三个方向在县内交汇,汇入流苏河,盘水后直入大海。作为青州人,从小等于说就在水中长大的,多数人水性很好,摸鱼捉虾,踏浪弄潮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所以,听说顾文远要和温谅进行划船比赛,围着白鸥湖游玩的众人逐渐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没人觉得不可思议,反而理所当然。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氛围,不来一场激动人心的比赛,简直对不起这难得的一次秋游。不到半个小时,已经有一二百人沿着湖边排成了长长的一列,黑压压的人头,一张张兴奋的年轻的脸,此起彼伏的叫喊,你追我赶的嬉戏,白鸥湖多少年来,还从没这样的热闹过。   顾文远身边围着一大帮人,穆山山,白桓,侯强,红猴,石成才也在,还有曾跟温谅扳过手腕的壮汉,一个身材高大的猛男以及其他一些小跟班。经过几个月的发展,顾文远的这个圈子越发的庞大,丝毫没有因为温谅的数次打击而萎缩。他眼神阴森的扫了扫众人,冷冷道:“该说的刚才山山都已经说了,我只强调一句,赢了今晚算我的,兄弟们去关山尽情享受一晚,最顶级的开元国际会所,好吃好喝好玩,包括最好的女人;输了……输了就全跳到湖里游一圈,以后也别说是我顾文远的人,刘致和叫了这么多人来围观,输了赖账,我丢不起那个脸!明白吗?”   穆山山见众人脸色阴郁,显然已经对温谅产生了阴影,忙鼓劲道:“文远的话虽然重了点,可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温谅那小子数次跟咱们做对,最近在学校又越来越得瑟,今天就是要狠狠的虐他一次,打下去他的嚣张气焰。划船比赛嘛,谁力气大谁就赢,就他们那帮货色瘦的瘦死,胖的胖死,能不能把船开动还是个问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战略上什么……”   “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对,红猴最近读书了嘛。就是要蔑视他,然后打败他!赢了别说今晚,之后每天,都有大家的乐子。”   两人一软一硬立刻将众人的热情调动起来,红猴叫道:“妈逼,整死他们!”   侯强最近老实了很多,父亲侯传海刚接替杨一行做了华山区委书记,屁股还没焐热凳子,周远庭就突然倒台,前程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整日愁眉苦脸,脾气暴躁,已经拿着侯强发了多次火,吓得这家伙都不敢回家,一直猫在红猴家里避难。但一直高调的人忍受不了低调的生活,此刻已然忘记老爸那摇摇欲坠的位子,跟着兴奋起来:“我早想收拾收拾温谅了,今个非要他当场出丑不可!”   白桓没怎么说话,顾文远看了他一眼,道:“老白最近精神不佳,就别上场了,在一边加油助威好了。”   自从白长谦临阵倒戈,在青州官场的名声算是臭到了底层,连许复延一系的人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未免没有鄙视之意。当然更多的还是羡慕白长谦能审时度势,果断的投入许复延麾下,比起那些从此丢了前程没了乌纱的往日同志们,幸福了何止百倍?   些许点名声和脸面算得了什么!   侯强不止一次听到侯传海在家里破口大骂白长谦反复小人,跟白桓的关系也就没以前那么的熟络,心里总是有根刺在堵着,忍不住嘲讽道:“白市长眼看就要高升,老白你整天装个没精打采的样,给谁看呢?”   白桓性子阴狠,其父又居高位,在圈子里一般没什么人敢得罪,就是穆山山跟他说话也从来都客客气气。听侯强出言不逊,冷笑道:“是,你倒是不用装了,昨天刚听到消息,许书记对华山区的工作很不满意,你老爸没准什么时候就要被刘天来请进去喝茶。看大家兄弟一场,我也不嫌弃你,今后还是跟着我混好了!”   “你妈逼再说一下试试!”侯强怒火中烧,解下钥匙扣套在中指上,就要往白桓脑袋上砸。   白桓一动不动,不屑道:“熊样!打架让三个你一起上!”   穆山山揽腰抱住了侯强,道:“吵什么吵,自己人,别起内讧让人家笑话。”   顾文远皱起眉头,道:“老白,黑猴说话是过了,他心里烦你谅解一下,干吗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又转身对侯强道:“你就这破嘴,一个区委书记掉了就掉了,能有多大点事。哪天介绍你爸跟我爸认识,江东又不是只有一个青州,还有多少地方能去,别急!”   白桓冷着脸别过头去,对他来说这已是认错。侯强拉开穆山山的手,讪讪的道:“老白,你也知道我这人,别跟我一般见识。”   其实这帮人中,白桓和侯强的交情最好,两人一起不知做了多少坏事,猛然间却因为父辈的不同阵营立刻有了分歧,不得不说,这也是极可笑的事。   顾文远两句话压制的两人握手言和,心中也大为满意。一个圈子里必须有一个绝对的声音,唯一的领袖,才能保持所有人团结在一起,形成一股势力。顾文远明白,温谅的小势力已经成型,在学校很难找到机会再像以前那样简单的挑衅并整治他。所以今天先是让史杰去惹怒他,然后再由自己出面挑战,以温谅的性格,不会逃避,也不会惧怕,必然会来赌这一局。   顾文远转过头,看向同样被人群簇拥着的少年。纪苏正站在他身边,微扬着头,纯纯的眼神,柔柔的笑意,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温谅身上,再没有看过来一眼。   你会后悔的!一定会!   温谅此时却没心情跟顾文远较劲,低声问道:“致和,搞这么大不好吧?还有老师在,小心抓你的小辫子。”   刘致和正拿着小本子沾着吐沫计算收益,头也不抬道:“老师们都去县城吃饭了,这边没留几个。放心吧,我办事出不了漏子,况且下注的人不多,才六十多个,老师那听不到风声。”   六十个还不多?你是打算开赌场让刘天来大义灭亲啊?   “1:1.5的赔率,老大,咱们要赢了可是名利双收啊,至少有一千多的进账……”   温谅扭头看看了小本子上歪歪斜斜的字迹,又是充满刘致和风格的密码语言,根本看不明白,也难为他屁大功夫就得出最后的利润率,真是术业有专攻,不服不行!   “这个2点0点5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有人下了五毛钱压咱们赢,2代表队伍,也就是咱们!”   温谅十分无语:“妈逼,五毛钱你也好意思收?对咱们就这样的支持力度?”   “大哥,咱们是学生,门槛低一点可以扩大受众。何况不要看不起五毛钱,操作的好,能有百分之二百的收益。”   五毛变成一块五,有什么可得意的?温谅懒得搭理这货,跟张松商量着挑人去了。他自己在学校交游太窄,只能借助刘致和的圈子找一些合适的人来。首先要身子结实,手臂够长有力,水性好;其次协调性要好,反应够快,曾经划过船;最后要一切行动听指挥。问了一圈下来,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还真不多,好不容易找出三个,搭配上温谅,刘致和,张松三人,勉强可以成队。   许瑶指着刘致和疑惑道:“他成不成哦?这重量上去别把船给压沉了。”   张松几人不敢笑,强忍着转过头去。温谅笑道:“致和可能是洪金宝外最利索的一个胖子,没事的,有个人压压舵,划起来更稳当!”上次在巷子里见过刘致和打架之后,温谅对他已经完全改观。这胖子孔武有力,能打能冲,绝对是冲锋陷阵的好手。   刘致和挽起袖子,露出小臂,做了个健美先生的BOSS,道:“许瑶同学,今天就为了纠正你对胖子的错误世界观,我也要全力以赴,非赢了那帮兔崽子不可。”   许瑶大声叫好,登上湖边用来做观赏的白石,小手一挥,道:“同志们,几十年前,烈士们大喊为了新中国前进,于是新中国成立了。今天,我们也要大喊为了划船赛前进,于是我们就……”   说到这里,许瑶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做麦克风状伸向人群。不知何时靠过来的一班那群女生高举着手狂喊:“胜利,胜利!”   第一次见到许瑶的煽动力,任毅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老大。温谅有了上次林肯车里的经验,已经见怪不怪。刘致和碰了碰他肩膀,小声道:“我还以为接着要喊,于是我们就成烈士了……前面不是说烈士们高喊前进嘛……”   温谅抬头看着宛若天使般的许瑶,微笑着鼓起掌,道:“你不觉得刚才那动作很有港台巨星的风范?”   刘致和呆了呆,苦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真他妈的是真理啊!”   温谅简单交待了几句,腰直挺胸,双腿微曲,脚面抵住船底的横沿,手臂前伸直线30度角划桨入水等等。幸好前世里看过许多水上项目比赛,08奥运因为关注皮划艇,了解了许多相关知识。划船看似简单,其实技巧很多,温谅不可能三言两语就锻炼出一支奥运会队伍来,只要听清口令,做到整齐划一,就算成功了一半。众人全部脱掉臃肿的外套,穿上救生衣,准备停当,双方从小码头上了两艘船,从前到后,正好可以坐下六个人。顾文远坐在右边最前排,红猴站在船头喊口号。   温谅这边根本没有悬念,大家一致推举许瑶领队指挥,刚才那一幕实在给大家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温谅坐在左边最前排的位置,正好跟顾文远并排,两人目光相对,都看到彼此眼中最深沉的恨意。   温谅双手紧紧握住木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能不能赢,但还是义无反顾,胸腔中似乎有团火在燃烧。多年以后,滔天泼地的权势,数之不尽的财富,却都没有当年那个秋日的白鸥湖上,让他热血沸腾,愿意全力以赴划向一个未知的答案!   “一,二,三,开始!”   “哗!”   是木桨破开水面的声音,十二支木桨同时入水,向后摆动,搅起水花四溅,刚刚还集聚在船底乱啄的小鱼立刻受惊般四下逃窜。   小船向前飞奔去,迎着冰凉的风,破开清澈的浪。今日此刻,不论身份,不论地位,不管多少恩怨,不管谁与谁的情仇。能铭刻在记忆里的,唯有这红日湖中,那浮光掠影般的时光!   青春无悔!   岸边陷入一片沸腾之中,一班那个大眼睛女生站在白石上,用力的打起了节拍,先是一个,两个,三个,直至一二百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唱起那首嘹亮的歌:   “一支竹篙呀,难渡汪洋海;众人划桨哟,开动大帆船。   一棵小树呀,弱不禁风雨;百里森林哟,并肩耐岁寒。   一加十,十加百,百加千千万;你加我,我加你,大家心相连!   同舟嘛共济海让路,号子嘛一喊浪靠边!百舸嘛争流千帆竞,波涛在后岸在前!”   许瑶脱掉了羽绒服,反转身后绑在了腰间,更显得身段玲珑,婀娜多姿,红扑扑的脸蛋满是激情,右手握着拳头使劲的挥舞,小小的她,此时却充满了力量之美。随着温谅他们的口号,嘶哑着喉咙大声的喊:“一,二,一,二……”   温谅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木桨上,感触着水中的阻力,感触着小船的行速,更要感触同伴们的配合。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远超出了这些同龄人,所以要有意识的寻找一个契合点,让所有人的都能适应这个节奏,从而将团体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张松人高马大,在右边最后排的位置,以他的体力可以跟温谅一起照顾好头尾。刘致和坐镇中间,可以前后策应。其他人也都拼尽了全力,憋足了力气划动着小船冲向湖心岛。   顾文远的船,正并驾齐驱! 第一百七十三章 红日湖中,阳光少年   舟行愈快!   温谅双手摆动的频率稳稳保持在一个固定的范围,既不太快也不太慢,并随着队友的状态做出适当的调整,以保持最佳的协调和配合。生在青州,都是玩水弄舟长大的孩子,大家虽然第一次合作,却都明白这样的比赛意志力是最重要的。从码头到湖心岛的距离并不远,七八百米的样子,必须一鼓作气冲过去,气不能短,劲不能泄,大家一个个都拼尽了全力。温谅自然不用说,刘致和咬牙切齿的样子可以吓死一条鲸鱼,张松更是憋得脸红脖子粗,大手上的青筋绷起,能感受到那种全神贯注的疯狂。   另外三个外援也都是刘致和手下的兄弟,丁希峰,邓伟,宋强,身高手长,虽然跟温谅比力量上可能远远不及,但也算学生中比较拔尖的人了。三条桨入水的深度和后摆的幅度都还可以,勉强能跟上温谅的节奏,有效保持了整艘船的速度。   “一!”   所有人从胸腔内吼出一声怒喊,双臂平伸,双腿弯曲,上身前俯,木桨并列成排,高举身侧。   “二!”   上身猛然后仰到极限,双腿用力蹬直,六条木桨同时入水,“哗”的一声在碧绿澄净的湖水中撕开数道深深的波纹。溅起的水花漫过船沿,打湿了几人的裤管,冰凉的湖水瞬间刺入肌肤,却丝毫掩盖不住全身的炽热,阻挡不了前进的航行。   年少的轻狂,从没一刻如此的勃发。   许瑶俏立在舟头,迎面的风吹散了她的长发,紊乱的贴在耳边,贴在眉前,贴在唇角。红润的唇,白嫩的脸,黑色的发交织在一起,让天真无邪的少女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迷人。她一手叉着蛮腰,扭转着身子,手臂在空中划过急促又充满力量的弧线,指着湖心岛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加油!”   女孩的声音稚嫩而柔弱,却在温谅等人粗犷的号子声中穿透出来,清越,嘹亮,无可遮挡,一往无前!   250米!   两船依然错开不到一个船头的距离,顾文远的队伍里颇有几个壮汉猛男,身形之彪悍,跟温谅这边不逊多让。初始的这段距离,仅靠两三个人的臂力就可以划过,很难拉开距离。   任毅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长长的树枝,将天蓝色的餐桌布绑在枝头,用水彩笔写着斗大的两个字:   必胜!!!   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三个猩红的感叹号,随着任毅奔跑的脚步在空气中猎猎作响。战旗招展,所过之处荡起无尽的激情,清冷如雪的宁小凝,温柔大方的纪苏,调皮可爱的孟珂,连一向文静的叶萌也被任毅调动起情绪,跟在他身后挥动着手中的衣服,大喊着温谅必胜!   紧跟着,一班的一群小姑娘,三班所有在场的人,小巫婆张子芸,班长张天琪,李宝,连跟温谅有过节的李阳等人也站了出来,四班是刘致和的地盘,更是几乎全站在温谅这一边,甚至七班有些人也不管顾文远的威胁,全都跟着跑动起来。黑压压的人潮如同一条黑色的细线,沿着湖边飞快的流动。震天彻地的叫喊声从岸边穿过湖面,掠过秋风,在温谅几人的耳边直接炸响,充满斗志和热血的四个字:   温谅,必胜!   500米!两船依然难分伯仲!   此时第二个动作刚结束,温谅高举起木桨,身子往后一扬,大喝一声:“拼了!”   跟着是五个人的齐声呐喊:“拼了!”   温谅不再顾忌同伴的体力,桨一入水,掌心处似乎在燃烧,心底却一片平静。耳边的嘈杂和混乱忽然远去,全部的精气神灌注在手中,在水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向前,再向前!   刘致和只觉胸口发闷,有点恶心想吐并喘不过气来,开始还显得温柔的河风此刻却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一入喉咙就如同吞下了一把刀子,割的嗓子眼火辣辣的疼。额头上的汗流水般滴在眉骨,脸颊和身上,胸口处的秋衣已经湿透,短短五百米的距离,却像跑了一个马拉松。   但这一切,都随着温谅一声怒吼抛在了脑后。刘致和从来都是有股子狠劲的,那次被堵在小巷子里,势单力孤依然敢动手硬拼,不服软,不认输,越玩狠的,就越来劲!顿时热血上涌,学着温谅的样子高扬起头,嘶哑的破音直上云霄:“拼了!”   张松控着尾舵,臂力仅次于温谅,和刘致和不相上下,立刻感觉到温谅节奏的加快,狠狠吸了一口气,双臂死死跟着温谅而摆动,声音都因为过分用力而变得尖亢,叫道:“拼了!”   丁希峰,邓伟,宋强三人也齐齐发出狼吼:“拼了!”   几乎是一瞬间,温谅的船唰的一下窜出去老远,直接将顾文远甩开了多半个船身的距离,并迅速拉的更远。   岸上顿时一片铺天盖地的叫好声!只是不知这里面多少,是为了湖中舟头那个凌波仙子般的少女!   顾文远双目尽赤,扭头大骂道:“他妈的,都给我用力!”   顾文远是听了手下一个叫袁野的人提议,才决定跟温谅来这一场比赛。袁野是一中八班的学生,父母做点小生意,家境中等,在青少队练过一年的单人皮划艇项目,并参加过水上俱乐部,用他的话说,随便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就可以横扫青一中没有任何问题。自从加入顾文远的小圈子后,见识了许多以前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早就想表现表现,以望能跟这个圈子结合的更紧。方才见顾文远对着岸上跳舞的纪苏恼怒不已,就灵机一动出了这么个主意。   顾文远正强压着心头的愤恨,听袁野拍胸口打保票,立刻找到宣泄的途径。于是就有了史杰的挑衅和穆山山的战书。   可现在却落后了!袁野看着顾文远的爆发怒火,不敢做声,心里也是有苦难言。先不说全队的协调性怎样,穆山山,壮汉,猛男等人全都是有力量的,可桨一下水就不管事先的吩咐,有几分力用几分力,全凭着一股劲在蛮干。而顾文远和另一个人力量又不足,一,二的口令虽然喊的一致,可木桨竟然会在水下打架,几次险些碰到一起,节奏完全乱了套。   能撑到一半多的路程还不落下风,完全是靠袁野的技术和穆山山等人的力量在支撑。到了500米,穆山山等人的力气下降,很难再保持刚才的速度,节奏感又找不到,落后几乎是种必然。   袁野本来没太把温谅当回事,以为大家都是乌合之众,而这边有他坐镇,自然能胜一筹。却不知道温谅本身的力量和控制,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所能媲美的了。   两船一前一后急速的划过湖面!   700米。   距离湖心小岛还有一二十米,温谅他们已经拉开了顾文远两个半船身。眼看就要输掉比赛,穆山山心中发狠,暴喝道:“冲上去,撞它!”   顾文远眼神一冷,咬紧牙关,道:“撞!”   一直喊加油的红猴吓了一跳,马上坐了下来,死死抓住船身。   众人一起发力,用完了最后一点点力气,小舟遽然加速,撞上了前面的船尾。   “砰!”   “啊,小心!”   “小心!”   岸边传来阵阵惊呼,顿时起了骚乱。温谅只觉一阵摇晃,小船直接冲出水面,有半边船身搁浅在了岛边的沙地上。许瑶站立不稳,正好跌在温谅怀中,一手恰好碰到了下身。   不过此刻两人都无暇顾及这一层,身后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温谅扶着许瑶站起,闻声回头。顾文远的船因为相撞失了重心,船身歪了一下,六个人包括红猴一起掉进了水中。幸好此地水已经不深,离小岛不过几米的距离,又全部穿着救生衣,穆山山和袁野一左一右拉着顾文远游上了岸,身上已经全都湿透,滴答滴答的下着水花,看上去狼狈极了。   刘致和指着顾文远哈哈大笑,浑然不顾他已经铁青和冰冷的脸:“文远,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兄弟今个终于知道了。妈逼的比赛输了就输了,看你那点出息,还想撞人,结果呢?撞到自己了吧!哈哈哈!”   许瑶怒气冲冲的刚要说话,温谅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缓步走到顾文远面前,道:“顾同学,比赛结束,我赢了!反正衣服都湿了,还是请各位都跳下水游回去吧。看你们刚才那么利索,这么点距离说不定比我们划船还快呢!”   听温谅出言嘲讽,许瑶等人毫不避忌的大笑起来。顾文远瘫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没有说话。   任毅一见赢了,哇的一声跳起半人高,举着餐桌布直接跑进了湖中,淹到膝盖还不自知,挥舞着“必胜”的大旗,高喊道:“赢了,我们赢了!”   宁小凝和纪苏紧紧抱在一起,欢快的跳了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声:“输的游回来!”   无数只手高举过头,都喊着同样的话:“游!游!”   温谅十指互握,一脸阳光:“我数到三,不下水的,我帮他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三女一男的夜晚   穆山山等人呆在当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多说什么话。当初在篮球场上的群殴事件,已经彻底打消了他们以武力解决问题的念头。况且这次岸边围观的人比上次只多不少,温谅也不再是曾经那个任人欺凌侮辱的懦弱少年。他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迅速成长为一棵让人瞩目的大树,在枝叶的阴翳下,开始有大大小小的势力围绕在他的周围。比如刘致和,比如许瑶……   顾文远坐在地上没有起身,听到温谅半带恐吓的话语,猛然抬起了头。苍白的脸褪去了往日的光芒,眼神中全是嫉恨,完全看不到平日里翩翩君子般的倜傥模样。   顾文远,只有走进他的世界,剥下他的伪装,刺痛他的心灵,你才能看到一个真实的他,一个虚伪,恶毒,自以为是,又终究不会有宽恕之心的人。   温谅脸上的笑逐渐消散,挑起了脚边的木桨,右手握着木柄,桨叶倒托在沙土中,随着脚步的移动,划出一条浅浅却狰狞的痕迹。   “一!”   穆山山终于从呆滞中清醒过来,带着人哗啦一声围了上来,将顾文远挡在身后。大声道:“有话好说,先冷静点,别冲动!”   要是他一人,穆山山绝对不会说半句服软的话,但顾文远在,由不得他不如此。   “二!”   温谅嘴边带着冷笑,脚步放的极缓,木桨划过沙子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将本就要凝结住的空气变得更加的沉闷和阴森。   刘致和手心都有点冒汗,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打架是小事情,但顾文远和温谅的关系已经明显不是普通学生间的龌龊,一不小心很可能搞出不可收拾的后果来。   在刘致和心里,温谅是一个极其特别的存在。他时而温润如玉,言行中使人如沐春风,时而狠辣无情,谈笑间致人于生死之地。他会让你觉得亲近,可以随意到忘形的地步,尽情的笑,尽情的玩,有时又高不可攀,仿佛两个世界的人,你可以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笑,却永远触摸不到他的内心,只觉高深莫测,难以琢磨。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刘致和唯一认可的兄弟!   每个人的高中时代,都会有那么一个或一群人,互相扶持,结伴前行,走过了充实、荒唐、有泪有笑乃至铭刻终生的青春岁月。依稀有那么一句话口口相传:这个季节,你找不到花,闻不到香,摸不到星空,触不到未来,却永远忘不了那些白天逃课,夜里翻墙,吹牛打屁,抽烟喝酒,望着她的背影忧伤,站在山顶放声歌唱的日子里,会有兄弟始终在你的身旁!   这个季节,你可能找不到相守一生的恋人,却可以找到信任一生的兄弟!   刘致和盯着温谅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有点僵硬的脸,从地上捡起木桨,阻止了张松等人,跟着走了上去。   剩下来的事,与张松他们无关!   温谅右手一紧,眼神变冷,刚要喊出三。顾文远腾的站了起来,分开人群走到温谅身前尺许,手指着他的鼻子连点三下,怒极反笑,道:“温谅,你等着!”   对岸仍然是连绵不绝的叫喊,“游,游,游!”的声音在湖面上来回激荡,顾文远神色复杂的看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没有找到那个女孩。   他忽的转身,手在空中一挥,恶狠狠的大喊道:“游,都他妈的游回去!”   湖心岛并非真的在湖正中央,从码头过来走的是一条斜直线,距离稍长。要是直接从另一边下水,垂直到岸边,不过一二百米的距离。对这些青州长大的孩子来说,分分钟而已,不算什么事。   但这个脸丢的实在太大了!   穆山山脸色阴沉,瞪着温谅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刚要说话被顾文远粗暴的打断:“闭嘴,还嫌脸丢的不够吗?”   袁野一直站在穆山山旁边,见大家磨蹭着都不想下水,突然想到刚才船只相撞可以拿来做个理由,发生意外事故,本次比赛作废等等。本着戴罪立功的心态,战战兢兢的道:“其实……”   话没说完就被穆山山甩手给了一嘴巴,骂道:“其实你妈逼,不是你个废物能有今天这事?去你妈的,还敢给爷爷吱声!”   说着又对着肚子踹了一脚,将袁野打得头破血流,远远的躲到人群后面,再不敢露头。   温谅微笑道:“请吧,各位同学。”   穆山山掉头就往水里走去,其他人知道只能如此了,要么自己下水,落一个愿赌服输的坦荡名声,要么就被温谅一个个揍一顿然后扔下水,还得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要脸,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如此了!   对,当初是拼着不要脸也要揍温谅一顿,可那时不是不知道他那么能打么?   几人一个挨一个纵身入水,温谅斜眼盯着顾文远,道:“顾同学,该你了,怎么着,还准备让我送一送?”   顾文远嘴唇蠕动一下,没有说话。红猴怒道:“你别太嚣张,不是规定六个人比赛吗,我算编外,我替他游!”   温谅摇摇头,淡淡的道:“谁的债谁来还,我这人有点市侩,喜欢斤斤计较,对不住了!”   红猴终于愤怒了,道:“文远刚学没多久,还不太会。你别欺人太甚!”   温谅这才想起,那次十佳共青团员颁奖典礼上,顾文远拦住他挑衅,正好碰到许瑶仗义出手,好像提过顾文远不会游泳的事。看来这几个月,顾公子受不了被许瑶当面鄙视的恶气,学了一段游泳啊,管不得今天这么有魄力要在水上一较高下。   可惜的是,刚才翻船落水,还是吓破了他的胆子,怪不得上岸后一直脸色苍白,不似从前那么意气风发。   看着眼前两人,温谅只觉世事是如此的讽刺,曾几何时,像顾文远这样的人,也会知道什么是“欺人太甚”?胸中不平之意涌起,仰天放声长笑:“欺人太甚?这话从你们口中听到,真是连佛祖都要笑死了!”大笑声中突然抓住顾文远的手腕,径自往湖边走去。   红猴刚要扑上来,被刘致和横着木桨挡在了身后。顾文远跌撞着走了几步,屁股后传来一股大力,身子飞起落入水中,不由大叫一声。   温谅收回脚,微微一笑:“好走,不送!”   穆山山赶紧扶住顾文远,他们身上都有救生衣,呆在水中除了冷一点倒不虞有其他危险的事。顾文远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眉间,眼神中的怨毒清晰可见。   “走!”   顾文远一声令下,穆山山和另一人带着他,众人转身往岸边游去。   温谅,你等着!   红猴自然不敢在岛上多呆,让他划船回去更是不成,这个时候不共患难,以后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只好紧跟着跳入水中,奋力追着前面几人去了。   三四分钟后,几人上岸,岸边的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高中生们还是比较厚道的,对失败者能有勇气真的游回来,非但没有任何鄙视,反而毫不吝啬的给予掌声。   但这掌声听在一向自视甚高的顾文远耳中,无疑于响亮的耳光!他的人生,只需要胜者的荣耀,而不是败者的怜悯!   很快有小跟班脱下外套披在几人身上,一个个冷的牙齿打架,根本没办法在此地多停留一秒。顾文远也没心情听身边这些人安慰,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刘致和走了过来,拍了拍一直站在湖边的温谅肩膀,低声道:“还是无法避免成为死敌吗?”   温谅望着水中那轮红日,轻笑道:“你不懂,我的死敌不仅仅是顾文远!”   不错,我要让你一无所有,不仅是你,还有你身后那座看起来遥不可攀的山!   许瑶一直站在远处,看着十六岁的少年,闪亮的眼睛浮现温柔的神色。这种神态她很少在温谅面前显露,唯有像现在这样,偷偷的,远远的,你的背影,就是我的温柔。   七人划着两条船回到码头,纪苏,宁小凝,任毅,叶萌等人早等在一边,立时全部拥了上来。女孩子抱着许瑶又蹦又跳,男孩子互相拍着肩膀说着豪爽的话,所有同学集体鼓掌,感谢他们奉献了这么精彩的一场比赛,比之刚才欢迎顾文远他们热烈了何止一倍。   胜利者,有属于胜利者的光彩!   红日渐渐西垂,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刻,到县城去玩的同学也陆续归队。温谅让刘致和安排,请参加比赛的几个人到市里大吃一顿,他另有要事,就不回去了。   刘致和带着人离去,剩下三个女孩子,温谅双手一摊,笑道:“我明天有事要做,今天就不回了,你们赶紧上车,别等会流落街头,被大灰狼吃掉哦!”   宁小凝皱着眉头,道;“你要做什么事?我还有重要的事准备回程时跟你说……说实话,我听听看,是不是比我的事重要!”   温谅拿她没办法,苦笑道:“也没什么要紧,就是明天打算去参观一个矿泉水厂……”   宁小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以她对温谅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参观什么厂子,肯定另有打算。心念一动,拉住许瑶的手道:“今晚咱们也不走了,得看住他,这家伙贼坏,说不定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呢!”   许瑶不愿干涉温谅的任何决定,却拒绝不了宁小凝的要求,只好拉住纪苏道:“苏苏,要不你也留下来,咱们一起也好说说话?”   纪苏点点头,温谅却叹了口气:“三女一男,不好开房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上人   三女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羞涩,齐齐呸道:“去死!”   纪苏含笑不语,宁小凝冷若冰霜,唯有许瑶笑嘻嘻的伸出食指挑起了温谅的下巴,忽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道:“为什么不好开房间呢,告诉我好不好?”   宁小凝最见不得许瑶古灵精怪的样子,冰山立时解冻,扑哧笑了出来。许瑶保持调戏的姿势不动,左脚轻抬踢了她一下,宁小凝忙别过头去,却还能看到嘴边抑制不住的笑意。   温大叔何等样人,岂能被许瑶这般小伎俩吓到,轻咳一声,道:“县城可以住的宾馆不多,并且多事单间和双人间。要是两男两女的话,开两间房就可以了。现在不是要开三间么,我是怕没那么多房间啊,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思想太不健康,太不健康了!”   纪苏附在许瑶耳边嘀咕几句,许瑶抿嘴笑道:“好啊,倒打一耙是不是?其实晚上开几间房,我,苏苏和小凝都是不介意的……”   温谅惊喜道:“真的?”   “真你个头!笨蛋,白痴,色狼,苏苏就知道一试你就藏不住了……”   “啊,纪苏,你现在怎么也学坏了?”   三人抓住温谅又捶又掐,嘻嘻哈哈的声音回荡在白鸥湖边,慢慢的消散。   接下来的事温谅不好出面,许瑶带着宁小凝和纪苏直接找带队的副校长请了假,说等下会有家长的车来接。副校长知道许瑶的身份,叮嘱了几句也就放行,他没资格也没胆子真的找许复延验证,这个谎话不怕被人揭穿。   等学校的大巴依次离开纪念馆,四人站在湖边,温谅提议再去划一次船,刚才只顾着比赛,根本没有闲暇观赏一下湖光水色。提议得到了宁小凝和纪苏的热烈响应,她俩没有登船,早对许瑶比赛时的激情澎湃羡慕不已。   四人在小码头上租了船,摇着橹荡起桨,慢慢的划到了湖中心。日已西斜,金黄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随着小船泛起层层荡荡,连绵不绝的光晕。偶一回首,只见波光粼粼,水韵流转,映衬着舟中少年,一如这洁净的青春无暇。   不知怎么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快乐充斥着所有人的心胸。大家相视而笑,竟然都如同认识了三生七世一样,没有隔阂,没有心机,唯有这青春的记忆,永恒不变。   纪苏附在舟侧,纤细的手指探入水中,撩起浅浅的水花,轻声唱道:“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许瑶和宁小凝打着拍子唱起了和声:“水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温谅看着眼前娉娉袅袅的美丽少女,正是青翠欲滴的大好时光,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的诗句,想起曾经拥有又曾经失去的那些过往,想起无寻处唯有少年心的凄凉,记忆仿若碎片般勾勒出前世今生的模样,在虚无中发着点点的亮光,那无法放下的人和事,那无法触及的天与地,重活一次,只愿一颗心似稚子般纯净,似大海般深沉。   歌声伴着夕阳,为这个秋日落下了最后的完美的音符。   沿着纪念馆前的青石路,穿过小树林,过了几座小石桥,到了主干道上还是没见到出租车。95年县级行政区内应该还很少有出租公司,不像后世那样的普遍,且多以公车,摩托和三轮为主要运力,道路还是以石子泥土打碎碾平铺成,老百姓出行之难,非以后的年轻人所能想象。温谅还记得93年的暑假跟妈妈回姥爷家走亲戚,天降大雨,车子陷在泥水中行进不得,只好全车的人下来冒雨步行,走了几个小时的路才回到家。温谅崭新的小皮鞋直接裂了一个大口子,暗自伤心了好久。   又走了好一会才有一辆三轮晃晃悠悠的开了过来,三个女孩子蹦跳着上了车,雀跃万分。温谅撇撇嘴,腹诽她们没见过世面,破三轮有什么兴奋的,改明带你们坐坐驴拉架子车,那才拉风。   三轮停在依山宾馆门口,师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开口就要五块钱。三个女孩子没觉得多,却叽叽喳喳的跟人家讨价还价起来。中年人见她们衣着不俗,又能在县里的大宾馆落脚,自然死不肯松口。许瑶没办法了,瞪了一眼温谅,道:“不是挺能说的吗?干吗一声不吭,便宜五毛钱都不成,气死我了!”   温谅笑道:“便宜五毛钱自然是不成的,不过价钱砍一半还是可以的。”这年头三轮在县城内跑,一人最多收五毛钱,真要生意不好,两个人给个六七毛也能坐。这家伙看温谅一群小孩,立刻狮子大开口,很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嘛。   温谅指了指七层楼高的宾馆,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你们县委县政府接待客人的地方!师傅,宰人也得看清楚对象知道吗?我再问一次,4个人得多少钱?”   中年人明显的脸有惧色,支吾道:“两块,哦不,一块五就行!”   温谅笑了笑掏出五块钱递了过去:“这就对了!不过刚才要不是你,我们找这里还得找半天,所以多的钱就当谢谢你了。”   中年人满脸风霜,手背上皴裂开的口子都有寸许深,赚的也都是点辛苦钱。温谅心下恻然,不欲跟他多计较,挥挥手让他离开。   中年人登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眉角的皱纹如同刀刻,没口子的道谢,开着三轮去了。   许瑶竖了竖大拇指,赞道:“我发现这傻小子别的都一般般,可扯虎皮做大旗的功夫当真了不得哦。”   宁小凝鄙视道:“也就你觉得他傻,背后不知道多少人骂他老奸巨猾,不是个好人。”   纪苏还是有点正义感,帮温谅辩驳道:“老奸巨猾是没错,可温谅其实也不算太坏啦……”   虽然这话听着怪怪的,温谅还是感动的眼泪花花的,刚要拉住纪苏的手表达谢意,被许瑶一把将纪苏抱到了怀里:“想趁机占便宜,门都没有!”   两女手拉手,娇笑着进了宾馆,宁小凝冷冷的丢下一句:“头痛了吧?男人,哼,男人!”   温谅盯着宁小凝高挑出彩的背影,翘起的臀部已经有了几分傲人的味道,扬了扬眉头自语道:“不受苦中苦,哪得人上人,小丫头你不懂啊!”   比较猥琐的是,这句“人上人”中的“上”字被温大叔特意加重了音。   到了前台,许瑶问道:“我们住宿,请问有什么房间?”   前台一个二十出头的女服务员正在修剪指甲,头也不抬道,态度冰冷的说:“客满了。”言简意赅,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累死一样。   许瑶虽然出身官宦,却并不在意别人恭敬与否,也不生气,扭过头喊道:“怎么办,没房间了啊。”纪苏和宁小凝也是一脸失望,难不成要去住小旅馆。她们虽然不谙世事,却也知道小县城里除了政府定点的宾馆,其他地方干不干净就不说了,安全也不一定能保障。   温谅双手下压,示意三女稍安勿躁,从她们中间挤了进去,爬在台子上问道:“请查一下,杨县长定的房。”   许瑶三人同时睁大了眼睛,在外面还以为温谅胡扯恐吓那师傅,没想到真的有县领导安排啊。   前台的女服务员立刻从懒洋洋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耐烦的脸蛋堆上了热情的笑容,瞬间变脸的功夫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啊,我就一直等着您来,杨县长昨天和今天特意交待过多次,要我们好好接待。请,请这边走。”   许瑶强压下审问温谅的冲动,几人簇拥着要往楼上去。温谅一转头看见玻璃门外有辆黑色的大奔从路那头开了过来,停在一边,心中不由有点疑惑。   这个小地方,碰到大奔的几率也这样大?   刚上二楼拐角,突然碰到一群意料之外却有在情理之中的人。顾文远,穆山山,白桓,侯强等人正准备下楼,一下子全呆住了。   温谅并没有惊讶,顾文远湿了全身,自然要找个地方洗澡换衣服,依山宾馆只能是唯一的选择,很明显外面的大奔就是来接他的。大家这样都能无意碰到,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文远眉头紧锁,冷笑道:“小凝,看到你我还真是没想到。什么时候已经堕落到愿意跟乡巴佬出来开房了?”   宁小凝如今根本懒得跟他置气,淡淡的道:“我愿意跟谁出来,你管不着。”   许瑶不愿在此地吵架坏了心情,走出来一步,总是嬉笑的脸上少有的带着严肃,道:“顾文远,比赛是比赛,没什么对错。今天我不想再听到什么攻讦的话,你走吧!”   谁也没想到一向以可爱示人的许瑶严肃起来会有这样的气势,顾文远终于还是不愿明摆着得罪许瑶,哼了一声带着众人下楼,坐上奔驰迅速离开。   从始至终,他再没看向纪苏一眼。 第一百七十六章 借力打力   依山宾馆因为孔朴舟纪念馆的落成,需要接待各方大员,于两个月前由县财政拨款进行了一次全面改造。一楼大厅采用景观式的装潢风格,落地窗,水晶灯,黑色花纹线的大理石,造型古朴的真丝地毯,打上灯光后显得金碧辉煌,富贵逼人。从大厅往右边下两个台阶,拉开旋转门后是一间可容纳数十人的公共餐厅,桌椅崭新发亮,各种不锈钢餐具干净整洁,要是两个月前来过此地的人重新来过,恐怕会以为走错了地方。上了二楼,走廊上挂着字画,昏黄的壁灯发散着温馨的光,完全没有老式招待所的那种破败感觉。   九十年代县级宾馆还挂靠在县委县政府的名下,是有正式编制的事业单位,一般人没有关系想进来当个服务员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在前台接待的小姑娘正是杨县长的表侄女,本就得了吩咐,又见先前这群出手阔绰的公子哥竟然被温谅一行给呛跑了,顿时热情到让人厌烦的地步。小小年纪,脸上的假笑已经让人不寒而栗,没有一点清新可人的味道。   进了房间,温谅好不容易才把她打发走,许瑶一下子倒在沙发上,歪头打量着温谅,调侃道:“没看出来,这小模样倒是挺有吸引力的嘛,刚才那位小姐姐看上你了。”   宁小凝不屑道:“是,也就能吸引一下小地方的村姑。说不定人家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整天脸上挂着坏笑的男人呢。”她对女服务员前倨后恭的态度看不惯,言谈中就不留情面。   纪苏眼中闪烁着促狭的笑意,她聪明过人,自然知道这时候要站在哪一边,道:“小凝说的对,温谅笑起来像极了格格巫,真是坏的要死。”说着还模仿几声格格巫的经典笑声,立刻让许瑶和宁小凝笑的肚子疼。   兴许是离开了青州的缘故,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心理上摆脱了条条框框的束缚,几个女孩子说话行事都大胆了不少,连纪苏也能毫无避忌的开起了玩笑,跟往日里判若两人。   不过,似乎这个样子更加可爱了几分。   温谅明智的选择闭嘴,想跟三个女孩子吵架,最终结果必然是被逼疯。他充耳不闻,背着手四下查看着房间。这是间一室一厅的豪华小套房,自带浴室,沙发电视酒柜茶几等器物一应俱全,如果是温谅一个人住,这个标准已然不低。可现在多了三个人,还是三个年轻貌美的女孩,事情就大条了。   温谅拍拍手,道:“姑娘们,先下去吃饭吧。今天有人请客,大家放开了吃,别给政府省钱。”   宁小凝皱眉道:“我都忘了问你,这个杨县长是什么人?干吗帮你定房间?”   “这人叫杨定军,是依山主管经济的副县长,我也只见过一次。我老爸以前下来调研,跟他有点交情。明天不是要去参观矿泉水厂么,没有人引路,我们还能翻墙进去不成?”   温谅知道要来依山,就让温怀明给杨定军打了电话,理由不外乎课外实践、素质拓展等老一套。要放在以前,杨定军好歹也是大权在握的实职副处,顶多交待下面人一声,哪里会有心情亲自安排这样的小事。可今时不同往日,温怀明眼看要飞黄腾达,虽然不知道许复延最终往哪里安排,可先调升个正处是铁板钉钉的事。这时候不处好关系,哪不是榆木脑袋,二百五一个?   许瑶根本不在乎这位县长是正是副,宁小凝更是对一个小小的副县长没什么兴趣,就连纪苏家里平日里往来的副处正处也有许多,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谅看着三个女孩子很不上道的挤在一起说笑,长叹道:“要是杨定军知道自己就这影响力,说不定羞愧的一头碰死!”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女服务员眼睛都快笑不见了,道:“杨县长来了,请你们下去用餐。”   等服务员离开,纪苏诧异道:“这位县长倒来的及时。”   “不是及时,是时机。那个看上温谅的小姐姐肯定在我们一上楼就跟领导汇报了,杨副县长才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可惜的是温大爷的面子不够,还得屈尊下去迎接一下,不然楼上就没有包间雅座可以吃饭吗?哈!”   许瑶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官场人心的认知自然比纪苏清楚。温谅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就你聪明!最主要是不知道我们许大小姐在,不然县委县政府不知道要跑来多少领导让你喊叔叔伯伯呢。”   许瑶抱着头呼痛,一想到可能被一群大叔大伯的和蔼亲切所包围,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大叫道:“我要回家,我要逃跑,我,我要熊猫……”   走下楼,就见到杨定军坐在大厅一边的沙发上。此人三十多岁,身材中等,样貌平常,但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很有不怒而威的气势,看见温谅脸上浮上亲切的微笑。等他走进几步,才站起身来,大笑道:“好小子,一段时间没见变得更精神了,不错不错。我听温主任说了,难得你小小年纪就对企业这么感兴趣,明天要是有时间的话,叔叔亲自陪你走一趟。”   这种客套话当不得真,就算杨定军真有这个心,也拉不下这个脸。温谅忙推辞道:“杨叔叔您好,爸爸也让我给您带个好。这次给您添麻烦了,我也就是随便逛逛,一个县整天多少大事要忙,怎么能再让您费心?要是回去被我爸爸知道,这屁股还要不要了?”   杨定军哈哈大笑,拍着温谅肩膀道:“温主任工作时脾气特好,没想到家教这么严厉。放心吧,一切叔叔给你兜着,保管你屁股无恙。”   听他说的有趣,许瑶三女齐齐笑了起来,一时觉得这位县长并不怎么摆谱,还不算太讨人厌。   杨定军早就注意到三个女孩,却不好开口问,心里还在嘀咕这温家小子搞什么鬼,说是参观水厂,怎么带了三个这样漂亮的小姑娘?这气质模样,整个依山别说找出三个来,就连一个也找不到。   温谅在依山的谋划必须借助杨定军这个人,况且许瑶的身份也是瞒不过的。要是事后凑巧被杨定军从别的途径得知,那反而不好。   见杨定军目光扫向身后,忙转身指着三人道:“这都是我在青一中的同学,这是许瑶,纪苏,宁小凝,”他依次做了介绍,“她们知道我要去看矿泉水厂,都觉得很好奇,就一起留下来。”   杨定军笑着点了点头,刚要往餐厅走去,突然顿了一顿。   许瑶,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一旦有了疑问,立刻发觉温谅说许瑶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介绍时也不说高中同学,而是青一中。青一中,许书记的女儿不正在青一中上学吗?   许瑶,对,就是叫许瑶!   他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许瑶,女孩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任何拘束和紧张,那种自若的气质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培育出来,尤其是这样一看眉宇间跟许复延有几分相像。况且以许温两家如今的交情,这事也说的过去。怪不得温怀明还特意打电话过来,原来正主是这位啊!   几乎一瞬间,杨定军的脑海就转了这么多圈,要不怎么有句顺口溜说:官场一分钟,谁快谁就升。脑瓜子活泛的人,总归是占点便宜的。   杨定军神色复杂的看了温谅一眼,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脚下却不着痕迹的拐了方向,笑道:“走,叔叔在二楼安排好了包间,来到依山就跟到家了一样,想吃什么尽管点。”   温谅将杨定军的举动全看在眼里,能在地方上混到这一步的无不是一等一的人精,心里道:这位杨副县长很有上进心,对许复延有研究……   不过温谅另有打算,挡住了他,道:“杨叔叔,就在下面好了。我这人好热闹,下面亮堂,吃起饭来胃口也好,就是怕您这个月的工资要打水漂了。”   杨定军愣了下,以他的眼下的职位,还远远没有资格跟许复延拉上关系,就算知道许瑶的身份,也不过是存了伺候衙内的心思,要说能从中得到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不过是笑话了。   但问题是,有许多不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在这样的积累下,慢慢的变成资本,变成关系,变成助力。   所以他在踌躇,在楼下餐厅吃工作餐,有点怠慢了。   许瑶在外人面前从来不会驳了温谅的面子,道:“大家都喜欢热闹,就在这里好了,顺着落地窗还能看看外面的风景。杨县长,你们依山好美啊!”   杨定军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亲切起来:“叫我杨叔叔好了,这里没什么县长,让人听到了还以为我跟几个小朋友摆官架子呢,要不得哦!”   几女哈哈大笑,对这位诙谐的杨县长有了好感。   餐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众人在靠路边的窗户边坐下,点好菜,随意的聊着天。温谅透过窗户看到史杰带着七八个穿着联防制服的人远远走来,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他没忘记,划船比赛前曾打了一个地头蛇,以顾文远的境界,不让那个史杰过来捣下乱,他会把自己气到吐血的。   所以温谅才要在楼下用餐,为的就是让这位依山县的小纨绔方便寻找。   “杨叔,许瑶不能吃辣,劳烦您给服务员交待一声。”   杨定军爽朗道:“我亲自去后厨监工,放心吧,一定会合口味。”   支走杨定军,温谅好整以暇的翘起二郎腿,摸摸脸低语道:“哥们是不是确实太坏了?”   许瑶眼睛一瞪:“谁说我不能吃辣?我最爱吃辣的!”   温谅嘘了一声,看着史杰大摇大摆的推门进来,不等他跟服务员询问,抬手打起了招呼:“史公子,这里!”   三女这才发现在白鸥湖边被温谅揍了一顿的公安局长公子,纪苏想起被弄湿的包包和破碎的点心,咬着下唇冷冷的注视着对方。许瑶和宁小凝同时冷哼一声,宁小凝气道:“没完没了啊,这人怎么这样讨厌?”   温谅轻笑道:“没事,等下有人帮你们出气。”   史杰走了过来,一脚踩在温谅身边的椅子上,嚣张的说:“你奶奶的,还敢在县里落脚?我怎么跟你说的,在依山老子整不死你!给我打!”   温谅笑着摆了摆手,道:“先听我说,这里可是县政府的招待所,你们这样无法无天,小心史局长也救不了你!”   史杰身后唯一一个穿公安制服的胖子骂道:“招待所怎么了?我们接群众举报,你们一男三女形迹可疑,公安办案,哪里不能去?妈逼的少废话,乖乖的跟我们走一趟,不然……哼!”   胖子从腰间摸出一副手铐,抖得哗啦啦做响。餐厅里乱糟糟的,仅有几个客人注意到这边,不时张头探望,却都不愿过来招惹是非。   大盖帽一身皮,九条命惹不起,这句话在依山就是真理!   女服务员见温谅热情的叫史杰过去,还以为两人是好朋友,刚一扭头就看到胖子掏出了手铐,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往后面跑去。   “走一趟?请问我们犯了什么罪?”   许瑶很少接触到基层跋扈的一面,自己几人明显的学生模样,这个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简直无法无天。   胖子本来只是拍史杰马屁,帮他过来吓唬吓唬人,并没太注意桌上女孩的样貌。此时一看之下,一个赛一个的娇美,虽然还小,却已经能勾心动魄。这样的货色有几个是正经人,极其淫贱的笑道:“小妹妹,有些罪说出来不好听。等跟哥哥回去,再慢慢告诉你,嘿嘿!”   温谅也没想到这帮货如此龌龊,对小孩子也能口不择言,一眼瞅到杨定军急冲冲的身影,站起身笑道:“什么罪不好说,我们年纪小都不懂,还请同志明示!”   史杰不愿在宾馆里大动干戈,伸手去揪温谅的衣领,道:“废什么话,全抓起走。看你们就不是好东西,说不定是卖……”   后面的字还没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杨定军压抑着怒火的冰冷喝斥:“史杰,你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今夜有谁无眠   史杰扭过头,杨定军是常务副县长,他们这些官二代自然都认识。心里呸了一下,真妈逼倒霉,怎么碰到杨县长在这里?他还以为杨定军是碰巧路过,并没有多害怕。话说回来,那小子先动手打了自己,腮帮子现在还发疼,又是一帮外地人,杨定军是依山的父母官,总不能帮外人,没什么打紧。   史杰脸上堆笑,道:“杨叔,您来吃饭呢?我正好从这里过,碰到胡科长夜间巡逻,就一起过来看看。”   被称为胡科长的胖子忙点头哈腰的陪笑,很难想象上一秒他作威作福的样子:“杨县长,我是县局治安科的胡硕。刚有群众举报,说这帮人不三不四的,形迹可疑,正准备带回去审问审问。没想到惊扰您吃饭,我检讨,我检讨!”   杨定军不记得公安局有这么个人,听他敢说许瑶等人不三不四,这话要是传到许书记耳朵,是你死还是我死?心头登时火起,他是有城府的人,脸上让人看不出一丝表情,道:“哦,群众举报?什么群众,有证据没有,人带过来我看看!”   胡胖子傻了眼,场面话大家天天说,意思意思得了,我又没得罪你,较什么真啊?眼神瞟向史杰,史杰也有点摸不准状况,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见胡硕和史杰不言不语,杨定军哪还不知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两道浓眉几乎要跳起来一样,怒道:“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能由得你们无法无天?胡硕,从现在起你立刻停职反省,做出深刻检查。明天公安局召开班子会议,重点考虑你的问题。”   胡硕吓了一跳,身子腾的退了几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他连急带怕,额头瞬间冒出层层细汗,张嘴就要解释:“杨县长,事情是这样……”   杨定军粗暴的挥挥手,道:“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听。史大庆怎么当局长的,明天我倒是要问问,治安巡逻是要保人民平安,要是要扰民滋事!”   谁也不明白今晚这是怎么了,巡逻时顺便搞点外快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抓回去教育一下吗,又不是真的要怎样?碰上领导算我们倒霉,训一顿也就是了,至于抓根小辫子就要往死里拽?   胡硕说是治安科的科长,其实不过是个股级干部,根本没有级别。杨定军别说停他的职,就是现在扒了他这身皮,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此时见领导认真,大脑里一片空白,浑噩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喊着:   完了,完了!   史杰不过是个小孩子,平时在同学中装装B,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双腿发软就想偷跑。杨定军一眼看到,喝道:“去哪呢?给我回来站好,跟这几位同学道歉!”   温谅笑嘻嘻的站直了身子,脸上全是戏谑和不屑。史杰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如同吞了一只苍蝇,梗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怒火将脸烧的通红,道歉的话却怎么说不出口!   “杨县长,我看还是算了。我们惹不了大局长的儿子,上午在白鸥湖参观,就是这位局长公子带着一群人横行霸道,不仅把女同学的包扔到了湖里,还动手打人。晚上又跟到这里想把我们都抓起来,呵,不来依山,可真是没见过这么威风的人啊。”   杨定军本来以为事情都是胡硕这帮不长眼的东西惹出来的,拿下他也能做个交待。史杰毕竟是史大庆的儿子,虽然刚才出言不逊,以他长辈的身份,训诫一顿也就是了,不好太过责难。   不料温谅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栽在史杰身上,杨定军要是再不严惩,刚才的举动不就白费了。皱起眉头道:“原来是这样,史杰,你太不像话了。现在马上道歉。今晚就召开局领导班子会议,会严肃处理所有涉事人员,执法人员的形象就是依山的形象,绝不能毁在你们这些害群之马的手上。”   胡硕这才真正的绝望了,他方才还打算等明天杨定军气消了,托关系走门路把事情压下来。毕竟只是口头上不检点了些,连手指头都没碰过人家一下,这妈逼的委屈啊,屁大点事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今晚就召开会议,自己这身皮算是扒定了。当下再顾不得人多人少,铺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杨县长,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违反纪律,对这几位不起,伤害到了依山的形象。我真的认识到错误了,以后绝不敢再犯,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这番哭诉涕泪俱下,丑态百出,杨定军是真的被气到了,指着他怒道:“闭嘴,站起来!”   胡硕浑身一震,一抬头触及到杨定军冰冷的眼神,哭声顿止,顾不得撒泼,一咕噜爬了起来,再不敢说一句话。   “带着你的人,滚!”   温谅早知道基层没有不骂脏话的干部,可亲耳听到一位副县长在众人前大骂滚蛋,还是觉得耳目一新。史杰真被吓到了,马上对着温谅等人深深鞠躬,战战兢兢的道:“对不起,我错了!”   温谅看了看杨定军铁青的脸,不好再说什么风凉话,俯到史杰耳边低声道:“记住了,弄坏的那个包,十倍赔了!”   史杰死死的瞪了他一眼,掉头离开。胡硕也在一帮噤若寒蝉的联防队员搀扶下,行尸走肉般挪出了宾馆。   一场闹剧落幕,杨定军才略带歉意的说:“我这个主人很不称职,非但接待工作没做好,还让你们看到依山的另一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温主任交待,真是不好意思!”   听到一方父母官说这样的话,温谅对这个人也是刮目相看。堂堂副县能这样屈尊降贵,放低姿态,虽然跟许瑶不无关系,可也说明此人很有心。   很好,要的就是有心人,往后合作起来才能省不少力。   杨定军安排好用餐事宜就匆匆去了,县公安局早已经乱成一片。杨定军没提温谅等人的身份,只将事情大概讲了一下,上升到依山对外窗口的形象高度。史大庆早听了下面人的汇报,知道今晚不能触了杨定军的霉头,当即拍板同意,将胡硕双开。可怜胡胖子到死也不明白,不过调戏了一个小MM一句话而已,怎么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却不想想,当他欺负普通人的时候,人家是什么样的下场?   杨定军临走时特意道:“老史,小孩子有时候得多管教一下,别整日在外面惹祸。说不定就会有什么麻烦。”   史大庆嘴上没口子的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不就是碰到你的关系户吗,我儿子关你屁事!   回到办公室,史杰从里面的套间出来,哭道:“爸,你一定得帮我出气。真的,我什么也没做,那家伙就打了我一顿,刚才杨县长还帮着他欺负我,我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5555……”   史大庆就这一个儿子,并日宠过了头,被他哭的心烦,吼道:“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等明天我查一下,看那人什么来头。妈逼的,敢来依山欺负我儿子,找死!”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史大庆顺手抓起,大声道:“喂!”   脸上表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的嘴巴都裂到脑后,腰身极其自然的低了数寸,声音中的谄媚连史杰都能听的出来:“对对,刘局长,我是小史……没,没,真没喝酒。在局里处理事情,刚才声音大了点……嗯,嗯,好,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吧,我一定,一定!”   挂了电话脸上阴晴不定,史杰凑过去问道:“爸,谁啊?”   “啪!”   史大庆转身给了史杰一巴掌,直接将他打得跌倒在桌面上。史杰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痛喊道:“干吗打我?”   “你这个兔崽子,闯了大祸了知不知道?妈逼的,搞不好老子的位子也保不住了,你这个小畜生,我让你整日里给老子惹事,打不死你!”   温谅四人吃完饭径自回房,刚才顾文远等人离开,应该空了一间房出来。可大家都仿佛忘记了这件事,杨定军走的匆忙,没注意到其中的不便,所以阴差阳错之下,真的同居一室。   三女还挤在一起说刚才的事,温谅从卧室出来,道:“好了,别让那帮不入流的家伙污了你我的耳朵。大家安静下,现在要商量一件有意义的事。”   话一出口,三女立刻闭嘴,却没人看向他一眼,各自忙了开来。许瑶双腿盘坐在沙发上,四处寻找电视遥控器。宁小凝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桔子,悠然自得的剥着皮。纪苏带着游玩时剩下的瓜子话梅等零食,正往茶几上放。三人各忙各的,全当温谅是空气一样。   温谅知道天色已晚,女孩子这时候都有点娇羞,可再娇羞也不能把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变成空气,逃避问题不是办法,笑道:“我发现卧室里的床真的好大,根据人体工程学和空间理论,我觉得应该可以同时睡四个人……”   话没说完,桔子皮,沙发靠枕,话梅袋同时飞了过来,耳边传来三女清脆中带点羞涩的声音:   “不行!”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红酥手,黄藤酒   “不行?那咱们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获得在床上休息的权利。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温谅坐在了沙发扶手上,宁小凝挨在旁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分开一瓣桔子放入口中,指尖在樱桃般红润的唇边划过,配上她一贯冷清的神态,竟然别有几分迷乱的风情。温谅腆着脸伸手去讨,宁小凝哼的一声转过了身子,故意气他似的,剥下一瓣递给许瑶。   许瑶正歪着身子看电视,接过桔子先吐出小舌尖舔了一下,说不出的可爱。温谅微微一笑:“怎么,都对我的提议没有兴趣?”   三女同时摇头。   宁小凝鄙视道:“你是男孩子,还好意思跟我们争么?况且就你一个男的,难道要我们睡沙发,你睡床?温谅同学,那样做你一定会良心不安。”   对于宁小凝突然而来的冷笑话,温谅已经基本适应,道:“我真不会良心不安……”   “相信我,你的潜意识一定会的!”   见温谅苦着脸哑口无言,许瑶伸了个懒腰,道:“知道小凝的厉害了吧?傻小子,男孩子要有风度,其实你看,沙发挺软和的,有空调呢,也不会冷。要不是为你着想,我都要在这里睡了。”   温谅第一次发现把这群女孩子集中在一起是种错误,叹道:“你们无耻的样子,真的很有我当年的风范。”   许瑶哈哈大笑,宁小凝呸了一声,却也掩盖不住眼中的笑意。   温谅道:“我今天先是带着大家玩游戏,然后又跟顾文远比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睡沙发你们于心何忍呐!”   其实温谅哪会真的跟她们抢床睡,不过是看三个女孩临近夜晚有些尴尬,才故意拿这个来活跃气氛。许多事就是这样,越是遮掩大家越是放不开,真要用一种玩笑的语气把事情摊开了讲,反而会效果很好。   怎么跟女孩子相处,温大叔在经过后世的熏陶后,已经做的不能再好了。   纪苏放下手里的零食袋,其实她心里想说不用这么麻烦,我睡沙发好了。却也知道这种时候好人是做不得的,柔声道:“这样好了,要是你同意睡沙发,我们每人都可以答应你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说着眼睛飘向许瑶和宁小凝,二女见温谅一副宁死不肯睡沙发的烈士模样,也怕他非要去床上厮混,点头同意了纪苏的提议。   温谅立刻双手互击,笑道:“成交!”   许瑶生怕有诈,叫道:“不能过分啊,让我跪下来学狗叫是绝对不成!”这是两人从认识开始就互相吐槽的必杀技,许瑶这个担心很有必要。但她不明白的是,在这样的场景和氛围下,没有一个心理和生理成熟的男人会想到让绝色美少女学狗叫。   那不叫暴殄天物,那叫颅内脑组织变异性病变,简单来说,就是脑残。   “放心吧,绝对不过分!”   温谅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坐,双腿平放到茶几上,道:“今个忙碌一天,这腰酸腿疼的。来,小苏给温老爷抓抓头,小瑶来给老爷捶捶腿,小凝嘛,就给老爷剥桔子吃好了。”   宁小凝眼睛一瞪就要发飙,许瑶拉住了她的手,劝道:“冷静冷静,人家要睡沙发够委屈的了,不是你非要跟来,也不会有这样的局面。这点要求毛毛雨了,牙一咬就熬过去了,哈哈……”   说到后面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宁小凝斜着眼睛瞄了瞄温谅,见他软绵绵的靠在沙发上,全然把自己当做了地主老财,脸上舒爽的样子极其欠揍,也不由笑骂道:“德性!”   接下来的一幕,要是让青一中任何一个男生看到,都会第一时间冲上来把温谅打死。三个女孩子随便哪个都是众人仰慕的对象,平日里能说上一两句话就乐的半夜睡不着觉,此时此刻却全都仿佛小丫鬟般伺候着温谅。纪苏站在沙发后,十指插入少年蓬松丝密的黑发中,指尖从头皮上轻轻划过,让两人心里都激起淡淡的酥麻。纪苏俯看着懒洋洋的少年,心里平安喜乐,突然觉得像这样的时光似乎也很让人迷恋。   许瑶从没有这样的乖巧过,跪坐在沙发边,学着电视里的姿势,小手握拳沿着腿侧从上而下轻柔的捶打,时不时的还问一句:“温老爷,这样会不会太用力,这样好吗?”   温谅只觉浑身舒泰,闭起眼睛嗯哼连连,然后歪歪头张开嘴:“啊……”   宁小凝又好气又好笑,怎么就遇到这么个活宝,剥下桔子亲手喂到他嘴边:“给,小心噎死你!”   温谅下意识的张嘴一咬,将桔瓣和宁小凝的食指一起含在了唇内。舌尖裹着甜甜的汁液,碰触到少女冰凉的指端,两人同时微微一颤。   宁小凝强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若无其事的抽出手指,却不晓得耳根已经红了一半。   过了两分钟,温谅晕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处。许瑶对宁小凝使个眼色,宁小凝会意,倒了一杯热茶,将纪苏摊开的零食,酸梅粉啊话梅啊跳跳糖啊放了许多进去,更狠的是还往里面挑了一点辣椒酱。等全部化开,端到温谅嘴边:“温老爷,请喝茶!”   能从宁小凝口中听到这样含羞带怯的语气,真是神仙也要酥了半边身子。温谅不虞有它,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刚一入口,又酸又麻又辣的奇怪味道充斥口腔,瞬间就将舌头给整的要烂掉了,饶是他心志坚定,也几乎一下子吐出来。不过温谅能在波橘云诡的青州官场游刃有余,面对几个小姑娘还不是小菜一碟。哪还不知这是摆大爷的架子招来的残忍报复,硬是忍着咽下了这一口,仍然闭着眼,摇头晃脑的回味道:“好喝好喝,依山傍水好滋味,果然不假。”   许瑶嘴巴微张,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呆掉的样子很可爱,也很好笑。宁小凝疑惑的盯着茶杯看了看,难道随意配的东西竟然配出奇迹来了?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噗!”   宁小凝猛的跳起,将茶水喷的温谅一身都是,还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茶杯,正好砸在温大叔的大腿根部。她伸着小舌头,在原地跳了几跳,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温谅不过跟她们闹着玩,却没想到宁小凝会好奇到自己去喝。小弟弟被砸了这一下,加上又是热水,将下身浇湿了一大片,顿时痛的半死,也跟着跳起,大叫道:“谋杀亲夫啊!”   纪苏和许瑶都吓坏了,许瑶赶忙去帮宁小凝倒水漱口,拍着她的后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快喝点水。”   纪苏抓起扶手上的沙发巾帮温谅清理水渍,情急之下也忘记了尴尬,双手在那里不停的擦拭。隔着裤子也能感触到那双柔若无骨的纤手,一上一下轻微的用力,无不撩拨着男人心中最原始的冲动。   温谅一低头,就看到纪苏屈身蹲在身前,蜿蜒起伏的曲线,水瀑倒坠的青丝,那张清丽娇俏的容颜距离下身不过寸许的距离。只要他不经意的挺下腰身,就能碰到男人们最梦寐以求的所在,温谅从不曾有过亵渎这些小女孩的心思,可这个充满梦幻般的场景,依然让他的呼吸不自觉的粗重起来,刹那之间身体都有了反应。   十六七岁的少女们虽然懵懂,却毕竟不是以为男人出门都带手电筒的小女孩,纪苏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从眉间到腮边,再到耳后,脖颈,先是淡粉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绯红,直至连耳下的小茸毛也通红一片,大脑全是空白,脚下如同踩着棉花,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唯有心跳的砰砰声在一下下的震荡,几乎要将胸口炸裂开来。   纪苏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一手抓着温谅的裤管,而另一只手却还按在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祸乱之源,眼眶中瞬时浮上了泪水。   温谅在看到那清澈水珠的时候,终于清醒过来,狠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人家小女孩关心则乱,哪有你思想那么龌龊?身子后退一步,怕纪苏难堪,忙轻声道:“就洒了一点水而已,我皮粗肉厚,没什么大不了的。快起来,快起来。”   伸手握住纪苏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按到沙发上坐下。纪苏在他碰到自己时微颤一下,却没有躲开,顺势转身坐下,手指在眼角擦过。她虽然还是心乱如麻,却也知道不能让另外两个女孩发现,不然可怎么见人?   宁小凝连喝了两杯水才舒缓了一点,许瑶松了口气,扭头看着温谅,灵动的大眼睛将刚才先顾宁小凝的歉意表达的淋漓尽致。温谅瞪了她一眼,意思说发什么傻呢,这用的着道歉?自然要先照顾宁小凝。   两人不说一字,却都明白对方的心意,这种默契,往往比任何让人心动的甜言蜜语更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怎么样,好点了吗?”   宁小凝嘟着嘴,眼睛红红的,一副又委屈又可怜的神态。冰山解冻后的风景,原来是如此的迷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是销魂惊对眸   温谅笑着拜了拜:“都是我不好,本来想逗逗你们,可没真的要作弄你。不过这谁想的法子,也太狠了,拿这样恶毒的东西来整我?许瑶,是你对不对?”   许瑶干笑着不敢接话,顾左右而言他,道:“不知明天会不会下雨啊,别影响咱们的行程。”   从一行人入店,天就开始变得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乌云遍布天际,在房间内就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寒风。不得不说,许瑶有时候很具备搞笑的天赋,话音刚落,蕴育已久的雨滴终于倾盆而下,竟然还是这个季节难得的一次豪迈大雨。   许瑶再一次张开了嘴巴,好一会才看着温谅,可怜兮兮的解释道:“这纯熟意外……”   “你呀,乌鸦嘴!”   温谅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狂风将楼外的树枝吹的哗啦作响,铺天盖地的雨线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主宰,击打在玻璃窗上弹起高高的水花。   纪苏走到温谅身边,微皱着眉头,道:“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起雨了,会不会耽误你明天的事?”   浮起的红晕还未在她的腮边消散,温谅可以想象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在刚才那一幕后,会有怎样的羞涩和惶恐,可纪苏还是第一时间站到了自己身边,担忧明天的事情会不会因此延误。   温谅轻笑道:“去水厂只是参观而已,没什么要紧。要是明天雨还不停,就当做一回苏东坡,莫听穿林打叶声……”   不知何时许瑶和宁小凝也来到了身后,与纪苏一起娇声道:   “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纪苏柔美,许瑶明亮,宁小凝清冷,三种不同的嗓音一起应和,却又融洽的完美无瑕,随着雨声荡起层层涟漪,澹澹秋波。温谅突然想起元朝张可久在《寨儿令·忆鉴湖》曲里的名句:“风风雨雨清明,莺莺燕燕关情。”   四个人簇拥在窗前,寂静无声,却都觉得白日里呼朋引伴的热闹,餐厅里惩治恶霸的痛快,都不及此时此刻之万一。   良久,良久。   温谅先打破沉默,转过身斜靠在窗户上,盯着宁小凝问道:“不难受了吧?”   许瑶和纪苏同时有点失望,似乎不愿从刚才那种奇妙的氛围中脱身出来。宁小凝没有她们那么的敏感,却似乎也有一种东西触碰到了心弦。   听温谅问起,她埋怨道:“你是不是人啊,这么难喝的东西竟然咽的下去?”也许是刚才的气氛太好,竟然没有人察觉到一向冷淡示人的宁小凝,这番话里竟有了几分撒娇的语气。   温谅笑道:“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况且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口感过得去了。”听他说的风趣,纪苏和许瑶呵呵笑了起来,宁小凝还能说什么好,苦笑道:“你这个死变态!”   看着宁小凝这个神态,温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虽然只是在冰山上敲出了一个小白点,却毕竟是历史性的一步。   裤子上显出一团水渍,在那个部位更加尴尬,温谅让三女看电视,就先洗澡去了。依山宾馆虽说两月前刚翻修过,可在温谅的眼中,依然算是简陋的可以。淋浴头在洗手间最里侧,地上几厘米高的钢片围成半扇型,墙壁上的隔栏里叠放着几条毛巾,没有浴袍,也许放在卧室的柜里也说不定。衣服脱了后只能放在外面,拉上浴帘,就一个封闭的小浴室。   毕竟这是95年,在一个经济不发达的县里能有这样的配置已经算不错,温谅将淋浴头开到最大,仰着头任由热水冲在脸上。他从不是圣人,跟这样三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同处一室,要说没有点火气是假话。但好在一点,温谅也从不是一个下流胚子,完全可以控制住男人的本能冲动。   可世事总是如此的奇妙,并不会按照既定的剧本前行。   三个女孩看着电视吃着零食,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剧情,花痴着片中的男主角,不知怎得话题又转到温谅身上来。想起刚才被温谅捉弄去服侍他的场面,你一句我一句,开起了批斗大会。   要是温谅知道,肯定会用青州方言形容她们:小鸡恐吓黄鼠狼——背后装大!   说到义愤填膺处,许瑶眼珠子一转,握着小拳头说:“要不咱们再捉弄回去?”   宁小凝心有余悸,道:“那家伙老奸巨猾,还是小心点好。”   纪苏犹豫道:“还是不要了吧?”   “安了,我先去看看。”许瑶蹑手蹑脚的溜到卫生间门前,轻轻一扭把手,眉开眼笑的溜了回来,压低声音道:“门忘了锁,衣服都在外边。要不咱们这样,这样……”   一番话说完,宁小凝伸手去恰许瑶的小脸:“你这疯丫头,还要不要脸了?”   许瑶咧着嘴喊疼,大眼睛飘向纪苏,询问她的意见。纪苏红着脸,心里却奇怪的有股跃跃欲试的冲动,也许每一个女孩都有疯狂的一面,说出了一句让自己都惊讶的话:“哪谁去呢?”   宁小凝无言的看着纪苏,道:“好吧,两个疯丫头!”   许瑶拉住两女的手,笑道:“2比1,提案通过。咱们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去。”   “干吗谁赢谁去?”   “这种事明显是福利嘛,当然要赢的人去。”   “呸!”   “剪刀,石头,布。”   三个女孩头拱头碰在一起,仿佛初次在街边摆摊,准备拍瓜子行骗的小罪犯,一个个脸色绯红,却又嘻嘻而笑。三只白皙修长的手停顿在空中,两个剪刀,一个布。   宁小凝脸上表情不变,冷冷道:“就当我没参与成不成?”   结论不用猜,自然是不成的。宁小凝一本正经的冷笑话虽然让纪苏和许瑶笑倒在了沙发上,却并不能因此幸免于难。   宁小凝站在门前,右手艰难的握住门把,扭过头露出哀求的表情。许瑶举着小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纪苏吃吃笑着,表示爱莫能助。眼睛中几分羞涩,几分好奇,还有几分萌动的情愫。   好吧,不就是偷个衣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宁小凝一发狠,悄悄推开一条小缝,哗哗的流水声传入耳中,一如她急速跳动着的心跳声。侧着身子闪了进去,温谅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洗手盆边,并没有想象中的杂乱。   厚厚的浴帘遮住了温谅的身体,看不到任何朦胧的影子。宁小凝穿着拖鞋,又尽量放轻了脚步,无声无息走过来,手刚碰到衣服,指尖突地颤抖了一下,好像碰到的不是全无生命感知的布料,而是活生生的人,有他的气息,有他的味道。   宁小凝做了个深呼吸,一把将衣服抱在怀里,转身就跑。正在这时,温谅用白毛巾擦着头,掀开帘子迈出了一步。   两人四目相对,震呆当场。   温谅两世为人,算是经历过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却也被眼前少女吓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无数水珠从赤裸的身体滑下,浑厚的肩膀,棱角分明的胸腹肌,结实有力的肌肉,谁也想不到平日里衣衫覆盖下的平凡少年,竟然如此充满了力量和雄浑的美感。   幸亏来的是宁小凝,换了纪苏许瑶任一个人当场就能惊叫出声,将事情推到更加尴尬的境地。宁小凝则不同,她精通人情世故,性子又冷淡,虽然只瞄了一眼就被温谅双腿间还在打摆子的东西刺激的浑身发软,几欲夺路狂奔,却还是强忍着脸蛋和脖颈间火烧火燎的感觉,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走了出去。   温谅呆了一会,走到洗手盆前用冷水冲冲脸,然后擦干身体准备穿衣服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衣服不见了。   温谅终于想起刚才宁小凝手中抱着自己的衣服,这三个小女孩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偷偷钻进浴室,趁自己洗澡的时候偷走衣服。不就是刚才捉弄她们一下么,报复心还真是强烈啊!   温谅苦笑着摇摇头,坏习惯害死人,他习惯了洗澡时不锁浴室的门,正好被宁小凝等人钻了空子。刚才那样一闹,自己倒没什么,别因此伤害到宁小凝就不好了。   宁小凝走出房门,双腿一软靠在了墙壁上,心跳的比刚才进门时快了不知多少倍,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有心跳的咚咚声在响。别看面对温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已经快要羞死了,第一次见到男人那里,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几分羞涩,几分好奇,几分懵懂,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恨意,都是你,长那什么东西,丑死了!   许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兴冲冲跑过去接过衣服,拉着晕沉沉的宁小凝回到沙发上,低声笑道:“好啊小凝,记你一大功!哈哈哈,这个傻小子,这次我看你怎么办!”   她没有发现宁小凝不对劲,正幻想着等下温谅告饶的情景,宁小凝突然道:“我要长针眼了!”   “嗯?”   纪苏忙拉住宁小凝的手,问道:“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啊,你的手好烫!”   许瑶闻言立刻将手放到她的额头:“就是啊,别感冒了,怎么这么烫?”   宁小凝拉着纪苏和许瑶的手,仰着头,可怜兮兮的道:“我要长针眼了……” 第一百八十章 深夜迷情   “许瑶,你给我过来!”   温谅的声音从浴室传了出来,把正说话的三女吓了一跳。许瑶走到门口,双手负在身后,咳嗽一声,学着父亲的样子度起了官步:“嗯,温谅同学,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温谅倚在门后,腰间裹着毛巾,勉强算是没有漏点,恐吓道:“速度将老爷的衣服原物奉还,不然定你个欺君之罪,定斩不饶!”   许瑶仰天打个哈哈,不屑道:“傻小子,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敢自称老爷,信不信我让你在里面呆上一夜?”   温谅恨的牙齿痒痒,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服软道:“好吧,许大小姐,我怕了你了,开个价吧。”   许瑶嘿嘿一笑:“你等会!”   掉头跑了回来,和另两人叽里呱啦商量一阵,又跑回去在门上敲了两下,一本正经的说:“听好了,经过常委会研究讨论,我们决定对温谅同志做出以下处罚:为了弥补在‘捏肩捶背’事件中深受伤害的纪苏、宁小凝,还有许瑶,”指着自己鼻子笑嘻嘻的道:“也就是我了,等三人的精神伤害,温谅同志必须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得以任何方式拒绝纪宁许三人提出的任何要求。当然,一人只能提一个哦。如有违反,我们将公开某人丢衣服的糗事,望以自身名誉为重,切勿毁约!”   温谅被三女的无耻彻底震撼了,叫道:“这是马关条约,这是辛丑条约!难道哪天你们谁心情不好,要让我跳脱衣舞,我也跳给她看?休想,我宁死不屈!”   别说许瑶,连正魂不守舍的宁小凝也听不下去,扭头呸了一下,大声道:“你做梦吧!”   听到宁小凝说话,语调冰冷如初,温谅才暗松了一口气,千万别因为刚才的事伤了大家感情,那都是温大叔最珍视的东西。   许瑶威逼利诱,温谅死不松口,纪苏见两人僵持不下,过来劝道:“好了,还是接受好了。不是有句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这样对抗下去,你要感冒了!”   温谅和许瑶一起吼道:“你到底哪边的?”   纪苏羞惭道:“我……我回去照顾小凝了!”   等纪苏离开,许瑶冷哼道:“傻小子,有胆子你就这样出来,做不到就乖乖的按个手印,本小姐没空跟你磨!”   温谅在门另一边肚皮都快笑破了,嘴上却不露一点破绽,道:“我这人最怕别人激我!好,我就这样出来,怎么着!”   说着话把门把轻轻一扭,发出啪嗒的声音,作势就要开门而出。许瑶,包括沙发上的宁小凝和纪苏同时大叫,飞快的转过身去。宁小凝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双手死死的捂住眼睛,碎碎念道:“我不要长针眼,我不要长针眼……”   许瑶想起小巷子那次和白天船上那次,两次都不小心碰到过温谅,颤声道:“你……你别出来……”   温谅哈哈大笑:“逗你们玩呢,还当真了?放心吧,我好歹也是青州市十佳共青团员之一,不会那样子了。”   “真的?”   许瑶偷偷的往后瞄了一眼,门关的好好的,哪里有那个可恶的家伙,刚要发火。温谅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轻柔,如同九天之上有仙人在拨动云雾,虚无缥缈中带点挥洒写意的逍遥:“我答应你们了,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要求!”   许瑶本是闹着玩,这一刻却被温谅看似普通的一句话狠狠击中了心房,刹那之间无边的幸福弥漫胸腔,她重重的点下头:“嗯!”   穿好衣服出来,三女已经一个不见,一床薄棉被铺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张纸,画着一个大大的猪头,三只小拳头砸在头上,漫画一样的爆炸框里写着两个可爱的大字:   晚安!   温谅摇头失笑,做了坏事跑的倒是挺快,连澡都不洗了。他哪里知道,臭男人刚洗过的地方,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进去,况且别看刚才一个比一个疯狂,真要面对温谅,却是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只好委屈一晚了。   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钟,经过一天的喧闹,温谅也有点疲惫,关了大灯,让四角的小壁灯亮着。毕竟卧室还有三个女孩子,有点光线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也好处理,安全第一。   他拉过被子,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窗外风声大作,雨,下的越发的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瑶双眼朦胧的从卧室出来进了洗手间,再次出来后经过沙发,温谅不经意翻了个身,踢掉了被子,嘴巴还吮吸了两下。许瑶停下脚步,转身走到沙发边,弯腰将被子捡起重新盖在温谅身上,然后屈身蹲在一旁,呆呆的注视着温谅的脸。   十六岁的少年逐渐有了迷人的凌冽和棱角,长长的眉斜入鬓边,抹去了一分凝重,舒缓了一分温和,眼睛闭着,没有了平日里的亮光和深邃。他躺在那里,很安静。   许瑶缓缓伸出手去,想要碰触一下温谅的脸,却在寸许处停住,手指在微微的颤抖,终于还是收了回来。两行眼泪悄然滑下,一滴滴,滴在了地上。   为一个人哭过,可以说爱了么?   脚步声远去,卧室的门轻轻关上,温谅突然张开了眼,摊开右手放到面前,手掌中,有点点的泪痕在。   他将手紧紧握起,怅然若失。   第二天一早,温谅早早的洗漱停当,到餐厅吩咐做好早餐送到房间。宾馆经理被杨定军反复叮嘱过,自然要下面人不能怠慢,没口子的答应下来。等三女起床,热气腾腾的豆浆,柳叶包子,牛奶,烤全麦面包,荷包蛋,燕麦粥和粟米粥,还有馒头,几碟特色小菜等等已经摆放在茶几上,在这样的小地方能如此丰盛,算很不错了。   许瑶大叫一声,第一个冲进卫生间,又第一个冲出来,坐到桌边赞道:“你是阿蒙吗,怎么变出这么多好吃的?”   八十年代长大的孩子都记得那个时节,哆啦A梦还叫阿蒙,大雄叫康夫,小夫叫强强,胖虎却叫大雄,机器猫神器的口袋,是许多孩子的终极梦想所在。   温谅夹了一个荷包蛋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笑道:“慢点吃,别烫到了。先喝点牛奶热热身子,包子还很多……”   许瑶小嘴里塞着大半个包子,大眼睛瞪的圆圆,一脸警惕的神色,好不容易就着温谅杯中的牛奶咽了下去,歪着脑袋道:“奇怪了,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警告你啊,想用糖衣炮弹贿赂我是不可能的,昨天答应的要求,坚决不能勾销!”   温谅心底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微笑道:“没关系,你收了糖衣把炮弹打回来就好,至于我答应的事嘛,自然不会反悔。”   许瑶展颜一笑:“算你了!”   吃完早餐,整理好背包,四人说笑着下楼。一个方头方脸的人等在大厅,看见温谅等人忙迎了上来,道:“是温谅同学吗?”   “嗯,我是,您是李主任吧?”   “哈哈,什么主任不主任的,你们叫我李哥就好,别看我面相老,其实刚三十出头,跟你们绝对没有代沟。”   这人叫李明华,是县乡镇企业局的办公室主任,受杨定军指派带温谅参观水厂。别看一幅朴素的乡下人模样,能在乡企局混到办公室主任的位子,迎来送往肯定是一等一的好手。先不说杨定军肯定不会告知他温谅等人的身份,单单上来就能同小年轻打成一片的功力,就说明此人眉眼通透,应该很得杨定军的信任。   一辆金杯面包车停在门外,李明华笑道:“乡下路不好走,小车看着气派,可真要说到行遍千山万水,还得看咱金杯面包。”   温谅大笑道:“这个广告词好!”   今天还是昨天那个女服务员值班,奉承着送到了门外,温谅连连感谢了几次才打发走。李明华打趣道:“这是杨县长的表侄女,说不定是看上城里来的小伙子喽……”   这样的话从李明华口中听到,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会有种亲近的感觉,温谅暗自点头,每个人都有用处,关键要找准位置。这个李明华做招待工作,实在是人尽其才。   管中窥豹,上至杨定军,下到李明华,小小依山,就不知有多少厉害人物。所以说,在这个靠人际关系构成的国度,做成一件事,单打独斗,那是绝对不成。   照顾三女上车后,温谅转到副驾驶座,刚拉开车门就听到一个粗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温少吧?”   温谅疑惑回头,史杰畏畏缩缩的躲在一个男人后面。李明华赶紧过来,满脸堆笑道:“史局长,您怎么过来了?温谅,这是县公安局的史大庆局长。”   温谅微微一笑,道:“史局长,久仰大名啊。”   一句话说的在依山不可一世的史大庆冷汗连连,硬是当面吃了这一记耳光,脸上堆砌的笑容比之李明华不逾多让:“温少,都是史杰这小畜生不懂事,我今天专程带他来给你道歉。”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初访   听到史大庆的话,李明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史大庆在依山多年,把持公安系统,说一不二,黑白两道人脉之广,可以说无出其右。依山官场许多最流行的小段子,都跟这位局长有关,随便拿一个出来无不让人心惊胆颤,是谁也不敢招惹的泼皮人物。除了县委书记姜万超,县长邓行文之外,整个依山再无一人放在史大庆眼中。就是杨定军,平日里见面打招呼也是客客气气,更别提李明华这样的小人物,能搭上两句话已经实属不易,何曾见过他这样卑躬屈膝的样子?   李明华第一反应就是要远远躲开,看到依山地头蛇这副嘴脸,以后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史大庆最出名的还不是他的嚣张,而是小鸡肠般的肚量,李明华强压下借故离开的冲动,这时候走反而着了痕迹,更容易招人嫉恨。只好陪着笑,呆站在一边,心里七上八下,一时间找不到圆场的法子。   依山是温谅计划中很重要的一个据点,自然不愿轻易的把人往死里得罪。史大庆固然不是什么好人,是否需要收拾他,还要看以后的情况发展,如果有必要,到时候再动手不迟。   当然,今天先敲打他一下,对以后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温谅没心思也没精力跟依山本地的各路神仙打交道,能杀鸡儆猴,是再好不过了。他昨天吩咐刘天来打那个电话,就料到如果史大庆不是个蠢蛋,今天一定会登门致歉。看他们的样子,想必天不亮就等在宾馆附近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不敢不敢,史局长可能是误会了。我们跟史杰在白鸥湖边偶然碰到,起了点小冲突。您也知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依山的规矩,可能不小心得罪了史公子,真要道歉,也是我们道歉才对。”   “没有,没有。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史杰急的乱摆手,他昨晚被史大庆狠狠收拾了一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老爸打的皮开肉绽,脸上也乌青一片,吃足了苦头。现在对温谅怕的要死,生怕再惹来老爸大怒,这声对不起就比傍晚在餐厅那一声诚恳的多了。   史大庆能混到这一步,肯定不是浑人一个,仿佛没听明白温谅的挖苦之意,一脚踹在史杰腿弯,将他踢跪在地上,骂道:“小畜生,警告过你多少次要安分守己,别整日跟那帮小流氓厮混。你他妈的就是不听,这次得罪我们依山的贵客,看老子不抽死你。”   说着对史杰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猛抽,李明华在旁边急的直搓手,偷偷瞄了一眼温谅,却见这个一直温文尔雅的少年竟然面无表情的倚在车边,冰冷的眼神带着戏谑和嘲讽,竟不肯说一句劝阻的话。   李明华心下一惊,想起刚才跟他开的那些玩笑,不由一阵后怕。   这究竟是什么人?先有杨县长出面,并且听杨县长的语气,要不是今天常委们开会,实在走不开,他本来要亲自作陪的。紧跟着能让史大庆不惜用苦肉计来讨他欢心,这样年轻的少年,怎么有这样大的能量?   但温谅能看热闹,他老李不能,赶紧走上去拉住史大庆的胳臂,劝道:“史局长消消气,孩子们的事情至于发这么大的火?男孩子调皮一点再所难免,训斥一顿就是了,别打出毛病来,你也心疼不是?”   史大庆就这一个宝贝儿子,打起来实在心疼,但跟自己的官帽子金位子比,这都可以忽略。他早等着李明华来求情,顺势停了手,道:“老李啊,你是不知道就这小崽子让我操碎了心,怎么管都不听话。这不,昨天又不小心冲撞了温少,我是负荆请罪来了啊……”   李明华不敢托大,学着史大庆的称呼,道:“温少,你看……”   话说到这份上,温谅要再没反应,就显的得理不饶人,摆摆手笑道:“叫我温谅好了,算那门子的少爷!我给李主任和史局长面子,昨天的事就算了。年轻人嘛,一时吵嘴打架都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是是,温少你不跟史杰一般见识,是他的福气。”史大庆又对李明华拱拱手,道:“也得多谢老弟帮忙说情,我老史记下了。”   刚才温谅特意将李明华的名字说在前面,摆明要送他一个人情。李明华瞬间就对温谅感激不尽,拿定注意,不管这位等下在水厂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哪怕要把生产线拆了,也可以商量着办。   反正厂子也濒临破产,生产线都快生锈了。   “史局,温少等下还有事,要不你先忙去?”   李明华使个眼色,史大庆心领神会,表现的十分上道:“那就不耽误你们了。不过今晚一定要我做东,请温少尝尝依山的特色菜。要我说,依山宾馆条件是不错,可说到特色菜,还真是不怎么样!李老弟,你可也要来啊。”   温谅看着这货的嘴脸,心里觉得腻歪,巴不得他赶紧滚蛋,皱着眉头道:“不麻烦史局了,我参观完水厂还得会青州,”指指车里,面露难色:“有同学一起,她们回去晚了不好。”   史大庆正愁找不到机会提起这茬,忙从路边的桑塔纳里拿出一个做款精致的包包,道:“昨天弄坏了一位同学的背包,我知道那都是城里的名贵物件,依山是个小地方,匆忙间买不到同样的,只能温少吃点亏,勉强收下这个吧。”   温谅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史大庆连夜去青州买的国内某品牌的最新款女包,少说也得三四百出头。对比纪苏那个二三十块的小背包,果然十倍还之。   这样的小东西,收下也就收下了,温谅毫无顾虑,接过来随手扔到车内,道:“那我就谢谢史局了,咱们回见吧。”   等面包车离开,还能透过后视镜看到史大庆在后面不住的摆手。这个人,能屈能伸,实在是个不能忽视的人物。   李明华经过刚才的震撼,言谈中小心了不少,但各种笑话,方言,段子层出不穷,一路上妙趣横生,将依山的风土人情展露无遗。车内的女孩子笑声不断,到水厂门口停下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矿泉水厂在依山县仙贝乡,是改革开放后兴起的乡镇企业,抓住了国民经济结构调整的时机,曾经在县域经济中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如今却面临倒闭的危险,举步维艰,蹒跚度日,不能不让人唏嘘。   这是改革进入瓶颈,以及国内外大势所造成的必然结果,优胜劣汰的市场经济框架下,没有新思路新发展,这些缺乏技术资金背景和眼界的乡镇企业,由盛转衰更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没有惊动当地的乡镇领导,温谅也没有这个资格,当然,要是杨定军亲自陪同的话,就另当别论。不过温谅不喜张扬,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   李明华单给厂长傅进京打了招呼,由他陪同并做讲解。在厂长办公室,温谅见到了这位傅厂长,四十左右,身材中等略胖,声音洪亮,言谈举止是典型的90年代乡镇企业家的形象。几人寒暄几句,就跟随他依次参观了水厂的各个车间。   水厂很大,上百亩地,一二百个工人,三条灌装水生产线,一条桶装水生产线,年产量近万吨,利润过百万元,但主要供应青州及周边地区,局限性比较大。温谅主要了解水资源的问题,依山向来有江东水乡之称,据7个代表雨量站实测,1956年——1994年,多年平均降水量为366.7毫米,产水总量近1.7亿立方米,无论地表水还是地下水资源都据全市首位。更可贵的是,由于地址构造和地层断裂等自然条件,在地下深层花岗岩隙存在储量丰富的优质矿泉水资源,有隔水层做天然屏障,日采水量可达250立方米,且动态稳定,环境优越。   温谅大为满意,问道:“有没有经水质动态监测验证,水质是否符合GB8537命名的要求?”   傅进京一路走来滔滔不绝,既有企业家的睿智,也有属于这个阶层的局限,但这个人还没有失去农民的质朴,提到过去的辉煌和现在的困境都比较客观,用后世的说法,算是个厚道人。   “什么GB8537?这什么玩意?”傅进京一头雾水。   温谅这才发觉一时口快没有考虑周全,忙解释道:“嗯,就是中国饮用天然矿泉水标准,今年刚出台,傅厂长不知道也是正常。”   傅进京苦笑道:“我哪还有心情搭理那些,眼看厂子就要不成了,从去年年尾开始销量就开始停滞,今年更是雪上加霜,不知怎么矿泉水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说什么有害健康,质量合格率低,这不,更加卖不动了。几十个工人家里上百张嘴等着吃饭,乡里县里领导们也盼望着多缴些税,况且依山能拿出手的企业不多,上上下下都盯着我,这肩上的担子压的都喘不过气来了。”   温谅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估算着拿下这个厂子的可能性以及所要动用的资金,人力,资源,怎么上下打点,怎么能以最小的代价撬动最大的利益。这些,都必须尽快完成!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喜欢纪苏   接下来温谅又参观了生产线,由于销售量急剧萎缩,四条生产线现在只有一条瓶装水还在隔三差五的运行。温谅认真的查看了整个流程,他对技术上的东西不是很懂,不过这并不重要,饮用水发展前景远大,过不了十年就有数百亿的市场,但进入门槛很低,单以技术含量来说,在各大暴利行业中要倒着来数。要想在这片领域站稳脚跟,技术只是枝叶。   水厂周边就是依山最出名的云烟湖群,数十个中小湖泊连成一片,全是从地下深处涌出的优质水源,直接省去了打深井的高额费用,成本极其低廉。可就算如此,仍然被乡镇企业固有的经营理念滞后和营销手段贫乏等弊病所拖累,走到了今日这个凄惨的地步。矿泉水的工艺很简单,从水源地进入原水箱,经过石英砂过滤器和活性碳过滤器,再从RO主机经氧化后进入矿泉水箱,然后分经两条生产线做成成品上市。温谅很少说话,只有在听到什么时会轻微的点头或摇头。傅进京也许是得了杨定军嘱咐,对各方面介绍的都比较详细,勉强算是知无不言。但在厂子盈利和负债上含糊带过,这可以理解,毕竟商业上的事情,没必要说的太明白。   三个女孩子十分兴奋,看到怎么喷码,怎么贴标,尤其在成品出来的时候,一起欢呼雀跃,开心的不得了。傅进京直接从终端拿了几瓶递了过来,自豪道:“尝尝咱们依山的水,清爽可口,还带点甜意,钙钾镁钠等矿物质一样不缺,真的不比那些所谓名牌的水差。”   宁小凝扭开瓶盖喝了一口,疑惑道:“既然不差,可为什么没有那些水卖的好呢?”   话一出口,见傅进京和李明华脸上同时浮现尴尬神色,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喝了后觉得这水真的很好,比益力崂山好喝多了,可怎么很少在商店里见到?我也经常喝这些水饮料,可从没喝过这个牌子……”   90年代初矿泉水刚上市的时候一瓶在五元左右,对那个年代平均工资还在一二百元徘徊的大多数人来讲,喝得起矿泉水的都是有钱人。一般老百姓渴了喝口自来水,学生们奢侈点会买五毛钱一瓶的汽水,好喝还不贵。也只有像宁小凝这样的家世,才会说经常喝水饮料。   好在李明华有过之前的经历,早已认定温谅这帮人非富即贵,也不惊讶,笑道:“这些事情很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等以后你们都上了大学,学有所成,就都明白了。”   傅进京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复杂的,县里少指派点任务……”   “老傅!”   李明华打断了他的话,岔开话题,道:“走,大家一起去看看我们依山水的源头。从那边出去就是云烟湖,你们好运气啊,昨天一场大雨,现在正是欣赏美景的好时候。”   温谅眼睛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心下了然。这年头财政收入来源有限,好不容易出了个能盈利的企业,县乡两级政府肯定没少来打秋风,各个领导的报销条子,各种商务和政治接待,逢年过节各个局委的年终福利,十里八乡修桥铺路,等等等等,傅进京的这个厂子必然要全部应承下来,说不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猫腻。也难怪傅进京怨气这么大,国内就是这么个行情,谁摊上谁知道。温谅想起活熊取胆,堪称最残忍的饲养方式。为了防止它们自杀,那些养熊场的熊从小就被关在一个特制的铁笼子里,不能翻身,不能动弹,爪子碰不到身体的任何部分。然后在胸腹部打开一个大口子,往胆囊里永久插入一根金属管,每天抽两次胆汁,每次都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痛嚎,伤口处永远流着脓血和汁液,不会缝合。就是这样的地狱,有的熊被折磨了一二十年。   从某个层面来讲,傅进京这个企业,何尝不是那只熊?   云烟湖由多个湖泊连成一体,雨后初晴,阳光点缀在碧净澄明的水面上,云蒸霞蔚,烟雾缭绕,不负云烟之名。为了保护水源,云烟湖严禁任何污染,周边没有一户人家和其他企业。夏天为了防止顽皮孩童下水嬉戏,还会有专人日夜巡视,各种警示牌四处可见,让这片大好风景失色不少。许瑶趁李明华和傅进京不备,低声抱怨道:“好好一个胜地,就被这铜臭味给毁了。”   纪苏深有同感,不住的点头。唯有宁小凝不以为然,道:“风景再好,也不能给老百姓带来任何好处,可有了这个厂子,许多人才有饭吃,有工作,经济才能发展。”   “哇,小凝你又来了,小财迷!”   许瑶见温谅一直不说话,转身倒退着脚步,问道:“温谅,你说呢?”   “小心!”   温谅伸手扶了她一下,迈过一道由青石子铺就的小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最好的做法呢,还是找一个切合点。既能通过这片水域发展经济,造福乡梓,也能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更好的保护这幅美景。这叫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来发展经济,但也不能因噎废食,白看着天时地利而望而却步。”其实自从马克思发现了辩证法,从此所有的问题都能用语言解释,至于之后能不能行得通,不有句话说的好吗?要摸着石头过河。   前方传来李明华的掌声:“这话说的好啊,振聋发聩。我对经济不怎么懂,可听着温少的话,却觉得真的很有道理。”   温谅哈哈大笑:“李主任就别埋汰我了,这是偶尔听到别人讲到记下来的,我哪能有这样的见识?”   李明华不置可否,指着前面一处凉亭,道:“这是山水亭,云烟湖西面就是天漏山,依山傍水,所以取名山水。大家看,这是请山上普方寺的老方丈写的对联。”   温谅等人走近一看,见亭柱两边刻着两行鎏金大字:   松声、竹声、钟謦声,声声自在   山色、水色、烟霞色,色色皆空   笔力苍劲挺拔,转合间却又圆润如意,虽然从未见过那位方丈,可仅看这字,就不流于凡俗,想必不会像某位大师一样把商人当成了主业,礼佛倒成了副业。   全部参观完毕,已经下午三四点钟,温谅婉拒李明华开车相送的美意,托他向杨定军辞行,带着三女登上了开往青州的客车。   目送三人离去,傅进京问道:“杨县长究竟唱的什么戏?几个小孩子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昨晚还特地给我打电话嘱咐了来半天。都什么来头?”   李明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只看温谅的气度举止,可能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吗?你也别说,我家那孩子跟人家年纪差不了多少,整天除了厮混就捣蛋,能说出环境跟经济发展这样的话来?老傅,依我看呢,说不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就这破厂子,姜书记还准备甩包袱呢,能有什么事?走了,反正没地方去,找地方喝一杯。”   李明华笑道:“谁说没地方去的?史大局长做东,邀你我赴宴,你去是不去?”   傅进京目瞪口呆:“不是吧,史大庆?”   一路无话,进了市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温谅先将纪苏送回家,然后是宁小凝,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宁小凝突然转身敲开了副驾驶座的窗户,道:“明天等我电话,找你出来谈点事情,今天玩的太高兴,都差点忘记跟你说。”其实不是忘记说,而是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今天一天宁小凝都不太敢跟温谅说话。   温谅点头应下,许瑶摇下后座的车窗,笑道:“好啊,背着我做什么好事呢?不邀请我,那我还非来不可呢。”   宁小凝娇笑着去拧她的脸蛋,道:“好了,那家伙也就你宝贝,我当他是个……呵!”   许瑶呸了一声:“你又想说脏话了?小心我告诉宁叔叔,打你屁股哦!”   宁小凝被许瑶这样打趣也不是一次两次,可女孩子的闺中话,当着温谅的面说出来还是让一向冷清的她有点害羞,伸手在许瑶琼鼻上刮了一下,道:“重色轻友的小坏蛋,那天再钻到我床上再收拾你。”   许瑶哇的一声捂住了耳朵,叫道:“快走快走!”   到了春熙路口,两人下车,面对面站在路灯旁。温谅不怀好意的问道:“刚才听宁小凝说,你们还一起睡啊?”   许瑶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身子靠近,表情突然变得有几分魅惑:“是啊,小凝身材好好的哦……”   温谅低咳一声,道:“到家了,赶紧进去吧。”   许瑶冷哼道:“怎么,继续问啊,看你好奇宝宝的样子,我心软,肯定什么都告诉你。”   温谅笑道:“好吧,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是女孩子,也要谨防被人家占了便宜……哎哟,别打别打!”   许瑶推门进去时,突然扭过头,清澈明净的眼睛盯着温谅,微微一笑,低声道:“我很喜欢纪苏。”   铁门缓缓合拢,温谅默立良久,转身离开。 第一百八十三章 论势   我喜欢纪苏。   温谅靠在出租车后座的椅背上,车窗外是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光和来去匆匆的行人,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昨晚那一滴滴落在掌心的泪水。   回到家后澡也没洗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早上六点出去跑步回来,就见到温怀明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温谅诧异道:“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最近一段时间父子俩见面的次数不多,温怀明要么跟随许复延在关山活动,要么在市委彻夜不归,整日忙的要死,丁枚都在温谅耳边抱怨了不知多少次。   温怀明仍是满脸的疲惫,按着太阳穴道:“三点多吧,市政府那边形势严峻,一下子抓了一个市长三个副市长,所有的工作几乎全部停滞,要不是咱们早有准备,现在肯定要出大乱子了。”   温谅点点头,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周远庭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性,他无意再过多的介入后续操作。许复延大权在握,正是志得意满遍地阿谀的时候,温谅没必要再去指手划脚,徒惹人厌。   更何况整不过人家也就算了,可整倒后怎么痛打落水狗,温谅不及官场这些老油子之万一。他更关注的是,此间事了,温怀明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许复延有没有透露过你的安排?”   温怀明倒了一杯浓茶,抱在手中上下摩挲,皱眉道:“还没有具体谈话,但从许复延的口风中,我估计可能有两种选择,一是到华山区做书记;一是提市委常务副秘书长,市直机关工委书记,市委办公厅主任兼政研室主任,杨广生提副市长,但不挂常务……”   一番话听下来,温谅大概明白温怀明在犹豫什么。   杨广生提副市长,秘书长由即将到站的副秘书长郑启航接任,原来的常务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孟山水在许周对抗中立场暧昧,这时候自然要出局,下放到某个冷衙门挂个调研员的虚名,保持正处待遇不变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以温谅的腹诽之心,温怀明因之前的调研报告事件跟孟山水结怨,想必不会帮他说什么好话。如此一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许复延在为温怀明进一步升迁铺路,两年甚至一年后,等郑启航退休,就可以破格再次提拔。由副秘转正秘,由正处至副厅,直至进市委常委,时间上虽然紧了点,但从这个位置上去可以减少非议,完全说的过去。   也就是说,温怀明虽然挂的是副秘书长的职务,却是市委乃至整个青州实际意义上的大管家,以正处的级别握着副厅的权力,诱惑不能说不大。   另一方面,下放区县成为实权在手的一方诸侯,对温怀明这样一直窝在市直机关的人来说更有吸引力。他还年轻,身上带点那个年代高学历官员特有的抱负,为老百姓做点实事的愿望依然强烈,到下面去,可能更符合他对自身的定位。   当然,这只是温怀明自己的想法,他跟温谅都明白,此时的他根本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真正的决策权在许复延手里。   唯一可以肯定是,有了腥风血雨中杀出重围的患难情谊,应该可以为温怀明铺就一条光明之路。许复延虽然有时候优柔寡断,却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这一点,温谅还是信的过的。   但重点在于,许复延也许更希望温怀明留在市委帮他管好这个家,策划方略,筹谋大局,无论是能力还是忠心,温怀明都是许复延心中的不二人选。   温谅略一沉吟,道:“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两条路都有利有弊。但我的看法,目前还是要留在许复延身边。要去区里任职,现在的时机不对。像华山区这样的青州第一大区,原书记杨一行被周远庭暗算,免职下台,有左雨溪的关系在,他重新起复不是问题。但起复的话也会另有任命,华山是不可能了,这个最强力的人选可以忽视。现书记侯传海是周系的人,连区委扫厕所的大妈也知道他屁股下的位置坐不了几天了,你想想看,多少人正虎视眈眈盯着这把椅子?那是挤破头、打出血也要去的所在。有许复延支持,老爸你真要做,别人也抢不去,可无形中不知要得罪多少人!许复延固然是大树,可托庇于这颗树下的人却不仅咱们一家。你现在仕途刚刚起步,不易树敌过多。”   温怀明这些时日忙于处理市里的各种事务,真正是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对自身的发展和处境有过考虑,却没时间也没精力深入思考。温谅说的这些虽然浅显,但正所谓当局者迷,许多层面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到,一听下茅塞顿开,眼睛一亮,道:“不错,看着是好位置,其实却是个火炉子。我资历不足,要是刚提正处就当华山区一把手,不知背后要承受多少阴风暗箭呐。”   温谅笑道:“有句话怎么说的,越是春风得意,越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温怀明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夹着尾巴做人?这叫志高身下,敏事慎言!”   温谅惊叫道:“爸你好有文化,这话哪里的,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温怀明这段时日只有见儿子耍宝卖乖时,才能依稀看到当初那个稚嫩的少年形象。那时候只有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和怨尤,可现在想想,却未尝不是为人父的快乐所在。如今两人进退一体,共谋大事,纵然比过去更为亲密,却朋友多过父子,再也找不回那样的感觉了。   但不管怎样,这毕竟是在变好而不是变坏。温怀明端起父亲的架子,训斥道:“没事多读读书,别整日就知道跟女孩子厮混,老实交待,昨天一天一夜未归,做什么去了?”   温谅顿时叫起屈来:“我怎么跟女孩子厮混了,有许瑶的好不好?小心这话传你老板耳朵,让你去市志办公室修史。我参观依山矿泉水厂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温怀明再也板不住脸,笑道:“好了,不过给你提个醒,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你妈还没起床,吵到她没你好日子过。杨定军昨天给过我电话了,说也奇怪,我托他办事,却让人家赔了许多不是。他不明说我也不好问,你在依山究竟惹什么乱子了?”   温谅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没提跟顾文远的冲突,那些事没必要让老爸担心。温怀明冷哼一声:“算史大庆运气好,没有胡来,不然我饶不了他!”   温谅很少见温怀明这样发脾气,赞道:“老爸你开始有官威了!不过,你是担心许瑶呢,还是担心我啊?”   温怀明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来,温谅笑嘻嘻的躲过。温怀明道:“下面人做事没有分寸,一个县的公安局长跟土皇帝没什么两样。去年三乐市下属县的公安局长酒后开车撞死了人,不仅不赔钱了事,还反诬死者违反交通规则,将人家上访的家属抓起来送进拘留所,简直无法无天。要不是省督查室暗访遇到,将事情捅了出来,那家人还不定会怎样呢。党和政府的形象,就是被这帮子蛀虫给糟蹋了!”   糟蹋?温谅撇撇嘴,再过十年吧,你就知道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   “那个水厂怎么样?前些年也算青州的知名品牌了,说不行就不行了,唉。”   温谅摇摇头,道:“放在依山那帮人手里怕是没什么出路了,不过如果能想个法子,说不定别有洞天。”   温怀明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问,转移话题道:“许复延的意思是等周远庭案告一段落再对市里分工做具体调整,等有时间我再谈谈他的口风。既然决定留在市委,许多工作也就可以放心的接管过来,先熟悉一下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温谅问道:“市府的工作眼前谁具体负责?”   “副书记冯文学,暂时由他负责。”   “嗯,越过了白长谦,这位常务副市长前景不妙啊。”   “白长谦也未必是不妙,只能说也许不会变好。常务副市长职务先不变,不过要是识相的话,估计他会自己请辞。经过常委会倒戈一事,他在青州官场的威望降到了有始以来最低点,挂个常务也开展不了工作。何况他自己混在周系这么多年,许书记就算帮他擦干净屁股,估计也得给个党内处分,能保住副市长已经是侥幸,还敢奢望什么前程?看看周远庭等人的下场,他不念佛就是马列主义信仰坚定了!”   没想到一向古板的温怀明能突然幽它一默,温谅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八点多了,你还不去上班?”   温怀明揉揉颈椎,道:“许书记今天要去顺义县调研,昨晚收工太晚,就让我在家属院门口等着,车队到了直接走人,不用来回跑了。有张放跟着,许多杂事不用我操心。”   温谅笑道:“许书记这口吃相难看了点哦,周远庭刚下马就要去下面接收地盘了……”   温怀明没好气的说:“你呀,就是口舌上不饶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母女   等温怀明洗簌完毕,父子俩齐动手,做了一顿丰盛的早产。刚吃完电话就来了,温怀明赶忙整理好衣服,夹起公文包就走,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道:“最近如果家里来人,一概拒之门外。我跟你妈交待过了,但怕她糊涂,你在家要帮忙把好关。”   温谅推着他出门,笑道:“知道了,赶紧走吧,别让许书记久等。”   青州官场经过此次大地震,一下子空出了许多位置,无论从经济发展还是政治稳定的角度出发,省委省政府都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发生,所以在人事安排上应该会尊重许复延的意见,为他在青州的执政敞开绿灯。   由此也可以想象,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分蛋糕游戏中沾上一点奶油味,许复延这段时日会接到多少说情的电话!领导,朋友,亲戚,亲信,下属,你可以拒绝一个,两个,一次,两次,却不可能做到完全无视,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就要遵循一定的游戏规则。每个人生在世上,就会陷入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更别说官场。而国人最擅长的就是用层出不穷的手段和方法,将本来看似两不相干的人和事巧妙的联系到一起,让人接受不是,拒绝也不是,只好通盘考虑,照顾到方方面面。   这一点,连许复延也不能例外。   人事变动多年来早有了不成文的规矩,以组织考察程序为主,幕后操纵运作为辅,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有些人能用三四年的时间从普通科员升到正科,却十余年内仍然上不了副处。而从副处到正处,正处到副厅更是如同天堑,没有机运,没有靠山,能硬把你卡在这个关口一辈子。   至于副厅到正厅,已经完全与个人无关,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也得看老天爷肯不肯帮忙。这也是许多领导干部痴迷风水的原因之一。   像青州这次许周之争,周远庭黯然倒台,虽然对某些人来说是灭顶之灾,但对更多的人却是天赐良机,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唯一事件。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拔掉一颗坏萝卜,自然要用颗好的来填,依次递增上去,不知多少人的前途将因此改变。所以说,但凡在仕途上还有点小追求的人,都不会任由时机从手缝里悄然流走。   矜持,清高,坐等既不符合国情,也不符合人情。僧多粥少,人家上下打点先不说成与不成,至少这份上进心和态度被领导看在眼里,就能加上几分。你丫的不屑跟领导走动,领导还不屑搭理你呢。   温怀明在官场混了这么久,早看透了这些。作为当下最能在许复延面前说上话的红人,要是平日里随意将某人提到几次,就会有想象不到的作用和好处。所以近几日不少人出入政研室,聊天的,问好的,请改文章的,汇报工作的,至于其他吃饭、喝茶、休闲的应酬更是多不胜数,温怀明不堪其扰。好在他有十几年机关熬出来的圆润,尽量应付好每一个人,既要坚持原则,又不能让人觉得不近人情。官场的无奈也在于此,一大半精力都花费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无暇他顾。   站在窗户边看着温怀明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温谅心下不无感慨。他怎么不明白温怀明话里的担忧,丁枚对金钱和权力没有多大的念想,但多少年门可罗雀,冷清惯的人,突然门庭若市,被各种各样的奉承话一拍,难免会一时糊涂收下不该收的东西,许下不该许的承诺,给温怀明的工作造成被动。   温怀明需要人情往来,需要培植关系网络,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敏感时刻。   丁枚从卧室出来,先张望一下客厅,问道:“你爸走了?这许书记也真是的,离了老温就开展不了工作了?”   温谅微笑不语,丁枚话里的自豪远远大过埋怨。有时候,能让家人发出这样的牢骚,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得,不说他了,咱们现在来讨论下你的问题。温谅,你最近一段早出晚归,或者彻夜不归,都在忙活什么呢?还有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要不要我去找你们叶老师谈谈,帮你制定一个中学生行为准则?”   温谅对付老妈是一拿一个准,直接转移话题,道:“农机厂这月工资又发不下来了?妈,要不咱辞职不干,做点小生意去?”   丁枚顿时忘了兴师问罪,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产品没销量,靠政府那点财政补贴,连机器的日常养护费都不够,哪里还有什么工资?前天胜利还跟我说,要我辞职去帮他,说要新开一家店,让我打理什么的。可生意能是好做的?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心,只想厂子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温谅在她身前蹲下,拉住她的双手,安慰道:“别担心,许复延上台后必然要大力改革国有企业,农机厂未必不能救的过来。我前一段看到一篇文章,好像是某位经济学家写的,我记得其中提到过,说农业机械不是没用,而是有大用,必能代替人力成为最主要的耕作手段。所以这一块其实大有可为,只要思路打开,资产盘活,厂子肯定能再次兴盛起来。”   农机厂在温谅前世以倒闭收场,但从今后十年的发展方向来看,随着农业从单一经济向多元经济转变,机械化,产业化,科技化成为必然趋势。农机厂缺乏的不是技术和人力,而是一个有眼光、有魄力的领路人。只要将这一块放入青州国企改革大局,前景应该一片光明,所以对丁枚说这样的话,也不尽是安慰。   丁枚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展颜笑道:“就你知道的多!等下还有别的事吗,我去看暖暖,你去不去?”   温谅本打算今天上午去豆浆店转一转,虽说有李胜利和谈雪在,没什么不放心的,但太久不露面他有点过意不去。刚要说一起去,电话突然响起,是宁小凝。   温谅没想到她会这么早来电话,苦笑道:“妈,你自己去吧。我现在忙的快赶上许复延了……”   坐公交到工人路下车,穿过三条小巷就是青州最热闹的银楼街。秋游时温谅帮许瑶带的杏仁酥就是在这条街上,晚上接到宁小凝的电话后,他连夜赶过来敲开李嫂店的门,磨破了嘴皮子,花了十倍价钱才让人家赶工做了几盒。当然,这些都没必要让许瑶知道。   穿过第三条巷子时,见十字路口的正中间站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大眼睛小嘴巴,肌肤吹弹可破,看上去粉嫩可爱。穿着淡红色的小羽绒服,剪着齐齐的刘海,黑黑的头发从耳边拢在脑后,打了许多根小辫子,左右晃着脑袋盯着身边的车辆,一脸无奈的样子,简直萌到了极点。   这个十字路口不是主干道,车流量不大,没有红绿灯。小女孩不知怎么没有家人照看,被困在路中间,这个时间刚过了上班段,周边也没几个行人。从她旁边过的车辆全都开的很慢,生怕小女孩突然跑动被撞到。   温谅快步走了过去,拉住小女孩的手,柔声道:“哥哥带你过马路好不好?”   小女孩抬头看了看温谅,黑眼睛闪烁着璀璨的星光,清澈如一池春水,细细小小的眉毛明显的皱了起来,问道:“你是好人吗?”   温大叔刹那间很受伤,这表情说明什么?难道是嫌弃哥哥不够帅?   小妹妹,长的帅就是好人吗,你的世界观很成问题啊!   “我当然是好人,不然怎么会帮你过马路呢?你看这么多人都不帮你……哦,现在人是少了点,但哥哥确实是好人了,哈哈。”   温谅缺乏跟这个岁数的小女孩打交道的经验,笑起来有点尴尬。小女孩还没说话,一辆对面经过的小面包嘀嘀嘀喇叭狂响,司机伸出脑袋骂道:“站中间找死呢,自己不要命了,孩子也不要了?有你这么当人家爸爸的?”   温谅脸色一黑,小女孩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拉住温谅的手,奶声奶气的道:“爸爸,走了!”   温谅干咳一声,道:“哥哥,叫哥哥就可以了。”   过了马路,小女孩从口袋掏出一根袋装的冰淇淋,充满希翼的递给温谅:“请你吃!”   她的小手又软又冷,脸蛋冻的红扑扑的,却还惦记着吃冰淇淋。温谅蹲下身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天冷吃这个会拉肚子。妈妈呢,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小女孩扭头指了指左边一间理发店:“妈妈在里边,我就出来这么远,不会丢了。”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个长度,表示才这么远。   温谅刚要说话,理发店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容颜秀丽的少妇匆匆跑了出来。小女孩举起小手摇了摇,叫道:“妈妈!”   少妇紧张的脸这才松弛下来,跑到小女孩跟前,一把将她抱起,不停的说:“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   温谅站在一边,等少妇平静,微笑道:“司老师,你好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缘起   司雅静这才看到温谅,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温谅对付小女孩不成,可要对付美少妇,那叫一个专业。也不回她的话,赞叹道:“怪不得司老师你的头发总是打理的那么漂亮,原来是这家的手艺啊。哪天让我妈妈也来试试看,你跟老板熟么,打个八折吧!”   司雅静俏脸微红,道:“哪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整个青一中就你敢跟老师油嘴滑舌!”她跟温谅在公车有过尴尬的接触,不过之后相处的倒很愉快,有时还会促狭的开点玩笑。自从上次温谅送她回家,在邮电局家属楼前跟潘国飞起了冲突,两人间的关系便急转直下。一来是司雅静有意无意的避开他,二来温谅又请了许多天的假,几乎再没有任何交流了。所以猛然听到温谅略带调侃的语调,司雅静恍惚间有几分不适。   小女孩从妈妈怀里跳下,仰着可爱的小脸,坚持要把冰淇淋递给温谅:“图图请你吃的,不可以拒绝哦!”   温谅摸摸她的脑袋,接过了冰淇淋,道:“原来你叫图图啊,名字很好听。”小女孩骄傲的哼了一声,却偷偷的舔了舔嘴唇,斜瞄着冰淇淋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最后还是垂下眼帘,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司雅静更觉得惊讶,女儿虽然年纪小,却比同龄人古灵精怪许多,说话做事都常常让人哭笑不得,怎么会跟一个陌生人这样的亲昵?   “司老师,今天我得批评你了。”   温谅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道:“幸好图图聪明,知道站在路中间不动,换了其他孩子真的很容易出事。做头发是很重要,可也要照顾好孩子嘛!”   司雅静当了多少年老师,被自己学生当面批评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过这些话从温谅口中说出,总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他的语气,他的神态,甚至于他的道理都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不是师生,更像是朋友。   小女孩见妈妈挨批,咯咯笑个不停,拉住温谅的裤管摇了摇,道:“爸爸,妈妈承认错误还是好孩子,你就别骂她了!”   曾经有位先贤被骂后自嘲道:童言无忌,于是小孩子便有了胡说八道的特权。可此言一出,别说羞红了脸的司雅静,就连温谅也差点没有顶住,干咳了一声。   司雅静羞恼道:“图图,乱叫什么呢,这是温谅哥哥。谁教你这么叫的?”   图图清幽黑亮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突然狡黠的一笑,指着温谅道:“他,他让我叫爸爸的!”   呆滞,绝对的呆滞!   温谅脸部僵硬,艰难的抬起头,正好碰上司雅静惊诧的目光和紧皱的眉头。谁也不信三四岁的小孩子会说谎,这个黑锅怕是要背定了。   “司老师,我……”   司雅静自认识温谅起,何曾见过他这样吱吱唔唔的窘态,想起以前被他捉弄的情景,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好了,看你委屈的样子。我知道是图图在搞鬼了,这丫头恶作剧的时候会用小手指挠手心。”说着去捏图图的鼻子,笑嘻嘻道:“跟妈妈斗你还差的远呢,还不给哥哥道歉!”   “哥哥!”   图图嘟着嘴瞪了妈妈一眼,却讨好的捏了捏温谅的手指,小小的脸,软软的手,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温谅装着在额头摸了一把汗,笑道:“图图你好厉害,哥哥跟你一比笨的像头驴……”   图图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歪着脑袋乐个不停。又说了会话,温谅怕宁小凝等的急了,和司雅静道别。   司雅静牵着图图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走开几步,图图突然转身,对着温谅大叫道:“爸爸,你是个好人!”   温谅做了个震惊的表情,身子一个踉跄,差点碰到行道树上,然后就听到小女孩清脆又娇嫩的笑声。   司雅静握着女儿的手紧了一紧,别过头去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要不是潘国飞这一年多来对母女两人不管不顾,图图怎么会对刚初识的温谅叫爸爸?   她并不懂太多事,却知道谁在对她好……   温谅叹了口气,司雅静眉间的愁绪已经浓的要化不开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目送母女二人远去,温谅转身过马路,经过路边一辆保时捷时突然听到刺耳的鸣笛。停下脚步疑惑的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走过去敲开车窗,温谅冷冷道:“上次超速,逆行的账还没跟你算,这次还敢在市区鸣笛。不知道市局的最新规定吗,市中心区鸣笛罚款三百,掏钱!”   “拜托,你一个未成年人,别总是一副国家干部的口吻好不好?开个保时捷你敢讹诈就算了,还敢连续讹诈两次!小朋友,圣诞节不想在外面过了是么?”   车内女孩仍然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边脸,小巧的红唇涂着淡淡的唇彩,脸侧的肌肤冰雪一样滑腻,仅仅露在外面的这部分,就能看到美女该有的全部。   温谅鄙视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圣诞节?发什么白日梦呢!这是中国,CHINA,你让那个喜欢穿着红袍子的咸湿老爷爷从我家烟囱爬进来试试?根据《刑法》第一百三十一条规定,非法入室,刑期十年起判!”   女孩完全被打败了,身子软绵绵的靠在座椅上,双手盖住脸,呻吟道:“MY GOD,难道国内的小孩都是按照政客的标准培养吗?”   温谅冷冷一笑:“不错,有教授说了,要是按照四书五经培养,孩子长大了容易吃亏!”   他往边上移了两步,看了看车牌,道:“小丫头够胆啊,上次套了个大军区政治部的车牌,这次竟然又套了个青州军分区的牌子,军队你家开的啊?”   女孩明显是跟温谅较上劲了,竟然直接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娇笑道:“你还真猜对了,别说青州,就是整个江东省,还没有我套不了的车牌。”   温谅眼前一亮,坐在车中显不出女孩的身段,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玲珑有致,修短合度。一身Christian Dio的黑色套装,紧身的丝绸上衣,配上黑色收腰褶摆羊毛裙,修饰精巧的肩线,急速收起的纤细腰身,凸显出与胸部曲线的对比,长及小腿的裙子采用黑色毛料点以细致的褶皱,让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优雅,充满高贵的气质和韵味。   7月5日,Christian Dior刚在巴黎举办了今年秋冬季女装高级定制系列发布会,以高雅的华丽,夺目的光彩,低调的奢华为主题,拉开了顶级女装的又一次时尚盛宴。温谅认得这个牌子,但有保时捷和军牌在先,再名贵的衣服也不能让他侧目,口舌间依然不饶人:“呵,国外的伙食就是好啊,小丫头满有料的嘛!不过身材好在国内是没用的,通胀这么厉害,再大的泡沫也能给你挤破了!”   这番话冷嘲热讽,换了笨一点的女孩子也许都听不懂,不过保时捷女孩明显是聪明人,嘴边带着笑意,翘起的臀部轻轻顶在车门上,腰身微微用力,胸前的浑圆更加的挺拔。温谅被这瞬间的惊艳晕了一下,心里赞道:妈逼,真给力。   “交警,车规,刑法,通胀,泡沫,军牌,名车,我真好奇,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知道的吗?这样吧,能两次在大街上碰到也算有缘,大家交个朋友,怎么样?”   温谅没兴趣跟这位不知官二代还是富二代的美女打交道,摆摆手扬长而去,道:“小丫头,你要多学点传统文化。所谓事不过三,才两次而已算不上有缘,等第三次碰到大家再做朋友吧!”   要想在青州六百万人口里连续碰到三次,其难度不下于国企改革。女孩听出温谅的敷衍之意,盯着他的背影狠狠跺了下脚:“小屁孩,等着瞧吧!再让我碰到,绝饶不了你!”   进了一家装修豪华的西餐厅,宁小凝早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对温谅招了招手。温谅四下看了看,问道:“许瑶呢,别一下跳出来吓我啊!”   宁小凝没搭理他,目光还是盯着窗外。温谅觉得无趣,正好服务员过来点菜,随便点了份口蘑菜花汤,一份蔬菜沙拉,正要问宁小凝牛排几分熟,小姑娘突的跳起,往外面走去,还不忘警告温谅一句:“等下有客人,你给我礼貌点,不然……”   宁小凝竖起小拳头做凶恶状,温谅现在还摸不着头脑她找自己何事,不过还是配合的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女服务员二十出头,业务明显不够熟练,没忍住笑了出来,见温谅看过来,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温谅哈哈一笑:“我哄女孩子的本事还过得去吧?”   女服务员只是笑,并不接话。温谅刚要调戏她两句,身后传来迪奥香水特有的味道,保时捷女孩的声音响起:   “第三次哦,这回算不算有缘?”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宁夕   温谅站起转身,双手垂在腿侧,面带微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跟方才唇枪舌剑时简直判若两人。他反应何等迅捷,看到宁小凝这样清冷的人竟然乖宝宝似的拉着保时捷女孩的手,立刻明白今天约他出来的目的,不外乎介绍对方跟自己认识。虽然心里还有点疑惑,两不相干的人有必要认识吗?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的表情。   有宁小凝做中间人,再对人家不感冒,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这可真的是缘分了,我说过的,再碰见就是朋友。正式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温谅。”   温谅笑着伸出手去,女孩仍然带着墨镜,没有和温谅双手互握,揶揄道:“啊哟,你突然这样绅士,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女孩子总是小心眼,漂亮的女孩子尤甚,温谅早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保持笑容不变,道:“如果对待陌生人和对待朋友一样的话,那朋友这两个字未免太廉价了。就像现在,我们不是正在体验成为朋友的感觉吗?”   女孩呵的一声轻笑,扭头问宁小凝,道:“他平日里嘴皮子就这样利索么?”   宁小凝没想到两人竟然认识,听语气似乎还有什么过节,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在一边没有说话。听女孩问起,才如梦初醒般瞪了瞪温谅,警告他老实点,辩解道:“他人很好了,就是有时候说话刻薄点。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女孩奇怪的打量宁小凝几眼,突然捏了捏她脸蛋,调笑道:“好啊,我出国才五年,我家雪美人也会帮男孩子说话了,想一想还真是惆怅呢。不过你有个词用的很准确,刻薄!何止是刻薄哟,他那是气死人不偿命!”   宁小凝从小就被这个家族内最出风头的姐姐捉弄惯了,当着温谅的面却还是有几分羞涩,顿了一下足,气道:“你再敢叫我雪美人,我……我让温谅咬你!”   温谅头有点晕,这话怎么跟许瑶一个调调呢,道:“这个还是算了吧,咬人犯法!”他的手还处在半空中,女孩审视他一会,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和温谅轻轻握住:“你好,我是宁夕。温谅,好名字。”   宁小凝见两人握手,暗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握手的刹那,宁夕那长长的指尖在温谅的掌心狠狠的刺了一下。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温大叔自认倒霉,笑道:“宁夕,名字更好。”   三人落座后,宁小凝介绍道:“温谅,这位喜欢带墨镜的奇怪家伙就是我表姐,名字你已经知道了。她十五岁就出国留学,世界各地乱跑了五年,听说赚了不少零花钱。对了,毕业于宾西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是我们家的天才儿童……”   宁小凝家就住在军分区大院,再联想到宁夕那牛逼哄哄的车牌,有这层关系也在情理之中。温谅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但就像宁小凝说的那样,这位表姐真的挺奇怪,进了餐厅还没有摘掉墨镜。温谅恶意的猜测,莫不是脸上某些部分不方便示人,笑道:“沃顿啊,常春藤联盟八常委之一。费城可是个好地方……”   宁夕已经对温谅的博闻强记麻木了,道:“沃顿,常春藤,费城,你又是什么都知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的某位老师是沃顿的博士生导师啊?”   温谅笑而不语,宁小凝接过话,冷冷道:“他的老师是我们一中最漂亮的女老师,可比你们沃顿那些老头子厉害多了。”   宁夕爱怜的刮了一下宁小凝的鼻梁,道:“傻妹子,你这样做比较很不科学,要知道智商跟样貌一般都成反比……当然,像我家雪美人这样聪明与美貌并重,只是例外中的例外。”   温谅实在听不下去了,女孩子在一起闹起来比男孩更甚,这样下去搞到天明也说不到正题,问道:“教练,你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宁夕姐也见过了,有事情就说吧,能做的我一定做。”   “其实我找你来,是关于青河豆浆……”   一番话说下来,温谅才明白宁小凝的意思。曾经有一次跟李胜利谈到青河未来的发展和规划,正好宁小凝也在,小姑娘对商业的事情貌似很感兴趣,还要温谅做个企划案给她看。那段时日温谅正忙于青州政斗,抽不出时间来完善青河的未来蓝图,一直拖延到现在。要不是宁小凝提起,他几乎忘记当时答应过的事。   “所以宁夕姐有意在国内找个项目投资,你就想到青河?”   “嗯,我记得你说过青河的发展缺乏资金,很难迅速发展起来。正好夕姐刚从国外回来,整天吵着闲得要死,通胀这么厉害,手里的钱一天比一天贬值。我就想是不是能跟你合作,一起经营青河……”   温谅不知说什么好,盯着宁夕苦笑道:“你就这样被她骗来了?我现在很怀疑你是不是真在沃顿呆过,别是拿着什么西太平洋学历糊弄小凝吧?”   宁夕哈哈大笑,透着西方文化中特有的爽朗和随意,身子前仰后合间引起胸前一阵阵的颤抖,华丽的套装掩盖不住丝线包裹下的浑圆,那是东方特有的妩媚和韵味。   温谅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坚挺浑圆的地方,脑海里浮现一个后世流传很广的词:乳摇!   “温谅,你还是刻薄的时候我才看着顺眼一点。沃顿也没什么了不起,最主要的是,要学以致用。小凝不知烦了我多少次,就只好过来看看喽,具体成不成,还得看项目。当然,我承认确实被她骗了,她可没告诉我,所谓的青河创始人,竟然是她的同学,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你知道,刚才看到你时,我真为我这身盛装打扮感到羞愧,实在对不起这位设计师……”   这次轮到温谅哈哈大笑:“宁夕姐,看来我们这朋友可以做的长远,我喜欢跟刻薄的人打交道。”   宁夕的话中虽然开玩笑的成分居多,但其实要不是之前跟温谅打过两次交道,对他的感觉有一点点不同,刚才看到潜在的生意伙伴竟然是个高中生时应该就会借故离开。宁小凝之前一直瞒着她,总是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说什么见了面自然就知道这个项目成不成,反正她觉得很不错。   原来是怕自己知道真相,根本就不会来见这一面。   宁夕招了下手,服务员早等在一边多时,在她点餐的时候,宁小凝挪到对面,俯在温谅耳边,低声道:“我最了解她了,看样子应该是愿意谈谈看。等下你好好表现,争取把她的钱骗过来发展青河。嗯,到时候我的工资应该也能涨点了吧?”   看着小凝眼中闪烁的小金币,温谅感动的想哭,妈逼的这是什么精神?为了打工那几块钱的工资,就敢把毕业于沃顿的自家人给卖了?他也低声道:“宁教练,谁将来娶了你可真是福气啊!”   宁小凝白了他一眼,温谅突然发现,清冷的她妩媚起来竟然比之许瑶纪苏毫不逊色。也许少女的魅惑与生俱来,只在于能不能碰到让她身心绽放的那个人。   说笑归说笑,如果宁夕真的有大笔资金寻找去处,温谅自然求之不得。青河的发展速度其实并不算慢,一个月开一家门店在起步期已经是扩张过快,尤其在管理、配送、制作、中心厨房和标准化流程等方面还处于摸索阶段的青河来说,步子太大真的容易扯着蛋。   但这并不意味着温谅不需要资金,无论是建立可完美复制的连锁加盟模式,还是进一步开拓市场,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研发上多下功夫,才能迅速度过起步阶段,迈出规模化经营的第一步。没有宁夕,温谅也要通过其他途径融资,一旦青州政坛稳定,他自然有办法引来资金,所付出的无非是时间和等待而已。   宁夕笑看着两人,道:“你们嚼什么舌根呢,如果是小凝做了商业间谍,我得奉劝温总一句,听她的话,您说服我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点一七。”   宁小凝恼道:“宁夕,你是不是要让我把你以前的糗事都抖出来?”   “好啊,赶紧说来听听,好多我都记不得了——那些儿时美好的回忆啊!”   眼见宁小凝即将暴走,温谅赶忙打起圆场:“犯不着生气,毛主席不早说过吗,所有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你只要不言不语,用冰冷的眼神就能打败她。”   宁小凝人情世故通透,哪还不知温谅是借机让自己不要再吵了,哼了一声,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宁夕看到这一幕,惊讶的墨镜都差点掉下来,这还是从小到大家族里人见人怕的雪美人吗?   当年那个独自一人在院落里堆雪人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啊!   温谅双手交叠平放在桌面上,下颌微抬,眼神平静,声音沉稳中不失大气,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连从没经历过商业谈判的宁小凝也察觉到一瞬间的不同,突然有种明悟,下面的话不再是玩笑了。   “宁小姐,依您个人看法,从96年开始,大陆,港台,新马泰,东南亚,乃至整个亚洲,经济究竟会走到哪一个方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有点迷惑,有点迷人   97经济危机是后世每一个关注经济的人都不能绕过的话题,经济危机爆发时温谅刚刚踏入大学的校门,他学的经济,自然要关注这一大事件。通过媒体和砖家叫兽的喉舌,全程围观了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然后随着各种解密和内幕盛行,也算对大势有了详尽的了解和掌握。记忆最清晰的一句话,是时任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说:我们花了40年建立起的经济体系,被这个有很多钱的白痴一下子给搞垮了。   这个有很多钱的白痴,就是乔治索罗斯。   宁夕对温谅开口就是这样大的题目感觉到怪异,幸好她自己就是年少成名,在沃顿不知见过多少天才,不会因为太在意年龄,而忽视对方的能力和见解。   “从90年代初期开始,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就开始经济衰退,而东南亚比如泰国马来新加波都出现经济飞速增长,被誉为亚洲奇迹。许多经济学家都称世界的未来在亚洲,自然是看好亚洲在未来十年会继续成为世界经济新的增长点。我个人学的国际金融,也是这样的看法。”   宁夕出身国际最出名的商学院之一,主修的又是国际金融,对亚洲经济和世界经济肯定有深入的认知。但当时东南亚经济高速发展十年,更有亚洲四小龙这样被国际机构极力推崇的改革发展样板,95年各国形势一片大好,整个亚洲市场和主要国家弥漫着乐观情绪,加上某些主流经济学家的鼓吹,隐藏在盛世之下的危机和隐患被缩小到无法发觉的程度。   宁夕有这样的看法在温谅的意料之中,这是必然之事。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主要研究领域包括国际贸易、国际金融、货币危机与汇率变化理论,他曾在《流行国际主义》一书中大胆预言了亚洲金融危机。别说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更重要的是,这本书1996年才出版发行。   也就是说在95年能准确并肯定亚洲经济危机爆发的人也许会有,但温谅必然是其中之一。   这一场席卷亚洲的危机有着深刻的全球背景,后世对此次危机的分析一般有三个流派,结构主义,市场主义和新经济论。其实简单来说,但从货币角度出发,东亚国家一方面维持固定汇率体系,一方面又扩大金融自由化,这就给国际上高达7万亿的游资以可乘之机。从93年到96年每年流入东亚的资金量就高大500——1000亿美元,这样的后果就是信贷激增,银行承担过度风险,导致负债状况恶化,一旦遭遇投机性攻击,中央银行将利率提高到足以捍卫汇率的水平,货币系统很容易崩溃。   温谅笑道:“前不久我看到一份新加坡克罗斯比证券公司做的研究报告,它对亚洲七个国家经济状况作了十分详尽的分析,说什么东南亚国家劳工素质低下,贸易收支恶化、通货膨胀上扬,正面临经济过热的危险;而另一方面,这些国家又因超额生产能力、企业债台高筑以及缺乏高等教育和技术劳工等,将遭遇成长性的衰退。我觉得很有道理,你主修金融,自然知道这样的结果必然是高通胀……”   温谅随便拿后世经济学家研究97经济危机的论点和证据来忽悠宁夕。有句话说的好: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这帮人虽然预测危机的能力不行,可危机发生后的分析能力实在是一等一的妙。大量的佐证,令人信服的数据,丝丝相扣的推理,天衣无缝的观点,无不明确指出经济危机就是这样爆发的。   温谅的言辞在当时算是别出蹊径,宁夕不时皱起眉头,显然没有被他说服。因为这些东西用心的话都可以收集到,但若因此就能得出这样耸人听闻的结论,全世界的经济学家都可以去死了。   温谅也没有让宁夕赞同的意图,这样开题不过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加深她对自己的印象。萨缪尔森说过经济其实是一个概率事件,换句话说,在没有发生之前,谁都可以胡言乱语,在发生之后可以分析总结,反正错与对都不是问题,下一次我照样这么来。这也是为什么经济学界有那么多混饭吃的家伙,且能永远的那么混下去的主要原因。   温谅此时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唯一的不同是,在经济危机爆发后,这位看上去来头很大的宁夕小姐会彻底折服在他的高瞻远瞩之下。温大叔一脸严肃和正经,心里却在无耻的意淫:也许两年后,某一次午夜梦回时她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我曾经离这世界上最伟大的经济学家那么近,并且是第二个知道将发生这一切的人。   “如果这些还不够,可以回头重看1982年智利危机和1994年墨西哥危机……”   宁夕再次摇头:“这些不足以证明你的观点,拉美各国的经济结构和发展途径跟东南亚并不完全相同,政治和大的背景也差别很大,不具备参考意义。尤其92年泰国政府放开资本市场管制,这些年来引进外资的规模和效果显著,对经济的促进作用显而易见,未来的繁荣预期是多数人的共识。”   “泰国?呵,”温谅冷笑道:“经济是个有机体,往往从最薄弱的地方被攻破。泰国政府自己家的后院还没打扫干净,就敢冒然敞开大门,短期内看上去顾客盈门,生意兴隆,可万一要是来了强盗呢?以他现在的小胳膊小腿,抵抗的住么?”   宁夕听了刚才温谅的一番言语,早就对他刮目相看,且不说观点谬误,但就涉及到的经济理论和宏观角度分析问题的能力就已经不在许多学者之下。不知觉间已经完全把对方放在平等甚至更高的层面来看待,听他语带不屑,不由皱眉道:“对冲基金?不会,东亚经济以外向型著称,是国际贸易快速增长的主要受益者,这些年为什么能缔造亚洲奇迹,还不是靠着国际资本流动活跃,跨国银行贷款的年增长率一直保持在12%,国外直接投资年增长率接近14%,就算有不稳定因素,也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宁夕的想法正是现在很多人的看法,但他们想不到的是,索罗斯会给这看似繁荣的国度怎样一个惨痛的教训。“不错!可是有些人总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事,调动超出任何人想象的资金,一下子冲跨这些外强中干国家的防线。”   “比如呢?”   宁夕的表情跟起初时完全不同,显然温谅的话已经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比如,索罗斯!”   “索罗斯?呵,”宁夕笑了出来,道:“他又不是没来捣乱过,最后不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宁夕说的是93年,索罗斯认为马来西亚林吉特被低估,决定以此为突破口发动围剿,结果在马哈蒂尔的反击下无机可乘,暂且收兵。这次失利也给亚洲各国造成了误导,认为类似的攻击完全可以防御,却没料到紧接着来的,其实是一场战争。   温谅却丝毫没有笑意:“93年不过是他的一次试探,牛刀小试,联络的同党动用的资金都可以忽略不计,可任由目前的形势发展,一旦时机成熟,随之而来的必然是雷霆重击。你吃了这么多年资本主义的面包牛奶,不会不知道这些大鳄可怕的能量……”   宁夕最终没有被温谅说服,但温谅也完成了自己的目的,接下来的谈判就显得轻松多了。   “……换个轻松点的话题,知道口红理论吧?国内通胀这么厉害,正如女性买不起奢侈化妆品只好买口红发泄之外,许多普通人也会愿意在饮食上做一点点改善。这是我选在这时发展青河的原因之一。”   “其二呢,餐饮虽然暴利,但市场细分不够,早餐业更是尚未起步。什么样的市场最赚钱,就是前景巨大,急需发掘却还没有形成残酷竞争的新市场,而早餐业或者说中式快餐业,在目前的国内还是一片大大的蓝海。”   “蓝海?”宁小凝一直在边上聆听,这是她第一次插嘴问话。温谅知道他跟宁夕说的话题,这小丫头百分之九十都不太明白,但她非但不觉得枯燥,反而听的聚精会神。   小财迷果然还是有点不同。   温谅的注意力都放在宁夕身上,没注意到宁小凝经过刚才的论战后看向他的眼光更加的不同,往日清冷的眼眸暗含从没见过的异样神色,偶尔不知想到了什么,还会有一抹动人的羞涩和温柔。   别说宁小凝,连宁夕也问道:“什么是蓝海,我怎么没听过?”   温谅这才想起《蓝海战略》一书要到2005年才被钱金教授和莫博涅女士完稿出版,两世为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会在不经意间搞错过去和未来的时空,那种感觉,有点迷惑,也有点迷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蓝图   温谅简略说了下红蓝海的概念,重点阐述蓝海战略的六大原则,让宁夕眼前一亮。   世间万事,不知其然,是为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为醒,知其然后知其所以然,才是智。   而智者,放在经济学里的范畴,就是能发现规律总结规律并最终形成体系的大师。《蓝海战略》一书以最简单明了的思路概括了一个复杂的经济现象,为后来许多世界级公司的崛起做出了理论上的指导。这是本跨时代的商业巨作,它的价值和意义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其他作品,就算放在95年,依然遮不住它的光芒万丈。   宁夕的双眸藏在墨镜之下,温谅看不到她的眼神,但从她骤然握紧的小手,和不由自主前倾的身体,以及微微张开的红唇,几乎要禀住的呼吸,可以看出这个毕业沃顿的女孩已经完全被温谅的理论震撼。   “这是哪位大师的最新著作?”   宁夕强压下心里的冲动,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和矜持,没有抓住温谅的手去追问,但她的声音还是难以遏制的带了点颤音。   温谅发觉玩的有点大了,他没想到在后世连初学经济的新人甚至略微关注财经新闻的普通大众都知道的理论,会给宁夕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哦,我忘记了,应该是在图书馆看到某本经济学的书,然后……”然后他就编了不下去了,因为宁夕举起了手中的刀叉。   以宁夕的学历和智商,她怎么会相信温谅这番推脱之词,能从错综复杂的市场脉络里梳理出一条新路的人,会认识不到其中的巨大价值?或者说,哪怕是再没名气的学者,只要将这番理论成书出版,立刻就能在学术界、商界乃至全球掀起声势浩大的轰动。这不是19世纪,也不是20世纪初,这是跨越千年的时代,是信息爆炸的时代,是全球化地球村形成的时代。温谅的话,也许只能骗骗宁小凝,或者骗骗国内那些视野局限的经济系学生,要想忽悠沃顿商学院混过的宁夕,显然是水平太低。   “真的……”   温谅弱弱的说,宁夕凝视他片刻,突然笑了,在诱人的红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好吧,在哪个图书馆,作者什么名字,大概哪个科目下,国内还国外,著名的,还是没什么名气?”   温谅苦笑,他随意安到任何一个经济学家身上,她都有办法调查,只好耍赖道:“我忘了……”   宁夕又盯了他一会,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轻笑道:“还是说青河吧,我发觉这个项目有点意思了。”   温谅松了一口气,他只想忽悠宁夕投资而已,可没打算混一个经济学家的虚名,以他两世为人的经历和在大学期间打下的底子,拿些基本理论忽悠外行还成,分析经济大势也可以,真要鞭辟入里,见微知著的死磕,别说随便出来一个三流学者,就是宁夕这样的人,他也对付不了。   幸好,他的愿望,是被写进哈佛的教材里,而不是学习那些教材。   温谅有意缓和一下局面,宁夕忽紧忽松竟然有将主动权接手的趋势,没有直接回她的话,而是转头问宁小凝:“教练,你在外面吃过早餐吗?”   宁小凝虽然听不懂两人的话,却看出来温谅给了宁夕很大的惊喜,见他这时候还不忘跟自己聊天,心里不知为何有了点小小的甜蜜,但说出的话还是冷冰冰的言简意赅:“很少!”   “为什么?”   “脏啊乱啊,服务态度又差,还很不方便。附近走好远都找不到一家看上去干净的店。”   “那如果有这样一家干净,正规,服务热情,有口皆碑的早餐店就在你家附近,你会不会愿意去吃饭?”   “当然啊,不去的是白痴!”   宁夕看着两人演双簧,坐在一边微笑不语。温谅干咳一声,偷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傻妹妹哟,这戏过了!   “所以你看,”温谅对宁夕笑了笑,道:“市场调研的结果和蓝海战略的指导完全符合,青河,应该是你很好的选择!”   宁夕扑哧笑道:“这也太儿戏了吧?”   温谅反问道:“是吗?你回国有段时间,应该看到国内早餐业的现状,跟国外比,或者准确点说,跟麦当劳肯德基这些洋快餐比,劣势在哪里?”   宁夕呆了一下,仔细一想却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她认真道:“不错,这并不儿戏。简单来说,区别就在于你们刚才的对话中。但这只是表象,而不是本质,要想做大做强,直至做到麦当劳那样的高度,光靠这些是不成的。”   温谅刚要说话,宁夕摆手打断:“下面不谈正事,先让我尝尝这家店的牛排正不正宗。”   侍者上了餐,三人随意聊着闲话,开动起来。宁家两姐妹举止优雅,用餐时刀刃向内,放下时摆的那个“八”字可以当庞中华的正楷。温谅不喜欢这样拘束,但既然来了,就要遵照西餐的规矩和习惯,故作不羁或豪放除了让自己显得失礼外,并不会有小说中那样的牛逼。   温谅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宁夕笑道:“没吃饱吧,你们男孩子食量很大的。”   “还好,我属于骆驼型,能吃也能忍。”   宁夕娇笑不已,胳臂撞了撞宁小凝,道:“他在学校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你要小心哦……”   宁小凝将刀叉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冷道:“宁夕!你在国外就学会八卦了是吗?”   宁夕竟然还有脸帮她把刀叉摆好,道:“刀要这样放……”   温谅怕再坐下去会吐口血出来,忙起身上卫生间。宁夕等温谅离开,忙举手投降:“好吧,打架我不是你对手,可要说看人,尤其是看男人和女人,你差我整个太平洋的距离。雪美人,是不是跟那位小朋友关系匪浅啊?”   宁小凝绝对不是好惹的,斜眼看着她,道:“小朋友?刚才怎么没听你当面叫他?”   这一下捅到了宁夕的痛处,无奈道:“我要是这样叫,他就敢叫我小丫头……”   “小丫头?哈哈哈!”   宁小凝就算在许瑶面前,也很少发出这样爽朗的笑声。实在是这个表姐从小就与众不同,长大后更是表现突出,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远远的把众人甩在身后。要是小时候选宁家最让小孩们讨厌的人,宁夕无疑排在第一位。因为那时候,所有长辈都会这样来教导孩子:如果你有小夕十分之一,我就省多少心呐。如果你像小夕……   这样一个无法超越的榜样,怎么可能让小孩们喜欢?   虽然在整个家族宁小凝跟宁夕的关系最亲密,但说实话,她内心深处也从没把这个姐姐当成同辈人,仿佛她无形中已经有了跟父辈们对话的资格。   这在宁家,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温谅竟然敢叫她小丫头?   “我要回去说给爸爸听!”   宁夕冷哼道:“好啊,那你的小老公就不会得到我的注资。你的青河打工梦就很难实现。”   “什么小老公,难听死了!”宁小凝捂住了耳朵。   宁夕有点无语:“妹妹,抓住重点好么?这句话重点在后面,我的投资……”   等温谅回来,两女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姿态优雅的坐在那里,谁也看不出刚经历过一场小范围的香艳搏斗。温谅微笑看着两人,除了宁夕连吃饭都不肯摘下墨镜外,这顿饭倒也是色香味俱全,赏心悦目。   餐后点的咖啡,宁夕的坐姿更加的放松,温谅知道,这是她放下戒心,或者已经把自己当朋友的表示。也许是有之前两次见面做铺垫,加上有宁小凝的介绍,温谅刚才的表现又委实惊艳,宁夕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温谅。   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宁夕受国外风气影响,在社交上的态度比较开放,没有国人那样的谨小慎微,重之又重。   “温谅,我想听你用最简练的话,将青河的蓝图展现给我看。”   温谅伸出右手,一字字道:“标准,服务,宣传,市场,品牌,这五点全部做到,青河的未来,会超乎你我的想象!”   曾有人说过,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其实还要加一个,认真忽悠的男人也很有魅力。至少在此刻,宁小凝是这样认为。   宁夕沉吟片刻,道:“我会请关山最专业的咨询公司来青州调研,然后再决定是否与你合作。另外也请你七日内拿一份详细的企划案,主要让我看到你的思路和创意,至于可行性我会另行判断。”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其实温谅并不是太需要她的资金,但温谅看重的却是她的人脉。他的目光虽然可以穿透过去未来,但他的脚步却依然被禁锢在青州这片小小的土地上。当有一只手伸过来,只要拉他一把就可以跳出小圈子,走向更广阔的世界,拒绝,他就是白痴。   无势,可以借势。   无路,可以铺路。   重生至今,温谅的每一步,都包含在这十二字内!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为了你的笑   这是一场愉快却又充满智慧碰撞的会面。   温谅站起身,诚恳的说:“不出两年,你会为今天这个睿智的决定感到骄傲。”   宁夕这次没有让温谅多等,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笑道:“我期待那一天。”   宁小凝突然将手搭在两人的手上,冷冷道:“我也是!”   温谅和宁夕脸上同时浮现无奈的神色,宁夕抱怨道:“雪美人,这种时刻不应该多几分笑容吗?你的表情让我想起了任老办案,而我很不幸,是被办的那一个。”   温谅心中一动,笑着问道:“任老是哪位?”   宁夕随口说道:“中纪委……”   温谅看不到宁夕藏在墨镜后的表情,甚至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心中在想着下次谈判是不是也要戴个墨镜,这根本就是忽悠人的神器啊。   幸好他定力足够,脸色不变,自若的说:“是人称铁面的任仲平?教练要是去纪委,坏人们就要两股颤颤,夜不能寐喽!”   宁夕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温谅,见他纹丝不乱,淡淡一笑。   三人并肩走出餐厅,温谅先告辞离开。宁夕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小凝,他为什么叫你教练?”   初冬的阳光中夹杂着料峭的寒意,宁小凝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风吹动她的长发,高挑的身姿,靓丽的容颜,宛若腊梅初开,迎风绽放。   她如同回到跟温谅刚认识的那一段时光,脸上带着谁也不曾见过的柔柔笑意,说起篮球赛,说起青河,说起秋游,说起划船,她不如许瑶跟温谅那样的熟络,不如纪苏跟温谅那样的经历,但不知何时起,这个时而坚忍,时而温柔的大男孩,已经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宁夕将她的手从口袋中拉出,轻轻握住,柔声道:“小凝,看到你不再是那个独自堆雪人的孤独女孩,有朋友,有故事,我很开心!”   宁小凝微叹口气,清澈的目光看着温谅消失在路的尽头,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宁夕打破沉默,笑道:“再站下去,咱们就要成马戏团的猴子了。”   这个时间正是银楼街热闹的时候,美女名车在任何地方都是会被注目的对象,何况对青州普通市民来讲,能同时一饱眼福的机会不多。所以不知何时在周边,对面,商铺门前,行道树下,聚集了很多人,有那大胆的小痞子还不时指指点点,然后发出阵阵哄笑。幸好保时捷的样子足够耀眼,就算不认识牌子,也知道是一等一的好车,没有不长眼的家伙敢上来随便搭讪。   宁夕对这些不以为然,宁小凝却受不了被人这样围观,拉着宁夕弯腰上车。经过刚才那一幕,宁夕明白这对少年男女也许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关系。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可喜可贺的事,无论幸福还是痛苦,对一个人的成长都是有益处的,尤其像宁小凝这样冷淡的性子,有经历,总比平淡如水要好得多。   “你就不好奇,我跟温谅之前有什么过节?”   宁夕有意岔开话题,宁小凝啊了一声,道:“对哦,我都忘了问。你们怎么会认识,是不是你欺负他?”   “哎哟,圣母玛利亚在上,他不欺负我就是好的了。就那口齿,跟磨刀石磨出来一样,两个我都不是他对手。雪美人,你拉偏架拉的太厉害,要是当94年世界杯主裁判,中国队一定能夺冠……”   温谅告别两女后直接去了八一店,李胜利迎了上来,道:“丁姐刚走,你没碰到?”   丁枚一大早就过来看暖暖,温谅是知道的,道:“我从银楼那边过来的,两个方向,想碰到也难。”   “银楼街?”   温谅点点头,看看店内全是人,没有落脚的地方,拉着李胜利走到一旁,道:“刚去见了个财主,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引进第一笔投资。这两天你把制作程序详尽的整理一份出来,要结合标准化操作流程,文字简单明了就行,具体润色我来负责。李叔,还记得吗,你以前跟我说过,青河豆浆不仅仅是你的事业,还是你的梦想。在不远的将来,这个梦想很快可以实现。”   李胜利有些激动,双手不停的搓着,来回急急的走了几步,道:“有多少钱?”跟温谅相处日久,他的视野和想法已经超过了许多人。像八一路上其他店铺的小老板们,他们羡慕李胜利生意火爆,却没一个人知道,这家小小的门店承载了一个少年多大的野心。温谅曾给他画下一个大大的饼,李胜利所能做的,就是跟随温谅的脚步,将那个虚无的饼做出来,然后一口吞下。   “几百万总是有的,但得一步步来,刚开始可能只有四五十万,见到效果后会继续注资。放心吧,上了咱们的船,她就跑不了了。”   “几百万?”李胜利彻底晕了,在这个人均工资一二百块的年代,几百万不仅是天大的惊喜,也是天大的压力。“咱们……咱们就这点成本,那青河以后算谁的?”   温谅哈哈大笑:“李老板,我看你过两天就可以改称呼叫李总了。能想到这一点,很好,不过还是那句话,放心吧,我有分寸。”   以那丫头的智商,不会妄想要什么控股权。风险投资的目的是为了利益,经营实业并不是他们的兴趣。虽然宁夕话中没有透露一点口风,但温谅还是隐约察觉到她的野心。   也许,成为国际上那群谈笑毁国,挥手灭邦,叱咤风云的一份子,才是她最终目的所在。   李胜利苦笑道:“你还是多给我说说,不然我实在放不下心。”   温谅指着街道上疾驰而过的车辆,指着匆匆来去的人群,道:“你看,青州有600多万人口,按照国际惯例,以30万人口一家店为标准,以本店为中心辐射周边两公里的区域,可以开到20家,全国呢,可以开到4300多家。单以现在八一店的日均营业额,一年达到50多万,这个数字在未来两年内可以上升到100—200万,这是多么巨大的市场?OK,就算考虑到各种因素,将店面打个对折,开到两千家,一年的营业额就高达数十亿……”   “五年,五年内,青河将让所有人仰视,赞叹,并为之震撼!”   因为今天忽悠宁夕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温谅到此时还没有从那种状态中恢复过来,一番激情洋溢的演讲,立时让李胜利热血澎拜,不能自抑。   不得不说,温谅基本具备了企业领袖人物的又一项能力——煽动!   这番话水分不少,但就算再打个对折,不出意外的话,五年内营收过十亿不成问题。如果在此期间能强有力的占据市场,从而垄断这片大大的蓝海,实现上面的话,也不是难事。   “所以说,投资几百万没什么大不了的,想用这么点资金控股,咱们没那么傻,人家也没那么傻。放心吧,这些都交给我处理好了。”   单从经济规律来讲,宁夕真要砸下几百万,别说两家青河,就是十家青河也买了。可核心在于,青河值钱的不是门面,而是温谅这个人。   21世纪不仅人才贵,老板也贵!   两人又商讨了开下一家店的计划,还是老规矩,李胜利先找地,然后温谅拍板,店长可以让青河最早一个员工小音去当,这小姑娘的人品和能力都还是不错的。   正说着话,身穿红色羽绒服的李思青从店内跑了出来,远远看去,跟喜欢穿红色的许瑶竟然有那么几分相像。她直冲到温谅身前才停下脚步,眼中脸上全是遮掩不住的兴奋,却仿佛又有点陌生的疏远,怯生生的喊道:“温哥哥!”   多日不见,李思青出落的越发漂亮,当初瘦骨嶙嶙、满脸菜色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人见人爱的美少女。温谅张开双臂,笑道:“好久没看到你了,想哥哥吗?”   李思青一头扎进温谅怀里,小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眼泪夺眶而出:“想,暖暖好想哥哥。不过哥哥很忙,暖暖会乖乖的,不去打扰哥哥……”   温谅见李胜利在一旁挠头,知道是他用这话来骗小姑娘,也不好说什么责怪的话,毕竟自己最近实在太忙,根本没空过来。   李思青经过这两年的磨难,心性之坚强甚至超出许多成人,却为了见不到自己痛哭出声。温谅心里十分自责,屈身蹲下,抹去李思青脸上的泪水,道:“哥哥的事情忙完了,以后会多过来看看……嗯,这样好不好,下周末哥哥带你去人民公园划船?”   李思青从温谅怀里爬出来,略有点不好意思,使劲点点头,转身又跑了回去。温谅面带微笑,半年时间,暖暖变化好大。   其实变化大的何止暖暖,父亲,雨溪,李胜利,包括自己的人生,都在不知觉间有了改变。   变得更好!   李思青拿着小书包再次跑了过来,掏出几张试卷递给温谅,语文数学竟然都是100分。温谅大笑道:“好,我家要出个女状元了!”   李思青仰头看着温谅,明亮的大眼睛满是深深的依恋。   温哥哥,为了你的笑,我会永远拿100分,永远! 第一百九十章 酥蚀骨   从八一店出来,李胜利本想让他去十九中店看看,被温谅拒绝了。温谅站在路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见左雨溪,这两天不在青州,有许多事需要商量。尤其去依山前一晚,在御香苑重重得罪了林震,还抓了一个分局局长,虽然左雨溪第二天早上特意过来让温谅安心,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置不当很可能惹来一身骚。   父亲今天竟然也没提到,不知是太忙忘记,还是根本不知道此事与自己有管,这些都必须跟左雨溪见面后才知道究竟。   到了帝苑花园,敲敲门人不在,温谅早有了备用钥匙,进房后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过了半个多小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温谅躲在一边,等门开后猛的跳了出来,叫道:“抢劫!嗯?”   门外没人,温谅疑惑着刚要探头出去,一个曼妙身影从门侧扑进怀里,脚跟关上房门,直接将少年按在墙上,送上火热的红唇。   良久唇分,温谅喘着气,双手在左雨溪的翘臀上捏了一把,调笑道:“怎么了,今天这么主动,莫不是想强暴我?”   左雨溪身子软绵绵的,脸颊绯红,紧贴在温谅脖颈,星眸如封似闭,微弱的喘息声更像是勾人心魂的呻吟,淡淡的沁香钻入鼻端,从发丝到眉眼,无处不透着醉人的诱惑。   温谅强忍着下身的冲动,错开一步,将没有丝毫缝隙的身体拉开一点点距离,仔细端详着怀中女人清丽的容颜,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左雨溪这才从刚才的迷乱中清醒过来,看着温谅关怀的神色,眼中闪过几许羞涩,勉强稳住身子,道:“没什么。”   “真的?”   温谅拉住她的手到沙发上坐下,还待追问。左雨溪突然捏住他的鼻子左右晃了三下,娇嗔道:“真的,真的,真的!出去玩了两天,回来就变八婆了……”   原来是吃醋了,温谅伸出双手:“好啊,你骂我?我就八婆给你看。”   “呜,不要!”   温谅翻身把她压在沙发上,又是一阵昏天昏地的吻。口吐丁香,舌送香津,四肢交缠,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   再次从厮磨中分开,已不知过了多久。温谅伸出舌尖在左雨溪晶莹的耳垂上轻轻一吮,低声道:“有什么事,告诉我!”   左雨溪不堪挑逗,娇躯随之一颤,扭过头去,好一会才幽幽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下着大雨,你一直往前走,我摔在地上,怎么喊你都不回头……”   温谅啼笑皆非,在他心目中,左雨溪处事果断决绝,从不是多愁善感的小女人,却不料会为了一个梦患得患失。怪不得今天刚一见面就热情似火,害得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尽管如此,温谅心中不无感动,他从来都是行动派,俯身低头,再次含住了那樱桃蜜汁似的双唇,手从衣服的下襟伸了进去,悄然攀上无人敢亵渎的双峰,入手处滑腻如脂,弹性十足,手感之佳无出其右。   左雨溪只觉浑身酥软,从胸口到小腹全是痒痒的感觉,修长的双腿紧紧并拢,随着温谅的双手轻轻的扭动,从喉咙深处发出嗯哼的低吟。   温谅见她媚态毕露,差点要忍不住就地正法,却依然能感觉到她的犹豫和不安,手指在鼻尖上轻点一下,道:“前几天我读到一首诗,写的极好,形容你现在的样子十分贴切,要不要听听看?”能在这种时候想到吟诗的贱人,除了温大叔再没有第二个了。   左雨溪虽然情动,心里其实还没做好准备,温谅能忍住欲望,自然让她心中感动,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他,道:“什么诗?”   “虫咬蚁行酥蚀骨,玉体冰肌遍婆娑,琼浆濡漓芳草地,谁欲成仙谁入魔?哈哈,别打,别打!”   左雨溪被他调笑的娇羞不堪,握拳作势要打,温谅借机躲开,从她身上下来,坐到了一边。左雨溪也起身坐好,整理一下衣服,啐道:“呸,哪天我去找雨婷问问看,她在学校怎么带学生的,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下流胚子来?”   温谅哈哈大笑:“人不下流枉少年,这诗又不是我做的,别人做得,我还说不得?左局长,官僚主义要不得啊!”   刚才一触即发的形势在两人的刻意下成功扭转,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才能掌控人生!   喝了杯热茶,舒缓一下情绪,左雨溪渐渐恢复了冷静,道:“对了,你去矿泉水厂做什么?”   温谅参观水厂是温怀明牵的线,并没有告诉左雨溪,倒不是有意瞒她,只是温谅对依山厂的具体情况不太了解,总得摸下底才能决定进一步的计划。所以没告诉左雨溪的必要,不过她问起,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想开家饮用水公司,把依山矿泉水收购了……”   “开公司?”左雨溪睁大了双眸,纵然温谅一直以来的表现早让人刮目相看,可她仍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年纪就要创业了。   “怎么了,这很不可思议吗?”   左雨溪轻笑道:“也没有啦,我早知道你不会乖乖呆在学校学习……不过我一直以为你将来是想要从政的,况且以你的聪明才智,走仕途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温谅摇摇头,道:“官场约束太多,我的性子其实并不合适。”   “那倒也是!可矿泉水现在前景并不好,前一段还被曝光合格率低下,水质问题严重,这时候入场……”   温谅微微一笑:“放心吧,这时候入场才能显出你老公的本事!”   左雨溪呸了一下,却没有反对温谅自称老公,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启动资金怎么办,要不我跟老九打个招呼?”   温谅笑道:“别,可千万别,安保卿的钱我借用不方便。别担心,这年头钱不是大问题。”   左雨溪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温谅有大抱负,跟安保卿的关系就不能太紧密。她不好多说什么,道:“工行和建行都有朋友,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出面。”   温谅笑着点点头,左雨溪盯着他一会,叹道:“在国内,权力永远凌驾于财富之上,做生意的话,一切要小心。”   温谅起身走到窗前,远处高楼林立,轻声道:“商场如战场,自然要如履薄冰。不过还好,至少有你在我身边,一切再无所惧!”   左雨溪站在他的身后,双手环在腰间,将螓首附在背上,低声道:“我会陪你,一直到你厌烦我的那一天。”   “傻丫头,”温谅转身抱她入怀,软玉温香,却没有任何的欲念,重复道:“傻丫头!”   又不知依偎了多久,温谅才想起今天过来是要问连自忠的事。随着两人间逐渐亲密,左雨溪强大的诱惑力无时无刻不在考验温谅的定力,往往让一场谈话进行一半就变的香艳起来,做事效率堪比行政部门。   “连自忠怎么处理了?”   说起连自忠,左雨溪脸色变得清冷,敢用手枪指着温谅的头,再大的惩罚也熄灭不了她心头的怒火:“纪委有他的黑材料,刘天来突击搜查了他家,从保险柜和沙发里找到现金20万,其他烟酒手表等贵重物品价值四五万元。连自忠没有抵抗,又招了三处房产,总价值超百万,枪毙是够了。”   温谅目瞪口呆,道:“两天查到这么多东西?刘天来是福尔摩斯啊?”   “其实纪委那边有许多干部的举报材料,牛贵清会根据情况进行调查。一般副处以上不涉及重大问题,会压下来不予立案。不出事就罢了,一旦要谁出事,把柄都是现成的。”   温谅苦笑道:“怪不得纪委人人怕,牛贵清老奸巨猾,希望没整我老爸的黑材料。”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道:“温怀明倒是想呢,政研室那个地方也就下去调研时吃吃喝喝,再顺人家饭店几盒纪念品,谁有那个闲心整你的黑材料?”   “我说,温主任好歹也是你未来的公公,就不能有点敬畏之心?”   “呵,那许复延还是你未来岳父呢,可见你有过半点敬畏之心?”   这关系乱的,温谅明智的闭上了嘴。左雨溪突然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道:“杨一行来找过我,他这个人脾气大了点,但能力还是有的,又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不能置之不理。你说,让他到依山做书记,好不好?”   温谅知道她还是不放心自己在依山的发展,让杨一行去当书记,可以为他收购水厂减少许多麻烦。但这个事有利有弊,他思考一下,道:“依山县的政局如何我不清楚,但想拉一个县委书记下台,怕不是简单的事。那边有个副县长杨定军,为人精明,应该可以帮上点忙,这个先不急。雨溪,其实这次我过来,就是想警告你这一点,不要张扬,不要多事,许复延那边尽量不要多开口,几个重要的人照顾到了,一些小鱼小虾随他们去。许复延初掌大权,未必能容下你我指手画脚……” 第一百九十一章 血泪霓虹   在左雨溪家呆到下午五六点钟,温谅对许多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整体还是按照既定计划前进,没有大的问题。周远庭被双规后已经秘密关押在灵阳,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异地审讯是必然。对其他涉案人员的调查程序全部启动,省纪委、省检、审计、财政以及关山、灵阳、青州三市的有关部门全力配合,一定要按照于培东书记的指示,一个月内打一场攻坚战,拿下这起窝案。   而温谅真正在意的却是范恒安。   他之所以数次跟左雨溪亲热时都戛然而止,就是在那一瞬间看到她眼中的惶恐和惊乱。日子过了这么久,七月那晚的阴影仍然没有从这个冷艳的女人身上消散。温谅不会忘记一步踏入这个险恶官场的最初目的,无非是要帮左雨溪复仇。   有些人不死,左雨溪就不会真正的快乐!   温谅回头看了一眼楼上,大踏步的出门而去。   夜晚的青州一如既往的冷清,公交车也一如既往的走走停停,如同一个小脚女人般扭扭捏捏,三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能开到一个小时。温谅好几次都想大骂,让公交公司的司机们去武汉521路参加下培训,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城市F1。   到了东城映翠路下车,这里因为有一个映翠湖因而得名。映翠湖清澈见底,湖中心不知何故有一团硕大的青石,白天有阳光照射进水中,倒映着湖底的青石,在湖面上铺开一片片迷人的翠绿,所以叫映翠湖。湖周边有一个工人体育场,近年来发展成为东区很出名的夜市。到了晚上各种大排档堵的是密密麻麻,小到米线馄饨,麻辣烫土豆粉,大到啤酒烧烤,蟹虾鱼贝应有尽有,生意火爆。   天色渐黑,温谅刚下车就被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吓了一跳,虽已初冬,却丝毫不影响人们在外面吃喝的劲头。话说回来,在这个通讯靠吼,娱乐靠手,资源匮乏,连电视机都没有普及的年代,KTV、歌舞厅、小酒吧等都是有钱人才去玩的地方,普通老百姓除了回家造人基本没有别的选择。大排档尽管桌子油腻,污水遍地,环境差的可以排进行业前五,可有气氛有乐趣,关键是消费还低,自然备受大众青睐。   温谅错着身子从人群中挤过,不时还碰到一些桌椅。这里根本没有规划,搭个棚子摆几张桌子就是一个摊位,留出来的道路七拐八拐,还不时被小煤球火和泔水桶占道。不过这个时节的小商小贩们是幸福的,虽然被工商市容环抱交通等九个部门交叉管理,但至少交点保护费还能活的下去。97年因所谓“九个大沿帽去管一个破草帽”现象严重,京城在宣武区开展试点工作,成立城市管理监察大队。   后世第一能打敢战的城管部队就此问世,普天之下皆是净土,市容市貌自此无忧。   霓虹灯下有血泪啊!温谅从不是愤世嫉俗的人,可依然坚决的认为这句话无比的正确!   穿过广场中心,又过了几个摊位,温谅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从左边偏僻的角落里传来一阵男人的喝骂声。他停了一下,塑料布搭成的棚子侧面挡住了视线,本不想多管闲事,刚要迈步,一个装满葱叶和香菜的铝合金盆从棚子里飞了出来,正好砸在他的面前。   干干净净的葱白掉在地面的污水里,一下子变了颜色,片片香菜漂浮其中,一如这俗世,从来黑白不分。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带着颤抖的哭腔:“牛主任,您抬抬手,求您抬抬手。我家里的情况你们都知道,我丈夫死的早,我跟妮子就靠这摊子求个活路。求您了,该缴的份子我都缴,一定不少国家一分钱。只求您抬抬手,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姜芷兰,你也别怪我难为你。我们街道办按规矩办事,营业执照,卫生证,健康证你一样没有,不取缔你怎么给老百姓交待?”   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讲的这么义正言辞,温谅不得不佩服这人够牛,牛主任没叫错。妈逼,整个场子你给我找一家证照齐全的摊位来看看?明摆着找人麻烦,还不忘拉张大皮披在身上,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主任都运用的这么娴熟,可见国内官场文化影响之深。   温谅知道天下事是管不完的,可那女子一句“不少国家一分钱”还是让他渭然长叹,弯腰捡起菜盆,往那边走去。   “牛主任,我明白,都是我不懂事。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妇道人家计较。我……我下辈给你做牛做马,一定要报答您的恩情。”   这女子说话不太像普通妇女那样呆滞庸俗,虽然言语浅显,但说话明白,能让人听到文化人的味道来。尤其她的嗓音很独特,既有年轻女性的干净,也带点成熟妇人才有的醇浓鼻音,听起来很有几分吸引力。   这时棚子内响起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痞子味很重,一开口就下流之极:“姜老板,说下辈子就没诚意了吧?牛主任就算想抬抬手,也被你整的没什么动力。要不这样,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像你这样漂亮的人谁舍得狠下那个心,牛主任还不被全工体的男人们埋怨死?照我的意思,干脆今晚找个地方,你跟牛主任好好聊聊,聊的开心了,别说这个破摊子,就是开个正儿八经的大饭店,也不过是牛主任说句话的事。”   温谅皱起眉头,停下了脚步。   那个叫姜芷兰的女人显然不是被他们第一次骚扰了,并没有勃然大怒,还是苦苦哀求道:“牛主任,我早死了丈夫,人都说我克男人,碰到谁谁倒霉。您是贵人,我不敢拖累您,只求您看在街坊邻居的面上,放过我这一回。别人缴多少,我再多交一半给您,我给您跪下了,求求你了!”   “去你妈的,给脸不要脸!”牛主任大怒,棚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道:“姜芷兰,老子实话告诉你,你得罪了上面的大人物,人家要我把你整死。我看你可怜,又是多年的老街坊,这才帮你挡了下来。妈逼的你知道我得担多大的风险?以前好说歹说求着你,你不同意,好,老子现在依法办事,从今往后别想在工体谋什么活路。不,不仅工体,整个青州也没你什么活路了,工商税务公安哪里都是老子的朋友,想整死你跟掐死蚂蚁一样简单。老子倒要看看,是你那被男人睡烂的身子金贵,还是你和你女儿的命金贵!”   这就是人啊,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装模作样,现在撕破脸露出本性,比厕所那些爬来爬去的软体生物又干净多少!   温谅脸带冷笑,握着盆子的手紧了一紧!   “扑通”   女人屈膝跪下,不停的磕头,生活的艰辛和屈辱让她的声音带着痛入骨髓的苦楚:“牛主任,你放过我吧。我姜芷兰自从死了丈夫,一个人带着妮子长大,别人冷嘲热讽,当着我的面指桑骂槐,说我是狐狸精,丧门星,不要脸的贱货,多少难处我都熬过来,靠的就是还有个清白的身子,让我有脸有心活下去。您要非逼我,我就只能一死了之。可怜女儿跟我相依为命,要是再没了我,她可怎么活呢?人心都是肉长的,牛主任,您是大人物,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放过我吧,求求你!”   听女人哭声凄切,字字泣血,另一个人猥琐的笑道:“哎哟,瞧这模样,真是越哭越水灵。芷兰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会长呢,女儿都那么大了,也不显老,这身段这脸蛋,啧啧,要不是牛主任看上了你,我都想抱着亲一亲……”   “孙麻子,放什么狗臭屁!手下利索点,把家伙什砸了,棚子拆了,等下叫人来通通拉走。姜芷兰,别说我不给你一次机会,老子今晚在盛世等着,想明白了就过来。不然,哼哼!”   女人不停的在地上磕头,桌椅板凳,锅碗瓢勺被砸的满地都是,温谅走了进去,笑道:“这是做什么呢,各位先停停手!”   正在砸东西的孙麻子背对着温谅,手拿着一根擀面杖,闻声转了过来。这家伙二十七八岁,长的倒还挺秀气,尤其脸白的跟面盆里滚过一样,哪里有一颗麻子?这年头,官不像官,民不像民,连麻子也不像麻子了。   牛主任四十来岁,站在另一边,穿着皮夹克,有点皱巴巴的西裤,难为他从外面那摊污水中走过来,皮鞋还是那么的铮亮,额头上头发秃了一层,竖着发哥式的大背头,双手负在身后,看上去很有几分威严和气度。   这样的长相,做个街道办的主任真是委屈了。   他脚前边跪着一个女人,头发用一根皮筋挽住,一身浆洗发白的陈旧棉衣,灰色的普通长裤,跪伏在地上,依然遮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仅仅看侧脸,在朦胧的灯光下,已是算得上韵味十足,美貌动人。   温谅见棚内几人愣住,笑道:“吃个饭,还营业不?” 第一百九十二章 嫂子   吃饭?   别说牛主任和孙麻子,就连一直跪在地上的姜芷兰也惊讶的抬起了头。温谅看清了她的脸,不由暗赞一声,怪不得牛主任不惜公开威逼也要迫她就范,果然是风姿绰约,我见犹怜。   长长的眉弯弯如月,秀美的脸庞称不上精致,却也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不似少女的洁净,也不似久经风尘的污淖,黑黑的眸子里总有一股让人心动的味道。额头流着血,染红了白嫩的肌肤,配上她娇柔无力,满是哀怜的神色,竟然有一种残忍的凄美。   温谅略有些吃惊,听声音觉得她应该有三十来岁,可看长相却似乎还不足三十,尤其是日子过的这样苦,脸上的皮肤依然光滑,未曾见多少苍老。女人有时候,还真是要讲点天赋。   牛主任看了温谅一眼,皱起了眉头。孙麻子立刻走了过来,擀面杖指着温谅的鼻子,骂道:“赶紧滚蛋,眼睛长屁股上了,没看到政府办事呢?”   温谅伸出两根手指拨开擀面杖,笑道:“你叫政府?看来你老爸不太会起名字啊,孙政府,这不是骂政府是孙子吗,敢叫这名字不怕被公安拉出去枪毙?”   孙麻子跟着牛主任在这一片威风惯了,哪里有人敢这样当面诅咒他的,举起擀面杖冲着温谅的脑袋砸了过来,怒道:“我先毙了你!”   “不要!”   “住手!”   姜芷兰出声阻止在温谅意料之中,没想到的是牛主任竟然也呵斥孙麻子住手。这倒不是牛主任发善心,他这人向来谨慎,就算今天这样明目张胆的逼姜芷兰就范,也是前后等了多日,把一切可能的干扰都排除掉,知道她孤儿寡母别无依仗,有把握万无一失才出手胁迫。此时见温谅进棚找事,冷静自若,气度异于常人,不像街道上那些寻衅滋事的小混混,心下已迟疑了三分。虽然这人看起来年轻,可谁知是什么身份来历,青州这么大,他不愿轻易得罪了人。   基层有连自忠、史大庆那样嚣张跋扈的粗人,自然就有一条小河趟三遍的老油条,牛主任用了半辈子的时间才爬到这个位置,行事更加小心。但这并不是说两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面对羔羊时,露出的獠牙一样的狠辣。   姜芷兰就是明证!   温谅身子不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一拽,就把擀面杖夺了过来,在手心里敲了两下,不屑道:“打我?孙麻子,是不是嫌弃脸上少了点东西,想让我帮你种上?”   温谅手劲很大,孙麻子的手腕只被他捏了一下,就乌青了一片,钻心钻心的疼,牛主任哼了一声,他趁势退后两步,悻悻然住了手。   “这里已经被街道办查封了,要吃饭到外面去吧。”牛主任看了温谅一眼,决定息事宁人,他的目标在姜芷兰身上,不想节外生枝,转头对地上的姜芷兰道:“姜老板,你也别跪了,一切按工体夜市管理条例办事,这个摊子你开不成了。我说的话你仔细想想,千万别后悔。麻子,你去通知办里的同志过来没收东西。”   姜芷兰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抖,还待苦苦哀求,牛主任已经掉头离开。她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再没有一点血色。   经过温谅身边时,一根擀面杖突然横在身前,温谅淡淡的道:“牛主任,请留步!”   牛主任勃然变色,他在这片辖区内就是个土皇帝,尤其有了夜市这个捞油水的地方,这两年腰包也鼓起来,上下打点结识了许多官场上的朋友,腰杆子挺得笔直,刚才的忍让不代表他有任何的畏惧。   牛主任的额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冷冷的看着温谅,沉声道:“小伙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挡的是什么人?”   温谅唇边露出一丝冷笑,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清楚,可你是什么人,我却清楚的很呐。巧立名目,私收贿赂,敲诈勒索,仗势欺人,逼良为娼,威逼恐吓,牛主任,我说的有没有错?”   牛主任脸色突变,脾气发作,怒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是工体街道办主任,你敢在这里跟老子这样说话?信不信让你今晚走不出东区?”   姜芷兰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温谅挡住了牛主任,赶紧从地上爬起,走过来拉住温谅的胳臂,道:“兄弟你别犯傻了,牛主任你惹不起,快闪开。嫂子打心眼里谢谢你,这事你千万别管了。”   姜芷兰离近了看更有风情和味道,温谅笑道:“嫂子放心吧,天下人管天下事,我看看牛主任有多了不起。”   话说到这份上,牛主任再不发威不仅会被属下小看,对姜芷兰的震慑力也会减小。他还盼着今晚在盛世酒店好好享受一下这个美娇娘自愿献上的身子,怎么会弱了声势,道:“麻子,你妈逼的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往死里打,出事我负责!”   孙麻子能成为他的亲信,一来是会来事,会说话,许多见不得人的事都能利索的帮你办了,二来是这家伙曾经混过帮派,能打敢拼,青州民风彪悍,在工体收红包也得防着被人抽闷棍啊。   不过今天还是大意了,本来想着一个小娘们,又要做点龌龊事就没带那么多人,不料就碰到不怕死的刺头,真他妈的晦气!   孙麻子早从小推车上操起了切面刀,听主任一声令下,面目狰狞,唰的一下冲着姜芷兰砍了过来。他脑子活泛,刚才过了一招就知道温谅气力不小,就把刀子往女人身上招呼,等手忙脚乱救人时再一下子把他撂翻。   他不是傻子,又跟牛主任合作多年,自然不会真的把人砍死,但气势一定要足,要狠。吓破对方的胆子,再在胳臂腿上放点血,还怕姜芷兰这个大美人不乖乖就范?这个傻逼小子出头出的好!   说不定主任腻歪了,自己还能分一杯羹。想到能把姜芷兰压在身下肆意凌辱,孙麻子只觉的胯间一阵激昂,挥出的刀更加用力。   还别说,混混经过官场的熏陶,刹那间就能想到围魏救赵,杀伤力立刻直线上升,这圈子可真妈逼锻炼人!   寒光逼面而来,温谅眼神微聚,拉住惊慌失措的姜芷兰退后一步,抬手一棍正中孙麻子持刀的右手。   “啊!”   姜芷兰的叫声跟孙麻子几乎同时响起,切面刀哐啷落地,差点就砍刀牛主任的脚背,把他吓的往边上跳开。温谅面色阴冷,这帮披着人皮的畜生,先是用尽手段逼迫良家女子委身,后又毫不避忌拿刀砍人,简直禽兽不如。   要不是今晚遇到,这个姜芷兰要么随了他意,要么无路可走。霓虹灯下,为什么流血流泪的总是好人?   温谅上前一脚踹在孙麻子小腹,不等他倒下,又是一棍狠狠的抽在他的脸颊,几颗碎牙夹着血雾喷射而出,半边脸登时肿的看不到人样,倒在地上哼哼唧唧,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牛主任心中一慌,拔腿就要往外面跑,只要出了这个棚子,随便就能召集大批的人,那时候怕整不死这小子?   刚一起腿,衣服领子就被抓住,一股大力传来,不由自主的后仰倒地。刚才被砸落的一个瓷碗反盖在地上,牛主任的后侧脸正好撞了上去,一下子印了个血红血红的圆圈。   温谅一脚踏在他的胸口,盯着他狞笑道:“街道办主任,好大的官啊!”   啪啪啪,温谅连抽了他十几个耳光,牛主任终于怕了,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不知哪来的愣头青根本是要往死里揍啊,忙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表哥是纪委书记,你放过我,咱们就这样算了,不然你在青州也混不下去。姜老板,姜老板你说句话啊,摊子你照开,生意照做……”   姜芷兰在温谅动手打人时已经完全呆住了,听了牛主任的话,凄然一笑:“牛贵方,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今后这地方哪里还有我姜芷兰的活路?”   她从身后死死抱住温谅,使劲把他往外面推,道:“小兄弟,听嫂子话,你赶紧走吧,有多远走多远,都是嫂子害了你,给你惹来天大的麻烦。嫂子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只能求菩萨保佑你以后做大官,不再被这些官老爷欺负!”   温谅愣了一下:“牛贵清,他是你表哥?”   见温谅竟然知道纪委书记的名字,牛贵方也愣了下,转眼就喜出望外,知道怕就好,怕就怕屁都不知道的货:“对对,就是牛贵清,我们都是贵字辈,不会有错。小兄弟,你放过我,我保证绝不找你们的麻烦!”   温谅犹豫了一下,他倒不是怕牛贵清,就算真是他表弟,只看这货四十多岁才混了个正科,就知道牛贵清不会待见。只是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再得势不饶人,以后牛贵清知道了难免会有些不快!   在许周政斗中,牛贵清是第一批站在许复延阵营的左系老人,跟左雨溪关系密切,算是最得力的人之一。周远庭刚倒台,自家人就起了内讧,让别人看了笑话,许复延心里能高兴?   温谅脑袋反应极快,一眼瞅到地上的切面刀,随手捡起,一刀砍在牛贵方脸侧,吓得这老油子一个激灵,差点尿了出来。   “想走可以,白纸黑字给老子画押,说你怎么意图逼迫他人,又怎么唆使下属砍人,一笔笔写清楚了。告诉你,敢再来找姜老板麻烦,我就把你这份供词捅出去,别说纪委书记,天王老子也护不了你!”既然要装,就彻底装到底,温谅干脆学起了小混混的口吻,“不写?不写就先把你下面割了,再把双手双脚砍了,老子拍拍屁股走人。我们混社会的在哪里不是混,去南边混起来更好,妞漂亮,赚的又多,可是牛主任,你下半辈子就只能在轮椅上过了,再看到漂亮女人,只能过过干瘾!”   听他说的粗俗,姜芷兰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羞涩,在社会上熬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恶心话没听过,却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仗义出手的小混混口中听到,却有了年轻时才有的羞意。   牛贵方不过是拉虎皮做大旗,这些龌龊事哪里敢让牛贵清知道,此时被温谅打的怕了,见他刚才打人时心狠手辣,说不定真的会这样不管不顾。只想先离开再说,忙不迭的按照温谅所说一句句写好,然后签字。   棚里有姜芷兰记账的纸笔,正好拿来用。   温谅拿起纸抖了抖,笑道:“老家伙也不完全是个草包,这笔字写的倒是漂亮。要不怎么说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我看你就是一个!”   温谅有刀在手,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牛贵方屁也不敢放,唯唯诺诺点头称是。温谅看整治的也够了,拉他起来一脚踢在屁股后面,骂道:“滚蛋,要是再来骚扰姜老板,我让你主任当不成,下面的玩意还得丢!”   温谅挥刀做了个下切的动作,牛贵方猛的夹紧了双腿,感觉到那话的湿热才放了点心,掉头就要往外面跑。温谅叫道:“等等。”   牛贵方腾的站住,脸色发白,呼吸也几乎停滞。   “把你的人带走!”   牛贵方松了一口气,拉起还在地上翻滚的孙麻子,两人从工体另一边的出口仓皇跑掉。   “小兄弟,你……你,你何苦管这样的闲事?”   姜芷兰神色凄凉,道:“牛贵方认识很多社会上的痞子,政府也有人,你惹了他终究要招来大麻烦……”   温谅叹了口气,安慰道:“嫂子你别担心,咱们拿了他的把柄,不用怕他再来捣乱。”   姜芷兰摇摇头,默不作声的弯腰收拾东西。温谅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牛贵方只要说被胁迫才写的这东西,再上下打点好一切,温谅要真是一个普通小混混,哪里有反抗的余地,连带着姜芷兰也没有活路。   幸好,他是温谅,虽然平凡,却不普通!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执此冰冷之手   “啪!”   一只雕着花纹的瓷盘不慎从手中滑落,顿时摔的四碎,白色的碎片洒了一地,反射着棚顶的灯光,刺的人睁不开眼。姜芷兰蹲在地上呆了一呆,突然眼中流下两行泪来,左手一松,怀中抱着的十几个盘子全砸在了地上,噼里啪啦,如同一首凄美却悲凉的挽歌,将世道人心残忍的分割成一个个哭泣的音符,鲜血淋漓,生不如死。   姜芷兰双手捂脸,脑袋深埋在膝处,强制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来:“我只想有口饭吃……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这么难?”   温谅两世为人,心志早已坚若磐石,也几乎被这痛彻肺腑的呐喊击碎了一切虚伪的面具。   有口饭吃,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干干净净的有口饭吃!所有小人物的痛苦和悲哀,皆来源于此!   他走上前去,一手搭在姜芷兰的肩头,轻声道:“嫂子,相信我,不会有事……”   话没说完,姜芷兰突然转身,双手死死抱住温谅的腰,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刚才压抑的抽泣骤然放开,双肩不停的抽动,变成不顾一切的放声痛哭。   绝望,无助,挣扎,执此冰冷之手,卑微的人孤立无援!   温谅身子先是一僵,然后慢慢的舒缓下来,微叹口气,深邃的眼眸透着淡淡的怜惜,屈臂环住她的肩膀,一手在背后轻轻的拍着,下颌顶在她的发间,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温谅的双腿都快要失去知觉,衣服的前襟湿了大片。姜芷兰终于止住了哭声,从温谅的怀中抬起头,满是泪花的眼眸让人为之一颤,轻轻的摸了摸温谅的脸,低声道:“你是个好人,谢谢!”   她年过三十,但长相依旧美貌,气质动人,又寡居在家,多年来不知多少人想着法子要一亲芳泽。刚才一时失控扑进了这个认识不到十分钟的男人怀里,以她的经历和敏感自然感觉到男人的善良和坦荡。   他虽然是个小混混,却比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像个君子。   温谅放开手,姜芷兰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又将散乱的发丝拢在耳边,用皮筋重新扎了起来,搬来两个凳子放在煤球火边,展颜笑道:“如果你不打算赶紧离开,那就陪我坐一会吧。”   温谅不知她要做什么,可看她这副平静的样子,应该是做了什么决定,心里略有些不安,只好听话的走过去坐下。姜芷兰的脸映着微弱的火光,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她伸手烤着火,问道:“我在这片十几年了,怎么从没见过你?”   温谅轻声道:“我住在北边,今天过来找个朋友,没想到正好碰到那两个家伙。嫂子,刚才我的话没说完。你放心吧,我保证牛贵方他们不敢再来骚扰你。这附近有电话吗,我找朋友帮帮忙,应该可以把事情压下来……”   温谅身形修长,言谈老练,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二十来岁,加上刚才的表现,姜芷兰早认定他是个小混混,哪里会听信他的话。青州的小混混多不胜数,一样是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看上去袒胸露乳的挺牛逼,可真要得罪了牛贵方这样官场上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补救?   温谅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这番话没有起到效果,当下不再迟疑,站起身道:“成不成总得先试试看!我们手里有牛贵方的口供,这会人多,想必他不敢胡来,但再晚些等人散了,就不好说了。打过电话,我们再坐下来聊天。”   “你还年轻,不知道他们的可怕……唉,都是嫂子害了你!”   姜芷兰对温谅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带他来到工体边上的一个商店,这是附近唯一一个公用电话。温谅打了左雨溪的手机,将事情大概讲了一下,让她直接打给牛贵清。这样做既能顾全牛贵清的脸面,也能最直接的对牛贵方施压,将一切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别提我的名字,就说起冲突的是一个好朋友……”   “嗯,我明白!”   温谅不欲让牛贵清知道自己夹杂其中,这样日后见面难免尴尬。其实处理这样的小事本来不需要左雨溪出面,刘天来招呼一下就能搞定。不过姜芷兰日后还要在这边讨生活,让牛贵清亲自教训牛贵方,对她也有好处。   挂了电话,温谅走到姜芷兰身边,道:“回去吧,等明天一觉睡醒,牛贵方就要上门向你道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姜芷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温谅,好一会才缓步往回走去。两人顺着一侧的墙角前行,没有灯光,没有人群,只有她那别有韵味的嗓音在黑暗中悄然散开,听起来几分迷蒙,几分沉重:“我十八岁高中毕业,早早的嫁了人,第二年有了个女儿。可孩子还不到三岁丈夫车祸去世,双方家里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没人帮衬,一个人带着女儿长大,十几年了,吃了许多苦……嗯,吃苦不算什么,我最开心的是女儿高三了,明年可以考大学,今后不会再像我这样过苦日子……”   温谅一直跟在身后,静静的听她说话。他知道女人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这些话也许这么多年从没跟任何人倾诉过。   “……过了年就要交下学期的学费,考上大学还有一大笔费用。前一阵摊子被牛主任收了,我只好白天去饭店打工,晚上回来帮人缝补衣服,一个月挣几十块钱,省着用也够活了。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可这点钱连女儿的活动费都不够交,让她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我……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正好那家饭店把我辞了,找不到别的工作,就再回来摆起了摊子。我以为过去那么久,收了东西砸了物件,牛主任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以前的位置也被别人占了,只好在最边上搭了个棚子……才开了两晚,牛贵方就来了三四次,一次比一次恶心,一次比一次下流……”   “嫂子……”   温谅刚要说话,姜芷兰停下脚步,转过身,天上的星光闪烁,却比不上她的双眼璀璨:“本来我想好好求他,磕头下跪都不算什么,为了女儿这些我都能忍。可一旦没了清白,我自己毁了不要紧,害得女儿也被人家戳脊梁骨,我,我还不如就这样死了……”   “死了多好,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不用为了口饭笑脸迎人,不用活的那么难,那么难……”   温谅不忍心再听下去,上前一步握住了姜芷兰的手,沉声道:“千万别想不开!相信我,明天一切都会不同!”   “不会的,我怎么会想不开?我要想死,十年前就死了,我得看着女儿长大,看着她嫁人,看着她过的比任何人都好,我才安心……”   “会的,会的,你们都会过的很好,很好!”   温谅终于抱她入怀,双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安慰。他无法不被感动,任何还有心的人在母爱面前永远是一个会哭鼻子的小孩。除去刚才棚子里那次,姜芷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难得的是,两人都没有任何杂乱的念头。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肩膀,道:“有个人可以靠一下,真好!我知道,你骗我的话都是为了我好,我不能真的连累了你……”   温谅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抓住她的肩膀,拉开一点距离,她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道:“嫂子,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这样吧,看在刚才我冒险帮你的份上,再多给我一晚的时间,就一晚,好不好?”   他很想现在就让牛贵方跪在姜芷兰的面前,以安她之心。可有牛贵清夹在其中,许多事不能做的太肆无忌惮。既然通过他来解决这件事,温谅就不易再插手过问。要明白,温谅不是于培东,不是左敬,不是许复延,可就算这三人,也不能随心所欲做想做的事,身在这个人世间,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   感受到男人的真诚,姜芷兰十几年来从不曾被一个人这样呵护,忍不住心头一颤,流光似水的眼睛盯着温谅年轻的脸庞,好一会才点头,道:“好了,我答应你,明天之前,绝不会做什么傻事!”   温谅退开两步,少年的脸坚毅如刀刻,双眸深沉似海,道:“一言为定!”   姜芷兰愣了下,勉强笑道:“一言为定!”   温谅到工体来,本是为了看看谢言,此刻也没了心思,又叮嘱姜芷兰两句,掉头离开。姜芷兰寡居独处,这么晚了送她回家不太合适,自己虽然实际年纪不大,可看上去却是个成年人,尤其现在青州小混混很多,吃喝嫖赌什么都做,没人会因为你年轻就无视男女之别。   就像姜芷兰,认定温谅是个小混混后,也直接忽视了他的年纪,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居民区爱好零言碎语的八婆们不知道有多少,一旦撞见,还不传得沸沸扬扬?   姜芷兰看着温谅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回到棚子内静静的坐着。她不信温谅的话,却也不愿当面驳斥了他的好意,以牛贵方的为人,不用等明天,说不定一口气咽不下去,等一会就会带人来把所有的东西收走,或者还会找个借口把自己抓回去,他在派出所也认识朋友。   不过还好,他不在这片混,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抓到,可说不好,牛贵方势力那么大……   天冷了,妮子的棉衣小的快穿不上了,得给她买件新衣服。一转眼,妮子都这么大了……   我老了……   姜芷兰坐在煤球火边,美丽的脸庞在火光中逐渐平静,似乎想起了许多事,又似乎一片空白,无数画面在脑海杂乱的闪过,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小混混的肩膀。   有个人可以依靠,真好。   我好累。   姜芷兰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家,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相信温谅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在一片黑暗中沉沉睡去。   牛贵方狼狈的跑回了办公室,坐在老板椅上还惊魂未定,温谅挥舞刀光的凶狠样子把他实实在在的吓到了。孙麻子鼓着半张脸,嘴里说话都开始漏风:“老……老板,一定不能放过那小子,现在就叫苟所长带人把他抓了,还有那婊子……”   “抓,抓你妈逼!”牛贵方火冒三丈,抓起桌上的澄泥砚砸了过来,“老子亲手写了口供,夜市上全是人,那小子一看就是个不要命的杂碎,当着人群把东西公开,说我堂堂牛主任逼良为娼,传出去,闹大了,老子这位子掉了你好来坐是不是?”   孙麻子被澄泥砚正中心口,差点一口起没喘上来,吓得不敢吱声,好半天才战战兢兢的问:“那怎么办?就这样算了?”   “算你妈逼!”牛贵方又要去抓东西,孙麻子赶紧跳起闪到一边。“要不是你这没用的东西打不过人家,老子能当着那婊子的面出丑!妈的,平日里装什么贞洁烈妇,还不是偷偷养着小白脸?害得老子还以为是个良家少妇,原来还是个臭婊子!”   牛贵方被气的肺都要炸了,一半因为被温谅羞辱,一半却是以为温谅跟姜芷兰有奸情,大好的身子被小白脸抢先占了,嫉妒羡慕恨呐!   孙麻子被温谅打的太惨,生怕去的晚了让他给跑了,也顾不得牛贵方的官威,急急道:“老板,我的错误以后再向你做检讨。咱们得快点,不然让那小子跑了,去哪抓他啊?”   “急什么急,等一会夜市散了,找齐兄弟先去把她那破摊子给拆了。我这边得跟苟所长沟通下,看怎么能让那小子手里的东西不管用。怕什么,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有这娇滴滴的美人在,还怕那小子抓不到?妈的,一个小破混混,敢太岁头上动土,活的不耐烦了!”牛贵方拿起话筒准备拨号,口里还骂骂咧咧:“臭婊子,不把你弄到床上玩死,老子白当了这个主任!”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招式来虐待姜芷兰,牛贵方脸上竟然不由自主的露出残忍的淫笑,孙麻子跟了他这么久,也突然觉得身体有点冰冷。   刚要按下最后一个数字,腰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这是盛世酒店的老板送的二手货,旧是旧了点,可拿着就是有面子。   知道这个号的人很多,他不耐烦的掏出手机,看也不看接通:“喂,我牛贵方,你哪位……表哥?”   牛贵方的脸上瞬间出现惊喜若狂的表情,可还没得喜色消失,手机里不知说了什么,身子猛然一震,忙改口道:“啊不,牛书记,牛书记你好,有什么指示……我,我,没有这回事,这是造谣……”   孙麻子从没想过会在牛主任脸上看到如此奇怪的表情,眼睛瞪的比牛还大,嘴角颤抖不停,大冷的天,额头却滚着汗珠,眉眼鼻子挤成一团,陪着笑脸却又像是要哭,连说话都结巴起来,隔了这么远都能清晰的听到他牙齿打架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牛贵方哭丧着脸道:“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按牛书记的指示办,我明白,明白!”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一向被牛贵方视为珍宝的手机掉到地上,啪的摔成三瓣,失魂落魄的瘫坐在椅子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牛主任,怎么了?”   孙麻子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并做好了随时躲闪的准备。不想牛主任沙哑着嗓子答道:“这回踢到铁板了,不,踢到金板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芷兰听到敲门声,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门。不出所料,孙麻子站在门外,正张着恶心的嘴在笑。另一个,不是牛贵方是谁?   这两货上门赔罪,尽量让自己笑的人畜无害,并且够亲切够和善。孙麻子也不想想昨晚被温谅打的少了几枚大牙,半边脸肿成馒头,这咧嘴一笑,简直猥琐下流到了极点。   姜芷兰一瞬间心丧若死,道:“去哪里,我自己走!”   牛贵方一个九十度鞠躬下去,这在工体这一片,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次,道:“姜老板,我今天是代表工体街道办全体同事来给你赔礼道歉,这是两千块赔偿金,用来赔偿你的误工费,被损坏的桌凳碗碟等财产,请你一定收下。还有街道办已经在夜市重新规划了一片区域,无偿租赁给你做经营。”   孙麻子也跟着弯下腰,陪笑道:“鉴于姜老板可能没有时间处理这些小事,昨晚街道办已经找好工人施工,用石棉瓦和挡风板在那边搭建一个店面,比塑料大棚暖和,也更加美观,我亲自做的监工,绝对质量保证!位置也是人流量最大,交通最便利,以后姜老板的生意肯定会红红火火。牛主任交待了,以后我们街道办还有其他部分的同事,都会来给姜老板捧场。您也知道,公家吃喝起来,那都是肚皮子大三圈,哈哈哈。”   “对对,姜老板你就等着数钱吧,哈哈。”   两人干笑几声,见姜芷兰还是面无表情,赶紧止住。孙麻子小心翼翼的喊道:“姜老板,姜老板……”   姜芷兰正处在一片混乱之中,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脑海里却浮现昨晚那个小混混的身影,结实,厚重!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新希望   姜芷兰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想起昨晚温谅似乎说过明天一早牛贵方就会登门道歉的话。可她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多年,又有高中文化,跟那些不谙世事的妇人有根本性的不同,就算摆在眼前这活生生的一幕,也不敢轻易相信这是真的!眼中带着警惕的神色,身子往旁边闪开,以示不敢受他的鞠躬,道:“牛主任,有什么话请您直说,我不过是个寡妇,可受不起这样的厚待。”   牛贵方顿时急了,昨晚表哥的怒吼声依稀又在耳边响起,双腿不由一阵哆嗦。牛贵清身为纪委书记,讲究的是不怒而威,何曾像这次似的气急败坏到失态的地步?牛贵方不是蠢蛋,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听表哥的意思,要是不能让姜芷兰消气,别说保住屁股下的位子,就连体制内也不一定待的下去。   这对四十多岁才混到正科的牛贵方来说,无疑是生死关头,别说鞠躬道歉,就是跪下来磕几个头也不是多难的事。   没有官帽子,脸皮子有个屁用?   牛贵方左右看看没人,见姜芷兰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把心一横扑通跪了下来,孙麻子吓了一跳,惊叫道:“老板?”   姜芷兰更是手足无措,颤声道:“你,你快起来……快起来……”   牛贵方在工体多年,一步步混到街道办主任的位子,属于横着走路,到处捞钱的牛逼人物,加上脸胖腰圆,大背头铮明发亮,猛一眼看上去跟螃蟹有点相似,所以人送外号:牛八腿,意思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手多手长。牛贵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次喝醉了曾当着女同志的面大笑道:都说我牛八腿,懂他奶奶个嘴,老子是牛九腿,还有一条又大又粗!   于是工体有人编了顺口溜恶心他:四腿黄牛去耕田,八腿老牛不要脸。有了八条还不够,再咬一条在嘴边。   以老百姓的智慧和胆子也只能在口头上占点便宜,牛贵方并不会因此少了一根汗毛。所以可想而知,当一向被视为人上之人,高不可攀的牛主任突然屈膝跪在自己面前,姜芷兰受到的惊吓远大于其他。   牛贵方走出了这一步,也就无所谓矜持了,哀求道:“姜老板,你就看在多年街坊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吧。我老牛最近鬼迷心窍,做了不少蠢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别人的话找姜老板的麻烦。可一大家子人都靠着我吃饭,我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主任实在不敢违逆了上面的意思,这才不得已跟姜老板为难。如今好了,姜老板认识了贵人,那点小事自然就揭开不提了,我也没理由再跟您过不去……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孙麻子昨晚还有点不以为然,觉得牛主任太怂了,不就接了一个电话吗,至于吓成这样?扔了手机立刻开始跑前跑后安排,光是拆掉老李那个位置最好的海鲜铺子就费了半夜的功夫,又找工人搭棚子,买桌椅碗碟灶具,直直忙活了一宿。紧跟着就守在姜芷兰门前,孙麻子满肚子腹诽,二十四孝也不过如此了吧?   刚才他眼皮子还一直打架,却被牛贵方这一跪彻底吓醒了,琢磨着领导跪了,自己跪是不跪?姜芷兰急急道:“孙队长,你快拉牛主任起来,这成什么样子?”   工体街道办下辖6个社区,是东区比较大的办事处之一,除一正三副四个主任外,下设六个科室,五站一队,孙麻子是街道执法队队长,简单点说,就是牛贵方的打手兼保镖。   孙麻子扶了一把,牛贵方趁势站了起来,意思到就行了,真要没脸没皮的跪下去,他自己也觉得寒碜。   “姜老板,牛主任都这样子了,我们街道办的诚意你也看到了吧?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彼此照看着点,你放心做你的生意,什么痞子混混没一个敢去你那里捣乱!”   姜芷兰终于相信温谅所说的话,一切真的都不同了。可他一小混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但此时也没机会细想这些东西,姜芷兰只求能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心里依然忐忑,说起话来却有理有节,道:“牛主任,我妇道人家也不会说什么话。但有一点我说明白了,你的东西,你的钱我都不要,只要能让我摊子支起来,您不再找麻烦,该交的钱我一分不少!”   牛主任愣了愣,送上门的好处你都不要,这不傻吗?况且你不找我麻烦就好了,我哪里还敢再收你的份子钱?   还待说话,孙麻子偷偷拉了他一把,道:“那就按姜老板的意思办,要不咱们先去广场看看地,李记海鲜已经拆了,总不能让我们白费力是不是?”   姜芷兰不好太不给两人面子,关了房门,随着两人下楼去了。   到了广场,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看见牛贵方过来,立刻一哄而散。不过还有一些胆大的走开几步就停了下来,李记的李老板就藏在这帮人身后,盯着牛、姜等人恨的直磨牙。他能占了这个好位置,给牛孙二人塞了不少钱,结果昨晚二话不说就把摊子给推了,真他妈的一群白眼狼。还有姜芷兰这贱货,装得多清高啊,还不是被牛八腿给上了?还有脸抢老子的生意,妈的,全不是人!   他却不想想,平日仗着牛贵方的势力,老百姓又是怎么背后骂他的?除了李老板,也有不少人看着姜芷兰或鄙夷,或唾弃,或贪婪,或嫉妒,显然都以为她终于顺从了牛贵方,才有了这样的待遇。   牛贵方最近一直找姜芷兰麻烦,那股从眼神里冒出的骚臭味连公厕的苍蝇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大家知道归知道,真要出头帮姜芷兰说句话,那是万万不肯的。昨晚牛贵方和孙麻子进了姜芷兰的摊子,周边挨着的几家谁不知道?可是哪怕看到她下跪磕头,听到她苦苦哀求,也没人愿意出来拉一把,说句话。   到了今日看到姜芷兰马上要代替李老板成为夜市的红人,不管抱着什么心理,不在背后表达一下鄙夷和蔑视,就仿佛他们代表的正义被践踏了一样。   人心,总是如此的龌龊和悲哀!   姜芷兰看了看新摊位,蓝色的挡风板围住了三面,三角钢架固定,厚厚的布帘挂在正面,顶棚用白色的石棉瓦盖住,旁边是刻着姜记小吃字样的灯箱,里面摆着十几张崭新的桌椅。虽然看上去简单简陋,却干净整洁,美观大方,比起周边私搭乱建的塑料棚子不知高档了多少。再没有经济头脑的人也知道,谁开了这样一家店,必然能抢去别人不少的生意。   可惜的是,没有牛贵方的允许,没有人能再建一个同样的摊子。   姜芷兰伸手摸着漂亮的挡风板,围着摊子走了几圈,脸上满是惊喜。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间铺子该多好啊!   牛贵方看着她的表情,终于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怕的是你不喜欢。   “这个我不能要!”   啊?   牛贵方傻了眼,对孙麻子使个眼色。孙麻子会意,忙道:“哪里不行咱们重新建,不费什么事,姜老板你只管说!”   姜芷兰鼓起勇气才说出不要的话,毕竟人家表现的这么有诚意,自己再拒绝实在太不给面子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生怕一言不慎会再激怒对方。却没想到孙麻子毫不迟疑的要重建,竟然是以为自己对这间铺子不满意?   究竟那个人找什么朋友,能让不可一世的牛贵方和孙麻子害怕到这样的地步?可他只是一个小混混啊!   姜芷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全是梦,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疼!可不是梦,怎么能解释这种天翻地覆的反差?   “不不,我不是……”姜芷兰摇着手想说清楚自己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不是什么?嫂子,我没来晚吧?”   姜芷兰猛然回头,就看到温谅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清晨第一缕阳光从背后透过他的肩头,一如少年的笑容般灿烂。   温谅走过来在挡风板上敲了敲,道:“嗯,质量还不错。牛主任,牛主任?”   牛贵方看到温谅的一瞬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又夹紧了双腿,偷偷咽了口吐沫。他对姜芷兰的情况知之甚深,亲戚朋友祖宗八代,别说做官,就连体制内的办事员也没有一个,能请动堂堂纪委书记半夜打来电话,并对自己声色俱厉的破口大骂,只能是这个出手狠辣,不知底细的小混混了。   怪不得昨晚他带着讽刺的说什么街道办主任,好大的官啊。自古民不与官斗,敢踩着一个正科狂抽耳光,不是来头大他敢吗?   自己也是傻啊,傻啊,白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怎么当时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孙麻子悄悄捅捅牛贵方的胳臂,牛贵方恍然大悟,忙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道:“我在,我在,小兄弟……啊,瞧我这张笨嘴,领导有什么吩咐?”   这句话出口吓坏了周边围观的人群,嗡的一声响起了阵阵惊呼,没人想到这个称呼姜芷兰嫂子的年轻人竟然还是个领导?能让牛八腿吓成这样,到底是什么来头?   姜芷兰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兄弟了?   李老板撇撇嘴,嘀咕道:“什么兄弟,说不定偷养的小白脸。我呸,贱货!”   敢留在周边的都是夜市做生意的小老板和周边混的小痞子,他们跟普通的老百姓又不一样,消息一般都要灵通一些。之所以怕牛贵方怕的要死,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知道他上面有更大的大官罩着,不然真要耍起狠来,以青州的彪悍民风,一个街道办主任套上了麻袋照样打你的闷棍!   牛贵方也有意放些风声出去,虽然牛贵清从不待见他,但外人不知道啊,他能升到这个正科级,也是东区领导看在牛书记的面上提拔了一下。官场上的事,妙就妙在有意无意之间。   温谅见惯了官场上各种丑恶的嘴脸,虽然腻歪却不会因此故作清高。人生在世,无非是对抗中夺权,妥协中谋利。牛贵方本是个小人物,又有牛贵清在,没必要跟他计较。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牛主任你啥子眼神,青州有我这么年轻的领导吗?”温谅压低了声音,只能边上三人听到,调侃道:“我就是个小混混,砍砍人泡泡妞,没别的什么爱好。”   姜芷兰抿嘴一笑,却不知为何低下了头。   牛主任擦擦额头的汗,头点的飞快:“是是,我最近眼神真不太好,赶明得找医生看看。兄弟哎,斗胆叫你声兄弟,您大人大量,昨晚是我的错,今天一定给我个面子,盛世我请客,给兄弟你压压惊。”   孙麻子脸还肿着,看见温谅就一阵阵的疼,但老板开了口,他不能不帮衬,忙笑道:“大哥你昨晚打的好,这棍子算是彻底把我打醒了,以后坚决只为人民服务,您瞧好了,姜老板在这里没人敢欺负她。”   “那得多谢你了?”   温谅阴阳怪气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让人心寒,孙麻子讪讪一笑:“不敢,不敢!”   妈逼,这是什么主,真难伺候!   “请客就不必了,姜老板以后的生意还麻烦牛主任照看一下,不过可别以权谋私,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明白吗?”   温谅懒得跟他墨迹,话说的很明白。牛主任松了口气,道:“我明白,可姜老板不要这铺子?”   温谅眼光转在姜芝兰身上,姜芷兰低声道:“你没来,我也不知该怎么办。牛主任要送这些东西,我,我不能要……”   “收下吧,为什么不收?政府做错了事,也得赔偿,这是国家赔偿法规定的,放心吧。”   姜芷兰噗嗤笑道:“又胡说,哪有这样的事?”   见牛贵方和孙麻子也是一脸讪讪,显然认为这是胡扯。温谅叹口气,没文化真可怕,道:“牛主任,你这主任当的可不成啊。”   牛贵方心口一惊,听温谅又道:“回去翻翻1994年5月12日八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1995年1月1日已经实施了,按照里面第二章第四条第一款的规定,把该赔的赔到位了,昨天的事就算了!”   姜芷兰三人同时一呆,牛贵方张大了嘴巴:“还真有啊?”   “屁话,我还会讹诈你那几个小钱?”   温谅扮混混扮上了瘾,说话举止跟安保卿手下那个明哥十分相像,摆摆手道:“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忙去吧。”   姜芷兰突然拉住温谅走开两步,低着头似乎要说什么。温谅轻笑道:“嫂子,你看,我昨晚没骗你吧?有什么事就直说,我一定帮你办了。”   “我,我不想要这个铺子……”   “怎么?嗯,是有点简陋。要不这样……”   “不,不是!”姜芷兰有点急了,道:“这是李记海鲜的位置,牛主任他们强拆了人家的店,我要是占了会让人说三道四。我不要别的,就在昨晚那个地方摆个摊就好了。”   温谅沉吟下,道:“嫂子,我明白你心底善良。但那个角落太偏僻,冬天马上来了,生意不好做,窝在那边上更不好。要不这样,我让牛贵方再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地。”   姜芷兰满心感激,知道温谅非给自己找个不错的地方才肯罢休,只好道:“那还回我原来的地方好了。之前我摆摊的那个地段还好,不过被牛主任他们收了后,就被隔壁那家烧烤摊趁机占了,不知能不能要回来……”   温谅看了看她指的方向,距离入口也只有一二十步,还算说的过去,就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回到原位别人不好说三道四,姜芷兰毕竟还要在这边讨生活,他多少事要忙,帮了这一把尽到心力,除非必要也就不会再多关注,孤儿寡母少得罪人总是好的。   牛贵方和孙麻子呆在一边也不敢走,胆战心惊的看着姜芷兰打小报告,生怕温谅变了脸色。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当官会武术,谁也拦不住,温谅能打,下手狠,背景又硬,谁不怕谁是王八!   “牛主任,这事你这样办……”   温谅说一句,牛贵方就点一次头,点到最后脖子都快要断了:“好,就按您的吩咐办!”   温谅扭头见周围人指指点点,知道今天这一幕会让姜芷兰以后不再被人欺负,可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心念一转,对牛贵方低声道:“牛主任,为人民做点好事吧。”   牛贵方目瞪口呆,要为人民做好事,我何苦来当这个官?要是让温谅知道他这个想法,肯定要大赞一句:牛主任你的觉悟领先时代了十五年。因为十五年后,一位牛逼交警说了,人家只负责领导的安全。   听完温谅的主意,牛贵方脸苦的都快成黄连了,道:“兄弟,街道办一年的收入也没多少,快过年了还有几十张嘴等着吃饭呢……”工体街道办在编二十七人,实际人数四十九人,行政编十一人,事业编十六人,临时工二十二人,牛贵方倒是没说谎。不过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个队伍是何等的庞大!   温谅冷笑道:“这个自然,快过年了,可不能寒了同志们的心!”牛贵方打个哆嗦,瞬间明白了温谅的用心,苦笑道:“是是……我自己掏!”   之后两天,工体街道办宣布,因姜芷兰同志多次提出建议并愿意捐出个人部分钱物,街道办深受感动,特接受姜芷兰的提议,先后出资五千余元对工体夜市的环境进行治理,并为工体社区的全部老人,五保和困难群众送去爱心。   这在工体引起了很好的反响,姜芷兰成了街坊邻居尤其老人们赞扬的对象,无形中减少了流言的传播和杀伤力。牛贵方忍痛掏了自家腰包,狠狠放了一次血,也算略作惩戒。   跟烧烤摊的交涉简单之极,牛贵方一出现,对方立刻乖乖的撤了棚子,连个屁都没敢放,虽然他们占这个位置给牛贵方送了钱。然后就是一场大拆迁,工人们将刚建好的简易房扒了,再将挡风板,石棉瓦,固定钢架,布帘子运到隔了几十步远的另一处,噼里啪啦重新盖了起来。   不一会一个全新的店铺矗立起来,温谅夸道:“不错,深圳速度,一拆一建,GDP翻翻,牛主任,你的政绩有了啊!”   牛贵方被他调侃的不知说什么好,一直不停的擦汗。孙麻子混过社会,混过官场,见识自然广泛,立刻在心里大骂道:妈逼,这是混混?混混懂深圳速度,懂GDP?   姜芷兰看着这个即将属于自己的小饭店,满心欢喜的在里面走来走去。温谅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平静了不少。昨晚本来是被姜芷兰干干净净做人的苦楚打动,这才愿意帮她一把。后来在广场边听到她的倾诉,那种对女儿的爱和对生活的坚持,无法不让人为之动容,所以能尽量多帮一点,就多帮一点。   天下事虽然是管不完的,但至少让姜芷兰这样有底线,坚强,并且有颗善良心的人能活的有点尊严,重生一次,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   “工商税务要不要我出面?”   牛贵方拍胸口应承道:“兄弟你放心吧,这些小事都交给我了。”   一切就绪,所有人散去,姜芷兰看着温谅,轻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你,你真是一个小混混吗,怎么会认识那么厉害的朋友?”   “哈哈,我不是小混混是什么?那个厉害的朋友也只是凑巧帮过人家点小忙,没什么深交。不过像咱们这样的事,对人家来说也是小忙而已,你别往心里去。”   温谅到最后也没说自己的名字,对他来说,这件事已经画上了句点。不出意外的话,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他离开时,走了好远,突然转身对着广场中那个孤伶伶站着的女人大喊:   “嫂子,祝你生意兴隆!”   姜芷兰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   谢谢你,小混混! 第一百九十五章 骑在墙头等红杏   从工体离开直接去了学校,温谅虽然知道牛贵方一定会服软,心里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甚至没来得及跟叶雨婷请假。想起在依山为了能自由行动,一时脑袋发热恐吓了叶雨婷,温谅头疼不已。叶老师可不是好惹的,今天再有把柄落在她手里,还不被整的死去活来?   上午头两节课眼看赶不上了,温谅破罐子破摔,晃悠悠的上了公交车,估计着等课间操的时候,再偷偷溜进去。最近青一中加强校园管理,制度非常严格,上课期间校门紧闭,除了领导外,任何人不得进出,别说普通学生,就连老师也一样。温谅抱着混一混的心思,要是正好有领导座车出门,趁人不备还是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溜进去。可要是运气不好,那就只有唯一一个选择了——翻墙!   说到翻墙,虽然跟后世挂个代理搞个IP的那种翻墙不同,但对技术含量和个人素质的要求一样高。任何从那个时代走过的人都不会陌生,就算没有亲自做过,也亲眼目睹过,或者口口相传听过某些著名段子。而在青一中这样的名校,翻墙其实不应该泛滥。兴许是严肃的校风,刻板的校纪让学生们急需发泄的途径,在校方公认的三大违纪现象中,翻墙高票当选第一,排行第二的不上课间操十年内都无法超越。   在校方与学生的各种阶级对抗中,翻墙与围堵是持续时间最长、战况最为惨烈并永不停息的一场战争。白天的侦查与反侦查,夜里的蹲点与反蹲点,之后的围剿与反围剿,要是住宿生半夜睡不着想到阳台对嫦娥妹妹诉诉衷肠,就能看到操场边,食堂后,小树林中,手电筒的光刺破黑夜,嘈杂的人声,急促的脚步,警察抓小偷的怒吼,你追我跑,鸡飞狗跳,场面蔚为壮观。有时还能看到花喜鹊骑着摩托车在后面急追,前面一群小子狂跑的国产大片镜头。再到后来,教导处甚至连心理战和宣传战都用上了,可收效甚微。花喜鹊在某年冬天冒着寒风连续半个月蹲点到夜里两三点钟,终于忍无可忍,在一次围剿行动中勒令被抓到的家伙挨墙根蹲成一排,大骂着说明天就在围墙周边挂上红字写的横幅:偷翻此墙者,一中读八年!   众人噤若寒蝉,公认是20世纪最后一个十年最恶毒的诅咒。可惜的是,翻墙的同学有上清华,有上北大,从不翻墙的高帆同学却真的在一中读了八年。   世事如棋,难以明说啊!   温谅到学校后看看时间还早,只能躲到对面的租书店,搬个小板凳翻看着一本金庸新著的小说,叫什么《九阴九阳》。这本书在前世还曾经骗到过温谅,以为真是金庸的新作,结果看完后才知道是坑爹呢。   过了一会,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广播里开始放音乐,仔细一听竟然是邰正宵的《千纸鹤》。温谅明白,这是校广播站的某位同学又在以权谋私,要么为自己,要么受朋友所托特地放的这首歌。一中有广播站,每年都会从高一高二两个级段选一些口齿伶俐,普通话标准,声音洪亮动听的同学担任播音员。当然,播音员基本上不露脸,但形象也要过得去。不是有句话说吗,长相决定命运,就算你声音再好听,可你的搭档也是人啊,天天跟猩猩狒狒一起播音还不郁闷死?   所以在那个时节,广播站是学校俊男美女的聚集地,能混进去的无不是一时龙凤,风云人物,在一中名头极响。可一山不容二虎,广播站跟学生会互相看不顺眼,多次起过冲突,被同学们戏称为“一国两制”。要是放在新世纪,温谅估计叫联盟与部落的可能性很大。   广播站一般要负责课间操和下午放学后两个时段的广播,课间操还好办,先放点革命音乐,像团结就是力量,打靶归来,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一二三四,咱当兵的人等等,所以温谅一听今天放千纸鹤,就知道有人在表白了。然后永远是那一句“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开始,闭眼……”   大家对这些司空见惯,没什么特别感觉。但下午的时段有很大不同,经过精心编排,内容包罗万象,时事新闻,校园采风,流行歌曲,生日贺电,优秀来稿选读,还会有幽默小笑话,当然不会带什么颜色,一般都是语丝,读者,青年文摘,笑话大全等杂志里节选的段子。幸好那个时候大家的口味还不重,笑点比较低,听了都会哈哈大笑。更有许多文艺青年梦想自己写的东西能变成铅字,投了许多地方遭拒后,校广播站成了他们最后一根稻草。广播站门口那个小邮箱每天都被大量的稿件给塞的满满,诗歌散文小说什么玩意都有,甚至还发现过匿名的表白信。更有甚者,数次投稿没有被采用,一怒之下写了首打油诗讽刺广播站暗箱操作,结果却被采用,传为一时笑谈。   学校这方面还是比较开明,定了几条大的原则后,就让学生自己组织,自己操作,没想到办的有声有色。鉴于广播站的巨大影响力,有些胆大心细脸皮厚的家伙为了泡妞豁出去了,通过拉关系找朋友送烟酒等手段,在某个心仪对象的重大时间点,比如生日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姨妈来的时候让广播站播放一首单独送给她的歌,还没接受过网络熏陶的少女们还不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事实证明,效果很不错,也因此广播站又称电媒婆,就是专门拉皮条的意思。   青一中住宿生占了学生总数很大一部分,吃晚饭,课外活动到上自修这段时间,能听到大喇叭里的声音,是许多人苦闷的高中生活里不可缺乏的精彩点缀。前世的时空里,从温谅高二开始一中实行全封闭式管理,所有学生全部住校,没有出入证不能进出校园,他的人生进入最灰暗的时期,很多时候都孤零零的坐在操场的边角上,听广播里某个女孩朗诵着或感人或温和的文章,悄然度过那段压抑沉沦的岁月。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婉转悠扬的声音属于谁,也没兴趣知道。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卑微懦弱的男孩可望不可及的奢望。寂寞的十六七岁,能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似乎响在自己的耳边,如同呢喃细语轻轻的抚慰过心灵,仿佛有一袭白衣随风飘过视线,留下那抹倩影在瞳孔的最深处翩翩起舞,那种感觉似是而非,既清晰又朦胧,却永远难以忘怀。   那些青春的记忆啊……   温谅掏了押金,将小说夹在怀里,准备拿这本山寨货去忽悠任毅。在书店前瞄了瞄学校大门,找不到混进去的机会,正要拍屁股转移阵地,从后门那边的树上翻墙而入。突然见到另一边的人行道上急匆匆的跑过来一个人,灰色的职业套装,白色的高领毛衣,将凹凸有致的身子紧紧的包裹起来,更显得双腿浑圆修长,胸前高耸,腰身纤细,翘臀充满弹性,这身OL服装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完美的勾勒出少妇才有的风情和韵味。   走到近处,温谅一看,长发披肩,眉目如画,不正是昨天刚碰到的司老师吗?   温谅忙穿过马路迎了上去,叫道:“司老师!”   司雅静停下脚步,看着温谅惊讶道:“你怎么没上课?”   “今天有点事来晚了,正愁怎么进去呢!这下好了,司老师你拉我一把。”   司雅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又逃课是不是?赶紧走,我开会也要迟了……”   温谅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也迟到,司雅静已经往学校走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大门边上的小侧门,敲了敲传达室的窗户,老刘头那张人见人恨的脸露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司雅静,道:“什么事?”   老刘头五十多岁,不知是哪位校领导的亲戚,安排到一中做了门卫,浑身上下透着小市民的市侩和刻薄,看见领导满脸谄笑,看到学生和普通老师就差把下巴抬到天上去了。那股子恶心劲直让人作呕,却还以为自己大权在握,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呢。这也是许多政府事业单位的通病,宰相门前七品官,到了现代,不仅没有任何改变,连学校这种地方也惹上一身陋习。   温谅倒不是说尽忠职守有什么不好,真要做到铁面无私,严格执行学校的规定,对学生其实有好处的。关键是这家伙竟然敢收礼,有同学夜里为了悄悄溜出去看录像,买盒烟送给他,就开门放行,视而不见。普通老师迟到来晚,也得说尽好话才肯开门,更别提学生了,那根本没戏。   不过老刘头的唯一贡献,就是让一中的师生终于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这丫欠抽!   司雅静笑着道:“刘师傅,请你开下门。我今天有点事来晚了,等下还得开个会,快来不及了。”   老刘头认得司雅静,学校有名的大美人嘛,冷冷道:“学校刚重申了规定,过了八点就关门,不到十二点放学不能开。司老师,你还是下午再来吧。”   司雅静以前也迟到过,知道老刘头的臭脾气,只要言语中奉承两句就好了。这也难怪,平时没人正眼看他,还不趁这时候耍耍威风?忙陪笑道:“刘师傅你帮个忙,等下我们化学组要开会,校长也要去。我迟到就要挨批评了,要是缺席的话还不定怎样呢。刘师傅你有原则我们都知道,可这不是特殊情况吗,改明我再好好谢谢你。”   老刘头也不是真的蠢蛋,一般不怎么跟老师们为难,但拿捏几下听这些高高在上的文化人说些求情话,那滋味,真是从心底里爽啊。尤其看着这个白白嫩嫩的美少妇小心陪笑,姿态放低的样子,真想在她那脸蛋上捏一把,说不定真有水呢。   他刚准备答应,手都放到按钮上去了,一转头看到身后的温谅,探出身子打量了一下,道:“他是谁?”   温谅一看他脸色,就知道坏了。司雅静拉了温谅一把,让他靠在身边,笑道:“这是我学生,帮我办点事来晚了,我们一起进去就好了。”   老刘头充耳不闻,盯着温谅道:“你哪班的,叫什么名字?”   温谅在学校一直恪守一个学生的本分,但还是忍不住捉弄一下这个猥琐刻薄的老家伙。刚才司雅静没注意,温谅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他的眼光不时的偷窥司雅静的胸口,真妈逼的老不修。他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七班的,顾文远。”   司雅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美眸似水,顾盼生姿,羊脂玉乳般的肌肤浮上一层淡淡的光泽,能让佛陀动心,石树开花。老刘头被司雅静惊人的美态震的愣了下,皱眉道:“顾文远?”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怒道:“你蒙鬼呢,顾文远每天上学都有小车接送,人家有通行证直接进去,还想冒充他来蒙我,你以为人家像你这样寒酸的?”   温谅哈哈一笑,他何等城府,自然不会为老刘头这句蔑视的话而生气,道:“刘师傅,原来你不仅认识领导,还认识顾文远啊。怎么,他就没天天给你扔包烟抽?”   “你怎么说话呢?”老刘头猛的拍下桌子,腾的站了起来,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跟我去教导处,迟到还敢撒谎,准备着挨处分吧。”   司雅静知道老刘头是一位副校长的亲戚,不好撕破脸皮,劝道:“刘师傅,你跟学生较什么劲,他随口一说,没什么恶意。好了,给刘师傅道个歉。”   司雅静推了温谅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要是温谅自己一人有的是办法整治这家伙,可有司雅静牵扯其中,怎么也得为她着想,闹起来难免让她难做。笑道:“刘师傅给你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   老刘头却不依不饶叫道:“这是道歉?我看这学生品质有问题,司老师你怎么教学生的?我非得让学校给个处分不成!”   司雅静见老刘头如此不知好歹,也有点生气,不过她生性温和,说不出过分的话来,俏脸却已气得通红。温谅见他呛司雅静,脸色一冷,道:“学生迟到是老师要管的事,给不给处分是教导处的事,你一个门卫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这份心还是别操了。刘师傅,你可别给……”   “温谅!”   司雅静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焦急和关心,示意温谅不要闹事。她只知道温谅的老爸温怀明是政研室副主任,其他的一概不知。但单凭温怀明这个小小的副主任,还远远震不住一中的校领导,真闹起来,别说给个警告处分,说不定留校察看也有可能。   温谅却是顾及到司雅静,女人的脸面是最主要的,尤其像学校这种的地方,别看大家平日一本正经的样子,出一点小事情都能让人疯狂的八卦。真要传出司雅静同男学生一起迟到,然后大闹门卫的流言,说不定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老刘头被温谅刚才的表情吓了一条,见两人不再说话,不敢再挑衅,得意的哼了一声,唰的一下拉上了窗户,大门依旧紧闭。   知道今天是别想让老刘头开门了,司雅静叹了口气,掉头走开。温谅跟了上去,低声道:“对不起!”   “说什么呢,又不是你的错!其实也不是刘师傅的错,按照规定我们来晚了就不应该开门的,唉……”   温谅跟她站的很近,闻着从少妇身上传来的迷人香味,突然看到长发盖着的脖颈下方有一处淤痕。他心中一动,却不好过问,道:“对了,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   “还不是因为你!”   “啊?”温谅呆在一旁,大惑不解。   司雅静看上去满腹心事,脱口而出后才察觉到不对,一下子羞得耳根都红了,急忙道:“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图图不知怎么了,哭着喊着就是不去幼儿园,非要找爸……昨天那个哥哥玩,我怎么哄都不行,直直缠了一两个小时才把她骗到幼儿园……也不知道昨天就跟你见了一次,怎么就这么亲你?你说,是不是你害得?”   温谅哈哈大笑:“图图有眼光,见一次就知道我是个好人,哈哈,有眼光!”   司雅静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的更厉害了,扭过头去不言不语。温谅一拍额头,道:“现在怎么办,我反正旷课惯了,不去也没关系。司老师你不是还有会吗,要不要紧?”   司雅静好看的眉心紧紧的皱在一起,道:“今天有个交流学习会,校长要列席,不去的话肯定不太好。可现在跟叶老师联系不上,其他人又不顶事。唉,反正我总是把事情搞的一团糟,习惯了!”   这个年代有手机的人很少,别看隔着一个大门,可就是跟里面的人联系不上。这点小事,温谅总不能麻烦左雨溪跟校领导打电话吧,那不是瞎胡闹吗?思来想去,温谅抓抓脑袋,吱唔道:“司老师,我倒是有个法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胜娇羞   司雅静站在后门边的墙角下,抬头看看两三米多高的围墙,似笑非笑的横了温谅一眼,道:“这就是你说的法子?”   以温谅的厚脸皮,也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讪笑道:“事急从权,我们是成大事不拘小节……”   司雅静啐了他一口,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为难。温谅劝道:“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今天不是特殊情况嘛,特事特办,司老师你委屈一下。过两天我帮您出气,好好教训教训老刘头。”   “你可别惹事!人家年纪大了,找份工作挺不容易,就算说话难听点,咱们忍忍也就过去了,别去捣乱听到没?”司雅静杏眼一瞪,拿出老师的威严警告温谅,但语气中透着的亲热和熟络,已经跟其他学生有了根本性的不同。   “好,我忍,说不定哪天就忍成忍者神龟了!”   司雅静伸出葱白如玉的手指在温谅额头点了一下,忍不住笑道:“还忍者神龟,我看你就是齐天大圣,调皮的跟只猴子似的。”   大喇叭里的音乐已经放到了广播体操第二节,温谅感受着司雅静指尖的冰凉,微笑道:“司老师,赶紧做决定吧,再耽误一会可真的要晚了。”   这个地方有片小树林,地上一层厚厚的枯叶,位置偏僻,不到近处很难看到有人出没。除了脚踩在叶子上发出吱呀的声音,安全性还是不错的。司雅静看看周围,再次摇头道:“我翻墙的话像什么样子,不成,一定不成!”   温谅听出她语气松动,赶忙道:“正事要紧,翻个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吧,我不说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司老师,莫非你还信不过我的人品?”   司雅静其实已经被他说服了,犹豫一下,道:“可这么高……”   温谅拍了拍身旁的梧桐树,调侃道:“自从人类攀上了珠穆朗玛,高度就再不是问题了。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位置吗?经过无数先烈们以身试法,证实一中围墙的突破点共有七个。因为有这颗树在,从这里翻墙的成功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一百。你往后退两步,看我的。”   司雅静退开两步,道:“好啊,原来你还是个惯犯。当心点!”   话音未落,温谅嘿嘿一笑,一脚踩在墙上,一脚蹬住树干,双手在树和墙间用力撑开,手脚并用如同壁虎般飞快的爬了上去,离墙头还有一点距离时,脚下用力,腰身一转,稳稳当当坐在了上面。   司雅静看的目瞪口呆,低呼道:“啊?”   温谅纵身一跃,从墙头跳下,拍拍手道:“很简单吧,你照我刚才的样子踩着上去就行,我在下面帮你照看着点。”   司雅静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我……我从小体育就不好……”   温谅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道:“这主要是看你的协调性,手和脚的着力点跟着节奏,不用费多少力气,你试试看,很简单的!”   在温谅的鼓励下,司雅静战战兢兢的将左脚踩在墙上的砖缝边,双手平伸,学着温谅分别撑住树干和墙壁,可右脚却怎么也不敢离地,更别说蹬住树往上爬了。温谅见她试了几次还是不成,只好蹲下去抓住她的脚踝,道:“放松,身体放松,踩这里,对,脚尖用力,起!”   司雅静被自己学生的手摸到脚踝,虽然隔着袜子还是让她的身子轻轻抖动了一下。男孩的手温暖有力,甚至能感觉到他托起脚踝时的温柔和细心。   “好,就这样,下来你右脚用力扣住树,双手保持平衡,左脚往上面走。对,就那里,那有条缝,脚尖可以踩住……小心!”   司雅静照着温谅的吩咐抬起左脚,试探着往墙缝里踩,此时她身子等于悬浮在半空中,双腿微分,一腿高抬,从身后望去,紧绷的裤子将丰腴的臀部勾勒出完美的弧线,臀瓣之间浅浅的沟壑如同流淌过两座山丘的溪水,修长笔直的双腿,盈盈一握的柳腰,青丝如瀑布倒卷星河,从没一刻,司雅静如此的充满了诱惑。   温谅对她从不曾有过别样的心思,却也被这一幕荡漾了心神,刚待转头过去不看,司雅静左脚一滑,整个身子顿时失去平衡,惊叫一声掉向地上。温谅眼疾手快,一个前冲,双手堪堪抱住司雅静的身子。不想脚下枯叶成推,虚不受力,饶是他下盘稳过许多人,也不小心滑了一下,两人抱在一起,重重的摔倒在地。   司雅静身在半空,早就心惊胆战,等到失足落下更是吓了个半死。其实离地也没多高,可女人总是天生胆小,紧闭着眼准备跟地面来次亲密接触,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抱住,接着扑通一声,压在一个人的身上。   不用睁眼,她也知道身下的人是温谅,惊魂稍定,刚要起身说声谢谢,突然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男孩宽厚的胸膛和女人高耸的胸部挤在一起,透过上衣的领口能看到毛衣下的柔软已经变了形状。翘臀上放着一只大手,因为刚才用力接人,手掌还死死的抓着浑圆的臀瓣,陷进去五道指印,似乎在诉说那里惊人的弹性。   司雅静隔着裤子也能感到温谅手掌心的热度,身子不由一软,一丝异样悄悄浮上心头。此时温谅也察觉到不对,手掌的触感如此清晰,显然是摸到不该摸的地方,本要赶紧拿开,却不知怎的迟疑了一下,手指甚至在那片隆起上轻轻的掠过。一瞬间,他看到司雅静的脸突然红了。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国人讲究尊师重道,老师跟学生间的关系不能说冰火两重,但至少也不是一个平等意义上的存在。因此,老师们要保持师者的威严,就要跟学生保持一定的距离,尤其女老师更是要讲究仪态妆容,端庄大方,跟这帮十六七岁的少年不能太过亲密。温谅要不是两世为人,言谈举止跟同龄人有本质上的不同,再加上曾发生过尴尬的接触,也几乎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跟司雅静成为朋友。就算如此,他也很少见到司雅静害羞的样子,这么近距离看着少妇的脸慢慢变红,如同抹上一层甜腻的草莓奶昔,从眉眼唇角透着让人迷醉的娇羞,说实话,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司老师……”   温谅觉得再不出声可能会出事,人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其实不然,像前世里温谅曾经认识一个以破处为己任的牛人,常常用上半身思考问题,不过他一般思考的都是下半身的问题。温谅当然不会像他那样,但面对如此强烈的冲击力,他也怕会控制不住身体而让彼此难堪。   司雅静不仅仅是少妇,还是他的老师啊!   听到温谅的叫声,司雅静猛然惊醒,双手撑起身子动了动,却被温谅抱的死死的,羞恼道:“手还不拿开?”   温谅立刻缩手,司雅静勉力爬起,红着脸整理好有点杂乱的衣服。温谅聪明之极,知道怎么让大家忘了刚才那一幕,打趣道:“司老师,我看你不是体育不好,而是选错了项目,不应该练习攀爬,应该去练跳水……”   司雅静明白刚才只是凑巧,却还是瞪了温谅一眼,道:“那你不是该去练棒球,接球一定准……”   想起后世关于一垒二垒三垒的解释,温谅没有接话,而是抬头看看围墙,道:“现在怎么办?A计划失败了!”   司雅静心有余悸,道:“我看还是算了,我肯定翻不过去的,太危险了,刚才要不是你,还不定要怎样呢。”   温谅想了想,道:“来都来了,不能半途而废。再试试这种……”   又试了几个法子,温谅终于明白,司雅静的运动能力跟她的身材样貌完全成反比,无奈道:“好吧,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司雅静诧异道:“你还有办法?”   “没看武侠书里都说,最顶级的剑客,都有一招压箱底的保命绝招?”   温谅屈身蹲下,双手按住墙壁,道:“先踩着大腿,然后踩到肩膀上,我送你上去。”   司雅静哪里肯这样做,道:“不行,弄伤你怎么办?好了,会议也没什么重要的,不去就不去了,大不了挨校长一顿批评。”   广播体操已经做到最后一节,温谅催促道:“快点上来,没关系,你这么轻弄不伤我,别墨迹了。”   司雅静咬咬牙,脱掉鞋子扔过墙去,小心翼翼的分开双腿踩上温谅的肩膀,手扶着墙站稳,轻声道:“可以了。”   温谅双腿用力,慢慢起身,司雅静轻飘飘的上了墙头,脸上按捺不住的喜色,兴奋的像个小女孩,道:“哇,我上来了!”   “风景不错吧?”温谅嘴里调侃着,手脚如飞,飞快的爬了上来。墙这边是学校的锅炉房,这时候没什么人来,一跃而下,然后让司雅静用同样的法子踩住他肩膀下来,这个过程避免不了身体接触,司雅静脸上的红晕几乎都没有消退。   落地站好,司雅静说了声谢谢,正准备去寻鞋子,突然锅炉房另一侧转出一个人,道:“好啊,可被我抓了个正着。”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世间有一种毒   听到声音,司雅静大惊失色,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温谅怀里。她刚从墙上下来,衣衫不整,头发也有点散乱,娇嫩的脸蛋带着潮红,整个人就如同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亲热,散发着引人遐想的诱惑气息。要是这个样子被学校老师或领导看到,她真是不要活了。   其实只是翻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刚才跟温谅在外面一番折腾,不该碰的地方也碰到不少,尤其最后双腿分开站在他肩上的姿势,多少让她感觉到羞涩,心里不能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没了底气于是心虚,才会听到人声吓成这副样子。   温谅伸手在她腰间轻扶了一下,低声道:“小心!”匆忙间他也没听清说话的人是谁,不过心里立刻打定主意,不管是谁,都必须让他闭嘴!   一个人从锅炉后转身出来,手里提着司雅静那双高跟鞋,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给你们三分钟时间给我解释清楚,不然的话,呵呵……”话没说完,司雅静已经羞红了脸扑了上去,抓住她一顿揉搓。   温谅轻舒一口气,看两人嬉戏着闹成一团,笑道:“叶老师,有你这样吓人的吗?”   叶雨停躲闪着司雅静的进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吓人?我是被你们吓到了好不好?正在前面接水呢,突然两只鞋子扔了过来,要是你会怎么办?”   温谅苦笑着解释了下前因后果,叶雨婷听的快笑岔了气。司雅静没空跟她计较,扶着墙壁把鞋子穿上,弯着纤腰,更显得臀部浑圆丰腴,一身OL套装将身体线条完美无缺的暴露在温谅面前,配上她此时娇羞绯红的容色,真是应了那两句诗:品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如魂。   叶雨婷等司雅静整理好衣服,不待她说话问罪,忙道:“还不快去开会,不然等下迟到,这墙可就白翻了!”   司雅静啊了一声,丢下一句“回头再跟你算账”,急匆匆的去了。等她身影消失在远处,温谅突然察觉到有点不对,蹑手蹑脚的想要偷跑。叶雨婷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温谅同学,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温谅干咳一声,陪笑道:“叶老师,您知道的,我在三班算是胆子小的,任毅那家伙胆子才大。有次竟然跟我说不管以美貌还是以气质论,叶老师您在青一中,不,在全青州教育系统都是第一名……”   先不说这马屁的质量怎么样,单他背后出卖兄弟这种行径就不是个好人。叶雨婷双手背负身后,围着温谅走了两圈,在他背后一把揪住了耳朵,红唇凑近寸许,吐气如兰:“回来后见没见过左局长啊?有没有打个小报告,说哪个什么,嗯?”   虽然叶雨婷特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可温谅何等精明,只从她那略微颤抖的声音就知道,原来自己在依山随口说的那句话,叶雨婷却这么在意?   也许她在意的不是那句玩笑话本身,她再糊涂,也知道温谅不可能真的去跟左雨溪告状,说被她逼着合唱纤夫的爱。可她还是问出了这句,可见在她心里,左雨溪其实很重要!   既然如此,为什么两个人却搞到如同仇敌般的地步呢?   温谅强忍着耳根处的痒痒,道:“我哪敢呢,左局长也不是我相见就能见的……叶老师,要不咱们呆会再聊,我,我尿急!”   叶雨婷完全被温谅打败了,气得几乎想踹他屁股一脚,道:“走,赶紧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温谅撒腿跑的欢快,叶雨婷才想起还没跟他算今天迟到翻墙的账呢,喊道:“中午放学去我办公室……”   温谅假装没听到,混进已经散了操的同学中进了教室。任毅一眼看到温谅,顿时浑身颤抖,抿着嘴攥着手,泪眼朦胧,呜咽道:“白鸥湖畔一别,竟已三秋,温兄音讯飘渺,踪影难觅,江湖传闻羽化成仙去也,小弟还以为痛失知己,昨夜对酒当歌,涕泪俱下……”   “停停,你给我打住!”温谅斜眼瞄着他,鄙视道:“我知道,不就是昨天喝点小酒吃点小菜爽了一把吗,至于刚见到我就来显摆?呸,任兄,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一天不诅咒我几次活不下去啊?”   任毅哈哈大笑,拉住温谅鬼鬼祟祟的说:“刘致和这两天都急死了,等着你回来分赃呢。”   “分什么赃?”   “还不是划船比赛,刘老大开盘尽赚七百多,还有穆山山那傻帽给的两千块押金,那货下水了,却忘记来要钱。刘老大有点为难,还得你拿主意呢。”   “有什么为难的,这钱自然咱们分了!顾文远被我踢下去的,已经算犯规,押金没收天经地义!”   任毅砸吧砸吧嘴,伸出大拇指道:“牛逼!”   两人正说话呢,纪苏和孟珂结伴进了教室,看到温谅,纪苏甜甜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又不来了呢,过几天要期中考试了,不要再旷课了哦!”   温谅有点傻眼,道:“考试?这不刚考过没多久么?”   任毅给了一个蔑视的眼神,道:“那是摸底考,这次才是正儿八经的。温兄,上次你负心薄幸,不声不响把哥们半路抛弃,这次说什么也得有难同当吧?我就不信,你天天不上课,还能考个第一!”   孟珂笑着打趣道:“温第一这次可千万不要变成温倒数啊。”   纪苏柔柔道:“不会的,这两天多看看书,温谅还是咱们班第一。”   孟珂叹气道:“这世间有一种毒,能让人顷刻间麻木……”   任毅立刻击掌赞叹:“好诗,好诗。”   纪苏见温谅一头雾水,轻笑道:“任毅同学成诗人了,这是他写的,孟儿记得最牢靠,没事就要念几遍。”   孟珂整日拿温谅来捉弄纪苏,被纪苏一反击,战斗力却变成负数,嗔道:“哪有,哪有!”   任毅在一边傻笑,温谅顽皮心起,随手拿起他的数学作业本,在一张白纸上写下“髻髽、鬏髻、鸧鸹、臲卼、娭毑”五个词,然后在这些词中间写了个“笨蛋”,手指在纸上敲了敲,道:“任兄大才,来看看这些字认识几个,都怎么念?”   纪苏和孟珂也好奇的围了过来,任毅仔细看过,有点羞惭的说:“我就认识这个笨蛋……”   话音未落,就听到温谅爽朗的笑声,纪苏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别说任毅要跟他拼命,就连纪苏也忍不住捶了他一下,捂嘴莞尔。   中午放学,温谅先让任毅出去看看,确定叶雨婷没在外面蹲点,大摇大摆吃饭去了。刚打好饭,任毅已经找到刘致和,两人急匆匆奔了过来。刘致和的小胖脸笑成一团花,道:“老大,可算见到你了,钱砸在手里不能花,那滋味可真难受啊。”   温谅知道他在说笑,这点钱对博彩小教父来说算什么!先从他碗里抢了一块肥肉,道:“我听任毅说了,2700多是吧?这样,我再拿三百,凑够三千块,参加比赛的六个人,一人分五百。我那份就不要了,任毅在岸上摇旗呐喊功劳不小,就给他好了。”   刘致和和任毅面面相觑,任毅讪讪道:“老大,这不好吧?我又没出什么力……”   “是啊,那帮小子当天晚上我在酒店好好招呼他们吃了一顿,没必要再分什么钱。”刘致和对钱也不是太在意,但这钱他以为温谅肯定自己收,然后分他一点,一下子成了共产主义,有点不太适应。   “要的是这份心,要不是大家众志成城,那天的胜负还真不好说。得,就这么定了,钱对我是小事,给兄弟们还能开开心,就别推辞了。”   刘致和毕竟对温谅的了解深入一点,知道他不在乎这点小钱,道:“知道,下午我就把事给办了。”   三人又聊天打屁一会,按照惯例先把任毅赶走。刘致和说起秋游时那瓶茅台酒,大骂道:“你还别说,我回去让我老爸一查,果然那一箱子茅台全是假货。妈的,那死胖子胆还挺肥,骗人骗到我家去了。”   温谅笑道:“他真心求人办事,应该不会这样不上路。很可能被哪个奸商给骗了,要是事不大就给人办了吧,能托门路登了刘局长的门,也不好太不给人面子。”   刘致和愣了愣,小眼睛精光闪闪,道:“老大啊老大,我算是服你了。这话说的跟我老爸一字不差!那胖子好像是顺义县搞种子化肥的,生意做的还挺大。前一段跟人起了债务纠纷,小舅子被弄到局子里去了,不知托了谁求到我爸头上,想要捞人出来。”   温谅漫不经心的道:“刘局长肯定把事给办了,然后把酒也退了,说不定还把话给挑明了,那胖子还不感激涕零的跟遇到恩人一样?”   “靠啊,老大你其实是算命的吧?来,赶紧给哥们看看,我这左脸的肉什么时候能减掉三斤?”   一番说笑后,温谅突然压低声音,道:“下午去把白桓约出来,小心点,别被顾文远见到,我有事问他!”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少年男女   温谅走出校门,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从面前走过。一张张或青涩或飞扬的面孔承载着这个季节最欢快的乐章,各式各样的衣服逐渐摆脱90年代初的灰暗和呆板,一眼望去色彩缤纷,给冷冷的冬日带来了少许的春意。不时有不认识的女生结伴走过,好奇的打量一下温谅,不知那个调皮的附在同伴耳边低语几句,惹来一番嬉戏追逐,踏着枯叶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温大叔一阵恍惚,仿佛回到记忆中的多年以前,岁月在时空错乱中变换了模样,那个曾经跪伏在九幽之下的背影,如今却遥立在青山之上。   放学时的喧哗在二三十分钟后已重归寂静,刘致和与白桓一前一后从另一边走来,温谅收拾心情,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迎了过去。   三人站在校门对面的行道树下,也不虞被人看到。白桓明显有点尴尬,默站在一侧,微微低垂着头,没有开口说话。但好歹他也是嚣张多年的衙内,这样的场面还不至于手足无措。   可大家心里清楚,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温谅。   这可以理解!一个连看一眼都多余的懦弱小子,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或者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短短半年间变成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人物。作为曾经俯视他,却最终败在对手脚下的反面典型,白桓常常这样安慰自己,要说惨,不还有顾文远吗?   白桓并不知道当初那件事让自己父亲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却也明白今日之青州,已不是他可以作威作福的那个时候了。   家里已经多久没有人登门了?   官宦子弟往往比普通孩子更早看穿世故人情,也正在于此。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在享受权力带来的好处时,也要承担由此而来的巨大风险,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熬的过来?   不过,还好,跟周远庭等人相比,白长谦仅仅失势,却没有落马。   “白公子,好久不见了。”   温谅笑着打了个招呼,对这个人渣他没有任何的好感。好在白桓虽然坏,却不蠢,最近已经收敛了许多,听温谅语带调侃,心里却也没什么恼怒的情绪。这段日子他被白长谦教训的狠了,性子也磨平了一点,苦笑道:“叫我白桓好了!找我来什么事,早点说早点散。我等会还有活动,不能在外面多呆,况且咱们凑一起也不像回事!”   温谅不禁对白桓刮目相看,这家伙能屈能伸,强势时好勇斗狠,说话办事跟在粪坑里浸过似的,又臭又硬;可一旦变成弱势,这小脸笑的,小嘴甜的,说起话来也不那么招人恨,所以说人呐,都是逼出来的!   “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就问问谢言……”   一听到谢言这两个字,白桓脸色唰的白了,道:“温少,我对天发誓,谢言我绝对没再找过她的麻烦!”   温谅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问问她妈妈的事,上次让你放她家人一马,可怎么搞的,我前几天在御香苑见到了,她妈妈竟然在里面做洗碗工?白公子,你说有好好的生意不做,去给人洗碗,这不合情理吧?”   白桓这才明白温谅的意思,急忙解释道:“那次之后我就交待过下面了,工商税务卫生不管谁都别再去为难她家。她不做生意或者有别的原因,但绝对跟我无关,我保证!”   温谅微微一笑,道:“真的?”   白桓不知为何又想起那晚温谅也是这样的笑容,却把自己打的头破血流,心里一寒,郑重的说:“真的!”   温谅看他不似说谎,沉吟片刻,道:“好吧,既然与你无关,那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如今白市长跟许书记都是一家人,许多事我得搞清楚,不然再闹起来大家面子上不好看,对不对?”   “对对!”白桓表示赞同:“问清楚了好,反正事不是我做的,总不能白帮别人背了黑锅!”   温谅拍着他的肩膀,道:“人生三大惨,背黑锅戴绿帽看别人打炮,白公子你要争取三者不都沾哦。”   两人哈哈大笑。   等白桓离开,刘致和眯着眼走到温谅身旁,道:“他有点怕你了。”   温谅冷笑道:“怕?他不过在示弱罢了!”   刘致和叹道:“示弱也就表示服了!谁能想到一向心狠手辣的小白狼在你面前竟然乖的跟只兔子一样,真让我大开眼界,大开眼界!要不是你事先叮嘱过我,刚才真想过来好好的嘲笑他几句,妈逼的还敢找人堵我!”   “过去的事不提了。”温谅摆摆手,正要说话,突然看到一个人从左边十几米外的电线杆后走过来,顿时愣在当场。   刘致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赞道:“我靠,美女啊!虽然穿衣服的品味不咋滴,可天生丽质难自弃,看起来还是美的冒泡。妈逼,跟任毅混的久了,说话怎么也酸酸的……老大,老大你眼睛都直了……”   温谅踹了他一脚,骂道:“赶紧滚蛋,我还有事要办,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刘致和大笑着去了,温谅等来人走近,笑道:“青州地面邪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你怎么来了?”   来到却是一个意想不到人,谢言。   谢言穿着一件白色的棉上衣,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头发用皮筋扎在脑后,天蓝色的帆布书包斜挎在肩上,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清爽宜人。如果非要找一个90年代中期高中校园的代表形象,谢言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并不是说她比许瑶,纪苏或宁小凝更加的漂亮,而是因为许瑶多了分贵气,纪苏少了分质朴,宁小凝过于冷傲,她们更像许多男生心目中的理想,却不是触手可及活生生的那个她,那个活在我们平凡世界里的女孩。   谢言在温谅身前停下,俏丽的容颜仿佛用雪水融了月色,再放入瓣瓣桃花点缀而成,一双眼眸点漆如墨,微微一动,就有层层水波流转,清澈见底,不染尘埃。   她的双手紧紧扯着衣角,可见心里有多么的紧张,轻声道:“我们今天考试,结束的早就过来了。我记得上次……上次你说过能来这边找你……”   御香苑那晚温谅确实亲口答应让她有空过来玩,只是没想过她真的会来。   “好啊,当然可以,我欢迎之至。”   谢言呆呆的看着温谅,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同,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迷惑。温谅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女孩子害羞,微笑道:“我这两天有点忙,正准备有空的话去找你。上次不是说过你妈妈工作的事么,我有个叔叔开了一家豆浆店,如果阿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推荐她到那里去上班。可能上来工资不会太高,但工作一段后会有很大的提升。你看……”   温谅开始还没发现谢言的异样,直到她死死的咬着下唇,眼眶似乎有晶莹的泪珠在打转,才停下话头,柔声道:“怎么了?”   谢言仍然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要从那里直接窥视到他的心灵。好一会才低下头,并没回答温谅的话,翻开书包拿出一个东西,外面用白手帕包着,递了过来,道:“这是我自己织的手套,不值什么钱的,也不知道你合不合用……”   温谅接过来解开手帕,一双蓝色的毛线手套端正的摆在一起,针脚细腻美观大方,竟然不必市场上卖的那些差,赞道:“很漂亮啊,谢谢你了,这礼物我收下了。不过咱们是朋友,手工费我就不付给你了,可材料钱总不能还让你出。要不这样,等下晚饭我请,也算礼尚往来,怎么样?”   温谅从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谢言特地赶过来并在校门口等这么久,也许只是为了送这样一个礼物表达下感谢之意。如果拒绝非但会伤到女孩的自尊,还会让气氛难堪。不过这双手套的毛线还不错,温谅不用猜也知道集齐这份材料钱不知花费了谢言多少心思,给她钱肯定不会要,不如请她吃顿好吃的,也好增加点热量。   她的衣衫单薄,刚才一阵风过,就会轻微的颤抖。   谢言垂着头,下颌都快贴到胸口,低声道:“不用了,我也得回家了!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妈妈遇到好心人,已经找到工作了,不用再麻烦你了。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   温谅这才从话中听到些许不对,转念一想立刻恍然大悟。她一定是刚才在远处看到白桓,自己方才跟白桓勾肩搭背状似亲热,不知情的人看上去就如同两个好朋友般言谈甚欢。以谢言对白桓的恨意,会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不过温谅其实也不太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笑道:“那就好,没什么麻烦的。嗯……要不要我送送你?”   谢言沉默着站了一会,终于说道:“不用了,温……温谅,再见!”   “再见!”   谢言转身离开,温谅摇头失笑,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风吹过地面,在背道而驰的两个人中,划出一条浅浅却长长的线。 第一百九十九章 舌端似放妙莲花   大世界会所。   安保卿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来,温谅正俯在茶几上写东西,头也不抬问道:“应酬完了?”   “邮电局的一帮人,每次来都非搞出点事情,真是比青皮都青皮。”安保卿一屁股坐到温谅对面,拿起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口水。   温谅很少见到安保卿用这样无奈的语气说话,扔掉手中的圆珠笔,身子往沙发上一靠,笑道:“还有人敢在你这里闹事?不过也不好说,邮电的人眼睛都长在脑门上,生出来就是祖宗啊!怎么着,麻烦不小?”   安保卿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道:“小事情,省邮电局下来一个什么计划建设处的处长,市局的夏鸣显想在外人前撑门面,装脸充大找不自在。不过也不要紧,开店做生意,来的都是客,要面子,我给他就是了……温少,你这是写什么呢?”夏鸣显是市邮电局主管电信的副局长,安保卿不想拿这些小事来烦温谅,随口转移了话题。   温谅正在整理青河豆浆的企划,不过这些东西没必要让安保卿知道,道:“今天的课后作业……”   安保卿呆了一呆,跟温谅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放声大笑。安保卿八面玲珑,自然知道温谅不想明说,他也不再问,放松身子陷进沙发里,笑道:“林震这次可算被你惹毛了……”   温谅仿佛听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淡淡的道:“我知道!”然后笑看着安保卿,“怎么,听到什么内幕了?”   安保卿摇摇头:“也不算内幕,只是从猫娘那边传来的消息,林震这几天在蒲公英请了不少人,看那架势不把连自忠捞出来不会罢手。昨天还请了牛贵清,结果牛书记根本没去,林震中间接了个电话,不知说了什么竟然气得在包厢里摔了杯子,据说脸色很不好看……也许我不该多嘴,但是温少,这个人你还得注意一下……”   温谅点点头,用中指轻轻的舒缓着眉心。想起去依山前左雨溪云淡风轻的说这里是青州不是关山,一个林震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林震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身后所代表的力量却实在不可小觑。幸好温谅将事情处理的干净利落,屎盆子全扣到了连自忠头上,不然别说收拾掉连自忠,连带刘天来也可能会有麻烦。   不过,左雨溪有句话说的好,这里是青州,不是关山!   温谅的眼神在安保卿脸上不经意的扫过,能感受到他刚才那番话里的关心和真诚,心里斟酌一下,问道:“碧螺春那边搞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安保卿苦笑道:“商标和厂子都搞好了,当地的主要茶园也签了供销协议。可是我派人调查了一下,这几年茶叶销量不好,加上原厂经营不善倒闭,之前的渠道供应商已经减少了大半,剩下的也都在观望,对未来的前景并不十分看好。这还是小事,关键是现在缺乏整体的思路,怎么把死水盘活,然后把厂子做大,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手下也缺乏这方面的人才。前不久刚在苏海聘了一个经理,暂时帮我处理那边的事情,你不问,我也正打算哪天抽个时间跟你谈谈……”   安保卿说的客气,但温谅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要是今天他不主动问,安保卿也不太敢冒然来征询他的意见。两人虽然因为左雨溪的关系算是同一阵营的人,但温谅对安保卿的身份一直比较忌讳。其他的龌龊事还好说,都隐藏在光影之下,怎么查也查不到温谅身上来,可要是在生意和金钱上有什么瓜葛,难免为以后留下隐患。   安保卿明白这一点,所以尽量减少引起温谅猜疑的举动。可碧螺春那边他已经砸了快二百万下去,说不心疼是假的。今天要不是正好有这个机会,过几天他也打算通过左雨溪向温谅取取经。   不过温谅先开了口,安保卿立刻顺着杆子爬了上来,还捎带着表明了一下心迹,让温谅明白他是懂规矩并守规矩的人。温谅暗赞一声,笑道:“这个怪我,当初就随口那么一说,结果让九哥跳进好大一个坑。好吧,做人得有始有终,碧螺春的事你先别急,反正新茶上市还得过段时间,先把厂子重组好了,资金、管理、生产、销售这条线理一理,具体怎么做等我忙过这两天肯定会给你个交待。”   见安保卿还是死盯着自己不放,温谅失笑道:“得得,怕你了还不成?其实碧螺春的困局九哥你已经点透了,就是四个字‘经营不善’!吴江县90年代初才放开茶叶供销管制,到现在虽然过了三四年,可那套计划经济体制还不时影响厂子的经营,每年花在中间环节的费用就占了利润的5成以上,厂子领导整日忙着吃喝扯皮,打关系疏关节,哪里可能会有钱赚?这次县里借国企改革的大旗将碧螺春打包出售,不出几年肯定悔青了他们的肠子。你这个时候去接手其实占了天大的便宜,只要经营上来了,年入千万只是时间问题。”   安保卿眼睛一亮,示意温谅暂停,在桌子的外侧按响呼叫铃。这玩意自从温谅给出个概念后,经大世界改造安装,很快就风靡了整个青州。一流的高档会所几乎都按了这个,并有向餐饮业发展的趋势。过了两分钟,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这是叶智伟,一直帮我打理各个生意,大世界和豪门都是他在管。”   安保卿没有介绍温谅,叶智伟知趣的不问,陪着笑意弯了弯腰。温谅知道能在这时候进来的肯定是安保卿的心腹,不愿失了礼数,站起来伸出手,道:“来安老板这里混饭吃的,叶经理可千万别嫌弃。”   “说笑了,说笑了。”   叶智伟忙双手握住,用力恰到好处,不轻不重的摇了一下,三秒后立即放开,又束着手恭敬的站在原地。   这人话不多,热忱却不惹人烦,温谅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说到经营,这是一个大话题,却也是一个小事情!直白点讲,需要做到三点:技术创新、品牌打造、市场营销。技术创新就是说怎样在扩大种植面积的同时保持茶种纯正。碧螺春茶的品质之所以独特,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本地小叶种的特性决定的,你要组织力量先对种质资源做一个普查,找几棵千年以上的老茶树进行挂牌保护,然后采用一些无性扦插、嫁接换种的技术,开展大面积推广。”   温谅估摸着要是没记错的话,现在别的地方应该有茶农开始进行无性繁殖的实验,前世里碧螺春也是因为引进了这项技术,才逐步恢复了原来群体种的种群覆盖面。不过在刚起步的时候这项技术存在较大争议,苏海吴江也没人对此重视,现在有了温谅拿主意,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其次就是品牌。国内名茶有这么多,为什么人家非得喝咱们的碧螺春?所以下一步重点要做的,就是给人们一个选择它的理由!这个涉及的方面太多,简单来说,以后新茶上市,要只长一张脸,不管是纸质还是铁皮,从颜色到画面要保持一致,做到统一包装,一目了然。其次,我建议你采用‘母子商标’,也就是称为吴江碧螺春或洞庭碧螺春,茶叶商标和企业商标共用,然后全力推广,塑造品牌效应……”   “至于营销,这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透的。九哥,这个法子有很多,可以搭栽当地政府举办茶文化节,开推介会……”   安保卿听的连连点头,叶智伟才知道老板火烧火燎的叫自己进来,原来是为了听这少年讲吴江县那个厂子。其实最初收购的时候他并不是很赞同,碧螺春虽然名气很大,但这几年国内市场萎靡不振,加上名茶众多,很难找到一条合适的经营路子。并且碧螺春上市晚,春分前后才能采摘,要知道新茶上市一天一个价,越早越值钱,拖到别的茶都买完了你才上来,很吃闷亏。   不过当时安保卿铁了心的要做成这笔生意,叶智伟也无话可说,跟吴江县委县政府的具体谈判就是由他负责,硬是用不到一百万的代价买下了该厂并买断了商标使用权,又投入100多万承包了97亩原碧螺春茶基地。就这样在数月间,安保卿以两百万的微弱代价无声无息的完成了碧螺春这个著名商标从集体到私营的转变。   这也是国企改革大潮中微不足道的一朵小浪花。   叶智伟刚听时还有点不以为然,他在跟了安保卿多年,安保卿如今的家业有一半可说是他赤手空拳打下来的,深知商海波橘云诡之处,没有大智慧大魄力,小富尚可,大富即灾。这也是他安心在安保卿手下做事的原因所在,就凭你一个黄毛少年,能有怎样的见识?   可一番话听下来,叶智伟双目大放异彩。他本就是个人才,可对茶行业一无所知,如同一步跨进泥潭的盲人,找不到路和方向。此刻再顾不得身份,问道:“老板,这是你从哪请来的高人?我甘愿给他当助手……”   安保卿摇头苦笑:“我们请不起……”   (碧螺春   周瘦鹃   及时品茗未为奢,携侣招邀共品茶。   都道狮峰无此味,舌端似放妙莲花。) 第二百章 风起   叶智伟跟温谅约好抽时间在一起聚聚,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然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温谅擦了一把冷汗,笑道:“九哥,叶经理的爱好没什么特别吧?看那个眼神,我浑身直哆嗦……”   安保卿听他说的有趣,道:“老叶前一段快被我逼疯了,天天熬到夜里两三点却找不到把碧螺春做起来的路子,今天听你这一席话,自然会有点失态。不过我保证,他喜欢的绝对是女人。”   安保卿在外人前扮演着八面玲珑的角色,私底下却颇有几分阴沉,也就跟温谅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   这也是温谅的性格魅力所在,能将不同性格,不同身份和地位的人聚集在身边,并很容易的打成一片。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莫不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仰天大笑。   温谅想起在依山县的大计,略一沉吟,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安保卿倒了一杯清茶,问道:“叶智伟这个人怎么样?”   安保卿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不知道温谅怎么突然对叶智伟有兴趣,道:“老叶的能力和忠心都是我信得过的,做事严谨细心又有章法,跟了我快十年几乎没让我失望过。”   温谅抿了一口茶,轻笑道:“但是呢?”   安保卿也笑道:“但是他的眼光太局限在青州这片土地上,对不熟悉的行业本能的排斥,缺乏决断和魄力。像这一次他就强烈反对收购碧螺春,觉得茶叶风险太大,回报率不高,很可能血本无归。但在我坚持下只能照办,为这事还不安了很久。哈……”   安保卿摇摇头,似乎在感叹手下人目光短浅,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瞄向了温谅。温谅人小心不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这就是老大和老二的根本区别啊,叶经理首先想的是赚钱,而九哥你考虑的却更深了一层。有了这个厂子,就能在吴江县站稳脚跟,然后慢慢的经营发展,县里市里直至省里都能逐步的搭上线。到了那一天,叶经理才会明白九哥你的深谋远虑,哈哈!”   他当时给安保卿指了条路,其实并没有想的多远,不过是看在左雨溪的面子上拉拢他一把。但对安保卿来说,却是打开了另外一扇门,操作的好,很可能就此跳出青州这个小圈子,将事业拓展到另外一个领域。说白了,碧螺春对安保卿的意义,赚钱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途径他可以走出青州,走出江东,在苏海省铺开另外一个关系网。   在国内,有了人脉,就等于有了一切!   到了那时,江东省有左雨溪做奥援,苏海省又有人照拂,他安老九就能成为横跨两省举足轻重的人物,比起困守青州一隅,做一个似黑似白的教父,立刻就是天壤之别。   这种诱惑,别说一口气砸下去两百万,就是再翻一番,安保卿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他心里清楚,在青州虽然也算是一号人物,可跟顾时同范恒安等人一比,他远远落在人后。   温谅也是在刚才说起林震和连自忠的案子时,被安保卿发自内心的关心打动,想指点他一下才突然想到这一层,要不然也不会有兴致跟叶智伟聊那么多。并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安保卿对左雨溪忠心不二,他的势力越大,对自己的帮助会越多,只要谨慎一点,总体上是利大于弊!而且是远远的大于弊!   安保卿再次被温谅震撼了一把,他没想到自己深埋在心底的那点心思被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一眼看穿,甚至只看那淡然的表情,也许从第一次见面他提到吴江碧螺春时,就已经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念至此,安保卿的神色愈加的恭谨,道:“我就知道瞒不过温少,所以能不能在苏海打出一片天,还得你扶上马再送一程啊……”   温谅哈哈大笑:“这个不敢当!也罢,大事做不了,要是九哥不嫌弃,做点牵马坠蹬的小事还是可以的!”   安保卿连称不敢,两人又谈了一会,刘天来终于推门而入。   温谅站起身,笑道:“刘局长姗姗来迟,得自罚三杯!”   安保卿会意,知道温谅跟刘天来有事要谈,随之站起跟刘天来打个招呼出门安排酒菜去了。   刘天来六点多钟接到温谅的电话,他刚从局里出来,正准备赴一个朋友的酒宴,这下自然去不成了。为了避人耳目没有开车,打的来了大世界会所,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点。   “来晚了来晚了,三杯太少,等下我自罚十杯,十全十美嘛,图个吉利!”   温谅拍手叫好,等刘天来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也不跟他客套,直接问道:“林震有没有给你找麻烦?”   说起林震,刘天来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低沉的嗓音听来有种嗡嗡嗡的感觉:“林震托人找过我,我躲起来没见。青州这边好说,我把情况向许书记做了汇报,他批示严查不殆,有了这把尚方宝剑,没什么人真的敢插手。不过……”   “嗯?”   温谅扬了扬眉,找刘天来就是为了问清楚连自忠一案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虽然昨天跟左雨溪见面时,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温谅却不能真的将所有压力让她一肩承担。   刘天来道:“省公安厅警务督查处下来人要接手连自忠的案子,照那架势明显是准备将枪击走火当作内部事件来处理,要是人被他们带走顶多给一个警告处分,别说坐牢了,连帽子都不用摘。”   省厅?   温谅屈指揉了揉眉心,林震还真是咽不下这口气,跟自己耗上了,连省里的关系都动了起来。   “幸好温少你早有安排,从纪委那边入手直接跳过枪击,给连自忠扣死了贪污受贿的罪名。这是纪检部门的工作范围,督查处的职权虽然有重叠,但毕竟不能跟纪检相提并论,我就用这个借口把他们挡了回去。听说……听说省厅林立文副厅长听取督查处汇报后,直接电话打给了赵新川局长,怒斥青州公安系统无组织无纪律……”   “林立文,是林震什么人?”   温谅敏锐的察觉到两人应该有什么关系,刘天来苦笑道:“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林立文原来是林震的二叔,跟林震父亲是堂兄弟……”   林震从关山到青州镀金,跟刘天来这些副局长关系不冷不热,身份背景虽然在青州官场传的沸沸扬扬,但真正的关系没几个人清楚。官场之事总是云遮雾罩,如同雾里看花,时远时近,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底牌是什么。要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又从左雨溪那里听到了部分内幕,刘天来只知道林震很厉害,却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厉害。   虽然断断续续从左雨溪,刘天来,安保卿等人口中得知林震背景深厚,温谅还是忍不住微皱下眉头,道:“左局长怎么说?”   刘天来似乎回想起什么诡异的事情,张张嘴没有说话。温谅奇怪的看他一眼,道:“刘叔,怎么了?”   “啊,没事,”刘天来抓抓脑袋,道:“左局长就说了三个字,别理他……”   温谅呆了一呆,然后觉得啼笑皆非,这个左雨溪!不过连自忠人赃并获,近百万的款项不能说明合法来源,别说一个林立文,就是某位副省长,如果跟许左不是一系,想要从中救人,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左雨溪说别理他不算太不靠谱,只是刘天来身在公安系统内,得罪了省厅的领导,心里忐忑也是情理之中。   温谅见他兴致不高,笑道:“连自忠移交检察院处理,你就别管了。至于林震,”他顿了下,“他下来有一年多了,在青州待不了多长时间,没什么要紧,你不用担心。对了,左局长已经跟许复延打过招呼,刘叔,没事多向许复延汇报下工作,我父亲也会找机会帮你说话,明白吗?”   刘天来眉眼间掩盖不住的喜色,他跟着温谅出生入死,等的不就是这一天?身子从沙发上猛然坐直,勉强维持住激动的心情,道:“我明白!”   又谈了谈青化厂的案子,刘天来突然笑道:“昨天依山县的史大庆来见我,非要再跟你当面赔罪,我教训了几句撵他回去。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做人做事还是有一套的。”   “这话不错,媚上欺下,自然是有一套的。”温谅听出刘天来话里有替史大庆说情的意思,说不定私下收了他的孝敬。这些小事他不打算过问,水至清则无鱼,没什么好计较的。   提到依山,温谅自然要多问几句,随口问起依山县的政局,没想到刘天来竟然对依山的情况比较了解。一番话说下来,让温谅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种情况,收购依山水厂的前景看上去颇有几分不妙啊。   他突然想起左雨溪说的那句话,难不成,真的要换个县委书记?   温谅苦笑,要动一方父母官,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第二百零一章 生死之事,操于谁手   依山县水路从横,风景优美,经济以农业和渔业为主,工商业并不发达,在青州各区县的排名比较靠后。其中既有历史人文的因素,又有地域资源的影响,可究其根本,听了刘天来一番话,温谅认为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县委书记姜万超,此人是工农兵大学成长起来的那一代人,经历过纷乱的政局,残酷的时代,做事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加上思想守旧,为人古板,对依山县的未来规划总是缺乏激情和魄力。这种人用来守牧一方是绰绰有余,可要扬帆掌舵,在一片荆棘中破浪前行,显然还差了几分见识和能力。   其二,依山县内部派系林立,局面错综复杂。党委和政府的关系跟大多数地方班子一样,对抗中合作,斗争中妥协。县长邓行文精于权术,面冷心黑,到依山任职三年,别说制定规划,发展经济,就连下面十一个乡镇二百多个行政村也没有走完,唯一的成绩就是拉拢了一批常委,跟姜万超斗了个旗鼓相当。要说领导能力和业务水平,连老古板姜万超都不如。   就是这样的社会环境,可想而知依山矿泉水厂怎么可能不倒闭?温谅想起上次见到厂长傅京时,他流露出的不满和怨愤,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此时已经距离小平南巡讲话三年之久,举国上下对改革基本形成共识,党的工作重心也逐渐转移。可怎么改,怎么革,对当下多数基层官员来说,依然是一头雾水,束手无策。   这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刘天来见温谅久久无声,也不敢多话,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温谅思索片刻,突然问道:“赵建军现在什么情况?”   刘天来呆了一下,没想到温谅会突然问起赵建军,道:“还关押在第三看守所,一审判死刑后,赵建军在上诉最后期限决定向省高院上诉。放心吧,上诉不过走走过场,高院二审又不开庭,只审卷宗不审人,我知道该怎么办!”   刘天来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他以为温谅担心赵建军的案子会有反复,心里已经决定不出一个月就送赵建军上路。赵建军犯罪事实清楚,证据链完整,二审不可能改判。只是夜长梦多,那家伙凶名在外,早一天吃花生米,大家早一天安心。   本来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公安侦查期限是三个月零七天,检察院过检起诉期限不超45天,法院政策审理45天,一般刑事案件都在半年结案。赵建军团伙被温谅和刘天来设计一网打尽,特事特办,不到两个月就判了下来,算的上神速。   温谅轻拍了一下额头,幸亏今天多问了一句,不然说不定要坏事。他最近事情太多,大意之下忘记现在还是95年,是基层法院都能枪毙罪犯的时代。而最高法自2006年7月1日起,才以法律的形式强制要求全国各高级人民法院对所有死刑二审案件开庭审理,直到2007年1月1日才正式收回死刑复核权。   在温谅的谋划里,赵建军必须死,却不能现在就死。   “你错了,他还得活着!”   刘天来又是一呆,判赵建军死刑不是你以前交待的么,怎么又变了卦?可温谅面色平静,眼眸如墨,看不到任何波澜起伏。刘天来心中一凛,愈加觉得眼前的少年高深莫测,试探着问道:“那温少你的意思……”   温谅不想刘天来知道太多,道:“二审可以先按程序走着,但赵建军什么时候行刑就需要灵活把握。这方面有什么可以拖延的办法吗?”   刘天来还是摸不着头脑,赵建军这样的小人物至于费这么大劲?却没胆子多问,笑道:“办法自然多的是,一般犯人等判决书下来会在看守所留一到三个月才上山……哦,上山是犯人们的说法,指移交监狱……这一方面是因为所里需要劳动力制造经济效益,另一方面也得等监狱方面调控计划。像赵建军这种情况,二审能托上一两个月,等判决下来什么时候上刑场也可以跟法院沟通,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都不要紧。看守所里羁押了四五年还没枪决的死刑犯有很多,还说不定哪天才能吃枪子……”   “你分管看守所,这些就交给你操作。”温谅拍了一下手,低声道:“先在看守所里关着吧,这个人还有点用。”   至于具体有什么用,他不说,刘天来自然不会问。可少年唇边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冷峻,还是让刘天来的心口突的一跳。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个清冷的西郊月夜,抓捕赵建军后十六岁的少年冷冰冰说的那句话:   你真以为我费了这么大心力,就只为了谈雪那档子事?   豪华包间内一阵沉默,温谅闭着眼睛不知想些什么,刘天来端坐在沙发上,双手平放,低首垂眉,恭敬的姿态跟见许复延时不逊多让。   安保卿推门进来打破了房中的静寂,他已经准备好了酒席,请温谅和刘天来移步。温谅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放进书包背在肩上,浑然一个简单纯正的高中男生,微笑道:“我还有事得先走,喝酒就免了。安老板你好好招待刘局长,今晚的开销算我的!”   安保卿不好挽留,看着刘天来打趣道:“有人请客,刘局你可得好好照顾下鄙店的生意……”   三人大笑着前后出了门,温谅示意两人不用送,刚要转身下楼,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抬眼望去,从三楼拐角处走下七八个醉醺醺的人来。   这几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为首两个中年男人正低声说笑,左边一个大腹便便,头顶头发稀疏,额头光亮、浑圆,耳朵上半部稍微突出,耳角胖嘟嘟的样子,脸颊宽广,颜色淡红,从面相上来说,极有富贵气。另一个身材中等,鼻高口阔,可惜下颌尖耸,双眼狭长,虽然也有几分官相,却失了威严气度。他有意的比左边男人落后半步,身子微微侧弯,两人间的地位高低一眼可知。   温谅知道能来大世界的人非富即贵,也没多想,突然那身材中等的男人喊道:“安老板,半天没见你人影,在接待什么贵客呢?”   这话说不好是调侃还是讥讽,温谅停下脚步站到一旁,静静的看着对方走到近处。安保卿迎了上去,陪笑道:“夏局长这不是笑话兄弟吗,能来大世界都是我的贵客,何况你老哥还是VIP会员?肯定是一等一的贵客了,我有几个胆子敢得罪衣食父母,你说是不是?”说着话风一转,对那大腹便便的男人道:“韦处长,我们青州是小地方,不能跟关山比,条件简陋了些。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您多担待,多担待!”   夏局长,韦处长?温谅立刻明白眼前这帮人的来路。之前安保卿说过邮电局夏鸣显要招待省局来的处长,想必就是眼前这几位了。   韦处长笑着摆摆手:“安老板谦虚了,你这里有品味有乐趣,我看呐,比起关山来毫不逊色。尤其是你这里这个……老夏,那叫什么来着?”   夏鸣显听韦处长这么一说,也不好继续找安保卿麻烦,表情有点悻悻然。安保卿忙道:“VIP,就是尊贵会员制,得缴纳会费,评估身份,一般人就算有钱达不到标准也不行。像夏局长这样的客户,我可是求了好久才拉过来的。”   “对,就是这个!”韦处长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安老板真是不简单啊,有头脑有手段,单单这一下就把其他地方拉开几个档次,想不发财也难呐。”   安保卿看了旁边的温谅一眼,笑道:“都是靠朋友们捧场,尤其像韦处长这样的大人物,我们请都请不来……”   夏鸣显突然打断安保卿的话,仿佛才看到刘天来一样,道:“这不是刘局长吗?我说呢,安老板刚才急匆匆的从我们那出来再不见人影,原来是刘大局长来了。安老板,这就是你不对了,早说一声我还能拉着不让你过去?至于偷偷摸摸的就跑了?”   这番话极有水平,同时把刘天来和安保卿得罪个够,连温谅也吓了一跳,对这位夏局长侧目不已。这人要么是脑袋被驴踢了,要么就是跟刘天来不对付,不然不会这么不上道,当面给人难堪。   不过也说不好,邮电局是垂直管理单位,人事财权都归省局直管,对同级市里的部门一向不放在眼里,加上财大气粗,是嚣张惯了的主。   随便换了别人,谁敢在青州同时得罪安保卿和刘天来?那是傻子也不肯干的事!   “夏局,这也不能怪安老板,刘局长的威风我前不久刚领教过,扣帽子泼脏水,打人恐吓,业务熟练,由不得咱们老百姓不怕啊!”   温谅看着一人从人群后转出身来,英俊的脸庞,高大的身材,还有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神色,心里一阵阵腻歪。   潘国飞,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啊! 第二百零二章 小小大世界   听了潘国飞的话,刘天来哈哈大笑,走到夏鸣显跟前,眼睛却看也不看潘国飞一眼。他并没忘记这个在邮电家属楼前被温谅教训过的龌龊男人,对这种没有实力却常常想要狐假虎威的小人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的存在,让他自取其辱。   何况以刘天来的身份,在这种场合跟他计较,反而让夏鸣显看笑话。   “这不是夏三刀夏局长吗?怎么,这一段没见,又捅了几个人刀子啊?”   这番话比起夏鸣显刚才的冷嘲热讽更不客气,温谅有点好笑,刘天来虽然常以粗犷示人,其实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家伙,做人行事十分注意分寸。今天说话如此不留情面,看来两人间真的是势同水火。   夏鸣显一脸怒色,他也知道自己在局里被那帮下属背后埋汰,说他两面三刀,逮谁砍谁,但没一人真的敢当面这样称呼。刘天来不知从哪里听到这些闲话,竟然当着韦处长的面说了出来,真是他奶奶的熊!   正要发作,安保卿忙上前一步,道:“两位局长都是我的贵客,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说不开的?今天给我个面子,两位的单我请了……”   别说刘天来跟安保卿的关系如今大不同往日,就算没有温谅夹在其中,单冲安保卿这个人,刘天来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笑了笑准备掉头回包间。夏鸣显虽然好充门面、摆身份,却不是一个傻帽,平时调侃安保卿几句,找点小麻烦自然不要紧,可真惹恼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要搁其他场合,说几句场面话顺着这个台阶也就下了。可今天到大世界,就是为了招待好韦处长,顺便让他看看自己在青州地面上的能力。如今闹这么一出戏,要是能忍了这口气,那就不是夏鸣显了。   但他盛怒之下,还没有丧失理智,话里留了后路:“安老板,这是我跟刘局长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这顿多少钱直接记我账上,咱们邮电出来的人,不差这点酒水钱。”说着还看了韦处长一眼,见到他脸上挂着笑,似乎并没对自己这番话有什么反感,心里大定,口气也大了起来,斜瞥着刘天来,嘲笑道:“要不把刘局长的也记上?听说公安口最近不太稳,刘局长的报销单在赵局长那里不好签吧?”   这话纯粹是恶心人,公安局主要领导都有自己的业务招待费,分管局长对分管部门的年度经费也可以统一协调使用。别的不说,就刘天来分管的经侦支队和看守所两个部门都是油水丰厚,外快不断,他要想报销都不用走局里的财务,直接在下面就给报了。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赵新川年纪大了,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休,对权力的欲望没有那么大。不像有些部门的一把手对财政的掌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比如青州建设局,多么有钱的单位,可超过五百元以上的支出,都得局长签字才能生效;比如温谅姥姥家所在的云水县,下面有一个乡镇,书记跟镇长争权,把财政所所长换成了自己人,结果镇长釜底抽薪,规定超过五十元的支出必须由他签字,直接把财政这一块给盘死。这些都是极端的例子,但并不少见,碰上这样的领导,下面人背后骂娘是轻的,有泼辣的甚至敢当着领导的面指桑骂槐。   但从夏鸣显话里也能听出另一层意思来,刘天来跟林震起冲突的事,看来在青州官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连跟青州本地关系并不紧密的邮电口能知道了,还能瞒过谁去?怪不得夏鸣显今天这样放肆,想必是以为刘天来得罪了林震应该没几天好日子过,这才忍不住跳出来痛打落水狗了。   安保卿见夏鸣显如此不知好歹,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在生意场上长袖善舞,笑迎八方,骨子里却还是阴沉冷血的黑道教父。可惜的是有些人总被他表面的和善所蒙蔽,忘掉了笑容背后的冷厉刀光。   场内气氛顿时一窒,夏鸣显只觉心头猛的一跳,被安保卿阴冷的眸子盯的浑身不自在,想起安保卿的那些传闻,已有了几分悔意。但当着众下属和韦处长,万万不能流露出一点退缩,下意识的又看了韦处长一眼。韦处长还是刚才那副样子,脸带微笑,四平八稳的打量着安保卿和刘天来,没说什么话。   夏鸣显略微放心了一点,由于省局老大的个人风格太过浓烈,江东省邮电系统护短成风,甚至比最护短的公检法犹有过之。只要韦处长站在自己这边,以他在省里的关系,安保卿跟刘天来加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这种微妙的气氛,也只有安保卿,刘天来,夏鸣显,韦处长以及温谅等数人看的出来。潘国飞听到夏鸣显说话刻薄,把刘天来着实恶心了一番,如同把刚才那个献茶的度娘狠狠压在身下肆意玩弄一般,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舒爽。他忘不了那天被刘天来踩在地上侮辱的情景,更忘不了自己像孙子一样摇尾乞怜的模样,所以有了机会才要狠狠的出一口恶气。至于出了恶气之后会怎样,他天真的以为,有夏鸣显做靠山,刘天来敢把他怎样?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潘国飞就是鲜明的例子。   “夏局说的对,我总听市井里抱怨,说有些公安爱吃霸王餐,摸摸嘴打张白条当人民币,老百姓怨言很深呢。虽然大家不是一个系统,可都是为人民服务,咱们能帮就帮点,就当支援兄弟单位党风文明建设,免得刘局长好不容易来趟大世界,还得自己掏腰包。”   这个潘国飞倒不是一无是处,要是夏鸣显真的占尽上风,有他这样凑趣自然是锦上添花,说不得回去以后会被大大的夸奖。可夏局长见安保卿已经变脸,心里正忐忑,想着怎么能不伤面子又不伤和气的把场面给圆了,结果潘国飞了来了这么一出,他杀了这蠢货的心都有。可话赶话逼到这份上,难道还能回头?只好干笑几声,眼神中透着亲切和鼓励,让潘国飞大喜若狂,腰身恭敬的弯了几分。   小小一个大世界会所,小小的几个人物,可就有说不尽的人心,道不尽的丑态。古人作官场现形记、儒林外史、老残游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却仍道不及官场之万一。   温谅暗叹口气,在这个红尘打滚,不褪去几层皮成不了人上之人,更别说有朝一日能随心所欲,逍遥自在。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刘天来哈哈一笑,道:“听两位的口气,原来你们邮电系统吃喝嫖赌都是公家报销的啊?好,真好!早听说邮电待遇好,福利好,却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处,韦处长,这话可是你亲耳听到的,我老刘没污蔑吧?”   韦处长先笑着对刘天来点点头,然后看着夏鸣显让他解释。夏鸣显有点急了,道:“你别乱扣帽子,什么吃喝嫖地公家报销,我这是招待费,属于正常开支……”   话一出口,在温谅,刘天来和韦处长脑中同时浮现了两个字:蠢货!   招待费从中央到地方,从省市到区县,是一个不公开的秘密。俗话说“酒杯一端,政策放宽”,不吃请,不办事,国情确实如此。可真要拿出来说事,它还有一个被老百姓深恶痛绝的名字:公款吃喝。每年被公款吃喝挥霍掉的财政数字近3000亿,和公车消费,小金库一起被列为公务支出三大难。   刘天来脸上轻蔑之意一览无遗,冷冷道:“是不是正常开支,你说了不算。说不得明天得让经侦支队的人动动了,最近没什么大案子,那帮小子早急的受不了了,挪用公款,吃喝浪费,我看你夏局长……哼哼!”   从头到尾,温谅一直站在楼梯口,静静的注视着场内众人。他穿着一般,年龄又在那里摆着,夏鸣显一方都把他当成了服务生,潘国飞的注意力都在刘天来身上,并没有看到温谅。   眼见刘天来和夏鸣显两人不顾身份,如同半大孩子般互相嘲讽,然后互相威胁,虽然看上去剑拔弩张,其实屁用没有。夏鸣显不可能对刘天来有什么威胁,刘天来也不可能真的去调查夏鸣显的经济问题,就如同西游记里猪八戒和沙和尚第一次交战,互相喊着你下来,你上来一样可笑。   温谅将书包拨到屁股后,施施然走了过去,不等夏鸣显反唇相讥,笑道:“刘叔叔,这是干什么呢?”最近的精力应该放在林震身上,其他人能少得罪一个就少一个。虽然夏鸣显不足为虑,可温谅冷眼旁观,只看韦处长的做派,想必不会是一个小处长那么简单,又是省里的背景,别闹的太厉害,大家面子上说不过去。   所以他打算随便扯几句话,息事宁人,然后看能不能探探韦处长的底。   夏鸣显见一直不动的服务生突然过来喊刘天来叔叔,不由吓了一跳,道:“这……这不是服务生?”潘国飞这才看清楚是送司雅静回来的那个学生,知道他跟刘天来关系匪浅,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自从上次被温谅打了以后,他更加看自己老婆不顺眼,时不时说些疯话,往司雅静和温谅身上泼脏水,有些话甚至不堪入耳。司雅静虽然当他放屁,可听的久了,再见温谅难免会不好意思,这也是那次事件后她一直躲避温谅的原因。要不是前几日在银楼街碰到,两人也不会再有机会重新走近,更别提会在围墙外经历那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今日再见到温谅,潘国飞脑海一热,似乎整日里被他拿来羞辱司雅静的话是真的一样。仗着夏鸣显在这里,又多喝了几杯酒,不管不顾的一巴掌抽了过去,骂道:“没看领导们在谈事情,你一个服务生插什么话!”   他并不是鲁莽,而是像夏鸣显一样以为刘天来没几日就要倒台,温谅也就没什么靠山,况且除了今天这个机会,也许根本没可能报仇雪恨。   温谅无所谓,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在潘国飞手掌碰到脸的一刹那将他踹飞出去。可刘天来和安保卿却不敢这样想,要是让温谅在两人面前被人打了耳光,尤其还是在安保卿的地盘,他们不敢想象左雨溪会怒到什么程度!   “妈的,找死呢!”   刘天来就在温谅旁边,身子一侧挡在潘国飞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往背后一扭,然后一脚踢在腿弯,这套警察专用擒拿手干净利落,引得温谅没心没肺的叫了声好。   安保卿脸都青了,当着众人面他不能跟温谅表现的太过亲密,却仔细的盯着潘国飞的脸,似乎要把他的样子牢牢的记住。   “干什么呢,快放手!”   “公安了不起啊,怎么还打人?”   “就是,说不过就动手,不愧是暴力机构啊……”   “刘局长,有话好好说,你们督查处也不是摆设,别闹的大家都不好看。”   一时间,夏鸣显背后的几个人同时指责,有两个男的还想将刘天来拉开。老刘眼睛一瞪,道:“都别动啊,不然告你们袭警!”   两个男人僵在原地,为难的看着夏鸣显。夏鸣显也没想到刘天来会突然发作,而起因仅仅是因为潘国飞想动这个年轻人。   “安老板,这位小兄弟是……”   夏鸣显似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想跟安保卿打听一下。安保卿哪会搭理他,淡淡的说:“是跟刘局长一起来的客人,都是大世界的贵客。夏局长,今天你闹的也够了,邮电的威风我们也知道了,还是请便吧!”   夏鸣显脸上一片青一片白,本来想让韦处长看看自己在青州混的不错,混的不错就说明能力够强,再好好的送上一份大礼,年后的那件事说不定就能成了。不想却碰到刘天来,前几日听朋友说他得罪了大有来头的林震,下场说不定会很惨,一时没忍住恶心了他几句,却没料到局面会闹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以前也没少跟刘天来当面较劲,可那时不是有其他系统的朋友,就是有足够分量的人在场,拉架和泥,将事情始终控制在斗口的范围内。   今天真他妈的晦气!   好一会才勉强压住心神,冷哼一声,道:“安老板店大业大,我高攀不起,这里今后也不必来了。但潘科长是我带的人,就这样让刘局长带走,我脸往哪里放?”   安保卿冷着脸没有接口,刘天来竟然还带着手铐,直接将潘国飞铐了起来,道:“刚才他动手打人,大家都看到了,根据治安条例,拘留十五日。我要是就这样让他跟夏局长走了,国法党纪的脸往哪里放?”   温谅就喜欢刘天来这股气死人不偿命的劲,鼓掌道:“刘叔叔说的好!一身正气,当代楷模!”   “你……你!刘天来,得罪了林震你还能蹦达几天,跟我装什么熊!”   夏鸣显指着刘天来,气得几乎吐血。潘国飞这时才知道怕了,跪在地上抬头叫道:“夏局,夏局……”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韦处长听到林震两个字,神色微微一动,立刻被察眼观色的温谅看在眼里,心中顿起波澜。站在韦处长身边的美貌女人走了出来,一身浅蓝色套装,体态动人,笑靥如花,白玉般的素手在刘天来肩头轻轻打了一下,道:“刘局长就是爱开玩笑,今天韦处长在,别让省里的贵客笑咱们青州人怠慢。赶明我让小潘做东给您赔罪,就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了。”   这个女人三十来岁,一举一动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和风情。刘天来显然是认识她的,笑道:“柳主任,我哪里敢怠慢韦处长,只是看刚才夏局长的威风,好像忘了今晚谁才是贵客啊。”   夏鸣显浑身一颤,才发觉今晚也许做的有点过了。   柳主任抿嘴轻笑,黑溜溜的眼眸似嗔似笑,“夏局和小潘都喝多了酒,你们男人啊,喝完酒不都是这个德性。好了,快放开吧,你一个大局长,出来应酬还带手铐,真是不知怎么想的。”   刘天来哈哈大笑:“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跟柳主任的脸蛋一样,出门不带着怎么成?”   柳主任娇嗔的捶了他一下,眉眼不尽风流,见刘天来油盐不进,还是露出了一点焦急神色。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韦处长终于走了过来,笑着伸出右手:“韦方山,你好,刘局长!”   温谅微微一笑,往安保卿身边退开两步,看你多能沉住气,不还是得乖乖的出来求情。   刘天来握住韦方山的手,豪爽的笑道:“韦处长你远道而来,就是青州的客人。什么局长不局长的,我这个局长是副的,当不得真。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老弟就是给我面子了。”   刘天来浑名在外,说这些话没什么打紧,可要换一个人来,说不定效果就反了。韦方山倒不讨厌他的性格,轻笑道:“哪里话,老弟,咱们相识就是有缘。鸣显今天突兀了,给老哥一个面子,这事揭过不提了。”   说实话,一个邮电局的处长,哪怕是省里下来的,刘天来还真没放在眼里。但他跟温谅合作日久,虽然说不上心有灵犀,可许多事一个眼神就明了对方的打算。刚刚把潘国飞拿下,温谅对他使个眼色,然后有意无意的瞄了韦方山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要把人情做给他。   既然是温谅的意思,刘天来毫不迟疑的打开手铐,将潘国飞推给刚才想动手的那两个男人手中,随手把手铐系回腰间,道:“既然韦老哥开口,我哪个什么不如从命。”   “恭敬不如从命!”   “对对,”刘天来笑着拍了拍温谅的肩头,道:“还是你知道的多!”   韦方山见他不二话立刻放人,心中也有几分高兴,道:“好,老弟快人快语。今天实在不胜酒力,不过我可能还在青州盘桓两天,刘老弟哪天得空,跟柳主任联系一下,咱们一醉方休。”   这个韦方山初看仅仅富贵逼人,此刻却有了几分纵横的豪气,这样的人物怎么才是一个小处长,真是怪事。   温谅不知道的是,韦方山,省邮电局计划建设处的处长,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处长,他在江东省邮电系统的地位却不下于某些排名靠后的副局。计划建设处主管全省基建,包括邮电旗下所有的业务计划,比如邮政和电信通信网建设,基本建设和更新改造,国际国内通信,长途与市话,传输与交换,一级干线和二级干线等等等等,凡是涉及邮电基本建设的规定范围,列入投资计划的建设项目(建设单位)或其中的一个至几个单项工程及相关联的经济活动,都属于计划建设处管理。   也就是说,韦方山左手握着审批单,右手握着签字笔,这样的权力,加上又是省局一把手的亲信,夏鸣显小心奉承也在情理之中。但话说回来,夏鸣显毕竟是青州邮电主管电信的副局长,再怎么小心,也不至于对省局的一个处长如此的卑躬屈膝,阿谀谄媚。   这有点反常。   等邮电一帮人离开,温谅也懒得问刘天来跟夏鸣显有什么私仇,常在官场混,哪能没有一两个对头,没什么大不了的。用安保卿的手机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刚才的事,让她查一下韦方山这个人。98年邮电分家后,电信仅仅用了十年的时间就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既然今天有缘遇到系统内的人,能提前打下个基础也算不错。人脉嘛,无非就是必然与偶然的结合体,只要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关系网就会逐渐的成型。   更何况,要是估计不错的话,他跟林震之间会有故事也说不定! 第二百零三章 拦路起烽烟   等温谅放下电话,刘天来见他神色平淡,有点摸不透他的想法,试探着问道:“这个韦方山有什么问题?”   温谅摇摇头,道:“说不好,查查看吧,也许会有用也说不定。”扭头看看手腕上的廉价电子表,“得,十点多了,被这事一耽误,回家也晚了。”   安保卿立刻笑道:“人不留客天留客,不成今晚就住这里吧,老叶肯定想跟你聊个通宵。”   温谅哈哈大笑:“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老男人。不过今天真的有事,”说到这里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下,“我老爸跟许复延去顺义搞调研,不知怎么回事,许复延当天就回来了,可我老爸两三天了还没见到人影……我得回家守着,不然心里放不下。”   牵扯到温怀明和许复延,安保卿自然不好再留人,温谅走到门口又回头交待了一句:“安老板,潘国飞的事就算了,别去找人家麻烦,明白吗?”   毕竟有司雅静的关系在,温谅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刚才见安保卿面色不善,以他的性格,不狠狠整治潘国飞一下,怎么对得起黑道教父的手段?   回到家已经快11点,温谅推门就见到温怀明正坐在沙发上和丁枚说话,忙走过去,道:“爸,刚回来?”   温怀明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几眼,道:“又跑哪里疯去了,身上怎么一股子酒味?”   温谅低头嗅了嗅,坐到丁枚身边,抱怨道:“还不是刘天来那个酒鬼,我跟致和去他家玩,正赶上刘天来喝多了回来,拉着我说了会话,就沾了一身味。”虽然现在温怀明不怎么管他,但好歹是父子两代人,温谅没敢说自己跑到大世界去了。   大世界是什么地方,温谅的脸皮还没厚到跟老爸谈论风月的地步。   丁枚一把扭住温谅耳朵,骂道:“今天你们班主任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最近逃课逃的厉害,心思也没放到学习上,准备过两天来家访。你说你过了年都十七了,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再皮,再皮今年过年不许回姥姥家。”   温谅从小跟姥姥亲,这一招几乎是必杀技,赶紧搂着丁枚哄了起来:“叶老师绝对是搞错了,我在学校乖的跟兔子似的,一门心思想要再考个第一让你高兴高兴。妈,你可不能偏听偏信,要以事实为根据,成绩为准绳……”   一番话说的丁枚眉开眼笑,越看儿子越像考清华的料,喜滋滋的睡觉去了。温谅擦擦额头的冷汗,对着温怀明苦笑道:“今天不小心得罪了叶老师,晚上报应就来了,咳!”   温怀明指着他半响无语,末了叹口气:“不管你整日在外面搞什么,学习不能耽误。万丈高楼平地起,凭借小聪明终归成不了大事,有些东西还非得从课本里才能学的到。”   温谅点点头,走到一边接了杯开水,温怀明仰躺在沙发上,右手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客厅陷入一片沉寂。过了一会,温谅双手抱着水杯,突然问道:“顺义出了什么事?”   温怀明眼睛猛的睁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顺义出事了?”   “许复延这几个月跟你形影不离,没道理把你一个人扔到顺义两三天。不是出了事,难道是想放你的大假?”   温怀明哭笑不得,道:“你呀……也没什么要紧……”   听温怀明说完,温谅才知道了大概。许复延本来计划抽出两到三天时间在顺义、白安、云水等几个县走一走,察看一下各地的人文风貌和经济政治环境,跟县里四大班子领导开个碰头会。当然,用温谅的话说,这就如同一头老虎赶走另一头老虎后,第一要务自然是巡视领地,顺便在边界上留下一抹得意洋洋的霸气。(看过动物世界的都明白吧?)   不想第一站就出了问题,许复延上午在顺义县领导班子的陪同下参观了金水湾甲鱼养殖基地,走访了几家当地企业,中午在县委大会议室听取了相关工作汇报,下午两点车队准时离开,准备驰往白安县。刚出县委大门,就被一个身着白衣,并在衣服上用血写着大大“冤”字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男人跪在路中间,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材料,高举过头顶,口中大声的喊着要举报某某贪赃枉法,某某行凶伤人。周边还有不少围观群众,显然是有备而来。   刚刚送许复延上车的顺义县几大领导全慌了神,书记何宽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县长侯为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哗啦啦的往下流。县委办主任见事不妙,立刻组织工作人员把那男人强行拉到了一边。空荡荡的县委门前传来男人泣血般的喊冤声,在冬日的萧杀中平添了几分凌冽。   秘书张放坐在桑塔纳的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的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许复延的脸色,却窥视不到任何情绪。不过这种时候,身为秘书应该主动一点,他扭过头低声道:“要不我先留下打听下情况……”   许复延不置可否,却看了下温怀明。温怀明知道他的意思,显然是怕张放处理不好。这事并不复杂,也不罕见,别说县里,就是市委省委的大门口哪天没有成群结队的上访户?只是这毕竟是许复延掌控青州绝对权力后的第一次出巡,碰到这样的事影响心情倒是其次,关键是有两点难处:一来不能不处理,这么多群众看着,不声不响的话对风评有损;二来又不能冒然介入,不了解具体情况仓促介入只会添乱却不能解决问题。   可要仅仅是这两点难处,张放身为大秘,做这点事还是小菜一碟。主要在于这个喊冤的人时间点掐的太好了,许复延出行虽然不算什么秘密,可一般老百姓哪里知道市委书记具体行程,更别提准确到几点会从县委出来,堵了个正着?   所以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许复延和温怀明想的是同一个问题:这究竟是县里的派系斗争,有人想给对手下眼药?还是市里有人想给许复延难堪,挖了个坑准备给他跳?   这不能怪他们多想,对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杀的两人来说,青州的大旗换了字号,可青州的人心却不见得已经归拢到了旗下,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所以这样的事不能让张放去办,温怀明自然成了最佳的人选。他拍拍前座的张放肩膀,道:“许书记身边有多少事得你去办,哪有时间跟这帮人扯皮?顺义这边我留下摸摸底就成了。”   张放笑了笑,道:“温主任别拿我开玩笑了,有你出马肯定会圆满解决。”   温怀民微微一笑,下车后倚着车门问道:“许书记,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何宽和侯为民跑到车边,站在温怀明身旁弯着腰,大气也不敢出。周边的群众看到这两位跺跺脚能让顺义震三震的牛逼人物,此时却如同孙子般哭丧着脸,一个个目瞪口呆,被现场压抑之极的气氛所摄,连窃窃私语都忘记了。许复延冷冷的看着两人,道:“温主任留下来处理这件事,协调你们县委县政府的工作,尽快查清事实,给广大群众一个交待。”   说完摆摆手,侯为民抢在温怀明之前关上车门,小车瞬间起步,不一会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之后两天,顺义县上下一心,用尽各种手段死死的把温怀明阻挡在核心调查组之外,好烟好酒供应着,甚至还有两位副县长专职陪同。这样的结果就是,凡是他能接触的,都是经过过滤的信息,甚至连那个告状的男人都见不到。温怀明并不着急,他的首要目的并不是要揭开什么弊案,而是要搞清楚这支箭从哪里来,要射往哪里去。顺义县上下如此紧张,看来十之八九是县里的斗争,应该与市里无关。直到昨天下午,温怀明甩掉陪同的两位副县长,突然出现在纪委办公地点,强行见到了敢拦路喊冤的男人。   男人叫郭昌盛,原是顺义县粮食局的一名副局长,一年多前因作风问题被双开,此后一直上访,说自己是被打击报复,栽赃陷害,要组织给予平反。并举报顺义县粮食局存在重大经济问题,涉及问题众多,凡是名字后面带个“长”的几乎无一漏网。最严重的是盗卖地方粮食储备库粮,并虚报仓储量套取国家给予陈化粮的补贴费,以及农发行的粮食保管费,涉案金额可能高达数十万。   当然,这是他一面之词,随后赶来的侯为民坚决否认了他的所有指控,并告诉温怀明,郭昌盛的问题由来已久。他跟多名女子有不正当关系,且在一次嫖娼中被派出所民警抓了正着,县常委会通过决议将之双开。此后两年间他心怀不满,多次上访生事,造谣中伤,后经过多方开解,并解决了部分生活问题,才逐渐平息下来,却没想到会突然发疯拦了许书记的车队……   温怀明一边听一边点头,脸带微笑,却没说一句实在话。侯为民摸不了他的底,出了门长叹一口气,人的名树的影,人家能在数月间蹿起,没点真本事能入得了许复延的法眼。可正是这样,才棘手啊! 第二百零四章 父亲的背影   温怀明明显察觉两人话里都有不尽不实之处,但一来他受许复延之命调查此事,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二来目前他的身份不尴不尬,新的任命没有下来,还是挂着政研室副主任的名头,也不便多嘴。当下不置可否,言明会将县里的意见如实汇报,并要侯为民做好准备,许复延随时都有可能要他们到市里汇报云云。   温怀明在市直机关摸爬滚打十余年,城府之深不比这些主政一方的老油子逊色,三言两语打发了侯为民,整理一下基本材料便打道回府。   许复延因为顺义县这个插曲,在白安县转悠一圈后,没有按照既定行程到云水县去,而是直接回了市里。温怀明在顺义耽误了两天,回来后直接赶到市委向许复延做了详细汇报,一直忙到刚才,跟温谅也是前后脚进了家门。   温谅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无非是一个县里的粮食局而已,小小的科级干部是死是活,用不了许复延一句话的功夫,怎么会让让温怀明眉头紧皱,心事重重?他心念一动,突然问道:“许复延的意思,是要压下来,暂不处理对不对?”   温怀明吃惊的看着儿子,下午在市委的那一幕重新浮现脑海。许复延听完他的汇报,只沉思了片刻就做了指示,当时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却没想到自己仅仅说了个开始,温谅就猜到了最终的结局。   见老爸一副见鬼的样子,温谅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猜……爸,你整日跟在许复延身边,既是下属又是伙伴,在对许复延的认知上难免会有差错。所谓灯下黑,当局者迷就是如此!许复延这个人,怎么说呢,他临事而惧,优柔寡断,但只要下定决心却又鹰视狼顾,不惜一搏。这样一个人,说好听点,就是先求稳,再求胜,只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就不会冒然行事。”   温谅喝了一口水,继续道:“青州刚倒了一批官,自市长以下数十人身陷囹圄,这起窝案别说是青州建国以来最大,就算放到整个江东省,也是了不得的大案。这种时候,上至省市领导,下至区县干部,多少双眼睛盯着许复延,看他有没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维持住青州的稳定大局。要是再节外生枝,突然爆出什么贪腐弊案,尤其听你的意思,说不定会是粮食系统整个行业的大问题……你想,以于培东为首的省领导们会怎么看青州,青州的干部们又会怎么想许复延?世间无无喽啰的势力,无无臣仆的尊荣,归根结底,许书记的威风还得靠下面人来支撑啊……”   这番话直至人心,犀利非常,温怀明眉心紧紧锁成一个川字,站起身走到阳台,手中的香烟在黑暗中明灭,隐隐可见烟雾缭绕,慢慢的消散在黯淡的月色之下。良久,他长叹一声,道:“这点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只是……唉!”那个告状的郭昌盛衣服上血淋淋的冤字浮现脑海,伴随着一个大男人撕心裂肺的怒吼和痛哭声,具有让人震撼的冲击力。可这一切,在现实和权势面前,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温谅走到温怀明身边,和父亲并肩而立,低声道:“青州目前的局势牵一发动全身,许复延有这样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爸,有些事是管不完的……”   温怀明摆摆手,温谅的话再也说不下去,看着父亲的侧脸,已经逐渐有了岁月流逝的沧桑,可那个曾经正气凛然,曾经壮怀激荡,曾经心系一方的人依然还在。十余年的机关生涯磨去了他的棱角,却没有磨去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的良心。在他身上,仍然时不时的会有文人的酸腐和同情心在作祟,在深不可测的官场上厮混,这样的性格也许会在某个时间给自己的仕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这样一个人,更会让那些为了升官发财不惜一切的同僚们轻视甚至嘲笑。可对温谅来说,却从心底感觉到骄傲。   每一个男孩,都曾仰视过父亲的背影,哪怕两世为人,有了纵横跋扈的机会和手段的温谅,仍然愿意为父亲的坚持鼓掌。   半年来因为锻炼身体飞速长高的温谅已经1米73,正好跟父亲齐头。父子俩静静的立在阳台上,血脉相连的感觉在心胸间悄然回荡,无论宦海沉浮,无论商海莫测,最亲近的人彼此依靠,互相扶持,一路艰险再无所惧!   第二天一早,温谅刚进教室就被等候在门口的叶雨婷抓到了办公室,那个脸上有点小雀斑的黄梅不在,倒是曾被温谅整过后又和好的冯燕坐在办公桌前写教案。看见温谅被叶雨婷揪着耳朵拎了进来,笑道:“这是怎么了,叶老师舍得对你的心腹爱将下狠手了?”   这话要放以前肯定会被温谅认为是在嘲讽,可那次事件后他跟冯燕聊过天,两人相处的还算和睦,此时就只觉得是调侃中不失亲切,歪着脑袋笑道:“冯老师,你赶紧来评评理,我一没迟到旷课不交作业,二没调皮捣乱砸教务处玻璃,大早上刚进教室就被揪到这里来。您是教研组长,这种体罚学生的行为要不要全校通报批评,然后让叶老师请客吃饭给我赔礼道歉?”   叶雨婷也没想到办公室还会有人,听冯燕调侃,俏脸上升起一抹羞红,忙放开了手正要解释,却被温谅嬉皮笑脸的话气个半死,趁冯燕不注意,提起脚尖在温谅小腿后踢了一下。   冯燕唇边含笑,道:“你们师生间的问题自己解决,要吃饭的话我介绍一个地方,可以打八折哦。”说完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拿起英语书出门去了,还不忘回头道:“叶老师,要体罚的话最好别留下什么伤痕,不然学校不好解释。”   “冯老师,你先别走啊,叶老师真的会打人……”   门砰的关上,叶雨婷坐回办公桌后,盯着温谅冷笑不已。温大叔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接触的多了,冯老师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尤其你看她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保养的这么好,叶老师你有压力啊……”   话没说完就被叶雨婷拿着作业本砸了过来,温谅闪身躲过,见叶雨婷仍瞪着自己,俯身捡起本子走到她身边,屁股一抬坐到了桌子上,道:“好了,不就是昨天中午没来这里报道嘛,至于晚上打电话给我妈妈告状?害得我屁股好一顿受苦……”昨天帮司雅静翻围墙后,被叶雨婷抓了个正着,温谅插科打诨糊弄了过去,中午又没去办公室报道,才有了这无妄之灾。   “真的?”叶雨婷刚要把他从桌子上揪下来,一听这个来了兴趣,眼睛里透着笑意。   “不信我脱给你看。”   温谅作势就要解皮带,叶雨婷自从秋游在车上跟温谅合唱了一首歌后,这几天时不时会想起那一瞬间心口莫名的跳动,光洁滑嫩的脸蛋绯红一片,眼眸子都要滴下水来,呸了一下,道:“我整不了你,有人整的了你。再敢给我没大没小的,我就告诉你妈妈,让她好好教训你,到时候你那……那里可不是受苦那么简单了!”   温谅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有点像打情骂俏,猥琐因子瞬间启动,低头盯着她的眼睛,轻笑道:“叶老师,我突然发现你今天看上去漂亮极了,是不是最近有人追,被幸福滋润的啊?”   叶雨婷现在已经很难把温谅当成小孩子来看待,听他语调轻佻,不由有点羞涩,下意识的否认道:“哪有……”   “没有?不可能吧,我家叶老师这么漂亮,全青州的男人都瞎了眼?不过也好,我现在年纪小,还有时间……”   “温谅!”   见叶雨婷真的要发火了,温谅陪笑道:“我错了我错了,其实就开个玩笑,我们不是朋友吗,叶老师你不会真生气吧?”   叶雨婷白了他一眼,她早拿这个家伙没办法,倒不是真的生气,道:“我们自然是朋友,可首先是师生。我不是什么老古板,说些玩笑话自然不打紧,可不要尽说胡话,明白吗?”   温谅耸耸肩膀,从桌上跳下,举手做投降状,道:“好吧,我知道了。叶老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走开几步,他突然回头,道:“叶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你谈过恋爱吗?   这短短几个字如同电闪雷鸣般在叶雨婷的脑海中轰鸣而过,一幕幕往事汇聚成一把无情的刻刀,将迷离的女孩之心残忍的击碎,然后一把扔进青春的河流,随着年少无知的泪水,悄然飘远。   我谈过恋爱吗?   叶雨婷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双眼顷刻间朦胧,本以为不会在意的过往重新呈现,却没有了想象中的悲伤,那种感觉,有点怀念,又有点轻松。   温谅早对叶雨婷跟左雨溪的关系心生疑惑,见她这等表现,心里顿时一惊。走回去屈身蹲下,双手犹豫一下,伸过去轻握住她的小手。叶雨婷挣脱一下,没有挣开,温谅刚要开口说话,办公室大门再一次被推开。 第二百零五章 桌下的春光   进来的是黄梅和其他两位男英语老师,三人说着班级里的趣事,不时发出阵阵笑声。黄梅一向大大咧咧,一扭头看见叶雨婷也在,没注意到她脸上表情黯然,一边往这里走,一边喊道:“雨婷,中午一起到外面吃饭吧,我看中一件漂亮衣服,你帮忙参谋参谋。”   叶雨婷的办公桌在左角靠墙的位置,又侧对着房门,温谅的身子正好被桌子挡了个正着,没被黄梅等人发现。叶雨婷恍惚间被温谅抓住了小手,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黄梅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温谅正蹲在她的身前,因为上身前倾的关系,手肘几乎贴在她的大腿,彼此身上的气息清晰可闻。叶雨婷双手被他握着,像玉一样微凉的肌肤感触着男孩的体温,不知怎的神态颇有几分不自然。这个样子要是被黄梅和另两个男老师看到,不用想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在这个时代,师生间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简直是比死还可怕的事!   黄梅越来越近,平日里听来清脆的脚步声此时却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击打在叶雨婷的心口,似乎要将一切未来碾压的粉碎。   温谅也听到了黄梅的声音,刚才门开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叶雨婷身上,没察觉眼前的姿势有什么不妥。等反应过来,黄梅已经快到办公桌前,此时再站起已经来不及了。两人挨的这么近,他又蹲在身前,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他倒是无所谓,可要是连累叶雨婷名声受损,别说无法跟左雨溪交待,就是自己心里那一关也过不去。   可当下无计可施,咬咬牙正要装作捡东西的样子站起来,至于这帮人信不信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料叶雨婷突然抽出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推,修长的双腿紧紧并拢,身子往外侧一转,留出一条小小的通道。温谅登时明白她的意思,不敢迟疑,就势往桌下钻了进去。幸好一中的教学设施不差,前不久刚进了一批崭新的新式桌椅,不像以前那种课桌式,而是近似后世老板桌的样式,当然要小的多。桌子两侧和后面都是厚厚的挡板,中间留下一小片空间,只要叶雨婷身子紧贴着桌子,堵住前面的空档,躲在里面不虞被人发现。   等温谅钻了进去,叶雨婷又转了回来,双腿跟着伸了进去,并且轻轻挪动椅子,让身子更紧密的贴在桌前。如此一来虽然尽可能的减少被人发现的几率,却苦了桌子下的温谅。   虽然才十六岁,可温谅的身形已经基本长成,高高的个子窝在这么狭小的地方,憋屈程度不亚于姚明套了件潘长江的T桖衫。更尴尬的是,为了让叶雨婷的身体尽量贴近桌子,温谅不能侧身,只好正面对着叶雨婷。可不管他怎样拼命的往后缩,空间就这么大,叶雨婷的双腿还是紧挨着他的身子。   光线迅速暗了下来,桌下桌外,顿时成了两个世界。   “叶老师,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一个男老师的声音传了过来,叶雨婷容颜秀丽,气质优雅,又是单身,更听说跟学校高层似乎有些什么关系,不知引得多少男老师垂涎三尺。幸好这年头还不像后世那样开放,大多数只敢半夜回到宿舍YY一下,少数几个胆大的也曾发起过追求,却无一例外被婉拒。   说话的这个男老师就是其中之一,被拒绝后带着酸味说了不少叶雨婷的坏话,说她有什么了不起,还装的一本正经,说不定跟哪个校领导有一腿呢。不过叶雨婷平日里待人和善,在一中人缘不错,倒也没几个人相信他的话。   这也是叶雨婷下意识的想把温谅藏起来的原因之一,以那个男老师的人品,没影的事还能造出三天风雨,更别说此情此景,在叶雨婷潜意识里,未尝没有几分心虚。   “没什么,可能昨晚没休息好,谢谢单老师关心。”   叶雨婷强压抑住砰砰乱跳的心脏,表情淡淡的给了单老师一个软钉子。黄梅见单老师讪讪的还想搭腔,知道他的那些破事,忙打起圆场,道:“雨婷,我也觉得你脸色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   叶雨婷娇嫩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遮掩着道:“也许吧,头确实有点晕。”   “反正上午也没有课,你干脆去我宿舍休息吧,冯组长哪我帮你请个假。”黄梅刚毕业分到一中,还在实习期,家又不在青州本地,就住在学校的单身老师宿舍。   叶雨婷摇摇头,她哪里敢离开,一走不全都露馅了,道:“没事的,黄梅,你前两节不是有课吗,怎么还不去?”   “跟语文老师调课了,正好你不舒服,我陪着你好了。”   “嗯……”   叶雨婷的身子突然一颤,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红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细碎的低呼。   黄梅忙趴在桌子上探身过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啊,怎么这么烫?雨婷姐,你得去医务室看一看,别是发烧了。”   “不用了,喝点开水就好了。黄梅,你去帮我接点水好吗?”   叶雨婷的耳根以不可见的速度悄然变红,声音也跟平时有了点不同,黄梅神经粗大,浑然不觉,答应一声,从桌上拿起水杯跑了出去。   温谅躲在桌下,刚开始还觉得气闷,但片刻后却被眼前的迤逦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透着朦胧的光线,叶雨婷浑圆修长的双腿近在咫尺,她穿着黑色的紧身牛仔裤,从纤细的腰身开始,沿着臀侧的弧线垂直而下,将腿部曲线收拢的几近完美。裤子的表面闪烁着质感的光芒,一下子就刺晕了温谅的双眼,似乎能穿透薄薄的布料,闻到那从肌肤里透出的迷人芬芳。从没有一刻,温谅如此近距离的欣赏一个绝美女孩的双腿,更勿论这个女孩,还是他的老师。   经过爱情教育片熏陶过的温大叔,虽然不是一个资深的制服爱好者,可当意外来临时,如何能抑制住脑海里闪现的有关老师的经典画面?哦,松老师曾教导我们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而每一个青春期的男孩,都对女孩的身体构造充满了迷惑……   温谅的呼吸刹那间有点急促,恰好双手在两边举的久了,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正好覆盖在那充满诱惑的大腿之上。入手处弹性十足,让人忍不住轻轻的捏了一把。   叶雨婷等黄梅离开,轻喘了一口气,两个男老师离她的办公桌很远,不会发现什么。身子略微挪开一个缝隙,右手从桌下摸了进去,找到自己大腿上的那只手,在手背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温谅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就痛呼出声,从一侧伸出脑袋,黑亮的眼眸满是委屈,撇着嘴示意自己逼不得已。里面本来就空间小,双手只好撑在两侧,坚持不住才放在她腿上,可没有占便宜的想法。   不知怎的,叶雨婷竟然从他的面部表情,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纵然心情紧张的要死,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那个单老师突然走了过来,叶雨婷伸手在温谅脑袋上按了一下,直接把他塞了回去。可怜温大叔一米七几的个头,又骨骼强壮,哪能像只小狗一样伸缩灵活,脑袋直接撞到了木板上,起了好大一个包。   叶雨婷吓了一跳,知道这一下怕是撞的不轻,虽然恼他刚才轻薄,却还是有点莫名的心疼。   单老师没有像叶雨婷想的那样停留在对面,而是径自从桌前绕了过来,似乎要走到她身边。叶雨婷心中一急,虽然她的上身几乎已经爬在了桌上,可腰腹间仍然有空隙,要是一低头或者从身后来看,说不定就能看出什么不对。单老师此人心思龌龊,人品卑劣,真要被他发现温谅躲在自己桌下,就是真没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了。   此时叶雨婷才有点后悔,刚才真不应该让温谅躲起来,就算他们会奇怪两人怎么靠的那么近,可只要说东西掉了,温谅在捡东西也能蒙蔽过去。他们最多将信将疑,哪像现在这种情况,简直是在玩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引火烧身。   叶雨婷再顾不得害羞,椅子再往前一拉,双腿使劲往里伸,几乎要将温谅压成相片。温谅本来蹲在里面,双腿和叶雨婷一样并在一起,两人接触最多的地方也是腿部,勉强还说的过去。这下没有办法,只好分开双腿,让叶雨婷的身子进来的更多。叶雨婷察觉到温谅的举动,单老师也快要走到身旁,当下不管不顾,双腿一下伸到了尽头,直到再次碰到温谅的身体才停了下来。   温谅没想到叶雨婷做的这么彻底,正好被她的小腿死死的顶在了双腿之间,一股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快乐的感觉直冲脑海,以他两世为人炼就的坚毅心性才勉强忍住没有发出足可让两人万劫不复的呻吟。   桌下春光,刹那间上升了一个境界。 第二百零六章 美人如玉,足下留情   “雨婷,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别在办公室坐了。正好我上午没什么课,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单老师并没有走到叶雨婷身边,而是在桌子一侧停了下来,双手按着桌面俯视着这个青一中最美丽的女老师,满脸的关切。   叶雨婷暗松一口气,不过脸上还是有几分不自然,忙抬手遮住额头,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语气淡淡的道:“单老师,在学校里面请叫我叶老师。谢谢你的关心,等下让黄梅去医务室帮我带点药就好,不用劳烦你了。”   “就校医务室那帮人,除了三黄片,安乃近还能有什么方子?先不说这些药管不管用,一份药能开二十多粒药片,我看他们都是兽医出身,哈哈。”   单老师自以为幽默,得意的大笑起来。叶雨婷的心思却已经放到了桌下,刚才太过紧张没什么感觉,这会才发现双腿碰到的地方似乎跟之前有一点点不同,下意识的蹭了蹭腿。   这一下几乎要了温谅的老命。   尖巧的高跟鞋垫在臀下,轻轻的碰触着尾骨,纤细的小腿紧贴着男孩的要害,隔着衣裤微微一动,就仿佛被一团滑腻和温柔包裹其中,蚀骨销魂的快感沿着脊椎蔓延而上,刹那间充斥全身,让温大叔的身子轻轻一颤。   鼻端传来若有若无的处子幽香,透着暗淡的光线,眼睛掠过晶莹圆润的足踝,掠过修长浑圆玉腿,最终停留在那一抹最最动人的所在。紧并的双腿将那里形成一个浅浅的隆起,能明显看到牛仔裤上蜿蜒的褶皱,平坦的小腹,柔软的腰身,交叠着双腿间的妙处构成一个迷人的倒三角形状。温谅的呼吸不由一滞,往日里清明的双眸不知觉中带上了腾升的欲火,手指微微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不受控制的伸向那里,去触摸天上人间,从不曾有过的迷恋。   温谅虽然在这一世还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小处男,加上跟左雨溪数次耳鬓厮磨,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早已觉醒。但好歹两世为人,平日里别说许瑶纪苏等一众小萝莉,就是对着左雨溪叶雨婷等人,心里也是以大叔自居。否则随便换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谁能经得起这样无耻的考验?尤其加上学校,老师,暗处,偷情等字眼,更是火上浇油,如同喝了二锅头的老鼠,来几只猫也敢给日了。   温谅收回目光,懊恼的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脑海里那一幕幕糜烂的画面驱逐出去,可桌下总共才多大的空间,脑袋又碰到了木板上,恰好碰在刚才肿起的地方,发出砰的一声轻响。温谅呲牙咧嘴,痛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下唇都快咬出血了,才没发出声音。   单老师本能的弯下腰,眼睛瞄向桌下,道:“怎么了?”   叶雨婷心口猛的一跳,身体巧妙的转动一下,正好遮住他的目光,皱着眉头,道:“没什么,碰到桌子了!这种新换的办公桌总是不太适应,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腿……”   单老师已经习惯被叶雨婷无视,见她今天如同变了个人一样,虽然还是冷淡,但开始跟自己有问有答,顿时欣喜若狂。本来还有点怕她突然翻脸,不敢走的太近,这下打蛇随棍,往前走了几步,在叶雨婷身边停下,身子靠着桌沿,笑道:“是啊,领导们光想着捞钱,也不管是不是符合实际情况。我前几天跟老范喝酒,听他说光换这一套桌椅,后勤那帮家伙就捞了不止这个数。”   他卖弄似的伸出三个指头,叶雨婷因为心虚难免要应付几句,却弄巧成拙反而让他得寸进尺,但此时此刻顾不得跟他计较,身子又忙往桌下探了几分。可以想象,柔美的小腿自然又在温大叔的要害进行了一次剧烈且深入的摩擦。   如果说刚才那一下,只是轻风细雨,这一次则是电闪雷鸣。温谅正咬牙忍着头上大包带来的痛楚,腿间又传来刺激的快感,终于没有控制住身体,有了男人的正常反应。一时间冰火两重天,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痛并快乐着啊!   叶雨婷终于明白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人,虽然从不曾跟哪一个男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却也不会像十六七岁的小女孩那样单纯无知。短短数秒之间,从耳根开始绯红一片,白嫩的肌肤如同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说不出的勾魂夺魄,楚楚动人。眼神中三分娇羞,三分薄怒,三分苦恼,还有一分不可言明的迷乱。她立时要缩回双腿,却发觉一双大手悄然摸上了足踝,身子猛的一震,整个人僵在那里。   这小混蛋要做什么?   温谅也苦恼不已,再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别小看了叶雨婷的吸引力,这样的场景和姿势,仅仅磨蹭几下已经让温谅按捺不住,趁着脑筋还算清楚,得赶紧让叶雨婷的双腿离开那个危险的位置。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拿了注意立刻开始行动,双手一左一右握住叶雨婷的脚踝,就要将她紧紧并在一起的双腿分开,然后自己双腿合拢放在内侧,不就可以免去这样的尴尬?   可惜温大叔忘了,要打开女孩的双腿,其难度不下于给蚊子戴口罩,给长城贴瓷砖……   叶雨婷心慌意乱,从腿上传来的触感更加清晰,似乎能描绘出那硬硬的东西的形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小说里的那种吸星大法,刹那间抽离了全身的力气,只想软绵绵的倒在桌上,从此一醉不醒。幸好单老师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叶雨婷撑着精神,勉强保持着身形不变,垂在脸侧的青丝遮掩了红晕,倒没让单老师看出破绽。   她不敢挣扎,生怕动作一大被单老师发现,可仍然死死的并拢双腿,不让温谅得逞。温谅手劲何等的大,十个叶雨婷也不可能反抗的了,可温谅毕竟不是要玩SM,又怕弄痛了她,只敢用了三分力。两人立刻陷入绞着状态,叶雨婷的双腿刚分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又立刻合拢,不可避免的对着温大叔的要害一阵摩擦。   温谅一头冷汗,真想伸出头去大喊一声:你搞什么?再这样挑逗老子不客气撒!   来回数次,压抑不住的快感在身体里激荡,温谅渐渐忘记了初衷,最后一点清明随着下体越来越强烈的反应而消散,双手轻抚着裸露在袜子外的足踝肌肤,让她的双腿在胯下高高鼓起的地方小幅度的摇动,眼睛却盯着美女老师在开合之间露出的腿间妙处。虽然隔着牛仔裤,可视觉和身体的双重刺激,仍让温大叔的鼻息加重,淫靡的气息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   小流氓!   叶雨婷哪还不知温谅在做什么龌龊事,脸蛋红如暮云,双眸都要滴下水来,心里又恼又恨,只想把温谅拉出来好好的打上一顿。她没注意的是,温谅对她做了这样的坏事,所能想到的最大惩罚,不过是打他一顿,至于打一顿后如何,是不是从此疏远或者不见,却从没考虑。更甚的是,叶雨婷恼他轻薄,恨他胡来,却在内心深处产生不了一点点的厌恶,反而像抓到做了坏事的小弟弟后的那种羞恼。   温谅不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接触,一手握着她的右脚足踝,一手轻轻褪去了鞋袜。桌子下有些昏暗,可叶雨婷的玉足却在昏暗中熠熠生辉,光洁如玉的足背,修短合度的趾尖,握在掌中盈盈巧巧,如同刚在牛奶中浸过的紫玉葡萄,流淌一手的细腻和清凉。   叶雨婷突然屈身俯在桌面上,额头枕着手臂,长长的头发铺洒开来,映衬着玲珑起伏的腰身曲线,让单老师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但叶雨婷平日里端庄淡雅,偶尔还会流露出一点让人震慑的高贵气质,仿佛上流社会的大家闺秀,一点不像一所中学的普通老师。所以整个青一中没什么人敢当面有什么轻浮的举动,像单老师也算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人物,不然也不敢追求叶雨婷,更不敢背后造谣生事。可不知怎么的,当着她的面,连眼神都装的跟庙里和尚差不多。   要是让他知道,此刻桌子下面正有一个人在肆意把玩叶雨婷的双脚,并用笔直秀美的小腿做着喷血的动作,怕是会真的喷出血来。   “叶老师,你……”   叶雨婷头也不抬,摆摆手道:“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会。单老师你忙去吧!”   单老师又问候几句,见叶雨婷果然不再理睬,悻悻然掉头走了。温谅只觉身体要整个爆炸开来,按着她赤裸的小脚放到了身下,然后轻轻一动。   两人同时一颤。   叶雨婷死死的咬着下唇,从喉咙深处发出浅浅的低吟,藏在衣服下的肌肤上激起点点肉眼不可见的细小颗粒,整个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温谅灼热的手掌沿着脚踝慢慢往上,一点点一寸寸,抚摸着小腿,膝盖,在弹性十足的大腿上停留片刻,坚定的往更深处探去。 第二百零七章 那一扑的迷乱   叶雨婷的脑海一片空白,洁白的皓齿轻咬着红唇,如墨的眼眸透着迷离,身体和灵魂似乎分离成两个个体,互不归属,明明知道这个样子是不成的,可身体依然在温谅的骚扰中变得酥软,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爬在桌上任他施为。直到那只几乎要灼烧肌肤的手掌往女孩家的禁区伸去,叶雨婷才猛然惊醒,右手探入桌下,一把抓住作怪的手,将它按在大腿内侧,再不能寸进,同时用穿着鞋子的左脚狠狠踢了温谅一下。   只听见嗵的一声,时光似乎被定格在这一瞬,所有的所有,无论是足下的蠕动,蓬勃的欲念,粗重的喘息,还是急促的心跳,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   右脚脚踝处被温谅突然紧了一紧的手握的有点疼,然后是一阵让人窒息的停顿。   叶雨婷从刚才的娇羞中回过神来,思绪略微平复,却又被温谅的沉默搞的忐忑不安。小混蛋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刚才那一下踢到哪里了,很痛的吧?可不是你乱来,我也不会……   不会,不会是踢到那……那个地方吧?   正胡思乱想,脚踝处那只带着暖意的大手松开,接着一根食指在她光滑的脚背上写了几个字母。叶雨婷只觉脚上痒痒的,忙往后缩了一下,刚才费尽力气也躲不开的双脚,此时却毫不费力的离开了温谅的身体。她心中一动,立刻知道温谅写了什么。身为英语老师,辨认这个还不是手到擒来?   SORRY!说声对不起就可以当作没事了吗?小混蛋……   叶雨婷坐起身,伸手捋了捋额头的发丝,一低头却看到自己还将温谅的右手按在大腿上。宽宽的指节不像成年男人那样的粗大,也不像小男孩那样的瘦骨嶙峋,温谅的手白而不腻,细而不弱,长长的手指既有女孩的秀气,又有男孩特有的阳刚,就如同温谅这个人,静寂时宛若处子,挥手间却搅动风云。   叶雨婷刹那间有点恍惚,在心里狠狠啐了自己一口,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温谅的手掌是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被叶雨婷阻止,中指尖几乎就能触到神秘的三角地带,叶雨婷的手覆盖其上,娇嫩的白映衬着牛仔裤的黑,从此时的角度俯瞰下去,别有一番让人脸红心跳的奇异魅力。   叶雨婷刚刚有些恢复的脸蛋再一次变得酡红,掌心的温度似乎能透过裤子,一丝丝的浸入肌肤,然后从没有男人抵达过的禁区钻进身体深处,拨动深埋心底二十余年的情欲丝弦,渐渐的,似乎有了一点潮意。   有意无意之间,叶雨婷手指用力,抓着温谅的右手轻轻的往下按了一按,却瞬间被这个疯狂的举动惊醒,飞也似的缩回小手,连脖颈处的肌肤也红了一片。   她能感觉到温谅的手僵硬了一下,心里羞个半死,这下可怎么说清楚,究竟是他轻薄自己,还是自己轻薄他?想来想去,终归还是这个小混蛋不好,抓起还死皮赖脸放在大腿上的那只手丢了下去,抬起脚又是恶狠狠的一踹,不过这次用的是那只没着鞋袜的左脚。   从桌下隐隐传来一声低呼,随即又没了动静。想必是温谅摸人手软,只好吃了这个闷亏。   正在这时,黄梅推开门跑了进来,将水杯放在桌上,道:“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水房那边有好多人接水。来,赶紧喝点暖暖身子,感冒啊最受不得冷……啊,雨婷,你脸怎么好红?”   叶雨婷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其实经过刚才那番折腾,比在工地上扛了三天麻袋还要费力,这个病怏怏的样子倒不用装,说道:“黄梅,我好像有点发烧,你能帮我去医务室拿点药吗?”   这时候房间里除了单老师,黄梅,还有一个杨老师,等下第二节单杨二人都有课,只要支开黄梅,就有机会摆脱目前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   黄梅还没谈过恋爱,神经又比较大条,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却没察觉这种羞红跟发烧的症状不同,点点头道:“我先送你回宿舍休息吧,等会再去拿药。”   叶雨婷勉强一笑,道:“你先去吧,等会下课说不定小严会跑去哪里。我一个人回宿舍不要紧,不用担心。”小严是校医,一个刚结婚的年轻人,为人很好。   黄梅怀疑她能否坚持到宿舍,因为叶雨婷的脸色实在是太不正常了,说不定发了高烧。叶雨婷肯定的点点点,再次催促她赶紧去拿药。等黄梅离开,单老师和杨老师两人也结伴离去,叶雨婷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软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片刻后桌下有了动静,一只手在自己小腿上推了两下,还很有分寸的只用了两根手指。叶雨婷知道温谅的意思,他也听到其他人离去,想让自己让开一点放他出来。本来叶雨婷已经打定主意,等人一走完马上让温谅滚蛋,连训斥也不训斥,好好的冷落他一段时间,让他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打死也不能,在成长阶段偶尔犯错可以谅解,可要是长大后呢?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际遇。   可温谅还没等她苦口婆心的教导,自个就规矩起来,跟方才的轻狂模样判若两人。就好像自己成了什么沾惹不得的物件,还小心翼翼的只用两根手指?   女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奇怪,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叶雨婷心头火起,刚才上下其手,摸的不是很爽吗,这会装什么正人君子,吃干抹净准备拍屁股走人呢?二话不说,又是一脚飞踹,桌下再次响起一阵闷哼。   可怜温大叔一步错步步错,困在尺寸之间,别说躲避,连转身亦不可得,硬是生受了三脚,饶是他内练筋骨皮,外练小兄弟,也差点一命呜呼,以可耻的处男之身光荣就义。   温谅别无他法,他知道叶雨婷心中的恼怒,可时间不等人啊,再墨迹一会,等下课的老师回来,更走不了了,一旦被发现,事情的性质就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这种后果,他承担不起,叶雨婷更承担不起。   温谅猛的伸出双手,将叶雨婷的双腿用力分开,同时双腿并拢身子前倾,从她的双腿间钻了出来。叶雨婷吓了一跳,身子猛然后仰,椅子划着地面往后退去,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温谅用力过猛,双手又失去支撑点,顿时前扑,正好压在叶雨婷身上。   傲人的隆起在温谅结实的胸前变换了形状,坚硬的下身也陷入一团柔软的所在,两人面面相对,呼吸可闻。   一时间,万物无声,时空流转,唯有那点漆如墨的双眸,吐气如兰的红唇,在春花秋月的世界里,永恒不变。   也许过了几秒,也许过了一世,叶雨婷手足酸软,颤声道:“你……你快起来……”她已经感触到温谅的反应越来越大,比起刚才在桌下用脚更加的清晰。   温谅快要泪流满面,他绝没想这时候还占叶雨婷便宜,可好死不死压了上去,刚才的兴奋还没有完全消去,这下别说解释,怕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当下挣扎着站起,垂着头黯然道:“叶老师,都是我不好。如果做点什么能让你消气的话,那就来吧。”说完突然咧了一下嘴,左手悄悄捂住大腿内侧,强忍着不露出痛苦的表情。   叶雨婷看似怒不可遏,其实心里并没有真正生温谅的气。真要对温谅就此死心,别说踹他几脚,就是看他一眼也会觉得恶心。但她心里明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自己的责任,并不能全推到温谅头上。要不是不小心碰到他那里,也不会引起后来种种让人羞恼的场景。温谅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小男孩,或者是有点特别,成绩很好的学生,可一直以来在叶雨婷的心目中,都当他是一个平等的成年人,一个可以交谈的朋友。也正因此,温谅在她双腿的摩擦下有了本能的反应,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甚至在连她也不知道的潜意识里,还有点为自己的魅力感到骄傲。   但她是叶雨婷,温谅的老师,不管什么理由,两人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极其严重的错误。所以她时而发火,时而娇羞,时而把怨气撒在温谅头上,似乎非得狠狠打他一顿才能忘掉这尴尬的一幕。可惜的是,叶雨婷冰雪聪明,一颗心晶莹剔透,既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刚才温谅对她做那样的事,在内心深处,曾有那么一瞬间,未尝没有一点点的迷乱。   这些念头都在脑海一闪而过,叶雨婷注意到温谅痛苦的样子,眼睛瞄了瞄他手捂的地方,难道第一下真的踢到他那里了?心中浮上歉意,却不经意的扫过那仍然鼓起的所在,突然身子有些发软,眼神再一次变得迷离,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先把我鞋袜穿好,等下再跟你算账!”   温谅愕然抬头,叶雨婷把头扭到一边,看似冷若冰霜,可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顿时心中一荡,慢慢的弯下腰去。 第二百零八章 不着鸦头袜   温谅弯下腰去,从桌子里面捡起雪白的袜子,手掌轻轻握住叶雨婷光洁的纤足。虽然刚才在昏暗中把玩过一次,可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腿间的敏感地带,只知入手处柔若无骨,不盈一握,却并没有此时这般的震撼。   窗外晨日初升,万千道阳光穿过玻璃,将手中掌上那一抹如月秀足照耀的璀璨夺目,本来就白腻的肌肤反衬着暖暖的光线,比之在桌下时漂亮了何止百倍。豆蔻般的脚趾齐齐成排,粉嫩可爱,随着少年的目光微微摇动,当真是如玉之润,如缎之柔。   温谅呆了一呆,手指下意识的在足尖摩挲一下。他从不知道女孩的脚也会有这样的吸引力,加上刚刚那一番经历,意志力难免比平日差上许多。叶雨婷一直扭着头不敢看温谅,感觉到脚趾发痒,才注意到又被他占了便宜,强忍着羞意,摆出老师特有的威严,冷哼道:“干什么?”   饶是温谅脸皮够厚,也不由老脸一红,刚才在桌下还算情有可原,这时再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可真说不过去。亏他有急智,抬起头笑道:“看见老师的脚,我突然想起一首诗: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星月,履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叶雨婷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可被赞美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喜,却故意装出一副茫然的神色,道:“什么意思?”想要藉此糊弄过去,温谅老脸更红,干咳一声,道:“这诗说的是李白某次出去喝花酒,正好碰到一个美女,先是飞眼放电,能让星月无光,接着故意不穿袜子,露出一双玉足。正好骚到李白这恋足货的痒处,见之大喜,故做诗来怀念,时不时的还能回味一下……”   叶雨婷听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怒,再顾不得羞涩,一把揪住温谅耳朵,把他拉近自己的身体,道:“好啊,你这是讽刺我是不是?说我故意不穿袜子是不是?”   温谅歪着头,脸颊几乎要碰到她的大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装作痛苦的样子,求饶道:“好吧好吧,是我解诗解错了……诗词要结合人物背景,其实是这样的,李白被驱逐出京,自怜身世,行之江南,见一清冷女子美若星月,举世无双,却光足布履,淡然自若,浑不惧世俗之人的眼光。这首诗教导我们要胜不骄败不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温谅这番胡话编的流畅,叶雨婷俏脸解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当真是眉目艳星月,履上足如霜。见温谅又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叶雨婷呸了一下,嗖的收回右脚,从他手中夺下袜子,径自往脚上套去。不知怎么,她的双手有点颤抖,套了几次没有套上。   温谅深吸一口气,闭眼摇头,似乎要将某些情绪甩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昏沉沉的大脑终于变得清醒,蹲下身从叶雨婷手中拿过袜子,利落的帮她穿好。   叶雨婷被耳光声吓了一跳,抬头见温谅的左脸上显出红红的五根指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任由他帮自己穿好鞋袜。温谅举止温柔,脸上再没有一丝轻佻的神态,站起身往旁边移开三步。   重生以来,无论是官场博弈,还是跟众女孩相处,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很少让本能战胜理智,更很少用下半身去思考问题。可今天还是破了例,无耻的套用后世某位大哥的话,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可温谅毕竟两世为人,处理这些事情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进退失据。从桌下钻出来后,他就不动声色的开始尽力补救。先是手捂裆下,假装若无其事,却又偏偏能让叶雨婷发现他疼痛难忍。其实也算不得假装,叶雨婷含羞带怒的第一脚,尖尖的高跟鞋正中温谅大腿内侧。幸亏他功夫小成,反应敏捷,于不可能中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不然那恐怖的鞋尖说不定就要制造一个新世纪的新太监。   这个欲盖弥彰的苦肉计效果明显,叶雨婷不知是心有愧疚,还是脑袋发热,竟然让温谅帮她穿袜。由此可见,她并没有因为方才的轻薄而彻底厌恶温谅。   这是一个利好消息!   于是温大叔趁胜追击,借李白的恋足诗插科打诨,想以最快的速度消除“桌下事件”引起的隔阂。在他心里,叶雨婷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左雨溪让他帮忙照顾叶雨婷的嘱托言犹在耳,能不失去她的好感,温谅愿意做任何尝试。   叶雨婷果然入瓮,笑过之后,弥漫在空气中的糜乱气息逐渐消逝。要不是温谅被叶雨婷的容光所摄,时不时得露出一副猪哥样,说不定两人会刻意忘掉那一幕。   归根结底,两个人都是成年人,并且是聪明之极的成年人,出了事不会把责任全归咎到对方头上,而是会认真的寻找解决问题的法子。从这一点来讲,叶雨婷跟左雨溪十分相似。   等温谅终于从意乱情迷中脱身出来,帮叶雨婷穿好鞋袜,两人都偷偷松了一口气。温谅站在桌边,偷偷看向叶雨婷,正好叶雨婷也仰头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却如受惊兔子般同时转向别处。   温谅抓抓脑袋,低声道:“叶老师……”   “啊,”叶雨婷跳了起来,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尽,转身往外面走去,“黄梅要等急了,我先走了。”   一阵淡淡的清香飘过,紧接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温谅苦笑无语,伸手弹了一下半软的小兄弟,骂道:“让你得瑟,想吃热豆腐烫到嘴了吧,最后不还得老大我给你擦屁股?”   下课铃声响起,第一节总算结束了!   温谅趁着课间溜进教室,纪苏双手支着下额,明亮的双眸盯着窗外的树梢。曾经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被寒冷的北风剃了个秃头,一根根枝干仿佛老人枯瘦的手,无力的伸向广袤的天空。纪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睫毛轻轻一眨,宛若流波的眸子里卷起淡淡的思绪。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温谅促狭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纪苏啊的一声,脸上迸射出让人心颤的惊喜:“你今天不逃课了?我还以为……以为……”   温谅微微笑道:“纪苏同学,大家熟归熟,乱讲话我照样告你诽谤。”   纪苏唇边含笑,点点头道:“好了,是我乱讲话,你从来不逃课的。”   “……咳,其实我觉得吧,一个人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意见,敢于同敌对势力做斗争……”   纪苏但笑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温谅在那里搞怪,仿佛从亘古以来,从未改变这份醉人的温柔。   ……   我曾经站在你的对面,几乎与你擦肩而过。那时的我同很多女孩一样,憧憬着会有一个快乐的未来。   而今我站在你的身后,有时候只能静静注视你的背影,可只要回忆里有你的笑容,我就明白,未来必然充满了快乐。   ……   坐在后面的任毅听不下去了,对孟珂苦笑道:“看见没,做人难,做女人难,做温谅的……咳……”   他差点说漏了嘴,只好拍了下桌子将功补过,怒道:“温兄,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不好吧?”   孟珂娇笑着附和:“就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合着我家苏苏怎么都是错?温谅同学,这可还没过门呢……”   纪苏红了脸去掐孟珂的嘴,任毅先给温谅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身不由己,道:“孟珂说的对,现在就受你欺负,将来可怎么得了!”   温谅拱手认错,孟珂抓住纪苏的手,侧着脸笑道:“我们作为娘家人,不能不帮纪苏出气。这样吧,看你态度还不错,中午食堂二楼,请我们吃顿好的就放过你!”   温谅爽快的应下,倒是纪苏抱怨道:“好啊你们,一顿饭就把我卖了,这样的娘家人不要也罢。”   “哎哟,小妮子心疼了,这胳膊肘拐的也太快了吧……”   又是一番嬉戏,上课铃响,教数学的近视眼老头扶着墙壁进来,四人正襟危坐,开始听讲。不过纪苏和孟珂是认真投入,任毅听了一会偷偷翻开一本武侠书,温谅直接无视数学课,打开本子继续写青河豆浆的企划案。中途引起纪苏的好奇心,问他这是什么,温谅含糊几句,说帮李胜利做一些发展规划。就算如此,也让纪苏的大眼睛闪了好久。   中午在二楼开了个包间,吃到一半许瑶和宁小凝推门进来。这是从秋游回来后第一次见面。温谅刚要招呼两人一起吃饭,许瑶摆了摆手,笑容可掬的说了句你们好好吃,我隔壁有饭局,然后转身离开。倒是宁小凝临走时看了看温谅,眼中不无询问之意,温谅知道她的意思,显然是让他抓紧把企划整理出来交给宁夕审查,轻轻的点了点头。   饭局?你一个小萝莉都开始有饭局了?   温谅揉了揉额头,考虑是不是过去偷窥一下,转头又看到纪苏淡然微笑,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百零九章 女孩们的谈判   吃完饭温谅让纪苏等人先走,寻着人声找许瑶去了。刚走两步,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胖子从对面的房间推门出来,吆五喝六的嘈杂声立刻将整个二楼变成了菜市场。刘致和红光满面,嘴里叼根牙签,学着周润发《英雄本色》里的样子,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众多小弟熙熙攘攘,倒有几分老大的气势。   “刘哥好啊,怎么了这是,堂口聚会呢?”   温谅笑着打趣,刘致和闻声抬头,看见温谅后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将小弟们全部赶跑,凑过来讪笑道:“堂个屁口,今天中午轮到张松请客,大家一起过来乐乐。”   “过生日?没看出来,张松可真大方啊。”温谅透着半开的房门往里面瞄了一眼,残羹冷炙乱七八糟的摆满了一大桌子,地上竟然还有二十多个空啤酒瓶。虽然不知道点的什么菜,可就这排场没有一百块拿不下来。   更牛逼的是,学校严禁食堂卖酒,你们丫的怎么把这两件啤酒走私进来的?   刘致和撇撇嘴,抱怨道:“还不是你那分赃计划惹的祸!”   温谅听他说完,才明白怎么回事。上次划船比赛赢了穆山山两千块,刘致和做庄赚了七百多,温谅自掏三百凑够三千,做主给参赛的每一个人分了五百。这年头五百不是小数目,尤其对一帮高中的半大孩子来说,算的上一笔巨款了。不知谁口风没扎紧,炫耀了出去,于是没完没了的请客活动轰隆展开。刘致和这帮兄弟宰了上家宰下家,天天跟过年似的,吃了个不亦乐乎。抛开任毅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连刘致和在内五个人全没跑掉,排好顺序轮流请客,这几天可真是皇帝般的日子。   温谅哈哈大笑:“我说你怎么看上去又胖了呢!致和,你还是悠着点,你看你整天有气无力的,走一步喘三喘,娶了媳妇哭都来不及啊。”   刘致和拍拍胸脯,道:“就哥们这体魄,夜御十女不在话下,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正好一个女孩从旁边走过,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直到温谅轻咳一声,才反应过来,脸红红的呸了一下,低着头急步离开,推开前面一个包间的门,闪身而入。   许瑶的声音从开合的门缝里飘了出来,温谅苦笑不已,千万别是许瑶的同学,那就糗大了,瞪了瞪刘致和,道:“好歹这也是神圣的校园,刚才那句话完全可以委婉点嘛,这下要被你害死了……”   刘致和委屈道:“我觉得已经够委婉了,这还是跟任毅那小子混久了,不然你以为我能说出‘夜御’这样文绉绉的话来?你说,还能怎么委婉?”   “最近物理课没好好上吧,做实验不刚学了个活塞运动吗?你完全可以这样说,我跟十位妹妹一起研究活塞运动……”   放到十年后,也许温谅的话比之刘致和更加的粗俗,可是在九五年,反而有点隐喻的味道。刘致和果然没听懂,还要追问,温谅按着他的肩膀,推着他赶紧下楼。   打发走刘致和,温谅来到许瑶所在的包间外,隐隐听到里面在激烈的争执什么,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不管怎样,既然被撞到和纪苏一起吃饭,怎么着也得过来备个案。别看许瑶刚才笑意盈盈,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温谅的眼神何等犀利,怎么会看不出掩藏在明媚笑容下的那一丝黯然。   秋游回来的那一晚,在春熙路一号院的门口,许瑶亲口告诉温谅她喜欢纪苏。这也许是她的心里话,但更可能是不想温谅夹在其中为难。这份心意和柔情,从一向刁蛮的许瑶身上显露出来,更让人无法不为之感动。   不知为什么,温谅在刚才那一瞬间,又想起依山宾馆的雨夜,许瑶流淌在自己掌心的泪滴。   傻丫头,你可知道,杀人游戏最后的抉择,我选择的那个人,是你啊!   推开门,温谅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小包间的圆桌边坐了十几个人,清一色的娘子军,却明显的分成两个阵营,许瑶和上次唱歌比赛见过的裴敏坐在里面的主位上。   许瑶表情淡然,唇边带着嘲讽,一如温谅初见她时的模样。裴敏虽然不能跟许瑶比,但也算的上漂亮,此时也许是被许瑶的话刺到,皱着鼻子,瞪大双眼,看上去很是凶狠。其他女孩各自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声音如同波音飞机低空掠过,能把一头沉睡的狮子激的狂暴。桌上摆满了荤素各半的小炒,一瓶瓶健力宝发着耀眼的银光,让整桌饭局骤然上升了一个档次。   这排场,比之刘致和那帮货毫不逊色。难道在九十年代中期,女生们也同男生一样,开始在酒桌饭局上交流感情了吗?这不能怪温谅会有这样的疑问,前世里他的高中就是一场悲剧,除了跟谈羽胡混,没有一个女性朋友,哪里清楚这个年代女生们的爱好习惯。这一世虽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重生以来,他的大半生活都被波橘云诡的青州官场所占据,忐忑的入局,艰难的借势,浴血的拼杀,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用心体验青春校园的种种美妙。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房内突然安静下来,一众女孩齐刷刷转头,十数道目光毫不遮掩的投射在温谅身上,或温和热情,或尖锐冰冷,那种场面,换了脸皮薄的早羞愧得跑掉了。这就如同在女澡堂出现了一头裸男,非但不能让女人闪躲尖叫,反而会上下打量,一拥而上也说不定。   温谅算是见过些世面,可面对十几个青春少女的目光,腿肚子也有点发颤,心里开始后悔了。他本以为是许瑶的朋友过生日,顺便过来祝贺一下,但一看眼前的局势,明显是一班和二班两个宿敌在谈判。不过骑虎难下,既来之则安之,脸上平静如常,径自走到桌前,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吃饭了。我刚好从门口经过,闻着香味就进来了。好嘛,我说二楼的饭店早吃遍了,没闻过这样香的味道啊,原来是各位女同学的功劳,让这饭菜都比平时香了不少……看在我鼻子这么灵敏的面子上,赏一个座成不成?”   女孩们哪里见过这样与众不同的男生?擅自进入别人房间也就算了,竟然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还能淡然自若的说些疯话。别说班里的那些小男生,就是高二高三的学长们也不一定做的到。   不过呢,听起来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有股子莫名的喜悦。   没有女孩不喜欢被赞美,一群小萝莉或捂嘴轻笑,或脸侧绯红,还有几个好奇宝宝打量着温谅,低声向同伴打听。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扑哧一笑,道:“温谅同学,我看你不是鼻子好,而是眼睛好,是不是瞅见我们家许瑶在这里啊?”   温谅哪会被这种程度的打趣吓到,看着她轻笑道:“同学你好啊,在孔朴舟纪念馆咱们见过的,我对你印象很深刻,也很好。”   大眼睛女孩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张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头,没敢再接话。   眼见一班最大胆的女生连温谅一个回合都招架不住,帮忙的人立刻来了。“何止纪念馆,篮球场,课间操,成绩榜,不管是真人还是名字,我们早见过温谅同学许多次了。”说话的是一个马尾辫女孩,温谅也认得她,在蒲公英唱歌那次,她是一班女生里,除许瑶外叫的最凶的一个。   温谅整了整衣领,叹气道:“没办法啊,像我这样拉风的男生,就如同高速公路上的手扶拖拉机,怎么遮掩也盖不住迸射的光芒……”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还很少接触网络风格的自嘲,却都明白温谅只是在搞笑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自恋,笑声愈发的大了。马尾辫呸了一下,眼睛却笑弯成月牙的形状,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最里面的许瑶做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表情,脑袋都快藏到宁小凝怀里了,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这小子过来捣什么乱,你看他那无耻的样子……”   宁小凝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温谅,同样低声道:“你刚才吃醋吃到他面前去了,要是不过来让你消消气,这家伙能踏实吗?”   在许瑶,纪苏,宁小凝三女中,从表面上看,宁小凝与温谅的关系最冷淡,可不被其他两女所知的是,实际上,宁小凝知道温谅的秘密却最多。一个能让表姐宁夕赞不绝口的男孩,岂能是普普通通人吗?他却为了许瑶,甘愿面对这么多女生的群起攻之。   这就是喜欢吗?   坐在裴敏边上的戴眼镜女孩突然站起,看着温谅冷冷道:“我们女生聚一起说话,你一个臭男生跑来做什么,还不出去?”   裴敏见识过温谅打人时的狠状,对他存了几分惧意,所以从温谅进来一直闭口不语。但有别人去骂他一顿,裴敏心里还是很乐意的,说白了,今日这顿饭的根子,不还是因为温谅横插一手,才让她们输掉了比赛。   温谅看着眼镜女孩,微微一笑。 第二百一十章 一缕青丝如墨   温谅刚要说话,许瑶腾的站了起来,一张俏脸冷的像冰,仿佛一瞬间宁小凝灵魂附体,杀气毕露。她瞪着戴眼镜女孩,斥道:“范盈盈,你给我闭嘴!”   别看她总是对温谅大呼小叫,傻小子臭小子挂在嘴边,好像一天不欺负他就会浑身痒痒。可真要有人敢对温谅不客气,许瑶的怒火会让所有人明白——这个人,不是你们可以侮辱啊!   房间内的女孩们吓了一跳,虽然才过了小半年,但一班的女孩几乎都成了许瑶的小跟班,齐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在她们的认知里,这位“大姐大”开朗活泼,为人大度,处事公平,你跟她开什么玩笑都乐呵呵,笑眯眯的毫不生气,还从没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待一个人。几个女孩看向温谅的眼神更加的不同,哼,还说没关系,总算被姐妹们抓到把柄了吧?   马尾辫和大眼睛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中的笑意。马尾辫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意思是回头一定要好好的八卦一下,大眼睛咬着下唇,很可爱的点了点头。   戴眼镜的女孩叫范盈盈,长的还算清秀,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衫,齐耳的短发爽快靓丽,额头插着精致小巧的水晶蝴蝶结,看上去家世不错,又带点不同其他女孩子的书卷气。但人不可貌相,一看她说话的姿态,立刻就会倒了胃口。   温谅以大叔自居,不会跟十六七岁小萝莉计较,加上这只小萝莉明显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更是连调戏两句的兴趣也没有。许瑶出面解决,正合他意!   范盈盈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不留情面的训斥过,就是父母在家也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脸蛋立刻涨红了一片,指着许瑶道:“你……你……许瑶,你敢凶我?”   许瑶皱皱鼻子,恶狠狠道:“凶你怎么了?再对别人没礼貌,我还揍你呢!”说着比划着小拳头做凶恶状。可惜她眉目如画,美貌动人,洁白的小碎牙一闪一闪,在温谅眼中,杀伤力基本为零,反而别有一番诱惑。   范盈盈听说前不久许瑶还把班里一个欺负女生的男生揍了一顿,脸上流露出几分惧意。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自尊心爆棚的时候,又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退缩的话还不如让她去死。   范盈盈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不知该如何处理,一时僵在当场。二班的女生虽说跟她是一伙的,但许瑶突然发飙把她们都吓的愣住,没几个人反应过来。尤其范盈盈平日里傲气十足,不招人待见,要不是跟裴敏关系好,想融进这个小集体难如登天。   裴敏也没想到许瑶会有这么大反应,忙拉拉范盈盈的手,示意她忍一忍。范盈盈甩了甩手没有挣开,气鼓鼓的看着许瑶。   许瑶仰着头,脸上的表情比范盈盈高傲百倍,温谅自认如果此时站在她对立面的是自己,干脆一头栽倒健力宝里淹死算了。他从一边搬了个空凳子,走到宁小凝身边,笑道:“宁同学,往旁边让让好吗?我插个位,混顿饭吃。”   宁小凝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想翻白眼,当着众多女孩的面不好表现的太熟络,冷着脸往边上移了移,让温谅坐了下来。   裴敏又拉拉她的手,范盈盈知道拿许瑶没辙,打又打不过,吵又吵不起,只好心里默念我不跟没文化没素质的野蛮人一般见识,撇撇嘴坐回座位,低声道:“一个男生好意思来蹭女生的饭,真不要脸!”   她的声音正好能让隔着裴敏的许瑶听到,许瑶还要发火,温谅碰了碰她的胳臂,道:“好了,说你们的正事要紧,过一会菜都凉了。赶快把问题解决,我好开吃,饿死了快。”   二班好几个女生同时露出鄙夷的神色,范盈盈表现最甚,眼角嘴边的嘲讽如果实质化,能吹起一场沙尘暴。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包间里响起,内容自然是温谅温大叔,不过肯定没什么好话。   许瑶冷哼一声,没有搭理温谅,却没再找范盈盈麻烦,转身盯着裴敏,道:“我决定了,谈判作废!你们还得按照以前的约定,在升国旗仪式上大喊‘我爱张学友’,哼!”   裴敏满脸懊恼,如果早知道许瑶会生气,怎么也得拉住范盈盈,现在后悔也晚了,皱着眉头道:“许瑶,那次在KTV你们赢了是没错,可都过去几个星期了,再这么计较有意思吗?我让刘贝传话和解,今天由我们二班请客吃饭,比赛的赌注一笔勾销,你也同意了……”   大眼睛女孩原来叫刘贝,接话道:“裴敏,是我传的话没错,可瑶瑶只是说考虑考虑,根本没答应你们什么!”   立刻有二班的女生反驳道:“不答应来吃什么饭?一班就这么可怜吗,连顿饭也吃不起,得来我们二班坑蒙拐骗?”   “过来是给你们面子,一班二班是姐妹班,我们也不想逼人太甚……”   “呸,谁跟你们是姐妹!”   “哦,也对,看你这样子,哪一点像是女生?”   温谅只觉脑袋都快炸开了,无比后悔一时冲动进了这个房间。不过上次比赛的事他早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双方一直到现在还在扯皮,这效率都快赶上湾湾回归的速度了。   许瑶跟裴敏在比气场,其他萝莉分成两派激烈的争吵,温谅缩了下身子,脑袋微侧,附在宁小凝耳边道:“不会打起来吧?”   宁小凝耳根一热,一股热气顺着耳孔钻了进来,想要往边上挪动一下,身子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只好强忍着耳垂处奇怪的感觉,低垂着头,乖乖的道:“打不起来,瑶瑶已经决定放她们一马了。毕竟都是女孩子,太欺负人家也不好。”   两人认识日久,关系也愈加的亲密,宁小凝更在依山宾馆的那一夜看到了不该看的丑东西。虽然当时表现的不以为意,可这一段时间不知有多少次在睡梦中,在恍惚间,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一幕,身子就会一阵阵的酥软。   那东西好大……其实,其实也不算太丑……   呸,宁小凝,你还要不要脸了,又胡思乱想什么呢?如霜雪掩盖下的清冷容颜不再有平日的淡然自若,悄然浮起了两片红晕,就如同用小手指甲挑染了一丁点嫣红,洒在了凉凉的肌肤上,既可爱又迷人。心跳也随着温谅身上的男性气息在猛然加快,宁小凝又羞又慌,恨自己不争气,又恨温谅这家伙来撩拨自己,探手到桌下,在温谅腿上狠狠一拧。   温大叔真是比窦娥都冤,天地良心,他不过是因为房间里噪音太大,只好凑近一点跟宁小凝说话,哪里料到短短一瞬间,她的心路历程如此复杂。吃了这一记苦头,还茫然不知错在何处,痛的张大了嘴巴,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个造型恰好被范盈盈捕捉到了,指着温谅大叫道:“你看这个家伙,盯着梅菜扣肉的盘子,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我的天,这辈子没吃过肉啊?”   温谅身前确实是一盘梅菜扣肉,他被拧的有点恍惚,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直盯着宁小凝看,余光偏斜了一下,正好投射在扣肉上。范盈盈话音未落,立刻有几个不厚道的女孩起哄道:“看这位同学可怜的,这盘大家都别动,给他一个人吃好了。”   “让我吃也不吃,看他那样子,说不定口水都流进去了。”   “你们这样搞歧视还有没有同情心?同学,家庭条件不好没关系,关键是自己要有骨气。光想仗着脸皮厚混饭吃,早晚会饿死的。”   能为了张学友和郭富城谁唱歌好听而拼命的女孩子,能有一个善茬?青一中富二代官二代云集,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这帮女孩都是各自班级的佼佼者,从小被家长老师捧着长大,被惯出了一身的毛病。分开来还好说,要是碰到一个领头的,再加上人多势众,个个口舌便利,尖酸刻薄,凑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害。   温谅先低声说了句:“回去再跟你算账。”然后转头看着兴奋激昂的二班女生,笑道:“妹妹们,听我说……”   “谁是你妹妹,流氓!”   “对,跟你认识么,不要脸!”   温谅笑容不变,道:“姐姐们……”   “谁是你姐姐!”二班众女孩异口同声,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打定主意绝不给温谅一点面子。   温谅笑意更盛,道:“美女们……”   “谁是美女……哦……”   这下轮到一班的女孩们大笑,刘贝笑得爬在桌上几乎直不起腰,道:“好,真好,这可是你们自己说自己不是美女的哦。”   马尾辫一脸严肃的道:“二班的同学很诚实!”   二班的女孩全都闹了个大花脸,气势顿时弱了下去。温谅以一敌众,得意洋洋。许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碰了碰宁小凝,嘀咕道:“幼稚不?”   “啊,什么?”   宁小凝抬起头,神色恍惚,清澈的大眼睛似乎暗含着醉人的春意,耳边一缕青丝如墨,微微一荡,激起无数少女情思! 第二百一十一章 倒影刻下了流年   许瑶从没见过宁小凝的神情这样奇怪,伸手按在她的额头,问道:“怎么了小凝,你脸好烫啊!”   宁小凝突然一阵心虚,不敢看许瑶的眼睛,偏过头去躲开她的小手,道:“可能房间有点热吧,没事……时间不早了,快点把事情解决,咱们该回教室了。”   许瑶黑溜溜的眼眸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一班女生抓住温谅制造的机会,如同表演群口相声般对二班女生好一阵嘲笑,言语之犀利,用词之刻薄,让经过网络熏陶的温谅同学叹为观止。要不怎么说诗在民间,群众的智慧才是大智慧啊!   二班女生节节败退,想起温谅这个罪魁祸首,对他怒目而视,下一刻就要集体发飙。许瑶见势不秒,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一众萝莉折服在许瑶的淫威之下,温谅暗赞道:好气势!   “今天是来谈判的,不是吵架的,谁再多话,我们掉头就走!裴敏,你还想不想和解了?”   裴敏安抚下众女,笑道:“好了,大家都是女孩子,又有男生在,吵吵闹闹的多不好看。许瑶,还是那句话,我们请客吃饭,赌注一笔勾销。今天这顿饭够丰盛吧,把我们的零花钱全用完了,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哦!”   许瑶冷哼一声,道:“比赛前就说好了,大家愿赌服输,谁反悔谁是小狗!结果你们不愿意兑现承诺,直直拖了两个星期,还跟我们打嘴官司。要是换了别人,早就上你们班闹去了!”   裴敏还没说话,范盈盈怒冲冲道:“你们一班天天在外面造谣诽谤,说我们输了赖账,不守信用,一个个全是小狗,连其他班级的女生都跟着起哄,什么难听说什么,现在又来装好人了?”   刘贝反唇相讥:“不造舆论你们能乖乖的服软吗?不知刚开始的时候是谁信誓旦旦要跟我们比赛来着,自以为攀上了白桓这个高枝,就能稳操胜券,结果捏,还不是被我们打的一败涂地,呵!”   范盈盈眼睛一瞪,眼看又是一场暴风雨。温谅本来抱着看戏的心思,也不由皱起了眉头:范盈盈这个小女孩太不会来事了,裴敏在尽力撮合,许瑶也想就势下台,你非得出来捣乱,不是两头不是人么?   什么样的家长才能培养出这种极品来啊……   果然连裴敏也忍不下去了,吼道:“盈盈,你别说话了!”   范盈盈没想到连裴敏也对自己疾言厉色,眼眶刹那间泛红,水光闪烁,几乎要流下泪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温谅,掉头跑了出去。   温谅只好苦笑,貌似是你一直在招惹我好吧,呵斥你的也另有其人,可怎么好像我是罪魁祸首一样?   范盈盈一走,众女几乎同时做了一个松口气的动作,温谅渭然长叹,女生的圈子里原来也有人见人厌的搅屎棍啊!   接下来就顺畅多了,双方在友好和睦的气氛中签订了一系列协议,中心思想是吃了这一顿,谁也不欠谁,一班和二班的历史就此掀开了崭新的一页。按照国际惯例,接下来应该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大家一笑泯恩仇,可让温谅惊奇的是,裴敏带着二班众女直接离席,挥了挥衣袖,没带走一根鸡腿。   “这……这是什么讲究?”   刘贝笑眯眯道:“温谅同学,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她们输阵又输钱,不气吐血就算心里素质好了,哪里有心思跟我们坐一起吃饭?所以呢,你是赶的早不如赶的巧,这顿大餐就便宜我们了。”   温谅表示理解不能:“正因为要掏钱才应该留下来大吃一顿嘛,好歹也能减少点损失,要是胃口大一点,说不定全吃回来。”   几个女孩哈哈大笑,她们跟温谅虽然不熟悉,但因为许瑶的关系,天然就会有点亲切,加上温谅谈笑自若,很容易让她们产生好感。   宁小凝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轻笑道:“你以为人家女生都跟你一样脸皮厚啊?”   温谅想想也是,拿起筷子敲了敲桌子,道:“女孩们,别笑了,再笑鱼尾纹都出来了……可以开吃了吧,我饿死了快!”   从温谅进门,许瑶都没正眼看过他,此时却斜了他一眼,道:“刚才在那边不是吃饱了吗?蚂蚁上树,糖醋排骨,宫爆鸡丁,西芹百合,哦,还有碗酸萝卜老鸭汤,这还不够你吃的?”   靠,你仅仅进去打了个哈哈就离开了,怎么连桌子上摆的什么菜都看得一清二楚?   宁小凝在许瑶和温谅脸上打了个转,明智决定两不相帮,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手心,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有着不同平日的娴静气息。刘贝和马尾辫又对视一眼,神秘的笑了笑,八卦哦八卦!   温谅夹了块扣肉放进嘴里,笑道:“有任毅那小子在,我哪里能吃饱哦?刚夹块排骨剔着肉呢,低头一看,已经空了两盘了。还是一班众位妹妹贴心,肯定没人跟我抢吧?”   “谁是你妹妹!就要跟你抢,姐妹们,上!”   刘贝一马当先,马尾辫紧随其后,另几个女孩一拥而上,温谅跟前的梅菜扣肉被扫一空。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只要温谅的筷子伸向哪盘,必然会引起一阵哄抢,最后还是许瑶心疼,夹了些菜放到温谅的盘子里,自然又引起众女哄堂大笑。   吃饱喝足之后,刘贝等人一哄而散,走的时候还对温谅和许瑶挤眉弄眼,弄的温大叔干咳不已。许瑶被这群疯丫头开惯了玩笑,看上去倒镇定多了,低头喝着健力宝,养气功夫十足。   等女孩们离开,温谅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坐到许瑶对面,摆了几个空碗碟,用两根筷子敲打凑乐,唱道:“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宁小凝讶然抬头,许瑶却还是面不改色,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扩散分毫。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其实我,很可爱……”   宁小凝扑哧一笑,用手指捅了捅许瑶的腰身,许瑶抿着嘴,强忍着笑意,道:“好凝凝,别闹……”   温谅一看有戏,立刻耷拉着脸做悲伤状:“寂寞男孩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求求你抛个媚眼过来,哄哄我,逗我乐开怀……”   98年任贤齐这首《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一经推出,立刻成为调情神曲。温谅清醒记得有次出去洗澡,床位对面站了一个三四岁的小正太,可能话还说不全呢,却把这首歌唱的字正腔圆,黯然销魂。   今天拿出来一试,果然天下无敌,许瑶和宁小凝同时抛了个媚眼过来。咳,好吧,其实是白了温谅一眼,不过少女的娇媚动人,举手投足间无所不在,说是媚眼也未尝不可。   温谅越唱越来劲,继续引吭高歌。宁小凝俯到许瑶耳边,调笑道:“好了,别吃醋了,为了哄你开心,连歌曲都编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瑶其实哪里会生温谅的气,不过是想拿捏他一下而已,见他进门来先是被二班的女生辱骂,又被自己的同伴捉弄,早就软了心思。却犹自嘴硬道:“说不定是哪里听来的呢,我才不信他这么快就能编首歌来哄人……”   “你听听这是什么歌词,其实我很可爱,抛个媚眼过来,除了他这个厚脸皮,别人谁说的出口?”   许瑶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也是,脸皮厚到他这个程度的毕竟是少数。”况且温谅是有前科的,以前唱那首《十年》,也说是从别处听来的,结果自己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来这首歌的来历。   两个女孩支着下颚趴在桌上,笑嘻嘻的听着温谅唱歌。两张毫无瑕疵的精致脸庞凑在一起,如同并蒂莲开,清丽绝伦。温谅的歌声渐渐低落,终至无声,他放下筷子,静静看着许瑶,许久许久,两人相视一笑。   仿若回到两人初识的那一刻,阳光正好,微风拂面,那个蹦蹦跳跳的少年,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孩,一回首,一对眸,枫叶染红了岁月,倒影刻下了流年。   那时候,我还没有爱上你,   那时候的你,却还属于我一人……   许瑶缓缓低下头去,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么?   温谅心口一痛,张嘴欲言,却说不出话来。宁小凝微叹口气,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瑶瑶,你……”   许瑶猛的抬起头来,俏脸如花,笑意盈盈,哪里有半点伤心的样子,娇笑道:“干吗呢你们俩,我逗着玩呢。傻小子,今天这顿饭可不能白吃,过几天开运动会,拿不了三个冠军,我打死你哦。”   “运动会?不是期中考吗,开什么运动会?”   宁小凝道:“考完试就要开了,今年不知怎么搞的,考试和运动会全都延后了快一个星期,再不开就没时间了。”   温谅点点头答应下来,许瑶和宁小凝手挽着手离去。他一个人在包间里坐了一会,走到许瑶的座位边,手指从桌面上轻轻抚过,似乎有点温,也有点凉。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连累   下午第一节是化学实验课,化学课代表跑进教室叫了几个同学出去,过了一会抱着许多仪器进来。温谅扫了一眼,滴定管,移液管,量筒,量杯,试管,烧瓶,漏斗,铁架台等等,一系列实验器具一应俱全。   虽说横跨了两个时空,又隔了这么多年,可前世里的那堂实验课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司雅静的大度和温柔,以及后来对他的关心和爱护,都是温谅在那个懦弱卑微的高中时代,从不曾有过的温暖和感动。   温谅微仰着头,脸上带着笑容,深邃明亮的眼睛穿过天花板,穿过天与地的极限,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失手打翻试管的少年,恰好经过课桌的老师,白磷自燃的火光,着火的裙裾,尖叫的女生,以为闯下大祸的慌乱,司雅静温言细语的安慰……   一幕幕从脑海中缓慢的闪过,一切仿佛昨日。   这是高一第一堂实验课,所有人睁大了眼睛,满脸的兴奋,希望见证传说中神奇的化学现象,嬉闹声充斥着教室每一寸地方。   任毅正在看小说,被嘈杂声吵的不耐烦,怒道:“班级纪律太差了,张天琪呢,也不知道管管。”   孟珂清脆的声音响起:“我看最应该管的是你吧,该上课了还看小说。任毅,你就不能端正态度,认真点学习么?”   任毅的声调立刻降了八度,陪笑道:“我最近收敛多了,两星期才看了一本小说,满脑子都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态度端正的很。”   “你呀,其实挺聪明的,只要沉下心,班级前二十名肯定没有问题。你看墙上那句名言,爱迪生说天才是99%的汗水加上1%的灵感,所以不管你再聪明,也是要努力的。”   温谅扭过头,笑道:“孟珂同学,你就是我们的政委啊,做思想工作是把好手。任毅这小子就要你这样的人耳提面命,不然早晚得学坏。”   孟珂小脸一红,道:“好啊,你支着耳朵偷听我们讲话……”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中学时期能让学生们印象深刻的鲁迅人物,闰土,阿Q和孔乙己,三个人分别代表了三种不同的人生,当然,揭露和讽刺的却是同一种社会制度。高一刚学过《孔乙己》不久,大家对这个人记忆犹新,却从没想过能把小说里的话用到现实中来,都呆了一下,然后一阵哄笑。   纪苏在做课前预习和要点摘抄,也笑的喘不过气来,扔了笔先柔柔的瞪了温谅一眼,然后转过身打趣道:“小孟儿,我发现一碰到温谅,你的伶牙俐齿就全不灵了哦。”   孟珂呸了一下,道:“你不好好管教温谅就算了,还帮着他欺负我。苏苏,有你这样做姐妹的?”   纪苏已经逐渐适应孟珂拿她跟温谅开玩笑,浅浅笑着没有说话。温谅举起双手,投降道:“天地良心,我可是真心夸你呢!真要欺负你,别说纪苏了,就是任毅也得跟我拼命啊。”   任毅本来还唯唯诺诺,一副受教的倒霉样,听温谅这么一说,立刻来了劲,怒道:“温兄,我怎么就学坏了呢?我跟你才学坏的吧!想我玉树临风小郎君在明华初中可是出了名的天真可爱,纯洁老实,来一中跟你坐了同桌,才一步步迈向了堕落的深渊啊……”   不等温谅反驳,任毅昂首抬头,得意洋洋的说:“不过孟珂同学你有句话说错了,爱迪生的原话是天才是99%的汗水加上1%的灵感,但这1%的灵感远远比99%的汗水重要。所以说你们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好读书不求甚解啊。”   这一下把纪苏和孟珂都震到了,这年头没有网络,课本上怎么忽悠大家都会相信。   “真的假的?温谅你知道吗?”   温谅哪会不知道,这番话还是前一段他跟任毅聊天时告诉他的呢,道:“任兄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啊?”   纪苏和孟珂一起傻眼,在她们的潜意识里温谅的话就是最终的答案,有种偶像在一夜间倒塌的感觉。   孟珂喃喃道:“那就是说无论你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变成天才的对不对?”   温谅明白根深蒂固的观念被摧毁的困惑,笑道:“不过这句话呢,后面还有一个小尾巴:如果没有99%的汗水,仅靠1%的灵感也不可能成功。”   这下轮到任毅目瞪口呆,指着温谅道:“你……你,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孟珂恍然大悟,瞪着任毅没好气的说:“我说你怎么突然有见识了呢,原来也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任毅讪笑道:“读书人的事,能说偷么?”   温谅哈哈大笑,却没解释第三句话是自己胡编乱造的。   后网络时代有种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许多人热衷于为小时候受到的教育翻案,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有些蛋疼的人,只要能抓住一点谬误,就会毫不吝啬的表达自己的讥讽和嘲笑,甚至能上升到政治和愚民的高度,似乎这样就能印证他们的某些观点和见解。   比如牛顿和苹果,瓦特和水壶,华盛顿和樱桃树,爱因斯坦和小板凳,达芬奇和鸡蛋,这些伴随国内小孩子一起成长的名人故事,经验证几乎全是编造出来的,但这又怎样呢?对白纸一样的小孩子来说,从这些小故事里他们知道真善美,知道了同情和爱心,知道勤奋和努力,并且因为是名人的缘故,自然而然就会印象深刻。   从教育角度来说,这些故事利远大于弊。至于长大后有了见识,长了知识,知道这些小故事的来由,真正成熟并睿智的人,只会洒然一笑,怀念那些幼稚并快乐的时光,而不是如同发现新大陆般横加指责,大肆抨击。   再比如爱迪生这句名言的后半句,在后世的网络上几乎无人不知。可网络的一大用处就是以讹传讹,然后滚雪球的壮大,然后变成无可辩驳的真理。几乎提到的人都会说我被骗了好多年,教育部掐头去尾只用前半句,结果后半句才是最主要的。可很少有人真的去查一下爱迪生的原话,而所谓的下半句“1%的灵感最重要,甚至比99%的汗水都重要”不过是Cindi Myers写论文时,引用爱迪生的话后所加的一句评论。(关于这个问题,欢迎牛逼的人士来论证。我一直对这个很好奇,查了查却找不到爱迪生原话有这个意思。他认为天才是有的,但并没有否认努力的重要性,更没有说过灵感比汗水更重要的话)   四个人你来我往,斗嘴之中倒也其乐融融,左后方隔了几排是李阳,低声嘀咕道:“有伤风化,不知羞耻。”   他的同桌是陈小臻,冷哼道:“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里又羡慕又嫉妒,却又惹不起温谅,只好在旁边说些废话。”   李阳诧异道:“陈小臻,你不是也跟温谅不对路吗,今天怎么帮他说起话来了?”那次举报温谅抄作业,两人曾经并肩作战过一次,后来调整座位正好坐了同桌,算是志同道合,没少在一起埋汰温谅等人。   陈小臻放在大腿上的手猛的一紧,脸色冷冷的道:“关你什么事!有本事就当面把耳光扇回来,没有就闭嘴!”   被温谅当众抽了两记耳光,然后又义务打扫了这么久卫生,这件事是李阳心中永远的痛,没想到陈小臻竟然不给面子的捅了出来,大怒道:“你吃错药了?我惹你了?”   幸好现在是95年,要是再后移十年,第一句话就应该是:大姨妈来了吧?   陈小臻虽然在纪苏的光芒下变得黯淡,但说良心话,长的还是很漂亮的。随着纪苏名花有主,青春期的男生们自然转移了目标,对陈小臻曲意逢迎,很少有人对她大声说话,更别说怒而呵斥。   陈小臻近来逐渐找回曾经那种公主般的感觉,被李阳一训,立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道:“没用就是没用,就敢在女生面前装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男生。”   李阳气了个半死,对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来说,漂亮的女同学是很重要,但跟自己的面子比起来,漂亮顶个屁用。   “我还不知道你,长的没纪苏漂亮,脾气又臭,眼巴巴的想引起温谅的主意,结果人家正眼都不看你一眼。在我面前得瑟什么,哈哈!”   李阳也是豁出去了,心里做好准备,要是把她惹哭的话,自己坚决否认说过这样的话。不然叶老师的办公室,可是好进不好出啊!   不料陈小臻冷冷一笑,不屑的说:“温谅算什么东西,跟顾文远比起来连癞蛤蟆也不如。”说话间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脸的神采飞扬,眼中带点羞涩和迷恋,却又掩饰不住的骄傲。   李阳吓了一跳,他宁可得罪温谅,也不敢得罪顾文远。温谅毕竟跟自己一个班级,再狠也不过动手揍人而已,可顾文远手下那帮都是什么人啊,穆山山,侯强,白桓,一个比一个恶毒,前几天还在宿舍把一个男生拔光了裤子,露着小JJ扔到了路上,正好被一群女生看到,结果那男生到现在还没来上课。   他试探着问了句:“你……你跟顾文远认识?”   陈小臻看出他的小心翼翼,顿时扬眉吐气,小脸一扬,皱了皱鼻子,倒也有几分可爱迷人。   “我干吗要告诉你?不过你刚才对我大呼小叫,我可是记住了。”   李阳抓抓脑袋,对顾文远的恐惧还是战胜了自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一时冲动。小臻你可是我们三班最漂亮的女孩子,我哪里有胆子对你大呼小叫,还不怕流氓,鸡头,土行孙那帮家伙把我给吃了?”   这几个全是对陈小臻比较殷勤的男生,只听外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陈小臻享受着被人奉承的感觉,心中又浮现那个英俊男生的面容,每次看到他对自己微笑,血液就会遏制不住的涌上脑海,然后变得一片空白。   这就是爱情的感觉吗,真的好奇怪,但也……好美!   李阳见陈小臻不理睬自己,白皙的脸上一团红晕,妩媚的眼睛荡漾着水波,从没有过的美态,看的有点呆了,小腹有股热流滚过,一时间竟然起了冲动。   他赶紧转过头去,脸涨的通红,再不敢看陈小臻一眼。   班级里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冲突。好不容易上课铃声响起,司雅静推开大门走了进来,一身黑色的呢绒衣裤,腰间束着指宽的腰带,将身体的起伏和弧线勾勒的曼妙动人。   她站在讲台上,抬起头,道:“上课!”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盯着司雅静的脸,微微张大了嘴巴。   张天琪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道:“起立,老师好!”   等大家全部坐下,司雅静仿佛没注意到同学们的异样,平静的说:“今天上实验课,重点做三个实验,混合物的分离和提纯,氯化银和硫酸钡的沉淀,以及红白磷的自燃。另外还将涉及七个种类的实验说明……”   化学课代表突然站了起来,关心的问道:“司老师,你的脸怎么了?”   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司雅静总是带着柔和微笑的漂亮脸蛋如同被撞到一样,左侧眉角有道明显的伤痕,鼻侧接近眼窝的地方肿了起来,连脸颊靠着脖颈的地方看上去也有点不自然,白嫩里透着点青气。   温谅眼睛比萝莉正太们毒了许多,知道脸颊那里是司雅静上了粉,想要把那一片遮住,可透过粉底还能看到青色,可见实际伤的有多重。   “没什么,昨天走路摔了一跤,正好磕到一堆石子上。不过老师照了镜子后松了一口气,还算没有变得更难看,你们说是不是啊?”   司雅静神色自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同学们自然没多想,一起大笑起来。可他们没注意的是,司雅静说话的时候,悄悄瞄了一眼温谅,又迅速躲开。   温谅心口一跳,紧紧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一十三章 车内轶事   司雅静明显没什么心思,将三个大实验重点演示了一下,讲解了需要注意的事项。其他一些小实验,比如氯气燃烧产生白雾,小苏打融入水会使酚酞变红,钠在空气中燃烧呈黄色火焰等等,这些本可让同学们产生浓厚兴趣的实验都匆匆的一言带过。   尽管如此,还是满教室的鬼哭狼嚎,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随着奇妙的化学现象发出啧啧惊叹。温谅的目光始终盯在司雅静脸上,眼神闪烁中不知想着什么。偶尔两人的眼光会在半空中交汇,司雅静立刻装的若无其事的躲了过去。   一堂课很快过去,司雅静在下课前最后三分钟强调了一下期中考试的重要性,并大概划出了复习重点。温谅这才知道,高一的这次考试跟以往有很大不同——由市教育局统一组织出题,按区划分考场,交换场地,考试结束还要统一评比,统一公布,看上去整体力度很大。   上面有力度,下面自然就有压力。从区分局到学校,从校领导到任课老师,最后传递在学生这一级,骤然升腾起一种紧张的气氛。所有人的积极性全都被调动起来,从上到下,都怕成绩考的差了无法交待。也就温谅这贱人请假逃课当成家常便饭,两耳不闻校园事,对此一无所知。   怪不得司雅静要赶在考试前给大家上堂实验课,至少亲眼目睹了操作示范,加深印象,促进理解,考试时碰到实验题型会多点把握。   任毅在后面唉声叹气,一副人间大炮也救不了世界的颓废模样。他最近虽然称得上努力,可底子实在太薄,放在班级里可能有进步,要放在整个青州高中界,根本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怎么也显不出来。别说任毅,连纪苏也摊开课本,眉头微皱,拿着红色笔认真的记录着重点,书本上流畅的双红线波浪般划过,能感觉到她心里的一点紧张。   温谅瞄了她的课本一眼,低声念道:“绿水本无忧,因学皱面;青山原不老,为分白头。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纪大学委也会有这样的感叹,还写到课本上,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纪苏哦……”   纪苏“啊”的一声,忙伸手捂住书页的上头,脸侧染上一片红晕,下巴都快垂到胸口去了,少女的娇羞与柔美刹那间表露无遗。   “我瞎写着玩呢,这就擦掉了。”   纪苏说着就要拿涂改液去涂,温谅握着圆珠笔点住她的手背,洁白如玉的素手立刻轻轻一颤,乖乖的放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这不是瞎写了!纪苏同学,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啊。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这么无趣的对联被你进行一下艺术再创作,立刻就焕发了生命力,思绪,情景,静态跃然纸上,浑然天成,李杜之才,也不过如此了。”   温谅跟纪苏认识日久,偶尔也会拿她开一些玩笑。纪苏本是清雅淡薄的性子,却也拿温无赖没有办法,不过她心之所系,自然不会觉得厌烦,反而总是微微一笑,温柔中带着柔情蜜意。   可这次温谅实在把她调戏的狠了,纪苏面红耳赤,贝齿咬着下唇,流光溢彩的眼眸透着点点羞涩,见温谅笑的可恶,探手到桌下,摸上他的大腿,纤细葱白的手指捻起一点皮肉,悄悄的做了个顺时针旋转。   温谅眼睛圆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曾几何时,温婉如玉的纪苏也学会许瑶这一招了?   兴许是温谅的表情太过逼真,纪苏一下子从羞涩中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做了多么丢脸的举动。手掌贴着温谅的大腿,距离男人的要害也不过寸许之遥,指尖能感触到结实的大腿肌肉传来的温度,似乎连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她飞也似的缩回手去,俏脸侧到一边看也不看温谅一眼,青丝掩盖下的白嫩肌肤已然红的透了。   温谅哭笑不得,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哪想到纪苏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尤其中午刚把许瑶弄的心思不定,下午又撩拨的纪苏情绪起伏,怪叔叔真的不好做啊!轻拍自己一个耳光,这口花花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得了……   口贱的结果就是整整一个下午,纪苏再没跟温谅说过一句话,放学的铃声一响,抓起书包,拉住孟珂的手掉头跑掉了。   任毅盯着两女的背影,惊讶道:“温兄,今天不怎么正常啊?”平日里纪苏都会帮温谅整理好当天的作业,等他离开后,才会跟孟珂一起离去。   温谅笑道:“你丫的还有心思管别人?听司老师说了没,这次考试规模这样大,小心再垫底被你老爸打屁股啊,”然后压低声音,贼兮兮的道:“就算不怕你老爸,孟珂呢,成绩差太多小心同桌坐不成……”   任毅被击到痛处,顿时手足无措,道:“温哥,老大,你得拉兄弟一把!”   温谅哼了一声,眼睛扫过作业本,任毅知趣的抱了过来,拍胸脯道:“作业包给我了,绝对万无一失!老大,给兄弟支个招呗。”   温谅哈哈大笑:“我送你三个字:车到山前必有路!”   直到温谅走出去老远,任毅还紧皱眉头,思考这句话跟三个字之间的联系。   温谅拐了个弯,来到办公楼的右侧小道上,斜靠在路灯柱上注视着一楼大厅。陆续有老师鱼贯而出,叶雨婷和黄梅说笑着走出大门,温谅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往灯柱后躲了躲。过来片刻才探出头来,暗暗松了口气。   又过几分钟,司雅静走出办公楼,在台阶处停了一下,恰好一阵风过,将她的头发吹的散乱。夕阳西下,年轻的少妇宛如女神般站在漫天红云之间,一身黑色衣裤将窈窕的身姿包裹其中,随着脚步轻移,散发着让人迷醉的风韵。   温谅快步跟了上去,如同尾行大叔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纵然他并无它意,眼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在那翘起的臀部上,仿佛磁铁一样被紧紧的吸引在那方寸间。   出了校门,司雅静上了77路车,正是一天中最拥挤的时候。温谅叹口气跟着挤了上去,有些事不能在学校里面问,尤其人多嘴杂,一不小心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是的,温谅一见到司雅静脸上的伤痕,就知道她撒了谎。不会有人摔了一跤,却摔出被打的痕迹来。温谅虽然不是医生,但跟着前世那个老兄学了许多治疗跌打伤的小技巧,司雅静的话骗不了他。   再加上司雅静看自己的目光躲闪,神色慌张,温谅何等聪明,自然想到昨晚大世界的那一幕。潘国飞前倨后恭,那副嘴脸让人恶心的想吐。   这还不是温谅最腻歪的一点!小人物想要生存,或者说生存的更好,媚上欺下,笑里藏刀,曲意逢迎不过等闲事尔。但出来混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眼力。惹了惹不起的人,再屈辱再卑贱也得压下心头火,灭了胸中气,磕头赔罪,低头认栽。潘国飞先是狐假虎威,后又自甘低下,可眼中的恶毒怎么也压抑不住。温谅看的出,刘天来和安保卿自然也看的出。所以温谅在离开大世界的时候,才告诫刘、安二人到此为止,不许去找潘国飞麻烦。不然以他俩的性子,不把潘国飞整的死去活来,就白担了道上的虚名。   可千算万算,温谅还是没算到潘国飞竟然龌龊至此,外面受了气,竟回家拿老婆撒气。   他不知道是,自从上次送司雅静回家跟潘国飞起了冲突后,潘国飞已经不知多少次拿他跟司雅静的关系来欺辱司雅静,言语之下流不堪入耳。   昨晚又丢了那么大的丑,潘国飞胳膊拗不过大腿,知道刘天来和安保卿都不好惹,就把所有的怒火撒到温谅头上,也就连累了司雅静。   77路公交的路线比较长,从比较繁华的区域的开过来,一中又在它的中线上,等温谅上车,里面早已填满了整车的人。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往前挪动了一段,可距司雅静还隔了四五个人头,温谅见实在过不去了,抓住扶手停了下来。   他知道以司雅静的性格,不仔细逼问肯定不会对自己说实话。但车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更不能到了她家附近一起下车——要是再被潘国飞遇到,可真是千张嘴也说不清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过去跟她打个招呼,然后找借口在中途把她骗下车,找个喝茶或吃饭的地方好好聊一聊。温谅已经打定注意,无论如何都要问出实话来,他不允许这个前世里唯一善待自己的老师被人这样的对待,哪怕是她的丈夫也不行!   正思索间,温谅身后挤过去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没有间隙的人堆被他挤的东倒西歪,一个胖胖的女人嘟着嘴嘀咕了一声,男人也不搭理,径自往后车厢挤去。经过司雅静身边时轻咦了一声,嘴角浮上一丝猥琐的笑意,装作走不动的样子停在她身后。   温谅暗骂一声,双手分开前面的人,叫道:“要下车了,借过借过。”右手慢慢聚力,一拳打出,足以让男人痛上三天三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报仇要趁早   后世有个叫宁浩的小胖子拍了一部口碑很好的电影,里面一句台词让温谅印象深刻——两个杀手将任务对象的照片付之一炬后,说了句很牛逼的话,“不烧不专业”。   而在许多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专业,真的很牛逼!   瘦小男人站到司雅静的身后,先抽抽鼻子,似乎在闻她身上的香味,然后不经意的挥了挥手。   嗤!   布帛撕裂的声音被掩盖在嘈杂的公交车内,食指和中指间夹着薄薄的刀片,干净利索的划开了司雅静肩侧的挎包。八九十年代包包还没有成为女人的基本装备,司雅静因为要回家批改作业和整理教案,才随身背了一个常见的印花布包,不想却惨遭横祸。   厚厚的作业本和教案将布包塞的严严实实,以温谅的眼光去看,根本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可眼前的一切不能不让他惊叹,瘦小男人手指不见有任何动作,闪着寒光的刀片已经消失不见,同时飞快的探手进去,再出来时夹着一个小小的钱包。   他轻掂了一下,将钱包放进口袋,转身欲走,脸上却露出猥琐的笑容,右手慢慢向司雅静的翘臀摸去。   突然从一旁伸过来一只修长却有力的手,如同铁箍般扣住他的脉门。瘦小男人大吃一惊,强忍着手腕处的疼痛,抬起头,看到一张似笑非笑,年轻飞扬的脸。   温谅看到瘦小男人停在司雅静身后,没有片刻迟疑,立刻挤开人群走了过来。所耗费的时间,用句文学青年的修辞,仿佛白驹过隙一般,不过弹指刹那。可就这弹指之间,这家伙已经完成了割包摸钱的一系列动作,要不是色胆包天想揩油,温谅怕是连现行也抓不了。   “哥们,交出来吧?”   温谅压低声音,只要瘦小男人乖乖的交钱,他不想把事情搞大。只看这货手法的熟练程度,就知道是N进宫的老油子了,送到派出所不过关几天教育了事,出来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他今天有多少事情要做,哪里有空抢公安的饭碗?   瘦小男人眼睛一瞪,左手滑出一把弹簧刀,眼神变得狰狞可怕,恶狠狠的道:“孙子,放手!”   瘦小男人是这路公交车上的常客,手法在业内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像温谅这样的热血小青年他见的多了,只要装的凶一点,弹簧刀亮一亮,还不是怂的跟孙子一样?   可惜,重生人士是超越他认知的所在,小样的伤不起啊!   温谅知道进入21世纪后,经常厮混在公交线路上的扒手们都成立了集团,一次行动四五个人,放风,围堵,下手,转移,扫尾,分工明确,行动迅速,一旦暴露,立刻一拥而上,刀子匕首都是小KASS。可没想到,在95年已经有小偷这么彪悍,弹簧刀啊,不过偷个钱包而已,至于么?   “有刀啊,我好怕啊!”   温谅笑了笑,一脸的人畜无害。   两人的拉扯引起了周边群众的注意,刚才被挤过的肥胖女人先看到了他手中的弹簧刀,以完全背离物理现象的速度往边上逃开,尖叫声刹那间惊爆了所有人的耳膜。   瘦小男人被这声尖叫搞得心烦意乱,再看温谅那张淡定的脸,不知怎的,心头一阵火起,恶向胆边生,握刀的左手一紧,用力捅向温谅胸口。   这时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幕,更多的尖叫响起,惊慌的人群挤成一片,那种末日景象很让温谅担心会不会造成踩踏减员……   司雅静转过头,正看到瘦小男人阴狠的脸,闪着光的刀子划过空气的阻碍,往温谅身上插去。只觉心口被一串钢刺穿过,瞳孔剧烈的收缩又猛然张大,嘴唇,双手,大腿,脚踝,全身上下不受遏制的颤抖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司雅静没空多想,身为老师和朋友的双重身份,让她下意识的撞开身边的人,张开双手挡在温谅身前,平日里略带诱惑的清丽声音,在此时听来有了几分绝望。   “不要……”   温谅也没想到瘦小男人竟然真的铤而走险,看他出手的力度和方位,这一刀要是扎实了,说不好真的命丧当场。心口也猛的跳了一下,妈逼,你扒手,我反扒而已,用得着这样拼命?   不过这还好说,以他的反应速度,只要一击就可以在刀子碰到身体前把瘦小男人控制住。司雅静这样一挡,反而挡住了他的视线,十拿九稳的事变得危险起来。   危机之下,温谅别无选择,一手揽住司雅静腰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脚下一转,身子向右边错开,想要避开弹簧刀的进攻路线。   不过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饶是温谅身手敏捷,也只堪堪躲过了要害。刀子从胳膊处的衣服表面划过,嗤嗤的声音如同青蛇吐信,说不出的难听刺耳。   “杀人了,杀人了!”   车厢里喊声四起,司机面如土色,紧急踩了刹车,车轮与地面发出吱吱的磨蹭声,强大的惯性顿时掀翻了许多猝不及防的人。瘦小男子也被惯性带的往前冲了几步,温谅抓住时机,一拳砸在他的鼻梁,跟着飞起右脚狠狠踹在小腿胫骨上。   “喀嚓!”   一股鲜血顺着瘦小男人的鼻孔喷射而出,倒在地上抱着腿骨嗷嗷惨叫。温谅这一脚下去几十斤的力,胫骨又是腿上最脆弱的部分,丫骨折算是轻的!   车内突然一片静寂,众人还没搞清楚状况,警惕的盯着场内的三人。温谅先将怀里的司雅静松开,对她微微一笑,俯身从男人身上摸出了被偷的钱包,然后指着被划破的挎包,道:“这人是小偷,被我发现后还想行凶……”   直到这时,周边的群众才逐渐镇定下来,短暂的沉默后,响起了鼓掌声。三个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帮忙抓住了瘦小男人,肥胖女人拍着胸口,指着他大骂道:“老娘早看他不是好人……小伙子,你真厉害,见义勇为,跟雷锋一样一样的……”   “说的好,小伙子,好样的!”   “小同学,你哪个学校的,我给你们学校写表扬信……”   温谅心中一片温暖,95年的青州,毕竟还是跟后世不同。纵然刚才这些人第一反应是先保护自己,但那是人之常情。此刻能说出这些话,比起后世那种老鼠过街,人见人怕的社会风气,无疑好了无数倍。   有时候,温谅也会深思,时代在发展,经济在发展,科技也在发展,可我们整个民族的精神,却为什么在倒退?   几个热心人要跟温谅一起押送瘦小男人去公安局,并愿意做证人。温谅好不容易才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一手提着小偷,和司雅静下了车。   司雅静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温谅是为了帮自己差点受伤,手指在他被划破的胳膊处轻轻摩挲,眼圈泛红,道:“你呀,东西丢了就丢了,人伤到怎么办?钱哪里有人重要……”   温谅不想在话题上纠缠,促狭心起,附到她耳边低声道:“是啊,钱当然没人重要,我是看到他伸手想摸你那里才……”说话间,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司雅静迷人的翘臀上,嘴角逸出一丝笑意。   司雅静的耳根都红了起来,有点羞涩又有点着恼的白了他一眼,正好捕捉到他的眼神,顿时觉得臀部有了丝丝痒意,心里却并不觉得反感,做恼怒状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头。   “妈的,还真以为你见义勇为呢,原来跟这美女有一腿啊……小子,挺会泡马子嘛……”   你妈逼的腿骨折疼的哭爹喊娘的,竟然还有心情关注人家打情骂俏?温谅也不知道说这位什么好,蹲了下来,笑道:“哥们,出手够狠的啊!不就偷个东西被抓吗,至于动刀子捅人么?真出了事,你的脑袋也不要了?”   瘦小男人一边哼哼,一边苦笑道:“当时气氛太热烈,我一时控制不住!做我们这行的,最怕脑子发热。行了小子,今天我认栽,前面左转200米就是派出所,送我到那里就成了……”   “呵呵,这点小事就不麻烦派出所的同志了。我看你也不像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这样吧……”   瘦小男子眼中闪过喜色,司雅静犹豫了一下,拉了拉温谅的衣角,就要开口阻止。她以为温谅年少心软,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有多么的危险,就这样放过瘦小男人,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其他人的安全不负责。   温谅没有回头,却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小手,在滑腻冰凉的掌心轻轻一捏。司雅静心头一跳,挣了两下没有挣脱,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生怕被人看到的样子。   他只是我的学生,没什么的,没什么的,拉一下手而已……   司雅静拼命的安慰自己,却不知道有了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件不容原谅的错误。   堕落,就是从一点点诱惑开始。   “这样吧,”温谅拿着弹簧刀在瘦小男人胳膊处来回比划,淡淡的说:“要么我在你这里割一刀,要么你自己割,如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关于私奔的激辩   温谅表情和善,语气轻飘飘的不带一点火气,可听在瘦小男人耳中,不知怎的冒出一股寒意,勉强笑道:“还是送我去派出所吧,我这种人不值兄弟你脏了手……”   温谅手横在半空中,刀光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刺得人心恍惚。他上下打量瘦小男子,突然一笑:“你说了三句话,两句都离不开派出所。什么时候小偷见公安,跟嫖客见妓女一样亲热了?”   司雅静俏脸微红,恼他说话粗俗,小手挣脱出来,在温谅腰间拧了一下。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前脚送你进了派出所,后脚就能大摇大摆的出来,对不对?”   瘦小男人有心吹些牛皮,胡乱攀扯一些硬实的关系,可一看温谅的脸色,倒也不敢过分得意,道:“你明白就好,别给自己找麻烦……”   话音未落,温谅猛的色变,恶狠狠道:“既然如此,这一刀我是非割不可了!”   温谅作势举刀下刺,瘦小男人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腿骨疼痛,挣扎着往后躲开,叫道:“我赔钱我赔钱,我赔偿你们的损失,大哥放我一马……”这下连大哥都叫出来了。   “放你一马?敢不长眼来摸我们的包,放了你我怎么跟她交待,哼!”温谅不依不饶,还待再刺。司雅静终于反应过来,方才她也没料到温谅真的会下手伤人,心急之下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间,丰韵有致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后背,胸前的曼妙浑圆被压出一团迷人的形状,透过洁白的衣领溢出几分白皙的肌肤。她的红唇挨着温谅的脸颊,呼出的兰气掠过脖颈,引来丝丝痒意,温谅身子一僵,呆立当场。他本来就是吓吓瘦小男人而已,这样一来心思立刻被身后的娇躯吸引,从头顶到脚跟,无处不感觉到美貌少妇的惊人魅惑和噬骨销魂的滋味。   “温谅,别……”   司雅静的声音如泣如诉,再没有平日里端庄自矜的样子,反而带了点无助和哀求,像是从喉腔深处散发着低微的喘息,一下下考验着温谅的自控力。要不怎么说每个男人心中都暗藏着一头灰太狼,不是没有狼子野心,而是没有碰到那一只合适的喜羊羊……   温谅本来还能按捺住自己,听到这一声低吟,脑海忽地变成空白,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冬日黄昏,风寒料峭,唯在咫尺之间,少年轻轻触碰到那一抹透着嫣红的唇瓣,恰似一杯冒着热气的春茶,有点湿润,有点温柔。   四目相对,司雅静眼神迷蒙,表情呆滞,似乎过了数秒,又似乎过了许久,方惊呼一声,双手按在温谅胸前用力一推,身子急急的退开了两步,娇嫩如玉的俏脸,已然红了通透。   温谅也清醒过来,讪讪笑着,舌尖却不受控制的添了一下嘴唇,仿佛要将刚才那种让人心颤的触感含在嘴里,慢慢的嚼碎了吞进肺腑。司雅静脸色更红,咬着下唇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她纵然再自我催眠,骗自己说温谅不过是个孩子,也没脸继续呆在这里——这毕竟不是拉下手,碰下身体啊。   温大叔哪肯这样放她离去,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司雅静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低声呵斥道:“还不放开?”   温谅没有理她,掉头将弹簧刀扔在瘦小男人身上,道:“经常在这边混,应该知道明哥吧?前面不远有他的游戏厅,自己过去认个罚……别想着跑,看你偷东西的手法那么纯熟,想必不是无名之辈,青州不算大,找一个尖嘴猴腮的名人实在太容易了……”   如今道上混的谁不知道明哥?那可是敢把赵建军送进苦窑的角色!刹那间,说起派出所跟进自己家厕所一样的瘦小男人终于耷拉下脸,知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硬是踢到铁板了!   温谅见他服软,摊开手掌晃了两晃,道:“嗯,刚才听你说赔偿损失……”   听到这句话,瘦小男人差点痛哭流涕,心里发誓以后出门一定要看老黄历。   拿着搜刮来的一百多块,温谅不再搭理瘫坐在地上的家伙,拉着司雅静的衣袖往前走了几步,凑到她身边,道:“司老师,刚才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我有点事情,今天必须跟你谈谈。”   有了这片刻的缓冲,司雅静也从刚才的羞涩和懊恼中冷静下来,反正她跟温谅的尴尬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不仅在公交车上腰臀厮磨过,甚至还摸到过他的男人要害,更别提那次翻墙,全身上下怕是百分之八十的地方都碰触过了,真称得上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好吧,不过我赶着去接图图放学,你要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好了。图图也吵着要来找你玩,”司雅静毕竟是成年人,转换话题消除尴尬的功底不在温大叔之下,撩了撩耳边的发丝,道:“也不知你给她灌了什么迷汤,天天惦记着还有个温哥哥呢。”   温谅此刻心神浮躁,分外受不得诱惑,一看到她蠕动的红唇,心中涟漪又起。但怕她再着恼,不敢稍作停留,眼光飞快的掠过,落在前方不远的空旷处,叹道:“还是图图有良心啊,知道谁对她好。哪里像某些人,过河拆桥,翻脸翻书的本事可比著名运动员小旋风快多了。我见义勇为,智擒小偷,听不到一声谢谢,反倒拂袖而去,真是想一想都让人寒心呐。”   司雅静抿嘴笑道:“好啦,谢谢温同学见义勇为,智擒小偷,你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不过勇倒是勇了,可这智,却不知从哪里谈起哦……”   “怎么没有智,我三言两语试探出他跟派出所有猫腻,装模作样吓得他屁滚尿流,顺带还讹诈了一顿饭钱,这还不叫智慧?”   “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是狡诈,不是智慧……对了,刚才你说那个著名运动员小旋风是谁啊,马家军的吗?”喝中华鳖精的马家军,在这个时候还是全民偶像,提到快,人们想到的不是刘翔,而是马家军。   “咳,司老师你没听过一句名人名言吗?床上小旋风,办事三秒钟,他才是快的代表人物啊……”   “温谅!”   “好了好了,我认错,认错还不成么?”   温谅粗犷的大笑,司雅静浅浅的轻语,夹杂在冬日的风中隐隐可闻,在天地朦胧之间,竟有了几许莫名的温馨和柔情。   两人打的来到小太阳幼儿园,时间上还是迟了点,园门口还有五六个孩子在等待家长来接,一位年轻的清秀女孩站在一旁,看到司雅静下车,迎上来两步,笑着打趣道:“雅静姐,你要再不来,我可把图图拐走了哦。”   司雅静显然跟这女孩很熟络,伸手去捏她的鼻子,眼神却满是疼爱,道:“你这张嘴再厉害点,看有什么男人敢要你?”   清秀女孩一边躲一边娇笑:“我也就嘴巴厉害点而已,哪像雅静姐你啊,不仅脸蛋厉害,身材厉害,连手段都厉害的很,把我那倒霉姐夫整治的乖小猫一样,呵呵。”   司雅静手一滞,慢慢的收了回来,不再跟她逗着玩。清秀女孩这才看到她脸上的瘀痕,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拉住司雅静的手,道:“雅静姐,你脸上怎么了,我,我……”   司雅静勉强一笑,拍了拍她的脸蛋,看了温谅一眼,没有说话。   温谅识趣之极,道:“我去接图图。”他扫了一圈,门口这五六个孩子中没有图图的身影,透过大门能看到里面蹲着两个小孩,一个身穿红色的小棉衣,依稀是图图的样子。   他刚要迈过大门,就听到身后那女孩在问:“这人是谁啊,不是我妈让你给我介绍的对象吧?不好看,我不要!”   温谅一个趔趄,扶住门边回头笑道:“放心吧,我对飞机场没什么兴趣。”   “飞机场?”   司雅静和女孩瞪大了眼睛,温谅有点头疼,不学无术啊同志们,连飞机场都不知道,你们太丢女人的脸了!   “就是这里,太平公主!”   温谅在自己胸前做了一个夸张的弧线,然后不屑的撇了撇嘴,闪身进了大门。   “流氓,你这个死流氓!”   司雅静拉住即将暴走的女孩,有些啼笑皆非。温谅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呸,还真是个小流氓!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唇边却不由自主的露出柔柔的笑意。   “好啊,雅静姐你还笑?快说,这小子是什么人,我饶不了他!”   温谅悄悄走到图图的身后,在她对面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小正太,可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把温谅吓到了。   他奶声奶气的说:“图图,咱们私奔吧!”   我靠,你丫的才多大点,小JJ还没米粒大,就敢先下手为强,抢起女孩子来了?   图图明亮的声音响起:“妈妈等下就来接我了,咱们怎么私奔呢?”   小正太抓了抓脑袋,苦恼的想了想,惊喜道:“坐车啊,有车你妈妈就追不上了。”   图图沉吟一下,道:“好吧,可是坐车要给钱呢,你有钱吗?”   小正太掏了掏口袋,摸出来皱巴巴的一毛钱,图图鄙视道:“这个不够!”   “那你掏钱好不好?”   温谅冷笑,暗道:私奔还要女孩子掏钱,你当我家图图是傻的啊?图图果然没有辜负温谅的信任,问道:“你几岁?”   “四岁!”   “我三岁,还是你掏钱吧!”   牛逼,巾帼不让须眉,这女娃子有前途!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人妻之痛   “图图!”   图图转过头,看到温谅先是呆了一呆,然后清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张开双手跑到温谅身前,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大腿,仰着头笑嘻嘻道:“爸爸!”   温谅苦笑着纠正:“哥哥,叫哥哥好了!”   小正太一脸警惕的瞪着温谅,似乎察觉到来者不善,说不定还是自己的情敌。可听到图图喊了声爸爸后,吓的小脸都白了,抓了抓小屁股,心生胆怯,迈着小腿掉头就跑:“我去尿尿,图图明天见!”   温谅将图图抱在怀里,冲着小正太的背影大叫道:“小子,再敢跟我家图图说什么私奔,小心我脱掉你的裤子,让小朋友们看JJ!”   这年头的小孩子还没有后世那么的威武,脱裤子玩JJ这一招基本可以秒杀百分之九十的小男孩。小正太啪唧一下摔倒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然后挣扎着爬起身,哭哭啼啼的出门去了。   温谅得意的对图图比了个V字手势,浑然不觉自己这样欺负一个小正太,让腐女们知道了,非得大骂他太凶残不可!   “爸爸你坏死了!”   图图撅着嘴,小手揪住温谅的耳朵,用力往两边拉扯。温谅龇牙咧嘴做鬼脸,逗得图图眉开眼笑,粉嘟嘟的脸蛋上显出一处迷人的小酒窝,细碎洁白的牙齿似乎打了一层明亮的光华,干净清澈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亲她一口。   温谅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佯作生气,道:“怪我把你的小男朋友吓哭了啊?那好吧,你们私奔吧,我不管了!”   图图吐了吐舌尖,嘻嘻一笑,小嘴巴凑到温谅耳边:“我才不跟小宇私奔呢……爸爸,咱们私奔好不好,嗯,还有妈妈,我们三个一起……”   温谅脑袋微微侧开,拉开一点彼此间的距离,歪过头看着图图的小脸。她的神情认真,眼睛中充满了渴望和期盼,甚至隐隐可见一丝恐惧和哀求,温谅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意。他何等聪明的人,几乎瞬间就明白昨晚潘国飞动手打司雅静的那一幕,给图图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或者说根子并不在于昨晚,而是这么多年来两人间的每一次争执,已经深深的影响了这个看似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温谅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好,我们私奔!”   温大叔诱拐小萝莉的壮举在司雅静到来后即告破灭,图图拉着妈妈的手,一副开开心心,乖巧的样子,不过这次死活不愿改口,一直叫温谅爸爸。清秀女孩已经知道温谅是司雅静的学生,但依然好奇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在她那奇怪目光的注视下,以温谅脸皮之厚都有点尴尬,更别提司雅静,连脖颈都热的发烫。   耽误这回功夫,已经陆续有家长过来接走了滞留的孩子,清秀少女和司雅静挥手作别,离开前恶狠狠的瞪了温谅一眼。温谅毫不退缩,狠狠的瞪了回去,气场强大又不失彪悍,丝毫不落下风。   司雅静牵着图图的手,和温谅对面而站,无奈的说:“好了,看你平日很成熟的样子,跟希希斗的哪门子气?”   “希希?还嘿嘿呢,叫的什么破名字!司老师你跟她很熟么?”   清秀女孩叫赵希希,是市邮电局副局长赵迎的女儿,幼师毕业后直接进了邮电局内部的幼儿园做老师。跟司雅静住上下楼,平日里多有来往,很热情善良的一个小姑娘。   听完司雅静的介绍,温谅转身看了看小太阳幼儿园,道:“我刚才还纳闷青州怎么有这么气派的幼儿园,原来是邮电局的啊?怪不得,拔根腿毛都比别人腰粗的单位,福利待遇就是好啊!”   司雅静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抹过一道痛苦的神色,表情淡淡的说:“别说这些了,温谅,你不是有事跟我谈吗,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温谅知道她的心病,自然不会计较她的态度冷淡,道:“不急,时候也不早了,图图饿了吧?哥哥请你吃鸡腿好不好?”   “好,我要吃白切鸡。”   温谅走过去将图图抱了起来,低声笑道:“司老师,记得小旋风哦,别总想着过河拆桥……”   司雅静没料到他会当着图图的面说这些下流话,心虚的看了图图一眼,然后趁小萝莉的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口的白切鸡上,提起脚尖踢了温谅一下,妩媚的大眼睛颇有几分水汪汪的迷离。   一辆半新的捷达突然停在路边,潘国飞死死盯着两人,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暴起许多青筋,没有人会怀疑,下一秒这个男人将猛烈的爆发。   “国飞,怎么了,你不是要接孩子吗,还不下车?”   潘国飞铁青的脸瞬间松弛下来,硬是在嘴边挤出一丝微笑,变脸速度之快,要是让温谅见到,绝对会改变以往的认知,将潘国飞列为“快”字辈的代表人物——跟他一比,床上小旋风算个屁啊!   “嗯,司雅静已经来接了,敏如,我们走吧。”   潘国飞很想走过去揍温谅一顿,可想起站在温谅身后的安保卿和刘天来,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再加上不好让司雅静跟敏如见面,强忍了这口气,心里拿定注意,等晚上回家再好好教训这个下贱女人一顿。   那个叫夏敏如的女人坐在副驾驶座上,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相中等偏上,衣着华贵,却从骨子里透着刻薄和阴冷的味道。眼角眉下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在相学上叫“迷魂痣”,也叫“桃花痣”,主易为情所困,终身受累。其实说白了,就是恋爱观不正常,对忘年恋三角恋禁忌恋等等比较热衷,能顺利了才怪!   “司雅静?”夏敏如俯身过来,探头往窗外看去,丰满的胸口几乎紧贴在潘国飞的胳臂,冷冷道:“我早想见见她了,看是不是真像别人说的那样漂亮!国飞,我们下去吧。”不等潘国飞同意,径自拉开车门往司雅静走去,潘国飞迟疑一下,下车跟了过去。   温谅腿上吃痛,刚要调笑几句,突然发觉司雅静神色僵硬,一转身,就看到了潘国飞和敏如。   他心里一叹,本来想先谈谈司雅静的口风,看她究竟作何打算,然后再决定怎么对付潘国飞——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温谅也不能不顾司雅静的感受。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两个人结婚走到一起,已经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有彼此的家庭和圈子在羁绊着,哪有说分开就分开的道理?尤其还有图图,小小年纪要是经历父母离婚的惨事,不知心灵上会有多大的伤害……   可温谅又无法坐视司雅静被潘国飞这样糟践,所以今天打定主意跟司雅静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她的所有问题,都交给自己来解决!   可惜天公不作美,潘国飞竟然这个时候出现,看他那副神情,想必看到刚才两人的小动作。温谅自觉心里无愧,可也明白在这么近的距离做这些动作,跟打情骂俏其实没什么分别,就算别人知道他的年龄和身份,也能闻到那一股子的暧昧。   不过,这个女人……嗯,有问题!   温谅眯起了眼睛,将图图放在地上送到司雅静身边,往前走了两步,正好挡在夏敏如的面前。   夏敏如眉头皱起,伸手去推温谅,道:“好狗不当道,让开!”   温谅不愿跟女人拉扯,后退一步,笑道:“大婶,光天化日别拉拉扯扯的,小心我告你耍流氓!”   温谅如今身高1米75,体型修长,举止间沉稳大度,不知底细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16岁的高中生。夏敏如见他说话间痞味很重,还以为是街面上厮混的小流氓,毫不遮掩自己的厌恶,道:“长眼长瞎了的东西,怎么说话呢,找死呢你?”   只要是动嘴皮子的事,温谅还真没怕过,哈哈一笑刚要反唇相讥,司雅静却似乎察觉到什么,拉了拉温谅的衣袖,让他照顾好图图,轻舒了口气,站到了夏敏如身前。   如果这是另一个女人的挑战,那么好吧,我会由自己,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我是司雅静,你找我,对吗?”   夏敏如上上下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司雅静,那让所有生过孩子的妇人嫉妒的身材,堪比少女般滑嫩的肌肤,眉目如画,端庄秀丽,清扬中不失妩媚,偶尔眼神流转,蕴藏着勾人心魄的风情。   这是个能引起男人所有冲动的女人!正因如此,敏如的眼神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变的恶毒,末了转过头去,看着站在身后默然不语的潘国飞,不屑的说:“就是这个骚货?”   司雅静猛然色变,垂在腿侧的纤手攸的收紧,身子轻微的颤抖。温谅也没料到这女人泼妇到这种地步,心下大悔,刚才她出言不逊就应该直接一个耳光抽回去,免得司雅静当面受辱。   温谅上前一步,司雅静却伸手挡住,眼神越过夏敏如,直直的盯着潘国飞,道:“是你告诉她,自己的妻子,是一个骚货?”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吱呀呀的时光   潘国飞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会碰到司雅静,他怎么也不会带着夏敏如过来。虽然吵架的时候他尽可能的往司雅静身上泼脏水,什么恶心话都骂的出口,可男人都是重面子的,被另一个女人用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嘲讽自己的妻子是一个骚货,任谁也有点下不了台。尤其司雅静质问他的那一句话,字字泣血,重若千钧,仿佛带着倒刺的铁鞭,一下下鞭笞在脸上,胸膛,在灵魂深处掀起一片片破碎的血肉。   潘国飞干咳一声,正要拉着夏敏如打个圆场,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夏敏如柳眉倒竖,双手抱在怀中,嘴角的冷笑将本来还算过得去的五官映衬的刻薄又恶毒:“怎么了国飞,昨晚在我家床上,你不是亲口说老婆是个骚货,净给你戴绿帽子吗?”   温谅在夏敏如话刚出口时就用手掌盖住了图图的耳朵,尽管以她的年纪,还不明白这样的话有多么恶心,可温谅也怕脏了小孩子洁净无暇的心。图图乖巧的抓住温谅腰间的衣服,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如同风暴中憩息在枝头的小雀,让人既可怜又心疼。   司雅静感激的看了温谅一眼,似乎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轻声道:“别插手好吗?我想自己处理这件事!”   温谅凝视她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   司雅静错开夏敏如,走到潘国飞跟前,静静的注视着他。潘国飞略显得有点尴尬,眼神和司雅静一触马上躲开,然后低垂着头,再没有说话。   司雅静默立半响,也没等来潘国飞那怕片言只语的解释,眉眼中闪过深深的痛苦和悲伤,道:“你连句骗我的谎话也不敢说了吗?潘国飞,你真好,真好……”   哀,莫大于心死!   当年的潘国飞出身寒微,一无所有,在司雅静的众多追求者中毫不起眼,但他却凭借自身的努力和风度,力压群雄,获取了司雅静的芳心。司雅静看他聪明正直,踏实上进,也放心将自己的未来和人生和他一起度过。却不料世事无常,人心莫测,结婚不过四五年的时间,一头扎进名利场的潘国飞,以让人惊诧的速度开始蜕变,自私,无情,贪婪,卑鄙,大学时被掩盖的心性在权势和欲望面前一层层的剥开,刨去了人皮,唯有一颗腐朽不堪的心脏在跳动。   红尘如铜炉,经过烈火千锤百炼之后,有些人昂首立于青山之上,有些人却曲身跪伏在九幽之下,从此黑白两道,人鬼殊途。   此时的潘国飞,看在司雅静眼中,那张曾经让她迷恋的英俊脸庞,一如鬼魅般狰狞!   潘国飞有点不敢正视司雅静,头撇到一边,道:“敏如,酒席快开始了,我们赶时间,先走吧!”   他本来要跟夏敏如一起出席一场邮电系统的晚宴,经过幼儿园时临时起意来接图图放学。昨晚跟司雅静吵闹的动静不小,怕是有点吓到孩子,虽然潘国飞近年来对司雅静越来越冷淡,连带着看图图也不顺眼,但毕竟血浓于水,内心深处也不想跟女儿太过疏离。所以才破天荒的第一次来接女儿放学,以前这些家事都是司雅静操心,他从来不管。   不过话说回来,潘国飞对图图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他是家中独子,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没什么见识,唯独对传宗接代看的比什么都重。司雅静头胎生了女娃,让潘家人大失所望,加上两人一在学校,一在邮电,都算是事业单位,想生第二胎的难度堪比男足冲击世界杯。   两人间的冲突除了曾经的那个心结,就是为了第二胎的问题。潘国飞让司雅静辞职,躲到郊区乡下他的一个亲戚那里,偷偷生个男孩,却被司雅静拒绝。潘国飞更加认定她有了外心,才变本加厉的没事找事,将关系恶化到了今日的地步。   “不急,酒席开就开了,晚去一会没什么大不了的。”夏敏如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司雅静的脸色,道:“司老师是吧,国飞强忍着跟你过到今天,也算是仁至义尽,你要是还要脸呢,就别再缠着他,干脆点同意离婚好了。不然……哼,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谅忍无可忍,先拍拍图图的脑袋,柔声道:“闭上眼,不要怕!”等图图闭上眼睛,他缓步走到夏敏如跟前,一字字道:“闭嘴!”   不得不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温谅身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一旦真的动怒,那股凌厉和冷酷很能吓到一些心志不坚的人。   夏敏如被温谅吓得倒退一步,等醒悟过来眼前这小子不过是个小混混而已,顿时恼羞成怒,胸口挺起,十足的泼妇模样,指着温谅的鼻子叫嚣道:“你敢叫我闭嘴,你知道我是谁?我一个电话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去公安局蹲十年!”   奸夫淫妇?妈逼的貌似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吧?温谅无意纠正她的逻辑错误,脸上摆出许瑶式的经典不屑表情:“你是谁?这得问你爹啊,其实我也挺好奇,究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能将人类的DNA变异成野鸡的DNA,生出你这样的极品来啊!”   夏敏如愣了愣,认真思考了一下才明白温谅的意思,气的几乎吐血:“你……你,你等着!”   “好,我等着!可你总得告诉我你有多牛逼,不然我想怕也怕不起来啊!”   夏敏如一想是这个道理,下巴高高翘起,道:“国飞,你告诉他!”   潘国飞犹豫一下,他不愿跟温谅说话,对司雅静道:“这是夏局的小女儿夏敏如,一直在关山工作,所以你不认得……”   司雅静身子一震,似乎夏鸣显这三个字别有什么含义一样,她一把拉住温谅的手,低声道:“别……我们走!别惹她了,夏鸣显我们惹不起……”   温谅愕然看着她,道:“雅静姐,你,你还护着他们么……”他从来都是叫司老师,此时改口叫雅静姐,也叫的无比顺溜。当然,他可不是趁人之危,借称呼拉近两人的距离,而是为了防止夏敏如知道两人的师生关系,还不知有多少恶毒的话来编排他们。温谅倒是不怕,可司雅静终归是一个女人。   温谅自重生以来,行事风格偏重于滴水不漏,也从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人心,看似一个小小的称呼改变,却也暗含了许多灵巧和机变。   司雅静先是一愣,冰冷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道:“傻瓜,我是担心你呢。夏鸣显不是什么好人,我们惹不起的,别为了不值得的事和人伤了自己,我……我会心疼!”   放在平日,司雅静怎么也不会说出这样暧昧的话来,温谅知道她今日受激过重,心里暗叹一声。夏敏如突然呸的吐了口吐沫,骂道:“果然是骚货,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就勾搭别的男人,不要脸!”   潘国飞脸色铁青!   “夏鸣显?”温谅将司雅静推到图图身边,不顾她的拉扯,径自走到夏敏如跟前,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昨晚刚领教夏局长的威风,今天就碰到夏小姐发飙,虎父无犬女,厉害,真厉害!”   “怕了吧……啊?”   夏敏如不敢置信的瞪着温谅,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清晰的五根指印瞬间冒起,整个右耳轰鸣作响,嘴角有丝血迹缓缓流出。   “你……你敢打我?”   “啪!”   又是一声脆响,夏敏如完全被打蒙了,僵在当场一动不动,任由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浑然忘了该做何反应。   温谅对着双手轻松自若的吹了口气,道:“我不打女人,可有些女人不是人,那就没关系了。抽耳光的感觉,真他妈的爽!”   昨晚在大世界潘国飞见过温谅,知道他来头不小,能让刘天来和安保卿同时紧张的人物,来头能小得了吗?也正因此,刚才在车上看到他跟司雅静亲密的样子,才忍着没有立刻冲下来。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没有想到,温谅知道夏敏如的身份,竟然真的敢动手打她!   潘国飞不怒反喜,小混蛋,这下你可捅了马蜂窝了!   “好啊,连夏局长你也不放在眼里?敢欺负敏如,等着倒霉吧小子!”   夏敏如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痛的涕泪齐流,捂着脸蹲到了地上,哭喊道:“潘国飞,你是不是男人,给我打他,打死我负责!”她还没有蠢到家,见温谅心狠手辣,不敢再过去撒泼,只好把气都撒到潘国飞身上。   温谅斜瞄着潘国飞,淡淡道:“再敢碰雅静姐一下,我阉了你!”说完抱起图图,对司雅静伸出了手。   司雅静微微一笑,看也没看潘国飞一眼,将纤细洁白的手放入温谅宽大温和的掌中,扬长而去。   看着司雅静俏丽的容颜,曼妙的身姿,印在树下路边的那一抹倒影,时光仿佛吱呀呀作响的放映机,将相识至今的所有画面在脑海中缓慢的闪过。潘国飞突然想起大学时花前月下的甜蜜,想起新婚后夫唱妇随的温馨,心底升起一阵明悟,这个女人,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   他怅然若失,垂首无语。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今晚,我不是你的老师   经过这样一闹,潘国飞和司雅静的婚姻能不能继续维持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按照温谅的意思,自然是长痛不如短痛,踹了那龌龊男人最好。可他也明白,离婚并不是电视里演演,口头上说说那样的简单,有许多现实的问题需要考虑。温谅可以在工作和生活上对司雅静加以照顾,物质上不用担心。可作为一个社会人,所需要的除了物质之外,还有别人的尊重,同事的认可,领导的赏识,以及和善亲切的社会环境,但在95年的青州,一个离了婚的漂亮女人,不知会有多少觊觎的目光,多少是非的牵扯,风言风语,足以杀人。   何况,还有刚刚四岁的图图……   司雅静正是考虑到这些现实,才在潘国飞百般折辱她的情况下,依然忍气吞声,勉力维系着摇摇欲坠的婚姻。在她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说,潘国飞所有的怨气,都源于男人的独占欲和嫉妒心,这其实说明他还是爱自己的。可今天夏敏如的出现,轻易击破了她为自己虚构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唯一坚持的理由不再成立的时候,抉择,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三人走出好远,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司雅静神色平淡,看不出心思来,但被温谅握着的手却冰凉的可怕。图图卷缩在温谅怀里,小脑袋趴在肩膀上,她并不是很懂刚才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坏爸爸又欺负妈妈了,妈妈很伤心。   图图也很伤心……   小女孩的眼睛一阵眨动,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那种强做坚强的模样,真的让人心疼。   温谅有意打破沉闷的气氛,轻声道:“司老师,图图怕是饿了,我知道有家老店,做的白切鸡很好吃……”   司雅静停下脚步,从温谅掌中抽出纤手,轻轻的抚摸着图图的头发,母亲的疼爱和柔情尽显无疑。   “不了,先送图图去她姥姥家吧。”   温谅点点头,这种情况不好再回邮电局家属楼,抬手拦了辆的士,转向淮海路的方向。   图图的姥姥家温谅以前来过,那次也是顺道送司雅静回家时碰到潘国飞,刘天来和纪苏也在,大家闹的不欢而散,司雅静气的回了娘家,还因此躲避了温谅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次又是这样,真不知是温谅倒霉,还是司雅静倒霉,好像每次温谅出现,都会让司雅静的生活出现额外的状况,身心受到严重伤害,莫非冥冥中真的有什么定数?   可我的本意,是要帮她解决问题的啊!   温谅斜靠在居民楼前的电线杆上,神情颇有些无奈。过了一会,司雅静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换了一身浅青色的束腰上衣,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头发用皮筋扎在脑后,几缕刘海垂在眉间,更显得肌肤如雪,顾盼多姿。   简单,才会惊艳!   这是温谅从未见过的居家打扮,不同老师的端庄秀丽,不同少妇的成熟妖娆,仿佛将清秀和诱惑完美的融合,举手投足之间,晃的人眼花缭乱。   司雅静走到温谅跟前,浑不在意他傻乎乎的目光,熟络的拉起他的手,往街道尽头走去。   “司老师,你……”   “叫我雅静姐吧,”司雅静回首一笑,道:“你刚才这样叫我,我……我很开心。走,找个酒吧喝酒去。”   温谅没想到会从她的口中听到喝酒的字眼,凝视片刻,直到司雅静露出哀求的神色,才长叹一声,道:“好吧,不过地方由我来选。”   “嗯,要热闹点!”   青州的酒吧业还没有形成规模,后世著名的紫石街当下仅有八九家酒吧在营业,街上时不时的能看到一些衣着前卫的青年男女在走动,高大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将整个紫石街笼罩在光怪陆离的夜景之下,虽然说不上冷清,但也不够热烈。温谅给安保卿打了电话,问清楚哪家是他名下的店,然后带着司雅静混了进去。   安全第一啊,这年头小混混们没地方去,酒吧舞厅洗浴中心等场所成了他们的落脚点,最容易产生纠纷和口角。加上青州民风彪悍,在舞池里不小心蹭了人家女伴一下,就可能换来十几个啤酒瓶子,更别提遇上故意找茬,打起架来绝对大场面,血腥效果十足。   两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温谅叫过服务生点了杯百利甜酒,司雅静看上去挺镇定,可紧抓着温谅的手出卖了她的内心。温谅笑道:“别担心,是朋友的店,不会有什么事。既然来了就放松一下,什么也别想,听听音乐,喝点小酒,人生啊,其实挺美好的!”   司雅静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吓到是理所当然的事,听了温谅的话,看着男孩温和的笑容,竟真的放下心来,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不得不说,安保卿,或者叶智伟确实很有经营的天赋,抛开格调和品味,单以层次和布局来讲,这家名叫深海的光的酒吧已经超出青州的地域局限,张扬中暗藏含蓄,奢华中隐见质朴,竟有了几分大城市里独有的小资气象。   怪不得还没九点呢,人潮就开始不停的涌入,温谅大概扫了几眼,就发现有好几个漂亮女人,衣着气质都远非普通小酒吧里的庸脂俗粉可比。当然,不出意外的话,一身家居休闲装的司雅静,肯定是深海之中,最亮眼的那道光线。   温谅叫过服务生为司雅静点了杯百利甜酒,自己却仅要了杯苏打水:“我不会喝酒,就喝杯水好了。”   这不是他刻意装B,而是担心司雅静心情不佳,又明显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如果等下实在劝不了,在这种地方,总得有一个人保持清醒吧……   “少来了,你要说自己不会造酒我还信,说不会喝酒,连你的那些小女朋友也不会信吧?”司雅静白了他一眼,学着温谅的样子,对服务生打了个响指。这种娇俏的小动作出现在她的身上,对温谅的冲击不亚于一次核爆。   “你们这里什么酒最烈,给他来一杯!”   司雅静今晚的表现一直让温谅很担心,她要是哭出来倒也罢了,越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言笑不禁的样子,越是让温谅心里忐忑。   “我真不会……”   “今晚听我的,好吗?”   温谅再次败在司雅静的眼神之下,无奈的对服务生点点头。等酒上来,温谅看着满脸笑容的服务生,气得直想骂娘。服务生上的是“一醉方休”,一套七杯,全是酒吧最流行的烈酒,龙舌兰,芝华士,伏特加还有几种温谅叫不出名字的酒。这种喝法在后世的青州酒吧名头很大,七杯酒随意搭配,不要最好,只要最烈,属于嚣张和悲壮并存的一种方式。嚣张很好理解,为什么悲壮呢,因为七杯下来,没一千拿不下来,所以一般情况下,“一醉方休”都是用来对付情敌……   服务生见惯了温谅这种客人,为了在女伴面前充大头,吃了哑巴亏也只能干瞪眼咽下去,这笔提成今晚是到手了。温谅瞄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不过懒得跟他计较,摆摆手打发了事。   司雅静端着酒杯,闭上眼睛,仰头一饮而尽。百利酒浓稠味甘,20度左右,可这样一口喝下也很不好受。她呛了一下,仔细体味液体划过喉咙浸入肺腑的火热感觉,片刻后睁开眼睛,眼神中藏着一丝深深的悲伤,又飞快的消失不见,歪着脑袋,样子竟有了几分可爱,道:“这酒很好喝啊……你怎么不喝?别耍赖啊,我都喝光了……”   温谅笑了笑,端起酒小抿一口。   “不行,得全喝光!来,我陪你!”   司雅静不等温谅反应过来,从他面前的套餐中抢了杯龙舌兰,飞快的喝了一大口。   “咳,咳……”   司雅静咳的眼泪都飞了出来,温谅忙递过去一杯苏打水,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这酒有点烈,慢点喝。”   司雅静泪眼朦胧的看着温谅,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以往的岁月,那个同样细心的人,同样温柔的声音,却在转身之间变得再也认不得了。她苦涩的一笑,将杯中残酒倒入喉中,很奇怪,这次却没有再咳。   温谅皱着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斟酌着怎么入手解一下她的心结。司雅静察觉到温谅的沉默,又伸手拿过一杯芝华士,眼神迷离,低声道:“温谅,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今晚,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是我的学生……陪我喝酒吧。”   不管哪一个时空,酒吧永远是都市里最充满激情和诱惑的地方,翻滚闪烁的灯光打过,时而暧昧时而澎湃的音乐响起,舞池中摇曳身姿的男女,低垂的喘息恣意的尖叫,年轻的疯狂和放纵,在这里得到充分的发泄。司雅静放开了身心,专心致志的投入到喝酒的伟大事业中去,一杯,两杯,三杯,不一会已经喝光了八杯酒,然后继续再点,继续喝。两人说了许多话,唱了许多歌,甚至当慢摇的音乐响起时,抱在一起在舞池中晃荡了一支舞。   正如司雅静所说,今夜,没有师生,只有男人,女人,和杯中的酒!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和十   夜的酒吧,是放纵的温床。   留着长发的Disc jockey娴熟的控制着场内的气氛,在funky,house,disco,trip-hop等各种舞曲风格中来回切换,疯狂,暧昧,迷茫,激昂,堕落,每一个鼓点带着深邃的寓意,准确的敲打在红男绿女的灵魂深处。Technics公司出品的专业唱盘机看上去陈旧无比,随着DJ修长的指尖,时快时慢的旋转着胶木碟片,将一首简单的曲子搓出无数种精彩的变化。   音乐引诱着人心,灯光明灭了秩序,十点过后,深海的光突然变得昏暗起来。经过短暂激情的人们略显得疲惫,一首Cocteau Twins最经典的梦幻之作《Heaven or Las Vegas》适时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作为开创dream-pop乐派的领导者,Cocteau Twins运用噪音、延迟、回声、变形、电琴弓等手段营造出迷蒙忧伤的伤感气氛,又流露出强烈的浪漫气息,那是一种游移在黑暗和光明之间,带着冰冷如钻石般的美,既绚烂又狂野。   温谅微微吃了一惊,前世里他曾经疯狂的喜欢过这首歌。许多从那个时代走过的人,第一次知道Cocteau Twins应该是在明年,也就是96年跟王菲合作制作《浮躁》专辑。没想到在青州多数酒吧还放着纤夫的爱等流行歌曲的时候,深海的光已经远远走在了同行的前列。   当然,这很可能跟安保卿无关,而只是因为DJ的个人品味和爱好。但不可否认的是,深海的生意这么好,女人们的质量这么高,跟这位DJ不无关系。就刚才这一两个小时,温谅已经不止一次看到DJ收到场内许多桌的礼物和酒水,不用想,也是以女客人居多。他腹诽了几句,小样,再过些年遍地DJ的时候,让你丫饭都吃不上。   司雅静喝了七八杯烈酒,脸侧升起两朵晕红,整个人看上去却并无大碍,她右手支着下颌,问道:“这是什么歌,很奇怪的感觉……”   温谅轻声唱了几句,司雅静英文没有叶雨婷那么厉害,但也听懂了歌词,喃喃道:“有谁会赢,你的生命不过如此短暂……”她重复了几遍,似乎沉醉在音乐的世界里,好一会才看着温谅道:“你怎么什么都懂的?”   “那倒也不是,生孩子就让我很头疼。雅静姐,你说为什么女人能生孩子,男人就不能呢,这算不算性别歧视?”   司雅静扑哧一笑,又端起酒和温谅碰杯。温谅诧异于她的酒量,他自己算是能喝酒的人,可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先醉了。招手叫过服务员吩咐几句,过了一会,几个杯子送到了两人的桌台。温谅将一个白兰地杯,一个烈酒杯(子弹杯),一个鸡尾酒杯平放成一排,见司雅静好奇的看着自己,微笑道:“给你变个魔术。”   这是温谅跟谈羽厮混时学来的手法,将1盎司咖啡甘露、加力安奴力娇酒倒入鸡尾酒杯,将0.5盎司蓝香橙力娇酒注入烈酒杯,再在白兰地酒杯倒入0.25盎司金万利,可以调制一杯“急速法拉利”。(这也是酒吧内不用调酒师,可以自己动手调制的为数不多的观赏性鸡尾酒,泡MM很管用。)   温谅将吸管插入鸡尾酒杯的底部,让司雅静含在口中,然后点燃白兰地杯,等闻到酒香,和烈酒杯口对口挨在一起,从高处缓缓倒入鸡尾酒杯中。   砰!司雅静轻轻一吸,一股漂亮的蓝紫色火焰升腾而起,不停的变换着各种色彩,咖啡色,乳白色,琥珀色,淡黄色,非常的炫丽美艳,结合Cocteau Twins的歌声,有种时空错乱的梦幻感觉。   司雅静似乎被这转瞬即逝的美景震呆当场,隔着飘忽的火焰,娴静的脸上洋溢着少女的纯真,深藏在眼底的悲伤似乎在这一刻远离而去,美酒不再是麻醉灵魂的毒药,而是点燃生活激情的钥匙。正如歌声唱的那样:有谁会赢,你的生命如此短暂,想要回去重新开始,那只是一场徒劳……   忘掉一切吧,有歌有酒,抚平忧伤!   司雅静从温谅手中抢过杯子,还调皮的将自己刚含过的吸管放入温谅嘴里,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别嫌脏哦!我来玩玩这个魔术。”   温谅耸耸肩膀,表示自己毫不介意,低下头乖乖的吸着酒,让火焰飞的更高。反正今晚司雅静的一切表现都很反常,他见怪不怪,打定主意一切都顺着她的心思,也许好好的发泄一下明天就会好起来。   两个人如同小孩般轮流玩起这个游戏,嬉戏时身体不免有了多次的接触,甚至在争抢吸管时温谅的手按到了司雅静的胸口。这一次两人头并头靠在桌面上,嘴里含着吸管,一人拿一个杯子往鸡尾酒杯里倒酒。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偶尔四目相对,以前那种默契的朋友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淡淡的暧昧悄然而来。在这种让人沉迷的气氛中,不知觉整整三瓶烈酒被两人均分。真亏得温谅明智,选了安保卿的店,不然掏光了口袋,也得欠酒吧一屁股的酒钱,唰两年的盘子都不算完。司雅静从未来过酒吧,不知道消费有多么的夸张,她身上带了二百块钱,觉得怎么着也要够了,自然一杯接一杯的喝。温谅更不在意,以他跟安保卿的关系,欠就欠了,这点小钱提起来都伤感情。   中间又换了几首音乐,点单的那个服务员送过来两张面具,十分简单的设计,可以遮住小半张脸,露出眼睛和口鼻,分黑白两色。服务员告诉说这是店里的赠品,为接下来的节目准备,说完还给了温谅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温谅真想把酒杯砸他头上,老子才高中,懂,懂你妈逼!   酒吧十一点的钟声响起,如同暗号般周边许多桌的男女全都下了舞池,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各种面具。温谅不知深海的光有什么特色节目,但酒吧无非就那几种手段来制造气氛,以他过来人的眼光,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期待。不过还留在台子上的人寥寥无几,他们立刻显得碍眼起来,温谅沉吟一下,道:“雅静姐,跳个舞吧。”   温谅站起身,半弯着腰,绅士的伸出了右手。司雅静抬头望着他,少年的脸近在咫尺,黑亮的眼睛倒映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反而更显得清澈明净。她的心神一阵恍惚,本能的想要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我不会跳……”   温谅指了指舞池中的人群,笑道:“其实就是跟着音乐摇摆下身体,让酒精随着汗水发散出去一些。不然喝了这么多烈酒,就算现在是冬天,也可能伤到肝胃。”   这当然是胡扯了,不过为了转移司雅静的注意力,温谅也只好信口开河。到池子里墨迹一支舞,总比傻乎乎的拼酒好玩吧?尤其以目前的现状,温谅很没有信心坚持到最后。   “可那里人太多了,我……”   温谅知道她是担心碰到认识的人,坐在角落里还好,不虞被人发现,可在舞池中真说不定会碰到熟人。不过这些酒吧早想到了,来这里总有许多有一定地位的白领丽人,放不开身心,有了面具,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司雅静没有犹豫多久,酒意上头的她抛开了所有顾忌,接过黑色的面具戴上,握住温谅的手,当先往舞池走去。   舞池里比较拥挤,因为是比较温馨的慢摇风,男男女女大多搂抱在一起,胸腹间的姿势已经脱离暧昧的范畴,带了点淫靡的气息。碰到几个急性子的主,一边晃着身体一边上下其手,火热的手掌抚摸过玲珑起伏的山丘,很快就能听到轻微的喘息声四下响起。温谅揽着司雅静的腰身,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肌肤的细腻和光滑,纤细有力的弹性浑不似生过小孩的样子,牛仔裤下紧绷的双腿更是成倍的增加了少妇迷人的味道。俏丽的脸蛋并没有因为面具的遮盖稍逊姿色,反而突出点缀了眼睛和红唇的完美无暇,透着另一种神秘和诱惑并存的奇特魅力。   这种场合不用讲究什么舞步,有温谅带动节奏,司雅静很快就适应了下来,随着音乐摇摆着身体。系在脑后的长发荡来荡去,曼妙动人的身姿,不同于大多数人的良家气质,吸引了整个舞池的眼球。   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有不下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不顾怀中的女伴,对着司雅静吹了口哨。也许因为安保卿的关系,这帮家伙并没有找茬生事,却还是死死的盯着司雅静,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着口水。还有许多男人只是偷偷的窥视几眼,不时能听到女人的娇嗔和男人的惨叫。   司雅静有点受不了那些肆无忌惮的眼神,身子往里面靠了一靠,高耸的浑圆顿时贴到温谅的胸口,隔着薄薄的毛衫,似乎能感觉到尖尖的两点隆起。饶是温谅心智坚定,放在她腰间的手也紧了一紧,呼吸为之一滞。   虽然两世为人,心理年龄已经十分的成熟,可这一世的身体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处男,十六岁血气方刚,许多反应并不受男孩的控制,加上骨子里的大叔因子,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温谅顺势一个旋转,用肩头挤开最近,也是眼神最色一个男人,留给他一个后背,将司雅静护在身前,嘴巴附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雅静姐,你好美!”   司雅静身子一颤,仿佛受不了他口中吐出的热气,脑袋往边上侧开数寸,左脚却因为心慌意乱没有跟上节奏扭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往旁边倒去。温谅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双手下滑,搂着她的臀部用力一拉,将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这是标准的熊抱,不仅仅是胸口,连带腰腹,双腿,都不留缝隙的贴在了一起。由于温谅双手的着力点在少妇的臀部,下身恰好顶在她的禁区妙处。那瞬间的碰撞是如此的有力和猛烈,炽热和激荡,坚硬和柔软,快感和迷乱,刹那之间,弥漫了两人的身心。   今晚,只有男人和女人!   昏暗的灯光突然灭了下来,DJ换了首极其暧昧的曲子,整个酒吧的温度瞬间升高到足以融化所有人的地步。眼睛虽然看不到,但单单听声音也知道周边正在发生什么事。   原来这就是今晚的高潮之一:“十一点的情调”!   男女的喘息是最好的春药,司雅静的身子越来越软,双臂搭在温谅的肩头,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被温谅手掌覆盖的臀部仿佛要化掉一样,星眸如开似闭,鼻息悄悄的加重,脑海中昏沉沉的,不知是窒息还是酒意,思维和心绪比之平日迟钝了许多。浑身燥热难耐,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鼓动着自己寻找一个宣泄的途径,难以压抑的感觉潮涌般袭来,双腿微微交叠,腰身轻轻往上一动。   “滋!”   温谅牙根倒抽一口凉气,那方寸间的销魂快感随着这一下磨蹭触电般传遍脑海,按在翘臀上的双手下意识的用力捏了一把,入手滑腻,弹性十足,蓬勃的欲念充斥在下体要害,几乎要忍不住爆发出来。   司雅静感受到温谅的坚挺,娇若无骨的身子更软了几分。少妇独有的淡香扑鼻而来,温谅再按捺不住,右手移到身前,顺着牛仔裤的边缘探了进去,刚触到一条带子,就被司雅静从外面死死的按住。她的喘息愈加沉重,脑袋枕在温谅的肩头,红唇正对着他的耳垂,颤抖的声音带点若有若无的呻吟:“别,温谅,我是你老师……”   温谅酒意上涌,看着司雅静更觉得美貌动人,缓缓抽出了手,指尖隐有潮意,低声调笑道:“今晚没有老师和学生,只有一,和十!” 第二百二十章 汉阳树   酒吧壁顶的多个牛眼灯同时亮了起来,强烈的光线在刹那之间将整个舞池照的如同白昼,晃的人睁不开眼。   四下骚乱骤起,女人们的惊呼,夹杂着男人们的不满,在极短的时间充斥着每个人的耳朵。如果谁有幸保持着完整视力的话,就会看到舞池中不时有羞红着脸的女孩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其中不乏看上去衣着素雅、气质出众的美女们,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质地上乘、做工精良的衣衫上隐隐可间抚摸过后留下的褶皱。   十一点的情调,果然给力!   十数道光柱只持续了几秒的时间,就变换成昏黄的颜色,将一切恢复到幽暗的原状。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女人们低垂着头吃吃一笑,男人们对视一眼,留下心照不宣的眼神。这其实是酒吧特意营造的效果,先是给了偷情般的黑暗空间,然后突然亮灯,塑造一种捉奸在床的紧张和刺激。来酒吧消磨时间的主,无非都是寂寞和饥渴两种,追求的东西没什么复杂,谁能给我快乐,我就给谁钞票。   深海的光,生意做的相当到位!   灯亮的瞬间,温谅倒还好说,心理素质过硬的他只是愣了下,闭上眼然后睁开,搂着司雅静的手稳如磐石。司雅静就没有这样镇定,受惊般推开温谅的身子,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等灯光暗下,温谅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不着痕迹的将某个兄弟拨了过来,轻笑道:“我看不能叫你雅静姐了,就叫小旋风好了。每次都过河拆桥,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啊。”   司雅静“呸”了他一下,紧张的情绪却不知为何平静了下来,温谅的笑容似乎总带着种莫名的魔力,让人不自主的觉得安心。不过想起刚才那一幕,她的脸火辣辣的,似乎要燃烧起来一样,匆匆说了句“我去洗手间”,掉头往里面走去。   经过这段小插曲,温谅的酒醒了不少,看着她动人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抬手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语道:“禽兽啊……”   对他而言,司雅静并不仅仅是一个传道授业的漂亮老师,一个风姿绰约的美貌少妇那样简单。前世里藏在阴影之下的卑微少年,蛰伏着爬过黯淡的青春岁月,除了相依为伴的兄弟谈羽,唯一肯停下脚步,对他伸出关心之手的陌生人,只有司雅静一个。   尤其在那个时代,情窦初开的男孩们无不被司雅静的风姿所迷惑,常常以跟她说上一句话为荣。温谅这个毫无特色的普通学生,能因为一场实验事故而被司雅静放在心上,不知让多少小男孩羡慕不已。   纵然后来司雅静还是放弃了努力,可这份情谊温谅仍牢牢的记在心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自重生以来,在温谅有意无意之间,两人很轻易的成为了朋友。而司雅静数次跟温谅发生尴尬的身体接触,又被他看到了最狼狈和悲哀的一面,老师的光环和威严在最短的时间内脱落殆尽,从心理上将温谅当成了平等甚至是可以依靠的朋友。   而今晚,正是她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温谅只想陪她度过这道坎,却没料到竟然一时失控,发生刚才的事。   司雅静洗了洗脸,冰凉的水流过脸颊,将身体里的躁动压下去几分,双手按在洗手台边,一抬头,顿时呆在那里。   镜子中的这个人,是自己吗?   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如同在洁白的雪面洒了几朵寒梅,冷若冰霜又艳若流霞,垂下的几缕发丝湿漉漉的贴在额头,几滴水珠顺着纤长的脖颈流进上衣的领口,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足以迷死大多数男人的尖挺浑圆,藏在衣服下也掩盖不住那完美的弧线,少妇独有的诱人味道透过身上的每一寸地方散发出来,别说是年少的温谅,就是一个和尚怕也要动了凡心。   为什么我会这样?   纤细的双手慢慢抓紧边沿,眼中闪过让人心悸的痛苦,潘国飞这几年来的狰狞和残忍,夏敏如一脸的不屑和嘲讽,如同电影般在光滑的镜面上无声划过。当发现自己苦苦维持的家庭和婚姻到头来仅仅是一个笑话,她几乎当场崩溃,多亏温谅不算高大却让人心安的身影,才让她保留了女人最后的一点尊严,没有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变成彻彻底底的大傻瓜!   不错,大傻瓜,天下最傻的傻瓜!   不过想到温谅,却让司雅静的唇边溢出一丝温柔。公交车上的尴尬,翻墙时的狼狈,相处时的随意,直到发生这样的事,陪她喝酒,哄她开心的人,依然是这个让人极有好感的少年。他一字不提下午的事,却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关怀和担心,司雅静本以为这一生再不会让第二个男人触摸自己的身体,但当温谅的手伸进来时,她突然发现内心深处,竟然没有多少的反感,反而有种打破禁忌,自虐般的快乐。   这种感觉,让一向端庄的少妇有些惶恐,有些迷惑,但更多的,却是挣扎的痛苦!   她凝视着镜中的妩媚女人,良久,良久,突然伸手撩了一下长发,俏丽的脸上绽放出让人心碎的笑容。   刚走出洗手间,就看到门口靠墙而站的少年,司雅静呆了一呆,温谅迎过来解释道:“我也顺道上个厕所,在门口等一等你……”   司雅静心中感动,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自己,毕竟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很容易出事。   “喝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温谅看着司雅静的样子,明智的决定需要离开了,不然再喝下去,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司雅静摇了摇头,从温谅身边走过,突然回眸一笑:“傻站着干吗,过来呀。”   温谅做了个深呼吸,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庞,无奈的跟了上去。   接下来是温谅的表演时间,手把手的带着司雅静,将酒吧二十年间最流行的小游戏玩了个遍,大声的笑,恣意的喊,抛开身份的桎梏,合着泪滴的酒,轻易的醉了人心。   过了十二点,热闹的酒吧渐渐的平静,温谅脑子还算清醒,但手脚已经明显的不听使唤,舌头都打了两圈。司雅静跟他差不多,也有了八九份的醉意,身子靠在温谅身上,彼此间看上去很亲密。   还是那个欠揍的服务生走过来,低声道:“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温谅摇头晃脑的准备说话,司雅静已经拿出身上的两百块钱,道:“多少,我付账!”   服务生笑道:“承惠,一千七百一十四块!”   司雅静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两个人喝了这么多酒,怎么也不是两百块能打发的。她有点着急。   温谅见她发窘,平添了几分可爱,下意识的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道:“哪有女士买单的道理,看哥哥的!”他一般都在心里以哥哥自居,这是第一次表露出来,“你,听着,记到……记到刘天来账上,再顺便帮我叫个车。”难得他醉成这样还不忘有脏活,找天来的处事原则。能被温谅这样重视,真不知刘天来是该哭还是该笑。   司雅静被温谅当着别人的面调戏,心中大羞,从桌下伸手过去,在他大腿上捏了一把。温谅这次反应倒是不慢,捉住她的小手反按在腿上,反正喝酒玩游戏的时候更过分的动作也做过了,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服务生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恭敬的弯着腰,笑道:“我们老板交待过了,您放心吧。”   去你妈逼,交待过了还承惠个屁啊!   温谅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安保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见他看了过来,忙站起身。温谅点点头,示意他不用过来,司雅静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能少跟圈内人牵扯最好不过,道:“朋友的店,不吃白不吃。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司雅静醉态可掬的打了个哈欠,道:“家人都睡了,回去又得吵醒他们。”其实是她喝成这个样子,被爸妈看见肯定要一顿唠叨,加上心情不好,实在不愿回去面对图图和父母。   温谅倒没多想,道:“嗯,也是……”   服务生察言观色,递过一张房卡,道:“老板交待了,要是你不回家的话,附近正好有家酒店,自己人开的……嗯,不住白不住……”   这讨人厌的服务员早晚得死在这张嘴上,温谅脑子有点迟钝,正在想接受还是拒绝,司雅静已经接了过来,道:“谢谢你了。”   服务生完成任务,对温谅鞠了一躬,转身走开,心想人比人气死人啊,这小子真妈逼的好福气,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好货色,被这小子上了,还挺主动,不愧是老板的朋友,牛逼,真牛逼!   看着温谅和司雅静搀扶着走出酒吧,坐在阴影深处的安保卿露出一丝苦笑,他送房卡试探的意图居多,结果却很不乐观。温谅的私事轮不到他管,可问题是泡妞去哪里不好,非来深海的光?要是日后左雨溪知道这件事……   安保卿咧着嘴,棱角分明的脸上,长满了淌汁的苦瓜。   坐上了出租车,温谅已经有点不省人事,司雅静照着房卡上的地址报了酒店名字,司机暧昧的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两人。司雅静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急中生智,抱着温谅低声道:“弟弟,弟弟,马上回酒店了,坚持下……师傅,麻烦你快点,我弟弟喝多了酒,怕吐在你车上。”   司机也慌了,顾不得八卦,嘟囔道:“流氓醉汉,白车白干……真倒霉……”   司机虽然猥琐了点,但人品不错,三分钟就把两人送到了酒店门口。司雅静低垂着头,扶着温谅走的飞快,等进了房间才轻舒一口气。   将温谅放在床上,司雅静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被外面的冷风一激,脑袋也越来越沉,酒意上涌,身子一歪,斜斜的压在了温谅身上。   温谅被软玉温香这么一碰,勉强睁开眼,双手自动摸上了腰身,嘴巴咬住她的耳朵,低声道:“司老师,司老师……”   司雅静身子微颤,闻着鼻端强烈的男性气息,脑海中闪现夏敏如那张刻薄嚣张的脸,潘国飞唯唯诺诺的无耻模样,眼中抹过最后一次的挣扎,终于无力的软到在温谅身上,伸手捂住他的嘴,喘息道:“别叫我老师,温谅,爱我吧!”   这句话点燃了一场风暴,温谅翻身将司雅静压在身下,噙住粉嫩的唇瓣轻轻吸允,右手顺着衣服的下摆探了进去,抚摸过光滑如玉的小腹,在可爱肚脐打了个转,五指张开,如同走路般一点点攀上雪腻山峰。   司雅静螓首轻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娇吟,温谅俯首轻啄,舌尖沿着脖子一路向下,用牙齿解开一粒粒纽扣,双手同时上推,眨眼之间,露出线衣包裹下的浑圆玉兔。   羊脂玉润,不外如是!   司雅静星眸半合,手指插入温谅的发丝,压着他的脑袋凑近自己高耸的胸口。当唇舌终于碰触到那点突起时,司雅静的眼角留下一滴清澈的泪水。   “温谅,爱我!”   温谅抬起头,爱怜的擦去司雅静的泪水,右手摸过腰际,伸进牛仔裤按在少妇的方寸妙处,感觉到沟壑之间的湿润,勾起食指微微动了起来。司雅静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双腿却紧紧交叠,将温谅的手指夹在禁区之内。   不知过了多久,司雅静沉浸在层层叠叠涌来的快感之中,压抑的呻吟愈加大了起来。温谅抽出手指,顽皮的划过鼻尖,轻点在她的红唇间,司雅静无师自通的伸出娇嫩的舌尖,舔了舔指端上的水痕。   温谅被她魅惑的神态勾的欲火大起,飞快的脱去两人的衣裤,司雅静略一挣扎,就顺从的分开了双腿。   晴川历历汉阳树,放草齐齐鹦鹉洲!   放草依旧,绿洲泛波,唯等大树擎天,从此你我,身心相连!   温谅俯身而就,司雅静婉转相迎,吱呀呀的叫声来回激荡,响了整整一个春夜。 第二百二十一章 酒醒人犹在   双鱼比目,鸳鸯交颈。有美一人,宛如清扬。   这是一个迷乱癫狂的夜!   司雅静只感觉做了一场欢畅淋漓的春梦,从未有过的体验将自己一次次送入虚无缥缈的云端,仅存的理智让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将压抑的呻吟局限在两人可闻,从唇角流出的血丝沾染了粉嫩的肌肤,结合她那张清丽端庄的容颜,极其轻易的激起男人心中暗藏的暴戾快感。   身上男孩强壮又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身体,仿佛世间最易激发欲望的药水,让本就酥软的娇躯更加的不堪,每一次抽送都如同过电般带来阵阵颤抖,烂泥般瘫软在少年的身下。脸颊、脖颈、手腕以及胸口处的肌肤,随着身体的前后摇摆,在床头壁灯的照射下,泛起暧昧的粉红色。时间就在这种醉生梦死的触感中悄然流逝,司雅静身子突然一僵,臀部不由自主的上抬,双腿紧紧夹住温谅的腰身,双手从胁下穿过抱着他的后背,尖长的指尖刺入皮肤,留下一道道浅红的印痕。   “噢……”   司雅静终于发出长长的一声呻吟,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向后扬起,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睑,红唇微微张开一个小小的缝隙,滑嫩的舌尖无意识的轻舔着唇瓣,瞬间绽放出的韵味几乎可以迷倒全天下的男人。   这不知是她第几次体验到这种欲仙欲死的感觉了!   温谅依然不知疲倦的发起着猛烈撞击,少妇狭窄若处子的腔道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一圈圈一层层包裹住男人的坚挺,蚀骨销魂的快感从硕大的顶端蜂拥而来,一波波一浪浪,连绵不绝。就如同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寻幽探胜,自以为过了一山一水,已经看尽人间妙处,却不料一抬头,一回眸,惊喜的发现还有无数重秀美山水在等待踏足其上。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又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粗重的喘息像小蛇一样钻进司雅静的耳朵,挠的人心一阵阵的酥麻,汗水从鼻尖落下,一滴滴的点在隆起的胸线间,慢慢流过白皙如玉的肌肤,打湿了那两点鲜艳的小颗粒。空气中弥漫着盎然春意,连带温度也升高了不少,温谅轻抬起司雅静雪白光滑的两条玉腿,放在肩膀两侧,身体耸动的越来越快,双手同时攀上尖尖的浑圆,微一用力,就在指掌间变换着形状。   “司老师,我来了……”   司雅静仿佛被这一声禁忌引发了身体的欲念,歪着脑袋咬着枕巾,手指扣着身下的床单,脚尖冲着天花板直直的绷紧,竟然又来了一次升入云端的体验。   温谅紧贴着司雅静的身体,少年的勃发来得既猛烈又漫长,毫无保留的将十六年的精华喷射在她的体内。窗外昏沉沉的,温谅强撑着醉意帮司雅静清理一下身体,然后倒在了床上,早已精疲力竭的两个人搂在一起,就那样沉沉睡去。   司雅静一觉醒来已近中午,温和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亮了整个房间。她头痛欲裂,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刚起身靠在床头,却“嗯”的一声,发出痛苦的低吟。不知为何,休息了一夜浑身仍然酥软无力,懒洋洋的提不起一点精神,身下甚至有丝丝轻微的痛楚。恍惚间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薄薄的棉被无声的滑下,露出羊脂白玉般的粉嫩玉兔,感觉到胸前的凉意,她微蹙下眉,眼睛往旁边一看,顿时愣在当场。   十六岁的少年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微笑,坚毅的脸庞却多了几分不常见的清秀,浓浓的眉疏散开来,垂下的眼睫毛盖住了黑亮的眼睛,像女孩子般柔柔又长长,挺拔的鼻梁下是紧抿在一起的嘴唇,整个人看上去沉静,明亮,淡然又可爱。   这是睡着的温谅,一个不同的他,却一样的别有魅力。   司雅静吃惊的捂住了嘴巴,地上杂乱的衣服,温谅和自己赤裸的身体,包括身体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昨晚那疯狂的一幕幕断断续续重回脑海,她几乎不敢相信,一时的心神激荡,加上酒意醉人,竟然真的跟自己的学生发生了关系。   尤其她依稀记得,好像是自己主动,说了许多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还在温谅的摆布下弄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姿势……   司雅静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却奇怪的没有多少后悔,反而羞涩和懊恼占了上风,偷偷抓起地上的衣服,挡在身前就要下床。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拉住,温谅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嬉笑声在身后响起:“雅静姐,又想过河拆桥了对不对?”   温谅其实在司雅静睁眼的同时也醒了,不过他同样需要时间来回想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才保持沉默没有做声。   不得不说,酒后乱性这种必杀技是完全存在的,喝多了酒确实会控制力低下,做出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举动来。但像许多小说电影里那样,男主角一觉醒来浑然不知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连上没上过也没印象,就纯粹是扯淡了。真正喝醉酒的男人都知道,当意识都不清醒的时候,根本只会倒头大睡,哪里还可能生龙活虎的做体力运动?所以当有女孩碰到男人以酒后乱性不记得为理由推脱时,首先要做的不是哭泣,而是将丫的推到再来一次!   温谅自然不会这样无耻,他只用了几秒的时间就回忆起了昨晚的一切,还不等考虑清楚由此而引发的各种后果,司雅静已经准备偷偷溜走。温大叔理解她的心情和忐忑,但却不能任由她离开,然后自己装的没事人一样,把所有的压力和重担丢给她一个人。   司雅静僵在床边,赤裸的玉背展露在温谅眼前,从香肩蜿蜒往下,在腰身处束紧收拢,然后绕着翘起的臀部骤然放宽,勾勒出毫无瑕疵的完美弧线。光洁嫩滑的肌肤晶莹剔透,黑丝的发丝垂在背后,遮盖住了部分肌肤,让黑白交汇的美感更加的层次分明,一条浅浅的臀沟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要覆手而上,探索深处的诱人奥秘。   温谅却对这些视若不见,眼底唯有对这个女子的疼惜和怜爱,柔声道:“雅静姐,我们好好谈谈……”   司雅静也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无意再追究什么,微叹口气,道:“温谅,就当昨晚是个梦,全都忘了吧。是老师不好,不该让你喝那么多酒,今天过后我还当你是我的好学生,是我的好朋友,希望你……你能原谅老师……”   在这个年代,女老师和男学生发生这样的事,没有一个人会站在老师这边,连司雅静自己都觉得羞愧,所以才说出求他谅解的话来。   温谅坐起身,拿着被子披到她的身上,自己却全身光溜溜的跪坐在她身后。司雅静身子一颤,双手抓紧被角,眼中掠过一丝温柔又转瞬不见,脸上浮现苦涩和痛苦的神色。   “雅……”   温谅话没出口就被司雅静打断,她低垂着头,语气坚定又似乎隔着点距离:“温谅,记得我的话,如果你真的为老师好,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等了半响不听温谅回答,带了点哀求的味道:“老师做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早已没脸活了,求求你,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吧……”   温谅心口一痛,难道真的要一夜春宵,从此陌路?他想了想,静静的说:“雅静姐,说这些话连你自己都骗不了。有的事,有了就是有了,逃避和自欺欺人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当我是学生,是朋友,言笑不禁,赏罚分明?”   “我……我”司雅静听到温谅淡然的语气,不知怎的有些委屈,又有些伤心,声音也变得冷淡起来,道:“我可以辞职!”   温谅非但没有被司雅静的决定吓到,反而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幸好司雅静背对着他,不然看到他这副贱样,肯定会气到吐血。   温谅从不是一个占有欲旺盛的人,无论是左雨溪,许瑶,还是纪苏,他都保持着亲密却谨慎的距离,一切顺其自然。他所做的,无非是游弋在彼此的生活中,呵护着她们的人生和未来。如果,仅仅是如果,如果有一天,她们中的某个人找到了能让自己幸福的路,温谅也无意非要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   可司雅静,毕竟有一些不同!   昨夜之前,温谅对她有敬重,有爱戴,也有成年人特有的仰慕,但却不会真的想要发生点什么;而今天之后,他对司雅静有怜爱,有疼惜,更有男人的占有欲,这毕竟是今生跟他发生关系的第一个女人。   尤其是在她被丈夫背叛,被情敌羞辱,痛不欲生的情况下,偶然跟自己的学生有了禁忌之爱,司雅静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自责,愧疚,羞恼,迷茫,忐忑,多重压力之下,会做什么傻事也说不定。   所以温谅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还有一丝的可能,就不会放司雅静离开。他精通心理学,见司雅静没有第一时间穿上衣服,更没有惊慌失措的甩手跑掉,知道在她的潜意识里并没有因此对自己疏远。于是用以退为进的法子,装着冷酷的语气去试探司雅静的心意。听到她略带怨气的回答,顿时知道这事还有斡旋的余地,哪还不眉开眼笑?   “辞职?”温谅不置可否,心思电转,决定再加把劲,突然问道:“你准备跟潘国飞怎么办?”   司雅静没料到温谅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到潘国飞,身为人妻的羞耻心几乎让她瞬间失去理智。她愤然回头,瞪着温谅,眼眶中隐有泪水闪烁,好一会才凄然一笑:“他是对不起我,可现在我也对不起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我会跟他离婚……”   温谅强硬着心肠,道:“离婚后呢,图图归谁抚养?你如果要争抚养权,没了工作就没有收入,潘国飞攀上了夏鸣显,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又有社会关系在,你能争的过他吗?有了夏敏如那样的后妈,图图……”   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司雅静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一下子骇然变色,一张俏脸苍白的可怕,喃喃道:“图图,图图……”   温谅终于不忍再逼她,诚恳的道:“雅静姐,别怪我狠心说这些话。有些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难道一句忘了,就可能真的忘掉昨晚的事么?可有些事也没有你担心的那么难,不管是潘国飞还是夏敏如,只要有我在,图图绝对不会离开你。”   司雅静呆呆的看着他,少年的眼中没有同龄人的稚嫩和虚浮,黑亮幽深的眼睛似乎闪着妖异的光线,深不可测,沉稳异常。   “潘国飞跟你的几次争吵,都与我有关,这本就是我的责任。更何况……”温谅双手合拢,将司雅静的小手笼罩掌中,道:“不管你怎么想,可我忘不了昨晚,也不打算忘记。雅静姐,以前我敬重你,但以后我想照顾你,还有图图,让你们一直开开心心……我喜欢你!”   司雅静颤抖着伸出手去,摸上温谅的脸颊,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温柔,低声道:“别傻了,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你做不了主,也帮不了我的。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如果你真的……真的喜欢老师,就忘了昨……昨晚……你还年轻,有很多好女孩等着你……”   温谅虽说用了心机,这些话却是真心实意,见她略有松懈,当机立断将双手从被子下探了进去,盯着她的眼睛,嘴唇慢慢的凑了过去,轻声道:“把一切交给我吧,错过了前世,不再错过今生,你命中注定是我的女人……”   司雅静神色变幻不定,直到唇瓣被温谅含在口中,才猛然清醒过来,挣扎着推了推他的身体。这种挣扎如此无力,轻易的被温谅压在身下,分开双腿进入那让人迷恋的温润所在,司雅静嘤咛一声终于放弃了反抗,看着男孩起伏的雄姿,长长的喘了口气。   就这样吧,就这样堕落吧,也许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 第二百二十二章 粮之殇   窗外的阳光渐渐炽热起来,透过窗帘在温谅的脸上打出斑驳光影,他轻轻抚摸着怀中女人的柔顺长发,抬起头看看挂在门口的时钟,低声道:“12点了,饿不饿?”   司雅静趴在他的身上,被子搭在腰间,露出曲线曼妙的光洁玉背,脸颊紧贴着少年的胸口,一只葱白手指调皮的在胸前划着圆圈。激情过后的余韵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动人,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鬓角,平添几分柔美和性感。   她摇摇头,鼻尖不经意的蹭着温谅健壮的胸肌,闻着从肌肤中传来的男性气息,心中不再像早晨刚醒来时的惶恐不安。这也是温谅的特别之处,他虽然年少,但举手投足沉稳大方,说话不急不缓,温和的微笑,深邃的眼神,总能让身边的人感觉到一种超出他年纪的力量——就算是一个历练深沉的成年人,在碰到昨夜那样的事后,也不可能比温谅处理的更好了。   看着娇弱无力的司老师小猫般摇晃着脑袋,温谅猥琐的大叔人格不受控制的发作,调笑道:“我倒忘了,这一夜,应该早喂饱你了……”   司雅静大羞,手指掐了温谅一下,裹着被子翻身躺到了一边,整个人卷缩成一团躲进被子里,用沉默表示抗议。   在爱情动作片没有流行的年代,调教之路漫漫修远,我辈还得上下求索啊!   可怜温谅光着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双手无奈的捂着下面,苦笑道:“冻坏了我不要紧,千万别冻坏了它,到时候受苦的,可不只我一个哦!”   司雅静扑哧一笑,掀开被子,脸上似嗔似怒,咬着下唇恨恨的道:“你非要说这些话来羞辱我是不是?”   温谅轻笑道:“我哪里舍得啊?不过你要是还赖在被子里的话,我会理解成某种暗示,并很乐意为美女效劳……”   司雅静讶然,勾起脖子低头看了看,小嘴微微张开,道:“你……你又……”   温大叔嘿嘿一笑,得意洋洋的做淡然状。重生以来第一次检验自己的战斗力,明显上升了好几个级别,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种变化甚至要比权势和金钱来的更加给力。司雅静眼中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样子的温谅倒是不经常见到,不过很有几分让人心跳的可爱。   “别……我真不行了……”   只有累死的牛,哪有犁坏的地,温谅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起身穿好衣服,蹲在床头俯身看着司雅静精致的容颜,柔声道:“我们得走了,图图还在她姥姥家,怕是会哭着闹你。”   司雅静点点头,等了一会见温谅没有离开的意思,推了推他的肩膀,道:“你先去洗把脸,我穿衣服了。”   温谅知她脸嫩,还不能完全放开心结,不忍逼迫太甚,转身去了卫生间。等出来时,司雅静已经打扮停当,一身简单清爽的衣着看上去端庄秀丽,谁能想到这个美貌少妇会是昨晚那个娇吟轻喘、活色生香的极品尤物?   准备出门时,司雅静默默回头看着这个改变她人生的小房间,就是在这里,她背叛了丈夫,勾引了学生,不知羞耻的放纵,一步步的坠入沉沦。她的唇边溢出苦涩的笑容,踏出此门,就要面对无法想象的痛苦和压力,纵然有了温谅的承诺,她也很难相信能轻易的解决掉所有问题——不是对温谅没信心,可在相对保守的90年代,师生恋,第三者插足等桃色八卦,足以让一个离婚的女人生不如死。   这是一个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国度,一句流言可以毁掉一个人的人生,更何况她跟温谅之间已经不是流言那么的简单。   司雅静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但她仍然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去坦然面对这一切。   温谅明了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刚要说话,司雅静低声道:“别担心,我只是想要给自己一点勇气……”   温谅心中不无怜惜之意,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沉声道:“放心吧,一切有我!一周之内我会让潘国飞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图图也会归你抚养,朋友、同事、亲戚都会知道是他傍上了领导的女儿,然后移情别恋抛下妻儿。舆论不会对你有分毫的伤害,会最大程度的站在你这边。如果不愿意继续呆在一中,青州的所有中学可以随便挑一个去。如果厌倦了教育系统的话,或者不想在单位上班,我们可以自己开个店,自由自在,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司雅静闭着眼,心里却在想,傻瓜,不用你为我做这些事,刚才回首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经过大厅时,温谅看到安保卿坐在休息处的沙发上,一脸焦急的模样。他不动声色的帮司雅静拦了出租车,交待了几句让她安心的话,直到车子消失在远方,才转身又进了酒店。   等他走近,安保卿站了起来,温谅第一句话就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   认识安保卿这么久,很少见到他急躁的样子,尤其不避讳的候在这里等人,不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真当青州教父闲的蛋疼啊?   安保卿苦笑着递过来一张省报的报纸,然后摸出手机打给了左雨溪:“左局长,我找到温少了!”   温谅小吃了一惊,来不及询问安保卿搞的那一出,摊开报纸,就看到第二版(经济版)上刺目的黑色标题:《粮之殇?》。   “粮食作为国家重要的战略物资,历来为中央及地方工作重中之重……”   刚看了几眼,温谅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一掌把报纸拍在桌上。安保卿吓了一跳:“温少……”   乱搞一气,真是乱搞一气!顺义县粮食局的案子从温怀明插手后就已经定了性,无非要暂时压住,等青州大局稳定再作打算。不想千算万算,还是被敌人釜底抽薪,居高临下的给了一次重击。可谁能料到,一个县里没有立案,市里没有彻查,省里没有意见的小案子,捕风捉影的事竟然能登在省报上,隐藏在幕后的,会是股何等强大的力量!   温谅之所以惊怒,并不是为了这个案子本身,说到底不过是粮食系统的一个腐败案而已,顶死坏了顺义的班子,对许复延而言没有伤到筋骨。可问题在于,省委书记于培东明确表态支持许复延主政青州,却仍然有人私底下搞一些小动作,还堂而皇之的以党报为阵地,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   他们想干什么?   联想到于培东在十四届五中全会后滞留京城半月之久,很可能牵扯进那场最高层的派系之争,温谅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安保卿大概知道顺义出事可能会对青州眼下的格局不利,却也没想到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温谅会动气,忙转述左雨溪的话:“左局刚从市委出来,让你直接到那边见面。”   “不急!”温谅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报纸看了起来。这篇文章笔走龙蛇,立意深沉,见解深刻,却将温谅看得大汗淋漓。文中以政论文最少见的直白笔法将青州市顺义县粮食系统贪腐疑云一一道来,隐约有批评市县两级政府地方保护主义的倾向,尤其末尾以四问的形式直指人心,鞭彻入骨,要不是牵扯到温怀明的仕途,连他也要忍不住赞一声好!   目光上移,标题下方是作者的名字,“子不语”。温谅暗骂一声,妈逼,又是你!   这个“子不语”温谅并不陌生,青州政斗最紧要的关头,魏晨风为图自保,反击的第一枪就是由子不语在青州日报上写的社论,当时就让温谅惊叹不已,赞他笔锋如刀,是难得的人才,却没想到时隔不久,竟然又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上一次的事许复延因为忙于善后,没空搭理这种小人物,更不愿以言罪人,落人口实,才放了他一马,没让青师院停他的课,不料打蛇不死反被蛇噬,竟在这个时候打了一发冷枪。   温谅突然有了想见一见这个人的冲动,要怎样的大无畏精神,才敢对当权的市委书记发出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当然,子不语只是个小人物,除了做做小棋子别无用处,他不会是幕后力量的成员之一,甚至从他身上也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温谅只是单纯的想见见这个人,为了名,还是为了利?   收起报纸,和安保卿一起走出酒店,等坐到车上,温谅才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一上午左局长都在找我?”   “何止左局长,温主任也在找你。”安保卿苦笑道:“我只说昨晚你借我的车去依山了……”   温谅点点头,知道安保卿帮自己瞒了下来,反正事情已经出了,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掉,所以他也没惊动自己,反而坐在下面枯等。有这份忐忑之心,可见安保卿对温谅的敬重已经不是单纯的看在左雨溪的份上。   “依山?你这个借口说的不错,左局长把我的事告诉你了?”他只听安保卿拿依山做借口来忽悠左雨溪,就明白他知道了收购水厂的事,不然还真不容易将聪明干练的左局长忽悠过去。   安保卿琢磨不透温谅的意思,小心翼翼的说:“左局是怕你缺乏启动资金,才跟我提了一句。温少,如果你真的要收购矿泉水厂,我可以周转一些……”   温谅摇摇手,似笑非笑道:“钱倒不必了!九哥,其实依山还有个生意可以做,不过得麻烦你帮我个小忙……”   安保卿神色不变动,道:“生意可以不做,温少的吩咐我一定照办。”   “互惠互利嘛,不然朋友怕是做不长久。”温谅笑道:“知道依山新建了个孔朴舟纪念馆吗?”   安保卿迷惑的摇头,温谅指着他道:“你呀,消息不灵通啊!如今这世道,想发财,一靠头脑,二靠关系,三靠信息。九哥你有头脑,有关系,可就是这个信息链跟不上,不然的话,顾时同都只配给你提鞋啊!”   能顺口埋汰一下顾时同,温谅是十分乐意的,安保卿也笑了:“希望跟温少精诚合作,早晚能让顾时同给咱们提鞋!”   “哈哈,承你吉言!说真的,我还真的挺期待那一天。”   安保卿早就发现温谅似乎对顾时同怀有强烈的戒心,结合他跟顾文远的一点小恩怨,事情不就明摆着了吗?所以安保卿不介意用一个共同的敌人来拉近两人的关系,虽然目前看起来,这个敌人太过强大了一些。   温谅大概跟他介绍了孔朴舟纪念馆的来龙去脉,道:“我可以预计,作为全国六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纪念馆每年接待各地游客将不下于30多万人。想一想,会来纪念馆参观的都是什么人?”   安保卿眼睛一亮,温谅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都是有权有钱的主。懂了吧?什么钱最好赚,可以签字报销的钱最好赚!更难得的是,在未来数年,会有数以百计的省部级,成千上万的市厅级前来参观,县处级根本就是牛魔王长虱子,多的数不过来。领导们养尊处优,参观学习更是动骨伤筋,没有好的住处能行吗?可上次我去依山后,发现纪念馆附近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宾馆落脚,而依山县最豪华的酒店,竟然是县委县政府的招待所。试想一下,如果在纪念馆边开一个星级酒店,挂满了各个省市老大们的合影,九哥,……”   聪明人话不用讲的太透,不说赚钱,单单这些优质的客源,雄浑的人脉,就可以让无数人为之赴汤蹈火。安保卿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阴沉的脸上迸射出异样的光彩,不过还没被喜悦冲晕了头脑,他略一下沉吟,问道:“这样的好事,不可能没人察觉吧?”   温谅微微一笑,全国大规模的宣传还没有开始,这个时候可没几个人知道孔朴舟,纪念馆的重要性还没有凸显出来,道:“九哥,知道发财四要素最后一个是什么吗,魄力!头脑关系信息都有了,没有魄力的话,一切都是浮云!”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好大一根胡萝卜   安保卿其实在温谅点到参观人群主体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样的机会放在眼前,不抓住的话简直对不起后几十年的人生。又见温谅对这个项目信心满满,更是吃了一粒定心丸,双掌互击一下,道:“这买卖,我做了!”   黑色的路虎缓缓启动,安保卿旗下经营着数家酒店,只在心里大概估算一下,就有了大概的计划。拐个一个十字路口,他扭过头看着温谅,道:“三星级的话,投资在……”   话没说完就被温谅生硬的打断:“三星标准不够,直接上五星!”   “五星?”安保卿大吃一惊,认真的看了看温谅的脸色,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好半响才苦笑道:“温少,酒店业你可能了解的不多,”他斟酌一下用词,解释道:“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成本会极高……”   温谅毫不介意安保卿怀疑自己的判断,在2005年前如果有人放话说要在一个县级区域投资建设五星级酒店,不被众人看成白痴,也会被老婆拿枕头闷死。   温谅笑道:“你是开酒店的行家,自然按你的意思办。不过照我的考虑,直接上五星的好处很明显……嗯,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成本的问题,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所谓成本,精划下来无非四大类,一是建筑物成本,二是非建筑物成本,包括家具、固定装置、设备、室外娱乐活动设施、停车场、环境美化、管道铺设、路面修筑等等,三是软成本,也就是酒店项目整个建设、筹建期的法律咨询费、设计费、筹资成本、保险费、营业准备费用、开业资本金等等,还有一个是土地成本。”   “这样粗略算下来,要是按照国家旅游局1988年制定的评定标准,五星级酒店每间客房的投资额度应该在50万到80万之间,也就是说总投资少说四五千万,多则上亿,甚至十数亿,对不对?”   他知道后世从2004年开始兴起五星级酒店热潮,全国各地争先恐后的立项上马,并从一二线城市向三四线城市蔓延。最疯狂的那几年,几乎每一个正在规划中的城建项目都会看到五星级酒店的影子,在那一个时期每间房的造价在120万元以上。不过考虑到95年的地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其他如土建、设计、内装等成本也极其的低廉,以安保卿在青州的人脉,下一番苦心操作得当的话,完全能将成本控制在五六十万以下,甚至更低!也就是说,最多四五千万就可以满足全部投资,换算下来,手里如果有一千万的资金,撬动这个项目轻而易举。   安保卿瞪目结舌,额头似乎要冒出冷汗来,惊讶道:“温少,你还真研究过这个啊……”   温谅淡然一笑:“要给九哥指条发财的路,我当然得先探探深浅!四五千万人民币而已,又不是美元英镑,单单江东省第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噱头,就能引来多少关注度?能给青州和顺义带来多少曝光率?现在是市场经济,越是会宣传的孩子越有奶吃,单凭这一点,只要项目一上马,市县两级政府给予的支持,将超出你我的想象,资金根本不是问题!”   90年代酒店业的投资来源一般有三个途径,一是由政府部门拨款,挂靠在下属企业名下并参与管理;二是自筹资金,招股合作,几个人或几家企业共同承建;三是采用形式多样的贷款组合,从银行筹集资金。到了2000年后,第一种途径已经近乎绝迹,大多数都是将后两种结合,风险和利益并存!   温谅的打算,就是将三者合一,借助这个看似天方夜谭的大酒店,将身边的势力完美的整合在一起。   能维持利益关系的,唯有利益!   自从上次在依山参观之后,温谅一直在通盘规划未来的发展。依山作为他事业蓝图中最重要的基地,一定要经营的铁桶一般,不容有半点闪失。可依山水厂温谅不想让别人插手,唯有另觅他途,找到一根足够大的胡萝卜,将老虎、狼、狐狸和狗吸引在一起,还得不让他们打架。   大酒店,就是那根胡萝卜!   安保卿的身价虽然不能跟顾时同和范恒安比,但几千万的资产还是有的,不过大多数都是固定产业,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大的数额来投资,所以才会闻言色变。这一方面是格局的问题,安保卿有商人的头脑,却缺乏政治敏感度,同许多这个年代的人一样,常常会忽视政府在经济发展中将要起到的带头作用;一方面牵扯到眼光,温谅知道孔朴舟纪念馆在未来几年的发展潜力,因此才有决心和信心将标准提高到五星,而安保卿局限在当下的认知里,无法做出更大胆的判断,并不能说他不够明智。   被温谅一番话打开了思路,安保卿突然发现原来觉得难如登天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他起于微末,历经红尘,世情之老练通明自然不在话下,脑海里思绪电转,顷刻间就有了数种法子将这个项目的架子搭起来。   他微微抬头,眼光从温谅的侧脸扫过,心里感概万千,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见识和手段,神态中遮掩不住的佩服和敬畏,让温大叔暗暗一笑。   路虎驶出天水路,沿着华山路向市委开去。   “温少,还有一个问题——就算资金解决了,酒店建了起来,可星级评定标准握在国家旅游局手里,没路子怕是很难办!”   温谅沉吟一下,道:“这个我来想办法,京城里面有朋友可以帮忙……”他想到了宁夕,这两天也该把青河的规划书交给她了。成了生意伙伴,说明大家都是自己人,开口请她帮这点小忙,应该不成问题吧?   安保卿却不知道温谅不过是临时抱佛脚而已,心口猛的一跳,一瞬间不知闪过多少个念头,他当然不会开口询问,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容却更加的恭敬,道:“这个买卖太大,我一个人根本做不来。温少,这次你一定得出面拉我一把。”   温谅费了这么多口舌,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过这里面牵扯比较复杂,有些话不好说的太透,微笑道:“再说吧,我还得上课呢,不一定有多少时间!”   上课?您能找个不那么烂的借口不?   安保卿闻弦歌而知雅意,苦笑了一下,顺势转移话题,道:“如此,顺义县的关系必须得打通……”   安保卿一下就直指问题要害,温谅点点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安保卿还是能让人放心的。   “所以,我要麻烦九哥的那件小事,也跟县里的大人物们有关。”   安保卿这才想起温谅说起依山这项大买卖时,提到要自己帮他一点小忙。也许从开口的那一刻起,温谅就已经料到自己最终会绕到这句话来。   如果真是这样,温谅的心机已然深沉到了可怕的地步!   安保卿不敢怠慢,道:“温少吩咐吧,我一定尽力去办!”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你也知道我有想法收购矿泉水厂,不过眼下没有合适的人手和名义去跟依山谈价钱。上次我见你手下那个叶智伟还算机敏,既然你决定要投资建酒店,不妨将两者绑在一起,让叶智伟一起谈谈看,说不定价钱会低一点哦。”   温谅说的随意,可安保卿知道他一直避讳自己的身份,刚才在酒店的问题上模棱两可也正是为此。身为官宦人家的温谅如此小心,也在安保卿的预料之中,本来打定主意会用行动来消除他的戒心,却没想到他会愿意把依山水厂跟酒店牵扯在一起。   见安保卿的神态,温谅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不过没有多做解释,道:“这样做是为了加大成功的可能性,依山的书记姜万超是个出名的老顽固,我很担心会遇到很大的阻力。你让叶智伟先去趟趟路,探探对方的口风再说!”   温谅刚才说市县政府的支持会很大,那是指后世而言。这个时期改革开放还处在起步阶段,许多做法和思路都会引来非议,再碰上姜万超这种死板分子,结果如何还真不敢断言。如果依山县强硬抵制的话,温谅固然可以请许复延压下反对的声音,可那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不是明智之举!   说不得真要应了左雨溪那句话:不干?换人!   安保卿不亏是左雨溪带出来的,眼中厉色一闪,道:“真到了那一步,就搞掉他!”   温谅摇摇头:“姜万超青州官场呆了几十年,人望和官声都不错,把柄不是好抓的。就算身上不那么干净,可要没有合适的借口,就贸然整倒一个县委书记,对大局很不利,许复延也未必会同意……”   听到许复延三个字,安保卿不敢再多说什么,急急道:“那就没法子了?”   温谅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轻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法子嘛,还是有的!”   青州市委的大楼,已遥遥在望!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夜雨清溪   跟左雨溪约好在市委旁边的青州宾馆碰面,那是青州市委市政府的定点单位,安保卿不合适出现。路虎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口停下,温谅叮嘱安保卿两天内跟依山县委县政府进行初步接触,探一探姜万超的态度,再做下一步打算。等进了宾馆,说了声左局长的饭局,自有年轻漂亮的服务员引着他上了三楼的包间。   温谅推开门,刚好看到左雨溪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不知想些什么。淡淡的阳光顺着帘子的缝隙照射在她洁白无暇的俏脸上,几缕柔软的青丝慵懒的垂在肩侧,长长的睫毛无意识的抖动,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完美的勾勒出优雅美妙的曲线。   清冷的左雨溪,从来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雨……”   温谅昨晚做了坏事,见了左雨溪便有点心虚,刚要喊一声雨溪宝贝来口花花几句,一转头却看到另一侧的餐桌边还坐着一个人,登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温怀明微皱着眉头,眼神斜斜的飘了过来,表情凝重而威严。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在同个屋檐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亏温大叔有急智,毫不卡壳的转换到歌词上去,虽然这首风靡一时的《雨一直下》到1999年才发行,不过温怀明对流行歌曲的认知,仅限于每年春晚演唱的那几首,糊弄过去是绰绰有了。   左雨溪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眸洋溢着温柔的笑意,唇边微微上翘,露出一丝让人心颤的欢喜。温怀明背对着她,没看到这位声名在外的冰山美人动人的一幕,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道:“整日嘻嘻哈哈成什么样子!说过你多少次了,男孩子要稳重……”   温谅嬉笑道:“知道了!男人手握江山,肩挑社稷,心怀天下,志在千里,立身于稳,承事且重,这个道理我懂!”   温怀明被温谅一阵抢白,顿觉在外人面前失了父亲的面子,眼睛一瞪就要发作。温谅走过来往他杯子里续了茶,笑道:“温主任,迁怒于人可不是好习惯哦!”   看似毫无来由的一句话,却让温怀明笑了:“臭小子,中饭吃了没有?”   想起昨夜的疯狂,温谅顿时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温怀明也不等温谅回答,对还站在门口的服务员挥了挥手,示意上菜。   父子两个自从踏入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几次并肩作战,已经培养出了足够的默契。温怀明无非是被今天的省报搞的心头火起,加上温谅夜不归宿,才借题发挥想敲打他几句。温谅知他甚深,一句迁怒于人就让老爸哑口无言。   “左局长,让你见笑了。温谅从小顽劣不堪,我打骂惯了的,想必平日里也没少给你添麻烦,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温怀明只知温谅与左雨溪投缘,却怎么也猜不到两人间的关系已经超出了一般朋友的界限。方才那一番话,除了训斥儿子之外,也是他有意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让左雨溪不至于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   左雨溪盈盈站起,扑面而来的美态几乎让人呼吸一窒,轻声道:“温谅挺好,温主任不用客气。”   温谅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有趣极了。温怀明谨慎中不失热忱,左雨溪冷淡中带着羞涩,要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不知又会有怎样的情景出现?   温谅抬起头,左雨溪的目光正好飘了过来,在空中一触随即分开,当着温怀明的面,隐隐有种偷偷摸摸的刺激。   温怀明却不愿轻易放过温谅,脸色一正,道:“昨晚干什么去了,不跟家里打电话,知不知道你妈妈多担心?”   温谅不知道左雨溪有没有告诉老爸自己去了依山,这个时候也只能按着安保卿的借口走,道:“还不是依山哪个水厂吗?上次去参观同厂长多聊了几句,这不非要我帮忙设计几句广告语,看能不能在市里和周边地区打开局面。我推不掉就只好去了,到了那边也有点晚了,就没跟家里打电话。”   温谅知道这番话谁都忽悠不了,不过现在他有了很大的自主权,温怀明也不太管他,只要给个合适的理由应该不会追问什么。   “学习对你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刚才跟左局长闲聊,说你们就要期中考试了,要是这次考不好……”   温谅哀怨的看了左雨溪一眼,举起手道:“我保证,这次还是班级第一。年级名次就看运气了,学校有几个猛人,我实在是搞不过……”   温怀明满意的点点头,左雨溪表情清冷,却掩盖不住眼中的笑意。   三人围着餐桌坐下,彼此的神情都有些凝重,温谅从口袋里掏出报纸扔到桌上,道:“许复延怎么说?”   温怀明叹道:“许书记很生气,顺义的事本来要压下去了,被这个范子轩一闹,说不定又是一个臭名远扬的窝案。上午接到省办公厅的电话,何省长对此事关注了几句,虽然不是正式批示,可压力却没有因此少上半分……青州啊,真是举步维艰!”   前不久许复延到顺义视察,被县粮食局原副局长郭昌盛拦车喊冤,实名举报顺义粮食系统的重大经济问题。后经温怀明调查取证,应该有六成可能举报属实,但为了大局考虑,许复延决定暂时不予处理,以后办不办,还得再酌情研究。两天前顺义县书记何宽,县长侯为民也亲自到市委做了检讨,保证尽快彻查此事。不过大家都明白,既然调查的权力下放到了县里,自然是活稀泥的意思,郭昌盛要想办法安抚下来,该擦的屁股也要擦干净了,别给许书记添乱子,找麻烦。   官场之事,无非是妥协的艺术!   可没料到,仅仅两天后,省报就刊发了这篇《粮之殇》,来势汹汹,锋芒毕露,其中暗藏的信息让人不寒而栗。   何省长?常务副省长何西华也参与进来了?   温谅笑道:“范博?就是那个作者子不语?”   “嗯,就是此人!许书记一半的怒火都在这个人身上,已经让冯书记通知有关部门先停了他的职,再深入调查一下……”   范子轩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拿市委书记当干部,别说一位位高权重的市委书记,就是一个村长也要发脾气了。温谅饶有兴趣的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左雨溪接过话头,道:“青师院传播系的年轻讲师,三十出头,文章挺不错,但偏政论方向,受众比较小,也就在青州文化圈内有点名气。”   温谅想了想,不再提这个人,道:“既然何省长都关注了,许复延打算怎么办?”   左雨溪淡然道:“还能怎么办?他先跟省委副书记尹清泉打了电话,沟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然后吩咐我和温主任坐镇家里应付局面,亲自带着张放去了关山。这件事的幕后可能牵扯广泛,但就算于培东不方便插手,尹清泉也会给予大力支持。放心吧,只要顶住压力不让省里插手此案的调查,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说起省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左雨溪比他和温怀明都了解的透彻,温谅相信她的判断,趁温怀明思考左雨溪话里的意思,手偷偷的从桌下伸了过去,在左雨溪浑圆笔挺的大腿上摸了一把。   左雨溪身子一颤,装作整理头发低下了头,从温谅的方向看去,耳边已然红了。她翘起小手指,指指温怀明,黑白分明的眼眸水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看了温谅一眼,仿佛说有胆子你再来啊。温大叔被她魅惑迷人的神情勾的心里痒痒,却不敢真的放肆,只好做了个凶恶的表情以振夫纲。左雨溪皱了皱鼻子,撇撇嘴表示不屑,看上去可爱极了,眼中突然浮现少有的促狭之意,道:“温主任,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你也别太悲观!”   温怀明呆了呆,不敢相信左雨溪会突然跟他说笑话,好半响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陪笑道:“左局长说的是,顺义的盖子揭开来也没什么。某些人想要凭此破坏青州的大好局面,纸老虎吹牛皮——色厉内荏!”   他倒是投桃报李,见左雨溪说了个名言,赶紧以青州方言应对。温谅苦笑,老爸,人家在指桑骂槐欺负你儿子呢,你倒好,还凑什么趣……   接下来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一致认为等许复延从关山回来,市里就要成立专案组,对顺义粮案进行调查。温谅体谅许复延的难处,刚扳倒市里一大群干部,要是接着就对下属县进行清洗,到时候“抄家书记”的名声,不见得比“举手书记”好听。可既然闹到了这一步,捂是捂不住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只能希望别挖出萝卜带出泥,让青州官场太难堪。   温怀明饭后就赶回市委,临走时特意叮嘱温谅今晚回家,可见温爸对儿子昨夜外宿尚不能释怀。送走温怀明,温谅刚关上包间的房门,就听到身后左雨溪冷清中带点诱惑的声音:“温大爷,昨晚去哪风流快活了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有我在你的身后   温谅身子僵了一下,脑海中飞快的盘算着左雨溪话里的意思。   从七月的那一夜相识以来,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左雨溪,慵懒的,清冷的,娇媚的,决绝的,凌厉的,这个青州最引人注目的左局长,仿佛一个千变万化的巫女,时而冷若冰霜,时而魅惑迷人,时而纤弱柔顺,时而杀伐果断,但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是那么的独一无二,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温谅有时会想,也许包括左敬在内,能这么深入、透彻并且毫无遮掩的看到左雨溪的内心深处,天上地下,过去未来,仅仅他一个人而已!   左雨溪对他的心意无庸置疑,但温谅却绝不会因此就认为左雨溪会附属于他,像许多普通平凡的女孩子一样,对处于强势地位的男友或丈夫言听计从,成为一个徒有外表的摆设和花瓶。   左雨溪,跟温谅认识的所有女孩都不同!   她从小生于官宦之家,见惯了迎来送往的繁华,人走茶凉的悲哀,尔虞我诈的险恶以及黑白颠倒的人生,对世道人心的认知和把握不在温谅之下。而权力又是世间最炫丽又最残忍的游戏之一,左雨溪在官场沉浸多年,在权力游戏中磨练出的心机和手段别说比同一时代的女孩们强出了太多,就是面对许复延、周远庭这些人也不逊色多少。温谅从没忘记这一点,把她当爱人,当朋友,当妹妹,当姐姐,却绝不敢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欺瞒的笨蛋。   他转过身,摊开手苦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刚才老爸在没敢说实话……昨晚没去依山,陪老师谈了一夜的心。”   “哦?”   左雨溪笑意盈盈,眼眸中流光溢彩,浑不见一点异样,轻靠在椅背上,脑袋微微一歪,道:“老师?”   温谅走到她身后,双手从椅背后环住了纤细的腰身,然后俯下身紧贴着她的脸颊,道:“这事说来话长……”他有所选择的把司雅静和潘国飞的事情叙述一遍,人为的严重抹黑了潘国飞的形象,听在别人耳中,司雅静的遭遇根本就是白毛女和秦香莲的结合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末了,温谅道:“昨晚她喝醉了酒,精神状态很不好,要是没人跟着可能会出事。我在学校跟她关系一直不错,只好在宾馆耽误了一夜,安保卿自作聪明,还以为我怎么着了……”   心里默念了一句,安老板,方才给你指了条发财的路子,黑锅你就帮兄弟背了吧。   左雨溪被温谅搂住了身子,故意拿捏着不为所动,此时有感于司雅静的遭遇,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光洁如玉的脸蛋贴着温谅轻轻的摩挲,好半响久久无声。   温谅知道她又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有意分散一下彼此的注意力,右手剥开上衣的下摆,游蛇般钻了进去。   左雨溪扑哧一笑:“臭小子,这是青州宾馆,手老实点。”   “我一直很老实啊!”   温谅笑着从衣襟内抽出了手,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左雨溪未必相信了他的解释,却也无意过多的干涉温谅的生活,人世间有许多事难得糊涂,聪明人总是知道什么时候点到为止,这,就是她爱着温谅的方式。   “哎哟!”   温谅突然双臂合拢,托在腰间和腿弯,微一用力抱起左雨溪,转身坐到椅子里将她横放在大腿上。左雨溪娇嗔着捶了他一下,然后乖巧的伏在温谅宽厚的怀中,耳朵紧贴着胸膛,听着里面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内心一片安详,说不尽的欢喜和惬意在胸腹间悄然流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沉静深邃的弱冠少年,风姿绰约的俏丽佳人,在依偎中勾勒出一副动人的画面。温谅手指轻捻着怀中女人柔顺的发丝,突然想起前世里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   风雪无情,前途莫测,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你,还有我站在你的身后!   放心吧,有些事,就交给男人去做!   两人温存片刻,温谅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你怎么看出安保卿撒谎了呢?”   左雨溪轻哼了一声,见温谅求知心切,态度端正,才低声道:“叶智伟是我安排的人……”   温谅吃了一惊,却立刻明白过来。不管安保卿对左雨溪再怎么忠心,可这个人太过聪明,野心勃勃,这些年统合了青州的道上势力,杀伤力太大,说不定哪天就会有尾大不掉之势。   一把利刃如果有了自己的思想,不仅伤人更会伤己。还是那句话,一个人是不是可靠,凭借的不是虚幻飘渺的所谓忠心,而是你控制他的手段。   叶智伟身为安保卿生意上最得力的助手和管家,一手打造了安保卿的商业帝国,可以想见,如果有一天安与左兵戎相见,有了这样强力的内应,想收拾安保卿还不是轻而易举?   当然,以左敬目前的权势,安保卿会反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上位者所信奉的,是不谋一隅者不足以谋全局,凡事留几手后路,总归是有利无害!   温谅从来没问过左雨溪和安保卿的过往,两人为什么认识,左雨溪又为什么愿意提携这个混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这些问题温谅不是不想知道,但跟左雨溪一样,他也是一个十足的聪明人。   想起初次见面时安保卿下颌处那一条细小却致命的刀疤,温谅明白,那很可能牵扯到一个人的生,与死!   “你真要去依山的话,第一个借车应该找我才对,再不然是刘天来,老九只能再往后了。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不对,所以……”   温谅微微一笑,道:“所以只要让叶智伟一查,就知道昨晚安保卿并没有往外面派车对不对?撒谎啊,简洁是第一位的,说的越多破绽越多。要是九哥只说我去了依山,想必还好一点,车嘛,哪里没有……”   左雨溪在他胸口点了一下,恨恨道:“经验很丰富嘛,说,还有什么骗我的没有?”   温谅一低头,就能透过领口窥视到内里的春光,晶莹剔透的肌肤如同流光洒过淡蓝色的湖面,直刺入心海中最容易动情的那一根心弦。坚挺的浑圆在衣襟间挤出一道浅浅的沟壑,让人只看一眼就身陷其中不能自拔,温谅的手掌从怀中玉人修长的脖颈慢慢往下,顺着领口滑入那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所在,舌尖在她耳垂上轻轻一触,调笑道:“有啊,刚才说我很老实,是骗你的!”   左雨溪嘤咛一声,双手勾住温谅的脖子,脑袋深深的埋入他的怀中,娇躯随着温谅的指尖微微颤抖,一时间春色无边。   不知又过了多久,还是温谅想起两人呆在房间太久难免引人遐想,才拍了拍意乱情迷的左雨溪,道:“别发花痴了,咱们该走了……”   左雨溪从他怀里爬起身,整理一下散乱的衣服,满是红晕的俏脸透着惊人的美态,见温谅一副洋洋自得的欠揍表情,直恨的牙痒痒,道:“你还有心情高兴,别忘了温主任说的话,这次考试要考不好……哼哼!”   温谅的脸顿时垮了,拉着左雨溪的手,哀求道:“大慈大悲的左局长,我正要求你呢,这次考试的试卷你帮我偷出来好不好?我要是应付不过去,以后想逃课见你一面可就难了……”   左雨溪呸了一下,眼眸流转,吃吃笑道:“帮你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呢……”   温谅直到下午上课还哭丧着脸,想起被左雨溪胁迫下答应的事,要死的心都有了。不管左雨溪如何的与众不同,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虽然不会太在意昨晚的事,但能有机会整一整温谅出口气,她还是十分乐意的!   纪苏竖起课本挡在身前,拿起笔捅了捅温谅,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午叶老师见你逃课,脸色很难看,当心!!!   后面直用了三个感叹号,可见叶雨婷的脸色吓到了纪苏。温谅的脑袋立刻大了三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不是纪苏提醒,他几乎忘了昨天在办公室跟叶雨婷那香艳的一幕,以后大家可是还要见面的,这怎一个尴尬了得!   思来想去,温谅发了次狠,妈逼,都和司雅静一加十了,非礼叶雨婷实在不算什么,天塌下来当被盖,随机应变吧!   下课后温谅照例和任毅聊天打屁,一向跟温谅不怎么对头的陈小臻却跑过来跟纪苏叽叽喳喳说起话来。听话题都是女生们那点事,温谅并不意外,他惊讶的是,难道最近逃课逃的太厉害了,什么时候小女生也能这样心胸宽广,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小丫头可是很找过自己的麻烦,对纪苏也不怎么对眼啊!   等陈小臻留下几个薄荷糖后离开,温谅笑道:“纪同学魅力无穷啊,连敌人都能感化,不战而屈人之兵,温某佩服佩服!”   纪苏柔柔一笑:“她人还好了,以前大家不了解,慢慢接触就好了。何况都是同学,以前的小过节没什么要紧了……”她顿了顿,道:“你要不喜欢的话,我……”   温谅举手投降,道:“别,我又不是反派,这种恶事可做不来。”   纪苏被他逗的呵呵大笑,俯仰之间,一片山清水秀! 第二百二十六章 马失前蹄   一下午很快过去,第三节的班会课叶雨婷没有出现,班长张天琪跑了趟办公室,回来后也没多说什么,安排大家上自习。温谅不知道叶雨婷是为了避开自己,还是真的有事,如果是前者的话,看来得想个办法消除因昨天那场冲动而来的尴尬。无论从哪方面讲,维持和叶雨婷的良好关系,都是必要的!   听到可以自习,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欢呼。在高中阶段,任何上自习课的机会都让这帮有着笼中鸟自觉的少年们兴奋不已,欢呼声、雀跃声此起彼伏。温谅最近有了人缘太差的认知,跟着众人应景式的叫了两声,引得纪苏捂着嘴呵呵直笑。一阵短暂的嘈杂过后,张天琪站起来开始维护纪律,几个刺头嘀咕了几句,便都安静下来,看小说的看小说,听音乐的听音乐,各自忙起各自的爱好,一点都没有大考来临前的紧张气氛。   高一啊,还不懂得高二高三的残酷!   “给你!”   纪苏将自己的课堂笔记递了过来,温谅笑着接过,随手翻开一页,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红色的波浪线标记着重点段落,页眉和边角的注释清晰了然,不愧是三班的学习委员,提纲挈领,总结归纳,半个学期来的知识在小小的笔记本中一览无遗。   “纪苏,你应该拿第一!”   温谅自惭形秽,单以学习的认真程度,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比不过纪苏之万一。纪苏却突然做了个苦恼的表情,双手支着下颌,道:“再努力也没有用啊,一中有姬晓玲,有程海军,就好像两座怎样也越不过去的大山,单是想一想,就让人泄气……”   姬晓玲那是妖孽一样的存在,温谅前世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对这个人知之甚详。据说姬晓玲从小学开始每一次考试都是全市第一名,并在全国性的各种学科竞赛中屡屡获奖,家里的奖状和证书要单独腾出一间屋子来摆放,神童才女之名响彻青州。前世里更是包揽了高中三年的所有全市第一,以江东省高考状元的身份上了清华,毕业后进了某军工研究所,成了档案要加权限的牛人之一。可以负责任的说,在学生时代,姬晓玲同学以无可比拟的绝对优势成了老师们的宠儿,同学们的偶像,算是温谅见过的人中最牛逼的一个。   而相比之下,程海军就要悲剧一些,小正太聪明过人,随便放到哪个学校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可惜的是他跟姬晓玲住在一个小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一直在同一所学校,于是理所当然的成了万年老二,还是差距很大的那种。刚开始还有份争雄斗狠的心思,可经过这么多年无数次失败的打击,程海军也认了命了,多次叫喊着大学绝不再跟姬晓玲一个学校,她要是去京城,自己就去岭南,从此天涯海角,死不相见,在同学中传为笑谈。   温谅上次摸底考试一鸣惊人,拿了个三班第一,但排到学校也不过是并列第三而已。前两名毫无疑问被姬程二人包揽,第三名并列了五个,也就是说凭借两世为人的作弊利器,哪怕他懂微积分和概率论,擅长建模和量化,在1995年高中一年级的黄冈试卷面前,也只能抹泪仰望姬晓玲和程海军的背影,这是何等让人绝望的现实啊!   面对这个无解的问题,温谅也只好苦笑道:“既生瑜何生亮,让我们一起诅咒这两个外星人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纪苏扑哧一笑,道:“你呀,要是少逃几节课,肯定能考过他们的。”   “考过他们又没有奖励,我还是保持现状好了。”   纪苏转过头,大眼睛闪闪动人,道:“那,要是有奖励呢?”   温谅心口一跳,纪苏的眉眼在恍惚间明亮起来,一抹动人的羞红涂上了腮边,给十七岁的少女平添了几分颜色。   晚上回家被丁枚好一顿埋怨,温谅哄了又哄,直到挽着袖子下厨才躲过一劫。到了十点还不见温怀明回来,丁枚打着哈欠睡觉去了,温谅在客厅坐了会,拨通了左雨溪的手机。他已经猜到温怀明迟归的原因,许复延上午去关山为顺义的事擦屁股,这个时候应该回来,老爸肯定在市委开会。温谅没办法联系他,只好给左雨溪打电话——此时的青州,要论消息灵通,左局长不做第二人之想。   询问了正事,又随口调笑了几句,温谅挂了电话。不出左雨溪所料,省委副书记尹清泉发了话,帮许复延顶住了省里某些人要介入顺义粮案的企图,将主导权限制在市一级,这就给了许复延腾挪的余地,将可能发生的影响降低到最小的范围内。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许复延在青州根基渐渐稳固,如果不是省里直接干预,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温谅放下心事,倒是左雨溪提到的另一件事引起了他的兴趣。那晚在大世界会所碰到韦方山后,温谅曾托左雨溪打听一下他的来历,没想到这个一面之缘的韦处长,竟然即将高升省邮电的副局长,听左雨溪话里的意思,韦方山在邮电系统前景不错。   怪不得夏鸣显上杆子巴结韦方山,献媚逢迎一点不都讲究避讳,想必是为了青州邮电一把手的职务,想走一走韦方山的门路。   温谅唇边浮上一丝冷笑,随手关了客厅的吊灯,身子慢慢的陷进沙发里,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浅浅的影子,一如少年的心,冰冷又无情!   第二日,市委市政府成立了专案组,从公安、检察和纪委抽调人员,由市公安局长赵新川任组长,一名副检和刘天来任副组长,对顺义县粮食局展开调查。虽然赵新川没有得到许复延的明确指示,但他是办了一辈子案的老公安,单看专案组的构成,没有一位市领导挂名,就知道市委已经悄悄划了一条底线出来。这个案子,以此前郭昌盛的举报来看,涉及金额大概在几十万左右,只要没有其他骇人听闻的内幕暴露出来,牵连到副处就到顶了,撸了粮食局的头头们,再让顺义推一个主管副县长出来背黑锅,各个方面也好有个交待。   领会了精神,事情就好办,赵新川一番安排,下面人心领神会,专案组一行数十人在不惊动当地民众的情况下,于十一月十三日夜间低调进驻顺义。   郭昌盛这几天的日子很不好过。   那天得了县委一个朋友的通知,他才能及时挡住许复延的车队,身上的血字是他刺破自己的手指忍痛写下的,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表达这几年来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许复延没有当场表态,作为曾经体制内的一员,他也没有这样的奢望,但温怀明留下来协调处理,还是让郭昌盛看到了一线希望。   可惜的是,结局依然残酷!   温怀明没有给自己任何承诺,只说会如实上报许复延。郭昌盛既忐忑不安又满怀希望的等着市里的回复,却仅等来了从县里各个层次传递来的压力,恐吓,安抚,收买,辱骂,短短两天的时间,几乎让他褪去一层皮。妻子的单位领导找她谈话,孩子上学和回家的路上被地痞流氓抢劫,老家弟弟托人带话说祖屋夜里被人浇了汽油,着火烧了半间房,连早就没什么来往,在政协做副主席的姨丈也登门说服。   他告状多年,不是没经历过这些事,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来到如此紧密,如此狂暴。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县长侯为民的谈话。   侯为民把话说得很透,正因为太透了,郭昌盛才知道他没有撒谎。毕竟在体制内混了多年,许多事不知内幕也就罢了,一旦知道前因后果,郭昌盛明白,自己冒死拦车上访的赌博再一次付诸东流。   也许,没有机会了!   哀莫大于心死,所以直到跨进专案组临时下榻的宾馆,郭昌盛还如同身在梦中。当听明白对方的来意,郭昌盛发出一声冷笑,竟是一言不发!   他不相信这些人!   本以为有郭昌盛多年收集的材料,打开突破口轻而易举的刘天来等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一心上访告状的苦主站到了大家的对立面。无奈之下,只好秘密拘传部分涉案人员,但这些人有了这一段时间的缓冲,显然统一了口径,有些手尾也处理的很干净,言谈中滴水不露,一天一夜的功夫,专案组一无所获。   这本是市委希望看到的局面,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由姜万超和侯为民出头压下这起事件。不想一篇《粮之殇》将暗影下的勾当推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曾经的安排布置反而成了桎梏,世事之讽刺可笑,由此可见一斑!   赵新川身为组长,拍胸口打保票一周之内了解此案,想藉此挽回一些印象分。他在许周之争中立场摇摆,为许复延所不喜,如今胜负已分,才惶恐起来。压力随之转嫁到刘天来身上,他不屑跟赵新川争论,一晃身回了青州,径自去找温谅。   浑然不知,一场危机悄然来临!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又失一叶   温谅第二天一早醒来才知道温怀明一夜未归,这种情况在最近好像成为一种常态,但官场中人最不怕的就是忙碌,忙起来才有人脉,有关系,有网络,才能在互动和变化中寻找攀沿而上的机会,比起坐冷板凳和被边缘化的那些人,忙,也是福气!   丁枚赶着上班,塞给温谅几块钱让他自己路上解决早餐,也不管儿子强烈抗议,提着包一阵风似的走了。   温谅跳着脚叫嚣道:“我要去妇联告你,天底下有不做早饭的妈妈吗?你这是虐待儿童,是……”   丁枚刚下了几个台阶,应声回头,斜眼看了过来,冷笑道:“皮痒了?”   温谅哆嗦一下,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陪上笑脸,道:“妈,您好走!”   上午第二节是英语课,温谅看到黄梅抱着课本进来时心里咯噔一下,教室里立时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显然都感到意外。黄梅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看来三班的同学很不友好啊!怎么,不欢迎你们的新英语老师?”   新老师?不是代课,也不是公开课,新老师?   同学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叶老师呢?叶老师怎么不来?”   “就是,叶老师怎么不来上课?昨天班会就没来,今天还不来啊?”   “黄老师,我们不是不欢迎你,可我们更喜欢叶老师的课。”   男生们嘴舌不留情,浑然不给黄梅留半点面子,女生们毕竟心软,说话柔和多了,却直指问题的本质:“叶老师是不是生病了?”   “叶老师是家里有事请假了么?”   “黄老师,您要代几天的课啊?”   连纪苏都忍不住满脸的担心,胳膊碰了碰温谅,问道:“叶老师真的生病了?可昨天上午有来上课的啊……”   一般情况下学校不会轻易的调换任课老师,尤其叶雨婷还担任三班的班主任,偶尔生病有事请人代课都是司空见惯,要说会突然做出调整,大家都半信半疑——这才开学多久啊?   温谅脸色平静,低头看着课本没有说话。纪苏略微有些诧异,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什么,便也安静下来。   黄梅双手在空中虚按了几下,一点都不介意台下乱糟糟的场面,笑嘻嘻道:“看到叶老师在你们心目中的崇高地位,我感到十分的嫉妒。不过呢,我有信心在以后的日子里,会逐渐缩小跟叶老师的差距,成功得到大家的认同。”   教室里顿时炸了锅,几个冲动的男生刷的站了起来,任毅带头叫道:“叶老师去哪里了,不教我们了吗?”   这番话代表大多数人的心声,同学们一下子静默下来,抬头看着讲台上的黄梅,气氛沉闷的可怕。   如果有一个广角的镜头从三班的大门慢慢延伸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就能看到一张张挂满了忐忑和惊诧的稚嫩的脸庞,甚至在几个女孩的眼中,隐隐可见有点点的水花在闪烁。   没有什么话语,能比这一刻的静寂让人感动!虽然只有半年的相处,可叶雨婷淡雅清新的笑容,亦师亦友的谈吐,可亲可敬的作风,认真负责的性格,轻易的俘获了这帮萝莉正太的心。平日里不是没人跟叶雨婷捣乱,也不是没人被叶雨婷训斥的大哭,可从没人在背后说过她一句坏话,能在短短的时间将刚从叛逆期走过的青春少年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不能不说叶雨婷的个人魅力和业务能力都在青一中是上上之选。   可是今日,毫无征兆的,叶雨婷就要抛弃三班的同学们,甚至连一面都吝于再见吗?   黄梅的笑容停滞在脸上,从来都是开开心心大大咧咧的她终于感觉到教室里凝聚的那股让人心颤的力量。   她充分体会到三班同学对叶雨婷的信任,爱戴,寄托和依赖,这才是身为一个老师,应该渴求的荣耀么?   黄梅收起笑容,正色道:“叶老师没有生病,也没有请假,她并不是离开大家,而是服从学校安排到灵阳高中从事教学交流活动,为期一年,回来后还是可以继续带大家的……”   黄梅的话没有说完,前排几个女生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响起,先是一排,然后是四排,然后六排,七排,八排,最容易被情绪感染的花季少女们泪流满面,一向无法无天的男孩们握紧了拳头,却又不知怎样发泄压抑的悲伤。   难道能拉着叶老师的手,让她别去?难道能找校长,让他再换一个老师?高中时代的小孩们,还没有勇气和信心,去改变老师或大人们决定!   黄梅突然明白叶雨婷为什么不亲自来教室向同学们道别,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忍心掉头而去。张天琪站了起来,道:“大家别伤心,叶老师说她在别的地方仍然会想念大家,还会抽时间回来看望我们。请大家静一静,听黄老师说话。”   温谅低垂着头,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张天琪原来早知道了。曾几何时,叶雨婷跟自己如此的疏远了……   黄梅对张天琪点点头,知道这节课是不可能进行下去了,也需要给这帮可爱的学生一点适应的时间。她拍了拍手,道:“这节先自习吧,以后有事可以到办公室找我。对了,我跟叶老师一个办公室。”   黄梅刚离开,温谅腾的站了起来,纪苏吓了一跳,仰起头问道:“温谅……”   “我找黄老师问点事。”   应付了纪苏一句,温谅径自追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纪苏若有所思。   温谅在楼梯拐角处拦住了黄梅,黄梅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是你啊,温谅同学,以后再调皮的话,我不保证会像叶老师那样和蔼哦。”   温谅没心思跟她斗嘴,低声道:“是学校要叶老师去灵阳的么?”   前天在办公室那一幕虽然很出格,但温谅自觉以他跟叶雨婷的关系,以及当时的气氛来讲,都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叶雨婷羞恼是有的,可当时揪着自己浅嗔薄怒,却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厌恶和反感,何至于借教师交流的活动远遁灵阳?   他如此一问,是想知道叶雨婷不告而别,究竟是凑巧碰到学校抽调,还是她自己要求,这两者,很不同!   黄梅很不顾形象的抓了抓头皮,苦恼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她只瞒了我一个呢……”   温谅诧异道:“怎么?”   “学校哪里有什么交流活动哦!就算有也得经过层层选拔,各教研组讨论推荐,领导审议批核,早一两个月消息就传出来了。哪像雨婷这次,事先一点动静没有,甚至昨天上午还好好的,跟我讨论最近考试的事情呢,结果下午不见了人,晚上就通知我代理三班的班主任,说什么要去灵阳高中交流一年……”黄梅嘟着嘴,显然对好友的举动十分不满,“我虽然刚做老师没一年,可也知道这是哪门子的程序?跨校调动就够难了,这下好了,直接跨到灵阳去了!还好姐妹呢,竟然一直瞒着我跑调动……”   温谅城府渐深,听了黄梅的话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一下,嗯,也就是说,昨天上午叶雨婷还曾照常上课,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要是为了前天的事她要躲避自己,那根本不应该等到今天才对,而是连昨天上午都不会出现。   纪苏说她看到自己不在脸色很难看,下午就没再上课,然后今天就换了黄梅,这样说来……   可是,这可能吗?   温谅强忍着剧烈的心跳,问道:“她,已经走了吗?”   黄梅先探头看看走廊,歪着脑袋审视温谅几眼,才神秘兮兮的说:“好吧,看在大家是熟人的份上,出卖姐妹也顾不得了。出去这么久,总得收拾收拾东西吧,哪能那么容易走呢,她今晚十二点的火车,我要去送她的!”   温谅双手合什拜了拜,道:“黄老师,以后有事您说话,就算想找个白马王子,也抱在我身上了。”   说完掉头往楼下跑去,黄梅在后面气得直跺脚:“上课呢,你去哪里……回来看我收拾你……”   温谅跑出教学楼,被冷风一激,大脑瞬间冷静下来,慢慢往校外走去。他能推算出得最合理的结果,就是叶雨婷本想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该怎样就怎样,大家继续做师生,做朋友。可昨天上午看到温谅没有上课,她很可能多想了一些,以为温谅无法忘掉办公室那一幕,从而无法面对她这个老师。尤其是温谅从办公室出来后一直躲着她,两人缺乏必要的沟通。叶雨婷虽然知道温谅心理年龄可能比同龄人成熟,但碰到跟自己的老师发生这样的事,一个成年人也不一定有办法解开心结。   这毕竟是95年啊,师生间突然有了暧昧,要是两人都若无其事也就罢了,只要有一方表现的刻意,就会让另一方跟着不自在。叶雨婷既然误会了温谅的意思,越想就越觉得没脸见人。她身为师长,出了这样的事只会责己尤甚,冲动之下,做出任何举动都不为怪。   尤其在她有能力做一些举动的情况下,比如,这次易如反掌的跨市调动!   温谅刚走到校门口,一抬头,却看到刘天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流血的夜   刘天来不是应该在顺义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温谅的脚步停顿一下,笑着迎了上去:“刘叔,是不是致和犯错误叫家长来挨批啊?”   刘天来眉头紧锁,满腹心事,竟没看到不远处走来的温谅,一抬头大喜过望,急走两步来到身前,听他语带调侃,眉心稍微舒展了一些,笑道:“别提那个兔崽子了,从小到大平均一个月要叫三次家长,我实在被老师训的怕了,初二开始这样的差事都让他妈妈来顶,老刘我闭门谢客。”   温谅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刘叔,那叫避而不见,乱用成语的毛病得改了啊!”   两人在校外随便找了家小饭店,这个点没什么客人,倒可以放心谈话。刘天来大概讲了一下顺义县的现状,道:“下面的阻力很大,别说粮食局,就是顺义县委县政府,也有一定的抵触情绪……”   阻力大是一定的,事情闹到了省报上,又有省领导表示了关注,市里雷厉风行成立专案组,谁也不知道究竟查到哪一步才肯罢休。顺义县的一二把手,书记何宽,县长侯为民都不是多干净的人,作为江东省数得着的产粮大县,要说粮食系统的猫腻他们丝毫不知,或者说毫无瓜葛,就是路边三岁小儿也是不信的。   就算许复延有心保一保,这层意思也不会说出来,何侯二人患得患失之下,有抵触情绪也在意料之中。   “这案子本来不算太为难,别看粮食局那些人搞了攻守同盟,统一口径又消灭了部分证据,可只要花费点时间仔细摸底排查,找到突破口就能各个击破。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不仅仅是一个小案件,也许牵扯了什么内幕也说不定。有人捣乱,有人浇油,还有人煽风点火,许书记想要揭一部分捂一部分,既堵了上面的嘴,又熄了某些别有用心人的火,这个度把握起来太难。要是顺义政府不予配合,工作很难迅速开展……”   温谅点点头,表示明白,其实想一想,也难怪刘天来为难。这样的案子挖的浅了不好交待,挖的深了自掘坟墓,加上当地政府阳奉阴违,真是棘手!   “专案组以赵新川为首,他怎么说?”   不提赵新川还好,提起他刘天来就一肚子火,嘲讽道:“赵新川一门心思要在这个案子上打出明堂,好改一改许书记对他的印象。可现在的形势,郭昌盛不信任我们,当地政府背后扯后腿,大家一筹莫展,赵新川不敢向许书记表困难,提要求,只知道开会骂人,要我们抓紧破案,但市里要不出头施加压力,我们有什么办法?”   这才是刘天来今天来找温谅的主要目的,赵新川不想向市里求援,以免落个无能的评语。刘天来同样也不想,可他比赵新川好的一点,就在于有温谅这个可以跟市里大人物沟通的途径,并且以两人的关系,开个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谅的食指无意识的敲了几下桌面,突然道:“这事不对!”   何宽,侯为民主政顺义多年,将这人口近七十万的产粮大县经营得铁桶一般,两人久历宦海,手段老辣,城府必然极深,怎会不知许复延丢卒保帅之意?事情闹到这一步,想要一毛不拔,片叶不伤根本是痴心妄想,还不如积极配合市里的工作,用最快的时间了结此案,交几个人出来背了黑锅,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   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照目前的局势,何侯明显做了另外一个选择!一个完全不符合官场中人身份的选择!   难道说两人有情有义,要以身家性命、官位仕途来彻保下属一个安然无恙?   这种只有童话里才会发生的事,温谅是绝对不信的!   他将这个想法一说,刘天来沉吟道:“这倒不能不防……不过,何宽身为顺义的一把手,下面人出了事不做一点回护的意思,怕是立刻就失了人心。他先表露点抵抗情绪,然后再顺水推舟,装作在市里压力之下无力回天,任谁也不能说他一个不字。”   温谅站起身,在小小的饭店中来回急走几步。刘天来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在当下的局势里,可能性实在不大。一篇《粮之殇》牵一发而动全身,省里来势汹汹,许复延勃然大怒,玩弄平衡权术也要看时机,这种时候再搞这些无疑当面打了许复延的脸。   比起青州老大的脸面,下面的人心算个屁啊!   “走吧,先去见左局长,专案组的级别怕是太低了……”   温谅想起建国以来粮食系统层出不穷的大案窝案,脚步已然有点轻微的颤抖。不说七八十年代,单单九十年代初,就发生多起粮案,尤以辽北省长图县为最,涉案金额高达6800多万元之巨,涉案人员412人,副县级以上就有24人,这是何等可怕的一幕?到了2000年后,更是大案频发,洪姜粮案,党涂粮案,富金粮案,惠泽粮案,涉案金额低则上千万,高则数亿,无一不是牵连广泛,触目惊心。   在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全国之后,各行各业呈现井喷的势态,遍地黄金,满目钞票,曾经风光一时的粮食系统成了没落的贵族。在普通老百姓的认知里,这是一个清冷的不能再清冷的冷衙门,似乎没有什么可捞的油水。也正是这种认知,才造就了一个闷声发大财的行业系统,才疏于监管形成了贪腐频发的重灾区。   温谅担心的是,如果顺义的案子远超起先的估计,只要数额超出千万,许复延想压也压不下来。而在这么大的金额面前,何宽和侯为民都脱不了干系,不死也得掉了乌纱,进监狱过他们的下半辈子。   温谅叹了口气,当先走出饭店,回头看了看一中的校门。也是见到刘天来,他才想起并不知道叶雨婷的住处,而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先放一下吧。   黑色的桑塔纳绝尘而去,少年的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树欲静而风不止,人生不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中昂首前行,谁笑到最后,才能笑的最大声?   经过左雨溪居中协调,许复延虽然怪温谅多事,但抱着谨慎的态度,最终同意让纪委书记牛贵清亲赴顺义,坐镇指导案子的侦破工作。温谅悄悄舒了一口气,有了牛贵清这尊大神,足够镇住任何场面了。   从市委出来已经下午三四点钟,牛贵清要安排手头的工作,由刘天来先赶回顺义传达市委的最新精神。至于他越级直接向市委汇报工作的举动,会不会被专案组组长赵新川穿小鞋,就不在温谅等人的考虑范围内了。   在温谅察觉到不对,尽力补救的同时,顺义县暗地里风潮涌动,有人如丧考妣,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浑水摸鱼,但所有陷在局中的人都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何宽和侯为民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发挥作用,几乎第一时间就得到了牛贵清要来顺义的消息,知道市委对县里的对抗做出了最直接的回应。他们也是有苦难言,身在官场多年,何尝不明白许复延的意思,可两人心里都清楚,郭昌盛手里的材料绝对不止上次他拦车告状揭露的那些。真到揭开盖子的那一刻,许复延立刻就会改变主意,谁也救不了他们,别说官场的前途到了头,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尚在两可之间。   而牛贵清突然出现,更是说明市里的态度有了转变,既然如此,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在顺义县郊一间隐蔽别墅里,何宽和侯为民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沙发上,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   温谅猜的不错,顺义粮案牵扯数额之大,贪腐程度之深,远非众人所能想象,郭昌盛揭露出的那几十万数额,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郭昌盛的妻子王真在县文化局工作,郭昌盛被警察带走后她一直心神恍惚,虽然这几年丈夫不听劝闹着上访告状,时不时就会被抓进去几天,可这一次她却不知为何心口猛跳个不停,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整整一天都心神恍惚,在单位整理报表出了多次错误,被主任一顿批评,同事们的眼光满是异样。不过王真也顾不了这么多,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家,一推开门,就看到十三岁的女儿被双手反绑在沙发上,嘴里塞着抹布,两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门后出现,一把铮亮的刀横到了脖子上。   同一时间,林震挂了电话,脸上浮现一丝阴沉的冷笑,自语道:“能让刘天来不那么痛快,我插上一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里十二点钟,专案组下榻的宾馆传来一声惨叫,刘天来披着外衣冲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地上那个扭曲成一团的身体,和从身下流出的腥红血迹。   郭昌盛,就这样在他的面前死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叶老师,别走   市委大院对面的小卖店门口,温谅斜靠在一根电线杆上,看着左雨溪迎着渐落的红日穿过车流人海缓步走来。深色的单排女士西服敞开着,白色的高领格子衬衣在胸前勾勒出一个优雅的弧圆,浅色的扎空腰带束起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身,上衣的袖口向上挽起,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晶莹皓腕,左腕带着款女表,在阳光下闪着点点的光芒,看上去既干练又飒爽。   长裤包裹着的双腿修长浑圆,高跟鞋摇曳着起伏的身姿,披在肩后的青丝随着走动间飘舞飞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独有的风姿绰约。   苍山负雪,浮生未歇。   明月在上,流萤无光。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这首诗,仿佛就是为了此时此刻魅惑众生的左雨溪而一蹴而就的诗句。   温谅脸上挂着笑,嘴角微微的翘起,道:“左局长,我现在有点羡慕教育局的员工了。”   “哦,”左雨溪捋了捋耳边的发丝,螓首微侧,道:“这话怎么说?”   “试想一下,当所有人开始日复一日无味的工作时,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近在咫尺,这种福利可不是每个单位都有的啊!”   温谅的调侃声还未回落,左雨溪星眸中闪过狡黠的笑意,突然踏前一步,几乎侵入少年的怀中,红唇吐气如兰,若有若无的芳馨扑鼻而来,低声道:“我的办公室很大,隔音也足够好哦……”   温谅心口一跳,震呆当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中立刻迸射出足以融化冰雪的火焰。左雨溪被他先呆傻后急色的表情逗的几乎笑死,要不是顾忌在大街上,早倒在他的怀里笑不成声。   温谅何等样人,自然不会如同表现的那般不堪,不过男女间相处的秘诀就在于你进我退,有来有往,才能充分享受到两情相悦的妙处。   之后谈了谈顺义的情况,左雨溪递过来几份试卷,笑道:“我这次监守自盗可是担了不小的风险,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呵!”   想起那天求左雨溪帮忙作弊时她开出的条件,温谅苦着脸接过来,翻看几下果然是这次统考的试题,拿在手中哗啦啦抖了几下,道:“收之桑榆,失之东隅,我也算作茧自缚……”   天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太阳被一片乌云遮住,冷风骤起,温谅没有耽误,跟左雨溪分开后径自回了学校,他得赶在放学前找到黄梅,问清楚叶雨婷的住址。比起顺义那摊子烂事,也许在他的心里,更在意的是叶雨婷的去留。   但不管怎样,他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叶雨婷就此离去。   灵阳虽然不远,可世事难料,一旦离开,也许就没有再见之日,这对重生后恣意人生的温谅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毕竟能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并有幸度过了一段很惬意的时光,总不能因为某些不可测度的意外而贸然将这一切扼杀。   叶雨婷自然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段决定自己未来的人生,但温谅却不希望,这个决定里,有他的负面影响在。   叶雨婷要想离开青州的话,以她此次表现出的能量,早就可以走了。不走,说明是不想走,温谅叹了口气,管不住下半身的后遗症,总是如此的蛋疼。   到办公室见到黄梅,才知道叶雨婷来了学校,现在还在校长办公室谈话。温谅想了想,掉头出门而去,先到校门口那唯一的一间打印室交代一些事宜,然后飞奔到班级,赶上下午最后一节政治课。教政治的许老师四十多岁,平日为人古板,不苟言笑,开口马列主义真理之光永在,闭口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算是一等一的讨人嫌。饶是温谅心机深沉,见到是他,也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末了一咬牙推门而入。   “嗯?”许老师推了推眼睛,犀利的眼神横扫过来,“温谅,你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上课?”   温谅知道以他的个性,扯起皮来肯定没完没了,也不答话,冲到讲台上一把拉住他的胳臂,道:“许老师,……”   不等温谅话说完,班级里立刻哗然,1995年教育部还没有出台严厉的措施来制止校园体罚现象,老师们还拥有极大的威严和震慑力,敢当众抓老师胳臂的真不多见。鉴于温谅当下比臭虫好不了多少的名声,张天琪马上站了起来,大声道:“温谅,你放手!”   有了人带头,几个跟温谅不对付的,或者正义感过剩的男同学全都站了起来,凳子、桌子碰撞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还不放开?敢打老师,有本事你打一个我看看!”这货明显煽风点火,存心不良,温谅瞄了他一眼,小样,过了这事再跟你算账。   “温谅,有话好好说,先冷静下!”这人倒一片好心。   “就是,别以为打了我们没事,敢打老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话的是李阳,唯一被温谅抽过的三班男生,说这酸溜溜的话可以理解。   一时间言声沸沸、群势滔滔,温谅这才来得及把后面一句话说出来:“我有事情跟您商量……”   许老师不愧是久经考验的马列主义战士,被温谅抓住手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道:“急事?”   温谅点点头,许老师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直接走到了门外。站起来出头的几人傻了眼,彼此对视都有几分尴尬,张天琪打个哈哈,“咳,大家都坐吧,没事了,坐下吧!”   温谅懒得跟他们计较,到走廊外和许老师说话。教室里众人全都一脸好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如同走进了农贸市场。孟珂拿笔捅了捅纪苏后背,低声笑道:“你家温谅又搞什么把戏呢?”   纪苏刚才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以她对温谅的了解,知道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打老师。不过心里也有些担心,温谅的表情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想起那个能在外面险恶的世界里游刃有余的男孩,会是什么样的大事才能让一向镇定的他如此这般……   纪苏存了心事,没在意孟珂的调笑,摇摇头,目光飘到屋外,好看的娥眉微微蹙起,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许老师走了进来,道:“这节课先上到这里,大家自习!”   教室一片安静,大家愕然看着许老师扬长而去,然后大乱。吵杂声中,温谅再次走上讲台,双手撑在讲桌上,身子前倾,淡然如水的目光从左至右扫过教室,说也奇怪,此刻的少年身上竟透着一股老教师才有的威严和稳重。   甚嚣尘上的声音逐渐低落,所有人看着讲台上的温谅,或不屑,或期待,或好奇,等着看他想做什么。   不料温谅第一句话就让整个班级陷入了悲伤的低潮,他低声道:“叶老师,要走了!”   是啊,那个可亲可敬,亦师亦友的叶老师要走了!   这帮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正是一生中最多愁善感的季节,他们爱着可以爱的风和月,喜欢着可以喜欢的花和诗,追逐着可以追逐的人和梦,他们洁白无暇,他们年少纯真,有人对他们十分好,他们便要回报十分的迷恋。   而叶雨婷,风华正茂青春正好的叶老师,恰好满足他们对完美所有的幻想。   可是,今天,叶雨婷就要离开!   无言的悲伤迅速弥漫,连最调皮捣蛋的同学也沉默的低着头,温谅突然提高了声调:“叶老师,她要走了!”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种气氛,怒气冲冲的道:“我们都知道,你喊什么喊!”   “对啊,我们知道,可知道有什么用?她又不可能为了我们留下来。”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温谅静站在讲台上,等大家发泄完毕,才一字字道:“我有法子,可以让叶老师留下来!”   “啊?”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纪苏,无疑是其中最闪耀的那一个。不过跟其他人不同,她的双眸,只为了那个男孩而绽放。   叶雨婷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听着对面那个老头子絮叨的话语。虽然有灵阳那边的强力干预,许多手续已经简化到了极点,可她在一中呆了这么久,承蒙校长照顾,无论怎样也得过来道个别,自己这一走,再见怕是无日了。   青州本是个伤心地,要不是为了赌一口气,加上放不下自己的学生,也许她早就离开了这里。   至于现在决定要走,对自己,对她,还有那个……那个坏小子,都是一件好事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叶雨婷的俏脸突然有点发红,耳边听到校长的声音,忙抬起头道:“嗯,什么?”   校长笑了笑,道:“怎么了,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舍不得这里?要不还是留下吧,一中放走你这样优秀的老师,是对我的学生们的犯罪啊……”   一向严肃的老领导突然开起了玩笑,叶雨婷也笑道:“我走了,就免得误人子弟……”   校长哈哈大笑,站起身走到叶雨婷跟前,伸出手道:“雨婷,到了灵阳替我问左书记好,真是怀念在老领导手下工作的日子啊!”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无论怎样曲折缠绕,终归要回到这个话题上来,叶雨婷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话。校长点到即止,送叶雨婷到办公楼下,道:“等下怕是要下雨,要是晚上打车不方便,就给小周电话,让他送你去火车站,我已经交待过了。”   小周是校长的专职司机,叶雨婷不好推辞答应了下来,刚一转身,就看到办公楼前的小广场上,齐刷刷的站着几十个人,纪苏,孟珂,张天琪,李宝,马刚,陈小臻,任毅,宋子芸,当然,还少不了最前面站着的温谅!   唰!   一道长长的横幅凌空打开,叶老师,请不要走!   七个大字跃然其上,字字平淡无奇却带着三班全体同学的拳拳赤子之心,叶雨婷彻底呆掉了,莫说是她,就是校长在教育口混了几十年,见多了受学生爱戴的老教师,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为了挽留一个年轻女老师,学生们会自发的制作条幅排成队列,等在教学楼前,挡住她远去的路。   校长毕竟要沉稳的多,先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笑着打趣道:“叶老师,我刚才的提议,不妨再考虑考虑。不为别的,只为这帮可爱的同学们!”   话音未落,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落下了雨滴,顷刻间弥漫了天幕,倾盆而下!   竟是初冬少有的一场大雨!   雨中闪过一张张年少的脸,叶雨婷刹那间眼眶有些湿润,她颤抖着踏出一步,让身子也淋在雨中,哽咽道:“同学们……”   “叶老师,不要走!”   雷霆般的吼声震耳欲聋,仿佛盖过了雨滴击打大地的声音,穿过十几米的距离,深深的刻在叶雨婷的内心深处。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么多学生用他们稚嫩的声音,年轻的身体,矗立在大雨中不让自己离开!   雨越下越大,仅仅片刻所有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叶雨婷如梦初醒,急急走下台阶,冲到众人面前,大声道:“都做什么呢,赶紧回去,被雨淋感冒了怎么办?赶紧到楼里去,快点!”   “我们不走,除非老师你答应我们留下来。”   “对,我们不走,叶老师你不要我们了,病就病了。”   叶雨婷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师道威严荡然无存,却也被他们所感动,道:“你们,你们……”她狠了狠心,要是这么多人都病了,对学校来说也是一场不大不小的责任事故,脸色一正,道:“张天琪,你这个班长怎么当的?马上带着同学们回教室!”   张天琪还没说话,有人大喊道:“现在已经放学了,张天琪管不了我们!”   叶雨婷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围观了不少同学,正赶上放学的时候,先是三三两两的人好奇驻足,然后越聚越多,有多事的跑过来打听一下缘由,再把消息传递出去,不一会就有别的班级的学生跟着起哄:“三班好样的,我代表四班支持你!”   听那声音,明显是刘致和那个死胖子!   刘胖子开了个头,各班的代表全都冒了出来,温谅在哄然中走前两步,注视着叶雨婷的眼睛,低声道:“叶老师,别走,好吗?” 第二百三十章 这个黄昏,很美   这是从不曾见过的温谅!   十六岁的少年身材颀长,却并不显得瘦弱,他的双眉很浓,眼睛明亮,柔和淡然的表情搭配并不如何出色的脸颊,莫名的让人觉得心神平静。他静静的站立在风雨之中,宽厚的肩膀仿佛能担起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责任和信赖,叶雨婷呆了呆,长发被雨滴打湿,几缕碎发紧紧的贴在脸侧,连带视线也变得朦胧起来,似乎有点看不清温谅的脸。   可听在耳中那句温柔中透着诚恳的话语,却清晰无比的传入耳中:“叶老师,别走,好吗?”   叶雨婷突然间五味杂陈,有点委屈,有点欣喜,也有点手足无措,好一会才吱唔道:“你,你……”   温谅知道她的心结,所以说沟通不畅害死人啊,这两天许多突发事件凑到一起,有点疏忽叶雨婷的感受,才让误会一发不可收拾。   “叶老师,我尊敬你,爱戴你,更喜欢带着我们走过这三年高中时光的那个人是你,这一点,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绝不会改变,跟三班所有的同学没什么任何的不同。”   这是给她吃一颗定心丸,言下之意那天的暧昧事件没有影响到彼此和谐的师生关系,大可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啊?”   叶雨婷红唇微张,显然没有料到温谅会说出这番话来,神色一时阴晴不定,眼神飘过三班的同学们,隐约可见一丝挣扎。温谅趁热打铁,在大雨中猛然转身,荡起一层层泼洒的雨雾。   他指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道:“叶老师,看看这帮人,他们,他们也都舍不得你走……”   温谅将右手藏在腰间隐蔽的打了个手势,几十位同学同时高举左手,伸出拇指、食指和小指,小指指着叶雨婷,大声道:“叶老师,我们爱你!”   95年小虎队风光依旧,91年那首红遍亚洲的《爱》仍然是时下最流行的歌曲之一,自然,爱的手语也随之风靡校园。   叶雨婷眼睛一酸,再忍不住流下泪来,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共同见证了这有情有爱的一刻。   温谅扭过头,微微一笑:“叶老师,我也爱你!”   叶雨婷正心神激荡,却也忍不住破涕而笑,抬脚作势欲踢。温谅笑着躲开,跑回人群中,站在纪苏的身边,双手伸过头顶,喊道:“叶老师答应留下来了!叶老师万岁!”这次他嘴下留情,没有喊叶老师威武。   “万岁,万岁!”   男生们一跃而起,女同学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大家又叫又跳,一片欢呼雀跃,场面极度混乱。温谅不小心看到任毅趁大家乱成一团,竟然大着胆子去拉孟珂的手以示庆祝,心里暗暗鄙视,不过转念一想,叶雨婷事件本是自己捅出来的漏子,却让全班同学一起买单,貌似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便释然了。   纪苏开心的蹦蹦跳跳,跟平日里温柔安静的样子截然不同,她也被热烈的气氛冲晕了脑袋,一把拉住温谅的右手,仰起精致靓丽的小脸,眼眸中满是崇拜:“温谅,你真的做到了!”   饶是温大叔心若磐石,也被这雨中的娇艳容颜晃的一阵恍惚。   “好吧,我留下!”   叶雨婷见事已至此,也只好承认了温谅的话,何况她本身也不忍心离开这群可爱的同学,只不过灵阳那边……唉,又得费一番口舌了……   见事情完美解决,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大门左侧的梧桐树下,两个打着淡青色雨伞的女孩如并蒂花般俏立在人群之外。   正是许瑶和宁小凝!   许瑶的眼神穿过接连天地的雨线,穿过拥挤喧闹的人群,仿佛注定般落在温谅和纪苏的身上,他们的笑,他们的泪,他们的快乐和悲伤,他们一起经历的这些事,也许只能是他们的回忆。   而自己,却连风雨中那个男孩的脸,也看不清……   宁小凝在心里叹了口气,探手过去揽住许瑶的腰身,刚要说什么话,许瑶却展颜一笑,对宁小凝摇了摇头,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远处的他,低声道:“臭小子,这下又要出风头了……”   虽然没有在雨中呆多长时间,但所有人的衣服还是淋湿透了,叶雨婷忙带着大家进了办公楼,然后到宿舍借了毛巾让每个人擦拭一下头发,最后还出钱让学校接送老师的校车把所有同学挨个送回家。也是由此温谅发现了另一个事实,叶老师,不差钱啊!   当校车消失在远处,温谅笑道:“叶老师,送您回家的重任同学们交给我了,要是有哪个地痞流氓不开眼,就准备好倒霉吧。”   经过这次事件,两人间的关系奇怪的更进一步,非但没有想象中可能的尴尬和疏远,反而感觉更加的舒服和亲密。叶雨婷故意冷冷的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我有点不放心……”   温谅苦笑着举起手:“我再次声明,那天在办公室真的是意外……”   “呸!”叶雨婷顿时羞红了脸,伸手去撕温谅的嘴:“我是说你这副小身板,碰到地痞流氓有什么用,你乌七八糟的想什么呢?”   温谅顿时窦娥苏三小白菜同时附体,叫屈道:“叶老师,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体格,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不咱脱了衣服看……”   叶雨婷快要疯掉,这家伙给颜色就要开染坊,扳起脸道:“温谅同学,我觉得刚才的决定有些草率,毕竟灵阳那边已经说好了,突然变卦不好解释。”   这大杀器一出,温谅算是没辙了,道:“OK,算你狠!叶老师,您要怎样才能饶了我呢?”   温谅自然知道叶雨婷不是当真要改变主意,但以他的心理年龄,面对叶雨婷时更像是一个哥哥,适时的退让,满足一下小妹妹的无理要求,正是业务范围之内的事。   叶雨婷想了想,突然发出嘿嘿的笑声,温谅打了个哆嗦,双手抱肩做被蹂躏状:“别太过分啊,我还未成年。”   叶雨婷直接无视,现在她对温谅的口花花抵抗能力大涨,道:“要求嘛,很简单,这次期中考试你只要拿到全年级第一,我不仅原谅你,还……还再不计较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浑话,怎么样哦?”   温谅目瞪口呆,脑海中飞快的掠过不久前左雨溪在市委门前的画面,尤其她说办公室隔音效果好来诱惑温谅时,那副神情和样子,跟眼前的叶雨婷何等的神似……   要命啊!这岂不是说如果能拿到年级第一,就可以合法的调戏她了么?   “好吧,我答应了!”   这次轮到叶雨婷秀目圆睁:“真的?有姬晓玲和程海军哦,你真的有把握?”   温谅心里早乐开了花,这次作弊还真的作值了,本来只是为了应付父母,让自己在学校和外面都能有一个较为宽松的环境,不料接着是纪苏,然后是叶雨婷,仿佛所有的好事都碰到一起来了。   他装出无奈的样子,苦着脸道:“不答应还能怎样?我在三班的人缘已经够差了,要是被他们知道你是生我的气才离开一中,明年的今天请记得去秀驼山上香时给我带只鸡腿。”   秀驼山是青州的公墓,以雄奇隽秀,状若驼峰而得名,风水极佳。叶雨婷以为温谅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心里虽然知道他考年级第一的希望不大,却也有点小小的失望。   我都这样子了,让你以后可以胡言乱语,还不能激起你一点斗志……哼哼……   叶雨婷浑然不知她的心态在这一系列事件后已经有了改变,抿嘴一笑,道:“想吃鸡腿?不用等明年了,走啦,请你吃晚饭。”   因为没想到温谅最后会留下来,两人只能共用一把伞。有了前天的前车之鉴,温谅谨慎的保持双方身体的距离,小半个身子不可避免的淋在雨中,叶雨婷白了他一眼,大大方方的挽住他的手臂,紧紧的躲在伞下,一起冲进了大雨中。   脚步起落,水花飞舞,这个黄昏,很美!   吃过饭温谅就被剥夺了送美女回家的权力,叶老师闺房之秘仍然云山雾罩,悻悻然只好自己打的回家。丁枚问了几句,见儿子吃过饭立刻大喜过望,这样就不耽误她出门打牌的时间,温谅气了个半死,再次叫嚣要去妇联告状,被暴力专政了一番,就可耻的屈服了。而温怀明一如既往的没有回来,温谅美美的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沉沉入睡。   被客厅的电话惊醒时,温谅正在做鸳鸯戏水的梦,睡眼惺忪的接了电话,听到左雨溪的声音,默立良久。   “郭昌盛死了!”   郭昌盛不是什么道德标准的好人,根据这段时间简单的调查,此人任顺义粮食局副局长时工作上虽然能力不俗,但性格执拗不知变通,加上贪花好色,数次因作风问题被诫勉谈话,后来也是因此栽了跟头,撤销了党内外一切职务。不过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他虽然经济上也不太干净,但还有一份基本的良知,对顺义粮食系统肆无忌惮的贪腐看不下去,公开或暗地说了一些影响大局的话,因此被拿了下来。可那帮人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来反而激起了郭昌盛誓死告状到底的决心,无欲则刚,光了脚就没什么好怕的!   而仅仅为了他这份光脚后的良知,温谅对他的死,便有了几分伤感! 第二百三十一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天来看着地上的郭昌盛,脑海里轰的炸响一片惊雷,要不是多年浮沉养成的静气,怕是脚步都要有些不稳。   他在公安系统多年,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在专案组里死人。要是平常办的案子,莫说死一个郭昌盛,就是再加上几个,他也有办法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找个人背黑锅了事。   可这一次,不是平时啊,只要想一想许复延随之而来的雷霆震怒,刘天来就觉得一阵绝望。   这半年来拼死拼活,步步惊心,难道都要付之东流了么?   “刘局……”   旁边站着他的心腹小严,见刘天来呆在现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知道他乱了分寸,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大家都看着你呢……”   刘天来惊醒过来,不错,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猛然抬头扫了一下周围,厉声道:“乱什么乱!小李,小孟,劲松,包海你们留下勘察现场,和平你联系医院,其他人到会议室集合,我去请示局长!”转身欲走,脸上突然浮现几分狰狞,回头道:“今晚值班的两个人暂时停止工作,到301房等候调查。”   站在人群中的王尊和段涛脸色苍白,今晚正好是他俩值班,要说跟郭昌盛之死没有丝毫关系,就连经常来宾馆串门的老鼠都是不信的。这种话骗骗老百姓还可以,可在场的都是什么人?青州公检法挑选出来的精英,智商都打250往上,立时数十道或怀疑或不屑或痛心的目光如同锥子般投射过来,几欲剜出两人的肺腑。   王尊受不了压力,这么冷的夜竟然能看到额头上大滴的汗珠,大叫道:“刘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刘天来头也不回,往二楼走去:“没你们的事,那再好不过。”   段涛站在原地看不出异样,但眼神扫过血迹中的郭昌盛时,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刘天来在二楼赵新川的房间里没见到人,问了才知道赵新川早些时候开车离去,晚上根本不在宾馆,怪不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他露面。刘天来从青州回来后并没有去见赵新川,一来是因为他心里腻歪,不想跟赵新川见面,二来他越级汇报,直接找许复延引来了牛贵清这尊大神,难免惹得赵新川不快,还是不去吃话头的好。本想等明天牛贵清莅临,再跟赵新川碰面,却不想晚上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刘天来颓然坐在沙发上,他不知道赵新川今晚的离开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是组长,是调查组最高领导,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任谁也不能说他擅离职守。而领导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功劳第一个领,出了事只负一个领导责任,具体责任下面人来背。办案期间人员安全问题恰好归刘天来管,事发当晚赵新川又不在现场,说不定连个警告处分都不用,就可以欣赏他阴沟翻船的糗态了。   刘天来知道,他麻烦大了!   赵新川得到郭昌盛死亡的消息时,正和朋友在一个私人会所里休闲。他虽然不得宠于许复延,但好歹在青州经营多年,市委那边还是有几个朋友的。所以刘天来下午做的事他很快就知道了,既不满刘天来擅自行动,也对牛贵清的到来有点忐忑,是不是许复延对自己带队拿下这个案子的能力有了怀疑?各种念头一起,越想越不是滋味,不想跟刘天来照面,就吩咐了几句回了市里。   可偏偏就这个时候出事!   赵新川沉吟片刻,先几个电话打了出去,将今晚的行程定性成调查走访,将自己摘了出来,然后等刘天来驱车赶来,两人一起到市委面见许复延。   郭昌盛的死引起轩然大波!   顺义粮案牵连甚广,内幕重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暗地里推动,造成的恶劣影响很可能远远超出一个小小的科级单位所能引起的最大程度。也正因此,许复延顶住压力,亲赴关山,把事件控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然后派出完全从属于自己的骨干力量进行侦破,务求在最短时间内了结此案,堵住溃堤之蚁穴。   不料才几天的时间,作为粮案最重要的证人和举报人的郭昌盛,竟然在调查组的驻地坠楼身亡。   这是何等响亮的一记耳光!   虽然现场初步勘察结果貌似自杀,没有挣扎和搏斗的痕迹,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而这个结果更说明了一个问题,调查组里面有内鬼。想将一个人做成坠楼自杀的场面很简单,可在顺义宾馆,调查组驻地,且有两名干警看守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没有内应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焦点集中到了王尊和段涛身上,事发当晚,本应守在套房外面的两人却离开了二十分钟,到对面房间打起了八十分,而这个提议是由段涛提出。段涛承认这一点,却辩驳说郭昌盛是举报人而不是嫌疑人,主观上没有自杀的倾向,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并没有受人指使云云。段涛心理素质过硬,并且早有思想准备,一口咬定只是渎职,大不了开除公职,扒了警皮,死活不认有其他事宜,一时间竟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事情既然出了,追查谁是帮凶只是枝叶,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各方面紧接而来的冲击。省公安厅当天晚上就越过青州市委市政府,直接致函青州公安局,要求对此次事件严查到底,追究一干人等责任,并再次表达了接管此案的意愿。而顺义县内因此事造成人心动荡,面对调查组人们抵触心理加强,郭昌盛妻子王真第二天一早身着孝服,在一帮群众的簇拥下来到顺义宾馆门前,公然摆灵堂控诉调查组草菅人命,制造冤案,后在某些人的挑动下围观群众跟前来劝阻的干警发生冲突,幸无人员伤亡,但引起极其恶劣的影响。还有省报,电台,电视台等新闻媒体闻讯赶来,连当初支持许复延的省委尹副书记也打来电话询问,短短一日之间形势急转直下,大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慷慨激昂。   温谅接到左雨溪电话后一夜未眠,不得已在冒充一次好学生后再次逃课,不过这次记得跟叶雨婷打了招呼,然后急急赶到帝苑花园,见到左雨溪时她眼角有点浮肿,显然也是熬了一整夜。   “刘天来怎么说?”   左雨溪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皱眉道:“怎么突然搞到这个地步?”   温谅苦笑道:“想必是咱们低估了顺义那帮蛀虫的胃口!不过也不用担心,有句臭大街的话怎么说的,上帝要谁死,就先让他疯,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阎王殿离他们不远了。”   “这倒不是问题,”左雨溪困乏的按了按额头,“顺义哪怕烂透了也不关咱们的事,可刘天来陷在里面,怕不好脱身……”   温谅走到沙发后,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从她的耳边穿过去,按在冰冷的鬓角,轻轻的来回揉动:“许复延气坏了吧?”   这次轮到左雨溪苦笑:“刘天来刚从市委出来,给我打电话时声音还在颤抖。许复延何止是生气,简直要活剥了他,要不是看这段时间他鞍前马后出了不少力,当场摘了他的帽子都有可能。”   “伴君如伴虎啊!”温谅感叹一声,双手顺着脸侧的发丝慢慢滑下,在左雨溪的唇瓣上轻轻一点,然后顺势滑过修长的脖颈,消失在敞开的衣襟中。   左雨溪嘤咛一声,身子有点发烫,软绵绵的瘫坐在沙发上,媚眼如丝斜瞄了温谅一眼,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魅惑声音:“你的未来岳父都快焦头烂额了,还有心思来欺负我?”   温谅嘿嘿一笑,道:“越是艰难的时刻越是要保持放松的心态,这就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要没这种自我催眠的本领,当年领袖们钻窑洞啃红薯的日子可怎么熬的过来哦?”   左雨溪还带羞他,却突然低吟了一声,娇美的脸上显出既痛苦又迷恋的神色,抬手隔着衣服按住了那只作怪的大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好了,说正经事,别捣乱!”   温谅笑了笑,抽出手指放到鼻端闻了闻。左雨溪懒得搭理这下流胚子,转移话题道:“这一夜几乎人人躁动,我怎么看你不着急呢?”   温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受点挫折,对刘天来是好事!”   “好事?”   “不错!”温谅的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心里默默的说:对我即将要做的事来说,确实是好事!   左雨溪疑惑的看了看他,道:“许复延要是顶不住压力,很可能真的放弃刘天来。这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刘天来绝对不能放弃!”温谅转过头,看着左雨溪,静静的道:“赵新川这一届不用做到头了,你去找他谈谈,用两年的任期换子孙后代的前程,这笔生意看他有没有勇气拒绝?”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以退为进   这笔交易,赵新川无法拒绝!   赵新川只有一个儿子,不到三十岁已经是派出所的所长,辖区在青州最繁华的街道,是一等一的发财胜地。虽然这个年纪这个职位跟左雨溪、林震等人比起来不算什么,但在青州地面上也算的上意气风发。   这也是赵新川权限之内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虽然95年还处在改革的起步阶段,对官场权力的家族交替没有后世那么的严格,但毕竟也是有一定的规则和约束在,能在三十岁前升到正科级,已经是赵新川厚着脸皮拼了命的缘故。   到了后世推进机构改革,想将直系亲属安排到自己担任正职的部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国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找BUG,无论是游戏还是人生,都能轻而易举的找到漏洞并为一己而谋私利,也由此诞生了另一种权力寻租的方式,那就是权力交换!   所以说生在这个时代的赵新川是幸福的,在公安系统提拔自己的儿子,总比安排到其他部门要好的多。温谅摸透了他的心态,对赵新川来说,他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唯一牵挂的无非是儿子日后的前程。如果能让刘天来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今后十年,儿子也就有了足够的依靠。   当然,这事仅仅一个刘天来份量远远不够,所以需要让左雨溪出面,有左敬的金字招牌在,不怕赵新川不低头。   威武就屈,富贵立淫,贫贱去死,是当代的真实写照!   刘天来推门进来时,温谅正在饮水机边接水,看到他马上直起身,将水杯递了过去,笑道:“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喝口水来。左局长还担心你被许复延训的丢了魂,怎么样,还顶得住吗?”   刘天来忙接了过来,仰起头一饮而尽,然后一把抹去嘴角的水渍,大笑道:“怕个鸟!大不了脱了这身警服,再请温少你帮忙出个点子,老刘我做生意去,省的受这股鸟气!”   一时间仿佛那个初次见面时粗犷豪爽的刘天来又回来了一样,左雨溪嫌他说话粗俗,冷清的脸上露出一丝愠色。温谅知道刘天来还是乱了分寸,不然不会在左雨溪面前这样口无遮拦,笑着招呼他坐下,道:“刘叔做生意的话,岂不是让安老九没了活路?抢人饭碗的缺德事不能干,所以还是留在公安局,继续当咱们老百姓的公仆吧。”   刘天来刚才一番话试探的成分居多,听温谅这样一说,心里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他也认为温谅和左雨溪不会轻易的放弃他,但事情牵扯到许复延以及更高层面上的斗争,究竟如何谁也不敢打保票。   他脸上却不露声色,抬手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对左雨溪陪笑道:“刚被许书记训的有点晕头,说话把不住门,左局您别在意。”   左雨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刘天来也没打算这位青州之花搭理自己,捅了这么大的漏子,不被骂已经是好的了,想想刚才许复延盛怒的样子,他头上就有点冒汗。   “温少,下一步怎么办?”   他果断的转向了温谅,这段时间两人配合甚多,以他对温谅的了解,这位小爷出了问题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拿下面人出气。   这倒不是说温谅比许复延沉得住气,关键是他跟刘天来等人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就算想发威也没资格啊。   说实话,要不是他的关注点落在另一个层面,也真想指着刘天来的鼻子大骂一顿!   “许复延肯骂你,说明问题不大,”这是简单明了的事,刘天来会意的点点头,“既然许复延没有硬拿下你的心思,只要我们能找另一个人把黑锅给背了,保住你不算什么难事。”   刘天来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道:“我是副组长,从下面找人的话份量不够,恐怕堵不住某些人的嘴!”   温谅笑道:“哪找上面的呢?”   “啊?”刘天来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我最近跟赵新川闹的很僵,他,他……”   温谅看了看左雨溪,微笑着闭上了嘴。左雨溪跟他日渐亲密,不用说话也明白对方的意图,淡淡的道:“我会亲自去跟他谈,赵新川有个儿子对不对,我保他三年内升到副处。”   “左局长,虽然我知道人生有时候就是一场买卖,可你能不能不要用菜市场砍价卖白菜的口气说出来?这样会让我对还没开始的人生充满了绝望……”   一个靠枕唰的扔了过来,刘天来目不斜视,好像打情骂俏的两人根本不存在一样,大喜道:“左局出面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什么时候约他见面?”   左雨溪站起来,完美无瑕的身材一览无余,冷冷道:“宜早不宜晚,就现在吧,你打电话约他出来。”   跟赵新川的谈话比想象中更加顺利,一支烟的功夫,久经官场的赵局长就做了最明智的决定。赵新川的爽快其实透着无可奈何,青州眼下的局势,没了他竟然是皆大欢喜,许复延不用再腻歪他之前的蛇鼠两端,左雨溪不用再记恨他的临阵退缩,刘天来更不用看着他屁股下的座位眼红,官当到了这一步,硬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顺势而退,还能将利益最大化,何乐不为?   之后上报许复延,许书记哪有不应的道理,市委市政府当即召开会议,并请省公安厅派来的特别督察员列席。会上赵新川承担了全部责任,态度之干脆,认罪之坚决堪称官场楷模。本来领会林立文副厅长指示前来找茬的督察员在会场看的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世上还有如此舍己为人的活雷锋,硬是挑不出一根刺来。末了,同身边作陪的政法委书记低声道:“自古青州多英杰,赵局长敢于承担责任,有魄力,有勇气,我十分佩服。”   会议做出决定,免去赵新川青州市公安局局长、党组书记职务,免去赵新川青州市政法委副书记职务,同时,给予公安局副局长刘天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责令在会上做出深刻检查。   高高的棒子举起,却轻飘飘的落下,用武侠小说的套路看,被内力反噬的人,可是会吐血的!   林震差点就吐血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他那张英俊迷人的脸都气的青了,接到叔叔林立文电话后更是怒不可遏。林立文警告他此事暂时告一段落,不要再冒然插手,许复延拿下一个公安局长,已经在舆论上占了上风,将一个市委书记逼到这步田地,省里的大佬们颇有微词,私底下的手脚不方便再动。   不过终于还有个好消息,赵新川既然下台,刘天来又背了警告,根据党内处罚条例,受到严重警告处分的党员,一年内不得在党内提升职务和向党外组织推荐担任高于原任职务的党外职务。也就是说,身为常务副局长的林震实质上已经接过了市公安局的大权,这一点,也在会议上得到通过,由林震暂时代理局长,处理公安局日常事务!   林震因为御香苑的那次冲突,多次找刘天来说情被拒,心里恨极了他,虽然没能借此良机一举整死刘天来,但毕竟占了上风。简短布置一下,他立刻决定召开局长办公会议,调整刘天来的分工。   刘天来手中握着的,可都是让人流口水的肥差!   事情明摆着,虽然刘天来跟其他几个副局关系不错,但只要把他手中的权力拿出来分给别人,一来可以分化离间几人,便于控制局势;二来临走前多捞一把,回关山走门路可是笔大开销;三来嘛,就算日后他林震离开了,刘天来再想把别人的囊中之物拿回来,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就是势啊,得势失势仅一字之差,后果却截然不同!   温谅,左雨溪,刘天来三人再一次聚在帝苑,这次温谅倒是不急,仔细询问了郭昌盛之死的细节,问道:“这个叫段涛的是谁的人?嗯,我是问在局里跟谁走的比较近?”   刘天来明白他的意思,脸色阴沉,道:“他是林震的人,这次进调查组也是林震安排他进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话,左雨溪却不避讳,道:“林震?他应该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没有必要,风险跟利益不成正比……”   温谅摇头道:“他自然不至于是主谋,可要是有人托他带个话,搭个桥,就算以后事发,也很难有证据牵扯到他的头上。以他的身份,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算很了不起。”   “不过这不是重点,就算我们有证据也奈何不了他。”温谅笑了笑,笑容里仿佛透着别样的味道,嗯,就是穿针引线多日,终于看到毛衣织成时的笑。   “刘局,你分管的几个有油水的部门,林震要哪个都不要紧,不过切记一点,看守所这个大头,一定要塞给他。”   刘天来和左雨溪同时一呆,权被分走了,不明白温谅在高兴什么!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引君入瓮尚不知   市公安局,六楼小会议室。   林震坐在圆形办公桌的顶端,锐利的眼神扫过分坐两旁的众人,有人垂头不言,有人小心翼翼,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欣喜若狂,当然,在他眼里,也有个人如丧考妣。   林震屈指轻敲了敲桌面,叮咚的响声霎那间充斥着整间会议室,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目光关注的焦点,都在这个取赵新川而代之的年轻人身上。   他带着自矜的笑容,但那笑容里透着的神态,仿佛这个位子从来都是属于他的一样。   林震毫不掩饰,这一刻他很得意!   在他小三十年的人生里,志得意满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可没有一次让他觉得如此的痛快!   自从到青州镀金以来,上至市里下至基层,哪一个头头脑脑见到自己不是客气有加,无论是台面上的交情,还是私下里的往来,任谁也不能挑他一个不字!可偏偏就有刘天来这号人物,敢为了饭店女服务员那样小的一点破事,硬生生的驳了他和叔叔面子,将连自忠整到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更可恨的是,当他想要反击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纷乱复杂的青州出现了一个势力强大的圈子,上得天时,下接地气,严丝合缝,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刘天来身在这个圈子里,就连林震一时间也找不到对付他的办法!   所幸顺义粮案突发,有人辗转找到了他的路子,林震被怒火激晕了头,毫不迟疑的打了几个电话,安排有需求的双方见了面,做了穿针引线的那个人。当然,林震不是笨蛋,一方面,说情的朋友是靠的住的,前前后后兜了好几个圈子,不怕事发会牵连到自身;另一方面,他还真没把这点小麻烦看在眼里,人在公安口混,没几分胆大包天的心思,早晚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况且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要不顺势推上一把,简直对不起他林震这两个金字招牌!   想起这些天受的窝囊气,林震心中冷哼,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刘天来,恨不得拿起面前的水杯砸到他那张的大饼脸上。   刘天来低垂着头,骨节粗大的双手平放在桌面上,看不出有多少的颓然,但平日里总能听到大家耳朵轰鸣的大嗓门少有的销声匿迹,在座的都是厮混多年的同僚,哪能不知这个近来风头最盛的刘副局长已经蔫了?   林震的侧脸如同刀斧刻过,很有几分立体的雕塑感,他微微笑着,却带着久经人上的沉稳和威严,欣赏完众人的姿态,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按照刚才的决议,刘局把手头的工作跟郑局、郭局交接一下……天来,你也别有什么负担,工作重心就放到顺义的案子上,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站起来嘛。嗯,这也是市委领导对你的期许……”刘天来虽然受了处分,但在左雨溪的强烈要求下,许复延同意让他继续担任调查组副组长,戴罪立功。   就同温谅在帝苑估计到的一样,林震迫不及待的调整了刘天来的分工,将油水最大的几个分管部门剥离出去,交由其他几个副局负责。刘天来一言不发,认命般眼睁睁的看着属于自己的权力被瓜分一空,好像所有的斗志和情绪都随着郭昌盛的死烟消云散。不想林震话音刚落,他猛然抬头,道:“我有意见!”   “嗯,”林震并不感到意外,刘天来要真的不挣扎一下,他还没有快感呢,“你说!”   “别的部门我可以放手,反正谁分管都是一样,可看守所里面情况比较复杂……我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青州刚经过一场地震,看守所里龙蛇混杂,我觉得郑局长没有这方面的管理经验,说不定会出事……”   郑云中跟林震关系很好,一向跟刘天来不对付,这次分赃也占了大头,听刘天来质疑他的能力,冷笑道:“没了张屠夫,我们就得吃带毛猪?是不是离了刘局长,看守所那帮犯人就要反了,嗯?”   刘天来素来以豪放闻名,就算到了这步田地,也不负“刘大炮”的名声,讥讽道:“别人不好说,可要是郑局长嘛,我怕犯人们一听是郑无皮接管,立刻就要反了。”   郑云中是有名的雁过拔毛,青州黑白两道流传过一个段子,说郑云中到某娱乐场所去玩,要最红的小姐,点最贵的酒,吃干抹净连张白条都不给打,出门时看中摆在大堂做门面的一张形态完整的虎皮,被老板婉拒后,郑云中勃然大怒,直接带人把大厅砸了,抓起虎皮就走,还指着头破血流的老板大骂说你得谢谢今天老天开眼,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云云。   后来有人编了顺口溜,早去一天天有眼,再留此地地无皮。郑云中,郑无皮的外号一时间响彻青州大地。   但话虽如此,却没人敢当面提,刘天来心中其实也在叫苦,要不是为了完成温谅的嘱咐,他就算再浑也不会当面把人得罪到这个地步。   郑云中脸色顿时青了,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指着刘天来直打哆嗦:“你……你……”   “吵什么吵,坐下!”   林震皱着眉头,疑惑的看了看刘天来。看守所虽然油水不小,但也不能跟其他的部门比,可为什么刘天来在这上面反应这么激烈呢?是不是这里面有他的什么把柄?   一念至此,林震大喜,没能借助郭昌盛的死彻底搞垮刘天来,他心里未免有不尽兴的遗憾,如果能从别的地方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整死,是再好不过!   “嗯,最近市里案子比较多,看守所确实应该重视起来。郑局事情也多,这样吧,看守所那边我先兼着,等顺义的案子结了,还得刘局来管理。”   刘天来呆在当场,好半天才极不情愿的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林震已经决定,等散会后先去看守所转一转。有了这条线索,不怕抓不到你的小辫子!   我要让你知道,得罪一个不该得罪的人,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因郭昌盛之死引起的动荡似乎很快平静下来,牵扯其中的许多人都以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不知这一切都在一个少年的因势利导下,走向了谁都没能猜到的结局。   得到刘天来顺利完成任务的消息后,温谅松了口气,勉强将注意力转移到即将到来的全市统考中。这一次考试,不仅代表今后一段时期他能否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更涉及左雨溪、纪苏和叶雨婷三大美人,要不是有作弊神器,温谅都想自杀了事!   巧合的是,温谅的考场安排在了十九中。因为是全市统考,为了保证公平公正,各区各校交换场地,插花考试,三班有一半学生要到十九中去,温谅,纪苏,孟珂,任毅四人组全被抽中。   “温兄,听说你向叶老师保证这次考试拿全校第一?还发誓说如果做不到就一年内不逃课?”   温谅抱着脑袋哼哼两声,今天一进教室他就被这个问题烦死了。叶雨婷存心要他好看,竟把两人私下里的约定透露出来,还肆意造谣,栽赃陷害,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美眉腹黑呢?   见温谅兴致不高,任毅忍了忍,等了几秒再次探头过来,贼眉鼠眼的问道:“还说如有违背就绕着一中校园裸奔?”   “嗯?”温谅愕然扭头,惊讶道:“叶老师这样说的?”   裸奔?这是95年啊叶老师,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   孟珂扑哧笑出声来,拿起书本打了任毅一下,白皙的手指指着温谅鼻子,道:“温谅同学,我发现你越来越傻了啊。任毅逗你玩呢,叶老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温谅先瞪了任毅一眼,然后盯着孟珂的手笑道:“哎哟喂,这不是那只传说中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手么?我听某人吃饭时说什么,蝴蝶落上去都要摔跤,摸一下这辈子都不用洗手,好宝贝啊!”   任毅这下真的想死了,中午吃饭时温谅神秘兮兮的问自己孟轲的手摸起来怎么样,他一时嘴贱卖弄了几句,这不报应就来了么?   孟珂起先没反应过来,再看温谅一脸的淫贱,任毅却几乎要垮掉的脸,才知道他在说那天挽留叶雨婷时发生的意外。   是的,对孟珂来说,真的只是意外!   当时雨下的太大,大家又心情激荡,恰好任毅站她旁边,庆祝时自然而然的拉着手,虽然结束后有点不好意思,却并没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会被任毅拿来给人炫耀。   孟珂没有表现的多么生气,只是微笑道:“手掌而已,跟你们男生没什么不同!说不定皮肤还没你好呢……”   温谅愣了下,孟珂是他见过的女孩子中,行事说话极有礼貌和分寸的一个,很少会有这样绵里藏针的话语。再看看任毅的神色,以及终于放下课本,转过头来带着嗔怪的纪苏,举起双手道:“好吧,我道歉!不过谁能告诉我,哪里错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小小的你我,短短的青春   孟珂学着温谅的样子举起双手,看上去真的可爱极了,她笑嘻嘻道:“安了,我可没生气!平日也没少拿你开玩笑,要是次次都道歉的话,我的腰都要弯喽!”   纪苏拍拍孟珂的手,道:“孟儿最好了,甭搭理他们。”说着站起身,拉着孟珂往外面走去,然后悄悄的给温谅使个眼色,让他自己去问任毅。   陈小臻在后排看到纪苏要出去,跟着追了过来,道:“去哪,一号么,一起吧!”见温谅看过来,温柔的笑了笑。   温谅点点头,却没搭理她。之前那些小恩怨自然不会放在他的心里,但不知为何,陈小臻跟纪苏的关系变化有点突然,也有点莫名其妙。温谅不认为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有这么大的心胸,可以跟一向看不顺眼的女生变成好朋友,但同样因为年纪,他也不认为陈小臻别有所图。   难道会是一夜醒来,发现自己真实的性取向,然后向爱慕已久的那个女孩发起进攻?   这样的狗血,只是异位面的神话啊!   等三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温谅不再嬉皮笑脸,低声道:“怎么搞的,出状况了?”   任毅哭丧着脸不说话,手指在桌面上扣啊扣。温谅一看脸都绿了,妈逼,还真被他扣了个坑出来。   “东方兄,葵花宝典练的不错啊!”   任毅抬头讶然,道:“东方?”   “东方不败啊,看你扭扭捏捏的样子,兰花指一翘桌面上就一个坑,说没割也得咱爷们信啊。”   任毅呸了一下,侧过头,看着孟珂背影消失的方向,年少的脸上少有的流露出几分苦涩,道:“其实没什么了,那天不是摸了下手么,晚上我激动的睡不着觉,就跑到孟珂家跟她表白了……”   温谅用复杂的面部表情生动演绎了什么叫震惊!   别看任毅平时嘴皮子利索的跟用了长城润滑油似的,其实胆子贼小,见到女孩功力立刻打个对折。跟孟珂认识这么久,也就趁那天场面、气氛、时机三位一体才壮胆拉了人家一把,结果晚上就春心萌动跑去表白了。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不怕死的精神啊!   温谅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一个小玩笑,竟然惹来这么大的反应。   “结果呢?”   任毅大怒,随手拿起一根2B铅笔做标枪状,温谅忙抽自己两下嘴巴,道:“失言,失言……”   只看他的表情,结果还用问吗?   任毅扔掉铅笔,叹气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初恋一去兮不复还……你说的对,割了其实也挺好。”   温谅不知说什么好,在苦逼的少年时代碰到苦逼的恋爱,很容易造成一个苦逼的人生,他想了想,还要以开导为主,“任毅啊,大道理我也不会讲,不过你是文化人,自然知道读书可以明智,从古到今凡是成功的爱情都有一个共同点,比如白娘子故意弄出一场大雨好骗许仙的伞,祝英台十八相送时装疯卖傻调戏梁山伯,七仙女耍横挡住董永的去路,牛郎趁织女洗澡拿走她的衣裳,这些故事告诉我们——爱情的开始,总归得有一个先耍流氓。你这次没成功,可能就是流氓耍得还不够……”   任毅浑身一颤,一把拉住温谅的胳膊,道:“怪不得温哥你这么牛逼呢,纪苏许瑶宁小凝一个都不放过,原来不仅有实践,还有理论支撑啊,牛逼,太牛逼了!”   “咳,惭愧,惭愧!”   说笑一阵任毅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未必对孟珂有多么的刻骨铭心,归根结底不过是慕艾少年的一次荷尔蒙冲动,那种感情来的猛烈,却也去得迅疾,要是这时候有另外一个美女投怀送抱,保证这小子立刻把孟珂抛到脑后。   十六七岁,还不是说爱的年纪啊!   等纪苏和孟珂回来,温谅没有再提方才的话题,可他们都知道,也许这次考试过后,四人组会解散也说不定,至少孟珂不可能再跟任毅坐同桌了。   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温谅很欣赏孟珂的个性,也很喜欢任毅这个朋友,但他没有非要撮合两人的意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整整一个下午,温谅忙碌的像一只青春期的哈士奇,做着考前的所有准备。试卷没什么问题,左雨溪服务到位,买一送一,附带有标准答案,温谅的麻烦在于,怎么样取舍才能让最终的成绩不那么的刺眼,或者说让姬晓玲和程海军少受一点打击?   这很卑鄙,但温谅很喜欢!   放学的时候碰到刘致和,胖子竟然也在十九中考试,两人对了对考号,基本排除再一次并肩作战的可能性。刘致和唏嘘不已,道:“还打算再跟着老大风光一把呢,这下好了,打回原形,妈的,肯定要被那帮书呆子嘲笑了。”   他上次成绩不错,理所当然的引来众多质疑,这次要是起伏太大,被私底下嘲讽几乎是种必然。虽说刘致和不在乎这些,可心里终究不是太爽。   温谅早有准备,从书包里掏出几份裁剪成小纸张的试卷递了过去。刘致和接过来,抓抓脑袋,道:“这是……”   温谅但笑不语。   “我……靠!不是吧?”刘致和不敢置信,大声道:“真题你也搞的到?”   温谅抬脚踢了过去,斥道:“小点声,怕别人不知道咱们作弊啊!”   刘致和嘿嘿傻笑,忙将试卷装了起来,道:“好啊老大,有这样的好东西竟然瞒到现在,真让我伤心。”   “早给你?早给你,你还不拿去公然开卖?”温谅左右看了看,拉着刘致和走到一边,道:“最近顾文远那边有什么动静?”   刘致和低声道:“没什么,好像上次划船比赛把他打懵了,最近乖的跟孙子似的,除了跟穆山山等人厮混,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温谅微皱下眉头,以顾文远的性格,不像会隐忍的样子,那次在依山当着众人狠狠的落了他的面子,过了几天了没有任何反击,未免有些反常。   “嗯,让石成才盯紧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通知你。对了,这是我的手机号,你记下,有事情好联系。”   这是左雨溪吸取上次寻他不到的教训,将自己之前的那款爱立信GH337硬塞了过来,温谅还没去拿,不过号码却先记住了。   最近各方面事务繁多,没有手机确实不方便,温谅倒不是觉得用左雨溪的东西有损男人的尊严,不过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手机对两世为人的他来说,没有一点的吸引力。   两人正嘀咕着,温谅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宁小凝冰冷的俏脸近在咫尺。   教练,这是打招呼,不是打架,轻点力成么?   刘致和腆着脸想寒暄几句,宁小凝甚至不用说话,只冷冷的瞟他一眼,立刻穿过胖子无敌的皮下脂肪,将流动的血液冻成冰凌。   刘胖子察眼观色的本领不在他开赌盘的水平之下,嗅到空气中不安的气氛,尿遁而去。温谅浑不在意女孩一身的杀气,笑道:“教练好啊,我正准备找你呢。”   宁小凝呆了呆,道:“找我做什么?”她本来是为纪苏的事来找温谅算账,虽然不想插手他们的感情,可许瑶那天突然流露的悲伤,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不料温谅第一句话就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不得不说,在如何跟宁小凝打交道的副本中,温谅已经有了完美的单刷攻略,可以当T,可以DPS,也可以治疗,根本就是外挂一样的存在啊。   “青河的企划我已经做好了,看宁夕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好跟她见个面。啊,说起这个,我好像还没谢过你,要不是你帮忙引荐,青河的发展很可能会晚上十年哦。”   温谅表情柔和,态度庄重,能看出他很认真。宁小凝少有的脸侧微红,轻声道:“没什么了,宁夕姐正好在找项目投资,青河有潜力她才会动心,跟我没什么关系啦。”   温谅转过身,示意她一起走。宁小凝咬了咬下唇,马尾辫轻轻一荡,秀气的小皮鞋扣在地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飘起的红色衣衫,高挑的修长身材,透着只有她才有的独特味道。   两人并肩往校门走去,冬天的冷风吹过干枯的枝头,发出嘶哑的声音,偶有成群的麻雀飞过头顶,在天际的深处拉出一道灰色的线。西垂的红日沾染了天幕的色彩,倒映着校园小道上漫步的两个少年男女,别有一番青春的悸动和温馨。   “怎能说跟你没关系呢?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要不是你,我说不定还是禽兽界里等着伯乐的那匹马,可现在呢,我可是人间界里的吕布。所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虽然都很出色,可一个天天被人骑,一个要去骑人,那是截然不同……”   温谅一边胡吹,一边做着手势,表达被骑和骑人的巨大差别。宁小凝强忍着笑,安静的走在温谅的身边。   嗯,一中的小道很长,却又很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处女座和射手座的一见钟情   第二天早上六点,被抽调到十九中的所有同学全部在小广场集合,乘坐校车前往十九中。   任毅坐在温谅旁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道:“考个鸟试还得跋山涉水,困的眼睛都睁不开,考不出成绩算谁的?”   “算雅典娜的!”   这段时间任毅迷上了漫画,看圣斗士几乎走火入魔,天天在温谅耳边聒噪。   任毅鄙视道:“文盲!雅典娜才不管教育界的事……”   “不管?”温谅冷哼一声:“好读书不求甚解,任兄你白瞎了文化人的称号。我问你,青铜小强是群什么人?”不等任毅回答,扳着手指一个个埋汰起来:“一个正太,一个伪娘,一个恋母癖的酷哥,一个脱衣舞男,还有个鬼畜向的不死鸟,就这些货色敢拉到一中,肯定是被人道毁灭的下场。可人家为什么混得风生水起呢,归根结底,还是雅典娜这个御姐教育的好啊!”   任毅完全听不懂温谅在说些什么,正太,御姐,鬼畜?听起来很深奥的样子。这一点可以谅解,九十年代岛国文化的入侵还没有后世那样的激烈,同学们耳熟能详的还是那句原装版的“平生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的装B金句,而不是武老师苍老师等新一代教育工作者的乱入。不过两位老师确实更胜一筹,人家从来不装B,人家是真有啊!   任毅的呆滞表情伤害了温谅的积极性,他感叹道:“妄想在95年对一个小正太进行全方位的爱情动作片普及教育,根本是比普及九年义务教育还艰巨的存在啊!”   任毅也有点受伤,觉得自己跟不上温谅的思路是件很可耻的事,立刻转移话题道:“我最近在研究星座,知道星座吗?什么白羊,摩羯,双鱼,水瓶,预测爱情很准的啊……”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星座基本知识培训,作为被后世各种星座教程烦到吐血的温大叔,能带着笑容听完这番话,已经是个人修养的极大进步。   可惜任毅不知死活,意犹未尽的附到温谅耳边,笑的极其淫贱:“哥们你说,处女座的会不会一直是处女呢?”   温谅连眼皮都没跳一下,淡然反问道:“那射手座呢?”   任毅被这个强有力的吐槽震撼了,是啊,难道射手座的要一直射吗?   剩下半程,任毅再没说过一句话!   十九中与一中相隔小半个区,是青州风头最盛,也结怨最深的两个学校。一中历史悠久,挂着老牌贵族的荣耀走过了几十年风雨历程,树大根深,枝叶繁茂,引领青州教育系统刷新一个又一个高考纪录。而十九中从八十年代开始崛起,以新颖的教学风格,科学的办学理念,大刀阔斧进行探索性的改革,通过引进师资力量,调整教学结构,一改过去行政为主、教育为辅的官僚思想,真正将老师摆到了最重要的位置,充分调动了广大教师群体的积极性,短短十几年,就有了后来者居上的气势。   两所学校在多个领域展开全方位的竞争,对于这种局面,市区和教育局领导都乐观其成,有竞争才有活力嘛!可这样以来,却苦了两校的师生,上至校长主任,下到老师学生,无不对每一次统考战战兢兢,仿佛一着不甚,就要满盘皆输,压力之大,不下于小蝌蚪找爸爸。   前世里温谅曾不只一次来十九中考试,可这一世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下了车,众人轰然而散,温谅按照校门口的平面示意图找到301考场,还没到进场时间,走廊里站满了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开来,却并不让人烦躁。   这是属于这个年代特有的氛围,热烈,激荡,紧张,活泼,虽然幼稚,却发自自然。   温谅踮起脚,目光穿过众人的头顶做了个全场扫描,终于在304教室外看到了刘致和。   不得不说一句,博彩小教父无论在哪里都是如此的拉风,让人不注意都难。来考试的同学都自带文具袋和复习资料,唯有刘致和两手空空,寂寥的趴在栏杆处,F型的曲线出众夺目,身边站着张松,江涛等人,恭敬的拿着各种考试道具,要是再有一个捏肩捶背的小丫鬟,明显就是纨绔子弟出游图啊!   温谅艰难的挤了过去,张松笑着打了招呼:“温哥!”然后就响起一片温哥温哥之声,温谅听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可没兴趣跟这帮小屁孩在学校称王称霸。含笑点点头,肩膀撞了撞刘致和,低声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刘致和这才发现温谅,胖嘟嘟的手往下面一指,很严肃的问了一个问题:“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温谅疑惑的顺着他的手指下望,宽阔的校园里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孩提着衣角飞快的往教学楼奔来。   初冬的清晨,仿佛一缕透人心肺的清泉扑面而来!   温谅干咳一下,道:“致和,你知道,有时候人生呢,会有点不对称……”   刘致和绝对是个人才,也算是有魅力的男孩,这一点温谅比任何人都了解,可问题在于,这种认知建立在他两世为人的基础上,你不能要求一个对初恋抱有美丽梦想的花季少女,能对刘致和一见钟情……   这是顾文远才有的待遇啊!   少女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几个十九中的女孩拥了上去,不知说了什么,少女红着脸去撕她们的嘴,几人闹成一团。刘致和背靠着栏杆,一字字道:“老大,我要追她!”   温谅最不愿意干涉朋友的生活,却不得不提醒一句:“致和……”   刘致和聪明透顶,知道他想说什么,哈哈一笑:“放心吧,我又不是顾文远和白桓那样只会欺负女人的杂碎!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喜欢我!”   只要不是用什么下作的手段,温谅也勾起了好奇心,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刘致和猛然站直身子,道:“现在!”   温谅竖了一个中指,赞道:“霸气!”   本以为刘胖子会直接上去搭讪,不料他拉着张松江涛嘀咕一阵,一场好戏开始上演。   “让让,让让,挤什么挤,一中的人集合了,十九中边去。”   随着几个人的推搡,人群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一中以客欺主,团结在一起占住了走廊内侧靠楼梯的背风口,将十九中的学生挤到走廊外侧去吹冷风。   “哈哈,一群笨蛋!”张松的笑声有种让人去死的冲动。   “就是,还主人呢,我看是土著吧,一点战斗精神都没有,全蔫吧了!”江涛还算有文化,还知道土著……   刘致和华丽丽的登场了,双手抱怀,道:“也不是没有,老十九见到老一,退避三舍是家法。”   “谁的家法?”   “雅典娜的家法!”   众男生放肆的大笑,几个一中的女生乖巧的躲到一边,以免殃及池鱼。   好嘛,刘致和最近肯定跟任毅厮混了,又一个圣斗士的粉丝!温谅摇头失笑,却想不明白刘致和搞什么鬼。不过几乎每次两个学校一起考试都要搞出点状况,他见怪不怪,也不跟这群蛋疼的人墨迹,一个人站在拐角处,低垂着头闭目养神。   “说什么呢?”   “土著?我是你大爷!”   “谁家的牛圈开了门,大白天的来这乱放屁,也不怕污染空气?哎哟,不好意思,原来是一中的各位啊,我理解了……”   马上有捧哏的凑趣:“理解什么了?”   “以一中这帮蠢货的素质,我们不能要求太高……”   “哈哈哈!”这次轮到十九中的人大笑,温谅诧异的睁开眼,说话的是一个带眼睛的斯文男生,面目清秀,笑起来羞涩的跟女生似的,嘴巴可够毒辣的!   这仇恨拉的很稳啊,T一点都不水,神T。   温谅又竖起中指,暗赞了一声!   张松几人脸都青了,刘致和面不改色,突然冷笑一声,抓起张松手中的文具袋砸了过去。   “砰!”   要不怎么说DPS的命中就是高呢,毫不偏离的打在神T的额头,裂开一个寸许长的口子,血丝淋漓,场面十分凶残!   双方人马都愣了愣,按照惯例应该是一场好莱坞大片式的群殴,可接下来的一幕直接震的温谅风中凌乱。   张松几乎毫不迟疑的拿起手中的蓝墨水瓶,狠狠一下砸在自己的额头,顿时血花四溅,流的面目狰狞。   温谅呆了,松哥,基地刚轮训回来么,玩自爆?   全场寂静,一片无声。   “哎哟!”   张松捂着额头大叫起来,江涛立刻高喊:“十九中打人了,十九中打人了……”   那位拉稳仇恨的神T出离愤怒了,妈逼,有这样欺负人的么?开了BOSS不研究打法,就知道喊GM告黑状,什么人品!   围观众人哗然,温谅看得目瞪口呆,致和,你妈逼的别告诉我说演这一出只是为了让小MM对你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啊?   你要真这么不要脸,嗯,还真有成功的可能性…… 第二百三十六章 致橡树与和为贵   张松的表演还没结束,江涛已经带人扑了过去,抓住眼睛男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T就是T啊,抗击打能力不是盖的,眼镜男闷哼一声,挥手一个左勾正中江涛鼻梁,血唰的从鼻孔流了出来。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声“上啊”,大戏开始上演!   温谅没想到一个走神,事情就发展到这个地步,顿时有些无奈。青州民风彪悍,学校里打架稀松平常,就是一中跟十九中打架斗殴也不是一次两次,可在考试日公然演变到群殴的地步,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善了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先把自己摘出来,要是被左雨溪知道事发时他在现场,真是要被弹JJ弹到死啊。   可一中的兄弟们在为学校的尊严而战,要是这时候逃跑,岂不成了“校奸”?温大叔陷入两难境地,浑然不觉他所站的地方已经成了混乱中的唯一净土。不参与战斗的女生们逐渐汇聚在他的身旁,却依然泾渭分明的分成两个派系,而温谅就是那个人型分界线。   这个场面是如此的诡异,前面走廊是混战的男人,楼梯口是焦急和担心的女生,只有温谅一个男生站在两派女生的正中间,于是悲剧就这样产生了:一中女生看他都是鄙视,十九中的女生看他却满是仇视。   两面不是人啊!   温谅很快认识到这一点,冷汗顺着额头就下来了,脑瓜子滴溜溜一转,在双方女生杀人的目光下马上采取了补救措施,举起手大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大家别打了!”   “切!”   回应他的是齐刷刷的不屑,有认识他的一中女生叫嚷道:“温谅,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他就是温谅啊,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这么胆小啊?”   “见面不如闻名啊,看我回去不告诉瑶瑶……”   温谅想死的心都有了,有认识自己的就算了,竟然还有认识许瑶的?我靠,这是刘致和惹的祸,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温谅转身欲走,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刘致和施施然走出拳风脚影的战场,别说衣服看上去干净整洁,甚至连发型都纹丝不乱,一点不像刚经过一场大战的样子,看得温谅那叫个汗啊,真想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胖子微笑着走到围成一团的十九中女生面前,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千人万人之中,只能看到那个青衣女孩的笑颜。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立刻让他们停手!”   温谅迈起的脚步停滞在半空中,整个人雕塑般呆在当场。   牛逼,真牛逼!泡十九中的妹子泡的如此壮观,你就是青一中的骄傲!   女生群中响起一阵惊呼,她们也不是傻子,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青衣女孩怀中抱着复习资料,清秀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的惊慌,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刘致和,轻声道:“我要不说呢?”   咦?   温谅这次是真的有了点兴趣,也不打算遁走了,站在一旁等着看八卦。一般女生碰到这样的场合要么义愤填膺,要么羞涩逃跑,很少有人能镇定自若的答话,单看这个架势,刘致和碰到了对手也说不定。   “不说也不是不可以,”刘致和眼神凌厉的指了指身后,“就让他们打到你说为止!”   青衣女孩做了个仰头轻笑的姿势,道:“呵,你威胁我啊?”   刘致和摇摇头,道:“不是威胁,是陈述事实。你看,我不过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大家年轻人,这没有错吧?可你要是不告诉我呢,就会连累两所学校十几个同学受伤,还可能影响到这次考试,这就是你的错了……”   温谅差点笑出声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刘致和一般很少卖弄嘴皮子,有事拳头就解决了,没想到口才很过得去。   青衣女孩想了想,忽然扑哧一笑,连看惯了美女的温谅也有点走神,道:“我叫杨阳!”   “嗯,很清新脱俗的名字,比我认识的一个叫温谅的家伙有气质多了。我叫刘致和,致橡树的致,和为贵的和。”   最近刚学了舒婷的《致橡树》,刘致和拿来就用,不过说到和为贵,配合身后打架的人群,真是讽刺现实主义啊!   温大叔躺着也中枪,除了狠狠还以中指外,没了继续八卦的心思。刚才就有人跑下去叫老师了,听着楼梯间传来的跑步声,立刻护着脸钻过战场跑到301那边躲避去了,饶是他身手灵活,也被不知哪里的暗拳打了两下,后背隐隐作痛。   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新一代,至于下这样的黑手啊?   十几个老师的出现,很快制止了这场因为某个胖子错误的泡妞理念而引发的暴乱,十几个参与打架斗殴的同学被带下去登记名字。不过这些事说不清谁对谁错,一中这边肯定一口咬定十九中先动手,不然张松岂不是白演了苦肉计?要说这个张松也真是个人才,那次在小巷被混混堵了,就是这家伙奋不顾身的护住刘致和,这次又完成了最艰巨的任务,不亏是小教父手下一等一的干将!   眼镜男是流血了,可张松也流血,后来江涛也流了,二比一,说不定一中还占着道理呢,学校处理这些事情有经验,以青州的民风来说,从校方到家长,都不觉得男孩子打架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要别搞的太出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这次因为是全市统考的缘故,处分肯定少不了,但也不能影响大家考试。双方领导吹胡子瞪眼吵了十分钟,然后各打五十大板,带头闹事的张松和眼镜男给予记大过处分,其他人口头警告,全校通报批评,然后跟没事人似的宣布正常考试,根本就没上报教育局。   而罪魁祸首刘致和同志,屁事没有,老师们冲上来的时候,他正跟杨阳说话,身上也没有打架的痕迹,竟然被无视了。   狗屎运啊!   上午两场考完已经十二点,温谅和纪苏,任毅,孟轲在楼下汇合,说起刘致和的壮举,引得孟珂哇哇直叫。任毅看着撇了撇嘴,悄声对温谅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说的太他妈的有道理了。”   温谅安慰道:“这个因人而异,适合自己的法子才是最好的,让咱们去学刘致和的嚣张,那也学不来。”   任毅苦恼道:“那什么法子才适合我呢?”   “忘了我车上说的话了,耍流氓啊……”   “你——去——死!”   纪苏乖巧的站在温谅身边,笑看着他和任毅斗嘴,仿佛只要安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其他的所有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注意到纪苏的目光,温谅躲开任毅的一记重击,歪着身子笑道:“等下找个地方吃饭,不过得先等个付账的。”   “付账?谁,刘致和?”任毅明显不报什么希望,“想从刘老大兜里抢饭吃,难,难!”   跟刘致和在一起吃过三个月饭的任毅感触颇深,温谅给他一个“看我的”眼神,对纪苏道:“哦,忘了你们还不认识……没关系,只是说两句话,不一定让那家伙跟咱们一起。”   纪苏微笑道:“等下不就认识了么,一起去吧,别怠慢了你朋友。”   “我们是酒肉朋友,有用的时候拉来用用,没用的时候一脚踢开,没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听到这样的话,可真让我伤心……”   刘致和胖胖的身影从一旁的报栏后转了出来,指着温谅怒道:“老大,背后说人坏话,小心晚上遇到女鬼啊!”   “女鬼我倒是不怕,”温谅哈哈一笑,“倒是刘老大的仙女哪里去了,怎么,没追到啊?”   刘致和悻悻道:“你以为我是你啊,追女孩那么容易,一个巴掌都数……”   温谅微一皱眉,刘致和立刻知道说错了话,平时开这些玩笑不要紧,可当着纪苏的面就要不得了,忙补救道:“这不是三班,哦不,一中最出名的大美女纪苏同学吗?我听温谅经常提起你,我是刘致和,致橡树的致,和……”   “停,停!”温谅一阵恶寒,感情你见谁都这么介绍自个啊?“别打屁了,我问你,打架的事学校怎么处理了?”   说起正事,刘致和眯起了眼睛,恢复到腹黑冷厉的样子,道:“还能怎么样,张松头破的比对方更厉害,江涛鼻血流的衣服上都是,十九中的领导一看这架势,连个屁都不敢放,哈哈!”   温谅听他没事也就放了心,至于张松等人的伤更是小问题了,他如今也算打架界的内行人,两人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一个是额头蹭破了皮,一个是流鼻血,论伤势绝对比对方轻的没边。   十九中的那帮货伤都在身上,青一片紫一片不痛个十天半月的不算完。   又听刘致和说张松背了处分,温谅承诺回去托人说清,不把处分记入档案,刘致和也不道谢,以他跟温谅的关系说谢字反而见外,胸口一拍包了午饭。   任毅和孟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看向温谅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这就是找个人付账啊……以后坚决不能被这奸诈的贱人忽悠着请客吃饭,坚决!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见谢言   在选吃饭地点时有了分歧,考虑到纪苏和孟珂两个女孩子,都不爱吃荤腥油腻的食物,温谅的意思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直接到青河店里吃得了。这段时间忙着乱七八糟的事,上次见面听李胜利说这边店生意不错,却没亲自过来看看。正好这次有机会,公事私事一起办了。   纪苏才知道青河也在这边开了店,她是八一店的常客了,一听之下兴奋不已,当即赞同了温谅的提议。其实莫说青河,就是随便找个路边摊,纪苏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任毅和孟珂无可无不可,到哪蹭不是蹭啊!   刘致和一脸悲愤,拉着温谅的手死活不让他动:“老大,有纪苏同学在呢,大中午的去喝豆浆吃油条,这才花多少钱,寒碜我呢?”   虽说把豆浆油条当午饭吃的人不多,但也撑不住就有人爱这一口啊。这边店不了解,八一店那边可是从早到晚,人都没有断过。温谅哭笑不得,无奈道:“好好,随你,既然你想破费,我没道理拦着不让啊?走,找个豪华点的地方,咱们吃大餐!”   刘致和笑逐颜开,对纪苏道:“纪苏同学,今天要真能吃穷我,以后我老刘天天请你吃饭!”   孟珂眼珠子一转,拍手笑道:“刘致和,你说这话可有歧义哦,什么叫天天?天天还了得,是不是想挖温谅的墙角啊?”   温谅头痛不已,你说以前多讨喜一个小姑娘,怎么跟任毅认识没几天就变成这样子了捏?想着狠狠瞪了任毅一眼,搞的任毅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   刘致和多么牛B哄哄的人物,愣是被这句话臊了个脸红,不过很快就反击道:“孟珂同学错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醉翁之意不在酒,对,就是这句,我其实是别有用心啊……”说着上下打量着孟珂,孟珂没想到会引火烧身,呸了一下,红着脸不再说话。   任毅哼了一声,挡住了刘致和的视线,从来不敢招惹刘致和的他这次却怒目而视。刘致和有点摸不着头脑,温谅知道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无心之失,打趣道:“别听他胡说!致和这招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真正的目的是想打入我们四人组,然后得到任毅的芳心啊!”   一帮正太萝莉全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恶心到了,拳起脚飞将温谅打了个不亦乐乎,温大叔喟然长叹:“跨越时代的爱总是不容于世,这是多么伟大的基情啊,你们不懂!”   荷叶粉蒸肉、老店腰花、鱼香豆腐,双耳银杏,九转大肠,朝天锅,龙凤炒饭等等等等,各色小吃流水介的上来,吃的几人红光焕发。末了一算,整整九十多块,在95年可不是小开销,刘致和爽快的掏钱买单,口中却不停喃喃。温谅凑过去一听:   “九十块而已,不心疼,不心疼,妈的,就当做善事了!请菩萨和耶稣一起保佑,看在我做善事的份上,杨阳今晚做梦会梦到我……”又恶狠狠的说:“谁不保佑我,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温谅听的一头黑线,大喊道:“老板,照这标准再来一份,打包带走!”   做善事?我再帮你一把!   青河店就在十九中校门不远处,温谅一行摸着鼓囊囊的肚子晃到了店门口,隔着玻璃门能看到里面的热闹景象。今天毕竟多了许多一中的学生,不愿到十九中的食堂吃饭,全都涌到外面来了,几乎各家饭店都是爆满。看着里面簇拥的人头,温谅笑道:“出一首猜谜诗,谁猜到了有奖。有诗云,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轻蘸嫩黄深;夜来春睡浓于酒,压匾佳人缠臂金。打一物!”   “还有诗云?”任毅不屑道:“轮诗词舍我其谁,打一物,物……我知道了,是油条!”   在青河店前猜谜语,不是油条还能是什么?纪苏和孟珂自然猜的到,刘致和虽然很少去青河,但聪明过人,猜到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大家都将这个风头让给了任毅。   这个小圈子里,谁不知道任毅是文化人啊!   “对了吧?什么奖励赶紧着来。”   温谅摇头道:“不对,答案是寒具。”   “寒具?哪是什么玩意?”   别说任毅,其他三人也是一头雾水,诗中说“搓来玉数寻”,又说“轻蘸嫩黄深”不就是指油条么?任毅大喊不服,说温谅歪曲事实,吝啬发奖,罪大恶极云云。   温谅近来为青河豆浆的企划狠下了一番功夫,怎么会被任毅难倒?   “这是苏轼的《寒具》诗,寒具一说由来已久,汉桓谭《新论》‘莫不以牛羊鸡豕而祭之,下及酒脯寒具’里就提到寒具,宋林逋《山中寒食》有‘有客新尝寒具罢’之句,朱熹集注里也说‘粔妆,环饼也,吴谓之膏环,亦谓之寒具。’《齐民要术》里又称环饼,也叫撒子,通俗点讲,像麻花啊,环饼啊,油条啊都能叫寒具,但却不能说寒具就是油条,明白吧?”   这跟白马非马之谬论不同,任毅无话可说,倒是纪苏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在惊讶温谅什么时候对文学也这么有见地了?看到女孩闪耀的目光,温谅暗道一声惭愧,岔开话题引着几人推门而进。   店里十分热闹,到处可见一中和十九中的同学,不过有趣的是,明显可见身着不同校服的学生分坐左右两排,以中间小道为界,吃饭时还不忘互相瞪眼,力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自上午考前那场打架事件后,两校的同学见面满是火气,就连吃个饭也不安生。单就温谅从吃饭的地方走到青河店这边,几分钟的路程就看到爆发了数起摩擦,推推搡搡的,骂骂咧咧的,将青州民风展现无遗。   到了青河店又是这种杀气腾腾的状况,温谅痛心疾首的批判道:“看到现在的紧张局势,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后悔和愧疚?”   刘致和双手插在口袋里,抖了抖滚滚的肚子,淡然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关我屁事!”   温谅低声笑道:“是吗?那我现在大喊一声刘致和,你也不在乎喽?”   打架斗殴不是学校流传最快的八卦,可要是其中夹杂桃色新闻的话,那传播速度几乎可以超越互联网时代的各种门。短短一个上午,刘致和和杨阳的对话已经传出来N个版本,那句经典的“致橡树和为贵”几乎成了刘致和的招牌了。   要说现在没有十九中的猛男们组队找刘致和算账,温谅是绝对不信的!小教父是牛逼,可强龙不压地头蛇,上午也就占了出其不意的光,真要靠一人之力打倒十九中,那是不可能的事。   刘致和还待嘴硬,突然听到最靠近门口一个长相堪称奇葩的十九中女生气鼓鼓的说:“那就这样看着那胖子跟杨阳表白了?哼,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这首诗用到这个地方,再配上女生的长相,实在太有冲击力了,刘致和肥躯一震,再也不敢嘴硬,腰身下弯陪笑道:“温老大圣明,我愧疚,我后悔,我该死!”   对面坐着一个健硕的男生,听到女生讽刺,道:“妈逼,也就是我当时不在,不然,不然,哼哼……”说着拿起盘里的油条狠狠咬了一口,吱溜一下就咽进去大半根。   温谅和刘致和齐齐吞了口吐沫,对视一眼,没敢吭声。   大嘴男两下吃掉一根油条,犹不解恨,大手一挥,喊道:“服务员,再来三根油条,要胖的,越胖越好!”   这明显是把油条当成刘致和了啊,温谅小心的跟他拉开一定距离,刘致和无奈的对纪苏说:“看看,这就是兄弟啊,这就是手足啊,纪苏同学,看清温谅的真面目了吧,要我说,踹了他拉倒!”   纪苏笑着摇了摇头,道:“温谅不是说过么,你们是酒肉朋友,可不是什么兄弟手足。”   温谅哈哈大笑,赞道:“说的好!”   刘致和一口气憋的没上来,道:“我服了!跟温老大混的果然没一个善茬,不过你们合伙欺负我,等下次我带老婆一起来,再跟你们算账!”   刘致和也算聪明,只说老婆,不说名字,但他刻意将纪苏跟温谅往一起凑,可见这短短的一会接触,已经对纪苏有了很大的好感。   当然,比起许瑶和宁小凝,刘致和肯定喜欢纪苏,因为纪苏至少不会把他视若无睹。   温谅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纪苏温柔的看了看温谅,然后对刘致和笑道:“十分期待!”   孟珂从被刘致和调笑后一直不愿搭理他,这下又跳了出来,道:“哪有你这样坏人好事的,要不我也叫某个人的名字来听听?”   刘致和哪里会怕小姑娘的威胁,不过刚才任毅的表现让他明白了一些内情,毕竟混在一起吃了几个月的饭,还是给点面子吧,求饶道:“孟大美女,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温谅正要嘲笑两句,突然看到一个身着青河豆浆员工服饰的女孩从操作间小跑出来。   “来了来了,哪座要的油条?”   衣袂飘飘,青丝如墨,竟是许久不见的谢言!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两个女孩的初见   谢言看起来瘦了点,精神却好了许多,没有初见时那种不堪重负的憔悴感,总是不经意皱在一起的眉心也舒展开来,洋溢着真正属于这个年纪的纯净和天真。她敏捷的穿过拥挤的人群,手中端着盛放油条的盘子,清脆的声线荡漾在嘈杂的房间里,如同一条积雪融化而成的小溪,沿着孤绝奇峻的山峰,缓缓流入生机盎然的尘世。   那个苦苦挣扎却只能默默流泪的女孩,那个衣衫褴褛却不肯放弃尊严的女孩,那个平凡,柔弱,倔强,美丽又让人心疼的女孩,在这一刻都蜕变成眼前这个面带微笑,清秀靓丽的少女。   破茧幻化成蝶,是此时的谢言最佳的写照!   大嘴男招了招手:“这里!”   谢言答应一声,快步走了过来,突然看到门口站着的温谅等人,心头一颤,脚步猛的停下,手中的盘子“嗖”的一滑,对着温谅的身上飞了过来。   “啊?”谢言脸色有些发白,惊呼一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心!”   纪苏几乎下意识的挡在温谅身前,同时闭上了眼准备迎接盘子的撞击。不过以温谅的身手,哪里会让纪苏帮自己挡灾拦祸,右手在她纤细的腰间轻轻一揽,脚步内扣轻旋,两人的身子就对调了位置,左手闪电般探出,微一用力就将盘子牢牢的抓在手里,连三根油条都没有掉落。   刘致和刚才还没心没肺的准备看好戏,这时立刻当起了墙头草,鼓掌叫道:“好身手!”   任毅也叫道:“好一式九阴白骨爪!”   纪苏却再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大脑里一片空白,整个身子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软绵绵的瘫倒在他的怀中。   这不是她跟温谅第一次亲密接触,那个最让她伤心欲绝的夜晚,她就曾冲动的从后面抱住过温谅,体会过男孩虽不强壮却足够宽厚的后背传递来的温暖。但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两人日渐熟悉后的第一次接触,虽然是因为意外,但已足以让纪苏刹那间陷入迷失。   “傻丫头,这又伤不到我,别担心!”   温谅的低语在耳边响起,听到那个略带亲密的称呼,纪苏惊喜的抬起了头。少年的眼睛温润如玉,仿佛带着浓浓的怜惜和淡淡的责怪,却又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纪苏红唇微启,身体都在无声的颤抖,精致的容颜仿若冬日初雪,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你……你……”   不管平日里纪苏表现的再怎么淡然自若,可她也明白,温谅的身边聚集着几个无论样貌性格都毫不逊色于她的女孩,甚至从关系熟络度来讲,她反而是跟温谅最疏远的那一个。   但她依然决定留在温谅的身边,等着那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的一天。也许一句小小的“傻丫头”,不过是许瑶或宁小凝最基本的待遇,却是相识以来,直至今日,温谅对她的情义所做的最直接的一次回应。   温谅暗叹一声,他本来别无他意,脱口而出的傻丫头,不过是纪苏方才的举动让他啼笑皆非。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一段共同度过的时光历历在目,以纪苏在一中的人气,不知是多少男孩的梦中情人,却只为了一个简单至极的称呼就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不能不让他心有感触。   等你们长大吧,认清了自己的心,定下了未来的路,再来回首审视曾经喜欢的那个人。   要知道,人这一生,爱情,其实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的重要!   放开纪苏,温谅端着盘子放到大嘴男的桌上,然后走到谢言身前,微微一笑,道:“刚见面就给我来个下马威,还在生气呢?”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中的门口,正好赶上温谅敲打白桓,远远站立的谢言只能看到一个对他有恩,一个却有仇的少年在那里谈笑风生,以她对人间的险恶认知,肯定想到了别的地方。   温谅也没有太把这事放在心上,谢言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偶然遇到又偶然离开,都只是小小的插曲,无关紧要。但没想到的是,御香苑的那次冲突,得罪林震的后果来得如此之迅疾,甚至直接影响了这次顺义粮案的走向,也害的刘天来差点阴沟里翻船。   这些虽然不能说是因谢言而起,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今天这架势,她又正好在青河打工,仿佛命中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一样。温谅不是做事刻意的人,既然碰到了,那就是朋友,他虽然不爱宣扬为了这个女孩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但能不背一些莫名其妙的黑锅,也是好的!   “没……没有,我怎么会生你气?”   听到温谅柔和的声音,谢言从刚才的呆滞中清醒过来,低垂着头,双手死死的扯着衣角。   “在这里打工?老板对你怎么样,要是克扣工资的话告诉我,我帮你跟他们讲道理……”温谅两世为人,又在青州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对付谢言这种小姑娘简直是高射怕打蚊子——大材小用,三言两语就仿佛熟络的不能再熟络的朋友,浑然没有一点的隔阂和见外。   谢言扑哧一笑,抬起头看着温谅,道:“不会了,雪姐人很好的,对我也……也很好!”   温谅点点头,笑着指了指她的身后:“你先去忙吧,这么多人等着填饱肚子,再耽误一会我都要被他们吃了。还有,也别把老板想的太好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能到店里打工不知会拉来多少回头客,剩余价值就是这么被压榨出来的。”   谢言笑颜更盛,比起以前不知开心快乐了多少,她顺从的往里间走去,刚走开两步又回头道:“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那天是我对不起……”   看着女孩离开,温谅才想起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美女,不禁有些头疼。一扭头看到纪苏睁着好奇宝宝似的眼睛,仿佛他不介绍一下对方的来龙去脉,就要用眼睫毛扎死他。   温谅瞄了眼刘致和,道:“十九中的一个朋友,今年高三了,胖子也认识。”   刘致和皱眉想了想,做恍然大悟状:“哦,那天咱们搞完白桓,碰到的美女就是她啊。好啊老大,你背着我勾搭美眉?”   温谅简直想一把捏死这死胖子,低声道:“她就是谢言!”   “啊!”这下轮到刘致和吃惊了,要说当时谢言的资料还是他搞来的,不过真人却没有见过,一时间没有想到那方面去。知道谢言牵扯到许多事情,他也不再口无遮拦,义气的帮温谅圆了场子,道:“嗯,是我们朋友。”   纪苏只是想看看温谅是否愿意介绍自己的朋友给她认识,却没有别的意思,大方的笑笑,道:“高三不是应该课业很紧么,怎么会来这里打工?”   “她家里有些困难……”   温谅不好说太多谢言的事,点到即止,话里话外就显得有些犹豫。一边正啃油条的大嘴男却不干了,忍不住插话道:“家里困难怎么了?她是我们高三的师姐,利用课前课后的时间在这里打工赚钱养活自己,照我看比什么都强!何况成绩也没拉下,这次全市第一次大练习又是第一,人品又好,谢言就是我们十九中的骄傲!”   温谅笑道:“是是,受教了!”   纪苏听的佩服不已,盯着来回奔跑的谢言,道:“她好厉害!”心里对这个漂亮的过分的女孩有了几分敬重,这个时代家境困难的女孩有很多,但能像谢言一样不以为耻,大大方方的用自己的劳动来赚钱的女孩却很少见。   纪苏和孟珂家境都过得去,很难想象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会过的多么艰难,温谅无意给她普及这方面的知识,见有人离开腾出位置,忙招呼几人过去坐下。   一人要了一杯豆浆,谢言很快送了过来,唯有温谅的杯子已经插好了吸管,任毅叫道:“付一样的钱,这待遇差别太大了吧?”   谢言除了面对温谅总是放不开手脚,对付任毅却没有太大的压力,轻声笑道:“今天我请大家……”   “不用了,”纪苏怎么也不忍心让女孩将微薄的收入用在这里,道:“你也赶紧休息一下吧,我们过来考试反倒让你忙碌了……”   刘致和调侃道:“你这话要让老板听到,非吐血三升不可——开门做生意哪能怕客人多呢?”   谢言也笑了起来,认真的说:“没关系,几杯豆浆不会花太多钱,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温谅能体会到女孩的心情,端起豆浆喝了一口,笑道:“那谢谢你了!大家都尝尝看,青河的豆浆可是第一流的哦。”   温大叔恬不知耻的做起了广告,谢言见温谅接受了她的请客,唇角上翘,看上去开心极了。刚要说话听到有人叫着要油条,忙歉意的笑了笑,转身忙碌去了。   等店里的人渐渐少了,温谅让纪苏等人先回学校,准备下午的考试,自己却留了下来。在操作间见到谈雪,还没来得及说话,谈雪已经冲了过来,拉着温谅的手,惊喜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一旁正洗碗的谢言再一次呆掉了,傻傻的看着满脸微笑的少年,脑海里乱糟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 青春,少年与那朵绽开的蒲公英   原来又是他……   谢言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死死咬着下唇,要不是有谈雪在,真不定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她能来青河打工是个意外,有一天上学路过,看到店门口的招聘启示,本来人家是不要小时工的,自己厚着脸皮进来应聘,还以为是谈雪看她家庭困难,又确实不能丢开学业,才网开一面允许她利用课余时间在店里打工。可今天见到温谅,才知道世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原来,原来又是他默默的安排好了一切!   其实仔细想一想,无论是宾馆的仗义相救,还是御香苑的挺身而出,无论是要帮妈妈找工作,还是温言劝慰激起她对生活的信心和勇气,温谅为她而做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可自己却仅仅为了他跟那个坏蛋站在一起,就误会他的人品和意图,实在是……实在是不可原谅……   尤其今天温谅言笑晏晏,浑然不见一丝的芥蒂,谢言更加觉得歉疚,此刻真想倾尽自己的所有来求得他的谅解。   温谅一看谢言的神色,就知道小妹妹又想歪了,说不定会以为是自己在中间穿针引线,才让她得到这份工作。要换个对谢言存了别样心思的人,很可能将错就错顺势占了这个便宜,可温谅,毕竟不是随便的人。   “今个来考试,正好过来看看,”温谅先回了谈雪的话,然后对谢言笑道:“天地良心,你来这的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的姐姐,当然,也是我姐姐——谈雪谈大老板,幸好刚才在外面你没说谈老板的坏话,不然……哼哼!”   好像都是你在说坏话好吧?要是许瑶在这里,早迅猛的反击回去了,谢言虽然还不太了解温谅的说话风格,可玩笑话还是能听的出来,抿着小嘴想笑,终还是忍住了。   谈雪惊讶道:“怎么,你们认识么?”   谢言认真的点了点头,璀璨如星的大眼睛盯着温谅,仿佛在说一件很神圣的事,道:“嗯,我们是朋友!”   温谅迎上女孩的目光,似乎能感受到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深藏的其他含义,微笑道:“不错,我们是朋友!”   说起谢言的事,温谅才恍然大悟。原来青河第三家店筹备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开业,按照温谅和李胜利的意思,要调小音过去当店长,同时要从十九中店和八一店各抽调一个人补充那新店去。这样一来,十九中这边就需要重新招聘员工,谈雪也是普通人家出身,对自强自立的谢言天生有一份好感,请示李胜利后留下了这个特殊的员工。   外面还在忙,谢言不好在里间久留,得到温谅暂时不会离开的答复后,便开开心心的收拾碗筷去了。温谅问了问店里的营业情况,有什么困难,有没有人来捣乱等等,谈雪一一做了回答,听上去一切都还不错。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将一切走上正轨,虽说有群体的努力在,但谈雪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   “谈姐,做的不错!”温谅夸了一句,又大概说了说跟宁夕的合作计划,谈雪呀的一声,脸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怎么了?”   谈雪急急道:“怪不得,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前两天有两三个客人过来吃饭,听口音不是青州本地人,一直在问东问西,打听装修啊操作啊什么的,我还以为是外地的客人好奇,随便应付了几句,可别,别……”   嗯,宁夕会派人做市场调查是题中应有之意。不是本地人?莫非还从关山请了咨询公司来考察么?   温谅双手虚按两下,让谈雪平复一下心情,道:“没事的,这是我疏忽了,应该早一点通知你做好准备……不过也不要紧,他们越认真,说明对这笔生意越有诚意……”   谈雪仍然不能释怀,怕因为自己的缘故搅黄了这笔投资。温谅安慰几句不见成效,也不再多言,反正这两天就要跟宁夕见面,到时候成还是不成,就会有结论了。   “谈羽的伤怎么样了?最近有点忙,也没去家里看他。”   说起弟弟,谈雪脸上浮起笑容,道:“好多了,天天吵着去学校呢,怕耽误太多的课程。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总得等好的差不多了才能回去,不然家里人都不放心。也幸好有个女同学总是去看他,才让那小子安静了一点……”   女同学,贝米吗?温谅微微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   准备离开的时候,谈雪突然有些吱吱唔唔,试探着问要不要给谢言加薪。谢言现在一天下来能拿一块五左右,一个月五十元钱,在企业基本工资才180元的1995年,这已经不算少了。   温谅摇了摇头,他虽然不介意在经济上帮助谢言,但以她的敏感,未必会接受这份好意。   推开门正好谢言端着盘子过来,温谅笑道:“下班了,该回去上课了。”   今天高一考试,只占用了高二的教室,高三因为是单独一栋楼影响不大,正常上课。   “可还不到时间……”   谢言看向温谅身后的谈雪,谈雪点点头,道:“这会没什么人,跟小谅一起走吧。”   谢言答应一声,回到里间脱下制服,一身朴素的碎花格子外套,薄薄的黑色裤子,整个人如同绽开在野外的蒲公英,娇弱,单薄,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行道树上干枯的枝叶更显得天地一片苍凉,两人并肩往学校走去,脚步沙沙,偶尔肩头相撞,抬起头彼此一笑。青春正好,少年懵懂,给这片苍凉增添了难得的一道颜色。   “嗯,到了,你教室在哪边?”   谢言一直低垂着头,并不说什么话,安静的走在温谅的身边,闻声猛然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这条路,走的好快!   “我……我以后还能见你吗?”   “当然!我们不是朋友么?”   温谅的表情似乎有点吃惊又有点好笑,谢言暗暗的想,不错,我们是朋友。   “谢言!”   两人同时回头,一个高大的男生从校门一侧转了出来。温谅的个头在高中生里已经不算低了,这个男生比他还高了一头,身材却并不因此显得粗壮,反而透着一股灵动的清秀,让人一眼就很容易起好感。   “这是你朋友?”男生笑着伸出手,不过举止间那种年轻人故作成熟的生涩感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我叫孟飞,谢言的同学,也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温谅笑了笑,只看这番动作就知道来人不是谢言的暗恋者,就是公开的追求者,他没心思招惹这些破事,礼貌的点点头,对谢言打声招呼就要离开。   孟飞身子一侧,挡在了温谅面前,方才的成熟大度再也装不下去,冷着脸道:“怎么,看不起我,不屑认识一下?”   温谅叹了口气,谢言已经拉住了孟飞的胳臂,气道:“孟飞,你做什么?给我朋友道歉!”   “道歉?”孟飞脸一下子白了,指着温谅怒吼道:“你让我给他道歉?我做错什么了要道歉?我好心好意来打个招呼,你看他什么态度,眼睛长在额头,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啊?”   谢言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跺脚道:“孟飞,你要再胡闹,我,我……”   孟飞见她这个样子,也有点慌了手脚,道:“你别哭啊,我没别的意思,我不会打他……”   温谅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他可不想学刘致和成为十九中的名人,转身欲走,谢言绕到身前拦住了他,十指用力的绞在一起,脸色胀红,道:“他是个浑人,你别……别生气好么?”   本来被谢言的样子吓到,准备偃旗息鼓的孟飞再次激起了满腹的妒火,走上前几步,一把去推温谅的身子,口中叫道:“你这么怕他生气?好,我偏要气气他!”   温谅终于明白谢言没有说错,这家伙确实是个浑人,脚下后退了一步,右手在孟飞手腕处一搭一收,轻飘飘的挡住了他这一下。   谢言吓得心都要跳出来,插进两人中间,双手按在孟飞的胸膛死死一推,大声呵斥道:“孟飞,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孟飞张大了嘴巴,眼中几乎不敢置信,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为了他生我的气?言言,你看看我,我是孟飞啊,我们十几年的感情,还比不上这个不知哪里来的朋友吗?”   “是!”谢言紧抿着双唇,秀美的容颜忽然充满了宁小凝式的清冷,“谁对他不好,我就跟谁势不两立。”   虽然大堆的人潮已经不多,可依然有零星的同学往学校走来,有一中的,也有十九中的,三人的冲突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尤其温谅和谢言都是各自学校里的名人,不一会就有了聚众围观的架势。   温谅低声道:“我得走了,要考试了,改天再联系。”   谢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脸色,道:“你没生我的气?”   温谅笑着摇摇头,经过孟飞身边时,听到这浑人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一中的小子,这事没完,下午你给我等着!”   温谅脚步一停,凌厉的眼神在他脸上扫过,孟飞心口嗵的一跳,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狠话。   温谅哂笑一下,扬长而去! 第二百四十章 虚与实的时空   下午两场考试顺利结束,温谅随着人群慢慢的下楼,耳边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有对答案的,有争论某个题目的,有咒骂出题老师的,也有几个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的家伙在商量晚上去哪里喝点小酒……小小的楼梯间,已能窥见属于各自的人生百态,有人无忧无虑,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人满不在乎,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属于这个年纪才有的记忆,温谅夹杂在这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世界里,仿佛一位走过沧海桑田的智者,身在红尘中又跳出了红尘外,对身边正发生着的人和事,回以云淡风轻的微笑。   这种心静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等他走出教学楼,看到报栏前的纪苏和孟珂时,又变成那个言笑不禁的温大叔。纪苏举起白嫩的小手晃了晃,温谅在人群中举手回应,脚步不停的走了过去。在教学楼的另一侧楼梯口,任毅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挤出汹涌的人海,他力气不行,但视力却是传说中的“红外制导1.5”,一眼看到温谅和纪苏在对暗号,忙凑趣的举起右手,嘴里还喊着:“我在这,我在这……”以此时校园里的分贝,不是帕瓦罗蒂的他自然没无视。任毅咬牙一发狠,做出一个十万火急的痛苦表情,大喊一声“借过借过,吃坏肚子憋不住了……”前面的人触电般闪开了一条缝隙,或好笑或厌恶的看着任毅捂着肚子跑了过去。温谅等人这才注意到这边,正好看到任毅张牙舞爪的往这边跑来,看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好像生怕被撇下来似的,让人忍不住想笑。   “考的怎么样?”   这是刚走出考场的同学们问的最多的一句话,看着纪苏期待的眼神,温谅笑道:“还可以,多了不敢说说,总应该比姬晓玲多出那么一二十分吧……”   “吹牛!”孟珂可爱的撅起嘴,用手指刮了刮脸蛋,“你不被姬晓玲拉下一二十分就算不错啦。”   温谅哈哈大笑,等任毅走近,问道:“搞什么呢刚才?”   任毅说了他的借过大法,纪苏和孟珂相顾无言,温谅指着他鄙视道:“一中的脸都被你和刘致和丢尽了……”   既然能跟刘致和相提并论,任毅这贱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仰起头做得意状。   “咱们走吧,也不知这边的公交怎么坐?”   校车只管早上送来,不管晚上接走,服务一点都不人性化,纪苏第一次到十九中来,有点头疼回去的交通路线图。温谅前世里来过多次,自然担下了规划回程的重任,道:“这个没问题,倒一两次车就能到家了。不过还得等等刘致和……”   “嗯!”纪苏点点头,自去和孟珂说话。任毅凑了过来,低声道:“怎么,晚饭还让刘老大管了?”   温谅呸了一下,道:“你这家伙就知道涸泽而渔,中午刚宰了他一顿,不养几天能回复元气吗?没见掏钱那会胖子脸都绿了……”   “嘿嘿,”任毅摸摸肚子,显然对午那顿美味大餐满意极了,“听你的,养肥了再杀!”   温谅要等刘致和,自然是为了对付中午碰到的那个孟飞。他看温谅的眼神都快喷火了,说不定真会带人堵在门口找事,温谅虽然不怕,但孟飞好歹是谢言的朋友,闹的太过分面子上说不过去。   所以这种事交给刘致和就可以了,子承父业,都是做脏活的不二人选啊!   况且这是十九中的主场,以95年高中生的战斗力来说,要是孟飞混的还可以,随随便便就能拉起一二十人的队伍,比当年我党刚成立时的人都多。有了博彩小教父的人马,至少场面上壮观一点,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再好不过!   刘致和姗姗来迟,温谅让他把今天来考试的小弟全召集起来,竟然也有三十多人。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往校门走去,温谅、纪苏等人走在最前面,刚走出校门拐了个弯,就看到孟飞带着三个同样高大的男生缓缓围了过来。   “就这小子?这小身板也用咱们四大天王一起出马,老三,你可越来越胆小了啊。”   说话的是里面最高也最壮的家伙,嗓门大的可以震死低空飞行的麻雀。另两个人也放肆的大笑起来,孟飞冷着脸盯着温谅,道:“小子,中午不是很嚣张吗?来,再嚣张一下给我看看!”   温谅不以为意,每个学校总有这么一批仗着身体优势为所欲为,或者以为拳头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的幼稚孩童。他笑了笑,扭头对刘致和道:“致和,你来给这位同学表演一下什么才叫嚣张,我等下还有事,就不跟他们玩了。”然后压低声音道:“吓吓他们好了,别伤人!”   刘致和小眼睛眯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吹了声口哨,身后的小弟哗啦一声全围了上来,将四人堵在了中间。   温谅带着纪苏和孟珂先走,任毅本来跃跃欲试,想留下来凑个人头,被温谅用眼神迫使,无奈的跟着离开。到了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交待了乘坐线路后,温谅让三人先走,并嘱托任毅将两女送回家。纪苏张张嘴,却忍着什么也没问,上车前突然回头看着温谅的眼睛,柔声道:“如果你非要回去,我只希望你……你别伤到自己,好吗?”   温谅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放心吧,我是文明人,不打架的!等下是有事要去别的地方……那边有致和在,不用我操心。”   纪苏抿嘴一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对温谅挥了挥手。恰巧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她的发丝,少女肤如凝脂,容颜如画,映衬着玻璃窗中少年的倒影,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在虚与实的时空中相依相偎,再无分彼此。   车迤逦远去,温谅默立片刻,打的前往大世界会所。在二楼包间见到安保卿,陪坐的还有叶智伟,温谅已经知道叶智伟其实是左雨溪的人,语气中更加亲切了几分。   “谈的怎么样?”刚一落座,温谅就问起依山的事。前一段给安保卿指了条发财的路,顺便让他带着谈一谈矿泉水厂的事,今天特意过来就是为此。   安保卿脸色阴沉,示意叶智伟介绍一下情况。叶智伟一脸惭愧,道:“是我无能,谈的不好。依山班子比较复杂,一二把手斗的厉害,很简单的事却扯皮个没完。县长邓行文只收钱不办事,我请了他三次饭,每次都说原则上同意我们的投资,不过得拿到会上研究。可常委会他说了不算,书记姜万超又是老古董一个,我接触了一次就被呛了个半死,先是说在烈士纪念馆边上建宾馆不合时宜,其次又说水厂是国有资产,纵然跨在政府手里,也不能贱卖给私人和资本家,还……”   他看了下安保卿,欲言又止。安保卿阴森一笑,道:“说吧,没什么好避讳的!”   叶智伟犹豫了下,道:“姜万超不知从什么渠道打听到安老板的身份,听县里的朋友说,他还在办公室拍了桌子,说了些难听话……”   在改革开放之初的八九十年代,国内遍地黄金,但凡有胆识有魄力的人几乎都发了财。在这些人中,白手起家却身家清白的不是没有,但真正发展起来且形成一定规模的大鳄们,或多或少都钻了政策的空子,原始积累里不能说满是鲜血,却大都经不起推敲。   相比之下,安保卿其实已经算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不等叶智伟说完,温谅打断了他的话,打趣道:“九哥,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安保卿苦笑道:“还是你看的准,有姜万超在依山,咱们想做点事实在太难。温少,这个人非除掉不可。”   温谅闭上眼,一脸的疲态,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不易察觉的点了下头。本来还想着万一侥幸谈成了呢,可以省去多少心力。毕竟想要扳倒姜万超,没有多半年的功夫肯本不可能做到,但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温谅哪里有功夫跟他耗着?   不过幸好他早有安排,倒也不急,念头一转,问道:   “杨定军见过没有,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人倒是很有魄力,年富力强,对我们的投资也表现的很感兴趣,但他只是一个常务副县长,说话还没邓行文好使,帮不了多少忙。”   大概又了解了一下依山的基本情况,叶智伟不亏是个人才,短短几日对依山的了解已经深入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连温谅都自愧不如。   说完这些,叶智伟明白两人还有其他事要谈,识趣的先行离去。温谅当着安保卿的面夸了叶智伟两句,然后随意的问道:“顺义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说起这个,刘天来确实有几分本事。出事这两天,郭昌盛的妻子王真带着人到调查组闹过几次,刘天来不知怎的察觉到蹊跷,带人一查,才发现王真和郭昌盛十三岁的女儿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四十一章 扬扬洒洒的尘世间   顺义的案子既然闹到了这一步,温谅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市里起先的遮掩和低调不过是为了青州整体大局,不想在权力交替的关键时刻另起泼天大案,外加许复延为个人名声着想,不愿初掌大权就搞的人心惶惶,“举手书记”不好听,可也比“抄家书记”好那么一点点。但这些忍让和退步并不代表身为青州市委书记的许复延真的可以容忍这帮蛀虫为所欲为,而郭昌盛之死,已经碰触到了许多人的底线。   许复延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暴怒,青州上下一片动荡,赵新川因此抛官去位,刘天来因此两股战战,左雨溪因此黛眉紧锁,就连此时安保卿提到许复延,也是一脸的凝重和忐忑。   布衣之怒仅仅血溅五步,可许复延的怒火,足以改变许多许多人的一生!   可温谅却跟这帮困在局中的人不同,他隐于局中却跳在局外,看东西想问题难免会清醒一点。   虽然从短期看,郭昌盛的突然死亡给市里造成了一定麻烦,也间接影响了案子的调查进展,让某些丧心病狂之辈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但从长远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既坚定了许复延彻底解决顺义问题的决心,也给了他下狠手的理由和借口。   想的更深一层,如果顺义的班子倒了,腾出了足够的位置,许复延完全可以籍此对青州治下各县进行全方位的调整。也不一定非要动多少人,只要做出某种姿态,自然会让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子们心急上火,不管是满足现状,想保住当下的位置,还是要求进步,换一换脑袋上的官帽,都得聚拢在许复延的身边,卑躬屈膝的仰他鼻息。   这对许复延来说,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本来要做到这个地步,至少要等市内的磨合期过去,从市委市政府到各市值机关全部稳定下来,才可能有余力和心劲去整合下属各县,继而树立在青州境内的绝对权威。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延续半年或者一年以上都有可能,但却因为顺义粮案和郭昌盛之死,骤然提前。   所以通观全局,利远远大于弊,许复延何等样人,岂能想不到这一层去,他的雷霆怒火,纵然有,也绝对有限!   所以温谅并不担心刘天来会真的失宠于许复延,此次以赵新川代他顶罪,许复延默许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佐证。可惜刘天来被权欲眯了眼,看不到这一层去,妄自战战兢兢,自个吓坏自个。   温谅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反而借此机会示之以恩,更坚刘天来投效之心。还是那句话,一个人是否可靠,不取决与这个人本身,而是你控制他的手段。   温谅正在学,也正在做,且做的很好!   既然这么快就有了线索,接下来的事也就没什么悬念。对政府来说,最怕认真二字,真要认真起来,没有什么事做不到。温谅放下这一层,交待安保卿最近抽调资金,组建一个新的公司,并以新公司的名义对依山进行投资。温谅的话并没有说的太细,但安保卿人精一样的人物,能有什么不理解的?   他低声道:“我明白,资金绝对干净,经得起查,可差额部分太大……”抬起头看了看温谅,试探着道:“反正要引资,要不我去找找猫娘……”   温谅盯着他,眼神逐渐凌厉,直到安保卿识趣的闭上嘴,才缓缓靠坐在沙发上,嗓音听起来似遥远又深沉,道:“九哥,你要知道,这世上朋友可以有很多,可脚下的路却只有一条。况且我只想发财,不想惹麻烦,蒲公英,我没兴趣!”   安保卿没想到温谅对蒲公英的戒心竟然这么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是纵横青州黑白两道多年的人物,却在刚才的一瞬间,有种被完全压制的负重感。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半年,当日那个谈笑风生却又矜持有礼的少年,隐在不被阳光所照耀的地方,悄然长大!   安保卿身形一正,道:“我明白!”   见气氛有些凝重,温谅突然哈哈大笑,道:“九哥,有件事还得麻烦你帮个忙……”   安保卿仿佛也将刚才的事抛在脑后,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帮忙是瞧不起我呢。”   “那就麻烦九哥了。”温谅低声道:“深海的光你见到的女人,其实是我老师。”   安保卿一向阴沉的脸首次出现呆滞的表情,好半响才恢复过来,轻咳一声,道:“嗯,是不是她有麻烦?放心吧,交给我处理,保证她什么事也不记得!”   安保卿的语气听不出一点的狠意,但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更加让人觉得可怖。也许这就是青州教父跟小混混的最大区别,他的气势和手段已经不需要言语来烘托。   温谅知道安保卿会错了意,以为司雅静拿两人间的事来要挟自己。捶你个香蕉巴拉,以为我是许复延呢,有权有势的家伙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好伐?他哭笑不得,道:“你呀,真不懂怜香惜玉!跟她无关,是他丈夫的事,哦,说起这个,她丈夫你也认识,邮电局的潘国飞……”   温谅提的要求很简单,一要让潘国飞名声扫地,二要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三图图的抚养权归司雅静,四,赔偿抚养费,生活费,精神伤害费,青春损失费等等共计10万元,夫妻共同财产作价10万元,全部一次性付清……一系列的条件开下来,连安保卿都心里发怵,暗念以后谁家女的跟了温谅,千万记得一点,哪怕被温谅打死,也千万别跟他闹离婚——这代价还不如去死呢!   “怎么样,这些条件还算人性化吧?”   安保卿抹了一把冷汗,道:“太便宜那小子了,不过好歹夫妻一场,就这么办吧。”   “难度大不大?”   安保卿笑了,刀斧刻出一般的脸顿时充满了男性魅力:“这样的事再有难度,以后还怎么跟着温少打天下,小意思了!”   温谅大笑,道:“其实也就难为难为他,别的条件无所谓,但图图一定要归司雅静,这一点务必做到。”   安保卿点点头,他倒没说大话,对付潘国飞这样的小人物,哪怕他攀上了夏鸣显,也不过是动动嘴的工夫。就是随便派个像明哥那样的小地痞,也能把这事办的顺顺当当,何况他安老九亲自出马?   温谅本来不想让安保卿介入此事,他知道司雅静跟自己的那一夜,却并不知道司雅静的身份。师生恋在这个时代毕竟太过骇人视听,能少个人知道总是好的。而对付潘国飞这样的货色,刘天来才是不二人选,公安局抓人有一套,栽赃也有一套,想要潘国飞就范简直轻而易举。但刘天来正在顺义拼死拼活,温谅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正好刚才谈到蒲公英让气氛有些凝重,温谅顺势搭个台阶,将这么私人的事坦诚相告,一来安保卿做事老辣,是除刘天来外的最佳人选;二来也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以安其之心。   事情交待完毕,温谅起身告辞,今晚他必须跟父亲见上一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许多事需要提前进行沟通。   不过回家之前,还要去左雨溪那里拿手机,温谅已经初步感受到通讯不畅的弊端,不能因小失大,配一款手机还是有必要的。   左雨溪没有在家,这几天市里统考,又牵扯到全国教改,大会小会不断,接到温谅电话时她正在会议室里听省里来的专家做报告。同局长李定国打了招呼,左雨溪提着手袋,脚步轻快的行走在街边的小道上,束腰的米色风衣扬起小小的角度,即干练又典雅,一双修长的美腿在风衣下摆处若隐若现,清冷的脸上带着平日绝不曾显露的柔情,小巧的唇瓣微微上翘,眼眸水波荡漾,透出一股少女般的顽皮。长安路的西餐厅。   温谅还坐在上次两人坐过的那个位子,斜依在椅子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暮色,右手轻轻击打着桌面,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   温谅的目光慢慢的往上,沿着让人目眩神迷的长腿,盈盈一握的腰身,近乎完美的高耸胸线,最后定格在那张精致的容颜之上。   夜幕西垂,华灯初上,青州的夜晚永远是那么的美!   温谅对着窗户轻轻的呵口气,伸出食指点在了雾蒙蒙的玻璃上,如同心有感应一样,左雨溪同时伸出食指,两人的指尖正好相对,然后向着相反的方向缓慢的画出一道蜿蜒的弧线,再在终点处紧紧相连。   收回手指,一个小小的心印在透明的玻璃上,反衬着窗内窗外的灯光,变得煞是好看。   一个娇俏美丽的女子,一个温润淡然的少年,就在这初冬的时节,在这青州的夜晚,在这扬扬洒洒的尘世间,隔着薄薄的玻璃窗,彼此深深的凝望。   然后,一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宛若青莲绽放   左雨溪在对面坐下,扭头看了看四周,突然笑道:“亏你还记得坐过这位子。”   那是青州政斗最如火如荼的时候,两人就是在这里等着许复延的召见,距离现在虽然还没过去多久,可给两人的感觉,都仿若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温谅微笑道:“我还记得那时候刚好看过某个人的美人出浴图……”   “呸!”   左雨溪探脚过去,在他小腿上轻踢一下,十分明智的转移了话题,道:“听说前两天你煽动学生闹事,大雨天把老师堵在校园不放人走,有没有这回事?”   “左局长,你的情报员要么是视力有障碍,要么语文没学好,多简单的事都能传走了味。哪是闹事么,那是伟大的师生情谊最真诚最壮观的一次展现,教育局不给我发一个尊师重教先进个人奖也就算了,还想栽赃陷害?”   “呵,反应挺大么,”左雨溪不置可否,左手托着下腮饶有兴致的盯着温谅,道:“我怎么觉得你心里有鬼呢……”   温谅暗道,要没鬼我能这么慷慨激昂么?嘴里却一点都不含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左局,官僚主义可要不得,不如您微服私访去一中走一趟,听听同学们对我那天的壮举是如何的评价。”   左雨溪笑道:“雨婷要调走的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刚想找你问问怎么回事,没想到你就把问题给解决了。看来我的话还有放在心上,这一点值得奖励。”   何止放在心上,差点都放到床上去了!温谅有负所托,心中惭愧,奖励什么的就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道:“咳,意思一下得了,要不今晚我去你那……”   左雨溪哪里会吃他这一套,仰头呵的一声轻笑,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领口下欺霜赛雪的肌肤,脚却从桌下悄悄的伸了过去,隔着衣裤磨蹭着温谅的小腿,轻咬着下唇送来一个妩媚诱惑的眼神,低声道:“去就去,我还怕你吃了我啊?”   温谅差点没忍住,只好举手投降:“OK,我输了,我投降!”他倒不是真的无法反击,比脸皮厚温大叔还从没怕过谁,只是左雨溪心有所忌,温谅又舍不得用强,搞到最后还不是温二弟受苦。   现在软,总比一会想软也软不了来的好啊!   左雨溪哈哈大笑,俯仰之间,宛若青莲绽放。   吃过了饭,又谈了谈最新的动态,温谅和左雨溪并肩走到店外,北风冰凉刺骨,跟屋内是两个世界。温谅搓了搓手,骂道:“这鬼天气,怕是要下雪了。”   左雨溪站在他面前,抬手帮他整了整上衣的领子,系上最上面的扣子,然后退开两步,双手负后,审视着如山如岳的少年。   曾几何时,眉角眼下,依稀有这个人的影子?   曾几何时,梦里心中,朦胧有这个人的笑脸?   左雨溪站在灯火阑珊之间,俏脸如月,双眸如星,脸上渐渐浮现说不尽的温柔。   “雨溪。”   “嗯?”   “你好美!”   左雨溪心头一颤,却调皮的做了个怅然的表情,道:“可你又不帅……”   温大叔啼笑皆非,扬了扬手中的手机,道:“男人就得像这手机,不帅,可管用!”   说完扬长而去,左雨溪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玉臂轻舒,伸了个勾魂荡魄的懒腰,慢慢往教育局大楼走去。   跟这顿饭比起来,工作,会议,权力,前程,都索然无味!   回到家意外的发现温怀明已经坐在客厅,温谅惊喜道:“爸,今天这么早?”   换了外人听到这话肯定眼泪汪汪,都快晚上十点了还叫早,妈逼的做的是人的工作不?温怀明苦笑道:“天天熬夜也不是办法,劳逸结合吧。”   丁枚坐在一边打毛衣,见儿子回来,忙拿着半成品贴着身子比划个没完。温谅配合的伸展双手,扭头对温怀明道:“爸,听说顺义有进展了?”   “嗯,初步断定郭昌盛死于他杀,尸检发现体内有迷药成分,应该是放在茶水中迷晕之后被人为的抛下楼去,当夜值班的两人已经被拘留审查。另外郭昌盛有个十三岁的女儿目前失踪,他的妻子王真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神智有些不清,许多问题无法交待。但调查组估计应该跟郭昌盛手中的材料有关,刘天来正组织警力全力侦破,希望能尽早打开局面……”   “顺义才多大点地方,别担心,两三天内应该有突破……好痒,妈,你是量身材呢还是挠痒痒啊……”   丁枚拍了温谅脑袋一下,然后坐回沙发,一边勾线一边叹道:“造孽啊,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妻子疯了,女儿丢了,一眨眼家破人亡,什么世道啊!”   温怀明皱着眉头,呵斥道:“别乱发牢骚,世道怎么了?改革开放十几年,党和政府都在努力改善人民生活,从上到下无不殚精竭虑想要找出一条符合国情的道路,有时会走弯,有时会反复,但总归还是在前进。难道还真像某些人说的,改了共产党的颜色,革了老百姓的性命?妇人之见!”   “哈,政策研究到家里来了?”丁枚把手中的毛衣一扔,正待反唇相讥,温谅背对着温怀明,对丁枚挤了挤眼睛,无声的道:“妈,我支持你的观点,别跟我爸一般见识!”   丁枚得了一张赞成票,当然,也是唯一的一票,觉得在大势上已经赢了,也不屑再跟温怀明墨迹,得意的哼了声,夹着毛衣进卧室去了。   “不跟你这没看过毛选邓选的文盲废话,织毛衣喽!”   温怀明和温谅同时愕然,两父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丁枚消失在卧室,然后又同时大笑起来。   “你妈也知道看毛选邓选了,这是很大的进步。”   温谅凑趣道:“是,虽然是她个人的一小步,却是国民教育的一大步,值得给一百零用钱。”   “嗯,嗯??”   温怀明差点被忽悠进去,看着儿子讪然的笑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身为老温家一家之主,其实是应该按时给儿子发零用钱的。可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作为父亲的权力和义务,就被大家共同无视了。   其实温大叔也是逼不得已,这几天在外面又吃又喝开销过大,平时老妈给的那点钱花了个干干净净,这大半夜的又不能去李胜利那支取,只好开口向老爸要钱了。   不然,不然明天还真的去宰刘致和啊?   温谅喟然长叹,得赶紧搞定依山那帮官僚,开动马力赚钱了,不然作为重生者,还得管老爸要钱,实在丢尽了重生一党的脸啊。   温怀明从钱包抽出一张老头票递了过来,想了想,又抽了两张。这一瞬间,老温找回一点做父亲的感觉了!   温谅接过来塞进屁股口袋,他本有事情跟温怀明商量,但刚开口要零花钱,贸然转到青州的市政大局,怎么想怎么别扭。只好又拉了会家常,才逐渐把话题转移了回来。   “爸,顺义的位子眼看就要空出来,许书记高兴坏了吧?”   温怀明瞪了他一眼,道:“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觉得,他的心情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糟糕。”   温谅笑道:“大衍之数五十,得其用者四十九,空出来一位,整个局面就动起来啦,还有什么顾虑的……”   温怀明纵然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赞同温谅的聪明劲确实太像自己了。当世读书人如恒河沙数,可有些人读死书,越读越蠢,有些人读活书,学以致用。看似简单的大衍之数,其实却包含许多至理,而能将宇宙真理化繁为简融会贯通,可见老祖宗的智慧之所在。   “顺义让谁去我不管,可依山的姜万超和邓行文,必须要换掉。”   温怀明皱眉道:“刚说了明白话,又来糊涂。动谁不动谁,得看局势,动谁往哪里动,也要看大局,并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姜万超资历老威望高,许书记肯定不会去啃这块硬骨头……”   “哈哈,爸,你这是暗讽许复延是……”   温怀明轻咳一声,对温谅的调侃充耳不闻,道:“粮食系统是一家,顺义说不好就是顶天的大案,这个时候别给自己,也别给别人找麻烦。”   温谅低垂着头,道:“依山,必须换人!”   “啪!”   水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温怀明满脸怒容,胸口急剧的起伏,过了一会才缓缓喘了口气,恢复到平日的状态,淡然道:“换谁去?”   “杨一行!”   温谅抬起头,一字字道:“这个人,有能力,有魄力,最重要的是,我们信得过!”   杨一行被周远庭拿下。免去了华山区的职务,却并没有追究其他责任。虽然按照章程,受党内处罚不满两年的不得起复,但周远庭已然落马,杨一行完全可以平反。   温怀明叹了口气,道:“我们信得过,也总得许书记也信得过才成啊……”他顿了顿,道:“让左雨溪先出面吧,依山县,杨一行,就这样定了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兰有秀兮菊有芳   第二天一早,温谅跑步去了学校,中途拐到八一店见了见李胜利,两人凑在一起谈起了青河第三家门店的具体安排。第三家店的选址摆脱了八一店以生活区和十九中店以学生区为重的原则,首次进入青州的核心地带——华山区。华山区作为目前青州经济的龙头,无论是繁华程度,人口密度,每日人流量以及人均消费力都将其他地方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大至一家企业,小到一户门店,能进驻华山区,在青州都是正走红的象征。   所以这一次开业也跟八一店和十九中店不同,要制造影响,扩大声势,不能像前两次那样,请个草台班子唱两嗓子,挂几张假冒的敬贺条幅,然后就热热闹闹的开张。可要做到光鲜照人,摆在面前的首要问题是钱,李胜利将账本拿了出来,八一店每日的营业额已经升至近两千元,一个月下来就是五六万,加上十九中店的收入,在95年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   温谅笑道:“一不小心,李叔就成了万元户了。”   李胜利认真的说:“这里还有你的70%……”   温谅哈哈大笑:“李叔呀李叔,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李胜利也笑了起来,抬手抓了抓脑袋。如果要做一个普通商人,照这个势头慢慢熬下去,几年后也能成为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富豪,但对李胜利来说,温谅曾给他规划了一个大大的蓝图,描绘了一个璀璨的未来,他的心和梦,早已无法被局限在小富即安的世界里。   何况,有多少次,在不为人知的午夜,一想起赵亚青的背叛,总以为早死去多年的心,依然会刀割般的疼。   所以,青河,不仅仅是他赖以生存的工具,也是他试图找回男人尊严的寄托。   “这点钱只是杯水车薪,”李胜利苦笑道:“华山店的门面,装修,设备比这边两家店加起来都贵好多,如果要大张旗鼓的宣传,我怕钱不够……”   温谅点点头,将有限的资金用在宣传上也不是不行,但要考虑到饮食业的发展规律——那是企业做大之后才考虑的事,像青河这样刚起步的店,一来靠经营,二来靠口碑,一旦流动资金受到影响,就可能陷入资金匮乏的困境。   当然,眼前有宁夕这个财神爷,但温谅并不敢保证她一定会投资青河,所以还得精打细算,争取将边际效益最大化。   他沉吟一下,道:“这样吧,你人缘好,八一路这边,或者十九中那附近,有交情不错的店家都请过去,其他的我来想办法。嗯,争取请几个领导来剪彩,然后找朋友问问有没有媒体的关系,要是能上一上电视台和报纸的版面,效果就更好了。当然了,仅仅靠这些也扩大不了多少名声,不过开业嘛,总得搞的喜庆热闹才像个样子……”   请领导的话,温谅的最大愿望自然是许复延能亲自来,不过这个念头还是被他硬生生的嚼碎了咽下去。虽然一个市委书记的工作没有日理万机那么夸张,但也实在没时间来给一个小小的豆浆店剪彩,说句诛心的话,这样的事连提都没人敢给他提……   温谅暗暗腹诽了一句,有个这样的未来岳父,实在是伤不起啊!他走到一边拨通了左雨溪的电话:“小懒猪,起床了。”   话筒另一侧传来左雨溪带点睡意的沙哑声音:“谁啊,这么早……”   “猜猜哥是谁?”   “呵,你是猪!”   温谅一下子呆在当场,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似乎又回到了那浮光掠影般的前世。在流行煲电话粥的21世纪,他曾无数次跟柳雁进行过这样的对话,此时听来,仿佛刹那间置换了时空,恍惚了岁月,电话的这端是我,那一端是你,傻傻的男女,刻骨铭心的爱……   “喂,怎么了,你没事吧?”   左雨溪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温谅如今的心神坚若磐石,极快的收拾好情怀,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我有个叔叔开了家店……”   左雨溪静静的听完,道:“嗯,这个好说,市经贸委,政协和工会的领导都可以去,不过最好华山区的领导也请一些……”   华山区自然不能漏下,毕竟在人家的地盘开店,县官不如现管,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华山区眼下群龙无首,杨一行被周远庭搞下台,侯传海喜滋滋的走马上任,谁知道没风光两天呢,就被许复延拿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人生啊,有时候就是一场笑话!   不过杨一行在华山这么多年,位高权重,说一不二,应该还能说的上话。   温谅道:“也该给杨一行见个面,昨晚跟我爸爸提过了,他去依山的事应该能定的下来。”   “真的?”左雨溪的声音里透着惊喜,“温主任同意的话,许复延那里就好办一点。”   温谅自然知道以左雨溪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可能为了杨一行的复位而流露出一丁点的情绪波动,更别说会觉得惊喜。她之所以如此,还不是觉得有杨一行在依山,自己的收购大业会顺利一点。   美人恩重,得之何幸啊!   又敲定了一些细节,温谅挂了电话,对李胜利做了个OK的手势。李胜利早已习惯温谅的神通广大,也不惊讶,喜上眉梢的说:“那我去安排了,一定办的风风光光。”   温谅笑着点了点头,有层意思他并没有说破,这样做也是想让宁夕看看,青河,生于青州,人脉和资源一样不少!而这些,正是她所缺少的!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温谅准备离开,李胜利送出门时有点扭捏的提了提李思青,温谅才想起上次见面时曾承诺要在周末带她去公园玩,结果忙碌起来就给忘掉了。   他拍了拍脑袋,心里懊恼不已。失信于人是最要不得的恶习,更何况她是暖暖,比起别人又是不同。温谅玲珑剔透,知道李胜利一般是绝对不会拿这些小事来烦自己的,可见此次爽约对李思青打击很大,李胜利才无奈的提起。   “等考完试吧,可能会放两天假,我来找暖暖道歉。”   李胜利何时见过温谅这副自责的神情,吓的不轻,忙道:“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我也就顺口一说,真的没什么事。”   温谅摇摇头,转身离去。   之后重复昨日的行程,先在学校集合,然后坐校车前往十九中。可能是今天考完剩下的几门课可以休息两天,大家看上去兴奋极了,一车子的人不知在谁的鼓动下唱起了水手和星星点灯。温谅跟着吼了几嗓子,便歪倒在窗户上,静静的看起了青州的早晨。   东方微白,明月尚早,偶有一道风过,吹的地上的枯叶吱吱作响,突然想起了张九龄的那首诗,低吟道:“晨兴步北林,萧散一开襟。复见林上月,娟娟犹未沉。片云自孤远,丛筱亦清深。无事由来贵,方知物外心。”   一旁的任毅本斜着身子跟过道另一边的李宝说话,却不知怎的听到了温谅的话,转过身嘲讽道:“敢在我面前吟诗,不是扯着虎尾巴喊救命——找死!”   他爬过来看了看天色,突然打个响指,道:“有了,看我起步成诗。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温谅本懒得搭理这货,不过听这开篇两句清远流丽,好奇的回过头。   任毅得意的眨了眨眼,大声道:“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温谅确实被震了一下,不过立刻回过神来,鄙视道:“这要是你写的,我就下辈子做个女人,嫁一个像你这样拉风的男人。”   任毅被这个恶毒的诅咒恶心到了,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嘴里快速的嘀咕道:“我没听到,我没听到,我没听到……”   四五遍之后,脸上浮现一股被侮辱的怒容,委屈的眼神几乎能让死人落泪,道:“不是我写的,还能谁写的?你敢说以前听过,或者说在哪里看到过?”   温谅虽然不敢说博览群书,但也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废材,可这首古风还真的不知道是谁所作,单看任毅的脸色,莫不是他会说的真的?   “这个……”   温谅抓了抓脑袋,表情疑惑不定。身后的纪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见惯了胸有成竹的温谅,还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过,真的很可爱哦!   “这是汉武帝刘彻的《秋风辞》,就应景来说,其实还不如张九龄的《晨出郡舍林下》。任毅同学,虽然你是文化人,可我们也不真的都是文盲啊……”   这一句话把温谅和任毅都带了进去,可谓用心险恶。温谅看了一脸狡黠的纪苏,叹道:“连群嘲都会了,纪苏,你跟着孟珂越来越学坏了啊。”   孟姑娘躺着中枪,自然大为不满,一帮人唧唧歪歪热闹起来。   青春最好,少年时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为了妹子,战吧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中午照常在报栏前集合,温谅等刘致和过来,问道:“昨天怎么样,没伤人吧?”   “没,吓唬了几句那孙子就怂了,还什么四大天王,我呸!就凭十九中这种货色,也能跟一中斗了这么多年,丢人啊,咱们丢人啊!”   温谅一头黑线,人家比的是学习成绩好伐,真以为是《蛊惑仔》里的洪兴和东星,跟你比斗殴啊?   “不说这个了,致和,你跟那妹子进展如何?”   刘致和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昨天的出场太拉风,这两天得冷处理。女孩子嘛,追的太紧了也不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张一……一……”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任毅陪着笑脸,从温谅背后探出脑袋,帮刘致和补充完整。   “对,一张一弛,任毅你小子就是有文化。昨天的事肯定让她印象深刻,以为我接下来还不得死缠烂打啊,说不定心里已经拿定注意给我脸色看看。成,老子反,反……”   眼光又瞄向了任毅,任毅赶紧道:“反其道而行之!”   “就是这个理!随你翘着盼着,我偏偏就是不出现,这样一进一退,给她造成严重的心里落差,想必对俺老刘的印象,就更深刻了。当一个女孩脑海里有了你的影子,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你的机会也就来了……”   一番话听的众人叹为观止,纪苏和孟珂目瞪口呆,齐齐呸了一下,身子往边上移动几步,仿佛跟刘致和站的近了,会被他占便宜。任毅刚刚失恋,更是双眼放光,看那神色,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磕头拜师,让刘致和传授泡妞大法。   温谅赞道:“先是虚张声势,然后以退为进,接着引君入瓮,最后水到渠成,致和,不过追个女孩子而已,至于用上兵法吗?”   刘致和哈哈大笑:“咱们不一样啊,我享受的是追的过程,结果怎么样,反倒不重要。”   温谅不得不再次竖起中指,道:“霸气!”   中午还是在老地方吃的饭,温谅这次没算计刘致和,自己掏腰包付账。之后让他们先回学校,一个人去了豆浆店。   温谅推开操作间的门进来时,谢言正在一边收拾碗筷,看到温谅手猛的一颤,然后一脸忐忑的走过来。她的个子很高,站着几乎到温谅的耳朵,两人挨的很近,能闻到对方身体上传来的淡淡清香。谢言脑袋低垂,双手垂在腿边,下巴几乎要碰到隆起的胸口,声音压的极低极低,道:“昨天下午一放学我就过来打工,等知道孟飞他们堵在校门口,赶过去时你已经走了……对,对不起……”   温谅见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突然促狭心起,故意冷着脸没有说话。谢言等了一会没听到回音,悄悄的抬起头偷看了一眼,脸色立时变得红白一片,双手紧抓着衣服的下角,身子不安的轻微扭动。   温谅见她这个样子,顿时就后悔了。谢言毕竟不比许瑶她们,跟自己熟知透底,这个玩笑明显有些过了。   他微微一笑:“好了,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其实该我向你道歉才对,让你跟朋友吵架,实在是对不起!”   “不,该我道歉才对。”   谢言急急解释,目光和温谅不经意的一对,男孩的眼神温和又深邃,心口不知怎的突的一跳,忙扭头躲闪过去,脸却有点红了。   “我很可怕吗?干吗总是一副很怕我的样子?”温谅饶有兴致的调侃道。   谢言听出温谅的笑意,轻轻舒了一口气,让剧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然后勇敢的抬起头,盯着温谅的眼睛,认真的道:“我不怕你的!是的,我并不怕任何人。但只有面对你时,我会怕自己有什么事做的不好,会怕自己看上去傻傻笨笨,会怕你觉得我除了添麻烦,其他一无是处!”   温谅默然片刻,柔声道:“你就是你,无需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们是朋友,就会学着去欣赏对方的优点,也会学着去接受对方的缺点。如果每次见面都顾虑这些,不仅你有压力,我也会有压力,而朋友间相处,本来应该是放肆的,爽快的。大家一起唱一起笑,毫无芥蒂,挥洒自如,这才是朋友,对不对?”   温谅继续道:“你知道吗,昨天,也是在这家店里,就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十九中同学,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告诉我,谢言,是我们十九中的骄傲!我相信他的话,也请相信我,你不仅仅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你自己的骄傲!”   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当有一个拥有明亮眼神的男孩,带着璀璨的笑容,用世间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告诉你,你是你自己的骄傲!   没有任何一个女孩能抵抗住这汹涌而来,直扣心门的巨浪。谢言的眼眶逐渐的湿润,却终于忍着没有掉下泪来,她咬着下唇,拼命的点点头。   温谅也松了一口气,他昨天就已察觉到不对,谢言在他面前总有一种缩手缩脚的感觉,之前虽然也有,但发生那次误会后更加的强烈。这种感觉可能来自于温谅跟她那不同寻常的相识经历,无论是辣手教训白桓,还是跟林震的强硬冲突,都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所能承受的画面,也因此让她对温谅的感觉变得极其复杂,那是夹杂感激,敬佩,仰视和恐惧的结合体。温谅对她而言,既是绝望之中那温暖人心的怀抱,也是跪伏于地那高如山岳的背影,他时而像一个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翩翩少年,又时而像一个恭谨有礼淡然清远的温润君子,他的复杂,他的神秘,连带他平凡的脸上那略显不平凡的笑,都深深的吸引着谢言。   当然,这种吸引,是男女懵懂时突如其来的好感,不知何时就会莫名其妙的消散,算不得喜欢,更远远算不得爱情,但也足以让还不懂爱是什么的少女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这并不是温谅想要的结果,但这其实无关紧要,还有半年的时间这个女孩将考上大学,就此开始自己的人生。也许多年以后她会记起曾有那么一个男孩,曾有那么一个人,他不仅会笑着原谅女孩的错,还足够的温柔。   下午的考试很快结束,当最后一场的铃声响起,鱼贯而出的同学们发出阵阵狼嚎般的尖叫,不管考的好与不好,这一刻没人在意成绩,只为即将到来的两天假期欢呼雀跃。温谅下楼的早,就靠在报栏上想着今晚要办的事,虽然并不是最佳时机,但既然左雨溪坚持,跟杨一行见一见面也没什么要紧。毕竟依山以后要交给这个人打理,能早点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刚想着怎么有限度的跟杨一行交流下,刘致和匆匆跑了过来,脸色有点阴沉:“老大,我听到消息,十九中那帮废物召集了人,高一和高三的联合起来,准备堵咱们报复。”   温谅先是有点疑惑,继而恍然大悟。高一的肯定是为了杨阳,高三的应该是孟飞那伙,好嘛,考个试而已,就惹得人家出动了两个年级,难不成一中和十九中真的犯冲?   温谅看上去不以为意,笑道:“大阵仗哦,你想怎么干?”   刘致和小眼睛一眯,冷冷道:“当然对着干!这关系到我们学校的声誉,要是怂了,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呵,有进步啊,这次不用任毅当提示机了?”   “我逗他玩呢,还真当咱啥都不懂啊。”   温谅哈哈大笑:“他也是逗你玩呢!嗯,动手也不是不行,可你手下人够么?打群架一看人头,二看气势,要是人少的太多,气势不够牛逼,一中的声誉不要也罢……”   “人倒是够了,少也少不了几个。不过有几个手狠的不在,真打起来胜负难料。妈的,一定得打,不然灰溜溜的跑回去,以后还怎么在一中混。”刘致和吐了口吐沫,脸上露出一丝狠意,“老大,出个注意呗,这是我们新一届代表的第一战,一定得万无一失,首战必胜。”   看着慷慨悲歌激情四溢的刘致和,温谅蛋疼不已,叹了口气,道:“你就装吧你,不是为了杨阳,你会这么不理智,非要在人家地头上群殴?”   “嘿,我就知道瞒不过温老大!兄弟也是逼不得已啊,要是被杨阳知道,咱被人家一吓就怂了,以后还怎么有脸来追她,要是不追她,你哪里来的弟妹,没有弟妹,什么时候才有干儿子,没有干儿子,你这干爸当的也不过瘾啊……”   温谅被他绕的头晕,无奈道:“停停,好吧,不就是想让我过去走一趟吗,走就走吧,帮兄弟泡妞,本来也是一项义务。不过速战速决,我晚上还有事!”   刘致和大喜,温谅的战斗力那是有目共睹,关键是心狠手辣,气势十足,这一出马还不打的十九中落花流水?   温谅要是知道刘胖子这样诽谤他,早一脚踢飞。等纪苏和孟珂出来,交待她们先离开,任毅好像也知道消息,死皮赖脸不肯走,温谅只好带他一起去。   双方人马在校外的一个胡同口遭遇,经过短暂谈判,战场移到不远处的一个荒废场地,又陆续过来许多围观众,场面立时壮观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青州男儿   95年的东区还没有开发,远没有后世那样的光彩照人,在青州八县六区一个县级市里排名在后三位,可以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而十九中说是座落在东区的中心地带,其实出了门再往东走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站在教学楼上都能看到郊区的农民聚拢在田间地头,或耕作或谈笑或小憩,很有一副农林田园的风光画卷。比之身在闹市中的青一中,十九中才更像学习的地方,也许这也是十九中能在短短十几年间后来居上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然,青州彪悍的民风深深刻印在每一个青州人的血液里,这一点并不因学校所在的位置而改变。   这片应该是附近农家打麦晒麦的场地,平日里没有什么用,也就没人打理,一眼看去显得破败荒凉。几个用来碾场的辘辘滚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冬天枯死的干草铺了厚厚的一层,目光范围内别说木状棍状物,就连拳头大小的石头都没有。   单以环境来说,倒是一个打架斗殴的好地方,不仅够隐蔽,面积大,方便大军团作战,更重要的是缺乏杀伤性武器,这就充分避免出现不可控制的局面。说到底,温谅毕竟不是小孩子,打架嘛,还是要注意分寸!   两帮人分站在东西两面,周围聚集了大批同学,人家的主场优势不是盖的,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几乎全是十九中的人。一个个或嘲讽或凌厉的眼神投射过来,纵然是一帮十几岁的小屁孩,可也杀气四溢,声势惊人。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没看奥特曼也禁不住源源不断的小怪兽,挂了一个又一个?   刘致和这帮小弟在一中嚣张惯了,从来都是人多欺负人少,兵力处在弱势的局面,还是第一次碰到。不少人面面相觑,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队伍,刹那间士气就低落下来。   刘致和回头骂道:“怕个屁!就十九中这群废材,咱们一手一脚全绑了也能揍的他们哭爹喊娘!都给我记住了,谁这次怂了,谁妈逼的就是一中的罪人!回头把这怂货的名字一公开,让他高中三年找不到女朋友!”   人群里响起一阵哄笑,笼罩在队伍头上的失败阴云顿时一扫而空。张松叫道:“老大,你瞧好吧,今天就让十九中跪在咱们的三角裤下!”   “松子你恶心不恶心?你那能叫三角裤吗,那是红艳艳的大裤衩!”   “哈哈哈……”   众人再次大笑,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激怒了对方,立刻响起无数声回骂:   “谁他妈的嘴贱呢,来,敢站出来让爷们瞅瞅吗?”   “去你妈逼,都被包围了还这么嚣张,等会抽不死你!”   “哎呀我好怕啊,兄弟们,我有个提议,要不把一中这群小瘪三的裤子全扒了?”   “好,好主意,就这么办!”   十九中的人哄堂大笑,一个个眼睛往一中众人的下三路瞄,眼神之赤裸裸,简直令人发指!   刘致和对温谅眨了眨眼睛,道:“怎么样,军心可用吧!”   温谅点点头,看着一阵对骂后群情激奋的小正太们,颇有些无语。本来大家都觉得这是一场为了泡妞而爆发的寻常战斗,见对方人多立马心生怯意。可被刘致和胡天胡帝的一忽悠,层次立刻拔高,成了事关两家学校的名誉之战,然后再被对方这样一激,这帮货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直叫,下一刻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啊!   温谅叹为观止,不得不感叹一中这些年将十九中当成假想敌,然后对学生们进行洗脑的教育模式初见成效。虽然不是见效在考场上,但也算差强人意,聊胜于无。   对面大概有三四十人,比一中要多出十几个,刘致和的情报大抵上还算准确。前排站着昨天见过的孟飞四人,高大的个子很压得住气场,看来四大天王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昨天纯粹是吃了轻敌的亏,被刘致和狠狠的落了面子。还有几个脸生,跟孟飞几个比面相稚嫩一些,应该是高一的人。   双方小弟还在对骂,场中的温度骤然升高,气氛越来越紧张,一不小心都可能擦枪走火。突然对面一个身材修长,长相英俊的家伙慢慢走了过来,在温谅面前停下,很有风度的笑了笑。   十九中的骂声立刻减弱了不少,温谅知道来了个正主,上下打量他几眼,道:“致和,这个怕是跟你抢女朋友的……”   刘致和皱了皱眉头:“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这人优点不多,也就眼毒,”温谅微微一笑,手几乎要指到对方的鼻子上,仿佛眼前没这个人似的,道:“你看他这身衣服,光看质地没有三四百块拿不下来,出来打架也不知道换一件,先不说是蠢货还是智障,至少家世还过得去。还有这副,嗯,怎么说呢,故作谦逊实则优越感十足的样子,跟某位公子是不是很像?对付这样的人,我有经验……”   刘致和知道他说的是顾文远,仔细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虽然他没顾文远帅的那么妖孽,也没有顾公子装的那么自然,但骨子里透着的那股恶心味道却是丝毫不差。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妈的,站这么近干什么,非把我恶心吐了才成?”   刘致和跟温谅配合良久,都是口舌能杀人的毒蛇,两三句话就把英俊男气的快要爆了,脸变成了猪肝色,额头的青筋暴涨,眼珠子都要裂出来了。   温谅既然参与了进来,就很识相的摆正了自己的身份,做一行爱一行嘛,说起话来像极了小痞子,不,比小痞子还恶毒了几分:“既然先堵了我们,就别装一副大家交个朋友的姿态,骂完了就打,打输了就滚,一个小屁孩子还想学人家黑社会笑里藏刀,下面毛长齐了没?”   一番话骂的畅快淋漓,身后众人轰然叫好,刘致和算是了解温谅的人了,可也被吓了一跳,眼神那叫个佩服啊。英俊男再也忍不下去,恨的牙直痒痒:“好好,够胆,够狂!今天不打的你跪下来喊爷爷,爷爷跟你姓!”   刘致和呸了一下:“有你这孙子,脏了我刘家的名声!”   眼看就要动手,突然一个女孩分开周围的人群,一步步走到两人中间,皱着眉头道:“你们别打架!”   女孩清新靓丽,正是刘致和一见倾心的杨阳!   英俊男马上换了一副笑容,道:“你来干什么,快回去吧,别等下伤到你!”   杨阳显然知道是谁挑起的事端,对英俊男没什么好脸色:“吴承业,一中的同学是过来考试,你凭什么堵着路不让人家回家?”   “这胖子当众骚扰你,我要不给他点教训,还当咱们十九中都是软蛋呢。阳阳,我可都是为你好……”   “呸!”杨阳红了脸,道:“谁要你为我好?打伤了人对谁都不好,赶紧让你的人离开,不然我去告诉老师了。”   “离开也不是不行,”吴承业高抬起下巴,不屑的看着刘致和,道:“除非这家伙亲口保证以后不再到十九中来,并且不再骚扰你,我可以做主放他离开。”   刘致和冷笑一下,斜眼道:“就凭你?”   杨阳秀气的眉头皱的更紧,跺了下脚,气道:“你们,你们……你们爱打不打,我不管,可别跟我拉上关系!”   温谅抓住漏洞,开始挑拨离间,指了指孟飞等人,道:“放我们走,高三的你也能做主?”   吴承业臭屁的点点头:“孟哥他们都给我面子,今天这事我说了算!”   孟飞他们对视一眼,没有异议。吴承业更觉得面子发光,志得意满,对刘致和道:“胖子,怕了就服个软,看在阳阳的面上,我放你一马!”   “就凭你?”   刘致和还是同样一句话,同样的表情,看在吴承业眼中真是比什么都可恨,刚才被羞辱的怒火再次冒了出来,手猛的指向杨阳,大喊道:“好,算你有种!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谁输了谁放弃杨阳?”   话音未落,刘致和一拳砸了过去,正中英俊男脸庞。英俊男痛哼一声,捂着脸退开几步,全场的人都傻了。   “去你妈逼,老子从不拿自己喜欢的女孩当赌注!管它是输是赢,你,老子要揍,她,老子也要追!”   这番话掷地有声,霸气十足,可谓泡妞之不二利器!杨阳呆了一下,显然被震的不轻。   吴承业在女孩面前中了一拳,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冲了上来,抬起右脚踹向刘致和肚子。   刘致和却不管不顾的推了杨阳一把,咧嘴一笑:“先边上待会,马上就解决!”   杨阳本来只把昨天的事当做一个笑话,可此时此刻却突然觉得这个一身肥肉的家伙似乎也没有那样的难看,尤其这一笑,竟有了几分阳光刺眼的味道。   “喂,你……”   刘致和受了吴承业一脚,还不忘回头叫道:“放心吧,虽然这事因你而起,但现在已经与你无关。接下来,是男人的事!”   转身又是一拳打中吴承业的脸。   “我艹,光打脸啊你?”   “我看你这张脸就想吐!”   这一幕发展的太快,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   “我草,他们偷袭!”   “一中的孙子,还要脸不要?”   “十九中的猪猡,来吧!”   哗啦一下双方的人群冲到了一起,混战正式开始。温谅怕伤到杨阳,拉住她的衣袖护送她到了场边。小姑娘貌似还有些恍惚,温谅笑道:“别担心,青州男儿不打架,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在这里好好看热闹吧,年少的时候能有这么多人为自己打架,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经历……”   杨阳仰头看了看温谅,男孩的语气和笑容仿佛跟这个年纪的男生们都有些不同,她突然福至心灵,一把拉住温谅的手:“你是他好朋友,一定能制止他的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温谅有点好奇。   “不知道,可我总觉得你很成熟,肯定不会像他们那样幼……”   “幼稚”二字还没说全,就见眼前的男孩哈哈一笑,叫着冲进了混战的人群中,先是从背后一脚踹翻一个人,然后一记重拳砸的另一个倒霉鬼眼冒金星,跟着左冲右突,拳飞脚起,硬生生以一人之力止住了一中的颓势,将十九中压的节节后退。   这个看似温和成熟的家伙,竟是一等一的猛人!   尤其这猛人还有空对着这边喊道:“小姑娘,你看人的眼光不怎么准哦,哈哈哈!”   杨阳看的目瞪口呆,狠狠的跺了下脚,这帮臭男生,这帮坏家伙,不打架会死啊,不骂人会死啊,不……不过,这样子的他们,其实也挺……挺可爱……   刘致和拼死打倒了三个壮汉,上衣已经被撕破了几处,裤子上满是脚印,脸到保护的不错,还没有受伤的痕迹。他挤到温谅身边,气喘吁吁的说:“老大,兄弟妻不可欺,你那么多老婆,就放了杨阳吧……”   温谅猛的推开刘致和,帮他躲过背后打来的一拳,然后一个左勾拳从下而上打的那家伙仰天倒地,不妨跟着屁股上便中了一脚。刘致和错身过去,用肩膀撞开来人,右膝狠狠顶在下腹,那货捂着肚子蹲下再也起不来了。   “放了她也不是不行,等下聚餐你付账……”   话没说完脸又中了一下,温谅大怒,抓住对方的胳臂猛的往怀中一拉,肘部横空而出,借力打力一下子将其撂翻,扭回头刘致和已没了踪影。   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晚你掏钱掏定了!   战场外的围观众里,几个女孩关注着场内的情况,其中一个又蹦又跳,大叫道:“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欧耶!”   杨阳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打就打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杨阳,这可是为你而起的战斗哦!”另一个女孩问道。   杨阳看了一下场里的混乱局面,淡淡道:“他们爱打是他们的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呦,生气了哦。你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几十个男生为了你打架,我们可是又羡慕又嫉妒,可你倒好了,竟然还嘟着嘴生闷气,这不是逼着我们发疯么?”   这是为了我的战斗么?   杨阳俏立在人群中,看着场地里滚打成一团的男孩们,长长的头发轻轻的随风摆动,飘洒,一如这让人眷恋的季节!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权欲之舟   战斗持续了近二十分钟才宣告结束,这已经破了两所学校历次斗殴的时间记录,尤其此次没有动用桌腿、砖头等冷兵器,坚持了二十分钟之久,已经是他们体能所能达到的极限。   最终还能站立的十一二人全部属于一中,这也充分表明,此次大规模、成建制的宏大战争以一中的全面胜利,十九中的全面失败而告一段落。也可以说,自十九中成为一中的头号敌人以来,无论考试还是打架,这都是一中取得的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这一战有两个人给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是温谅,十六岁的少年以矫健的身姿,疯狂的战意充分展现了什么叫虎入羊群,所向披靡,虽然头发乱成一团,上衣也在厮打中破裂,身上更不知中了多少拳脚,但他远超出同龄人的战斗力,兴起时一人追打十数人的壮举,都让敌我双方叹为观止。而另一个自然是刘致和,刘胖子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敏捷身手惊掉了围观众无数的眼镜,更难得的是,别看他胖乎乎的好像人畜无害,可出手时大开大合,狠辣中透着凶猛,竟是戾气和血性并重的一个猛男。   周边的十九中同学自发组成了啦啦队,开战之初还一个劲的喊加油,这回也渐渐蔫了,不时有人对温谅和刘致和指指点点,各种私语悄然弥漫。在离杨阳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一高一矮满脸猥琐的家伙聊起了天。   矮个砸吧下嘴,道:“这俩货很犀利啊,听说还都是高一的新生?”   “是啊,高一的!人家何止犀利,瞧那个,对,就是一脚把孟老大踢了个嘴啃泥的货,听说跟高三的谢言有一腿呢……”高个压低了声音,眉眼间下流之极。   “啥,高三的谢美人?不是孟飞的马子吗?”矮个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人挖墙角啊?”   “四大天王的墙角也敢挖?”   高个努努嘴,指了指杨阳,低声道:“四大天王已经过气了,现在吴承业够牛逼了吧,还不是被人当面就挖了个痛快?哎哟,吴哥又被那胖子拧了下咪咪头……”   高矮个齐齐打了个哆嗦,远远的看不清吴承业的面部表情,不过想也知道被那满脸淫笑的死胖子大力一拧会是什么感受。   高个叹道:“能打就算了,还能泡!能泡也算了,还他妈的跨界抢食吃!有这俩货,我看咱校以后悬了……”   矮个一想也是,羡慕的看着场中的温刘,道:“妈逼的,一中今年的生源质量不错啊……”   战斗在高矮个的旁白中很快结束,地上躺倒了一大片,惨叫声呻吟声不绝于耳,单是闭着眼用耳朵去听,会以为到了某个猪肉屠宰场,每一声都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围观众里不乏一些爱心泛滥的女同学,一个个泪眼朦胧,仿佛倒在地上的,不再是平时被她们娇嗔怒骂讨厌之极的臭男生,反倒是为了卫国战争而英雄献身的烈士,从空气到身心,都透着一股悲壮!   其实打过群架的人都知道,这帮倒地不起、貌似伤残的家伙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的严重,甚至大部分人也不是真的站不起来。不过在这一败涂地的局面下,除非真的二到不可救药,谁会傻乎乎的去当人型沙袋,被人家殴了一遍又一遍?   但领头的几人确实是没有战斗力了,吴承业被刘致和在腹部狠狠的膝撞了几下,肋骨虽然没断,可肠子怕是打了几层结,滚在地上直剩下哼哼的气力。孟飞伤的没吴承业重,温谅看在谢言的面上只是在他大腿外侧踹了几脚,没什么大碍,但一时半会是别想站起来了。其他的几个也被一中众人群殴的很惨,基本没可能继续打下去了。   学生打架士气很重要,一旦没人领头,立刻就垮掉了。一中能以少胜多,温谅的彪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刘致和指挥有方,他毕竟从初中开始就经常组织大型斗殴,经验丰富,事先安排了几个大将只围殴对方的带头人,并保证在任何时刻都有三人在打对方一个。也就是说,虽然全局战场一中的数量处于劣势,但在局部战场却占据绝对优势,正所谓多算胜,少算不胜,况乎无算?   十九中死得其所啊!   刘致和敞开着衣领,任凭冷风嗖嗖的往怀里钻,看着脚下一地的人,突然意气风发,只觉得今天是有生以来最舒爽的一天。   还有什么能比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将一个臭屁哄哄的情敌踩在脚下,更拉风的事呢?   他走过去蹲下身,看着鼻青脸肿的吴承业,满脸嫌弃的样子,道:“啧啧,看看这张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丑的跟癞蛤蟆似的。小子,就你这长相还敢追杨阳,别欺负老天爷不长眼好不?”   吴承业的鼻子被打出了血,眼角和脸蛋有青有紫,本来还算英俊的脸看上去十分滑稽,而刘致和这贱人不知是运气还是保护得当,身上虽然也干净不到哪去,可一张胖脸却没受一点伤,白白嫩嫩的确实比此时的吴承业好看。像这种百年不遇的机会,胖子自然不会放过,好好的嘲讽了一番。吴承业向以英俊潇洒自居,这会真是气得差点憋死,可刚才实在被打的太狠,想要回骂,一抬头看到刘致和狰狞的脸,话到嘴边还是犹豫着咽下了,低着头闷声不响。   刘致和冷冷一笑,站起身道:“输人还不输阵呢,看你那怂样!真够胆就撑到底,老子也看你顺眼点,我呸!”   温谅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顺了顺头发,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手指偷偷指了指周围,大声道:“好了致和,打架嘛,赢了就算完了,别跟他们废话。看看大伙都怎么样,不能动的找人扶着,咱们喝酒去。”   虽说场里的人都打趴下了,可这里是人家的主场,周围随随便便都能再跳出四五十人,要是被谁一鼓动,就凭一中这帮强弩之末,还不是被蹂躏的份?所以见好就收,言语上也得客气点,友谊第一打架第二,低调是福!   说着温谅走到孟飞身前,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谢言现在需要的是安静的学习和生活环境,你要真当她是朋友,喜欢她爱护她,就不要再做这些影响她的事。”   孟飞呆了呆,别过头去。   刘致和得到温谅的暗示,小眼睛滴溜溜的扫了一圈。场子周围是密匝匝的人头,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们就不提了,单是紧握拳头一脸悲愤的大老爷们就有不少,刘致和偷咽了口吐沫,转身一挥手:“都起来走人啦,今晚水上人家,我请客,兄弟们随便点!”   “呜啦!”   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都发出一声欢呼。一帮人你搀我扶聚成一团,趾高气扬的往场外走去,彼此间还不停的打趣吹牛,这个说我撂翻了三个,那个说我以一打五,然后被别人鄙视,然后一起豪爽的大笑。   在年少无知的季节,能跟一帮兄弟一起,为了一个女孩,或者说为了男儿的名誉,痛快淋漓的打一次架,对他们来说,必然是一场难以忘怀的过往。等多年以后,偶尔再回首这一幕,也许会摇头失笑,也许会慷慨激昂,也许会羞惭不已,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属于成长的点点滴滴,它不伟大,也不崇高,甚至也不应该被提倡,但它却无可或缺的印在我们的生命中,刻在青春的记忆里,不可磨灭!   人群让出了一条道路,温谅担心的二次战争没有爆发,经过杨阳面前时,刘致和对她笑了笑,挥挥手一句话也没有说,搂着温谅的肩膀潇洒而去。   杨阳望着他那略显臃肿的背影,两条娥眉微微皱起又慢慢舒展,她咬了咬下唇,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皓齿如玉,明媚动人。   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开去水上人家,温谅将身上的几百块递给刘致和,道:“你们去吧,少喝点酒。我晚上有事,就不去了。”   刘致和没接钱,笑道:“前几次分的钱还没花完呢,请吃饭绰绰有余了。老大,今天你出了大力,不去怎么成?别是刚才打的太兴奋,想找哪个嫂子泄火呢吧?”   温谅踹过去一脚,笑骂道:“赶紧滚蛋!”   刘致和哈哈大笑,领着众人走了。温谅笑着摇了摇头,先给左雨溪打了电话,敲定见面的时间地点,然后就近去了大世界,做了点简单的梳洗整理,领着叶智伟准时抵达。   豪华的包间内只有左雨溪和杨一行两人,这也是温谅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杨大脑袋!   杨一行看上去四十出头,个子不高,身体偏瘦,脸型圆中带润,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但初识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他的额头,杨一行的头发很浓密,但发根长的靠上,衬的额头又高又阔,光滑透亮,怪不得有个杨大脑袋的外号。   见温谅等人进来,杨一行先站起身,满面笑容,既热情洋溢又不显得过于阿谀。温谅微微一笑,又一个乘客,要上船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佳人从来桌上眠   温谅不得不见见杨一行。   小小的依山对许多人而言无足轻重,但对温谅来说,那里既是辉煌事业的起点,也承载了他的梦想和未来,容不得一点的疏漏和隐患,故而慎之又慎,先请杨定军引荐实地考察,再借道安保卿投石问路,然后趁粮案之便暗渡陈仓,才将免职在家的杨一行推到依山县父母官的位置。期间多少心力,多少反复,多少纠缠,实不足为外人道!   所以说,哪怕有再多人告诉他,杨一行是干吏,是能官,是人才,他还是要自己看一看,这个人是否如同传言中那般,是趋向改革的先锋,搞活经济的好手。   而抛开这些,在更深层面,温谅其实最想了解的是,杨一行这个大脑袋,是不是足够的听话!   一个姜万超,就可以倚老卖老搞的安保卿老鼠拉龟无处下口,要是再换一个更加强势的杨一行,或者说强势却不怎么听话的杨一行,一旦在未来的某些方面发生分歧,难不成还得费力再搞下去一个县委书记?   正处的官阶虽不算高,可也别拿人家不当干部啊!   在温谅和叶智伟入座的时候,笑容满面的杨一行其实有点小失望。他并不知道温谅的身份,也不清楚左雨溪安排这场会面的根本目的,但他很明白一点,左雨溪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召见他,青州官场的冷艳之花,那个“冷”字可不是白叫的!   所以他高高兴兴的来了,带着憧憬和期盼,希望能在今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被周远庭拿下的这段日子,不能说生不如死,但跟以前相比却是天壤之别。人前人后的冷言冷语,讥笑嘲讽他倒能忍受——入了官场这个充满压抑和桎梏的畸形存在,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关键是门庭冷落的凄凉,手中无权的失落,浑身无事的瘙痒,几乎把正当壮年的他折磨跨掉。   短短一两个月,他的头发白了密密的一片!   直到周远庭在政斗中下台,许复延执掌青州大权,杨一行才看到了一丁点希望,立刻找许复延汇报了几次工作,可许书记正忙于收拾烂摊子,哪有工夫理他,冷落了两次,杨一行也不敢再去。转而找老领导牛贵清,牛书记礼也收了,态度也挺和蔼,就是不给一句囫囵话,最后还是看在杨一行够虔诚的份上,指了他一条明路,许复延面前有两个人真正说的上话,一个是温怀明,一个是左雨溪。   二选一,杨一行自然选左雨溪,几次联络下来,虽然没什么确切的消息,但至少话里行间还是给他留了份希望。   而在这期间,关于许周大战的一些内幕也逐渐暴露出来,杨一行才知道左雨溪给了许复延多大的助力,态度更加的恭谨,认准了这条路再不打算回头了。   直至今天,这还是左雨溪第一次主动联系的私下会面,杨一行有所期待也是理所应当。所以当他看见等候多时的人,并不是想象中那几个大人物,还能保持脸上的笑容不变,已经是多年修炼出来的功力了。   左雨溪没有介绍温谅,指着叶智伟道:“做生意的一个朋友,你们多聊聊。”然后径自去跟温谅说话。叶智伟虽然是安保卿的智囊,但一般并不抛头露面,所以杨一行这个前华山区的区委书记不认得他,不过两人一个商人,一个政客,都是饭局里混成精的人物,几句话下来就熟络的跟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似的,包间里的气氛逐渐的热闹起来。   温谅没说什么话,他现在还没有跟杨一行交底的打算,况且来之前就交待过叶智伟,套话的任务由他完成。简单的寒暄过后,叶智伟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拉着杨一行诉起苦来,说什么想在依山投资,项目前景很看好,可惜姜书记如何如何,一点都不把依山的发展放在心上云云。杨一行知道自己背着处分,就算有左雨溪照拂,想回华山区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先找个偏门一点的局委熬一阵子,然后看哪里有好位置再动一动,更别提到下面县里去主政一方。所以从叶智伟的口里察觉到点什么,却犹自不敢置信,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清冷如常的左雨溪,心口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精神猛的一震,这才认真应付起叶智伟。   “如果真如同叶老板规划所言,建设一家五星级酒店对推动依山经济发展确实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这是一个很好的机遇,”杨一行笑起来很和善,一点没有传说中在华山区说一不二的强硬做派,“不过姜书记持重一点也是对的,小平同志不也说了么,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过去了就是功臣,可要过不去呢?谁也不想当这个罪人啊……”   温谅突然插话道:“以我看则不然,所谓摸着石头过河,一是说改革就要有放弃一切的勇气,不知道的未来才是最可怕的,如果没有这种舍生忘死的勇气,这条河未必有过去的希望。二来,改革要有不怕失败的决心,前方也许有地雷阵,也许有万丈深渊,可上至决策者下至执行者,都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唯有这二者兼具,改革,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所谓老成持重,谨慎小心也许没有错,但如果仅仅局限于此,有时候未免错失良机。”   有鉴于今晚这场诡异的饭局,很可能是左雨溪对自己的一场考验,杨一行根本不敢真的当温谅是小孩子,可听到他这番话时还是大吃了一惊。这样的道理,普通年轻人是说不出来的,这样的见识,活不明白的年长者也是说不出来的,但杨一行官场浮沉多年,脸上可是丝毫未动声色,笑道:“小兄弟说的是,可许多事情知易行难,一着不慎就可能淹没在这条河中,到了那时,连自己都尚不能保全,又怎么去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这话理论联系实际,想必近来他自己对此感触颇深,温谅腹中暗笑,道:“所以才需要像杨书记这样的父母官,既有改革的勇气和决心,又有能力和魄力趟过这条河去……”   杨一行苦笑着摆了摆手,道:“乏书记一个,当不起兄弟一赞。”青州方言里对因事下台的官员们称“乏”,也就是前任的意思,带有嘲讽和侮辱的意味。杨一行这么说,是自嘲精神,可要真有人当面这么说,那就是撕破脸的死仇了。   叶智伟道:“杨书记别自谦了,您在华山区这些年,做出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一时受了点委屈不算什么。要我说,改革开放十几年了,还有人抱着偏见不放,将私人企业视作洪水猛兽,像杨书记这样开明的官员实在是太少了。”   杨一行一直称不敢当,心里对叶智伟却有了几分好感。又说了会话,左雨溪看了看表,杨一行马上会意,道:“时间也不早了,就不打扰左局长了,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   叶智伟也站了起来,道:“我正好也有事要办,顺路送送杨书记。”   杨一行这才明白温谅的地位远在叶智伟之上,眼光自然的落在温谅身上,分寸拿捏的十分到位:“听小兄弟一席话,杨某茅塞顿开,以后大家多来往,亲近亲近。”   左雨溪懒洋洋的指着温谅道:“这是温主任的儿子,小小年纪学问却不得了,在许书记和温主任那也说的上话。”   这话已经很露骨了,杨一行终于没能按捺的住,眼中的惊讶清晰可见,温谅微笑点点头,起身送杨一行离开。   刚回到座位,左雨溪娇笑道:“脸怎么了,这边青青的,被哪个小妹妹教训的?”   温谅左脸中了一拳,虽然在世界做了处理,可刚才跟左雨溪坐的近,又挡不住两人太熟,轻易就露了馅。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似的,都我又打又咬,一点都不温柔?”   “呸,谁又打又咬了?”左雨溪俯身过来,柔若无骨的手臂搭在温谅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吹了口气,妩媚的脸蛋近在咫尺,沙哑的声线透着噬骨销魂的诱惑,“这样子算不算温柔哦?”   温谅的鼻端传来沁人心肺的清香,身体间若有若无的轻触荡起心间层层的涟漪,体温骤然升高到一个可怕的程度,双腿间的男人性征隐约有了反应。   这世间也唯有一个左雨溪,能只用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轻易的勾起他内心深处的火焰。   温谅扭转头,盯着她那娇嫩的唇瓣,低笑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温柔哪有这么简单?”   左雨溪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清冷的脸蛋飞起点点嫣红,好似掠过湖面的那一抹倩影,惊艳了整个容颜。她的雀舌轻轻探出,凑到温谅面前,先是一触又飞快躲开,接着试探性的舔他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颤。然后一点点挤开温谅的唇齿,伸进湿润的暗处,舌尖轻卷勾住了对方,开始你追我逐的嬉戏玩闹。   温谅再也忍受不住,猛的将左雨溪懒腰抱起,右手一挥推开桌上的碗碟,将她放在圆桌之上,双手探入那身OL套装内,探索那风景曼妙之处。左雨溪分开双腿,紧紧箍住他的腰身,隔着衣裤轻轻摩擦,一时间婉转低吟,娇喘嘘嘘。   春色无边!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交锋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一眨眼的时光。   在衣服内游弋的手缓缓停下,温谅直起身子,看着半躺在餐桌上,衣衫凌乱却更添风情的俏丽佳人,从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痛楚并没有瞒过男孩的眼睛。他抽出右手,帮她捋过耳边的发丝,然后低下头轻轻的碰触在她光洁的额头。   彼此的气息清晰可闻!   清冷的容颜上那一抹惊艳的嫣红几乎能融化万年冰雪,任何男人亲眼目睹这一刻的美景都会难以控制发自内心深处的冲动,但温谅温大叔,却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他有着少年血气方刚的身体,也有着成年人才有的睿智和自制,经过重生以来一系列事件的磨合,这种夹杂着矛盾和冲突的结合体已经融合的趋于完美。而这也让温谅明白,许多不曾珍惜的过往其实无比的重要,许多蛊惑人心的诱惑其实无关紧要。   左雨溪仰躺在餐桌上,修长的双腿无力的垂在温谅的身侧,压抑的喘息声逐渐平复,乌黑的发丝散乱的铺洒开来,上衣的扣子解开了几个,露出里面洁白的肌肤和胸前起伏的沟壑。   她低声道:“对不起……”   温谅刮了下她的鼻尖,柔声道:“小傻瓜,该我道歉才对!起来吧,你要再这样躺着,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怎么样哦!”   左雨溪坐起身,整理好衣服,然后抱住温谅的腰,脑袋埋入他的怀中,轻轻的蹭了蹭,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总是……总是……”   温谅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睛注视着窗外,猛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语气却更加的温柔,道:“我明白,你千万别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错,有始必有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一天已在眼前!   回到家给宁小凝打了个电话,敲定明天跟宁夕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上次可能精神全集中在忽悠上了,竟然忘了问宁夕的联络方式,只好通过宁小凝中转。这样一来,利弊参半,弊端是明天的会面要多个小尾巴,许多商业上的深入话题就不能谈,毕竟看在宁小凝的面子上,不能在利益问题上纠结的过于赤裸;利处呢,是有了宁小凝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间谍,宁夕拒绝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挂电话的时候,宁小凝突然道:“听说这两天你在十九中很拉风啊?”   虽然许瑶和宁小凝都在一中考试,可温谅也知道十九中的事绝对瞒不过她俩,道:“我这辈子最拉风的场景,就是那一天一个人站在篮球场上,看着两位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穿过拥挤的人群,旁若无人的走到我的身边,然后并肩作战赢得人生中最不容有失的一场胜利……”   电话的那一头静寂良久,似乎能听到轻微的喘息和急促的心跳,然后砰的一声挂断。   温谅放下电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身子陷在沙发里,心神却飞出窗外,慢慢的消散在漫天星河之间。   第二天一早,温谅准时来到银楼街,街头的显眼处停着那辆引人注目的保时捷,不过跟上次不同的是又换了一个车牌。宁夕站在路旁的桐树下,一身今冬最流行的黑色Valentino裙装,将典雅和忧郁近乎完美的展现出来,高挽的发髻,精致的耳环,一条产自卡地亚,更能映衬雪白肌肤的水莲蓝宝石项链,寓意为“日落莲花的色泽”,象征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至清至纯。冬日的阳光穿过枝头,在她的身前脚下打出一点点斑驳的光影,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开着保时捷呼啸来去的女孩,却仿佛在时光的魔法下变了一个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其迷人的成熟气息,完全颠覆了温谅以前对她的认知。   十六岁的少年露出笑容,这个世界,正因为这些千变万化的女人,才变得不是那么的压抑和绝望!   “呵,又换车牌了啊?我看看,江C8888,不错,有进步,总算不套军区的牌子了。宁夕小姐,青州之行不管有没有别的收获,但至少能让你增长一些法律知识,我看还是很值得的!”   宁夕今早特意打扮了下自己,虽然其中有部分原因是女孩子爱美之心作祟,但未尝没有很少的部分,是为了作弄一下温谅,想看看这个时而成熟时而可恨的家伙露出惊艳的表情,那一幕肯定十分的有趣。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今天的谈判!   所谓商务谈判,就是双方在有着共同利益诉求的前提下,无所不用其极的谋取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谈判桌上的交锋既是一场不见烽烟的战争,也是一堂心理学社会学逻辑学和政治学的大讲堂,宁夕要做的,就是以绝美的姿态赢得开场的主动,然后在气势上步步进逼,直到对手进退失据,一败涂地。   可没想到的是,温谅第一眼看的竟然不是自己这一身时尚装扮,反而是保时捷的车牌。宁夕恨的牙直痒痒,脸上却还保持洋溢的笑容,道:“照温先生的意思,所谓别的收获其实并不重要,或者说,对你没那么重要,是吗?”   温谅双手反按在车子的前盖上,屁股靠着车头,笑道:“青河对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它并没有宁小姐想的那么……怎么说呢,那么的不可或缺……哦,这个成语可能复杂了点,宁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宁夕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踹他的冲动,道:“谢谢你的细心,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在国内度过,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文学典籍均有涉猎,语文成绩还算过得去!”   “失敬啊,没想到你不仅是海龟,还是学贯中西的大儒啊。前几天看到一则小品,一直找不到出处,不知……”   “说来听听,我想,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宁夕从沃顿商学院毕业,学习并亲自参与过许多商业谈判案例,其中不乏某些大型国际集团的经典之战。当然,她只是作为导师的助手出现在这些场合,但并不影响她从中学到许多行之有效且极具操作性的经验。所以经过起初的慌乱后,她已经摸到了对面这个青州小男孩的套路,也找到对付他的办法,那就是让自己冷静,然后从容不迫的去解决所有问题。   谈判成功的本质是双赢,但核心,却是谁赢的多一点!   她有信心,在有关青河未来利益分配的谈判中,她会取得足够的利益!   只多,不少!   而交锋,在温谅出现的那一刻,已经开始!   温谅明显察觉到宁夕的心绪转变,他本来没有想要一上来就针锋相对,毕竟对他来说,宁夕的投资固然有助于青河的发展,却并不是青河取得发展唯一的途径。更何况宁夕跟宁小凝的关系,也让他放松了警惕。   但刚才一见面,温谅就明显感触到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讯息,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信心和压倒一切的气势。   这样的讯息,温谅并不陌生!   前世大学毕业后,温谅和谈羽开始在京城打拼,很快成为京城商圈出了名的老油条,长袖善舞,口若悬河,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曾有合作伙伴笑称温谅一开口,京城八面风,是公司大老板每次谈生意都必带的御用大将。   在横跨了两个时空之后,温谅再一次来到了这个貌似熟悉的场景,他很兴奋,于是轻车熟路的开始反击!   先是无视宁夕那身夺目的衣着,拿车牌做例行调侃,意思是说换了再多的皮,在我眼里你还是你!继而说明自己的需求以降低对方的预期,就是明摆着告诉她,我并不急着要你的投资,狮子口千万别开大了;接着还不怀好意的攻击对方留洋的背景,暗示她在青州毫无根基,做生意,金钱和人脉缺一不可,大家的本金没太大差别。最后才借出题开出了一个条件,等着她来作答复。   看似闲谈的两个人,其实已经在一言一语间进行着激烈的交锋,温谅的攻击急促而猛烈,不择手段,毫不容情,他笑着说:“眼与眉毛曰:我有许多用处,你一无所能,反坐在我的上位。眉曰:我原没用,只是没我在上,看你还像个人哩!请问宁小姐,这小品出自何书何典?”   宁夕何尝听不出这故事暗藏的意思,刚刚平复的心思又有点恼怒,道:“恰好我刚读过,出自《笑林广记》,对不对?”   温谅拍手而笑,道:“不错,正是《笑林广记》中的一篇《争座》,但这终归不过是一则笑话罢了。宁夕姐,你说呢?”   由宁小姐变回宁夕姐的称呼,温谅的脸上满是诚恳的笑容,宁夕呆了呆,突然发现自己在学院学到的谈判技巧面对这个男孩时毫无用处,不仅谈话的节奏,甚至连自己的情绪都完全被他控制,引导,直到此刻,竟然差点融化在他这一声宁夕姐里,厉害,真的好厉害!   旁边的店门打开,捧着珍珠奶茶的宁小凝走了出来,见到温谅后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可脚步却不由的轻快了许多。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少女的酸与痛   “听说你们前两天考试了,并且,”宁夕的墨镜依然没有摘下,遮盖了脸上的微妙表情,不过她倾斜的身子和托着下额的手臂充分表明了此时此刻心中的愉悦,“还为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打了一场属于男孩的战争?”   温谅暗叹一口气,女人啊,报复心总是这样的强烈!他知道宁夕的快感从何而来,两人相差没有几岁,一个已经从全球最著名的商学院毕业,一个却还困在一所高中里做着这个年纪的少年都会做的事,仅此一点,两人的格局高下立判。   他晃了晃手中的奶茶,故意不回答宁夕的问题,扭头看了看宁小凝,笑道:“教练,你原来也这么八婆啊?”   宁小凝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道:“我没有啊!”   温谅手猛的一颤,奶茶差点洒了一地。   有一瞬间,他傻掉了!   温谅从没想过能有一天看到冷傲的宁小凝露出如此小女孩的一面,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目光略有些呆滞。宁夕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两人,突然在宁小凝脸上捏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家雪美人越来越可爱了,呵!”   宁小凝瞪了宁夕一眼,十分不满的揉了揉脸,见温谅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不知怎的从心底涌上一股淡淡的温柔,但她还是极力忍住即将洋溢在唇边的笑意,恢复成平日里的冷傲模样,眼睛斜瞄着温谅,不屑的轻哼一声,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狡黠可爱的宁小凝从没出现过一样。   温谅干咳一下,从恍惚中清醒过来,道:“嗯,这态度就很端正了,刚才真吓了我一跳。”   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啊!   宁小凝撇了撇嘴转过头去,思绪一时间飘飞到极远的地方。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许瑶,心口有点酸,也有点痛!   趁着宁小凝神游物外,宁夕低声道:“小子,很有一套么,小凝很少这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哦。”   温谅微微一笑,不接她的话茬,放下手中的奶茶,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拿出厚厚的企划案递了过去,道:“谈正事吧,这是详细的发展规划,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我可以现场作答,力争大家都满意。”   宁夕接过去晃了晃,然后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放到了包里,却掏出另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略一沉吟,突然说道:“投资青河可以,不过,我要控股!”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连宁小凝都被震的重新回到现实中来,她明显吃了一惊,看着宁夕的侧脸,小嘴微微张开,呆呆的没有说话。她知道宁夕已经做好投资的决定,可从没表露过要控股的意思,以温谅对青河的感情,根本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   宁小凝担心的看向温谅,生怕他一怒走人。可怜的小萝莉还不知道,刚才在餐厅外面,她极力想撮合合作的两个人已经进行了一场交锋。   这一次,不过是战火的延续而已!   温谅的脸上平淡如水,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意思,他盯着宁夕的俏脸,静静的道:“绝无可能!”   “五百万!”宁夕摊开右手,纤细的手指如同白玉雕琢般美丽迷人,道:“这个价钱足够买一百家青河。”   温谅笑道:“可五百万,买不了我的一根汗毛!”   宁夕唇边浮上一丝讥笑:“年轻人,谦虚是国人的美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宁夕!”   宁小凝皱起眉头,作为家族这一代中最耀眼也最受宠爱的那个人,宁夕非但没有沾染一点纨绔子弟的恶劣做派,反而因为接受了中西方不同礼仪和社交习惯的熏陶,待人接物从来都不曾让长辈们失望,哪怕是她极讨厌的人,也不会当面有任何不当的言词,却不知为何会对温谅说出这样失礼的话来。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朋友!   宁夕拍了拍宁小凝的手臂,让她稍安勿躁。   温谅点头示意宁小凝没有关系,好整以暇的喝了口奶茶,轻笑道:“我这个人优点不多,但有一点,就是从不会对美女发脾气,所以想激怒我是没有丝毫用处的。”他顿了顿,“不过呢,按照事实谈判法的规则,你已经违规了哦!”   “事实谈判法?那是什么?”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射过来,宁小凝面无表情的说:“不懂就问,也是我的优点之一。当然,跟某人的区别在于,我的优点有很多……”   “事实谈判法,或者说原则式谈判,是哈弗大学谈判研究中心最先提出,它将谈判的关键归纳为四个基本点:区别,利益,选择,标准。所谓区别,就是区别人与事,对事实强硬,对人要温和,只争论问题而不攻击对方,这才有利于谈判的进展……”   温谅很有耐心的跟宁小凝做解释,“所以你宁夕姐刚才攻击我的人格,已经严重违反了区别原则,这很不专业!”   宁夕本想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不料结果还是自己气了个半死。好啊,这会你倒是振振有词,可方才在外面又是谁先做人身攻击,说我不懂成语的?但说实话,她刚刚还真没想到用哈弗谈判术的规则来反击,此刻心中虽然恼怒,但也隐隐有一点佩服温谅的机智和渊博。   这根本不像十六岁的少年所能做的事,嗯,好吧,一个能研究出蓝海理论的怪胎,这些不过是小CASE了!   “既然你懂得哈弗谈判术,那剩下的问题就好解决,我喜欢跟‘专业’的人打交道。”   “专业”两个字加重了语气,显然是宁夕对温谅的反讽,她转向宁小凝,道:“我要求控股,你不要觉得太不可思议。虽然你跟他是好朋友,或者说我跟他也可能成为朋友,但谈判的第二个基本点是利益,也就是说,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利益上,而不是彼此的立场!温谅同学,你说对不对?”   “不错!但宁夕姐你要明白,追求利益无可厚非,可为什么利益之后的第三个基本点会是选择呢?”温谅上身前俯,目光似乎能穿过厚厚的墨镜,直抵宁夕的眼眸深处,这种姿势既能保持距离上的压迫感,也能通过肢体增进言语的说服力,是谈判中的一点小技巧,“选择,就是我们应该事先制定不同的,可供选择的方案,从而避免临时决定造成的极端和片面。正如同你要控股的提议,我个人理解,应该是为了报复刚才在外面的一点小争论……宁夕姐,我们是在做生意,请不要让我留下一个‘哈佛终归是比沃顿好’的印象,那可能对你的母校很不公平!”   宁夕觉得肺快要炸了,她终于明白古老相传的一句俚语:花钱买罪受!   创业者富有激情且充满个性,这并不奇怪,她在实习的过程中也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人,但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创业者对投资者如此不敬。难道真如这个男孩所言,这笔投资对他来说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青河此时正处在发展的最佳时机,而资金又是桎梏青河发展的一大难题,温谅可能有别的途径筹措到几十万或者上百万,但五百万的金额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的诱惑。纵然自己提出控股的建议触动了他的底线,可生意场上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本就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游戏,温谅的立场和态度未免太坚决和冷硬了一点。   还是说,他依然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想要尽可能的占据更多的利益?   小男孩,胃口太大的合作者,可是没人会喜欢的……   宁夕突然展颜一笑,仿佛怒火和争吵从未发生过一样,将手边的文件递了过去,道:“我可以放弃控股权,但49%的股份是底线。”   “哦,”温谅轻拍下额头,道:“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地方发生了误会。这家青河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另一位老板李胜利拥有30%的股份,我只有70%。”   “那是你的问题,”宁夕笑的很像一只小狐狸,“我想,你可以搞定他的,对不对?”   “好吧,今天可能谈不出结果,我期待下次见面时大家都能更冷静也更现实一点。”温谅站起身,道:“那份发展规划希望你多看几次,也许会明白此刻的郑重绝对很有必要。”   宁夕跟着站起,伸出手道:“我会的,再见!”   宁小凝无奈的垂下头,她并不是很理解两人争执的要点和重心,但她明白这时候没有插话的余地。   人与人之间,利益,真的那么重要吗?   可这两个人中,一个是她从小到大最崇拜和喜欢的姐姐,一个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他们都是极有智慧且心智成熟的人,尚且如此,那自己呢,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这个模样?   当然,她并没有厌恶或鄙视这样的人,她只是突然想起,如果有朝一日,摇摆在某个人和许瑶之间,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的心口再次剧烈的跳动起来,没有了酸,只有痛! 第二百五十章 那一棵挺拔的白杨   三人前后走到屋外,温谅停下脚步,转过头询问道:“宁夕姐,能问个问题么?”   宁夕耸耸香肩,道:“说来听听,不过我保留沉默的权利。”   “去豆浆店里做调查的那几个人,是青州哪家咨询公司的?”   “哦!”   宁夕的双手从颈侧穿过,螓首微微后仰,将披肩的长发瀑布般洒开。那一瞬间,仿佛一副绝美的水墨画卷慢慢展现在天地之间,水做的清凉,墨化的灵秀,一起融化在柔和的阳光下伴随着这个女孩翩翩起舞。   她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温谅知道,宁夕的小动作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能思考自己的问话里有没有玄机。也就是说,经过刚才那一番交锋,这个戴着光环长大的天才女孩,已经开始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平等或危险的对手。   这很好,历史唯物主义早告诉我们,无论是一个帝国,还是一家企业,都不需要两个声音!   温谅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们够不够资格给你一些专业的意见。你知道的,虽然青州有我这样诚实守信的正人君子,但也有不少黑心烂肺的奸商……”   宁夕哈哈大笑,道:“我很欣赏你的自嘲,有几分美国式的幽默感。不过呢,就算我告诉你名字也没有用,想从他们手里拿到商业情报,还不如直接答应我的条件来的简单。”   温谅的如意算盘被拆穿,不过以他的脸皮厚度,自然是没有丝毫的尴尬。他确实是想迂回一下,从咨询公司那里探听他们的分析结果,这样有助于摸清宁夕的底线。不过以这小妮子的聪明,没瞒过去也在情理之中,温谅脸上的神色纹丝未变,叹气道:“我以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世间最让人伤心的事,莫过于此!”   “这是什么诗,我可从来没听过。”宁夕皱起了眉,自从温谅讽刺过她的留学背景后,对这方面她表现的尤为在意。   “换句通俗的话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宁夕没好气的呸了一下,道:“多谢解释,也多谢你将这句话改的那么优雅。”   “我能理解为,这是美国式的赞美么?”   宁夕自觉的终止了这个话题,一边摇头一边凑到宁小凝耳边,低声道:“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个中肯的建议,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制住他,千万别让他占了便宜!”   宁小凝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听到这样的话不发飙简直对不起孔孟诸子千百年来的教诲,身子触电般移开几步,娇嫩的脸蛋透着诱人的绯红,又羞又恼,声音也随之高了八度,道:“宁夕!”   “OK,OK,我知道,这不是美国,所以我入乡随俗用了很含蓄的用词,难道这样的尺度还是不成吗?”   宁小凝看着举起双手却嬉戏依旧的宁夕,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从小到大,对这个姐姐她一向都没什么办法。嗯,也许该介绍许瑶跟她认识,一物降一物,能碰到对手也说不定。   一大一小两个美人玩闹的场景很赏心悦目,尤其话题还很可能跟自己有关,温谅与有荣焉,却保持男士该有的风度,站在一边等宁夕安静下来。   她看了看温谅,道:“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我不认为你能有什么收获……他们来自麦肯锡,嗯,这个名字也许你没听过……”   “麦肯锡?”温谅吃惊道:“它不只是在沪江有分公司吗,怎么到青州来了?况且像青河这样的小的不能再小的CASE,他们怎么会接?”   宁小凝很少见温谅露出这种表情,立刻对这个名叫麦肯锡的公司来了兴趣,也不计较刚才宁夕对她的捉弄,拉着她的手臂问道:“怎么了,这家公司很厉害吗?”   宁夕没有回答她的话,却一直盯着温谅的脸,仿佛想从他此刻的惊讶中得到什么隐藏的秘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更好奇,你连麦肯锡在国内有几家分公司都一清二楚,这是为什么?”   麦肯锡咨询公司成立于1926年,50年代就成为全美咨询业的领先者,又用了十年发展承全球性的会计及咨询公司。但直至80年代中后期,才开始了大中华区的业务开拓。85年成立香港分公司,91年成立台北分公司,而第一家落户国内的沪江分公司93年才成立,别说温谅,就是当下正引领商业浪潮的那些开拓者,也很少注意到麦肯锡的存在。   宁夕越来越觉得温谅就是一座云雾缭绕的神秘之山,每近前一步,都能发现一处别有洞天的所在,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奇妙!   温谅轻咳一下,他对麦肯锡的熟悉当然来自前世,公司曾跟这家咨询巨头有过深入的合作,还听过许多有关职场的一些八卦。   “我前段时间正好拜读了《追求卓越》,Peters好像就在为麦肯锡工作,所以多了解了一点。”   “哦,托马斯·彼得斯,全球最著名的管理学大师之一,后现代企业之父。《追求卓越》,1982年以来美国工商管理界的圣经……”宁夕笑意盈盈,但话里话外却有股阴阳怪气的调调,没来由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温谅赞道:“我才知道这本书这么出名,真应该认真看几遍的。不过说真的,宁夕,你能请动麦肯锡的人,我既觉得受宠若惊,也感到压力倍增,这心里有点小怕怕……”   宁夕莞尔一笑:“看在你这个怕怕的表情做的很到位,我也说真的。他们正好来关山做个项目,负责人又敲好是我在沃顿的师姐,所以抽了几天空过来走一趟,不然呢,我怕投资额还不够付人家的咨询费。”   “还好,”温谅苦笑道:“我还以为麦肯锡的国内业务已经差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连青河这样的小项目也不放过……”   这样才说的通,不然温谅真要怀疑这个合伙人的智商是不是足够,在起步阶段做这样的大手笔,不是慎重,而是脑残!   “呵,要是让师姐听到你这句话,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   温谅倒来了兴趣,笑道:“是同胞还是老外?要是老外的话,我不介意为国争光,也为男同胞们出口气。”   95年正是出国热盛行的时候,托福,雅思,GRE大行其道,于是瘦小的俞敏洪用新东方创造了教育神话,激情的李阳用疯狂英语煽动了一个国家,这两人都是这一背景下的成功代表。而除了这些正规的途径,还有许多怀着出国梦的女孩毅然脱衣待嫁,用身体圆了看一眼外国月亮的梦想。这段时期最常见和最常听到的就是,谁谁谁的谁出国了,分手了,痛了,也累了!   这样隐晦的笑话,宁小凝自然是听不懂的,嗯,从提到麦肯锡开始,她已经完全听不懂温谅和宁夕的对话,只好呆在边上生闷气。   宁夕唇边溢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道:“我看你要失望了,人家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也是名副其实大美女,更是领导一方的女强人,怕是看不上一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   这句话宁小凝不仅听懂了,还听的很清楚,立刻一眼瞪了过来,俏脸含霜,杀气毕露。   温谅打个哈哈,正要告辞离开。宁小凝突然问道:“你下午做什么去?”   温谅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老老实实的回答:“下午带暖暖去公园玩,上次答应过她,不过我忘记了,听李叔说她心情很不好。”   宁小凝哦了一声,也不说话,却也不走人,眼神撇到别处,高挑的身姿好似一棵挺拔的白杨,孤独,绝世,正如矛盾在《白杨礼赞》提到的那样,它也许不够婆娑,但它,却足够的傲然!   温谅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由的暗暗失笑。宁夕是不好对付,可琢磨这帮小萝莉的心思,他不敢说一拿一个准,却几乎很少出错。   “嗯,这样吧,我一个男生,也不知道小女孩喜欢玩什么。如果你下午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帮我的忙,一起哄暖暖开开心?”   宁小凝仰起头,脸上一如既往的清冷,道:“暖暖很可爱,嗯,想你也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我答应你了!”   宁夕偷偷竖起了大拇指,温谅懒得理她,转身走时又道:“记得叫上许瑶,人多一起热闹。”   望着温谅远去的背影,宁小凝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手心突的一热。宁夕握着她的小手,低声道:“傻丫头哦……”   “什么?”   宁夕爱怜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也许我该见见你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女孩,许瑶,许复延的女儿对不对?”   宁小凝轻轻的点点头,展颜一笑:“瑶瑶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很高兴,我应该敲她一个大大的竹杠。”   宁夕拉着她的手往车子走去,墨镜反射着太阳的光,一如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我家的雪美人独一无二,却是谁的女儿也比不了的!   傻丫头,有些人,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眼泪倾泻成河   明华初中座落在青州北城区,86年才破土动工,那时正赶上希望工程热,许多商界人士很是投资建设了不少学校,沽名也罢,钓誉也罢,都算是难得的善举。   而明华初中由顾时同的明华集团投资兴建,耗费二百多万,在当年可是大手笔,报纸新闻长篇累牍进行报道,可谓轰动一时。作为主体工程的明华楼,更是青州第一家用集团名字命名的教学楼,也一度成为地标性建筑,给明华集团和顾时同本人带来极佳的声誉和社会影响力,从而一举奠定了明华集团扎根青州,辐射江东,经略全国的战略意图,才有了今日的江东首富,商界名流,人上之人——青州顾时同!   前世里温谅曾研究过顾时同的发家史,86年明华集团不过初具规模,全部资产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万,顾时同就有魄力一掷千金,丝毫不惧资金链断裂的严重后果,不能不说是一场豪赌!   当然,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去分析,一方面,当时的青州尚处在改革的起步阶段,根本没有能拿出手的龙头企业,一旦明华占据舆论的阵地,很容易脱颖而出。正所谓“广告一响,黄金万两”,未来的收益完全可以预期;另一方面,两百万的数额不算太大,可眼不眨、气不喘的砸到毫无油水的教育系统,既能制造话题,又能给人留下财大气粗的深刻印象,还可以跟政府形成良好的关系。有了这些,银行贷款,政策优惠,市政工程等等,看似遥不可及的东西一夜间纷至沓来,触手可得!   这是赌他的眼光,赌他的决断,幸好,他赢了!   不过,世间事成王败寇,顾时同赌赢了,于是成了一个传奇。远见卓识,多谋善断,一系列溢美之词,都不要钱似的往头上戴。   可如果他错了呢?   顾时同不是圣人,他总会有出错的那一天!   明华初中离李思青的家仅有七站的距离,校门口就有公交站点,上下学极其方便。当初让左雨溪帮忙安排学校时就充分考虑到这一点,不过李思青过了几年苦日子,节俭已经成了习惯,心智和毅力更非同龄人可以比拟。为了省下交通费和午餐费,小半年来,她每天不到六点就起床,穿衣洗漱整理房间打扫院子,然后自己动手做早餐,一般都是稀饭馒头咸菜老三样,出门时用保温盒装好午餐,有时是米饭,有时是炒面,抹一点甜酱,再搭配点青菜或豆腐,基本都能对付下来。之后步行半小时赶在八点前到达学校,开始一天的课程。   放学后的李思青依然忙碌,做饭,做作业,做家务,洗衣服,有时还要给李胜利打下手,调整配方搬运食材,可以说从没在十点前上床睡过觉。   李胜利在温谅的鼓励和引导下重获新生,有过经历的他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青河上,很少注意到女儿小小年纪,却在承受着完全不属于她的压力和人生。他以为给了李思青足够的零用钱,却不知道她把这些钱都存了起来,根本没有用过!   但不管别人怎么看,这样的日子对李思青来说,已经仿若天堂!   不用再独自一人去面对那遥不可知的未来,不用再独自一人抱着膝盖卷缩在黑暗中听那风雨击打着窗沿,不用再独自一人午夜惊醒后淹没在思念和悲伤的过往中不能自拔,不用自己给自己打气生怕坚持不到妈妈回来的那一天,更不用站着流泪,也不用跪着哀泣,这样的日子,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自那一天,那个带着明亮笑容的少年推门进来,蹲在自己面前,黑色的眼眸深邃似海,温暖的声音柔若天籁:   暖暖,哥哥来看你了!   于是年幼的心瞬间被俘获,眼泪倾泻成河!   李思青穿着一身很朴素的衣服,端着饭盒走进了食堂。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宽敞明亮的大厅挤满了学生,李思青照例找了一个最边角的地方坐下,打开盒子刚要吃饭,几个女生一边嬉戏一边围了过来,领头两个小女生衣着最光鲜亮丽,不过一个脸上带点雀斑,一个眉目清秀,但嘴唇略有点显厚,都不能跟小美人胚子李思青相提并论。   小雀斑探头过来看了看李思青的饭盒,嘴里啧啧有声:“班级第一就吃这个啊?李思青,老师不是常让你给大家传授学习经验吗?我看呐,肯定是青菜豆腐特别补脑子,你才只吃这个的,对不对?”   李思青低着头看着桌面,没有说话。这两个女生一个叫吴莉,一个叫唐馨,不知为什么,开学不久就一直找自己麻烦,尤其在最近几次考试拿了第一后,这种麻烦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过分。   “吴莉,你那什么眼神,这是青菜豆腐吗?”唐馨用筷子扒拉了几下,夹起一根细细小小的肉丝,嬉笑道:“大伙快看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哦,咱们漂亮的李同学终于吃上肉了!”   女生群里响起一阵哄笑,小孩子讨厌起来,甚至比大人更要可恨!   这是昨天李胜利帮女儿改善伙食,吃了一顿还剩下点,李思青将肉腌制后做成了肉酱,没想到反成了这群无聊女生的话题。   她抬起头,紧抿着双唇,一双眸子清澈如水,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帮张牙舞爪的女生,脸色平淡的一点不像十一岁的小孩子!   “哎哟,这原来是块肉啊……”吴莉毫不掩饰脸上的讥嘲,连那几点小雀斑都透着让人反胃的刻薄,“明华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什么样的叫花子都往学校里招。”   唐馨笑道:“今天我刚得到一个消息,大家猜猜看,为什么两次家长会,这位李同学的妈妈都没有来呢?”   这消息显然连吴莉都不知道,几个女生顿时来了兴趣,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唐馨好好欣赏了一下李思青的脸色,才冷冷的道:“她妈妈跟别的男人跑了,是个臭婊子!”   小女孩们也许还不知道婊子的含义,但都明白这是骂人最好用的利器,一帮女生同时做恍然大悟状,捏鼻掩口仿佛李思青是病毒传染源。   李思青终究是一个小女孩,腾的站了起来,手紧紧的握成一团,小小的身子在轻轻的颤抖。   我不能打人,不能打架,这家学校是温哥哥去求了人,好不容易才进来的,我不能让他失望,也不能让他丢脸!   我不能……   李思青眼中的怒火逐渐消散,拿起饭盒转身欲走。唐馨她们从没见过李思青发脾气,吓到齐齐后退了一步。唐馨脸上一红,为自己被这样一个叫花子吓到感到羞恼,见她转身要走,想也不想,拿起手中的不锈钢碗砸了过去。   “住手!”   一个人影从一边冲了进来,砰的一拳将餐具砸开,正好反撞在唐馨身上,满是荤腥的油腻污渍顿时洒满了全身,菜汁顺着衣服流下,不时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所有人呆在当场,唐馨哭丧着脸看着今天刚穿的新衣服,一时杀人的心都有了。李思青眼睛一亮,叫道:“哥哥!”   温谅离开银楼街后在路上耽误了一会,等到了明华已近中午,跟门口老大爷墨迹了半天,才让他相信自己是来学校找妹妹,而不是准备打群架。到了教室没找到人,在一名热心男同学的带领下来了食堂,却刚好听到唐馨最后那句恶毒的话。   饶是温谅两世为人,也知道这个时节的初中生无论打架还是骂人都丝毫没给青州的民风抹黑,可依然无法相信十一二岁的小女生能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凶狠的欺负另一个小女孩。   也就一愣神的功夫,李思青转身要走,唐馨出手伤人,温谅一个急步挡在身后,砸飞了装满食物的不锈钢碗。   他转过身,一眼就看到李思青手中的饭盒,心口突的一痛。简陋的食物,朴素的衣服,娇弱的身躯,李胜利是怎么养女儿的?   温谅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中透着无限的温柔和怜惜,低声道:“是哥哥不好……原来我都不知道,你在学校过的并不开心……”   “没有啦,我很好,真的!”李思青仰起头,双手抓着温谅的衣角,“哥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温谅刚要说话,唐馨指着他大喊道:“你要死了,赔我衣服……李思青,我要去老师那里告你……”   温谅自然不会跟小女孩多计较,拉着李思青的手,笑道:“一起去吧,我也得找你们老师谈谈!”   政教处主任姓宋,李思青进明华是左雨溪打过招呼的,宋主任知道这事,态度很诚恳的给温谅道了歉。不过鉴于唐馨已经哭哭啼啼的给家长打了电话,他拉着温谅到一边,道:“小孩子打闹本来没什么,可唐所长这个人有点护短,你得有心理准备,最好能让大人来一趟。”   温谅自称是李思青的哥哥,面相又比真实年纪大一点,宋主任也把他当成成年人交往。但事情既然上升到“拼爹”这一层面了,温谅的年纪显然不被他看好。   “所长?哪个所的?”   “北区工商所的唐所长,市里路子很广,我劝兄弟一句……”   温谅摆了摆手,笑道:“谢谢了,宋主任,以后思青在学校还得麻烦你多照顾。唐所长那里我会搞定,不会让你为难。”   宋主任笑成了一朵花:“应该的,应该的,有时间找兄弟喝一杯,一定赏脸。”   温谅倒很喜欢这个人,李思青一看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仅仅靠左雨溪打了招呼并不能说明什么。宋主任能这样折节下交,曲意逢迎,虽说身骨软了点,但确实让人很有好感。   这世上蟹有蟹道虾有虾路,每个人的生存法则不一样,但能混出点明堂的,其实都有自己的一套。   温谅拉着李思青出门而去,到了学校外面,李思青道:“哥,你回去忙吧,我真的没事。我保证,一定不会再惹麻烦,也会照顾好自己!”   温谅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不用怕惹麻烦,该惹就惹,哥哥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用来擦屁股的!”   李思青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几分动人的姿态。   温谅顿了顿,想起刚才那一幕,斟酌一下用词,“别人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李思青垂下头,好一会才轻笑道:“我不会的,嗯,我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她了……”   温谅心里叹了口气,突然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双手齐上,将她的头发揉的很乱,道:“走,下午哥哥带你去公园!”   李思青歪着脑袋,仿佛瞬间跟温谅调换了角色,嘴边带着一丝甜蜜的无奈,等他揉完才重新梳理下头发,道:“可我下午还有课……”   “没关系啦,刚才已经帮你请过假,今天我们什么都不想,开开心心的玩一天。对了,还有两个美女姐姐来陪你哦,猜猜是谁?”   李思青知道温谅这般插科打诨不过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心里感动,小脸却故意做出你好幼稚的表情,道:“宁姐姐和许姐姐,哥哥你也就认识这两个姐姐了好不好?”   温谅大受打击,道:“你太小看哥哥的战斗力了,今天让你大开眼界,不仅有美女,还有好车!”   如果他猜的不错,上午的生意没有谈拢,以宁夕的性格,下午跟着宁小凝一起来几乎是种必然!   温谅带李思青在附近转了转,找了家不错的饭馆点了菜,然后到外面给温怀明打了个电话:“爸,市工商局有熟人么?”   “嗯,跟贾局长一起吃过饭,怎么了?”   “是这样,暖暖在学校被欺负……”   挂了电话,温谅晃了晃手机,不由笑了起来。在这个奇妙的国度,想要解决一个问题,大至生死存亡,小至孩子打架,都得层层圈圈的拉关系找靠山,拼钱拼势拼爹拼祖宗,一不小心就会碰的头破血流。   正如那首歌唱的那样,会“拼”才会赢,圣哉斯言!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这,是幸福吧?   兴许是因为有温谅在的缘故,李思青胃口好了许多,整整吃了两小碗米饭,还一改往日的沉静,叽叽喳喳一直说个不停。温谅脸上挂着微笑,饶有兴趣的听她讲学校和家里的琐事,偶尔会放下手中的筷子,用父亲和哥哥的威严命令她多吃菜少说话。李思青哦的答应一声,乖乖低头扒拉着米粒,然而没一会就故态复萌,仰起小脸说起别的事来。这时候温谅就做出一副既宠爱又无奈的表情,逗得李思青咯咯直笑。   吃完饭已经下午一点多钟,李思青回学校取书包,还得向女同桌兼好友报备一下下午的去向,免得她担心。毕竟中午和唐馨等人起了冲突,还闹到教导处,以两人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实力对比,肯定会以为她吃了亏,要是突然又不上课,不担心死才怪。   95年的青州娱乐设施极度匮乏,世纪乐园,水上世界,海洋馆,锦绣岛都还没有出现,唯一能游玩的地方也就是人民公园。那离明华初中有半个城的距离,温谅本想打的,李思青却拉着他的手坚持去坐公交。温谅笑称李思青长大后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管家婆,谁娶了她可是八辈子的福气,惹得李思青跺脚不已。   上了71路公交,正赶上下午点的高峰期,两人毫无悬念的被挤成了人型三明治。温谅抓着扶手,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致,却没注意到身前的李思青正紧靠在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身,仰起小脸盯着他的脸庞,也不说什么话,就那样呆呆的看着。   车子飞快的穿过大街小巷,枯黄的梧桐,高高的楼房,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闪烁的光影,一大一小两个人站立在拥挤的人群中,仿若这喧闹吵杂的城市里最恬静的一幅画。   这,就是幸福吧?   是的,这就是幸福!   公交车在人民公园站停下,还没下车,温谅就从窗户口看到那辆拉风的保时捷缓缓开了过来,笑着指给李思青看:“等下介绍一个新姐姐给你认识……”   李思青把着温谅的胳臂,踮起脚往那边瞧,惊叹道:“哇,这车好漂亮!”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明显是个自来熟,凑过来插嘴道:“何止漂亮,主要是贵,贵的没边,这辈子像咱们坐公交的人就别想了!”   温谅和李思青面面相觑,这大叔真够怪的,谁认识你啊,难道是……可暖暖才这么点都敢来搭讪了么?   温谅笑道:“说的是,别说想了,看一眼都伤自尊!”   李思青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又察觉到不礼貌,吐了吐舌头,小脑袋在温谅怀里蹭了蹭,样子可爱极了。   随着人潮下了车,三个各具特色的美女站在保时捷车前,成为人民公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眼镜男跟在温谅的身后下车,口中啧啧连声:“车好人更好,车好人更好啊!”   温谅这次没搭理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看着许瑶当先向自己走来。不过几天没见,许瑶仿佛清减了许多,脸颊瘦了几分,身子看上去也有些单薄。   唯一不变的,是她那明媚动人的笑容!   “暖暖,来,让姐姐抱抱。”   李思青伸开手冲了过去,和许瑶抱着跳着,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温谅知道被这丫头故意无视,想想这几天没有跟她联系,被冷落一下也是应该,倒没什么可着恼的。宁小凝和宁夕跟着走了过来,同时对温谅绽放出耀眼的笑容。   眼镜男张大了嘴巴,连眼镜腿都下滑了几寸,挂在鼻梁上露出一双惊诧莫名的眼。温谅拍了拍眼镜男的肩膀,道:“努力吧大叔,面包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   眼镜男从震惊转为艳羡,讪讪一笑掉头离开,走出老远还不时的回头,依依不舍之态让人发笑。   “这谁啊,眼神可够猥琐的,跟某人有一拼!”   许瑶拉着李思青的小手,斜眼瞄着温谅,讥诮的表情永远是那么的经典。   “车上认识的,怕不是什么好人,见暖暖长的可爱竟然过来搭讪……”温大叔为图自保,毫不犹豫的把李思青推出来当挡箭牌,无耻之极啊!   许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双美眸立时圆睁,将重心从打击温谅转移到保护暖暖上来:“啊,早知道这么坏就不该让他走人!你怎么做人家哥哥的,暖暖你说,怎么惩罚他?”   李思青早跟许瑶和宁小凝混的熟络,也明白在温谅和许瑶之间,选择许姐姐是肯定没错的。不过想起刚才在车上抱着温谅时的安心,怎么也不忍真的罚他,眼珠子滴溜溜扫视一下周围,突然拍手叫道:“就罚他给我们买烤白薯,好不好?”   许瑶刮了下她的鼻子,娇笑道:“你倒懂得给他买好……小温子,还不去?”   温谅打了个欠,道:“领娘娘懿旨!”   看着温谅屁颠屁颠的跑到一边的摊位上跟老大爷砍价,哪里还有一分谈判时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的气派?宁夕越发的看不透他,捅了捅宁小凝,低声道:“他们平时就这样相处的?”   宁小凝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宁夕暗叹口气,傻丫头啊,你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热气腾腾的白薯驱走了不少的寒意,一行五人结伴逛起了公园。这是温谅重生以来第一次走进这里,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的一切让他的思绪不时回荡在两个时空之间,兴致倒是挺高昂。许瑶和宁小凝一左一右的伴着李思青,许瑶活泼,小凝清冷,暖暖可爱,三个小美人凑成一团,竟然说不出的融洽。宁夕跟温谅又有不同,她也是第一次来,却是纯粹意义上的第一次。见过大世面的她自然不会觉得青州这个小小的公园有多么的美丽,但奇怪的是,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随风荡漾的湖面,听着耳边不时传来许瑶等人的欢笑,闻着水草的清香和空气中弥漫的尘土味,心情说不出的舒畅和随意。   宁夕放慢脚步,和温谅并肩而行,道:“突然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父母都很忙,我苦苦求了好久,他们才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带我到公园玩。那天天很冷,人也很少,能玩乐的游戏也不过骑木马荡秋千等等,可我从没那么的开心过。”   温谅刚还准备集中精神应付这位谈生意极其犀利的女人,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感性的话,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该做何反应。幸好宁夕也是发发感慨,不需要温谅发表意见,道:“可惜啊,那样的感觉和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温谅这次才确定当下是谈心时间,身子也放松下来,懒洋洋的伸下腰,道:“是啊,小时候总盼望着长大,以为长大后可以无拘无束,自己做自己的主。可后来才明白,这世界哪有什么自在,哪怕是动感地带,你的地盘还得听人家移动的!”   这番吐槽宁夕没有听懂,不过她也不打算问,温谅的毒舌功力太过骇人,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嗯,接下来聊点成年人的话题吧?”   温谅犹豫道:“不好吧,最近市里扫黄打非……”   这话要是换了许瑶宁小凝叶雨婷任何一个人听到,都会毫不迟疑且铿锵有力的“呸”回去,然后涌起撕烂这张毒嘴的冲动。宁夕毕竟吃美帝的面包长大的,并不忌讳这方面的话题。虽然因为80年代发现了无法用抗生素治愈的疱疹和艾滋,90年代的美国已经出现了性解放运动思潮退却的苗头,但骨子里的开放比起保守的东方仍然可以完胜。   “呵,扫黄你怕什么?还是说你看起来像个嫖客,而我像个妓女?”   温大叔的脸皮何等之厚,岂能被宁夕的气势给震住,转过头认真的回道:“不,是你看起来像个嫖客,而我像个妓男!”   宁夕哈哈大笑:“有自知之明总是好的,如果收费不贵的话,我可以考虑光顾你一次。”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么?   温谅笑道:“收费真的不贵,如果35%的话,我想,咱们就可以成交了!”   宁夕停下脚步,凝视温谅一会,唇角微微上翘,道:“一下子压了这么多,你说我会不会同意呢?”   “宁夕姐,”温谅的眼神中透着少见的诚恳,“青河的项目只是一个小小的起步,我有更大的理想,更大的事业在等着一个最适合的合作伙伴。我们虽然认识没多久,但无论是性格还是为人,我都对你抱有极大的好感……抛开这些个人因素,如果真有诚意的话,大家各退一步,我保证不会拥有青河的绝对控股权,而你,则要接受35%的报价……”这也是温谅预估的宁夕心理价位,毕竟49%的股份,可操作性实在不大。   宁夕默然前行了几步,然后停下,转身,伸出了右手,俏皮的笑道:“温总,以后请多关照!”   “宁总,欢迎你!”   未来的青河集团终于在千辛万苦之后,迎来了第一位重量级同盟。在今后的无数岁月里,有过背叛,有过动摇,有过猜疑,有过决绝,但唯一没有变的,是这日的风,和风中的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虽然不是节假日,可国内最不缺乏的就是人,放眼望去,公园里依然人山人海,红男绿女,白发苍颜,或跑闹,或悠然,各有各的乐,也各有各的趣。温谅追逐着年少的记忆,和大小美女一起坐飞机,划木船,登猴山,过吊桥,一路上笑声遍地,喜乐非常。经过一处气枪摊时,温谅更是大发神威用气枪连爆十个气球,赢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熊,李思青拉着温谅又蹦又跳,兴奋的脸蛋通红,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宁小凝冷哼一声,从温谅手中接过气枪,腰身挺立,双腿紧拢,十分帅气的托枪在肩,几乎瞄都不瞄一口气打爆了二十个,整整是温大叔的二倍,引得围观众人一片叫好声。许瑶唯恐天下不乱,一个劲的鼓掌起哄,更别提李思青惊讶的小嘴都合不拢,直盯着这位漂亮的惊人,也清冷的惊人的姐姐,眼神仰慕不已。小老板脸都绿了,拿起奖品中最贵重的遥控越野车塞到宁小凝手里,好说歹说请她高抬贵手。宁小凝却不答话,斜眼瞄着温谅,嘴角微微翘起,隐约有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和可爱。   温谅自然不会为难小老板,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啊,微笑着作了个揖,道:“巾帼气度,飒爽英姿,我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听他夸奖,宁小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这才将枪放到桌上,接过遥控越野车,又转手递给了李思青。   李思青啊了一声,叫道:“送给我吗?谢谢宁姐姐……”   宁夕看了看活蹦乱跳的许瑶,暗自摇了摇头,许复延家的女孩,也是个傻丫头啊!   几人转身前往下一处地点,温谅的手机突然响起,接了电话后脸色有些阴沉。女孩们手牵着手走在前面,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一切,可许瑶不知怎地特意落后几步,和温谅走了并肩,柔声道:“小凝从小摸着枪长大的,能比过她的都不是人,其实你打的很好啦……”   温谅先是一呆,继而明白过来,她定是看到自己心情沉闷,才故意拿这个话题来安慰自己。   心中不无感动。别看许瑶总是一副欺压温谅的样子,其实这一帮人中,最紧张也最在意他的,天上地下,也仅此一人而已。   “唉,这枪啊,其实我也是从小摸到大的,不过毕竟是业余,不比你们女孩子专业啊!”   温谅瞬间被大叔人格附体,这番话说的猥琐之极,许瑶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嘟嘟嘴道:“吹牛皮!”   温谅哈哈大笑,引得前面三人同时回头,或可爱,或青春,或清冷,或妩媚,有美同行,风中树下,湖边舟头,再无一处美景可堪比拟。   接下来又玩了碰碰车,温谅和李思青共乘一辆,许瑶,宁小凝,宁夕各一辆,纵然温谅技术超群,暖暖士气昂扬,也在三辆车的夹攻下败下阵来,被撞的一塌糊涂。末了温谅大叫有本事单挑,被三人集体无视,李思青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新词,拉着温谅的手说敌强我弱,虽败犹荣,惹得几人笑不可支。   天色渐渐暗下来,李思青毕竟年幼,疯玩了一下午已有点吃不消,小手紧紧拉着温谅的衣角,脚下仿佛穿了铁鞋般迈动一步都艰难非常。温谅看了看时间,笑道:“我们的小公主累了,打道回府吧?”   李思青本来低垂着头,猛的抬起,眼睛睁大,道:“我不累!”   许瑶在她的鼻子上轻刮一下,道:“还不累,都快把你家温哥哥的衣服拉破了。”   李思青呀的一声松开了手,小脸蛋霎时红了,扭头扑到许瑶怀里,揽着她的纤腰不依道:“许姐姐,你坏死了!”   温谅站在许瑶对面,趁宁夕和宁小凝不备,对着口型,无声的道:许姐姐,你坏死了!   许瑶的脸也刷的红了,没好气的白了温谅一眼,抱着李思青扑哧一笑。   美人如玉,赏心悦目!   出了人民公园,刚要上车,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温谅同学吗?”   温谅转身,就看到一男一女满脸笑容的迎面而来,在他们身后,却是上午欺负李思青的那个小姑娘,唐馨!   许瑶和宁小凝对视一眼,都不知怎么回事,倒是宁夕饶有兴致的在来人身上上下打量。李思青显然认得这一家子人,生怕他们是来算账的,不过她小小年纪却也有一股子狠劲,站在温谅身边丝毫不惧,薄薄的唇紧抿着,眉目间骤然清冷,依稀有了几分宁小凝的颜色,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温谅为了自己惹这样的麻烦!   这是小女孩的心思,也是小女孩的情谊,它微不足道,却又弥足珍贵!   “你是?”   “敝姓唐,唐共鸣,跟温主任是老相识了……”   唐共鸣名字没有叫错,说话时笑容满面,手势丰富,极易引起别人的共鸣,要不是见他女儿嚣张跋扈,教导主任也说此人护短,还真要以为是多么友善的一个人。所以说世道人心,为权势是一面,为富贵是一面,为卑贱时又是一面,人活在世,没有三四道面具,就要撞的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温谅哪有心情跟他磨牙,淡淡的道:“唐所长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们赶时间!”   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唐共鸣非但没有一丝的恼怒,反而更加的恭谨,连带腰身都下弯了寸许,笑道:“中午接到贾局长电话,才知道唐馨这妮子不懂事,在学校冲撞了思青同学,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吗?我跟温主任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早知道思青是他干女儿,怎么也得让唐馨帮衬帮衬……这都怪我,怪我们做家长的管教无方,这不,特地带她来给思青同学道个歉……”   李思青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平日开家长会时那个趾高气扬的唐所长吗?她虽然年少,却是经历过人情冷暖,看问题想事情比之同龄人深沉了不知几许,单看唐共鸣跟班级老师和学校领导说话时的态度,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唐馨在学校里更是耀武扬威,无法无天,却没想到站在温哥哥面前时,是这样一副嘴脸。   温谅心里其实也点纳闷,唐共鸣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工商所所长,但好歹也是北城区的一号人物,单单为了孩子间的打闹事宜,跟父亲说几句软话是应该的,可怎么也不至于对自己一个后辈如此的放低姿态。   温谅倒是想当衙内呢,可温怀明又不是许复延,还不能让人家怕到这个地步。   许复延?   温谅心中一动,眼光扫过唐共鸣,见他面对着自己说话,眼神却不停的在许瑶身上打转,立刻明白了几分。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单看他此时的嘴脸,就知道平日面对比他地位低的人时,会是怎样的场面,不由厌恶更甚,脸上却笑道:“唐所长客气了,我还真没听父亲说过跟您认识,要早知道这样,中午我也不能把唐馨的衣服给弄脏了……”   单是中午唐馨等人侮辱李思青的那些话,抽她几个耳光都不为过,但温谅毕竟不能真的对小孩子动手,此时见了唐共鸣,心头一阵火起,说话自然不留什么颜面。   唐共鸣嘴角抽搐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尴尬起来,道:“哈,温主任贵人事忙,没提过我也是正常,正常……唐馨,来跟人家道歉!”   “我不!”   唐馨死死的瞪着温谅和李思青,眼中的恨意让人几乎忽略她的年纪。   “屁大点孩子都敢跟大人顶嘴,反了天了你!”   唐共鸣抬起手一个巴掌挥了过去,被一直没说话的女人挡住,她怒道:“有能耐跟别人威风去,受了气就知道打女儿,算什么狗屁本事!”   唐共鸣惧内,被妻子一吼立刻没了气势,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温谅看,哪里舍得真的打宝贝女儿,双手一摊,苦笑道:“温谅,让你看叔叔笑话了,这丫头仗着她妈宠着,一点都不把我这爸爸放在眼里啊!”   眼下之意,我来也来了,骂也骂了,大家都有个台阶下得了。   温谅眉头轻皱,就凭你也敢自称我叔叔,还有,借着骂唐馨来指桑骂槐,真当我年纪小听不出来?   “许瑶,前几天刚学那句谚语叫什么来着,慈母什么?”   “慈母多败儿!”   许瑶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听出来是这个叫唐馨的女孩欺负李思青,唐共鸣带人道歉来了。可这道歉道的扭扭捏捏,唐共鸣那张脸没来由让人心烦,她跟温谅是出了名的最佳搭档,想也不想就埋汰起人来。   唐共鸣眼睛一亮,果然是许书记的女儿,正要说话,不料妻子已经冲着许瑶发起飙了:“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慈母多败儿,你妈是有多慈呢,才养出你这么个败家的女儿来?”   许瑶和温谅齐齐色变,唐共鸣脸都吓的绿了,抬起一脚踹了过去,骂道:“给我闭嘴,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说什么浑话呢!”   女人腹部中了一脚,疼的脸色煞白,指着唐共鸣撒起泼来:“好啊你唐共鸣,不是靠着我父亲你能混到今天?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唐共鸣再惧怕老婆,这当口也不敢松一下口,铁青了脸道:“滚,赶紧滚蛋,滚的越远越好!”   女人从没见过唐共鸣发这么大火,吓的收了泼劲,哭哭啼啼道:“你这没良心啊,别以为外面养个人我不知道,杨晓红那个狐狸精,看我今天不去扒了她的皮!想赶我走,你们去过快活日子,没门!”   唐共鸣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闹到这个田地还不如直接跟温怀明打个电话,道个歉也就完了,小孩子吵架能有多大的事?还不是打听到温谅带李思青来公园玩,随行的有许书记的女儿,这才临时起意来见上一见,想着凭自己的手段对付几个小孩子何等容易,说不定藉此能跟许书记搭搭线,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脸是丢的尽了!   女人还在骂个不停:“唐共鸣,你给姑奶奶等着,我先扒了那小妖精的皮,再回顺义找我父亲告状,看他不抽你的耳瓜子,到时候可别跪到我床头哭……”   温谅都有点同情唐共鸣了,遇到这样的悍妻真不如死了的好。不过听到顺义两个字,温谅仿佛抓到了什么,轻咳一声,道:“不介意我插句话吧,敢问你父亲是?”   女人肥嘟嘟的胸膛一挺,道:“顺义的县委书记何宽就是我父亲,怎么着,别以为你老爸是温怀明就了不起,撑死了一个副处,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呸!”   何宽?   温谅默念着这个名字,至于其他的话自动无视。什么叫头发长见识短,还真以为温主任还是以前那个四六不靠的政研室副主任呢?   肤浅!   “何书记啊,那倒是久仰了!”   何宽眼下忙着在顺义擦屁股呢,只以目前来看还不能说他涉不涉案,但郭昌盛之死已经表明顺义粮案绝对比预料中的严重N倍,身为一把手的何宽,恐怕也没那么干净。   唐共鸣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女人的鼻子说不出话来。女人也豁出去了,叫道:“看你那个熊样,温怀明有什么了不起,贾长河也是个屁,顶不住人家就来欺负我们,我何英是好欺负的?”   贾长河就是市工商局的局长,温怀明托他给唐共鸣带的话,被人骂可算无妄之灾。   温谅想起在公园里接的那个电话,脑海飞快的转了起来,突然阴森一笑,拍了拍保时捷的车顶,道:“唐所长骂你是为你好,你真以为现在有权就行了?市场经济,没钱你屁也不是,看看我们这车,保时捷,市价二百多万,就你那工资一辈子也买不起。你说,你不好欺负,还有谁好欺负的?”   何英怒道:“二百万算个屁……”   话没说完就被唐共鸣狠狠抽了一巴掌,他这次是真的发狠,一下把何英的半边脸打的肿了起来,又一转头,冲唐馨道:“道歉!”   唐馨吓的浑身一个哆嗦,眼眶立刻红了,委屈道:“对……对不起!”   唐共鸣赔笑道:“今个都是我们的错,请别往心里去,过几天再登门道歉,先走一步!”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温谅喃喃道:“二百万都算个屁,好,很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另辟蹊径,釜底抽薪   李思青舒了口气,抬头看着温谅,洁净无暇的眼睛满是歉意,道:“哥哥,都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   温谅摸摸她脑袋,轻笑道:“这个麻烦惹的好,过几天哥哥还得给你发奖励!”   李思青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有这样的哥哥宠着爱着,自己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伸手抓住温谅的衣角,小小的身子靠在他的腰间,眼眶慢慢的湿润起来。   许瑶皱眉道:“这人也算神通广大,怎么知道在门口堵我们的?”   想起明华初中那位教导主任曾提过唐共鸣的门路很广,温谅笑了笑,没有说话。李思青离开学校前曾跟同桌打过招呼,想必唐共鸣是从那得到的消息,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许瑶等人的底子,这位小所长也算是个人物。   “好了,都上车吧,我还有点事,就不跟大家一道了。宁夕姐,得麻烦你送她们回家了!”   宁小凝先拉着李思青上了车,许瑶拉开车门,突然转身调皮的一笑:“下次再打架记得叫上我,至少能保你侧翼无忧哦。”   温谅笑着说好,等她进去坐定,随手帮她关上了车门。从见面开始许瑶就没问过昨天在十九中打架的事,温谅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她一无所知,可许瑶跟宁小凝毕竟不同,宁教练会略带嘲讽的质问他,而许瑶却只是默默的守在一旁,沿着少年的足迹,紧紧的,跟随着走下去!   宁夕的墨镜依然遮盖了她的大半张脸,看不到说话时的表情,道:“去哪,要不我送你一程?”   “我去的地方少儿不宜,就不麻烦你了!”   宁夕耸耸肩膀掉头上车,车子启动的刹那,从驾驶座的车窗里伸出一根中指!   温谅哈哈大笑!   等保时捷消失在路的尽头,温谅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站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一辆雷克萨斯停在身侧,车窗摇下,露出左雨溪娇媚的脸。   从秘密通道去了大世界会所,安保卿早已等候多时,带着两人直抵专有包间,然后出去安排晚餐。温谅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闭上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知是身累还是心累,陪李思青玩了一个下午,竟然有了一点倦意。   一双冰凉的纤手按在额头两边,轻柔的按动太阳穴,几缕青丝贴在耳边垂了下来,温谅探手捉住,放在鼻端微微一嗅。   纤细柔软的手指顺着脸颊缓缓向下,钻进领口中抚摸着他健壮的胸膛,整个人也俯身下来,滑若凝脂的脸蛋紧挨着少年的脸,仿佛在弹唱着一首耳鬓厮磨的诗句。   “累了?”   “嗯!”   “那就睡一觉,刘天来从顺义赶过来至少得两个小时,有时间的。”   温谅摇摇头,鼻尖和左雨溪轻轻相触,两瓣薄唇微微一蹭,如沁如馨的香味在方寸间弥漫开来,说不出的迷醉。   两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不言不语,听着彼此的心跳,仿佛一瞬间那勾心斗角的往事,那尔虞我诈的世间,那遥不可测的未来都悄然远去,唯有对方的身影,深深的凝聚在自己的眼眸中。   敲门声响起,左雨溪直起身,坐到了对面,安保卿等了片刻,这才推门进来。   刘天来赶到大世界已经近9点,风尘仆仆的样子颇有些憔悴,很难让人想象这就是近一段时间意气风发的刘局长。屁股刚一落座,刘天来急急问道:“温少,这么急招我回来,是不是又出事了?”   温谅端杯茶递了过去,笑道:“别急,是好消息,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刘天来欠了欠身子,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大手随意在嘴边一抹,苦笑道:“这几天被顺义那烂摊子搞的我头发都白了几百根,整日一惊一炸,快成惊弓之鸟了!”   “几日没见,刘局的文采又有进步啊,不错不错,基层就是锻炼人呐!”   刘天来哈哈一笑,无论何时温谅的镇定自若都能给同伴以莫大的感染力,任何棘手的问题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左雨溪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闻言也是抿嘴一笑,满室流芳。   温谅等刘天来休息一会,道:“嗯,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左局大概跟我提了提,不过具体细节还得听你说一下。”   下午在公园温谅就是接到左雨溪的电话,提到刘天来在顺义举步维艰,困难重重,非但工作打不开局面,甚至人身安全也受到了威胁,加上林震暂时得势,纵然有许复延的三令五申,可实际上市公安局对他的支持力度远不比从前,各方面因素交织在一起,一向彪悍的刘天来也终于快顶不住了。   “郭昌盛死后,一次偶然机会发现他和王真十三岁的女儿不见了,我便派人追查这条线……”   这事温谅是知道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可当下市局被林震把持,许多事说一套做一套,人力物力根本调动不起来。县里更别提了,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从上到下没一个干事的,就凭专案组的几十号人,跑断了腿也查不出个一二三。昨天家里,还有我在顺义宾馆的房间都接到了匿名恐吓电话,这倒没什么,做了这么多年公安,这种事见的多了,可问题是这样拖下去,许书记那边肯定无法交待……我老刘这次是戴罪立功,要是再没起色,只能等着被一撸到底了……”   这番话肯定有水分,刘天来处境难是真的,但是否真的难到了这个程度,那就要见仁见智了。温谅无意在这种小问题上跟他计较,有私心的人才有弱点,有弱点就更能让人放心。不过有句话刘天来说的没错,如果短期内案子没有进展,许复延盛怒之下会做什么,实在难以预料。虽然温谅有七成的把握,许复延不会冒然弃子,但上意难测,所谓权术,就在于这不可控的三成之内。   究其根本,还是那句话,领导可以把你当自己人,但你千万不能把领导当自己人,要知道,领导只有一个,可希望做领导自己人的人可不只一个!   “现在我是一头乱麻,顺义粮食系统的主要干部已经约谈完了,光关在宾馆的就有十余人,一个比一个油滑,一个比一个刁钻,要是没有真凭实据,想要短期内撬开他们的嘴,实在是难上加难,这条道怕要走到黑了……”   刘天来又详细说了下其他情况,温谅听完后不置可否,扭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左雨溪,道:“左局,你觉得呢?”   左雨溪眉头紧皱,道:“快刀斩乱麻,早了早好!”   温谅双手一拍,道:“不错,此事早了比晚了好,拖得越久对许复延的威望伤害越大,对我们也十分不利,必须另找一个切入点,然后,”他挥手下劈,微笑道:“一刀两断!”   刘天来粗犷的脸上浮现苦涩之意,这个想法他何尝没有,可上下嘴一碰,另起炉灶岂是易事?“这条道走不通,可另一条又去哪里找呢?”   温谅的脑海中浮现唐共鸣和何英的脸,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刘天来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温谅说的好消息。   温谅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道:“顺义的问题难就难在对方抱成一团,加上郭昌盛一死,我们缺乏第一手的材料,这才老鼠拉龟无处下口。既然从外面攻不破,那就让他们从内倒塌,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刘叔,你说,推了顺义的哪棵大树,才能让一帮猢狲跌下来?”   “何宽?”   “正是何宽!”   刘天来摇摇头,道:“目前连县粮食局的证据都没搞到,想要再往上抓何宽的把柄……”   言下之意,还是一个“难”字。   “何宽自然不好对付,可其他人未必有他那样的城府!”温谅话题一转,道:“知道北城有个唐共鸣吗?”   “唐共鸣?没什么印象……”   “北城工商所的所长,他的老婆何英,是何宽的女儿!”   刘天来身子猛然坐直,听出了几分味道,温谅继续道:“就是这两个人,手中的资产应该不下数百万……”   二百万都算个屁的人,温谅觉得自己还是估算的太保守了!   刘天来精神更旺,道:“数百万?一个小所长不可能搞到这么一大笔钱,何宽一定脱不了干系!不过……”   他谨慎道:“唐共鸣能混到这个地步,怕也不好对付,想干净利落的撬开他的嘴,没十天半月拿不下来……”   温谅点点头,道:“唐共鸣为人还算老道,确实不好对付,不过他有一个情人叫杨晓红,抓住这一点不怕他嘴硬!况且还有何英嘛,哈哈,刘叔,一个被丈夫情人激昏了头的笨女人会做出什么事呢,我很期待啊!”   如此双管齐下,不信唐共鸣能为了老丈人死守着不开口!刘天来猛拍一下桌子,赞道:“厉害!”   接下来又商量一下细节,刘天来离开大世界安排去了。左雨溪笑意盈盈的问道:“你哪来的消息,对何宽的家事这么熟悉?”   温谅说起下午的事,左雨溪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却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往里面轻吹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啊,原来陪一帮小妹妹玩去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温谅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在身下,笑道:“一呀摸,摸到姐姐的耳边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生何求   两人温存一会,见时间不早,便相携离开。安保卿一直送到地下停车场,这里很隐蔽,不虞被人发现。趁左雨溪去取车的空档,温谅问起潘国飞的事,安保卿低声道:“温少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正在办,不出两三天肯定让那家伙主动签字,并放弃一切权利。”   温谅看着雷克萨斯缓缓的开了过来,点点头没有说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安保卿何等手段,既然敢打保票,就不会有什么疏漏。   左雨溪这款雷克萨斯只用过两三次,市里应该没几个人认的出来,所以也不避讳直接送到了七号院门口。温谅刚跳下车,正欲跟左雨溪调笑几句,就看到一辆挂着市委牌子的桑塔纳从对面开了过来。   不管来人是谁,左雨溪都不想在此时此地跟对方打照面,对温谅嫣然一笑,掉转车头飞快的离去。   司机小王是市委小车班出名的大舌头,“咦”了一声,指着温谅道:“温主任,哪不是小谅吗?好家伙,雷克萨斯啊,级别都超过您了!”   温怀明知道这家伙向来口无遮拦,倒不是有意嘲讽,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要是换一个人敢这样说话,早不知被穿多少双小鞋了,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但小王一来心直口快,不是坏心眼的人,二来又跟冯副书记沾了点远亲,这才在市委混得下去。   温怀明夹着公文包推门下车,小王忙从后座拿起两条黄金至尊,叫道:“温主任,您的烟……”   温怀明摆摆手,示意他拿去抽。小王嘿嘿一笑,手按着副座,身子前倾,学着电视里的样子,道:“谢领导赏!”   温怀明指着他笑骂道:“两条烟还堵不住你的嘴,我可会反悔的!”   小王嗖的一下把烟塞到车座底下,道:“明个还7点来接您?”   温怀明道:“六点半吧,最近事多,能早一点是一点。”   “好嘞!”   车子一溜烟的远去,身后传来温谅的笑声:“为官者有三要,一要廉,二要明,三要威。老爸你收了两条烟,廉字就写歪了,收贿赂还让这么一个大嘴巴的人知晓,明字就不用提了,最糟糕的是还跟他嬉皮笑脸,威又从何说起呢……”   温怀明冷哼一声,道:“他是冯文学的耳目,拉拢一下费不了几分力气。倒是你,刚才坐谁的车回来的,别以为先发制人就能糊弄过去,告诉你,没用!”   温谅哈哈大笑,也不瞒他,道:“是左雨溪……”   温怀明板着脸往院里走去,迈了两步,突然道:“左雨溪那里你抽空打打预防针,周范二人未必……”   温怀明张张嘴,后面的话没有说透。温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两世为人,许多结局早在他预料之中,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芒,脸上却笑道:“我明白!”   “但愿左雨溪也能明白才好……”   温怀明加快了脚步,温谅站在原地沉吟片刻,一抬头见父亲已去的远了,忙快步跟了上去。   吃过晚饭,温谅陪丁枚窝在客厅里看《义不容情》,这部89年上映的剧集一经推出就引起巨大轰动,在TVB台庆时曾号称全球华人收视最高。虽然过了几年,青州地方台重播依然引发收视热潮。丁枚一边看一边对温兆伦饰演的丁有康破口大骂,好几次差点把茶杯摔到电视屏幕上。温谅生怕家里这台唯一的高档电器遭到致命性打击,决定转移丁枚的注意力,笑道:“妈,我发现你的世界观很成问题啊!”   “嗯?”丁枚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却也知道世界观出了问题,那就等于整个人生被全盘否定,盯着儿子,神色十分的不善。   温谅对付老妈的经验丰富,一本正经的说:“你们为什么觉得丁有康坏?因为他想上进,可上进没有门路,没有靠山,没有关系,只好弯下身子一个劲的钻营,脸不要了,妈不要了,兄弟不要了,老婆不要了,可上进的心依然没有丝毫动摇,这种韧劲和精神,可是每一个成功人士的必备要素。”   这番歪理说的丁枚几乎吐血,抓起靠枕砸了过来,骂道:“屁话!杀人放火,狼心狗肺,反倒是上进,是成功了?你看电视看傻了吧,现实里哪里有这样坏的家伙?”   温谅接住枕头抱在怀里,道:“大家摆事实讲道理,说不过了就打人,小心我去姥姥那告你的黑状!”   丁枚束手无策,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温谅姥姥训斥,冷哼一声,暂时放弃了暴力手段。   温谅立刻得寸进尺,道:“他的这种性格在现实里大有人在,有人可能只是不要脸,有人不要亲情,有人不要爱情,电视里只是把所有的缺点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制造戏剧张力。归根结底,坏到如此地步的丁有康,不过是真实社会的一个倒影!”   这番话貌似有几分道理在,不过丁枚依然觉得儿子的思想走到了歪路上,她找不到反驳的话,拍了一下桌子,叫道:“老温,出来做思想工作了……”   温怀明的声音从书房传了出来:“跟你妈承认错误!”   好嘛,言简意赅,简洁明了,温谅撇撇嘴,道:“好吧,我错了!”   丁枚笑嘻嘻的搂住儿子,道:“丁有康坏不坏?”   “坏!”   “乖!”   温谅自然不是赞同丁有康的世界观,这些话逗丁枚的成分居多,但电视剧虽然都是讲故事,可故事里却藏有道理在!   好人与坏人,从来不曾那么的泾渭分明!   温谅扭过头,邵美琪正对温兆伦说:我小时候有个很傻的念头,就是每次看见自己地上的影子,我老想跳过去,但是每次都跳不过去,影子始终在我前面,但是后来我终于明白,我想到怎么跳过去,你知道怎么跳吗?(她笑了笑,跳转过身来)看,影子在后面了,很多事不应该只想以前,要想想将来。   跳过你自己的影子,就能走出暗,走向光,可惜,有些人一辈子也做不到,所以丁有康最后还是死了。   重生以来,温谅做过的,在做的,将要做的,也不过是想要跳出自己的影子,哪怕这影子已经隔一个时空。   正如片头曲唱的那样,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等丁枚打着哈欠回房睡觉,温谅敲了敲书房的门,推门走进。温怀明正伏在桌案上整理文件,头也不抬,道:“你妈睡了?”   “嗯,忙什么呢?”   “明天办公会要谈的事项,办公室出了点小纰漏,我得再审审。”   温谅看着灯光下的父亲,黑色的头发反射着银色的光,仿佛一瞬间雪白了一片,心里暗叹口气,问道:“你的任命什么时候下来?”   温怀明顿了顿,道:“也就这几天,不过省里好像有人说话,许书记那有点阻力……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放心吧!”   温谅倒还真不知道这岔子事,也没听左雨溪提过,眼睛微微一聚,道:“林震?”   温怀明往后倒在椅背上,屈指按了按眉间,道:“应该不只他一方……其实是谁并不重要,于培东书记知道我的名字,这就足够了!”   这倒也是,最近随着学习五中全会精神的深入开展,温怀明的名头随之传遍江东各地,有人眼热鼓捣点小动作没什么稀奇。   不过,温谅跟温怀明的不同在于,查清楚究竟是谁,这一点也很重要!   他压下这一层心事,道:“今天我招刘天来回来,顺义的案子也该了了……”   温谅详细说了一下起因和安排,温怀明压不住心里的惊喜,在书房来回走动几步,这个习惯倒跟温谅很相似。   “好,能从何宽入手,自然是妙招。不过我们手中证据不足,动公安不妥,这事先纪委出面,就说有人举报唐共鸣有作风和经济问题,关起来隔离审查,然后突审杨晓红和何英,搜查几人住所……嗯,还得注意保密,隔断他们跟外界的任何联系,力争一击奏效……此事宜早不宜晚,我马上跟许书记汇报!”   温谅的本意,是先让刘天来安排人在外围侦查一下,有几分把柄后再动手,不想温怀明如此魄力,竟然先斩后奏。   “这……许复延未必答应……”   温怀明已经走到了门口,回首笑道:“你呀,时过境迁,许复延早不是曾经那个举手书记喽,但凡有三成可能性,就值得动手了。何况让纪委出面,真要查不出问题,大家也好有个台阶下……”   温谅也笑道:“这个台阶我们怕是用不到……”   他有信心,这一次出其不意,绝对不会功败垂成!   第二天上午,先后接到温怀明、左雨溪和刘天来的电话,说的都是一件事,昨夜的突击十分完美。杨晓红承认跟唐共鸣有不正当关系,手里有三套房产和二十万的存折,跟她实际收入不符。何英听到唐共鸣竟然在这个女人身上花了这么多钱,马上疯了似的连说带骂,透露了大量信息,刘天来随之带人在他们的住所墙壁里查获大量现金、首饰和金表,价值巨大。唐共鸣说到底不过一个小所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在证据面前立马反水,一股脑推到了老丈人何宽身上。   温谅挂了电话,长出了一口气,换身衣服出门而去。   司老师,冷静了这几天,不知你是否还愿意站在我的身旁!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怒为红颜   司雅静自从上次跟潘国飞闹翻后就一直住在母亲家里,回首这份维系多年的感情,留在心底的除了刺骨的伤痛,还有种莫名的悲哀。谁能想到,那曾经永远的誓言,那月下牵手的时光,却在现实的残酷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这小半生,恍若一梦。   老人们起先还以为两人不过是拌嘴吵架,在娘家住几天消消气就好了。前天司父给潘国飞打电话,让他主动点来接雅静回去。潘国飞阴阳怪气的说了一些难听的话,直把司父这样从不口吐恶言的老工人气的病倒在床,一直大骂畜生。   司雅静本已下定决心结束这段婚姻,也自以为认清了潘国飞的嘴脸,却不想他比自己知道的更加恶心百倍,当即打过去电话,通知他要离婚。   既然到了这一步,潘国飞也不打算继续过下去,不过他借口是司雅静先提出离婚,除了房子存折等夫妻共同财产全部归他所有,还要图图的抚养权,言下之意,竟是要司雅静净身出户,一样东西都不能带走。   邮政局家属院那套房子是两人结婚后买的新房,在青州也算是中高档住宅,虽然有局里的补贴,但也花光了他们的积蓄,其中还有司雅静父母的一部分退休金。家里的电器家具更是司雅静多年来省吃俭用购置来的,几乎没用潘国飞一分钱。虽说潘国飞在邮政工资不低,但他一门心思的想往上爬,吃喝应酬,逢迎拍马,什么局都往里凑,每年下来开销之大超乎寻常。   这个家,也就靠司雅静才支撑了下来。可时至今日,潘国飞竟然想这样干净利索的把司雅静赶出家门。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要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绝情到如此地步?   司雅静并不在乎钱,也不在乎房子,只要能不在看到这个让她感觉恶心的男人,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可是,这个代价,不包括图图!   她几乎咬着牙告诉潘国飞,就算死,也不会让图图跟他!   潘国飞冷笑三声,挂了电话!   司雅静一下子瘫在床上,眼泪遏制不住的流了一身。   她知道,真要闹起来,以潘国飞的人际关系,她能留住图图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一!   茫然无措时,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张男孩的脸,他微微笑着,眼神明净,眉宇温柔,让人说不出的安心。记得那日醒来他曾说过要帮忙处理一切,不会让潘国飞抢走图图,可是这样的事,他一个年轻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几天每当午夜梦回,那一夜发生的事都会在脑海里来回的回荡,男孩赤裸的身子,强壮的拥抱,有力的撞击,还有那滑过额头的汗水,都仿佛一剂醉生梦死的仙药,几乎让她忘了世间,忘了罪孽,忘了身前身后那束缚人心的烦恼。   可他终究是一个孩子,纵然有一点家世,可潘国飞攀上了夏鸣显,又是夫妻间离婚的破事,岂是轻易能解决的?   司雅静苦涩一笑,又拨通了潘国飞的电话,为了图图,什么样的屈辱,她都愿意承受!   第二天一早,司雅静来到约定好的茶座,潘国飞早订好了位置等候,在他旁边,却是那个女人,夏敏如!   潘国飞懒得跟她客套,直接拿出一份离婚协议递了过来,司雅静粗略一看,饶是她温顺娴静,也几乎气炸了肺。看着潘国飞阴森的脸,夏敏如不屑的笑,司雅静死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来之前不就做好了应付这一切的准备吗?可为什么我还是会生气,会愤怒,为了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她静静的道:“其他的我都接受,但图图一定要跟我……”   话没说完就被潘国飞粗暴的打断:“图图跟你,跟着你受苦?就凭你那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我可不想让别人说我潘国飞的女儿穿的破破烂烂,吃的跟叫花子似的。告诉你,我丢不起那个人!”   “我会让她吃好的穿好的,不会让她受一点苦,我发誓!”   “发誓?”潘国飞轻蔑的看她一眼,“发誓顶个屁用,这社会靠的是实力,耍嘴皮子有用的话,说相声的都是富豪了!雅静,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我跟你交个底,图图你是别想要了,不过看你一个人也挺可怜,每个月我可以给你一百元的赡养费,怎么样,这个条件够优厚了吧?”   司雅静低着头,没有说话!   “哼!”   夏敏如瞪了潘国飞一眼,潘国飞赶紧赔笑,对司雅静努努嘴,意思是说一百块能打发了她,咱们不好省心么?   夏敏如道:“司雅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想借着争女儿的名义跟国飞纠缠不清。我明白告诉你,别妄想了,国飞不可能再要你,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每个月一百块,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这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司雅静猛然抬头,看着这对男女只觉的要把隔夜饭都呕了出来,眉角微微一跳,“夏小姐放心吧,只要把图图给我,现在我就可以在协议上签字,下午就能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哪怕你们明天就注册结婚,也跟我再没有丝毫的关系。”   潘国飞皱眉道:“我说了半天你没带耳朵是不是?你也是图图的妈妈,就忍心看她跟着你受罪?”   司雅静尽着最后的努力,求道:“你要跟夏小姐一起,带着图图影响你们的生活。我带她的话,你们就能不受干扰,对不对?最多我答应你,以后只要你想见图图,我都没意见。”   她也是无可奈何,虽然从法律上讲,潘国飞先有了第三者,一切权利应该向自己这边倾斜。可司雅静不是什么天真的少女,自然明白所谓法律,法外有人情,律内有猫腻,自己一无关系,二无靠山,不忍让退步,怎么去跟潘国飞争?   潘国飞一向重男轻女,倒不见得多稀罕这个女儿,可这牵扯到男人的面子问题,要是司雅静以后嫁人,女儿跟了外人的姓,这不是抽他脸吗?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把图图留下来。   夏敏如笑道:“这一点你倒可以放心,图图留下来我也是同意的。要是以后我生了儿子,正好省了找保姆的钱,反正养着就养着呗,一个小妮子能吃我多少饭?你说对不对啊,国飞?”   潘国飞虽觉这话听着刺耳,但也没胆子跟她顶嘴,讪讪一笑,没有答话。   看着这个男人如此没有担当,再听到夏敏如蛇蝎心肠,图图跟了他们会怎样可想而知。司雅静心口一痛,眼泪差点掉了下来,盯着夏敏如,一字字道:“老天爷总是有眼的,小心遭了报应!”   “啪!”   夏敏如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怒道:“敢这么跟我说话?司雅静,图图你别打算要,钱也一分没有!”   “这事你说了不算,上法院吧,我相信法律会给一个公正的评判!”司雅静俏丽的脸蛋带着淡淡的讥嘲,她已经看的明白,越是哀求越是助涨他们的气焰,于事无补,口气也就强硬起来。   “好好好,”夏敏如连说三个好字,眼神中的恶毒清晰可见,“我早盼着这一天呢,等着吧,我要不把你搞臭,搞的臭不可闻,就白姓了这个夏!”她掉头离开,走了几步,回头骂道:“潘国飞,还不走?舍不得是不是?”   潘国飞看了看司雅静,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做了选择。既然你不识时务,那就别怪我了,忙道:“来了,来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店外,乘坐一辆崭新的小轿车扬长而去,司雅静颓然倒在椅子上,清冽的风轻抚着路旁的垂柳,本是一个清新动人的好天气,可她的心却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她已经没了丈夫,没了家庭,难道,连一个母亲的权利也要失去了吗?   没有图图,她宁可去死!   眼泪终于没忍住滑落面颊,粉若桃瓣的樱唇间渗出点点的血迹,司雅静仰望着天花板,浑身上下再无一丝活人的气息。   一只修长的手探了过来,用纸巾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少年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又深沉:“雅静姐,我来晚了,对不起!”   司雅静身子一颤,扭过头去,就看到温谅一袭黑衣,站在桌旁,眼中透着浓浓的怜惜和自责。   司雅静再顾不得惊世骇俗,一把抱住温谅的腰身,螓首埋入他的怀中,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痛哭,隔着厚厚的衣衫,一声声的击打在少年的肺腑之间。   温谅抚摸着她的长发,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拨通安保卿的电话,冷冷的道:“今天,现在,马上,把潘国飞搞定!”   安保卿正跟人谈生意,闻言手猛的抖了一下,急忙中断了会谈,几个电话打了出去,吩咐他们准备动手。挂了电话,安保卿回味着刚才温谅说话的语气,越想越觉得不安,拿起电话又打了过去,道:“毒蛇,我亲自过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有事弟子服其劳   本来这事不用拖了这几天,对安保卿来说,要对付潘国飞手段多的是。可问题在于,潘国飞虽然仅仅是邮电局的一个小科长,但95年邮电有钱有势,见官能大三级,不是什么一名不文的小人物,加上又攀附了夏鸣显,弄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给温谅和司雅静带来麻烦。   别人不知道,安保卿可是对两人的关系一清二楚,姐弟恋,师生恋,严格来说还是婚外情,任凭那一条泄露出去,对两人的声誉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要整人得讲策略,得确保没有一丝的后患,从温谅吩咐下来,安保卿就着手布置,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能准备到现在这个程度,算是十分的得力。   这一切安排都由绰号毒蛇的人在暗中进行,这个人是安保卿的心腹,跟温谅有关的事曾多次都是他动手,办事老道,手脚麻利,最主要的一点,这个人心狠手辣,是个一等一的干将!   其实就算温谅不下命令,安保卿也准备让毒蛇两三天内解决这个麻烦。说到底,整潘国飞只是一件小事,区别仅仅在于,整到什么程度而已!   可听方才温谅的口气,安保卿哪里敢大意,立刻决定放下手头的事,赶过去亲自处理。   不知不觉间,他对温谅的感觉,已在敬重中多了几分畏惧!   等司雅静平复了一些,温谅脱离她的怀抱,紧挨着位子坐到了一旁,双手从桌下探了过去,紧紧握着她的小手。这样既能给这个身心俱疲的女人一点点的支撑,也不虞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是在外面的店里,要是碰到熟人终归不好,温谅是不怕,可总得为司雅静想一想。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司雅静眼眶微红,手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任由温谅握住。刚才那种绝望到骨髓的无助,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承受一遍,手心里传来男孩略带潮湿的体温,却是此刻最澎湃的力量。   “我刚才去你家了,图图被伯母带出去玩,就伯父一个人在家。他告诉我你来这里跟潘国飞谈事情……”   “啊?”司雅静有点愣神,道:“我爸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事?”   这话倒也不错,任谁也不可能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说我女儿去见我女婿了,两人在闹离婚,那不是脑残么?   温谅笑道:“我说是律师事务所的员工,帮你来打离婚官司的……”   司雅静纵然满腹心事,却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嗔道:“小滑头,谁你都骗……啊,对了,谁准许你叫伯父伯母的,要叫姥姥姥爷!”   温谅先是一呆,继而惊喜道:“雅静姐,没想到你这么重口味啊,这样的辈分算下来,我岂不是要叫你阿姨?”   司雅静的脸唰的红了,呸了他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头垂了下去,散落的长发遮盖了半边容颜。   温谅柔声道:“好了,我不口花花了,咱们好好说会话。”   司雅静摇摇头,道:“我知道你那样说话,只是为了逗我开心。可是,可是……图图她,她……”   温谅的手紧了一紧,眼神坚定明亮,语气庄重而诚恳,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最多到下午,潘国飞就会同意签字离婚,放心吧,一切都会依你所愿!”   “真的?你……你可千万别骗我……”   司雅静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指尖突的用力刺进了温谅的掌心,眼中有期盼,有忐忑,有不安,也有莫可名状的喜悦!   温谅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双手不是自己的一般,声音愈加的温柔:“我不骗你,要是骗你的话,让我这辈子房事不举……”   “啊?”司雅静听他发誓,本能的要伸手去捂,不想却听到这样的下流话,小手顺势成拳,一下下的砸了过去,又哭又笑:“你还来招我,还招我……”   “好了,都是我的错,不过你要再打下去的话,那个服务生就要打110了。”温谅低声笑道:“要不晚上我找个地方,让你打个够?”   “呸!”在远处服务生的注目下,司雅静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呸的这一下铿锵有力,刚才那种颓丧和绝望已在慢慢的散去。   温谅插科打诨的本意也在于此,见她恢复了几分生气,刚想转移话题说些别的,就听到司雅静一声惊呼。她一低头看到自己指尖上的点点嫣红,急急抓起温谅的手。   他的掌心,已然破了。   司雅静心口一阵悸动,傻傻的望着温谅,只觉得嬉皮笑脸的他,却是总没有过的正经,充满了男人才有的坚毅和魅力。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帕,细心的帮温谅包好手掌,然后旁若无人的按在自己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口中喃喃道:“你这个傻瓜!”   潘国飞开着车,小心翼翼的偷瞄着夏敏如的脸色,过了一会陪笑道:“敏如,过两天等手续办下来,咱们就能真正在这一起了。这段日子你受委屈了,我保证,以后肯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咱们双速双飞,过那神仙般的日子。”   客观的话,潘国飞相貌堂堂,身材修长,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也算不错,加上能说会道,对女人的诱惑不可谓不大。而夏敏如从小被夏鸣显宠惯坏了,十五岁就失身于同班同学,十六岁托关系上了中专,毕业后经过夏鸣显运作,直接进了工行关山分行,二十二岁闪电结婚又闪电离婚,算得上潮人一个,直到一次聚会偶然认识了潘国飞,被他一番追求很快坠入情网,虽然知道他有家庭,却还是肆无忌惮的跟厮混到了一起,夏鸣显知道后无可奈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了。   之后夏敏如不知多少次蛊惑潘国飞跟司雅静离婚,到了今日总算离这个目标更进了一步。听潘国飞讨好自己,心里舒坦极了,却还是冷冷的说:“办手续?你家那个臭婊子还不嘴硬着死扛呢,真要跟你撒起泼来,死活不同意离婚,你怎么办?”   “她不至于那么……”夏敏如脸色不善,潘国飞明智的转了口风:“要真是那样,就随你便好了,怎么整治她我都不过问。”   夏敏如恶狠狠的道:“这可是你说的!她在青一中上班是不是,看我不找人搞臭她,哼哼!”接着妩媚的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淫荡的表情,左手伸了过去摸上潘国飞的要处,轻轻抚摸了几下,道:“要不要给你舔一舔?”   潘国飞的欲望急剧膨胀,屁股往边上挪了挪,裤子已升起了帐篷。夏敏如拉开拉链,刚刚俯首相就,还没来得及品味吸允一番,就听到潘国飞突然大叫,然后“砰”的一声,车子一个打旋,重重的撞在路边。   夏敏如身子一歪,撅起的屁股碰到了车前,吃痛之下也忘了口中含着的物事,下意识的上下牙一咬,车内立刻响起潘国飞第二波惨叫!   声音之凄切,闻着泪下!   车门被人拉开,几个年轻人围了过来,期间一个眼睛阴冷如毒蛇,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   “妈的,这狗男女可真豪放,开着车就干起事来。这要送交警队,还不得多罚五十啊?”   “五十?除非这女人给队里的蹶子们一人吹一次,不然五千也不够啊……”青州方言里管交警叫蹶子,跟河北那边叫黑背是一个道理。   “哈哈哈!”   几个人一阵大笑,潘国飞忍着痛直起了身子,他踩刹车及时,别处没受伤,就是那东西还软趴趴的耷拉在外面,根部往上脱了半层皮,血迹淋淋,也不知被夏敏如这一口咬的怎么样了。他不敢穿上裤子,怕再有什么擦伤,这个时候倒也没心思计较别人的闲言碎语。   夏敏如可没他这么好耐心,听车外的人说话放肆,铁青着脸从座位下爬起,下车绕了过去,第一句话就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姑奶奶的豆腐也敢吃,都他妈的不想活了吧?”   方才说让夏敏如吹喇叭那个人抬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道:“就你这长相,去粪口胡同跳脱衣舞也没一个鼓掌的,还敢跟爷们瞎哔哔?”   这一记耳光力大气沉,直把夏敏如抽的转了一个圈,半边脸登时肿的比胸脯还大,嘴边流下的血迹夹杂着刚才从潘国飞那里染到的血,可谓真正的融为一体。   她也是有泼劲的人,犹自狠言不断,一边从包里掏手机,一边道:“好,打的好,知道我是谁吗?邮电夏局长是我爹,小子,今天要不砍了你这只手,我白姓了这个夏字!”   喇叭男劈手将手机夺了过去,道:“夏局长是哪根葱,老子不认识。你撞坏了老子的车,正好抵修车费!”在手里拨弄两下,一脸谄媚的递给了中间一直没说话的那人,“老大,这玩意实在,比BB机好用多了,这啥牌子,摸着跟花姐的奶子似的,真妈逼舒坦!”   被他称为老大的人正是毒蛇,他的眼睛总是微微眯起,阴冷萧索,仿佛随时准备择人而噬。他接过手机,随手放进口袋里,对身后的面包车招了招手。   方才就是这辆面包车突然从拐角处冒了出来,潘国飞一个急转,才避免了两车相撞。此时见这几个混混荤素不忌,油盐不进,夏敏如登时傻了眼,她的威风都建立在夏鸣显的基础上,可要是人家不认得夏局长何方神圣,哪可怎么办?   潘国飞不愿得罪道上的人,况且刚才的糗事传出去名声算是臭了,刚腆着脸要套套近乎,就见一个混混拿着相机跑了过来,对着受伤的地方就是一阵狂拍。他心里一急,喊道:“拍什么拍,住手!”顾不得二次伤害,手颤抖着把那话塞了回去,平日简单之极的过程,此刻却艰难异常。好不容易回到原位,额头已然湿透,憋屈的真想哭啊,暗暗发誓以后要再在车上搞这着品玉吹箫的勾当,生儿子绝对没JJ!   拍照的小子拍完了潘国飞,调转镜头对着夏敏如拍了起来,尤其对嘴部来了几个特写。饶是夏敏如胆大疯癫,也被这一幕搞的心里发慌,道:“你们干什么,我,我要报警了……”   “报警好啊,顺便再请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一下,看看行驶过程中做这些勾当是不是违法?看看是哪家单位的狗男女这样恬不知耻,有伤风化……”   喇叭男动手够狠,嘴巴也毒,几句话一说,立刻让夏潘二人一起闭嘴。毒蛇冷冷的挥下手,喇叭男和另几个混混一拥而上,将夏敏如推上了车,然后把潘国飞也赶到后座上,左右两人一夹,黑巾蒙眼,胶布粘嘴,一套绑架流程行云流水,极其专业。   喇叭男开着小车,跟着前面的面包拐进了小巷,不一会就驶出了市区,来到西郊一个密不透风的小仓库内。关上门,横梁上的大灯照的仓库如同白昼,解下两人和黑巾和胶带,夏敏如早吓的傻了,拽着潘国飞的胳臂,腿肚子不停的哆嗦,浑没有平日半点的威风。潘国飞也顾不得蛋疼,强壮着胆子,道:“兄弟们消消气,是我不对,开车没长眼睛,让几位受惊了,多少钱我都愿意赔,我赔,绝不二价……”   喇叭男根本不理他这一茬,指了指地上,道:“蹲那,嘴闭上!老子脾气好,可我这些兄弟可没这么好脾气,再废话先拔了你舌头!”   毒蛇走了过来,早有人从一边搬了凳子过来,他坐在那眯眼盯着潘国飞,直把他看的几乎要尿裤子了,才取出一份打印好的协议递了过来。   潘过分战战兢兢的接过来一看,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大的黑字出现在眼前,他突然明白,今天这一切原来并不是巧合,巧合的只是他跟夏敏如那一时的冲动。   “签了吧,看在夏局长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   这是毒蛇第一次说话,声音听上去嘶哑之极,仿佛一把钝刀划过石板,让人从内到外起鸡皮疙瘩。   潘国飞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翻着协议扫了一遍。他是聪明人,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准备先糊弄两下,把协议签了,等出去再找人来算这笔账。可一看之下,脸色顿时大变,直想把协议甩到这人脸上。   这是离婚协议?这妈逼的是要我命呢!   想起身后还站着夏鸣显,眼前这老大也明显不是喇叭男那样的浑人,心底有了几分底气,道:“这协议太坑人,我不能签!”   “呵!”   毒蛇眉毛微微一扬,对喇叭男道:“他以为我好说话呢。”   喇叭男和周边几人同时放声大笑,青州如果有人敢以为毒蛇好说话,那不是天生智障,就是后天脑残,反正肯定不会是正常人。   一把刀突然出现在毒蛇的掌心,约莫半尺长的刀刃闪着刺骨的寒光,他伸出舌头在刃尖轻轻一舔,配合他的眼神,真是比恐怖片还恐怖万分。   潘国飞脑袋一轰,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年富力强,又跟司雅静即将脱离关系,眼看要攀着夏鸣显的大树飞黄腾达,怎么也不能在这里出事。他舌头都开始打结,结结巴巴的说:“大哥,有话好好说,我……我岳父是夏鸣显,真要有什么好歹,你们也不会好……好过……”   “按住他!”   喇叭男和相机男一起上前,抓住潘国飞的右手按在地上。潘国飞狂吼大喊,使劲挣扎,却怎么是专业人士的对手,一只右手被牢牢的固定在地上。毒蛇一脚踏住他手腕,尖刀高高举起,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问你一次,一根手指头,可千万想好了……这协议,你签不签?”   潘国飞大喊道:“我签,我签……”   他算是想明白了,跟流氓讲道理纯粹找死,签就签吧,可这条件太苛刻,让我认账是万万不能,等出去后直接报警,就说被逼迫签的字,法律上也没有效力。   这帮死流氓,没文化,懂个屁!   想是这样想,潘国飞也有点犹豫,青州竟然有流氓对夏鸣显没有一点惧色,要知道他那位准岳父可不是只吃素的!真要报警的话,会不会招来打击报复?   还是熬过眼前这一关再说吧,出去后跟夏鸣显商量商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群人好过!   等签了字,毒蛇笑道:“这就对嘛,和和气气的多好!潘科长肯定在想,签字归签字,认账归认账,出了这个门谁认识谁对不对?说不定还打算报警抓我们兄弟进去吃几天牢饭……”   潘国飞被猜中心事,发现这人确实不是一般的流氓,干笑道:“不敢,不敢!”   “东西拿来给潘科长看看。”   一打照片丢到了面前的地上,潘国飞扫了一眼就面若死灰,颓然坐地一动不动。喇叭男色迷迷的道:“夏小姐你也来看看,我们的摄影技术可是一流的哦!”   夏敏如走过来一看,登时火冒三丈,一张张全是潘国飞在房间跟小姐胡天胡帝的照片,看那装潢,明显是市里的酒店或会所。   “剩下的不用我多说了吧?乖乖的按照协议去做,不然,把这些照片往邮电一送,再加上刚才车上你那精彩的一幕,会有什么后果,嗯?”   “我做,我什么都做!”   搞定了潘国飞,夏敏如就好对付多了,毒蛇使了个眼色,喇叭男色迷迷的摸了一下夏敏如的下巴,道:“这样的身段不拍些艺术照真可惜了,夏小姐,跟我来吧,这些衣服掩盖了你的优点,等下我们把它剥光光,然后合影留念。啊,想一想都让我兴奋啊!”   周边几人淫笑起来,相机男打个响指,叫道:“哥,我们也跟着沾点光成不成,一起跟夏小姐合个影?”   “成,有什么不成的,夏小姐在车上都不肯放过那玩意,岂会嫌咱们人多?说不定一起上才称她的心意呢,你说是不是,夏小姐?”   “不是,不是,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国飞,救救我,我不要……”   潘国飞自顾不暇,却也知道这时候一定不能软了,协议一签,他的后半生就全寄托在夏敏如身上,要是再得罪了她,可真的完了。他急中生智,噗通往地上一跪,几个响头磕了下去,立刻头破血流,凄惨之极。   “大哥,求求你放过她吧,我保证她一个字也不会说,绝对绝对不会!我们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如果非要给我们一个教训,就……就砍我一根手指好了,有什么都对我来,别,别欺负她!”   他不敢保证这样哀求会有效,但却敢保证从今以后夏敏如绝对对他一心无二。毒蛇整日打拼在各色人间,一眼就看破了他的用心,却也不揭破。他接到的命令是要不惹麻烦,不惹后患的解决一切问题,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以恐吓为主。拍照片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可也违反了老大定下的调子,因此拍照云云,其实还是恐吓。   夏敏如眼泪汪汪,泣不成声,道:“老公……”   既然潘国飞这么配合,毒蛇也不介意成全他,挥了挥手,道:“夏小姐,你可要想明白了,如果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老公的前途可都在我们手里攥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   夏敏如虽然娇纵,却不是真的有什么胆子骨气,今天这一幕早吓坏了她,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举动,只愿赶紧离开青州这个无法无天的破地方,在也不回来了。   跟来时一样,蒙眼捂嘴送回了青州市区。毒蛇走出仓库,走到不远处的一辆车旁,恭恭敬敬的道:“办妥了!”   车窗摇下,露出安保卿深沉的脸。   温谅自然不可能在饭店一直等,司雅静又不愿回家,便在附近一家酒店开了房间。司雅静坐在沙发上,神色焦急,不停的看表,一下午的时间仿佛过了一年般漫长。好不容易温谅的电话响起,他什么也没说出门而去,过了片刻回来,脸上带着笑意,递过来一份协议。   家属院的房子,及房子内的所有财产,当然也包括图图的抚养权,还得每月支付二百元的赡养费,上午潘国飞怎么跟司雅静开的价,此时全部还了回来。   看着最后潘国飞的签字,司雅静猛的捂住了嘴,眼泪无声的流下,几天来的煎熬和折磨终于有了尽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微笑着的人!   温谅柔声道:“好了,没事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别让图图找不到妈妈!”   司雅静轻咬着下唇,脸蛋浮上一丝嫣红,低声道:“谁说要让我打够一夜的?”   温大叔愣了一下,身子挪了过去,轻笑道:“司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就让学生服侍您洗澡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节约用水,从我做起   司雅静躲闪不及,被温谅牵着手走向浴室,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浑身火一般的发烫,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仿佛走了千年万年。   走到玻璃门口,司雅静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几乎悄不可闻,道:“你……你去把我的睡衣拿过来……”   温谅眼前一亮,脑海里立刻浮现司雅静身着黑丝睡衣,肌肤若隐若现的情趣画面。他凑了过去,附在耳边轻吹了一口气,低声笑道:“老师就是有学问,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哈,我这就去拿……”   司雅静暗呸了一下,晶莹剔透的耳垂透着娇嫩的粉红,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说不出的妩媚诱人。温谅松开手,转身刚走几步,忽听到身后“砰”的一声,门开门合,司雅静竟躲了进去。   我……靠……   温大叔呆站原地,什么叫小河沟里翻大船,也怪他一时不察,司雅静今日出门是要跟潘国飞谈判,哪里会有心思带什么睡衣?偏偏方才被她夹杂着娇羞和风韵的媚态所迷惑,竟没想到这一层。   重生以来,温谅做什么事无不谋定后动,算无遗策,却没想到会被司雅静摆了一道。越端庄的人撒起谎来,才越骗死人啊!   不过有挑战才有动力,温谅嘿嘿一笑,敲了敲门,道:“雅静姐,开门了,你一个人在里面不怕的吗,小心有蟑螂哦。”   司雅静背靠在墙上,高耸浑圆的胸口急剧的起伏,脸蛋似乎要烧起来一样,从心口到身下都一阵阵的酥麻。虽然两人上次有过交欢,可毕竟是酒醉之后给了司雅静一个欺骗自己的理由,这一次却是她一时情动主动开口,本来已经够羞人的,要真的遂了温谅的意,光天化日之下一起洗那什么鸳鸯浴,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见蟑螂战术无效,温谅一发狠,无耻的讲起了鬼故事,作为听《张震讲故事》长大的一代,各种素材真是信手拈来,有气氛有场景有渲染有营造,但凡是个女人,没有不怕的。   “前几天我听人说,十九中有一个女生,半夜起来上厕所,突然发现洗手池里有一个老妇在拖地……”   身为一中的一份子,编排十九中是份内的事,司雅静自然知道一中的这个优良传统,强忍着笑走到了淋浴间,伴随着温谅时而尖亢时而低沉的鬼故事,缓缓解开了衣扣,褪去了衣衫,任由缎子般光滑雪腻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对着墙壁上一人高的镜子,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脖颈,划过胸口,在平坦的小腹处顿了一顿,然后顺着腰侧抚过修长的大腿。   镜中的少妇如此的美貌动人,岁月仿佛从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世间总是有这样一些人,享受着造物主的偏心和女人的嫉意。门外温谅的声音仿佛有魔力般钻进她的耳朵,在体内来回的游弋,撩拨起浓浓的春情,司雅静深吸几口气,脸蛋上的红晕才略微退去,忙伸手拧开了淋浴头。   清澈的水倾泄而下,打湿了如云秀发,打湿了玲珑娇躯,更打湿了干涸的心和枯萎的梦。   可怜温大叔还不知道司老师已经先洗了,正站在门外瑟瑟发抖,总感觉耳后有股阴风吹过,猛然回头却一无所获,房间里空荡荡的,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他知道,这是被鬼故事吓到的后遗症,可谁能想到,曾经在宿舍吓到室友们尖叫的鬼故事之王,会被自己的故事吓到?   时过境迁,乾坤颠倒啊!   温谅又敲了敲门,这次得到了回复,司雅静笑道:“故事讲完了?不错啊,挺好听的!”   “姐姐,开下门,这房间闹鬼,我……我有点害怕……”   司雅静扑哧一笑,随手将头发挽了一个发髻,侧过身子轻轻的揉搓,道:“我信你才有鬼!”   温谅搬石头砸自己脚,实在是欲哭无泪,凝神一听,哗啦啦的水声涌入耳中,好啊,我还没进去呢你就先洗上了,这要在古代肯定是七出之罪,看哥哥不休了你!   “嗯,雅静姐,知道埃塞俄比亚么?”   司雅静倒是佩服温谅锲而不舍的精神,先是拿虫子吓唬,然后讲鬼故事,这次怎么提起埃塞俄比亚了?她提高警惕,道:“知道啊,怎么了?”   埃塞俄比亚本来是非洲一个小国,虽然1974年推翻了君主制,建立了社会主义国家,但引起世人瞩目,还是源于80年代的大饥荒。温谅用无比沉重的语气道:“埃塞,古希腊语里是说‘被太阳嗮黑的地方’,听名字就知道这个国家的人民苦啊,一生只能洗三次澡,知道是哪三次吗?”   司雅静听的入神,连她自己也没发现最近越来越喜欢听温谅胡诌,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突地察觉两人没在一起,忙答道:“不知道!”   温谅的声音透着戏谑:“他们生下来洗一次,死时候洗一次,还有一次,你猜,是什么时候?”   “猜不到……”   “笨蛋,当然是洞房的时候要洗一次,不然身上都臭臭的,会影响生活质量和艺术美感……”   司雅静又是一声浅笑,温谅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心里痒的跟猫抓似的,道:“所以啊,每当想到非洲这些第三世界的人民还这样困难,我就寝食难安,更觉得浪费水资源是对世界人民极大的犯罪……你想一想,要是咱们一起洗的话,省下来的水,都够整个埃塞俄比亚的青年男女圆十次洞房了……”   绕了半天,原来还是想要混进来洗澡,司雅静算是对这家伙彻底无语了,轻笑道:“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埃塞俄比亚因为地势较高,年均气温不过在二十度左右,况且境内三十多条大河,向来有东北非水塔之称?温谅同学,可不是每个非洲都很缺水的……”   这就是泡老师的弊端所在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学识上被鄙视,温谅脸皮极厚,却也一时喃喃,干咳几声鼠窜而去。   司雅静抿嘴轻笑,暗暗寻思:不过……听他找理由找的这么辛苦,下一次也不妨……不妨……   温大叔彻底没辙了,在沙发上呆了片刻不由摇头失笑,他并不气馁,也没有丝毫的挫败感。其实他很明白,在这一刻面对的敌人不是司雅静本身,而是束缚在女性心中那千百年来的道德和羞涩,尤其像司雅静这样从小到大一步步行来,循规蹈矩,从不逾越的良家少妇,想要调教的情趣盎然,绝对是一个漫长但又十分有趣的过程。   唯有色中恶鬼才只懂得脱光了上,上完了再上,温谅作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所追求的,是脱的羞涩,上的余韵,以及交颈而眠的温馨。   温谅最终还是没有实现洗鸳鸯浴的伟大梦想,半个小时后玻璃门才被拉开,只裹着白色浴巾的司雅静低垂着头走了出来,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后,晶莹的水珠在光洁的手臂上闪闪发亮,一双笔直的玉腿紧紧并拢在一起,只用肉眼就能感触到大腿处的弹性和滑腻。胸前的浑圆高高耸起,将浴巾顶起一个优美的弧线,一道浅浅的沟壑悄悄露出,更平添了几分勾人心魄的魅惑。   肩若削成,腰如红素,玉骨冰肌,不外如是!   温谅从沙发上站起,带着欣赏的目光缓步走去,还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已经能闻到佳人身上传来的清香。他伸出手去,挑起司雅静的下巴,低声道:“司老师,你好美!”   习惯的力量总是可怕的,司雅静已经不太排斥在这种时候被他叫做老师,抬起头来,横了他一眼,娇嗔薄怒,无限风情。   温谅的大手顺势下滑,沿着浴巾的下摆钻了进去。刚被摸到身子,司雅静脸蛋一热,星眸中春意泛滥,身子软的棉花糖似的,一下子倒进他的怀中。温谅的手指蜿蜒而上,攀上了那两座迷人的玉峰,微微用力,只觉盈盈之态,不堪一握。   司雅静吐气如兰,从鼻中发出一阵细碎的低吟,温谅一个低头,便含住了那两瓣红唇,舌尖顶开皓齿,长驱直入霸道的卷住了香舌,两人紧紧拥在一起,唇齿里你追我逐,上下翻滚,舒卷之间,妙趣丛生。   良久唇分,温谅伸展双臂,将司雅静打横里抱起,大步往卧室走去。司雅静低呼一声,轻舒双臂,勾住温谅的脖颈,脑袋紧紧埋进他的怀中,嘤咛一声道:“别,你还没洗澡……”   温谅大笑道:“节约用水,从我做起,司老师,这就叫作茧自缚!”   进了卧室,温谅将她俯放在床上,从后面解去浴巾,起伏有致的身材顿时完美的暴露在眼前,满头长发铺洒垂下,衬的白处愈白,黑处愈黑,玉背翘臀,雪股溪林,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妙。   温谅只觉身体要炸裂开来,径自脱去衣裤,从后俯身而上,低声道:“雅静姐,今天教你个新姿势,对,来,屁股翘起来,腿慢慢分开……噢……”   温谅往前一顶,顿时陷进一个温润的所在。司雅静猛然扬起修长的脖颈,娇美的容颜上似痛似乐,同时发出一声销魂蚀骨的轻吟。 第二百五十九章 跟叔叔去看金鱼   被翻红浪,芙蓉帐暖,几度销魂曾记否?   司雅静趴在温谅的身上,眉间洋溢着高潮后的余韵,整个身子酸软无力,连根手指都几乎抬不起来。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知道被这少年折腾了几次,从灵魂深处涌来那一波波的冲击,让她以为自己要死过去一般,更可怕的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   不是颠狂放纵醉生梦死的淫乱,而是身心交融彼此给予的那种依赖,这种感觉,司雅静从不曾在有过!   第一次可以推脱给酒醉,第二次可以推脱为报恩,可自己的心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推脱的理由,这让她惶恐不安,又带点羞愧和自惭!   温谅轻轻抚摸着司雅静光滑的玉背,似乎能感觉到她心底深处的挣扎和犹豫,他没说什么话,任何语言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她的身子,让她听到紧贴着胸口的心跳声。   司雅静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两行泪无声的流下,呜咽道:“我是一个坏女人……”   温谅抬起她的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容颜,低声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这是十六岁少年的承诺,虽不铿锵,但却有力!   司雅静泪眼朦胧,依稀可见丝丝柔情,手指触摸着他下颌处短短的胡须,柔软的身子往里挤了挤,似乎要融入他的体内。   休息一会,两人穿好衣服,简单洗簌一下,司雅静做贼心虚,特意将床铺整理的好像没人动过一样。温谅笑着打趣了几句,惹的她几乎要扑上来咬人。看看再没有破绽,一前一后出了酒店,温谅拦了辆出租车送司雅静回家,等到了楼下,司雅静捋了下头发,道:“好了,你别上去了,要是让图图看到,肯定舍不得放你走。”   “舍不得的另有其人吧?”   司雅静才承雨露,又是在父母家的楼下,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调戏,登时羞红了脸,偷偷瞧了瞧四周没人,咬着下唇推了推温谅胸口:“赶紧走,别在这里招我……”   温谅哈哈一笑,知她脸嫩,也就不难为她,道:“明天会有律师给你电话,你约潘国飞到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夜长梦多,早断早了!”   “不用律师……”   温谅打断她的话,道:“听话,我不方便出面,找外人也不合适,虽然潘国飞不可能再玩什么花样,但有律师跟着至少能让我放心,好不好?”   司雅静只觉自己在温谅面前,似乎是一个被宠着的孩子,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纵然已经下定决心跟潘国飞离婚,可对一个女人来说,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生活的感情的双重挫折,更多的是心灵的空虚和绝望,以及来自社会各方面的舆论压力和指指点点的目光。   可有温谅站在身旁,这一切的艰难,仿佛都再那么的可怕!   司雅静感动的点点头,温谅对她微微一笑,掉头离开。   到了大世界,安保卿已经等候多时,不等温谅发问,直接将下午的事一五一十的解说明白。听到潘国飞跟夏敏如开车途中还不忘娱乐,温谅不得不夸一句“时尚”,又听说拿了艳照威胁潘国飞就范,温谅奇道:“这才几天功夫就搞到这种大杀器?九哥,你的大世界还偷窥客人隐私?”   这自是玩笑话,能来大世界的人非富即贵,以安保卿此时的地位和手段,断然不会搞这种下作的勾当。虽然看起来这样做能拿到某些人的把柄,在某些特定时刻会有一定的好处,可也要知道,善泳者溺,善战者亡,走钢丝永远没有脚踏实地来的稳健和长远。   安保卿知道温谅在开玩笑,阴沉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道:“大世界纯洁的跟处女似的,哪里会搞这些?”   这笑话虽然冷了点,不过看在安保卿很少说笑话的份上,温谅很给面子的哈哈大笑。   “那照片?”   “潘国飞虽然职务不高,但在电信部管着基建,手里还有点权力,每天的应酬和饭局多的数不清,下面人跟了他两天,发现他每次散场都会去寻欢作乐。所以请了个跟电信打过交道的老朋友做东,带潘国飞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随便拍了几张照片……”   安保卿说的轻描淡写,温谅却知道这事做的不易,也不说什么感谢的话,举起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道:“新公司进展的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筹建五星级酒店的事,安保卿会意的点点头,道:“智伟已经着手安排了,这几天应该可以把架子搭起来,一切都按你的吩咐,手续,资金全都清清白白,经得起任何人查!”   温谅打了个响指,道:“好,等顺义的案子一了,杨一行入主依山,咱们就把这事动起来。九哥,提前恭喜你喽,从此以后名震江东,富甲一方,取顾时同而代之……”   安保卿低声道:“再怎么发达,也是跟着温少才有的际遇。这一点,老九时刻铭记在心!”   温谅笑着摆了摆手,道:“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九哥言重了!”   他不欲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潘国飞身上:“照片你打算怎么处理,真的像承诺的哪样,只要潘国飞签字离婚,就不给他曝光?”   安保卿笑道:“那是毒蛇答应的话,跟我无关,何况毒蛇那小子又不是正人君子,说话从来不算数的!赶明司老师拿到离婚证,房子和其他财产的手续处理完,这些照片就给他发到邮电局去,再找几个妓女去单位闹一闹,升官发财是别想了,工作能不能保住还在两可之间,除非夏家那女人有情有义带他到关山去混,不然呐,青州是没潘国飞这种人的立足之地了!”   这法子狠了点,不过温谅很喜欢,打蛇不死徒留后患,要踩就踩的他不能翻身!   放下这档子事,温谅再次转移话题,道:“上次见过的那个韦方山,你跟他还有没有联系?”   安保卿在社会上打拼多年,见惯各色人等,迎来送往,待人接物的手段不可谓不圆滑,却也被温谅跳跃式的思维搞的差点脑死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应该是上次在大世界跟夏鸣显等人起冲突时,那个省邮电的韦方山。   “韦处长啊,之后还来了几次,有次刘天来做东,我陪着吃了次饭,交情嘛,算是有那么一点。”   “能搭上线就好,没事多联系联系,不过也别急躁,慢慢来,这个人说不定会有用!”   安保卿猜不透温谅的用意,不过有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打底,他也早习惯了温谅的深不可测,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默默念了几次韦方山的名字,决定明天就往关山走一趟。   从大世界出来又是到了黄昏,温谅叹了口气,以前要说谁谁日理万机,他还以为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可以己度人,有时候时间掰成两瓣也不够用啊!   当然,他现在还是起步阶段,又有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谋划,累一点也是理所应当。温谅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两三年内,是不可能清闲的下来。   给左雨溪打了电话,响了几次便挂掉了,温谅耸耸肩膀,知道她不是忙着开会,就是忙着处理何宽的事,这位青州最冷艳的女局长,眼下和温怀明一样,都成了许复延最不可或缺的属下。   正如同每一个有欲望的人一样,这种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生活,或许才是左雨溪的爱好和追求。温谅百无聊赖的收起手机,双手插在口袋里,独自站在95年的青州街头,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白领蓝底的“的确良”衣服,带着横梁的二八自行车,简单朴素甚至可说简陋的楼房,一切的一切都跟他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有着根本性的不同。重生以来,他徘徊在明暗之间,游走在黑白两道,惊险,危局,杀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几欲吞噬掉一切阻挡在前的力量。温谅时而蛰伏,时而跃进,审时度势,合纵连横,残忍又冷酷的将一个个对手击倒在地,他年少的背影,在许多人眼里却是如此的厚重。   但抛开这一切,温谅依然是那个言笑不禁的少年,是那个猥琐风骚的大叔,他内心坚强,却不是铁石心肠的机器,就如同此刻,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空虚,仿佛从头顶上的星空铺天盖地袭来,一眨眼间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那一晚听到左雨溪可能在关山遇袭的消息,他就曾忍耐不下心中的虚无,连夜跑到一号院拐走了许瑶,度过了一个浪漫的银杏林夜晚。   可是今夜,能陪在他身边的,却无一人!   温谅自嘲的一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刚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晚饭问题,一转身,就看到了那辆红色的保时捷。   车窗摇下,露出宁夕带着墨镜的容颜,温谅走了过去,手掌摊开,黑着脸道:“驾照,行车证,身份证,户口本通通拿来,少一样你就乖乖的跟警察叔叔走吧!”   宁夕抿嘴一笑,上身爬在窗口,衣衫包裹着的浑圆更加的挺拔俊秀,道:“叔叔,你想带我去哪里哦?”   “小丫头乖,跟叔叔去看金鱼……” 第二百六十章 骄傲不分彼此   刚一上车,就感觉到一丝暖气扑面而来,跟寒冷的街头完全是两个世界,温谅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调侃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资本家就是好,在你面前,我怎么找不到一点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宁夕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其实,准确点说,我能有今日,还真得多亏咱们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联想到她的家世背景,你不能不承认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温谅明智的决定换一个话题,侧过身子,左手搭在宁夕的座椅后背,笑道:“咱们算不算有缘?光在这青州的街头都碰到了三四次,要不是知道你喜欢鬼佬,我说不定会胡思乱想……”   宁夕呵的一声轻笑,甩了甩头发,柔顺的发丝掠过温谅的手背,带起一阵的酥麻。“鬼佬我所欲也,美男亦我所欲也,至于你嘛,”宁夕扭头看了他一眼,道:“再长个几年,等我的口味变重了,可能会有千分之一的机会。”   温谅哈哈大笑,抛开谈判时的针锋相对不谈,私下里的宁夕其实很有趣。温谅跟她在一起时,可以恣意调侃,任意嘲讽,不用顾忌女孩们那特有的脆弱自尊,也不用斟酌某句话恰当与否,更不用时刻准备着去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麻烦。宁夕有钱,有势,有智商,有手段,从某个方面来说,她跟温谅其实是同一类人。   “好吧,为了这千分之一的机会,请允许我请美丽的小姐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温谅手到胸前,腰身下弯,窝在副驾驶座里做了个西方贵族礼节,配合他的神态动作,真是将“装模作样”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宁夕强忍着笑,以公主般高傲姿态道:“如你所愿!”   车子穿行了大半个青州,作为重生人士,两个时空的世界已有了太多的差别,温谅冒充老马识途,却好几次指错了路,被宁夕一脚踹下车去问路。两人磕磕绊绊终于在两个小时后来到青州最著名的小吃一条街——德化街。   夜晚的德化街是如此的热闹,站在街口望去,人流涌动,一眼看不到尽头。街道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小吃摊位,毛血旺牛蛙黄鳝鱼凉皮米线肠粉馄饨油泼面刀削面涮羊肉涮牛肚火锅爆肚羊杂,从北菜到南菜,从陆地到海洋,一切应有尽有。正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各家门前都是烟火缭绕,上菜点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扑鼻而来的香味,单只一闻就让人口水直下三千尺。   宁夕随便将车停在路边,踮起脚好奇的往里面望了望,正好前面几个行人挡住了她的视线,左右晃晃还是看不到,撇了撇嘴,双手负在身后跳了起来。一边的温谅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傻了。他印象中的宁夕,无论是着装还是气势,都有着远超她年龄的雍容大气,很难想象,这种只属于许瑶般少女的动作,竟然会出现在她身上。   注意到温谅傻傻的目光,宁夕藏在墨镜的眼眸闪过一丝羞涩,却色厉内荏的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温谅干咳一声,恼羞成怒的女人是没道理可讲的,笑道:“美女见的多了,可像你这样晚上还死戴着墨镜不摘的人,可真是第一次见!”   “要你管,呸!”   也许是刚才那一幕被温谅看到的缘故,宁夕的风格有点像小女孩靠拢,也不搭理温谅,径自往里走去。   “喂,”温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入手处的肌肤冰凉如玉,透着雪一般的滑腻,“车怎么办?”   宁夕显然被德化街的美食熏晕了头脑,仍一个劲的往里张望,头也不回道:“什么怎么办?”   “你要不想等下出来车子被人划花,或者干脆就丢失的话,还是等下再进去。”   “嗯?”宁夕转过身,诧异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大小姐,青州是什么地方,看来你的认知还不够深刻!单这一会功夫,温谅就看到三四处流里流气的人群,这帮混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可不会在意你这是豪车,是不是惹得起!   95年肯开着跑车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人基本没有,自然也就没有停车场和看车人,鉴于青州夜晚的治安现状和彪悍民风,温谅掏了十块钱,让门口一个卖羊肉串的摊主帮忙看车。为什么选他?因为这个摊主长的五大三粗,身高体壮,一看就是德化这片能镇得住场子的人。   摊主胸口拍的轰轰响,抓起一旁切肉的菜刀,在空中挥了挥,道:“有我谷哥在,保证您这车原模原样,敢少一个车轱辘,您跟我急!”   温谅一头黑线,妈逼,还敢少个车轮?我是要你看着摸都不许别人摸一把,好伐?   “嗯,拜托谷哥了,有机会介绍度娘给你认识。”   谷哥还没听明白,温谅拉着宁夕赶紧离开。走开几步,宁夕越想越觉得好玩,扑哧一声笑,温谅讪讪道:“那位大哥不能代表青州人民,我们整体素质还是挺高的……”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怎么没一点说服力呢?”   “对你这种常常以偏概全的人,简·奥斯汀已经在《傲慢与偏见》里有了完美的讽刺,我个人就不再打击你了。”   “我这是偏见,可你呢,”宁夕突然逼近,直视着温谅的眼睛,呼出的气息清晰可闻,“小男孩,从见我第一天起,你可是从骨子里透着股傲慢啊……”   温谅微微一笑:“宁夕,你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大家彼此彼此!”   宁夕的唇边慢慢溢出一丝笑意,道:“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虽说你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却也不是这个时候就可以牵手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温大叔毫无诚意的道着歉,却举起手在鼻端闻了闻,道:“这个月,我是不打算洗手了……”   宁夕突然在温谅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大笑着往街里走去:“温谅,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希望我们在未来合作愉快!”   调戏人,就要有被调戏的觉悟啊!   温谅感叹一声,追了上去。   同样两个骄傲的人,要怎样才能合作愉快呢?奥斯汀在书里这样说,要是他没有触犯我的骄傲,我也很容易原谅他的骄傲!   宁夕听着身后温谅大叫“等等我”,脑海中第一次留下一个男孩的身影,心中默默的道:不管将来会怎样,只要你没有触犯我的骄傲,那么,我也将很容易的原谅你的骄傲。   逛小吃街的秘诀就在于每一个摊位都吃一点,从头吃到尾,宁杀错别放过。两人并肩作战,疯狂的进行着大扫荡,宁夕在国外呆了多年,玩闹起来更是不在话下,好几次直接从温谅嘴边夺食,就着一根铁签你一口我一口的抢羊肉串,看在外人眼里,自然是亲密之极,说不是情侣也没人信啊。   到了最里面,这里有家很出名的小火锅店,温谅点了几样小菜,一人要了一个小火锅,斜眼看着宁夕道:“敢喝酒不?”   经过刚才一番胡闹,两人无形中已经亲密了许多,比之前几次碰面,更像是很好的朋友,宁夕一拍桌子,道:“怕你啊,来!”   结果一口气喝了十几瓶啤酒,温谅前世里的酒量就极好,那是一刀一枪在饭局上练出来的,这一世身体更加的强壮,连带酒量也貌似增长了几分。可奇怪的是,上一次跟司雅静喝酒,被放倒了,这一次跟宁夕喝酒,貌似也有被放到的趋势。   见了鬼了!   温谅吸取上次的教训,果断决定中止,但男人嘛,嘴上不能认怂,道:“这样干喝没意思,算了算了,回吧咱们?”   宁夕也有了七分酒意,闻言嘲笑道:“不能喝就不能喝,找什么借口?好,你说怎么喝有意思,我奉陪到底!”   温谅凑了过去,笑容之猥琐,可以让处女失身:“喝一口酒,脱一件衣服,那才叫有意思……”   宁夕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手机突地响起,温谅一看是左雨溪的电弧,给宁夕打个手势,走到了一边。   “喂,刚才在开会,手机没电了,怎么了,想我了?”   温谅酒意上涌,脑袋略有点不清醒,笑道:“当然,要不今晚我去你那?”   手机里传来左雨溪妩媚的笑声:“来啊,我正准备洗澡呢。”   这小妖精,温谅苦笑一下,你倒是轻松,去了不还得我忍?   两人调笑一会,温谅问起温怀明的事,左雨溪最近忙于教改,确实不知道这个消息,道:“我查一查,放心吧,既然温主任说没什么要紧,那就没什么要紧!”   挂了电话,温谅回到座位,宁夕凝视他片刻,突然问道:“谁的电话?”   “嗯,一个朋友,谈谈我父亲的事,没什么。”   “哦,”宁夕坐直了身子,一时间那个沃顿商学院的天才少女又回来了,“要是温主任的话,我今天倒是刚听到一个消息。”   温谅心里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笑道:“说来听听。”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迷雾重重需慧眼   温谅并不惊讶宁夕怎么知道温怀明是自己父亲,能投下几百万做生意,不打探一下合伙人的背景简直对不起毛主席那光灿灿的头像。他好奇的是,宁夕初来乍到,怎么会知道有关温怀明升迁事宜的某些内幕?   “我有个师姐在麦肯锡工作,你还记得吧?”   温谅点点头,道:“当然,我对你那位师姐印象深刻,还记得某人说人家一定看不上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哼哼……”   宁夕从桌下踢了他一脚,似乎在怪他还记得上次开玩笑时说的话,道:“你再这样不正经,我不说了。”   温谅哪叫个汗啊,酒真不是好东西,怎么就活生生的把一个人的性格给扭曲成这样了捏?从头到尾都是你动手动脚,很不正经的好伐?不过这话只敢在心里腹诽,温谅正色道:“那美女不是在关山做项目吗,怎么了?”   “不错,可你知道她做的什么项目吗?”   温谅来了点兴趣,喝了一口啤酒,道:“什么项目会跟我老爸有关?宁小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那位国色天香品味独特的师姐看上我老爸了哦?”   宁夕呵呵直笑,道:“你这个提议不错,有机会我介绍他们认识——师姐她走在新思潮的前列,对婚外情应该不会介意。”   温谅明白在这类话题上他不可能赢过海外归来的宁夕,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说正事,说正事!”   “她带着三人的项目小组,正在帮一家集团公司做战略规划,第一个任务就是收购关山新兴化工厂……”   温谅眼神闪烁,脑海里瞬间串联起许多讯息,轻“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家化工厂是生产PAM的专业厂家,”见温谅满脸疑问,宁夕道:“简单点说,就是进行污水处理和污染水源净化设施的研发和生产,PAM也就是聚丙烯酰胺,一种专业水质净化的化学剂。”   宁夕突然停顿一下,直盯着温谅的筷子。温谅正从火锅里捞出一棵娃娃菜,他本不爱吃这个,点菜的时候就没有点,可能是服务员配菜时不小心放了一颗,沉在锅底这时候才被发现。辣到极致的川椒沾附在菜叶上,将嫩绿的菜叶染的透红,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宁夕看了看自己的锅里,没有找到同样的菜色,脸色立时有些不善,不等温谅反应过来,直接一筷子抢了过来,然后示威般一口吞下,却不想上面沾的那些辣椒没有涮掉,辣的小嘴猛然张开,粉嫩的舌尖一伸一缩,那副画面,真是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温谅看的目瞪口呆,娃娃菜而已,至于吗?苦笑着帮她倒了杯啤酒。这妮子接过来一饮而尽,拍了拍胸口,兴奋的叫道:“Yeah!”   等温谅挥手叫服务员上一盘娃娃菜,宁夕才觉得刚才有损淑女的风范,辩解道:“我可不是要抢你的东西,不患寡而患不均,知道吗?”   自从上次温谅嘴贱鄙视了一下宁夕的国学修养,这丫头动不动就要引经据典,让温大叔头痛不已。   再文青,你能文青过任毅?   “知道了,我的大小姐,可以继续说化工厂的事了吧?”要不是事情可能牵扯到温怀明,温谅真想一走了之。女人就是有这个毛病,思维发散的厉害,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光这一会,就被打断几次了?   “嗯,我查了一下,这家化工厂1992年才成立,关山市工委和区政府牵头,由市、区财政投了800万人民币,主要经营污水处理厂净化专用PAM、造纸制革污水专用PAM、热电厂污水净化专用PAM、油田化工污水净化专用PAM、钢厂冶金污水净化专用PAM、工业污水净化专用PAM等产品,主打水处理市场。本来想法和思路都还不错,可由于生产线技术落后,产品成本高质量低,跟省外同类产品相比,竞争力低下,销路打不开,厂子自然没了出路。市里就有了承包转卖的呼声,可当时主持关山工作的市委书记何西华不顾反对意见,拍板追加投资500万,成立PAM工艺研究所,进行技术升级。可跟着几年国内开始通货膨胀,经济政策调整,多数企业都在倒闭的生死关头,国企自顾不暇,私企挣扎求生,哪里有闲散的资金进行污水净化处理?整整一千三百万的投资就这样打了水漂……”   “何西华,常务副省长何西华?”温谅前不久刚听过这个名字,《粮之殇》在省报登出之后,许复延就曾接到省政府办公厅的电话,提到何西华对这个事情的关注,给了青州上下极大的压力。许复延更是连夜赶赴关山,在省委副书记尹清泉的支持下争取了主动权,不然后果难以预料。   “不错,正是这位何副省长!”宁夕唇边带着淡淡的讥嘲,“一千三百万的损失,一句交学费就不了了之,此人两年后随即高升,可新兴那个烂摊子摆在那里,却无疑时刻抽他的脸,所以呢……”   温谅听出了几分味道,“所以就需要某个集团来接手这个烂摊子,对不对?何西华应该是去年底升的常务副省,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操作这个化工厂?”   “一千多万的盘子,可不是谁都能接下的,而有实力接下的人,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必要!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时机!”   “你的意思,现在时机到了?”   宁夕笑道:“是不是时机到了,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一句古话,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结合开头宁夕的话,温谅眉头一皱,道:“青化厂?”   宁夕击掌大笑,由衷的赞道:“不愧是我的合伙人,仅凭这么点信息就能猜到这一步,聪明,不,聪明绝顶!这家集团正是看上了青化厂,这才来帮何西华擦屁股,然后借何西华来施压许复延,用新兴化工厂的名义吞下青化厂这个庞然大物!”   “范恒安前车之鉴,还真有不怕死的?”   宁夕摇了摇头,道:“正因为前车之鉴,才有了后事之师,许多风险和盲点就可以合法的规避。范恒安将侵吞做的肆无忌惮,太过明显,加上青州政局变幻,这才一头撞死在青化厂这棵参天大树上。可这家集团不同,只要市里同意,它完全可以用合法合情合理的商业手段,经过一系列运作兼并青化厂,并且保证你找不到任何的破绽。要知道麦肯锡的实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温谅不得不同意宁夕说的对极了,时过境迁,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同于范恒安那个时期。何况范恒安是由于资金链断裂,急需用青化厂借尸还魂,手头又缺乏资金,便丝毫不顾商业规律和实际情况,想用区区数百万吞下这个价值数亿的大厂,这才翻了船。可要不是温谅居中筹谋,许左联手扳倒了周远庭,这样漏洞百出的计划竟然也有极大可能成功!   这就是国情啊,无可奈何!   “我看了师姐她们的项目方案,实在找不到青州会拒绝的理由。这家集团一方面有足够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有足够的人脉,加上用新兴化工的名义收购青化厂,也算专业对口,师出有名。首先,只要将先期投资用于安置青化厂的职工,并承诺承担部分不良资产的银行贷款,解决市里最大的后顾之忧,按照常例应该会给一定的优惠政策,无论是付款方式、贷款额度,还是土地、免税等方面,都会减少许多成本,增加项目的可操作性;其次,许复延以青化厂一举奠定青州大局,不管是为了安抚人心,还是彰显政绩,必然要首先解决青化厂的问题。要解决问题,不外乎国企改革,可当下改革又有什么别的途径,无非是卖的价钱高一点跟低一点的区别,只要这家集团出的价钱合理,又有何西华的引荐担保,长远来看,对解决青化厂这个包袱,是莫大的益处!这样具有诱惑力的方案,别说我师姐,就是我也想不到青州方面会有什么理由拒绝。”   “结果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不然也不会有今晚这一席话,宁夕托着下巴,话语中带着惊奇:“许复延竟然回绝了,并且,”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温谅,“我听说许复延本来已经动心,却在那位温怀明温主任一力主张下,改变了注意!”   温谅听到此时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温怀明的任命为什么会在省里受到阻力,根子竟在于此。   “你明白了吧?”   温谅点点头,道:“宁夕姐,谢了!”   他抬起头,年少的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道:“那家集团叫什么名字?”   “明华,”宁夕仿佛知道一点什么,语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味道,“顾时同的明华集团!”   温谅的脑海哗的一声响,喃喃道:“明华……” 第二百六十二章 温一壶月色   顾时同觊觎青化厂,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放眼青州,乃至江东全省,有资格,有实力,有眼光的人不在少数,但有魄力在范恒安失利之后继续运作青化厂项目的人,除了顾时同还真找不到另外一个。   当然,这种魄力是建立在第一手情报的基础上!   不了解青化厂一案内幕的人,会有犹豫之心,贸然间不敢轻易下场,生怕覆了范恒安之辙,偷鸡不成蚀把米,毁了一生的基业。而明华集团则不同,有穆泽臣在青州主持大局,有齐舒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不能说对此案了如指掌,至少会知道个七七八八。顾时同只要明白两点,一,青化厂对政府来说是一个沉重的大包袱,对私企而言,却是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二,许复延急需甩掉这个包袱,也就不会介意别人来吞掉这块蛋糕。   有了这个认知,正如宁夕所言,只要许复延点头,明华完全可以合法合情合理的拿下青化厂,不留一丝后患!而从沪江请来麦肯锡,更可见顾时同对青化厂志在必得之心。   可惜,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温谅脸上露出几分奇怪的笑意,宁夕立刻捕捉到这一点,问道:“怎么?你知道青州方面为什么拒绝,对不对?”   温谅心中一动,抬头凝视着对面这个总是带着墨镜的女孩,方才那一瞬间,尽管她已在努力的遮掩,但温谅还是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其他的味道。   他突然明白过来,宁夕今晚这一席话固然有向自己示警之意,以免温怀明得罪了人还不自知,但另一方面,却是在帮她那位沃顿的师姐来打探消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在政府这里碰了钉子,自要搞个清楚明白,然后才能对症下药,变“不能”为“能”,在麦肯锡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两个字。   温谅前世曾跟麦肯锡京城分公司打过很长一段交道,自然知道这一点,也知道他们的公关能力丝毫不逊色于国内某些知名大公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麦肯锡之所以能在93年进驻国内后,以远超同仁的速度飞速发展起来,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垄断国内市场,本质就在于它最快适应了国情,用了极大的精力和心血跟政府形成了良好的关系,从而得到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回报。   所以这位沃顿师姐找到宁夕,而宁夕再找到自己头上,就一点也不意外。   温谅笑道:“看来你那位师姐,对明华的这单业务还不死心……”   宁夕正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正常。经过前几次交锋,她对温谅的评价已经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可此刻仍然感觉有些惊心,甚至对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那可怕的窥测人心的能力,从心底涌起一丝惧意。   墨镜很好的掩盖了双眸中的神色变化,她淡淡道:“这是麦肯锡跨出长江三角洲,战略性北上的第一笔单子,只能胜不能败!”   温谅这才想起,也就是今年再晚些时候,麦肯锡京城分公司即将成立,正式开拓北方市场,作为联系沪江和京城的纽带,江东省对他们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温谅往座椅上一靠,喝了一口杯中酒,同样淡淡的道:“这世上没有只胜不败的将军,当然,也不会有只胜不败的生意!”   宁夕低垂下头,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淡然不语。   正像温谅在街口说的那样,别看宁夕玩笑不忌,落落大方,其实骨子里是一个很骄傲的人——用屁股想也知道,以她的家世背景,身材样貌,又是沃顿商学院的高材生,要是再没有点骄傲之心,真算的上是圣人一个。   她所崇信的,是付出多少,就要求多少回报,这一点在青河豆浆的谈判上表露无遗。而同样的,想要多少回报,也得付出同样的代价,所以今晚,她虽然是来探听口风,但还是先透露温怀明任命被阻一事的内幕,然后籍此要温谅提供麦肯锡收购方案被拒的原因。   有来有往,利益交换,并以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为唯一的目标,这就是《西方经济学》所研究的纯理性。当然,作为经济学的理论基础,“纯理性”只是忽略了非本质的细枝末叶,将现实予以简单和理想化,身为沃顿的精英,宁夕无疑是最趋向接近“纯理性”的那部分人中的一员。   而这部分人群,几乎全是在商业、经济,政治和资本市场上叱咤风云,显赫一时的佼佼者!   也由此可以看出,哪怕宁夕已经跟温谅混的厮熟,可在她骄傲的内心中,也仅仅当他是一个合作伙伴,而不是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   温谅并不介意这个时刻的宁夕,虽然他也许更喜欢那个双手负后踮脚张望的女孩,那个杯来酒干意气风发的女孩,那个抢吃羊肉串,甚或为了一颗娃娃菜叫嚣“不患寡患不均”的女孩,但他同样明白,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朋友,一个,女性朋友!   从某种意义来说,温谅也有向“纯理性”转变的趋势,他跟宁夕,除了骄傲,还有许多相同点,今后的时光,将逐渐证明这一点!   温谅给她倒了一杯酒,道:“我是知道市里为什么拒绝明华的方案,对于青化厂,市委市政府另有打算,但告诉你也于事无补,顾时同野心勃勃,绝不会答应市里的条件,况且,”他微微一笑,“明华和麦肯锡都搞错了一点,青化厂不仅不是青州的包袱,还要在国企改革中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继续成为青州经济发展的动力。”   宁夕听出温谅话里的诚意,并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来敷衍自己,她知道,以温谅的城府能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大的退让,展颜一笑,举起了酒杯:“我拭目以待!”   “不过呢,”温谅的猥琐大叔因子瞬时启动,“你师姐不也就是我师姐么,不能让她白来一趟江东!这样吧,要是她能帮我一个小忙,青化厂这笔生意依然可以交给她来做,钱会少赚一点,但做成之后的名声,会比帮明华集团响上十倍!”   宁夕自动忽略前面那些套近乎的言词,斟酌一下,道:“说来听听。”   “只要顾时同死了收购青化厂的心,我想请师姐略施小计,让顾时同对新兴化工厂也失去兴趣,或者说,给何西华另外一个选择……”   宁夕心思电转,从师姐那得到的讯息,顾时同本就对新兴没什么兴趣,哪怕有何西华从中牵线,可让他一掷千万收拾一个无用的烂摊子,也是为难之极。明华虽是顾时同一手创建,却也有大大小小数十个股东,要不是有青化厂这块蛋糕做筹码,他很难说服董事会批准一个千万级别的垃圾投资。   当然,在国内,商业行为从不曾独立在政治之外,之所以会有这种为难,主要还是因为江东省目前的政治形势。放在平时,别说一千万,就是两千万,能结好一个当权的常务副省长,都算是很高的性价比,今后在政府招标,市政工程,基础建设等各个方面松松手,回报岂不是更大?   可是自从于培东参加十四届五中全会回来之后,由上层人事波动造成的影响,开始在江东逐渐显现。曾经深埋在于培东铁腕统治下的矛盾若隐若现,各种明枪暗箭,各种流言蜚语,各种派系混杂,局内局外,都能感觉到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而何西华,能不能在这场动荡中保住顶上的帽子还未可知,就算能保住,顾时同也不敢在这个敏感时刻压下这么大的重注——一旦将来何西华下台,对手上台,面对明华集团的,将是灭顶之灾。   身为江东省的首富,顾时同已经过了豪赌的年纪,以他的身份地位,要的就是在这种诡异莫测的局面中站稳脚跟,两不得罪,两不偏袒,正如他在青州政斗中所做的那样!   所以说,只要青州方面坚持不采纳明华的收购方案,顾时同也许会顾忌何西华的面子,拿出一部分钱做出改组新兴化工的姿态。可这种姿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喊喊口号,开开会议,一拖几年还动不了工,纯粹是治标不治本,欲盖弥彰的做法。   所以只要师姐拿一份不可行性报告,给顾时同一个台阶,让他放弃新兴简直轻而易举!   更被提再给何西华另一个选择,那就更加的简单!   “有悖商业道德的事,麦肯锡不一定做……”   温谅暗道,妹子,对麦肯锡,我比你了解的更透彻!   “我没看到有什么违背商业道德的地方,麦肯锡不过是在终结一个CASE后,又接了另一个CASE,虽然标的是同一个,但雇主不同,方案不同,就算顾时同知道了,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宁夕姐,我可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决定拉咱师姐一把,可别再‘我欲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啊……”   他打蛇随棍,一口一个咱师姐的叫,厚颜无耻的样子跟话里话外的算无遗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颇有一种另类的吸引力。   宁夕扑哧一笑:“我还不知道你,说不定打的什么鬼心思呢!”   说到这,她突然明白过来,啊了一声,道:“你想离间顾时同和何西华的关系……好啊,兵不血刃就报了一箭之仇,厉害,厉害!”   温谅笑道:“报仇只是顺手,关键还是要安抚一只母老虎啊,没看刚才几乎想要吃掉我的样子,怕怕啊!”   宁夕作势要打,温谅忙拱手求饶:“顾时同在关山根深蒂固,跟何西华都是老狐狸,岂能那么容易离间的?不过能借此让他们之间起点小龌蹉也不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宁夕忍不住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觉得,顾时同惹上你,恐怕会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我现在还有点纳闷,就因为阻扰了他的收购计划,就敢从省里施压干涉一个正处级干部的组织任命,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嚣张?”   温谅回想起那晚谈到任命时父亲的神态,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直到现在才明白他一直在刻意的回避什么,面对自己的追问,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   他未必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只是不想告诉自己而已。顾时同在青州名声显赫,温怀明怕是顾忌自己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隐瞒了事情的真相。   温谅淡淡一笑:“这里是青州!”   青州的彪悍民风当然不是顾时同嚣张的理由,温谅今晚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一时还没想到这一层,随手推开火锅,用筷子沾了点汤水,将近段时间的所有事情在桌面排成一条线,然后将各个关联处连了起来,脸色逐渐的沉重。   麦肯锡团队进入关山,还在《粮之殇》发表之前,也就是说在范恒安刚刚倒下不久,顾时同就开始布局收购青化厂。而顺义一案曝光,子不语显然是被推出来的炮灰,幕后黑手是谁,温谅等人一直没有眉目,但能确定三点,一,其在关山能量很大,能动用省报就是明证;二,郭昌盛拦车之后随即就被曝光,其清楚青州乃至顺义的一举一动;三,事后唯有何西华明确表示关注,其应该跟何西华关系密切。   这样的人会是谁呢?   温谅眉头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在今晚此刻,这个答案不再是一团迷雾。   顾时同的明华集团也许不是唯一的幕后,甚至不是主力,但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以想见,于培东明确表态支持许复延之后,青州已成为许多人的焦点和目光所在,恰逢顺义粮案被揭露,某些心怀叵测的人便联合起来意图将青州搅的动荡不安,从而借力打力以做关键时刻攻讦之用。   不要小看了一个青州市,老虎之所以是老虎,在于无人哪怕敢碰一下屁股,可要被人当面拔去了一颗虎牙,虽然当时并不致命,可虎威已荡然无存,被拔光所有的牙齿,甚至被拔去虎皮之日就不远了。   而青州,就是于培东的第一颗虎牙!   顾时同要么亲自下场参与了这一幕,要么就是躲在以旁,观察到可乘之机,顺水推舟借何西华给了许复延一个下马威。然后许复延亲赴关山,由尹清泉出面说合,何西华给了他面子,没有再追究此事。可这样一来,既让许复延感受到何西华的威严,也欠下一个他大大的人情。   既有威严,又有人情,还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顾时同以为时机成熟,天时地利人和,便由麦肯锡作了一份详尽的收购方案,与青州市委市政府商谈青化厂事宜。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方案驳回,不同意收购!   可想而知,何西华和顾时同会是怎样的恼羞成怒,许复延不好整治,可干涉一下温怀明的任命,就能将耳光狠狠的抽回来!   可政治,却不是《我的野蛮女友》里男女主角抽耳光的游戏,在这里,抽耳光会死人的!   温谅苦笑,都这样了,亏得老爸还说没什么要紧。   宁夕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这次来青州真让我大开眼界!”   温谅收回心思,道:“其实你也让我大开眼界……夕夕,你才来青州几天,怎么就对省里市里各种各样的关系这么门清呢?”   “夕夕?这名字不错,我恩准你以后用这个称呼了!”   温谅苦恼道:“抓重点好么?关键是后面,后面!”   “哦,江东嘛,”宁夕轻笑道:“我家在江东有些朋友,我想要什么情报简单的很。说起这个,我最近晚上睡不着,仔细研究了一下青化厂一案的前前后后,发现许多奇怪的地方,似乎缺少了一条能将所有事情串起来的线……谅谅,你这么聪明,能告诉我少了什么吗?”   温谅差点被这个“谅谅”恶心的吐出来,却一脸的贱笑道:“晚上睡不着?怎么搞的,是不是孤枕难眠,空闺寂寞……”   这次轮到宁夕苦恼了,道:“这句话的重点是,缺少的那条线!”   “夕夕啊……”   “谅谅!”   “夕夕……好吧,我承认你起名字的水平比我高,咱们恢复原状吧!”   “嗯,我也快叫的吐了!”   这样的对话出现在两个以睿智见长的人口中,说明今晚这酒喝的实在太多了,温谅果断的决定买单走人。   宁夕也怕喝多了出现一些不可控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她对温谅的信任度并不包括可以将自己完全放心的交到他手里。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火锅城,被冷风一吹,宁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温谅身体强壮,倒不觉得冷,便脱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宁夕身子微微一颤,双手环着衣领紧了紧,低声道:“谢谢!”   夜已深沉,德化街淡去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清凉,一前一后两个人走在月色之中,身影在地上慢慢的拉长,然后悄然重叠。   牵几丝杏雨,钓半日湖光,闲情自在。   捻两缕梅香,温一壶月色,诗意盎然。   在这世间最俗不可难的美食街,两个世间最俗不可耐的理性人,却在相伴步行中,走出了一份独特的自在,走出了一份飘逸的盎然。   还没到街口,就听到卖羊肉串的谷哥在那扯着嗓门大喊:“谁敢动下车试试,我手中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这话实在,那把刀专用来切羊肉,可从来没吃过素。温谅一看就知道坏了,保时捷还是被小混混们盯上了,车子周边围着七八个人,手里全拿着啤酒瓶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有两三个明显的脚步不稳,勾肩搭背的搅在一起。其中一个人长头发,花上衣,喇叭裤,脚上一双锃亮的尖头皮鞋,听声音有些娘娘腔,指着谷哥骂道:“没文化就是惹人烦,真当保时捷是你家三轮车呢,你管得着吗你?赶紧闪一边去,老子也就上去过过手瘾,明天还给送回来,叫你妈逼啊叫!”   长发男绰号发嫂,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摸一摸周润发的手,但不要因此就以为他是弯的,必要的时候也直的起来,属于传说中的双向插头,在95年的青州也算是天赋异禀,是德化这片有名的青皮。跟普通的小痞子吃喝打架调戏妇女不同,发嫂是做二手车倒卖的,虽然其中以黑车居多,但总以正经生意人自称。他手上有钱,手下有人,将这片上上下下打点通透,生意做的还挺火。今个跟小弟们出来喝酒兜风,开着面包车经过这里时看到这辆保时捷。在青州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贵的车,顿时起了贼心。   要说发嫂平时也会亲自出马摸几辆车卖卖,可要不是今天喝太多酒,控制不住脑子,他也不敢打保时捷的主意,这玩意一来不好出手,二来会有麻烦。可经不住手下弟兄撺掇,加上有关山那边的门路,改一下外型,再喷点漆,也不是卖不出去。再一看这套牌,就知道是外地人干的事,本地有没有保时捷,有谁比他发嫂更清楚的?既然是外地车,套个牌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来路,更加没了顾忌,趁势就想摸了走人,却没想到被谷哥拿刀挡住了!   谷哥是实诚人,来德化街讨生活没多久,也不认得发嫂,硬是记得温谅的托付,死顶着不肯让步。周边做生意的人早远远躲开,食客更是跑的没影,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这种场合该做什么,简直比脱老婆衣服还来的熟练。   “妈的!”发嫂被激起了凶性,掐着腰肢叫道:“扁他,扁的他妈都人不出来!”   温谅一拉宁夕的手,道:“有人偷车了,快走!”   “偷车,偷谁的车?”   宁夕眼神迷离,醉意上涌,说话傻乎乎的可爱。温谅没好气的一拉她的手,往街口跑去。   谷哥腿肚子正打转呢,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带着哭腔喊道:“兄弟唉,你可是回来了!挣你这十块钱真要命啊!”   温谅笑道:“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发嫂听到正主回来,也不发怵,一回头却理也不理温谅,直接被宁夕的风姿迷昏了头。纵然隔着墨镜看不到眼睛,可单单那身段,那下巴,那腰,那腿,尤其那副醉醺醺的韵味,几乎让他瞬间兴奋起来。   “不做什么,摸摸你的车。小兄弟,都说好车如老婆,不介意我摸摸你老婆吧?”   宁夕一手攒在温谅手中,又穿着他的上衣,依偎在一起很像一对情侣。听老大吃起了豆腐,一众混混立刻起哄道:“要么摸车,要么摸老婆,选一样吧你!”   “要我说,咱们发嫂这么犀利,干脆车也要,老婆也要!”   “对,一起要了然后躺在车上摸老婆,要多爽有多爽!”   宁夕此时也迷糊过来,闻言脸色一变,温谅松开她的手,突然一指远处,叫道:“有熊猫!”   这招学自许瑶,别说,还挺管用!   众人齐齐回头,黑乎乎的巷子毛也看不到一根。发嫂知道上了当,气急败坏的回过头,骂道:“熊猫你妈逼……”   话没说完,就看到一只硕大的脚迎面而来,跟着脸颊一痛,重重的栽倒在地。众人全都愣住了,你妈逼什么人品啊你,大家谈的好好的,上来就打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借你的刀用一用!”   谷哥手中一轻,菜刀就到了温谅手中,架到发嫂的脖颈处,微一用力,就有一道细微的血线溢出,吓的他痛喊一声,几欲失禁。   “敢问贵姓?”   “发,发……发嫂……”   “好名字!”温谅忍不住赞了一句,仰慕发哥的男人不少,可敢这样直抒怀抱的猛男还真不多,“不过没文化真可怕,我问你贵姓,姓不知道是什么啊?百家姓里有西门,有南宫,有发嫂吗,啊?”   说着刀子又是一滑,再入肉三分,血线顿时变宽。   发嫂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脖子处的血,哀嚎道:“别,别,有话好说,好说!”   “好啊,我再问一遍,半夜三更的围着车做什么呢?”   温谅知道跟青州的混混没什么好讲的,这时候没有熟人在场,报谁的名号都白搭。别说人家不信,就是信了也不能轻易的抱头鼠窜,道上混讲究一个血气,孬种怂货是当不了老大的。   他今天喝多了酒,还有宁夕这个累赘在,真要动起手来,指不定被虐成什么样。车砸了不要紧,被揍一顿也没什么,可看发嫂刚才色迷迷的眼神,如果连带宁夕也可能受辱,那就不是忍一忍可以解决的了。所以他当机立断,擒贼先擒王,一举控制住发嫂,等宁夕上车发动车子,人身安全先有了保障,那时候才有心情来秋后算账!   “参观,参观!”发嫂脖子上摆着刀,说话一点不敢迟疑,刚才那一瞬间,刀刃刺破皮肉的感觉实在吓到他了。要说也是道上打滚多年的人物,一般人就算拿刀对着他的JJ也不会怕,只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有没有那个胆。可温谅脸上带着笑,眼睛却冰冷之极,仿佛只要一句话不对心意,立刻就能痛下杀手。   这个时候,发嫂的酒也渐渐醒了,想起许多纨绔子弟杀人不用偿命的传闻,再看看保时捷,看看边上那个气质华贵的女孩,这个拿刀的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边上的众小弟终于反应过来,群起叫嚣:“放下刀,你妈逼的放下刀!”   “小子,赶紧放了我们老大,不然等会拔了你的皮!”   有两个人趁众人大骂,从另一侧的阴影中绕了过来,手中拿着一米长的钢管,想从后面给温谅一击。宁夕从温谅突然飞脚踢人时就呆掉了,再见他横刀发嫂的颈上,唰的一下,刀下便流出猩红的血迹,那股决然和勇毅仿佛一瞬间换了一个人。   宁夕呆呆望着温谅的背影,无论是谈判时那个可恶的他,还是嬉戏时那个讨厌的他,或者那个指点江山,奇思妙想,无所不知的他,都在这一刻重叠在这份决然和勇毅的背影之中。   她还从未见过温谅生气,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总是淡定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哪怕刚才听闻那些内幕,他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可现在,却是为了我吗?   宁夕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男子愿意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别说打几个小混混,就算比这严重十倍的事,那帮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温谅是那样的不同,相识以来,两人虽然相处的十分融洽,但宁夕知道,这种融洽跟许瑶和温谅不同,跟宁小凝和温谅不同,更跟李思青和温谅不同。这只是一个世事洞明的智者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拉近彼此的距离,可以用最亲切的微笑温暖众人的心灵,但他的心,却永远呆在一个你不可能触摸到的地方。   宁夕之所以了解,正因为她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可也正因如此,以她对温谅的认知,刚才那一幕必然有更加妥善,也更加温和的解决办法,可他却第一时间选择了一种,可以让她避免侮辱,却让自己身处险境的办法!   宁夕分不清是酒醉还是真实的感觉,心口处有点轻微的麻!   温谅要是知道这一切,肯定得哭笑不得,他固然不想让宁夕被这帮混混口头上吃豆腐,可也不会单单为此就做出冲动的决定。归根结底,还是外来人不了解青州,不了解这个地方深入骨髓的民风和习惯!   有时候,得先用拳头再拼爹!   “小心!”   宁夕惊呼一声,温谅的刀子瞬间下移,眼神冰雪般无情。发嫂终于被吓破了胆,声嘶力竭的叫道:“滚,全他妈的滚回去,别动,谁敢动我弄死他!”   高举起钢管的两个混混互看一眼,慢慢退了回去。   温谅微笑道:“发嫂,现在大家能好好谈谈了吧?”   “能,能,你说了算!”   “宁夕,用我口袋里的手机给刘天来打个电话……宁夕,宁夕!”   温谅那叫个吐血啊,你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宁夕猛然回过神来,嗯啊一声,往披在身上的外套口袋里乱摸一通。温谅死的心都有了,妹子呐,你以为拿刀逼住别人脖子是技术活?他妈的是个力气活好伐,就这一会功夫,肱二头肌都酸了!   “裤子口袋……”   宁夕脸上一红,自觉从方才到现在的表现差劲极了,哪里还有一点往日的急智和镇静,跟个花痴女似的。   啊呸,鬼才花痴你!   宁夕小嘴一撅,瞪了温谅一眼,搞的温大叔莫名其妙,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下手伸进裤子口袋摸出了手机。因为温谅屈膝压着发嫂的胸口,手机隔着衣裤紧挨着小温,宁夕一阵拨弄才掏了出来,虽然只有两三秒的接触,可也让两人齐齐一颤。   不过,这一会宁夕已经冷静多了,面不改色的拨通了刘天来的电话,然后伸到温谅耳边。   谢天谢地,丫的没停电,也没关机。   “刘叔,德化这片的发嫂你认识吗?”   刘天来这两天正处理何宽的事,声音中压抑不住的兴奋,道:“步丁昆?我知道,怎么了温少?”   原来这货叫步丁昆,拆开来读不就是“不一定曰比”么,又直又弯,他老爸很有见地啊!   “来德化吃饭,跟发嫂起了点小冲突,你说说情,看能不能放我们一马!”   刘天来吓了一跳,道:“没事吧,温少?我马上叫人过去……”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你说句话就好!”温谅了解刘天来当下的处境,他人在顺义,市局里被林震把持,为了这点事动用警力难免遗人话柄。   刘天来是聪明人,听出了温谅的意思,心里感激,忙道:“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   温谅示意宁夕把手机递给发嫂,发嫂颤抖着接过,刚放到耳边,就听到刘天来的大吼:“步丁昆,我刘天来,你奶奶的不想活了?立马给老子滚蛋,他要少了一根汗毛,等我回去搞不死你!”   刘天来火爆脾气响彻青州,道上混的没一个不怕的,发嫂身子一抖,脖子处的刀锋凌厉,又渗出了血迹。面对发嫂那幽怨的目光,温谅干咳一声,道:“失误,失误!”   “知道了,知道,刘局,都怪我瞎眼,不小心得罪了您的人,我马上磕头赔罪……不会,不会,绝不会有下次,您放心,您放心!”   温谅接过电话,说了句没事,然后又递给了宁夕,刀子却还是压在发嫂的脖子上,没有移开。温谅早不是不知世事的少年,跟安保卿打了这么久交道,也知道青州道上混的都是些什么人,虽然有刘天来调和,可今晚得罪发嫂得罪的狠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真要是他拼了命,局面就不好收拾。   挟持着发嫂慢慢移动到车旁,让宁夕和谷哥先上车。宁夕似乎刚才打了个电话,关了手机低头上车,谷哥虽然实诚却也不傻,知道今晚闯了大祸,等温谅他们一走,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呢,干脆连摊子也不要了,先躲开再说,猫腰上了后座。   听到宁夕发动了车子,温谅笑道:“发嫂,回见了您!”   然后把他用力一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发嫂捂着脖子,指着车子叫道:“拦住他,拦住他!”   有小混混犹豫道:“老大,他是刘局长的人……”   “去他妈的刘天来,一个快垮台的局长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青州这破地方老子早呆腻了!哎哟,疼死我了,抓住他们,女的随便你们玩,男的给我……”   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吃了秤砣铁了心,打算一条道走到死了。不过也可以理解,任谁受了今晚这样的奇耻大辱,要再没一点表现,今后青州道上是没有他的位置了。可让温谅冷汗直流的,是他最后那一句“男的给我”,我艹,两世为人了,第一次离菊花残这么近……   宁夕本来还听的生气,可见到温谅的神色,顿时忘了还身在险境,心中大乐。温谅叫道:“GO,GO,GO!”   发嫂也大叫道:“大头,开车堵住他们,快!”   一个脑袋硕大的家伙早已发动面包车,往这边疯狂的撞来,宁夕脚下用力,保时捷毕竟不是吹的,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在面包车前一个漂亮的飘逸,掉头而去,转眼就把一众混混甩在身后。   温谅扭头看下后视镜,偷偷摸了摸屁股,道:“还好还好!”   宁夕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唇边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谷哥在后座哭丧着一张脸,道:“这可好了,为了十块钱把吃饭大家伙都搞没了,回家可怎么跟老婆交待啊!”   看着这位被连累的可怜人,温谅满怀歉意,道:“谷哥,真是对不住。不过你放心,一切损失我都会补偿你……”   “没,没什么,我拿了钱就得办事,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个,见钱眼开啊,见钱眼开啊!”   这人倒也有趣,温谅笑道:“放心吧,我说到做到,等会就收拾了那帮小子,不会给你惹麻烦!”他想了想,道:“这样吧,谷哥,我看你在街口摆露天摊,想必不会介意在德化街里面有一个门面吧?”   “门面?租金太贵了,我租不起。”   温谅笑着摆摆手,道:“没关系,你今晚保住了一辆车,租金有人帮你掏了!”   宁夕扭过头,虽然带着墨镜,温谅却知道自己被白了一眼,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摸出手机,准备给温怀明打个电话,刘天来不在青州,加上最近走背运,对道上的震撼力小了太多,收拾这帮混混,还得让许复延直接给林震下命令,不然,能不能抓的住,还真不好说!   宁夕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右手伸过来按住温谅的手背,轻声道:“别麻烦了,我已经打过电话,那帮人不会再惹乱子。”   温谅这才想起,身边这位可不是什么小家碧玉,她有钱,却也有势!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中有雄鹰   在谷哥的指点下,宁夕这个路痴加醉鬼花费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对了地方,温谅在一旁大放厥词,充分表达了鄙视之意,虽说过了过嘴瘾,大腿却被掐的青紫一片,付出代价可谓沉重。   谷哥的家在老城区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巷口积满了气味难闻的污水,十几块砖头错落有致的倒在水中,搭成一条蜿蜒的小路。不知是公家还是巷子里的居民在墙上扯了电线,一个十五瓦的小灯泡勉强照亮了巴掌大的视线。谷哥跳下车,憨厚中带点矜持,道:“我这衣服也不干净,别弄脏你们的车。”   温谅笑道:“车哪里有人干净,别看这车长的一副光鲜样,不一定比你那烧烤摊强”   宁夕懒的搭理他,对谷哥点点头,表示没关系。温谅看巷口实在太脏,就没让宁夕下车,然后在谷哥的百般推辞中亲自送他进去。谷哥家离巷子口不远,温谅婉拒了邀请,给他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叮嘱谷哥这两天先不要露面,便告辞出来。   宁夕等温谅上车坐好,轻声问道:“送你回家?”   “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好了!”天地良心,温大叔说这句话纯粹是一片好心,见宁夕还有点酒意,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开车。   宁夕歪着头审视着他的脸,好一会突然吃吃笑道:“好啊,我住丽景酒店,够胆子的话就来喽。”   温谅心中一荡,差点被宁夕的媚态勾的火起,正色道:“就知道你对我不怀好意,不过想这么容易就得到我,没门!”   宁夕呸了一下,双手拢在耳边往后撩了一下头发,这个极具风情的动作,突然出现在她的身上,更显得体态动人,优雅之极,道:“小屁孩一个,有没有功能还说不定呢,也想吃我豆腐?”   温谅眉毛一扬,斜眼瞄了过去,宁夕胸前高耸,腰身纤细,肌肤白里透红,一双长腿紧绷并拢,玲珑有致,让人忍不住想从上到下轻轻的抚摸。他促狭心起,借着酒意,双手撑在椅背上,身子慢慢的压了过去,道:“所谓实践出真知,有没有功能,宁夕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宁夕佯作镇定,心口却随着他的迫近咚咚直跳,犹自嘴硬道:“试试就试试,我沃顿毕业的高材生,会怕你一个青一中的小文盲?”   可惜宁夕忘了一句话啊: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流氓不流氓,可不是跟学历成正比的!   温谅凑到她的耳边,轻佻的往里吹了一口气,低声道:“文化不分国界,就让沃顿和一中来一次最直接的交流怎么样?”   宁夕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出身高贵,学业事业也都走在同龄人的前列,长这么大任他再优秀的男子也在自己面前缩手缩脚,何曾见过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有心生气,却不知为何浑身酸软无力,口中淡淡的喘息连自己听来都觉得耳红,可要张口训斥他一番,又千难万难。   这种奇怪的仿佛中邪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温谅本是逗她玩呢,料想这句话一说肯定要遭遇狂风暴雨般的反击,胳臂和大腿蓄满了力,随时准备闪躲。可宁夕的反应让他愣了愣神,紧接着鼻端闻到唯有极美妙的女孩才有的迷人体香,柔软的发丝,优雅的脖颈,娇嫩的肌肤,连带那张吹弹可破的侧脸,都成了这一刻扰乱心神的罪证。   温谅的手微微一颤,他从不是急色的人,也并没有少年人那种无时不刻都存在的生理冲动,却依然用了无上毅力才勉强克制住吻过去的冲动。宁夕显然感觉到了威胁,鼓起全身的劲,抬起小手推住温谅的胸膛,脸同时转了过来,声音细腻的浑不似她平时的模样,道:“别……唔……”   两人间的距离在方寸之间,宁夕猛一转头,温谅立刻后仰,却还是迟了一步,好死不死,四瓣灼热的唇碰到了一起。   文学作品里常常用“触电”来形容男女第一次接吻,其实缺乏科学依据,妈逼的你去触个电试试,低压麻,中压疼,高压直接要你命,哪有一点接吻的感觉?接吻更像是在麦当劳吃土豆泥,粘在口中,腻在唇上,却甜在心底。   车内的温度瞬时升高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宁夕的身子完全僵硬,连心跳都似乎静止了一般,唯有唇边的湿润在提醒着她,保留了二十年的初吻,就这样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个不算太陌生的少年以这种意外的方式取去了!   宁夕背负着少年天才的名声留洋海外,一心投入在学业之上,虽然倾心于她的才俊不知凡几,却连一场真正的恋爱也不曾谈过,别说接吻,就是很正式的牵手也只是仅存在小说中的童话。   从小在显赫家族中长大,见惯了叔伯兄弟们的博爱,又在沃顿呆了五年,更是见识了异国他乡的开放和火辣,可正因如此,才让宁夕更加的珍惜自己,别看她跟温谅说起话来荤素不忌,可要不是她认定一生的那个人,绝无可能从她身上占到一丁点的便宜!   温谅暗道坏了,心思电转,脑海里涌上不止十个应对方案,口花花有之,装无辜有之,厚颜有之,无耻有之,可思前想后,还是乖乖的移开身体,低头道:“对不起!”   宁夕也从呆滞中清醒过来,以她对温谅的认知,这小子要么不要脸的说句嘴唇很香啊之类的调侃一番,要么就转移话题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会听到一句这么诚恳的“对不起”!   她转过身子,头朝着窗外默然片刻,道:“这是个意外!”   温谅松了一口气,他从不认为宁夕有留学背景,就应该是一个当性爱如吃饭的个中高手。平时两个人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以当成一种好玩的游戏,可真要跨过某条界限,真刀实枪的对上了,很可能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是,绝对的意外!”   宁夕听他答的爽快,不知怎的心头不爽,冷哼一声,道:“也不许你记得刚才的事!”   温谅大汗:“嗯,我已经忘了!”   话音刚落,宁夕突然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温谅猛一吃痛,不知怎么说错了话,咬着下唇做可怜兮兮状,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宁夕,满是委屈。   用一种后世的说法,这就是吃果果的卖萌啊!   宁夕被他搞怪的表情引的直想发笑,却硬生生的忍住了,踩动油门,方向盘急转,保时捷一个甩尾,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已经忘了?我宁夕的初吻就这么不值钱?   温大叔一失足成千古恨,觉得今晚不宜再跟宁夕厮混,试探着道:“要不你先送我回去?”   吃一堑长一智,这当口也不敢说先送人家回去了,宁夕没有开口,时速表却猛的飙升到110码。想起第一次见宁夕,她丫的就是超速行驶,温谅偷偷系上了安全带,脑袋也变聪明了,大义凛然的说:“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也不安全,还是先送你到酒店,我打的回家好了。”   时速没再增加,温谅刚想夸自己应对得当,宁夕冷冷道:“怎么,一会都不想跟我呆一起了?”   妈逼,MLGB,我要再亲你我就是猪!   温谅欲哭无泪,道:“你安排吧,今晚这一百八十斤就交待给你了!”   宁夕先是故作严肃,继而扑哧一笑,道:“吹牛吧你,顶多一百斤。”   “就算一百斤也是你的两倍,还有脸笑?”   这马屁拍的如影随形,防不胜防,宁夕微微一笑,终于放过了他。车内陷入一片沉默,穿梭在夜晚的青州街头,昏黄的街灯在窗户上拉出一道道闪烁的倒影,路边的景致还是同来时一模一样,可车内两人的心底,却已经有了些许的不同。   宁夕的手机响起,方才在德化街时,她的手机留在车里,并没有带出去。挂了电话,宁夕笑道:“找到人了,咱们回来的正是时候,看好戏喽!”   温谅往外面一看,德化街就在眼前!   德化街不远的一处私人小药铺,发嫂捂着脖子半躺在病床上,口中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妈的,算你们跑的快!不然男的女的老子一起上了,我草你姥姥,手会轻点不?”   给他上药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在这口看病快十年了,自然认识这位叫嚣男女通吃的发嫂,陪笑道:“这药性重,疼几分钟就好了。”   一小弟忧心忡忡的道:“老大,人又没截住,刘天来也彻底得罪了,这下该怎么办?”   发嫂也没心情骂了,本来仗着血性发了次狠,拼着跑路也要把那两人给做了,等两年风头过了,回来混道上人谁不竖起大拇指说声“牛逼”?可现在的问题是,仇也没报,刘天来也惹毛了,跑路是肯定的,可这跑的太憋屈啊,传出去不成了笑柄?就是到了关山,也抬不起头走路啊!   “先不管这些了,棍子,你马上回去通知你嫂子,把东西准备准备,今晚马上就走。”   先前说话的小弟,也就是叫棍子的,答应一声掉头就走。刚拉开门,一个声音响起在耳边:“发嫂在不在?”   棍子下意识的回头叫道:“老大,有人找……”   “你”字还没出口,砰!一只穿着军用皮靴的大脚重重踢在他的胸口,棍子应声倒飞数米,砸在另一个混混身上,口中鲜血直流,脑袋一歪,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痛的昏厥了过去。   被压在下面的小混混登时大叫起来,他被喷了满脸的血,双手在空中乱舞,场面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发嫂到底机灵,一把推开医生,随手抄起床头的一根钢管——这是刚才从面包车上拿下来的,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呼啦一下围在发嫂的身边,有家伙的抄家伙,没家伙的就地取材,一时间凳子,椅子,输液瓶,针头都成了武器。   先是刚才作恶的脚迈了进来,脚上穿着一只墨绿色的军用皮靴,嵌有钢板的鞋头和脚跟,鞋底有双层鞋线绷紧灌蜡,落地就是咚的一声响,力大气沉,震起一层淡淡的灰。   跟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深棕绿色的大翻领双排六粒扣大衣将来人那挺拔的身姿衬托的趋向完美,头上戴着一件充满时尚感的黑色贝雷帽,胳臂上绣有一把利剑和闪电的臂章。   发嫂的嘴巴张开,眼中满是惊慌和不可置信。   他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两年跟关山那边的大老板没少做生意。大老板在关山军区关系很硬,无论什么车出手都很方便,常听他吹嘘关山军区有一支特种大队,外号“夜鹰”,在国内一等一的牛逼,而黑色贝雷帽和利剑闪电臂章,就是他们的标志!   发嫂从没想过,他这样的小人物,也会有一天惹到夜鹰的人来寻仇。   这不是开玩笑吗?搞错了,一定搞错了!   发嫂赶紧扔了手中的钢管,分开众小弟走了过去。刚一近前,似乎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凌厉气势,腰身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大哥您找我?消消气,消消气,一定是搞错了,我再大的狗胆,也不敢得罪您呐,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搞错了?”   来人抬起头,贝雷帽下露出一张飞扬俊秀的脸,斜眉入鬓,目若朗星,鼻梁又挺又直,薄薄的唇抿成一线,仿若刀刻斧凿般的棱角分明。   阳刚中夹杂隽秀,飞扬中暗含坚毅,竟是一个如此出众的男人!   发嫂恐惧的双腿一阵打颤,可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大脑疯狂的叫喊:   这是我的菜啊,这是我的菜啊!   来人微微一笑,洁白的牙齿几乎能晃花了发嫂的双眼:“错不了!刚才那只手摸的人,左手还是右手?”   “摸……摸……什么人?”   一边是恐惧,一边是快感,发嫂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声音颤的可以颠死一只猫。   来人想了想,道:“嗯,解释起来确实很麻烦!这样吧,大家都挺忙,两只手一起费了!”   话音刚落,从他身后闪进来五个大汉,一色的大衣,帽子,臂章,阴沉的目光在发嫂身上打量。终于知道这人不是说笑,发嫂也顾不得色心澎湃,往后面一退,色厉内荏的叫道:“夜鹰的了不起啊,给我上,捶死他们!”   一帮小弟都是靠老大吃饭的土包子,哪里知道夜鹰是什么东东,叫喊着齐齐冲了上来。   夜鹰里的一个黑脸大汉对最早进来那人笑道:“许队,五秒钟,七个!”也不得回应,脚下一滑,闪进了人群中。先是左脚踹中一个混混的腿骨,接着一个轮肘撞在另一人的下颌,不等这两个混混惨叫着倒地,脚尖用力点地,身子腾空而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连出三拳,拳拳到肉,又是三人。   站在许队旁边是一个尖脸猴腮的人,配上他那身高很有几分巨人版时迁的味道,说不出的滑稽,叫道:“四秒了!”   黑脸大汉身子刚落地,回道:“明白!”双手往前探出,抓住两个混混的胸口,往一起狠狠一撞。   砰!   七个人几乎同时倒地,惨叫声融合在一起,仿佛一个人一样。黑脸大汉拍了拍手,笑道:“五秒,刚刚好!”   还站着的五六个混混,包括发嫂全都被震住了,互相看了看,转身就往屋后跑去。尖脸冷笑道:“想跑?”捡起三根被混混丢掉的钢管,手腕用力一扔,正中三个人的腿弯。两三个人有样学样,扑通扑通声响成一片。   发嫂被黑脸大汉亲自出手抓了回来,看着一地惨叫的小弟,连反抗的心都没有,腾的跪了下来,大叫道:“大哥,我错了,我错了,瞎了狗眼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放我一马……您开个价,开个价,我绝不二话!”   许队双手负后,慢慢弯下腰:“你不是得罪了我,而是得罪了她。开价?你那点家产能顶上她一根头发?”   发嫂终于想明白怎么回事,那个开保时捷的女人在眼前一闪而过,知道今晚这事不可能善了,能少赔点是一点,叫道:“我想起来了,我左手摸的,左手!”   天可怜见,他连车都摸到,更别提摸宁夕了,可为了保住一只手,只能这样招了!   许队的眼神彻底冰冷下来:“哦,还真摸了啊?你胆子很大,很大……”   然后直起腰,看也不看他一眼,在屋里略微一扫,众混混如同被利剑划过,吓得再不敢吱声,眼睁睁看着老大被拉到屋外,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出了门,许队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保时捷,独自一个人走了过去。车窗摇下,他那张极有魅力的脸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小夕,解决了,在青州还让你受到惊吓,都是我的不对!”   温谅方才在车里已经远远的看到这位猛男的壮举,此时一看竟是这般的英挺,他面色如常,没有说话。   宁夕展颜一笑,道:“多谢你了!哦,介绍朋友给你认识,这位是温谅,我的好朋友,这位呢”   她扭头看着温谅,唇边浮现古怪的笑意,道:“许庭,许书记的儿子,也是许瑶的哥哥!”   温谅愕然抬头,正碰上一道利如闪电的双眼! 第二百六十四章 往事若云烟   许庭,温谅听过这个名字!   前世和许瑶在京城重逢后,曾不只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哥哥。虽然许瑶古灵精怪,言必称许庭那家伙怎样怎样,极尽埋汰和污蔑之能事,但温谅还是从她的言语中听出那在骨子里的崇拜和孺慕。   这完全可以理解,任谁有一个不到四十岁就挂了两杠四星的哥哥,也得从灵魂深处偷偷的仰视着他。   温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许多朦胧的记忆在脑海里慢慢的浮现。   那个时候,许瑶偶尔会露出几分烦恼,好像许庭的婚姻并不是很幸福,跟妻子的关系常年处在冷战之中。至于是哪一方出了问题,温谅从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许瑶没有细说,他也绝不会多问,所以无从得知谁是谁非。况且那时许瑶正对他发动猛烈的进攻,温谅避之不及,哪里会有兴趣打听她哥哥的底细?   却没想到,隔了两个时空,会在95年的青州街头,第一次见到许庭。让温谅惊讶的是,这个许瑶口中几乎一无是处的家伙,原来是这一副模样!   英气逼人,目光如电,身形挺拔修长,却如山般厚重,比起顾文远那种妖异的俊秀,另有一番让女人勃然心动的魅力。   “好朋友……”   在温谅打量他的同时,许庭凌厉的眼神已经里里外外把温谅扫射了数遍,然后移到宁夕脸上,立刻变得柔和下来,道:“你什么时候在青州交了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宁夕轻笑道:“庭哥,我在国外这五年,认识了很多人,也交了很多的朋友,要是一一都向你汇报的话,我怕阑姐会嫌烦……呵,说起这个,我现在是叫你庭哥呢,还是叫姐夫?”   许庭眼色一黯,直起了身子,双手垂在腿侧,不知怎的显出几分落寞,道:“宁阑之前还抱怨说你从国外回来就忘了她这个姐姐了,有时间去关山看看她。”   宁夕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最近在青州有事要做,怕是一段时间会走不开。”她顿了顿,转头看了温谅一眼,神情姿态像极了情侣才有的小动作,“等过年吧,我去给阑姐拜年,顺便恭祝她新婚之喜。”   许庭沉默一会,突然发觉曾经很熟悉的两个人,竟然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却仿佛隔了天涯。   “嗯,那个小痞子我教训过了,今后不会在青州出现,你放心吧。以后夜里出门要当心,青州不比京城,青皮满地都是……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青州的,还有我的联络方式?”   夜鹰是军区直属特战大队,驻地自然在关山。许庭是接到任务昨夜才赶到青州,却没想到今天会接到多年不见的宁夕电话,并且她人在青州,还受了欺负。   “姐夫,你现在的智商很让我担忧啊。”宁夕调皮的一笑,道:“我当然是从我哥那拿到的第一手情报……”   许庭诧异道:“宁大队?昨天出发的时候,没听他提过啊?”   宁夕伸出手指捅了捅他的肚子,叹了口气,道:“果然是肚子越肥,脑袋越空,当官都快当傻了你!我今天上午才跟他通的电话,昨天怎么跟你提?”   许庭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骄傲的像个公主一般的小姑娘,站在庭院当中的槐树下,用小小的手指捅着自己的肚子,仰着头笑兮兮的道:   庭哥哥,如果十年后你的肚子没有像爸爸那样翘起来,小夕就嫁给你做妻子!   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他了解宁夕,正因今晚她笑语嫣然,举止亲昵,表面看上去全无一点的隔阂,才明白两人之间,确实真正的疏远了。   弹指之间,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五年来,她见过了多少世面,认识了多少俊杰,她的世界,早不是自己一个军人所能想象!   看她真如宁阑说的那样,脸上戴着一副从不摘下的墨镜,许庭只觉心口猛然一痛。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一层!唉,这么多年,好像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聪明过!”许庭决定暂时放下心思,当着温谅这个外人的面,许多事情无法说,也不好解释,便岔开了话题,“你不是准备回国投资创业的吗,跑青州来做什么?”   宁夕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托着下颌趴在窗户边,道:“我来青州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七叔从军区政治部调到162机械师当师长,一家子人全在这里,我家凝小妹邀我过来散散心……倒是你,全军区一级战备刚解除没多久,你不在基地里呆着,来青州做什么?”   许庭犹豫了一下,宁夕知道他顾忌什么,道:“没关系,他,我信得过!不过你要是为难,不告诉我也一样,反正问我哥,他还跟我保密呢!”   “其实没什么要紧,不是什么绝密的行动,说不定现在老百姓也都知道了风声,”话虽如此,许庭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抓间谍……”   温谅一直懒洋洋的躺在一旁,任由这两人唧唧歪歪的叙旧,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突然明白许庭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州。   1995年5月22日,美国突然决定允许李灯辉于6月的第一周到美进行所谓“非官方的、私人的访问”,并参加康奈尔大学的毕业典礼。6月16日我国召回了驻美大使,7月,在沿海进行了第一次导弹实弹发射演习——本来准备直接调整个集团军,但总书记认为动作太大会适得其反,只调了两个师进驻闽江省,准备导弹发射。并重新制定了炮轰金门的作战计划,各种战略物资、武器装备在卫星云图上形成一条巨大的红线。几天之内,闽江前线的陆海空三军整合在一起,并被赋予了“统一祖国的历史使命”。   台海局势瞬间陷入自1979年以来十六年间最严峻的一次危机,7月中旬美台谈判小组乘C-130飞抵沪江,8月谈判达成,全军解除战备状态,表面上的严峻局势有所缓和。等9月“成功五号”演习在闽江举行后,台海第一次危机宣告结束。在这两个月间,除了明面上的政治军事行动,对岸的各种间谍活动也达到历史最高峰值,抵进观测,冒险渗透,直接潜渡等高风险手段层出不穷,沿海防区成了重灾区,一时间掀起滔天巨浪。   宁夕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道:“不是听说已经没事了吗?怎么还有行动?”   许庭摇了摇头,道:“你刚回来没多久,许多情况不了解。现在暗流涌动,一根弦系着,说不定哪天就会断,上头命令明松暗紧,其实局势一直都很紧张!尤其进入11月,貌似对面的动作又多了。昨天是秘密行动,不过还好,证明是一场虚惊,不然我今天可没机会出来!”   温谅知道许庭说的不差,明年年初第二次危机又将爆发,3月8日,三枚导弹飞过对岸城市上空,在为期两周的演戏中实际切断了对岸的海上和空中航线,美国“独立”号航母战斗群开始往海峡东部移动,形势始终游弋在一个危险的边缘。   虽然事态最终得到了控制,但在此期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发生了许多令人扼腕的大事。温谅两世为人,对大势的把握无人可及,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此时的自己何等的渺小,根本没有资格在这样的事件上多说一句话,哪怕有眼前的利益,却也有无穷的后患!   不过,也是今夜跟许庭这一番偶遇,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主意,一个可以收买一个人的主意!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宁夕戴着墨镜,看不到眼眸深处的情感,但话语里听不到一丝的留恋:“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今晚,谢谢你了……姐夫!”   听到“我们”这两个字,许庭的目光一凝,如同实质般在温谅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他点头道:“有麻烦的话……算了,以你的聪明,也许不会再有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   宁夕扭过头,脚下用力,保时捷呼啸而去!   已经夜里十二点,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偶有几辆车子行驶,都被保时捷飞快的甩在身后。也不知在各个道路上穿梭了多久,车子在一个湖边停下,宁夕突然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温谅淡淡一笑,道:“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是一个怪叔叔和一个小萝莉的往事,还引不起我的好奇心!”   宁夕虽然不知什么是怪叔叔,什么是小萝莉,却也明白不会是什么好话,推开车门来到了湖边。温谅虽然嘴贱,但男人的风度还是有的,跟着下车站在她的身旁。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许庭。他跟在我哥哥身后,高高的个子,黑黑的皮肤,笑起来有些腼腆,但牙齿很整齐,白的有些耀眼。我记得那天是一月初三,许庭刚从军校毕业调进京城卫戌部队,跟我哥哥宁远成了战友,那是他第一次去我家……”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许庭跟我哥臭味相投,经常在一起厮混,后来就慢慢的熟悉了。他那时的样貌,嗯,虽然跟现在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阳刚味少了点,眉宇间还透着几分清秀,加上初来乍到,又是指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就算我哥有心庇护,也很难在卫戌部队站稳脚跟。你也许想象不到,那样的一个人对自己会有多狠……”   宁夕站立在湖边的一块大青石上,身边是一颗随风摇摆的垂柳,风吹湖面那边轻轻吹来,带着清冽刺骨的冰凉。   “我常常看到他不是眉角贴着胶带,就是手臂脱臼,或者脚踝拉伤,走路一颠一颠的,像一只黑白相间的帝企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有时会帮他换下药,甚至指着他的脑袋训斥说要小心。那时的他已经在军中有了名气,在我面前却总是带着腼腆的笑,正如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宁夕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温谅,道:“听这些会不会很无趣?”   温谅摇摇头,他曾经很羡慕那些有故事的人,无论是谁,能在少年时代疯狂的喜欢过一个人,或者被人疯狂的喜欢过,都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宁夕凝视着他,脸上渐渐露出欢快的笑意,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然后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青石板上,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素手一扬,远远的砸进湖中。“那时我虽然才十五岁,但已经学完了七个专业的国内大学课程,正在寻找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准备到国外去深造。家里已经没人把我当小孩看,哥哥从小就被我整治的怕了,在我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吭,叔伯家的兄弟姐妹更不用提,见了我不是缩手缩脚就是冷嘲热讽,根本就没一个亲近的朋友。反倒只有许庭,他知识丰富,人又聪明,性格坚毅,嗯,自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长的不那么惹人讨厌……”   温谅笑着插话道:“就当我不存在好了,那样一个人要还是长的不讨厌,我这样的又该怎么办哟!”   宁夕也是一笑,她知道温谅不会在意这些,继续说道:“这样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朋友。他有时会来我家,我也会到军营去找他,时间久了,我哥,包括家里人都开始变得有些怪,会装作不经意的叮嘱我一些话……”   她自嘲一笑,道:“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家人在担心什么,说实在话,那时不过当许庭是一个合得来的朋友,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之后许庭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我依旧想起了就跑去找他,他有时笑的很灿烂,有时却会呆呆的看着我,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他回避过,苦恼过,也许还挣扎过,可最终还是选择默默的坐在一边,听我说话,陪我玩闹……可惜,那时的我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才,却也常常蔑视身边的大多数人,其实,其实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许庭仅仅在卫戌部队呆了一年就要调回关山军区。呵,说来好笑,家里为了掩饰这个调动不是单独在针对谁,竟连我哥一起调了过去。听到这个消息,我整整一天没有说话,心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对这个笑起来傻乎乎的哥哥,有了点依恋。于是在那一天他来告别的时候,我指着他的肚子说要是十年后没啤酒肚的话,就嫁给他。他笑了,然后第一次像一个哥哥那样,放肆的揉了揉我的头发,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掉头离开。”   “紧跟着沃顿的邀请也来了,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从小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反抗肯本毫无意义。临出国前,我拜托二伯家的宁阑照顾许庭,她在军区机关工作,跟我的关系还算不错,那时我想,哥哥那样的臭男人粗枝大叶,可宁阑姐温柔细心,应该不会让许庭再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再后来,我在国外,听到他们要结婚的消息……”   温谅叹了口气,这无非是一个情商不高的小女孩在还不懂爱的年纪,被世俗和伦理扼杀了一段没来得及成长的初恋。   “你爱他吗?”   宁夕沉默片刻,语气中有些茫然,道:“说不上爱,也说不上喜欢,那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微妙。他不是我接触过的最优秀的男人,也不是最有魅力的那一个,可当知道他要跟宁阑结婚时,我的心确实有点疼……不,不是疼,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酸,仿佛咬了一口还没成熟的桔子,淡黄的汁液酸的你眯起了眼,流出了泪……”   “今天呢,多年后的初见,感觉怎么样?”   宁夕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肩头俏皮的碰了一下肩膀,道:“你说,他今天见你这么晚还呆在我的车里,会不会想歪?”   温谅苦笑道:“你要想拿我来报复你的旧情人,可是打错了主意,我不认为他会觉得我有威胁……当然,这不是妄自菲薄,哥哥的内秀,唯有像你这样高智商的人才能发现,许庭嘛,还不够格!”   宁夕双手抱膝,身子紧紧的蜷缩在一起,下颌枕在膝盖上,微微一笑:“这正是我给你的答案,今天见到他,我好像卸下了一副重重的胆子,心底无比的轻松淡然,正像一本书里说的那样,朋友般的亲近,也朋友般的疏远。他还没有老,可当年的小女孩却长大了!”   宁夕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遥遥的望着黑黝黝的湖面,好一会才低声道:“有点累了,温谅,借你的肩膀用一用,好么?”   温谅伸手过去,揽住她的腰身,宁夕的身子微微一颤,却顺从的靠在他的肩头。   长夜漫漫,风无意,人有情!   远远的街头小巷口停着一辆淡绿色的吉普车,尖脸汉子看了看许庭的脸色,低声道:“许队,要不,嗯?”   他做了一个隐秘的动作,黑脸大汉默不作声,不过看他的神色,许庭任何的命令都会毫不迟疑的去执行。   许庭看着湖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眼中带着浓浓的哀伤,没有同意尖脸的提议,却也没有拒绝,开动车子,悄悄消失在暗黑的夜。   天边露出一道浅浅的鱼肚白,宁夕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缩成婴儿的形状躺在温谅的怀中,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全身暖洋洋的没有一丝的寒意。温谅依然端坐在石板上,黑色的眼眸平视着前方,他的鼻子很挺,眉毛不浓,眼睫毛长长的,配上柔和的侧脸线条,显出几分内敛的清秀。   宁夕轻轻一动,温谅立刻察觉到了,一低头,脸上带着笑,仿佛风吹拂柳枝的温柔。   “醒了?”   宁夕从他怀里坐起,却并没立刻挪开身子,依然紧靠在一起,问道:“你就这样抱了我一夜?”   “说不上一夜,三四个小时吧。别忘了,咱们过来时都快凌晨两三点了……”   宁夕突然揪住温谅的下巴,恶声道:“说,有没有对我动手动脚的?”   温谅老实回道:“有!”   “是吗?感觉怎么样?”宁夕笑嘻嘻的问道,她根本不信温谅会趁人之危。不知为何,经过昨夜的那些事,宁夕对温谅的信心简直比他自己还坚定。   温谅指了指她的手,又指了指脚,笑道:“把手放前面,又把脚蜷起来,这样你好睡的舒服……这算不算动手动脚?”   “算,当然算!”   宁夕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对着清新的湖风伸了下懒腰,优美的身姿摇曳,尽展无限风情。   “小子,说真的,你没摘我的墨镜吧?”   温谅没好气道:“我的好奇心比你的眯眯还要小!哪那么多废话,还不拉我起来,再这样坐下去,哥哥下半生说不定要不举了……”   在石板上坐久了,凉气入体,说不定真的会影响到生殖系统,宁夕博学多才,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结合刚才没在他身上感到任何异样,年轻男子不都是会那个晨什么的么,不由小心翼翼道:“温谅,你年纪轻轻,不会真有什么毛病吧?”   温大叔火冒三丈,道:“抱你这个小胖妞累的半死,腿又被压了一夜早麻了,还能有反应的话那不是人,是奥特曼!”   宁夕笑着赔了不是,却有意无意的往温谅下面瞄去,还故意撇撇嘴做不屑状,要不是腿真的麻了,温谅都想扑上去让这妮子就地唱征服!起身之后,温谅心随意动,念到拳到,在湖边舒展筋骨,几个似是而非的动作,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宁夕好奇的问了句,被温谅一句“难道我会如来神掌也要告诉你吗”的神吐槽给呛了回去,气鼓鼓的踢飞一粒小石子,径自上了车。   这一段时日,两个人从陌生到初识,从试探到合作,从交锋到争执,彼此都用了几分心机,虽然最终敲定了合作意向,但防备和戒意并没有因此而减少。直到昨夜,那些层层叠叠的面具才在机缘巧合下被一一撕下,关系无形中变得亲密起来。   “现在去哪?青州我还没好好转过呢,不如你带我玩一下,怎么样?”   宁夕略带期盼的看着温谅,温谅深知伺候投资商的三大秘诀,酒席上吃好,包间里陪好,景区内玩好,可现实总是残酷的,无奈道:“姑奶奶,两天的假期结束了,我今天得上学……”   宁夕呆了呆,才想起这位总爱自称哥哥的家伙其实还是一个屁大点的高中生,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堂堂沃顿商学院的精英,竟然沦落到跟一个高中生厮混的地步,更严重的是,自己似乎越来越享受这种厮混的感觉!   “好吧,可上学也得吃早饭啊,青州我不熟,你找个地吧!”   温谅在天刚亮时就发现昨夜无意中来到了映翠湖,既然赶巧,不如去看看姜芷兰,道:“走吧,前面左拐,工体里有大排档,早点丰盛!”   “就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昨晚请客去小吃街,今天又去大拍档,吃大排档上瘾啊你!”宁夕嘴上反驳,肚里的馋虫却勾起对德化街的美食的留恋,急匆匆的转动方向盘,往一边的工体开去。   温谅察言观色,哪还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轻咳一声,道:“这个只是普通的摊子,老百姓的家常饭,你别期待太高。其实我主要是顺路看看朋友,如果不合你的意,咱们可以回青河吃大餐!”   宁夕笑道:“你对我的了解还需要深入,我这人享得了福,也吃得了苦,没那么娇气!”   又不是“上得了床,玩起来浪”,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呸!   工体依然是那次过来时的模样,不过整体环境貌似干净整洁了许多,看来牛贵方没敢阳奉阴违,确实出了点血做了翻修。   虽然才早上五六点钟,可忙着在世道混口饭吃的人们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宽阔的工人体育场热闹极了,几十个摊位全都人满为患,叫卖声,争吵声,说笑声从密麻麻的人群中弥漫开来,充满了生气和活力。   拉着宁夕的手挤过人群,说也奇怪,现在温谅是想拉就拉,想放就放,宁夕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所以说习惯的力量是可怕的,什么事都怕适应啊!   来到姜芷兰的摊位前,温谅一眼就看到一个秀丽的身姿在人群中来回穿梭,那张美丽的脸上洋溢着真心的笑容,比起那一夜的凄凉和绝望,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也好,人生不正因为拥有这样的笑容,才让无数挣扎在边缘的人们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嫂子,生意还好么?”   姜芷兰端着一碗胡辣汤,刚要给客人送去,突然听到身后响起那个日夜在耳边萦绕的声音,手猛的一颤,碗差点就要掉落在地。一只干净修长的大手从一旁探出,牢牢的握住了碗的另一边。   “小心啊嫂子,我是来关照你生意的,可不是砸场子哟!”   姜芷兰转过头,温谅的笑容一如那天的灿烂,温和,不可或忘!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负青河,不负你我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胡辣汤下肚,很快驱走了昨夜的寒气,不得不说,做饭这玩意确实需要点天赋,看似简单的胡辣汤,却很少有人能做出这样纯正的味道。只可惜姜芷兰困在工体这个小地方,顾客多是周边小区的住户,人流量有限,不然就凭这门手艺,日子也不至于过的如此的拮据。   温谅心中一动,未来的青河自然不能用豆浆油条等老四样包打天下,结合各地特色,有倾向性的选择一些新菜色加入是必然的趋势,不过呢,这不是当下急需解决的问题,等过段时间青河走上了正规,再考虑这个不迟。   “味道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虽然这里打扫的很干净,碗筷更是比周边卫生许多,但以宁夕的身份,会不会介意还真的在两可之间。其实就算她真的介意也没什么,温谅不是某些小说里看似骄傲实则自卑的男主角们,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上纲上线,觉得她脱离群众,娇里娇气,不愿跟劳动群众打成一片云云。   什么才是一个成熟的人?允许不同的意见,接受不同的认知,包容不同的观念,每个人的生活圈子和习惯都有差异,难道只因为你喜欢大排档,人家也就应该喜欢?   可笑之极!   姜芷兰在市井间讨生活,眼光见识不是普通家庭妇女所能比拟,只从宁夕的衣着气质就能看出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特意又把碗筷用心洗了一遍。   这倒不是说她为人势力,只因温谅会把这样的朋友带到自己这家小的不能再小的摊子来,无论怎样都要对得起他这份心。   宁夕手里捧着白底蓝边的瓷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周边不时有人往她身上扫过来几眼,仿佛在诧异这样的女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低头和同伴窃窃私语,不知在怎样八卦她的身份。听温谅问起,宁夕放下碗,长长的呼了一口热气,轻笑道:“很好喝啊,真难为你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姜芷兰不知何时站在一旁,双手抓着衣角,生怕给温谅丢了脸,听她如此评价,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也是玲珑剔透的人,笑着说道:“我也是学着做,自己在家里慢慢的试味道,现在还算能入口。以前可糟糕透了,连我女儿都说要让客人吃了,肯定这辈子也不会有回头客喽……”   宁夕微微一笑,她何等的聪明,只看姜芷兰和温谅见面的情形,就知道两人间肯定发生过什么。姜芷兰容貌清丽,腰身婀娜,肌肤白皙,单单从外表来看,很难猜出她的真实年纪。她举止端庄,言笑有度,但顾盼之间仍充满了少妇才有的妩媚和风情,实在是我见犹怜,宁夕纵然不以为温谅会是急色的人,却也很容易想到了别处。   不过听温谅称呼她为嫂子,也许是跟男人关系好也说不定,宁夕打量一下四周,问道:“老板娘,生意这么好,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怎么没见老板呢?”   姜芷兰寡居多年,自不会忌讳这些,顺手撩起耳边的头发,笑道:“我家那口子早走了十几年,不用像我这样起早贪黑的讨生活,这当口还不知道在哪快活呢。”   宁夕这几年游学在外,也算见识过人间苦乐,岂能不明白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的艰辛,见姜芷兰如此笑对人生,不能不在心底有了几分敬意。她点点头,道:“老板娘,我看你今后也是有福气的人,切莫灰心。”说着不经意的瞟了温谅一眼,仿佛明白了许多事情,嘴里却道:“装什么傻,说好你请客的,还不付账?”   温谅哪还不知这妮子故意作出这副亲密无忌的姿态,可惜他跟姜芷兰两人间清清白白,这个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   刚要去口袋里掏钱,姜芷兰忙笑道:“承妹子您吉言,这早餐不值当几个钱,就当我请客了……”   温谅却一把拉过她的手,将钱塞进掌心,柔声道:“拿着吧,不然下次我可不好意思再来,大家的心意,也不在这点钱上。”   姜芷兰自从上次的事后,再没见过温谅,她也一直以为这辈子可能再见不到这个人。多少次午夜醒来,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黑暗的夜里,想起那个自称小混混的人,想起那平凡的脸,那温柔的笑,眼泪就悄悄的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自从丈夫死后,还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缠绕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今天再次见到,她自然万分的高兴,对温谅更是言听计从,丝毫起不了反抗的心思,听他的语气好像以后还会经常过来,便点点头,接过了钱。   正如他所说的,这份心意,与钱无关!   “嫂子,我还有事,得走了,有空再过来看你。”   温谅又自然而然的拉住宁夕的手,走开几步,回头微笑道:“嫂子,祝你生意越来越好,日子也越来越好!”   姜芷兰倚在门前,紧咬着唇,眼眶泛红,却还了这个冬日的清晨,一个动人的笑意!   世道险恶之处,人心无情之间,唯有这彼此绽放的笑容,让卑微的人,从此高傲的活着!   走出工体,宁夕甩开了被温谅拉着的右手,左手轻抚其上,一下下的揉着,道:“想拉就拉,想放就放,我生来就是让你占便宜的么?”   温谅翻出裤子口袋,苦笑道:“这便宜不好占啊,跟你混了一夜,兜里比脸还干净,中午肯定得饿肚子了!”   宁夕觉得自己肯定得病了,不然怎么会越来越爱看这小子死皮赖脸,这般无耻的样子?扑哧一笑,道:“好了,要是你不怕担一个吃软饭的名声,以后出来玩我付账!”   温谅痛心疾首道:“所谓职业不分贵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软饭业就得低人一等?自我而后,这个行业该正名了!”   宁夕被他一本正经的搞怪逗的笑弯了腰,温谅也不再打趣,正色道:“今晚七点吧,我带你和李胜利见个面,讨论一下公司的章程,定名啊验资啊,还有执照税证等具体的事,你们商量着办,需要疏通的地方交给我处理,争取尽快筹建起来。我也得抽空去见个人,能说服他加入的话,今后的营销和广告就不用愁了。”   说起正事,宁夕也立刻庄重起来,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伸出手,神情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诚恳真挚,道:“温谅,为了青河,合作愉快!”   有句话藏在她的心底没有说出来:   不仅为了青河的未来,也为了你我这份相识的情谊,但愿从今往后,我一如今天,你一如昨日!   两辆黑色的奥迪在一中门口缓缓停下,几个小跟班在石成才的带领下从第一辆车下来,站在路边等待后面车里的穆山山等人。别看仅仅是在校园,因为权力和金钱而造成的金字塔型结构却已经成型,这其实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在几年后踏入社会,适应能力会比同龄人强上几分,说不定混的也会比较好。   这无关道德,在这些人眼中,连老婆孩子也养活不起的人,没资格嘲笑他们的谄媚;但这却关乎精神,一个全是谄媚的民族,终将埋没民族的名姓!   正等待间,一辆保时捷从对面路口开了过来,石成才身后两个话多的车盲讨论道:   “哇靠,这车好靓,米哥,你眼神好,看看什么牌子?”   “我瞅瞅,嗯,这啥标志啊?长身子,短尾巴,四条腿,看着像马,可马没角啊!驴,骡子?靠,我知道了,这是四不像!”   “四不像?白瞎这么漂亮的车了,设计这么个傻帽的标志,还是奥迪好啊,四个圈,又简洁又大方!”   “就是!”   后面那辆奥迪里坐着顾文远,穆山山,白桓和侯强,昨晚一群人在顾家的别墅玩了一个通宵,到现在还有点萎靡不振。顾文远坐在副驾驶座上,打着哈欠刚要推门下车,就看到对面的保时捷,疑惑道:“山子,一中谁家里有保时捷?”   “保时捷?没听过啊!”穆山山从后座爬了过来,探头看了几眼,道:“这车第一次见,可能谁家刚买的吧?”   侯强不无羡慕的道:“真他妈的有钱,要是我开这车,想泡哪个美女还不是手到擒来?”   见顾文远面带不虞,忙道:“当然了,再有钱也不能跟文远比,不就一辆破保时捷吗,得瑟什么!”   顾文远虽然一直装着不在意这些,但放眼一中,还真没人能比他的车更气派,更拉风。此时猛然见到有人坐着保时捷来上课,立刻觉得领地被侵犯了一般,哼了一声,没有接侯强的话。   “不是高二的林壑,就是高三的习慧敏,除了这两人,一中没别人有这实力。”白桓的朋友圈子很广,说的这两人都是青州数得上的大富之家。   几人刚一下车,前车那些小跟班呼啦全围了过来,一众人耀武扬威的往学校走去,眼光全都不由自主的飘向保时捷。   车门拉开,温谅在施施然走了下来。   “咚咚”两声,方才讨论的两车盲同时撞到了推拉门上,穆山山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白桓心里有别样的心思,扭头看向顾文远,暗暗冷笑。   一向温文尔雅的顾公子,脸色黑的几乎要滴下墨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温与顾   温谅刚一下车,就看到不远处的顾文远。一段时间没见,顾公子依然那么的拉风,出入八座,从者如云,英俊的脸庞,笔挺的身姿,一身光鲜的名贵衣衫,单单站在那里,就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正是一天中最嘈杂的时刻,校门口聚集了大批从各个方向涌来的同学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叽叽喳喳的嬉戏声惊醒了枝头沉睡的麻雀,一振翅,一掠影,便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不知是谁在人群中低呼一声:“快看,顾文远和温谅哎!”,走在他身边的众人同时往这边望了过来,不错,确实是顾文远和温谅,当下青一中风头最盛,却也结怨最深的两个人!   一直挤扛着前行的人潮缓缓的停下,以顾文远和温谅为中心远远的围成一个半圆,投射过来的目光中或好奇,或兴奋,或嫉妒,或不屑,但却闪烁着同样的期待:   闲着也是闲着,打一架吧两位!   宁夕本来没打算下车,见周边的学生越围越多,以为出了什么事,推开门走了下来,墨镜下的双眸在周围淡淡一扫,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翘臀轻靠在车前盖上,长发披拢在脑后,随着风轻轻的摇摆,一腿舒展伸直,一腿往后曲起,尖尖的高跟鞋拉长了腿部的线条,更衬的前后起伏有致,身段窈窕婀娜,说不出的曼妙动人。   香车美人,不外如是!   温谅站在她的身旁,以他见惯美女的眼力,也不能不赞叹宁夕确实有种奇特的气质,简简单单一个姿势,就能展露出极大的个人魅力。   宁夕扭头凑到温谅耳边,毫不避忌这样亲密的动作会给这帮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带来怎样的心理刺激,低声道:“怎么了?”   温谅还没来得及回答,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叹。这个时节的男生正是对异性充满幻想的年纪,谁不奢望会有那么一天,一位美丽动人高贵淡雅的女子会在万众瞩目下,旁若无人的依偎在自己的身旁,言笑盈盈,柔情似水?   侯强张大了嘴巴,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喃喃道:“妈逼啊,温谅那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一中的美女被他祸害了遍,连这样有钱有貌的妞也泡得到,我草他八辈祖宗!”   穆山山吓了一跳,先担心的看了看顾文远的脸色,然后狠狠瞪了侯强一眼。侯强这才发现一时不察竟然当面揭了顾文远的伤疤,虽然圈子里从来不说,但大家心知肚明,宁小凝是被温谅撬了墙角,顾老大的头顶早已绿油油一片了。   他讪笑道:“文远,我不是说你……”   这句话越描越黑,顾文远知道他是个浑人,倒没怎么计较,不过心里的火却随着这番话腾腾腾冒了起来。   自从跟温谅敌对以来,顾文远连输数阵,心理上受到严重打击,可有时阿Q一下,仗着远超温谅的家世,骂一声土包子乡巴佬,除了发泄怨恨,还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可今日这一幕,却似乎连家世都无法对他再构成威胁。   当然,一辆保时捷虽然费点力,但只要他真的开口,顾时同也不会吝啬这点小钱。可顾文远一向拉风惯了,在排场上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温谅搞这么一出,怎能不让他嫉恨万分!   周边的众人,无论男生还是女生,看向温谅的眼光都大大的不同。当他从保时捷上下来时已经让很多人摔碎了眼镜,可没想到更震撼的是,开车的司机竟是这样级数的漂亮女孩,尤其看那美女的神态动作,说没有奸情,连路边的野狗也不信啊!   温谅从只言片语中就知道又白担了个虚名,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紧跟着几声轻佻的口哨声从乌压压的人群中传了出来,温谅不由为之侧目:同学,95年好不,能不能别这么夸张?   宁夕显然听懂了口哨的含义,不过她自是不会将小屁孩们的调戏放在心上,扑哧笑道:“一中的同学们很热情啊!”   温谅无奈的摇摇头,不再搭理这茬,对顾文远努努嘴,道:“他们可不仅对美女热情,对八卦也很热情。喏,那位一看就是偶像派出身的家伙叫顾文远,顾时同的独生子,跟我有点世界观上的小冲突。这不,一场偶遇,就让这么多人打了鸡血一样等着看热闹呢……”   宁夕显然从宁小凝那里知道了两人间的恩怨,道:“世界观上的小冲突?呵,可我怎么听说是爱情观呢?”   温谅一头黑线,闭嘴不言。宁夕上下打量一下顾文远,笑道:“原来这就是顾家的小子啊,前几天在关山还听人夸他英俊潇洒,谦逊有礼什么的。你还别说,谦逊有礼没看出来,但这个英俊,却跟顾时同还真的挺像!”   “你见过顾时同?”   温谅有点疑惑,你才来青州几天啊?   “笨蛋!”宁夕先撞了一下温谅的肩膀,然后语气淡淡中透着高傲,道:“顾时同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见过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温谅苦笑,好吧,对你来说可能真的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或者对青州,对关山,对江东省,顾时同都不是什么小人物!   顾文远突然走了过来,在温谅身前几步处停下,冷冷的看着他,道:“纪苏被你玩够了么,又开始换新人了?”   他以为温谅跟宁夕关系匪浅,便想用这招离间两人,就算离间不了,能恶心一下温谅也是好的,却不知两人仅是生意上的伙伴,算是白费心机。   “原来顾公子认识女孩子都是为了玩啊?这一点跟我家小白挺像的,有空介绍你们认识!”   宁夕正饶有兴趣的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游弋,脚后跟被温谅偷偷踢了一下。她何等聪明,立刻反应过来,捧哏道:“小白是谁?”   温谅暗暗腹诽,说相声捧哏真的很重要啊,此时此刻,他无比的怀念许瑶!   “小白啊,是我喂的一条土狗,看见母狗就想上,跟顾公子的爱好一样一样的!”   顾文远牙都几乎咬碎了,要不是知道打不过温谅,真是生吃了他的心都有。穆山山带着其他人跟在身后,闻言呼啦一声聚拢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气势汹汹。   围观众立时沸腾了,虽然没听见顾文远和温谅说了什么,但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遂了大家的意,就应该给予最大的支持。   “打,打呀,不打都不是男人!”   “还有十分钟上课了,赶紧的!”   “刘老大人呢,开盘了开盘了!”   ……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噪音都赶上了飞机起落时的分贝,还真找不到哪几个人在起哄。穆山山猛然转身,恶狠狠的目光扫到哪里,哪里立刻就安静下来,片刻功夫,还真让他压住了场子。   淫威之盛,一至如斯!   穆山山得意洋洋,斜眼瞄着温谅,神态之蔑视不言而喻:“小子,看到没,整个青一中敢跟我们做对的,都他妈的还在他妈肚子里呢!”   温谅微微一笑,慢慢竖起一根中指!   穆山山的脸刷的红了,温谅自然不会误会他对自己有基情,身子微侧,挡在了宁夕身前,手掌轻握成拳,力道慢慢的灌注全身。   “我忍你很久了……”   穆山山探手入怀,竟从腰间摸出一把SOG军用匕首,脸上露出几分狰狞的神色。这不是穆山山第一次想对温谅用刀,那次在学校食堂相遇,他就想捅温谅一刀,却被顾文远挡住了。   可今天,顾文远的眼眸阴森冰冷,竟是一言不发!   宁夕愕然变色,她从没想过温谅跟顾文远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到这等地步,大喊一声:“住手!”   同时用力想把温谅拉到一旁,纤细的指节都变得发白,却无法拉动温谅哪怕寸许!   温谅望着手持利刃的穆山山,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种淡然的神情彻底激怒了穆山山,他只觉脑海一热,半年来对温谅的痛恨全部化为手中的力量,冲着温谅的胸口狠狠的一刺!   “去死吧!”   温谅脚下一分,一把推开宁夕,身子顺势往旁边一闪,同时右手探出,准确抓住他的肘关节,左手从下而上,扣住握刀那只手的脉门。   双手猛然用力,穆山山痛的闷哼一声,闪着寒芒的匕首应声落地。温谅左脚轻抬,将匕首踢到远处,跟着身子疾进,欺入穆山山怀中,抡起右肘重重击打在脸颊上。   “砰!”   一道血线从口中喷出,夹杂着几颗大牙,温谅被他激起了戾气,心中发狠,不等穆山山倒地,对着他的小腹又是一脚。   这是他重生以来最无保留的一次爆发,以他今时的力道,几乎把穆山山五脏六腑给踹移了位!   周边的同学这才反应过来,呼的一阵尖叫,齐齐逃进了学校。要说高中生打架在青州司空见惯,动刀动钢管更是家常便饭,年初还有两所学校间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两帮共计五十多人的大型PK在周六一个约定的地点华丽上演,死了三个,伤了二十多人,大家私底下说起来还都不屑一顾。   可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同学动刀砍人,穆山山还真是青一中的第一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再在一中待下去了,就算他爹是穆泽臣也不成!穆山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强忍着痛冲侯强他们叫道:“妈的,上啊,出了事我负责,给我砍他!砍他!”   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穆山山,顾文远的心里非但没有一丝的感动和怜悯,反而涌起一股残忍的快感,转过身,盯着那一帮吃他的,喝他的,玩他的狐朋狗友,谁能留下,谁将滚蛋,就看此刻!   侯强还指望着顾文远安排父亲的仕途,紧紧一咬牙,道:“我上!”他算盘打的很精明,大不了挨温谅一顿打,只要能结好顾文远,受罪也值了!   不过他也终于明白前不久穆山山为什么要一人发一把SOG,还叮嘱过要片刻不能离身。当时还贪图这匕首做工精致,原来,这家伙早就不打算放过温谅!   侯强只恨自己太蠢,为了炫耀竟然真的把刀子带在身上,昨晚在别墅玩乐时还掏出来玩过,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别无选择,颤抖着从上衣口袋掏出刀子,纵身扑了过去。石成才机灵之极,大喊一声:“妈的,老子跟你拼了!”却是空手。   另有两个人同样摸出了刀子,而起初大放厥词的两个车盲,互相对看一眼,也不知刀子是真没带还是假没带,混在人群中冲了上来!   他们已经在顾文远这里享受了太多,根本没有失去的勇气!况且什么事有穆山山顶着,又有顾文远照拂,一个温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桓袖手站在一旁,阴着脸保持沉默!   宁夕焦急万分,空有聪明才智竟然找不到一点办法,温谅对她微微一笑,道:“没事!”然后迎了过去。   他跟这帮人打交道多次,动起手来轻车熟路,但加上侯强有三个人有刀,还是费了点功夫,然后挥拳蹬腿,将其他人料理的干干净净。   顾文远没想到有武器在手,还是不堪一击,手脚顿时变得冰冷。他哪知道这帮跟班的心思,做作样子而已,谁会真的蠢得往死里砍,往往温谅一个拳头上来,立刻哎呀一声就把刀子给扔了,配合的天衣无缝!   温谅一把揪住顾文远的衣领,冷笑道:“顾公子,今天对不住了,你这张脸怕要有点花……”   顾文远毫不示弱,盯着温谅的眼睛,一字字道:“温谅,你听着,我要不整死你,我就不叫顾文远!”   “啪!”温谅一个耳光抽了过去,道:“就凭你?”   顾文远嘴角溢出血迹,牙槽已然有些松动,叫道:“就凭我,凭我顾家家财万贯,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家财万贯?”   温谅哈哈大笑,一拳将顾文远打到在地,抬脚踏在他的胸膛,俯身低头,轻声道:“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然后不理一帮人等惊诧的目光,温谅径自从路边找来一块石头,对着奥迪砸了过去!   两辆奥迪的司机目瞪口呆的看着外面这一切,方才只以为双方有话要说,又没得到顾文远吩咐,就自坐在车里准备掉头离去。却不料弹指间的功夫,场面翻天覆地,不仅穆山山一帮人被打到,连顾文远都被对方闪了两个耳光。   两人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从没想过,在青州,竟然还有人敢对顾文远动手。可还没等下车跑过来,就见到温谅拿着石头砸向车子。   车窗,砰然粉碎!   从此青州之大,再无温顾共容之处!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四方云动   从穆山山怒而拔刀,到顾文远颓然倒地,再到温谅一笑砸车,一系列事件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等两辆崭新的奥迪变得千疮百孔,所有围观的人们都彻底的傻掉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的背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他的名字却同时轰鸣在每个人的耳边,脑海,和心中!   温谅,温柔的温,原谅的谅!   可惜我既不温柔,也不善于原谅别人!   人群中有三班的同学,几乎不约而同的想起半年前开学第一日,温谅微笑着站在讲台上,所做的自我介绍!   他说的很对,这个名字真的是叫错了!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说起今日的种种,回荡在众人眼前的,不是穆山山的凶狠,不是顾文远的霸道,更不是那一地跟班的哀嚎,能让所有人铭记的,是那满地的碎片,车身的坑洼,以及那个行走在清冷晨风中的少年!   温谅扔掉手中的石头,缓缓走到顾文远身边。他面色淡然,目光坚毅,嘴边带着一丝讥笑,道:“家财万贯?顾公子,今后再拿钱来压人,只能说九千贯了……”   两辆奥迪一百多万,温谅话里话外的意思简单直白,从这一百万起,总有一天会让你一无所有!   顾文远从地上爬起,死死盯着温谅的脸,眼中的怒火和愤恨几可烧红头顶的天空。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脖颈的青筋高高绷起,蜿蜒起伏,如同一团狰狞的图案。   谁能想到,本是一场平常的口角,却一发而不可收拾,一步步发展成这等激烈的冲突!   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两人都再无退路。顾文远逼近温谅跟前,仅隔着数寸的间距,道:“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温谅,相信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温谅寸步不让,眼睛都没有闪动一下,轻笑道:“我只替顾时同后悔,当初他怎么没有把你射到墙上!”   这样富有内涵的笑话放在95年,不愣上四五秒是根本听不懂的,不过顾文远果然够龌龊,呆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刚才那副故作深沉的模样怦然四碎,再一次被温谅无人能敌的毒蛇功力轻易的挑起了怒火,双手一紧就要挥拳,却被身后一人死死的拉住。   顾文远猛然回头,英俊的脸庞铁青一片,看上去几欲择人而噬。   白桓俯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字:“忍!”   他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出手,但他在顾文远的圈子里向来以阴险毒辣著称,心思城府,胆量手段都远在众人之上。要不是温谅借谢言之事,一举将白桓踩的不能翻身,在跟顾文远的交锋中,会吃些苦头也说不定!   顾文远毕竟不是愚蠢透顶的二世祖,听了白桓的话,一下子清醒过来。现在要做的不是跟温谅在这里较劲,而是立刻打电话,通知所有该通知的人,也借这个机会,让穆泽臣再没有推脱的理由,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争回来这口气。   今日之事,再不是两个小孩的口角和争执,奥迪车上的每一处痕迹,都打的是顾家,是青州顾时同的脸面!   顾文远挣开白桓的手,刚要说话,就看到校长,副校长,各处主任,年级组长,和一大群老师分开人群,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冲在最前面的永远是教导处的花喜鹊,远远就能听到他颤抖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威严和震慑:   “住手,你们都妈逼的给我住手!”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在一中的大门口发生了这样的恶性斗殴事件,不出今日就将传遍青州各地,影响之坏,真是用脚后跟都能猜得到。   更严重的是,这两帮人,无论是顾文远,还是温谅,校方一个都得罪不起,这趟稀泥可有的活了!   花喜鹊第一眼先看的温谅和顾文远,除了顾文远脸上有点伤,两人看上去都还好,心里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花喜鹊不能不怕,听说全都动了刀子,要是这两个主谁缺了胳臂少了腿,或者干脆点去见了马克思,主管学生纪律的他还有没有活路?   这倒不能怪花喜鹊大惊小怪,鉴于青州的风俗习惯,只要动了刀子的群殴事件,死三个是走了狗死运,死两个是祖宗积德,要是只死一个,可真是老天爷开了眼。至于一个都没死的情况,官方报道总是有的,但花喜鹊也总是不信!   花喜鹊抹了头上的一把汗,一低头,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地上倒着那一群,穆山山的惨样就不说了,要不是花喜鹊跟学生斗争多年,练出来一双凌厉眼神,还真认不出来是谁,侯强等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嘴角的血丝,痛苦的哀嚎,场景之凄凄,几乎闻者泪下,观者颤颤!   校长略扫了一下现场,眉头皱的可以彻底夹死一只海星。他先是黑着脸驱散了所有围观的学生,然后要闹事的双方一起到教导处说明情况。校长虽然在教育系统工作,但也是混熟官场的老油子,这样的举措,明显是想将事件控制在学校内,以违纪和校规论处,不要惊动公安,不要扩大事态。   顾文远冷冷一笑,根本不理会校长的话,径自掏出手机拨起了电话。此时此刻,他依然深信,以顾家在青州的实力,对付一个小小的政研室副主任,还不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无知者无畏,先哲警言之所以流传千古,就在于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找到无数可拱验证的实例!   校长的脸更黑了几分,但想想顾时同的名声,以及穆泽臣的手段,还是忍着没有发火。他的退缩来自两方面,一来顾时同交游广阔,想摘掉他头上的帽子固然要兜圈子找把柄,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件极轻易的事;二来穆则臣凶名在外,除了正途不知有多少邪路的法子在等着自己,不为了官帽,也得为家人想想!   温谅城府之深,岂是顾文远所能比拟,见校长发囧,乖乖的走到跟前,态度无比的端正:“校长,我先跟您承认错误!不过这么多同学看着,谁是谁非一目了然,我要是不自卫,这帮人说不定能用刀在我身上扎出十七八个血洞……这事已经不是学校的管理范畴,还是请公安来调查吧!”   校长看着温谅,脸色好看了几分,叹了口气,摆摆手没再说话!   明华大夏,是明华集团在青州的总部所在地,楼高三十七层,建成于1990年,是青州很红的地标性建筑。在三十七层的总经理办公室,穆则臣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前,双手负后,远眺着窗外的景色,脸上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波动。齐舒穿着一身淡灰色的OL套装,正站在他的身后,剪裁得体的衣料完美的勾勒出优雅的弧线,胸前尖笋,腰间红素,一双雪白美腿并拢在裙下,透着勾魂荡魄的诱惑。   “怎么办?”   从接到顾文远的电话,穆则臣已经在窗前沉默了四五分钟,这跟他平时杀伐果断的作风截然不同,齐舒没听到回答,好看的眉毛微微一蹙:“则臣?”   穆则臣还是一言不发,办公桌上的电话滴滴响起,齐舒走过去一看,扭头道:“是顾总!”   穆则臣大踏步的走了过去,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碰一碰也好,不过……”电话里沉默了一下,又道:“注意分寸!”   穆则臣恭敬的道:“明白!”   原来他刚才不是在犹豫不决,而是在等顾时同的指示。这个外界传说中顾时同最忠诚的看门狗,果然没有叫错!   齐舒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淡然的无奈,这么多年,眼前这个男人唯一做的决定,便是听从顾时同的每一个命令,哪怕无理,哪怕无情!   自己呢?   她转过头,走到落地窗前,脚下的青州生机勃勃,可她的人生,不知何时起,已无一丝波澜!   林震放下手中的文件,翘在桌上的双脚也停止了晃动,看着来汇报工作的下属,道:“你没搞错?温怀明的那个儿子,叫什么来着,温……”   “温谅!”   林震哦了一声,道:“对,温谅,他跟顾文远在学校门打架,动了刀,还砸了顾家的车?”   “对对,是这样!”   林震如何不记得温谅的名字,一想起那夜在御香苑的遭遇,他的心中涌起强烈的恨意!就是在那一夜,他的尊严遭受前所未有的践踏,也是在那一夜,他彻底失去了亲近齐舒的资格和勇气。   虽然通过顺义的案子,给了刘天来一个深刻的教训,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少年踹门进来时的身影,因为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林局,这事有点棘手,您看,请您指示!”   林震放下双脚,嘴边浮上一丝狞笑,道:“照章办理,决不姑息!”   温谅,终有今日,你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第二百六十九章 红颜为君一怒   温谅走回宁夕的身边,自嘲般笑道:“不好意思,大家刚混的熟一点,就让你看到我如此粗鲁的一面。”   除了起先穆山山动刀的时候,宁夕表现的有些焦急,等明白温谅完全能够掌控住场面,她反倒好整以暇的看起了热闹,斜倚在保时捷边,墨镜下的容颜似笑非笑。   “粗鲁?”宁夕将双手从牛仔裤的口袋伸出来,帮温谅擦去肩头的一点污渍,然后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温谅,片刻后摇了摇头,抿嘴一笑,“现在的你才让我觉得有点真实的感觉,会生气,会发怒,冲动,激昂,不是那么的冷静,睿智,或者说,不是那么的讨人厌……”   温谅哈哈大笑,突然扭头看了顾文远一眼,低声道:“你真觉得我今天很冲动么?”   宁夕呆了一下,想起昨夜说的那些事情,眼睛猛的一亮,道:“你……”   温谅转向学校大门的方向,和宁夕并肩而站,轻笑道:“你猜,顾时同现在会不会大发雷霆?”   在顾文远打过电话不久,鸣着笛的警车车队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一字排开竟有七辆之多,以至于学校对面一家文具店的老板泪流满面,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到这种一般只出现在香港电影里的大场面,这辈子他妈的值了!   看到林震从车队最前面的桑塔纳里下来,温谅就知道好戏来了。能以代局长之尊,又毫不避讳的出现在这里,可见林震想借此事打击温谅乃至温怀明的决心。   而温谅希望,他的决心足够的坚定!   校方还是不想让公安介入,几个领导上前交涉了一番,林震黑着脸不给一点的面子,直接指挥手下将所有人带上了车,匕首全部入袋,车辆拍照。花喜鹊趁人不备,走到温谅身边低声道:“我刚跟左局长汇报过了,学校这边也会说清事实,放心吧。”   温谅略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明白过了,县官不如现管,与顾时同的威风相比,身为教育局副局长的左雨溪,无疑更能让花喜鹊觉得敬畏。他方才观察了半天,并没见温谅跟任何人打过电话,忙偷偷向左雨溪做了汇报,反正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   “谢谢你了,华主任!”   花喜鹊满意的离去,宁夕却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道:“哦,左局长,青州之花左雨溪……我不明白,这位华主任就算要通风报信,也应该打给温主任,为什么要联系左局长,还不忘来你这里表下功呢?”   昨夜宁夕就曾说过,她在研究青化厂一案时,发现有一条串不起来的线,被温谅插科打诨糊弄了过去。没想到花喜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又引起她无数的猜想,聪明人,总是聪明的可怕!   温谅自然不会透露跟左雨溪的关系,但又不愿撒谎骗宁夕,道:“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宁夕其实已经做好了听他胡诌的准备,温谅这么一说,反倒显得光明磊落,耸耸肩膀,没再追问!   一老一少两个公安走了过来,年老的虽然冷着脸,但言语间还算客气,温怀明如今上升的势头正猛,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年轻点的就没有这股子眼力劲,伸手猛的推向温谅,道:“赶紧点,跟我们回局里做笔录。”   温谅后退一步,躲过这一下,他无心跟这些小喽啰计较,转头对宁夕道:“你先回避下,这种破事牵扯进来不好。今晚七点哦,记得准时见面,咱们的正事要紧!”   年轻公安面带不屑,道:“今晚七点?小子,持刀伤人,当街砸车,这辈子能不能出来还两说呢,做什么春秋大梦!”   “持刀伤人?谁告诉你是我们持刀伤人?”   宁夕早知道温顾之间的口水官司有的打,却没想到来办案的公安偏架拉的这样厉害,明明是顾文远等人怀揣凶器,蓄意伤人,却被此人毫不避忌的颠倒黑白!   年老的那人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个新来的家伙这么愣,刚才就应该告诉他温谅的身份。知道这是哪里么,是青州!光耍嘴皮子,是会死人的!   他也是好心,训斥道:“说什么浑话呢!”然后对温谅笑道:“林局只是说请同学到局里去协助调查,一切都没有定论,没有定论!”   年轻公安勉强闭嘴,但眼中的不屑清晰可见。他虽然初来乍到,从警校毕业还不到半月,但心思却比前辈想的复杂的多!要不是看到林震刚才和颜悦色的和顾文远说话,他何必这么卖力的欺辱温谅?两帮人打架,一个明显跟林局有关系,那不踩另一个,还踩谁呢?   宁夕瞬间做了决定,道:“我一起过去,放心吧,不会给你惹麻烦!”   温谅苦笑着点点头,虽然不怕林震搞什么鬼,但有宁夕跟着也算一道护身符!   年轻公安见宁夕气质高贵,举手投足不像什么普通人,强忍着怒意,道:“小姐,你是什么人?公安局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宁夕淡淡道:“目击证人!”   一句话噎的年轻公安做不了声,年老那人做不了住,转身向林震请示去了。远远看到林震望向这边,温谅脸色平淡,无喜无惧!   林震冷哼一声,道:“全部带走!”   穆山山等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排着队上了车,顾文远却直接坐到了林震的座驾上。本来以林震的城府,还不至于做的如此赤裸,但既然打定注意要温怀明好看,就要牢牢的拉拢住顾时同,一起向许复延施压。所以他毫不掩饰倾向性,简直是明白告诉温谅,你小子等着脱一层皮吧!   温谅站在原地没有动,往路口望了一眼,看来父亲还没有搞定许复延,不然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过来了才对。温谅之所以没有打电话,就是知道以父亲此时在青州的地位,一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打不打都无所谓!   虽然没有等到温怀明,但也没有关系,温谅早料到许复延城深府险,没有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不会轻易表态,所以早早的下了套子——只要彻底激怒顾时同,穆泽臣必然会向许复延施压,等那个时候,许复延的强硬反弹才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这是一场很小的战斗,不会伤筋动骨,也不会你死我活,但牵扯到的人和事却极其的复杂。温谅所要做的,不过是因势利导,借力打力,用这一次突发的碰撞,给父亲的任命受阻之事,狠狠的出一口气!   视我至亲至信者,我以百倍亲信报之;视我如寇如仇者,我以万倍寇仇报之!   有来有往,睚眦必报,温谅从来不是君子!   年轻公安等的不耐烦,从背后猛推了温谅一下,骂道:“你瘸子啊你?走快点!”温谅唰的转身,凌厉的眼神让他为之一窒。年老公安和了个稀泥,才让温谅老老实实的上了车。以林震的座驾桑塔纳为首,车队原地掉头,往公安局的方向开去。宁夕开着保时捷跟在后面,手里的电话流水一般拨了出去。   车队刚走出没几米,一辆黑色的尼桑公爵王从路的那边对着桑塔纳急驰而来,林震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瞬间变的煞白。司机赶紧调转方向盘,同时脚下急踩刹车,眼看躲避不及,公爵王一个华丽的飘逸斜斜横在桑塔纳面前。   灰尘消散,车门打开,一身便装的左雨溪挡在长长的车队之前,亭亭玉立,清冷依旧!   宁夕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小嘴微微张开,忍不住叫了声好。这女人的技术完全跟自己有的一拼!至于身材和样貌么,饶是宁夕骄傲异常,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几近完美的女子!   温谅同样惊讶万分,他自认对左雨溪的了解已经深入到了一定的境界,却还是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炫目的车技。温大叔更想象不到,正因为这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太过刺激,今后两个女人间的那些事会让他如何的头疼!   林震大怒下车,径自走到左雨溪身前,道:“左局长,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左雨溪冷冷道:“一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都深感痛心。教育局将由我做代表,全程参与此事的调查和处理。局里也已经请示过许书记,林副局长,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林震虽然名义上暂时主持公安局工作,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副职。左雨溪当面这样称呼他,显然是不给一点面子。   林震压下心里的怒火,道:“我会向许书记提意见,也奉劝左局长一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伤人砸车,哪一条都够追究刑事责任,不是你想保就能保的下来!”   他的根子在关山,加上公安工作的特殊性,真要硬顶着办案,就是许复延也不好过于干涉,当然前提是温谅真的理亏。   左雨溪不再搭理他,见温谅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忙走了过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淡一点,但话音里的颤抖还是瞒不过心灵相通的那个人。   “你没……没受伤吧?”   温谅看着眼前的女人,感受着那份如海如潮的情意,微微一笑,洁白的牙齿闪烁着太阳的弧光,照亮了眼眸深处的深深爱恋!   保时捷缓缓停在一边,宁夕透过车窗看着两人,手指轻轻的一颤! 第二百七十章 一世人,两兄弟   左雨溪见温谅确实没什么大碍,紧悬的心才放了下来,又去另外几辆车看了看穆山山等人,大概问询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当然,从穆山山等人口中听到的版本,是温谅寻衅滋事,夺了他们用来把玩的小刀,不仅肆意伤人,还砸坏了两辆奥迪,真正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左雨溪不予置评,脸色平静的听完。经过这番缓冲,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林震在一边等的不耐,喊道:“左局长,既然是许书记的指示,那就请吧,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   左雨溪走到他面前,绝美的容颜如同挂了一层寒霜,连基本的寒暄都懒得维持,直接叫起名字,道:“林震,你们公安局就是这样办案的?温谅和顾文远各执一词,他们都是当事人,你能采信谁的话?”   林震也被激起了怒火,黑着脸道:“左雨溪,你别欺人太甚,公安局怎么办案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等回局里做了笔录,自然会有人来询问现场目击者的口供,程序怎么走,我比你清楚!”   左雨溪在官场沉浸多年,什么歪门邪道不清楚,语带讥嘲道:“我怕到了那时候,目击者早被人恫吓收买,说的都是违心的话!”   林震还真做的这样打算,一时恼羞成怒,道:“那你说怎么办?”   此时冬日初升,寒气未散,正是一天中最冷清的时刻,几乎看不到普通群众的身影。学校对面的商店倒是开了门,但谁都明白,能在街面上开店做生意的,都是混老了社会的老油条,就算看到了也不可能出来作证。   思来想去,唯有在一中的同学身上打打主意,他们年轻,单纯,充满朝气,应该可以站出来告诉众人真相!   何况,左雨溪知道温谅在学校有不少的红颜知己,单单一个许瑶,她的口供就能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发生冲突时有不少围观的同学目睹了全部经过,我建议,趁现在还没人来得及动手脚,直接找几个同学一起到公安局,这样对双方都公平!”   林震眉头微皱,顾文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边,阴沉的脸上满是戾色,低声道:“让她找,我看谁敢乱说话!”   林震看了他一眼,终于点了下头。   这次因为只有一年级参加考试,放了两天的假,所以今早聚在校门口的都是一年级的学生。校方安排下去,不到五分钟,十个班的同学全部集中在办公楼前的小广场上,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嘀嘀咕咕的噪音充斥耳间,谁都不知道突然集中是为了什么,但肯定跟早上的斗殴事件有关,一个个激动不已。   校长站在主席台上,给花喜鹊使了个眼色,花喜鹊心领神会,从旁边的台阶跑了下去。不一会,各个班的班主任,各个处的行政人员,以及各个级段的体育老师出现在队列的周边,嘈杂的声音才渐渐低落。   “大家静一静!”校长的声音低沉又沉重,“下面,请欢迎教育局左局长讲话!”   校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转身退到了一边。左雨溪缓步走到台前,剪水双眸淡淡扫过人海,冷冷的容颜遮掩不住身上与生俱来的清丽淡雅,简单的便装更将她整个人衬得气质出众,超凡脱俗,仿佛高山之上冰雪之下迎风绽放的那朵莲花,冰清玉洁,遗世独立!   温谅站在人群之外,仰起头,静静的看着高台上的左雨溪。此时的她与平时有些不同,举手投足之间,既端庄大方,又不失威严凌厉,用句后世常用的话,那就是气场足够的强大,可谓扑面而来!   “同学们,我是左雨溪,是你们的师长,也是你们的朋友。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是因为我相信,能进入一中的校园学习,能站在‘博文约礼,励学敦行’的校训下面仰望五星红旗冉冉升起,你们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正直,诚实,勇敢,这些高贵的品质在你们身上逐渐的呈现。今天,能站在这里,你们不仅是家长,老师,学校的骄傲,也是我们青州人的骄傲。我希望,你们能保留这份骄傲,直到永远!”   同学们虽然不知左雨溪究竟要做什么,但单单这个讲话,已经完全不同于平时那些冠冕堂皇的官话套话,年少的心最容易被蛊惑,登时掌声四起,热情洋溢,是所有来过一中讲话的领导都不曾享受过的最高待遇。   “也是今天,也就是刚才不久,在我们青一中的门前,在‘博文约礼,励学敦行’的校训之前,发生了一起群体斗殴事件,虽然没有造成严重伤害,但引起的影响极其恶劣。为了查明真相,尽早恢复学校秩序,还大家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请早上曾亲眼目睹事件经过的同学站出来,向公安局的同志说明情况。”   左雨溪左手轻抬,白色的衬衣袖口往上挽起,露出皓白如雪的晶莹玉腕,双眸随之一冷,语气瞬间变得煞气逼人:“当然,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在不在现场,在现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我们很容易查的一清二楚!所以,不要信口雌黄,不要颠倒黑白,一切以事实为根据,实话实说。”   宁夕方才跟着进来,待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却碰了碰温谅的肩膀,低声道:“好威风,好煞气,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想象,小小青州,会有这样一个出众的女人!”   温谅笑道:“宁夕,你嫉妒了哦!”   宁夕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潇洒的耸了耸肩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否。不过在她心中,却极快的掠过一句话:   我嫉妒的不是她,而是你看她时的眼神!   这并不是说宁夕对温谅怎样怎样,这不过是一个女人在碰到另一个足堪对手的女人时,一种本能的抵制和反击。想起第一次在春熙路一号院见到许瑶,小丫头就曾敏感的察觉左雨溪的威胁,无视温谅的劝诱,坚持要称呼她为阿姨。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一种女人的本能。   左雨溪好像就有这样的魔力,无论是女人还是女孩,只要站到她的身前,都会感觉到极大的压力,从无例外!   整个广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少人都偷偷的打量着广场边的顾文远,穆山山等人。一向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这帮人鼻青脸肿,衣衫上全是在地上滚打的污渍和灰尘,样子看上去狼狈极了,跟平日里的趾高气扬是天壤之别。但唯一没有变的,是顾文远淡定的笑,穆山山凶狠的脸,白桓阴沉的目光,侯强放肆的,以及一帮跟班狐假虎威的张狂。   过了一分钟,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左雨溪略有些惊讶,别人也许会惧怕顾文远的家世不敢多话,可许瑶无论如何都应该支持温谅才对。   可怜左姐姐百密一疏,早上闹的那么厉害,要是许瑶,宁小凝,或者纪苏任一人在现场,都不可能乖乖的离去。更别提刘致和,他要在的话,早抖着肥大的肚子加入了战团。   关系最好也不怕顾文远的几人约定似的都没在现场,在场的几个同班同学跟温谅的交情虽然还过得去,但要他们在这么多人面前站出来指证,一般人还真没这样的勇气。   许瑶站在人群中,见无人应答,心里一急,就要冲上台去,手腕却被宁小凝死死的拉住。   “你不能去,”宁小凝特地从七班跑到三班的队伍里,就是怕许瑶一时冲动,“多少人见你事发时在教室呢,出去非但帮不了温谅,还落人话柄。”   “我知道,可是……”   许瑶聪明伶俐,何尝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可面对这样的事,她一个小女孩如何能保持冷静。此时此刻,也唯有宁小凝能理智的处理一切。   “就算没人出头,也不过是温谅和顾文远各说各的,谁也奈何不了谁。可要是你撒谎,就会打破这种平衡。”宁小凝虽然孤傲,但人情世故却比许瑶精通许多,“放心吧,这位左局长厉害着呢!她这样做,有人出面说明真相自然是好,可要是今天没人肯出这个风头,哪怕以后顾家做了手脚,买通某些人胡言乱语,我们也可以不采纳。这是一举双得,可退可进的策略,温谅吃不了亏!”   许瑶好不容易被宁小凝说服,只能焦急的看着远远的他,他伤到了么,会不会有事?等散会我立刻找父亲,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伤害到你!   隔着一个班级,三班的队列里,纪苏双手的指甲紧紧的陷进掌心,牙齿咬着下唇,眼眶中水珠滚动。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学校那么早,为什么没有在当时站在他的身边,甚至到了现在,也不能给他一丁点的帮助。方才左雨溪话里说的明白,装作在现场根本瞒不了人,纪苏急的脑袋发晕,要不是孟珂在边上扶着她的手臂,说不好就会软倒在地。   又是一分钟过去了。   顾文远得意的看了温谅一眼,小子,敢跟我做对的人,还没生出来呢。等着吧,这次不把你赶出青一中,判个一年半载的,我顾字倒过来写!   “我在现场!”   一个男孩的声音在广阔的校园里响起,稚嫩,青涩,却坚定无比的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人群分开,谈羽的左臂打着石膏,白色的绷带挂在脖颈上,一身皱巴巴的廉价衣衫,慢慢的走上了主席台。   宁夕问道:“这是谁?”   温谅的眼中隐有雾气闪过,一字字道:“这是我兄弟!”   前世是,今生也是!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二合一)   青州公安局今天异常的安静,平时人来人往车进车出的忙碌景象不复存在,要不是大门口那块光鲜的门匾和大楼顶端威风凛凛的警徽,简直让人以为到了市地志办。   警笛声从楼外传来,以桑塔纳为首,长长的车队缓缓驶进大院。每间办公室的窗户边都聚拢了不少人,偷偷的往外边窥探,不时交换一下眼神,整个公安局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这世上,蠢人毕竟还是少数!   刚才林震兴师动众,亲自带队赶往一中,局里的其他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相互一打听,才知道是一帮学生打架,不仅动了刀子,伤了人,还砸烂了两辆奥迪。单按情节来看已经算比较严重,可话说回来,这种程度的案子还不值当让林震亲自出面。   被好奇心催动的人们是可怕的,没过多久,更详细的情报传了回来,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涉案双方,一个是江东首富顾时同的儿子,一个是青州新贵温怀明的儿子,一个声名显赫,一个势头正盛,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可问题又来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两头都不讨好的脏活,按照国内惯例,这样的案子交给副局长处理就可以了,办好办砸自负盈亏——要不每个单位都设那么多副职呢,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吃干饭……   所以林局长不辞劳苦的抢了本属副职们的工作,更加激起众人八卦到底的心思。能在公安局里混,头脑都不会太简单,立刻就有人想到了前不久的那件害得连自忠身败名裂,刘天来被分权夺势的事件始末,林震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明摆着吗?   几个副局长的屁股有点坐不住了,以林震对温怀明的怨恨,真说不好会做出什么事来。等左雨溪开车拦路,校园讲话的消息传来,除了郑云中,其他几位副局长全都找借口溜了。连左局长都出头作保了,但凡想在青州混下去的,谁也没勇气跟着林震走到底了。   郑云中何尝不想跑啊,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公安局人尽皆知,以他跟林震的关系最好,在扳倒刘天来的办公会上,也是他明确表态支持林震的一切决议。那边的路已经堵死了,除了抱紧林震的大腿,一条道走到黑,他别无选择。   林震刚一下车,郑云中就迎了过来,听闻其他几个副局溜了号,他脸色青了几分,却也无可奈何。两人又低语几句,郑云中命令几个干警将温谅一行带到二楼去做笔录。左雨溪刚要跟着上楼,却被林震挡了下来,道:“左局长,这些事交给下面人做好了,你我先到办公室喝杯茶。等做好笔录,事情有了进展,自然会请你过目。”   左雨溪淡淡的道:“许书记让我全程参与此事,什么是全程,想必用不着我为林局长解释。”   林震烦透了她动不动就拿许复延来做挡箭牌,冷笑道:“左局长,你也不用拿许书记的指示吓唬我。到了公安局,审什么人,该怎么审,我们有规章有制度,别说你一个教育局的副局长,就算许书记亲自来,也不能违章办事。”   “好一个不能违章办事,”左雨溪面带讥笑,脚下踏前一步,凌冽的眼神简直可以冰冷了人心,道:“你当自己是周亚夫,可惜,这里不是细柳营!”   左雨溪俏脸含霜,既冷且艳,一字字道:“这里,是青州!”   言外之意,凭你一个无根无据的外来户,想在青州作威作福,说什么照章办事,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徒增笑料。   林震自到青州以来,凭借家世背景和空降镀金两层光环,身在局外,与人无争,所到之处无不笑脸相迎,说话办事从没有不算的时候。不想许周政斗之后,他偶然跳入局中,竟是寸步难行,先是欲救连自忠而不可得,后又被左雨溪当面如此嘲讽,实在是奇耻大辱。   郑云中见势不妙,刚要开口和下稀泥,却被左雨溪冷冷的目光扫过,顿时吓得呆在一边噤若寒蝉。林震强压住怒火,冷哼一声,道:“左局长,就是青州又如何?也许过不了多久,许书记就会来新的指示,结果嘛,未必如你所愿!”   “是吗?”左雨溪拾阶而上,一众干警自动的分站两边,等走到温谅身旁,她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震:“我等着!”   青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温怀明得到消息后,固然有些头疼温谅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乱子,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埋怨也是无用,唯有想办法积极应对。他在办公室想了想,拿着有关老城区改造事宜的文件去了书记办公室,先汇报了近期的工作进展,然后看许复延心情还好,趁机说了温谅跟顾文远的冲突。   许复延听完后大为惊讶,在他心目中早已不把温谅当成十几岁的少年,何况以温家小子的聪明机智,怎么会跟同校的同学,尤其是顾时同的儿子闹到这样的地步?   温怀明脸带愧色,道:“都怪我管教无方,让书记你为难了……”   许复延摆摆手,笑道:“这不管你的事!以温谅的性子,要不是别人太过分,也不至于闹的如此不可开交。当然,砸人家的车确实不应该,顾时同要是找你赔钱,秘书长同志,你那点工资得赔多少年啊?”   温怀明陪着笑了笑,尽量保持脸上的平静。虽然许复延的话里已有了倾向性,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点焦虑。他首先担心的自然是温谅有没有受伤,听到儿子被一帮二世祖拿刀去捅,还能安坐于此,全靠多年宦海沉浮养成的静气功夫。其次,他担心的是如何善后。以他此时的地位,放眼青州,得罪任何人都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偏偏顾时同除外。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要看许复延是否愿意为了温谅,而去得罪顾时同!温怀明老于世故,自然不会幼稚到自认是许复延的心腹,他就会一挺到底,归根结底,还要看利益天平上的砝码,是哪一方的重!   温怀明刚要说话,秘书张放走了进来,道:“许书记,明华的穆总和齐总来了,就在外面候着,您见还是不见?”   许复延眉头微皱,看了温怀明一眼,道:“请他们进来吧。”   穆泽臣在事发后不是第一时间赶去公安局,而是径自来找许复延,咄咄逼人之态毕露,也可见没有分毫息事宁人的心思。所以许复延才会略皱眉头,温怀明瞬间想透了此间种种,似乎有点明白温谅的依仗所在,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既然穆泽臣来了,我还是先出去吧,也避避嫌嘛。”   温怀明说笑了一句,许复延往老板椅上一躺,示意他坐下,道:“一起听听他说什么!小孩子打架,打的再厉害,也都是小孩子,有什么嫌可避的?”   话音刚落,穆泽臣推开门,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瘦弱的身躯看上去仿佛没有一点力量,可又有谁知,这个外号穆老黑的男人,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齐舒跟在身后,一身OL套装显得端庄大方,但一举手,一投足,顾盼之间依旧是那副遮掩不住的烟视媚行,颠倒众生的模样。   “许书记,今天不得不冒昧来访,还请你书记肚里能撑船,海涵海涵!”穆泽臣满脸是笑,可一转头看着温怀明,却变得淡薄许多:“哦,温主任也在,那最好不过,打官司的正主有了,事情就好办了。”   许复延没有起身,双手平放在办公桌上,微笑道:“什么风把穆总给吹来了,听口气还跟温主任有什么误会?这个先不急,正好刚才还说起老城改建的事,听温主任说,明华集团有意向投入巨资总揽整个改建工程?这是好事啊,政府早想改变老城那片的落后面貌,可资金调度上困难重重,你们明华肯担下这个担子,替政府分忧,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们表示感谢。”   温怀明静坐一旁,心里早笑出了声,脸上却不见丝毫异样。穆泽臣气势冲冲而来,老城改建工程就是他用来向许复延施压的最大筹码,可许复延这番话连消带打,一石三鸟,真可谓老辣之极。轻飘飘一句感谢,就让穆泽臣不能再用此项目借题发挥,更不好挟恩自重,大开狮子之口。另一层意思,却是实打实的警告,温谅顾文远之事,只能就事论事,谁是谁非,以公允为首,谁也不能擅加干涉。   穆泽臣静默不语,齐舒站在他身后,掌心的汗水都流了出来。过了片刻,穆泽臣低沉的声音响起:“许书记,明华有义务也有意愿为青州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可前不久集团经过慎重研究评估,投资老城区改建一事,需求资金太大,未来效益不可预期,风险已超出明华集团的承受上限。所以呢,此次来我也是代表明华集团向许书记表示歉意,实在是……”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般,穆泽臣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许复延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唯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面带笑容,天天举手的日子,任谁都可无视自己的命令,任谁都可在背后指点嘲笑。   他本以为,掌控青州之后,这样的一幕再也不会发生,可没想到,在眼前此刻,仍有人可以无视自己的权威。   明华,好一个明华!   温怀明比任何人都了解许复延,越是平静越是可怕,他此时要做的,无非是火上浇油,让这火烧的更烈,直到可毁敌,可保身!   齐舒也没想到穆泽臣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不知道顾时同在电话里给了他什么指示,但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当面来抽许复延的脸。   许复延不是温谅,不是温怀明,不是左雨溪,他是青州市委书记,是统治青州七百万老百姓的一把手,更是这片天这块地的掌控者,决策者,手握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   温怀明站了起来,道:“穆总,齐总,政府跟明华的谈判已经进入实质阶段,各项优惠政策一个不少,甚至在有些方面做出了巨大让步。红头文件也已下发市直相关局委和老城区政府,这时候你跟我们说明华不干了,这合适吗?”   齐舒半真半假的嗔了温怀明一眼,暗忖道:儿子是个小坏蛋,老子也是个老坏蛋,你这油可泼的真好,非要许复延当场掀了桌子才算完么?   她抿嘴一笑,道:“许书记,穆总并不是不想跟市里合作,主要是明华正在筹备上市,各项财务报表必须做的好看也要做的实在,所以关山总部要求各子公司的大额投资必须上报,统一审核,统一下拨,以防出现什么问题影响公司上市。我们顾总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老城区更是他的老家,改建是为乡亲造福,怎么不会大力支持呢?还是因为时机赶的不巧,董事会否决了这个项目,顾总和穆总虽然遗憾,却真的无可奈何!”   齐舒巧笑倩兮,妩媚动人,说起话来温声软语,字字沁入肺腑,让人泛起一丝痒意。温怀明平时听多了这个青州最出名的交际花的光辉事迹,这还是第一次实打实的打交道,不得不叹一句盛名之下无虚士,手段果然了得。   方才凝固的气氛略有缓解,齐舒还待说话,张放再次进来,道:“许书记,您女儿电话……”   许复延点点头,想也知道许瑶是为了什么来的电话,不由有些头疼。接起电话准备以父亲的威严训斥她两句,挂了电话了事,不料话筒里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敢挂我电话,你的山水盆栽就要倒霉了!”   许复延苦笑一下,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他一向没什么办法,只好保持沉默听完了她的要求,道:“我知道了,这事正在处理,有校纪有律法,没做错事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有这么两下打岔,齐舒立刻见缝插针,轻声道:“许书记,老城区改建是件大事,也急不得,明华就算现在承诺投资,可后续资金跟不上,留一个烂尾工程,更是对不起您的信任,也不对起老城区的父老乡亲。这样吧,我们回去会跟顾总再汇报一下,看看有什么可转圜的余地……”   穆泽臣跟齐舒配合多年,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向来无往不利,顺着话头就接了下去,道:“今天刚跟顾总通了电话,他也表示有义务回报青州人民,就算这个项目可能会损失部分利益,但相比乡亲们多年来的支持不值一提。可是,也就在今天,顾总的独生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青一中的门前,被某些权贵子弟肆意殴打,甚至砸毁了属于明华集团的两辆车。许书记,这些人如此的嚣张跋扈,如此的肆无忌惮,实在让一心为了青州建设的顾总心寒啊!”   温怀明冷冷一笑,穆泽臣当面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他要是再沉默,不仅当不得温谅的父亲,甚至也当不得许复延的心腹,传给外人知道,更是头也休想抬的起来。   凡事隐忍需有度,唾面自干,那是身处弱势时无奈之举,人应量力而行,可有时迎难而上,才是破局之不二法门。   “穆总,你也不必含沙射影,不错,参与打架的是我的儿子温谅。可据我得到的消息,顾总的儿子顾文远,你的儿子穆山山,以及其他一些人,在一中称王称霸,欺辱同学,打架斗殴,一向无人敢惹。更何况今天早上,跟温谅一言不合,穆山山竟然拔刀相向,其他几人更是人人持刀,意欲行凶伤人,要不是温谅勤练身体,现在怕是躺在医院……”   说到这里,一想起温谅身中数刀的可能性确实存在,温怀明的声音都颤抖了几分,怒气终于不受克制的爆发出来:“我想问问,究竟是谁嚣张跋扈,是谁肆无忌惮!”   他养气小成,偶一发怒,已颇有几分气势和威严,不过穆泽臣枭雄人物,岂会被他所惧,沉声道:“正像许书记方才所说,谁是谁非,有校纪,有律法,我说的不算,温主任,你说的也不算!”   许复延听出温怀明话语中的后怕和愤怒,心下也有些恻然。温谅要是真的有了什么不测,他除非出头为其讨回公道,否则温怀明必然离心,左雨溪不好说,可看她的架势,怕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至于更头疼的,还是许瑶……   这丫头别看古灵精怪,娇憨可爱,要真是任起性子,除了许庭的话还听的进去,连他也束手无策。   电话再次响起,这个号码只有省里才知道,接起电话,何西华带着怒气的声音传了过来。许复延脸色更冷,他没想到,顾时同竟然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借口投资环境不好,要暂停在关山和江东省其他地方的投资,转而跟苏海省进行洽谈。在当今经济挂帅,投资热潮的时候,这无疑是当地政府巨大的损失,有利益上的,还有名声上的。所以何西华在震怒之外,特地提到省长吴文跃也对此事表示了关切,要青州妥善处理打人砸车之事,以安顾时同之心。   穆泽臣仿佛已经知道电话里的内容,垂下眼睑,自去寻了椅子坐下。齐舒双手交叠放在平坦的小腹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如新葱初剥,既漂亮又不失优雅。她那水雾朦朦的双眸在屋里的人身上来回打转,薄薄的红唇紧紧抿着,清秀的脸蛋配上妖媚的身姿,偏偏又是一副端庄干练的都市丽人打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她独自站在一旁,看似默不作声,实则心思起伏,三个截然不同又各有立场的男人,这小小一个房间,莫测人心,世事百态,权势财富,无所不容!   时间在沉寂中悄然流走,几个人都等着许复延挂断电话后所做的决策。其实在穆泽臣和齐舒看来,一边只是小小的温谅,甚至都不会涉及到温怀明,而一边是上亿的投资,是顶峰的压力,孰轻孰重,连傻子也分辨的出来。   这是温怀明第一次亲身感触到顾时同的强大,那种力量蜂涌而来,足以摧毁挡在眼前的一切。但他并没有后悔,也没有丝毫责怪温谅的意思,以当时的情况,别说砸了车,就算真的打的顾文远半身不遂,也是他罪有应得!   温怀明素有才华,却苦于身无借力,困于浅滩多年,整日蝇营狗苟磨去了他的棱角,却并没有抹去他身为一个父亲的尊严和勇气。   正如温谅为了他,以弱冠之年,投入官场狡诈之间,他也能为了儿子,毅然舍去这手中的权势,头上的乌纱。   唯一拼而已!   许复延挂了电话,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问道:“穆总,你们顾总具体有什么要求?”   穆泽臣眼中浮现一丝淡淡的嘲讽,多少年来,他见惯了各种高高在上的人,在顾时同的脸前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道:“温谅必须开除,并由公安局追究刑事责任,致多人轻伤,毁人财物,该判几年判几年,我个人认为重判才能体现青州方面的诚意。另外,温主任必须代表儿子向伤者及其家属公开表示歉意,这样吧,在青海日报副版道歉三天,以示诚意。”   什么叫欺人太甚,什么叫得寸进尺!   许复延不置可否,对温怀明道:“怀明,你先去公安局看看儿子,再看看林震把事情搞清楚了没有,搞清楚了来我这里做个汇报。至于穆总和齐总请先回吧,你们的要求,既然关省长和何省长都来了指示,我会仔细考虑一下再给你们答复。”   这番话说的含糊,谁也搞不清楚许复延究竟何意。可只有温怀明知道,他的怒火,已经彻底的点燃,任顾时同手眼通天,穆泽臣得寸进尺,齐舒柔情似水,再也无一丝退让的可能!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山岂能容二虎   林震心里对左雨溪还是有点忌讳,毕竟左敬如今势头正猛,说不定在灵阳待上一届,就会直调关山,未来不可限量。他此次主要是配合穆泽臣打打边角,没必要跟左雨溪在这里死磕,冷着脸吩咐郑云中安排接下来的事,大手一甩,回局长办公室去了。   郑云中轻咳一声,道:“左局长,既然有许书记的指示,那就一起上去吧。不过你绝对是多虑了,我们严格按照程序走,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这话听听也就算了,没人当真。今天要是温谅独自进了公安局,以林震的心性,不给他吃点苦头,可是天大的笑话。公安局有的是让人吃闷亏的法子,就算事后再追究,林震死不认帐,谁也奈何不了他。   左雨溪之所以坚持全程陪同,原因正在于此!   众人前后上了楼,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冲突,涉案双方要分开做笔录,顾文远和穆山山一行去了第一间屋子,温谅第二间,而谈羽做为第三方证人,也被单独带走问询,去了第三间。左雨溪本来要跟温谅一起,但温谅担心谈羽一个人会吃亏,便让左雨溪跟过去照料一下。至于宁夕,方才在学校谈羽站出来后,温谅让她先行离开,毕竟顾文远等人看到两人是从一辆车上下来,她的口供可有可无,加上有左雨溪出面,宁夕一个外地人,还是别牵扯进来的好。   见了左雨溪的威风和手段,宁夕知道自己在现场也没有多大用处,同意了温谅的提议,但还是开车跟在警车后面,一路尾随到了公安局门外。这样也好,一旦里面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她也可随机应变。   负责温谅的还是刚才那一老一少两个公安,进门时年老的公安低声道:“小赵,等会说话客气点,别犯横,刚才人家的气势你也看到了,连林局都得退让几分,别给我,也别给你自己惹麻烦。”   小赵一脸悻悻,道:“不就是教育局的一个副局长吗,有什么了不起,还敢干涉咱们办案?刘哥,你瞧好吧,看我怎么整治这小兔崽子……”   刘哥脸都绿了,一把没有拉住,小赵已经推门进去,急的骂了一句2货,忙跟了上去。   温谅正站在屋内打量环境,身子就被人从后推了一下。小赵脸臭的都能煎豆腐了,斥道:“坐好,看什么看,以为这里你是家厨房啊,知道规矩不?”   温谅下盘极稳,身子纹丝未动,眯起眼睛盯着小赵,道:“有胆色,很上进。”   小赵扬起手中的文件夹,道:“还顶嘴?找抽呢你!”   刘哥挤进两人中间,一手挡住小赵,一手轻推温谅的胳臂,笑道:“同学你先坐,小赵刚分到公安局不久,年轻冲动不懂事。我看还是早点把笔录做了,你省事,我们也省心。”   “年轻冲动?呵,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敝姓刘,在局里呆的年数比较长,承局里同仁爱护,都叫一声刘哥,惭愧,惭愧。”   “刘哥,”温谅抬起手指着小赵,道:“你以为人家是年轻冲动,我看可不一定。在学校外面吆五喝六的,还算是年轻冲动,可现在明明知道这事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还这么一门心思的咬着我不放,刘哥,你觉得这位赵警官是正义感过剩呢,还是别有心思?”   刘哥陪笑道:“他家在外地,不知道青州的实际情况,年轻人嘛,难免会犯浑,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家在外地是真,可不知道青州的情况,那到未必。”温谅深邃黑亮的眼睛仿佛直指人心,“说不定是知道了太多,想抓住机会赌一下大小,赢了的话可就抱上某人的大腿了,至少不少奋斗十年?”   刘哥听到这里,越想越觉得温谅说的不错,看向小赵的眼神开始有些不善。他也是公安系统的老人了,别看平时笑眯眯的与人为善,狠起来也很有一套。要不然,在公安局这种地方,年纪大顶多称声老刘,哪里当得起一个“哥”字?   他凑近小赵耳边,声音听起来很是阴狠:“妈逼,你想拼命去搏前程,老子不拦你,可也别拖老子一起下水,明白吗?”   小赵没想到这个他一向看不起的老好人竟然有这样的一面,心里一阵发虚,嘴里喃喃,再不敢大放厥词。   温谅三言两语就离间了两人,完全掌握了局面和节奏,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转身坐到了椅子上,笑道:“刘哥,做正事吧。”   等温怀明赶来的时候,温谅等人刚做好笔录。温怀明没顾得看儿子,先去了林震办公室,传达了许复延的最新指示,让他抓紧时间查清楚事情真相,然后到市委去做汇报。   林震也接到了穆泽臣的电话,知道了刚才发生在市委的那一幕,当听到许复延被顾时同步步紧逼,却只能忍气吞声时,竟不由的笑出声来。在他看来,纵然温怀明跟许复延关系匪浅,可单单为了温谅一个小孩子,还不值得冒这样大的政治风险,去同时得罪这么多大人物。   从许复延的新指示里也可见端倪,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何西华打过电话后,才要自己尽快将事件的调查报告交上去!   为了什么?   还不是要他林震制造一个合适的借口,好让这位初掌青州的一把手顺坡下驴,既不伤颜面,又能安抚好顾时同,同时给省里一个交待,将此次事件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好笑的是,温谅的最终判决,竟然是由温怀明亲自带过来的,就凭这点政治敏感度,可见牛皮吹的再厉害,牛皮还是牛皮,一遇风,一碰壁,照样烂的稀里哗啦!   可惜,无论是顾时同,穆泽臣,还是齐舒,林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许复延的权力网络中,他们眼中的小孩子,却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一环!也是这一点误判,才让他们的整个判断都走向了偏差!   林震心情大好,开案件分析会议前,还顺便讽刺了温怀明几句:“温主任,去看看温谅吧,说不定下次再见就得去少管所了,那多不方便啊。”   温怀明微微一笑:“不劳林局长挂心!”   林震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二楼审讯室。   温怀明,左雨溪和温谅围坐在桌前,温怀明详细说了下穆泽臣在市委的嚣张表现,以及顾时同在关山的小动作,温谅静静的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击打着膝盖,没有做声。   左雨溪眉头紧锁,道:“穆老黑不要命了,敢这么跟许书记说话?”   温怀明低声道:“穆泽臣未必有这胆色,应该是顾时同的命令——谁也没想到他这次反应会这么大?”   温谅突然笑道:“我倒是想到了。”   温怀明和左雨溪同时愕然,温谅站了起来,道:“明华早前想借道关山的新兴化工来收购青化厂,让何西华出面牵线,穆泽臣和齐舒等人也多次同市委沟通,却被你们挡了回去,这也是老爸你的任命受阻的直接原因,是不是?”   温怀明没想到温谅竟然知道了此事,道:“是有此事……前次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   左雨溪惊讶道:“你昨晚不是还让我调查一下这件事的吗?怎么今天就了解的这么清楚?”   温谅自然不好说昨晚跟宁夕厮混了一夜,给她一个以后告诉你的眼神,然后手在父亲的肩头按了按,表示明白他的苦心,道:“这件事让顾时同很被动,陷在集团和何西华之间两处为难,可想而知心里憋了多大的火气。凑巧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子被打,车子被砸,有过激的反应不足为怪……难道你们还真以为顾时同这只老虎是吃素的?”   温怀明突然来了明悟,理解了温谅的心思,纯粹是想为他出了这口气,叹道:“你呀,还是太冲动了……顾时同使个绊子,又不能真的将我怎样,何苦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激怒他?”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温谅脸色少见的沉重,话题一转,道:“父亲,左姐,你们觉得除掉周远庭之后,青州真的风平浪静了吗?”   “怎么?”   温谅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画了三个交叠的圈子,道:“如果将江州看做一个圆圈,周远庭和范恒安曾是这个圆圈里的大圈子,占据着绝对强势的地位,而许复延则占了另一个小圈子,这两个圈子有交叉有重叠,互相挤压,又互相吞噬,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但这在两个圈子之外,还有一个圈子,是属于顾时同。他人虽在关山,可有穆泽臣死死的钉在青州,一脚踏在圆外,一脚踏在圆心,你可以避过他,却不能无视他。”   “而现在,”温谅眼中隐约可见一丝忧虑,“周远庭和范恒安垮台,这个曾经青州最大的圈子消失,立刻空出来好大一块地方,许复延顺势占据了一部分,可还有一部分却让人虎视眈眈。”   左雨溪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担心顾时同?”   “以前有范恒安在,青州的一半或者说一多半资源都被他占去,顾时同知道硬拼不得,处处低调,处处忍让自是情理之中。可如今局势突变,青州百废待兴,正是抢地盘的好时机,要你是顾时同,会不会仍然站在局外,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掌心溜走?”   “自然不会,可许书记未必肯再放一只老虎进场……”温怀明的话不能不说很有道理,可他看到了表象,却没看清楚实质。或者说他一直把自己定位在许复延一方,从没站在敌对的立场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也不知道儿子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温谅看了左雨溪一眼,苦笑道:“正是因为许复延,我们才更需提防顾时同!”   温怀明手心猛的一颤,愕然看向温谅,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初许复延身处弱势,根本无力打开青州的局面,在周远庭日益跋扈的形势下,跟左雨溪联合是唯一的选择。可周远庭垮台之后,局面又为之一变,曾经最大的助力左雨溪也已自成一系,为了防止将来有尾大不掉之势,也为了手中的权力更加集中,青州的政局更加稳固,许复延借顾时同来平衡左雨溪的可能性极大。   而刘天来被赶出青州公安局的权力中心,就是一个不太明朗,但足以让温谅心生警惕的信号!   左雨溪却从没把许复延看成自己的老板,她的立场很简单,温谅站在哪一边,他的背影之后,必然是自己重叠的身影。所以温谅话没说完,她就想透了前因后果,冷笑道:“许复延,小人之心!”   以左雨溪对权势的热衷,许复延未雨绸缪,未必有错!不过温谅当然不会点明这一点,对他来说,无论是父亲的仕途,还是即将开展的事业,都不允许顾时同这个庞然大物登上许复延的大船。   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他如今连虾米都算不上,碰上明华集团这条大鳄,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重生以来苦心经营的局面,更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   “站在许复延的立场上,他这样做无可厚非。”温谅一手抹去桌上代表顾时同的圈子,狠狠道:“站在我的立场上,许与顾,只能翻脸!”   所以从穆山山拔刀开始,温谅就知道这事完全可以搞大,因势利导之下,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可以让许复延和顾时同之间心生龌龊。只是他也没料到,顾时同一怒之下,反击竟会如此的猛烈和迅疾,效果之好,超出想象!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脱身,只要能毫发不伤的走出公安局,就是最后的胜利!而顾文远穆山山等人的去留,其实无关紧要!   温谅本来并无十足把握,可温怀明的到来,让他明白许复延已经下定了决心。会让温怀明在案情还不明朗之前公然来看儿子,无非是三层意思,一是安温谅之心,二是借左雨溪之力,三是问计于众人。   温谅笑道:“兵来将挡,先从老城区改建说起……” 第二百七十三章 踏浪前行   温谅之所以对老城区的改扩建工程有印象,是因为这个工程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青州民众今后几年的日常生活。大学时他曾费了点功夫去研究顾时同的发家史,在他从无到有一手建立明华集团的过程中,经手了无数个工程,运作了无数个项目,有许多经典的案例让人叹为观止,而老城区的改扩建,一个投资算不上太大,布局也不算太复杂的项目,就是其中极有代表性的一个!   当时外界普遍认为,明华愿意配合政府参与到老城区的改造进程,只是一场华丽丽的政治投资。因为按照以往这类工程的惯例来看,回笼资金的模式比较单一,无非是以极其优惠的价格拿到土地,然后圈地盖楼,但95年通货膨胀,楼市萧条,加上青州老城区的地理环境很不理想,按照明华所需付出的代价,根本不可能从这个项目本身得到足够的回报,也就是说,盈利的预期为负。就连跟周远庭关系最为密切的范恒安其时都不愿参与投标,由此可见,明华一掷千金,不过是为了加强和政府的紧密联系,放眼长远,为以后谋得更多的优惠政策,大开方便之门而做的铺垫。   所以,时人笑顾时同看似魄力十足,实则豪赌成性,却不知道明华暗地里早有了一整套的方案。不久之后,先是通过城区改建异地安置的名义拿到了紧邻林庄水库的数百亩地——这些土地按照国家的土地规划用途分类,属于一类农用地,一般不可能挪作他用。但市里为了老城区的改建能顺利进行,通过层层流转,内部操作,硬是转变了土地用途,又以白送的价格交到了明华集团手中。   紧接着,明华宣布收购一家名为金盛的小公司,刚成立不足一月,名不见经传,甚至还没有开展任何一单业务,但在它的手中,却握着林庄水库30年的承包权。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的时候,明华再次将那数百亩土地用途从城乡建设用地改成风景名胜设施用地,以林庄水库为核心,开工建设世纪乐园。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恍然大悟,但木已成舟,悔之晚矣,尤其以范恒安为最。他的安泰集团跟顾时同的明华在青州明争暗斗,寸土不让,此次被顾时同一套迷踪拳打的头晕脑胀,连个绊子都没来及使,心中痛恨可想而知。三个月后,青州第一家大型游乐场“世纪乐园”盛大开园,在娱乐设施极度匮乏的90年代中期,有这样一个玩乐的好去处,明华还不赚的盆满钵满?据说开园半年,就收回了全部投资,而之后的十年间,更是牢牢占据着青州乃至江东全省游乐业龙头老大的位置,为明华贡献了巨额财富,让人叹为观止。   所以说,穆泽臣今天这一出,不过是欲擒故纵、虚张声势的把戏,作为明华筹备上市前的一个重要项目,怎么可能为了一时冲动而冒然裁撤?前世明华骗过了所有人,可今生却无法骗过温大叔的眼睛。   不过对温怀明和左雨溪自然无法把话说透,温谅只推托从另外的途径偶然探知明华的底细,放弃老城区这个项目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市里态度强硬,明华只能服软。   “何西华的话只能听信三分,以他跟顾时同的关系,向许复延施压是题中应有之意,明华未必真的要撤资!”温谅笑道:“咱们跟这位常务副省长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不能态度太过强硬,但只要就事论事,官司打到于培东那里也不怕!难道为了留住投资,就可以允许他们高人一等,随便伤人?这话传出去,何副省长的脸还要不要了?”   温怀明皱眉道:“何西华那里还好说,许书记顶了他一次,就敢顶第二次。可问题是吴省长……”   吴文跃确实有点棘手,温谅看了左雨溪一眼,道:“左局,学生能不能出的去,就看左书记肯不肯帮忙了!”   虽说温谅搞出这一起事件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独霸青州这个后花园而做的一次试探性攻击,但另一方面,也有为左雨溪,或者说为左敬曾经留下的这班子人马护航之意。   左雨溪展颜一笑,宛如冬日初雪,炫目多姿。   温怀明老神在在,端坐椅中,对左雨溪和温谅的关系,他问了几次没有答案,干脆也懒的搭理,由他们去吧。顶多不过是投缘而已,难不成这位天之娇女,还真的看上了我家这个臭小子不成?   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温怀明站了起来,道:“许书记还在等林震的调查报告,我先回市委。咱们分头办事,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温谅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窗外,红色的保时捷依稀可见,要是没猜错的话,宁夕此刻应该也不会闲着。   他跟着站起,左雨溪本来还坐着没动,以她的心性和身份,这些小节是从来不在意的,不过这一次不知想到了什么,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闪动两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温怀明显然不习惯左雨溪这么客气,忙笑道:“省里的事就麻烦左局费心了,温谅在这里也托你照顾,实在是过意不去。”   左雨溪摇摇头,示意不妨事,却对着温谅偷偷眨了眨眼睛,隐隐透着几分得意,仿佛在说:看吧,我跟你老爸关系处的不错!   温怀明转身去开门,温谅顺势在左雨溪的脸颊摸了一把,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乖!”   左雨溪玉颊微红,肩头却和温谅轻轻一触,眼波流动之间,尽显妩媚多情之态。   端的一个妙人!   回到市委,温怀明等在外面,林震一个人进了办公室。许复延直奔主题,问道:“林震,问清楚了吗,究竟是谁先动手,怎么伤的人?”   林震忙将手里的报告递了过去,道:“经过现场勘察取证,今天早上七点三刻,顾文远和温谅在校门口偶遇,两人一言不合,由温谅率先动手,和穆山山等九人发生冲突。温谅先是用拳脚和刀具将九人打到在地,还不肯善罢甘休,又用石头将两辆奥迪车砸毁,根据初步鉴定,九人中三人构成轻伤,六人构成轻微伤,车辆损毁严重,局里的意见,是立案处理,追究其刑事责任!”   这就是他所谓的给许复延一个台阶,有明华和省里的双重压力在,只要将寻衅滋事的罪名扣在温谅头上,一切都说的过去。从林震的角度看,找不到任何许复延会拒绝的理由。   其他人铺垫了那么久,就让我林震来完成这最后一下吧!   许复延脸上看不出喜怒,随手翻看了两眼,道:“刀具?哪里来的刀具?”   “穆山山等人是军械爱好者,昨天刚买了几把仿制SOG军刀,在冲突中不甚掉落,被温谅捡起用来伤人。”   许复延“哦”了一声,抬头看着林震,道:“顾文远和温谅都怎么说,还有个目击证人,他怎么说?”   林震有点疑惑了,不过他只当许复延想要做足姿态,却从没想过他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温谅,去同时得罪顾时同,何西华,乃至吴跃文。   这样的人,整个江东省,除了于培东,应该还找不到第二个!   “顾文远和温谅各执一词,那个自称目击证人的谈羽偏向温谅一方,不过经过查证,温谅和谈羽仅有两人,供词不足为凭……”   话没说完,许复延已经勃然大怒,抓起报告扔到了林震眼前,道:“不足为凭?好一个不足为凭,你林震就是靠人多人少来断案的?胡闹!”   林震彻底呆掉了,按照剧本,哪怕许复延心里再有不满,也只能叹口气,抱着对温怀明的愧疚之心在报告上签字,如此一来大家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可谁知道,他竟然,竟然……   许复延冷冷看了林震一眼,对外间喊道:“张放,叫刘天来进来!”   谁也没有想到,正在顺义办案的刘天来会突然出现在局里,在他的操作下,一份全新的,却基本符合事实的报告重新出炉,很快送到了许复延的手中。既然吴文跃表示了关切,于情于理,许复延都得亲赴关山做一个汇报。他留温怀明坐镇市委,保持各方联系通畅,带着张放即刻动身。   同一时间,在青州,灵阳,关山各地,无数人和势围绕这起看似简单的斗殴事件动了起来,在绕了漫长的圈子之后,最终传递到江东最有权势的几个人耳中。   许复延赶赴关山不久,左敬也动了起来,下午一点,省委副书记尹清泉前去探访前省委书记,现省人大主任贺长亭,半个小时后才告辞。随后,省计委,工商,税务等部门突然宣布将在近期开展国有大中型企业和部分私企的审计工作,名单中新兴化工和明华集团赫然在列。两点十五分,苏海省一家影响力较大的晚报在二版刊登文章,提到明华集团可能从江东撤资,转而经营苏海,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迫于压力,常务副省长何西华,主管招商工作的副省长裴达,以及关山市委市政府紧急辟谣,表明与明华合作愉快,不会有任何变动云云。并特别解释计委等部门的审计是正常安排,非临时搞突然袭击。   不料,下午三点十分,省纪委副书记杨作统在全省纪检干部工作会议上强调:“如今全国都喊着经济挂帅,要改革要发展,但在改革发展的同时也要注意到一种倾向,某些人经过了财富的自我膨胀,会逐渐的以为可以凌驾法纪之上,要特权要待遇,从而诞生腐败的温床……”   短短半天之内,局势风云突变,许多凑趣的,看热闹的,同时跳了出来,明华在江东一枝独秀,都巴不得看顾时同的笑话。   关山CBD中心,明华集团总部大厦。   齐舒刚一下车,来不及休息,径自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外。秘书颜妍早等候多时,迎了过去,道:“齐总,你总算来了。”   齐舒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低声道:“顾总呢?”   “顾总一个人在里面,这都快一个小时了,里面的电话一直都没停过……还有其他各个部门也都乱了套,我们在省内各地的合作伙伴全都来电或来人询问撤资是否属实,闹的人心惶惶……”   齐舒脸上的焦虑一闪而过,她也曾担心如此逼迫许复延就范,很可能适得其反,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反击会是这样的激烈,迅猛,且不留情面!   她曲起食指,轻轻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齐舒吗,进来吧!”   齐舒轻吐了口气,推门而入。   外面闹的再热闹,于培东仍然稳坐钓鱼台冷眼旁观,直到他接到一个从京城打来的电话:“于书记,听说我女儿宁夕在你老兄的治下遇到了点小麻烦,有人持刀行凶,还有意倒打一耙……”   于培东挂了电话,沉默片刻,直接打给了吴文跃:“文跃省长,你过来一下。”   下午四点,明华集团董事长顾时同做客关山电视台经济频道节目,大谈今后五年将在江东追加投资数亿元之巨,开矿建厂,拓展业务,增加就业,为江东父老造福。   由于刘天来回来,温谅的待遇有所提高,和左雨溪一起收看了顾时同的节目。温谅静静的看了半响,道:“原来,这就是顾时同!”   这是这一世,他第一次见到顾时同!   刘天来推门进来,大笑道:“你们是不知道,林大局长此时正在房间里砸东西呢,我还特意进去溜达了一圈,连他最喜欢的那副根雕都给摔了……”   五点钟,许复延从关山赶回,也带回了于书记的最新指示:实事求是,依法行事,但也要注意影响,顾全大局。   处理结果随后宣布,包括穆山山、侯强在内,此次冲突中持刀的四人被一中开除,顾文远给予警告处分。温谅虽有砸车等过激行为,但考虑到现场有女性,为了保护自己和同伴,正当防卫略有过当,可以谅解,同样给予警告处分,其他不予追究。   能取得这样的结局,所有的意图基本实现,温谅自然不会反对。左雨溪不知何时站到窗边,遥看着保时捷呼啸而去的背影,片刻后,抿嘴一笑。 第二百七十四章 掌中有青葱   等刘天来搞定一些乱七八糟的手续,已经接近晚上六点。可跟平时不同的是,整个公安局大院仍然人满为患,各个办公室亮起了灯,闪烁的灯光下,是一张张或兴奋,或沉默,或担忧,或疑惑的脸。办公室,指挥中心,政治部,纪委,督查科,装备财务科,行动技术科,监管科等等等等,所有部门今天在家的人全都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就算最油滑的老油条,也不敢擅自下班离开。   这种诡异的气氛,在青州市局的历史上,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谁也没想到,这场向顾时同正面发起的挑战,竟然会以这样的结局而告终,真真让许多人跌破了眼镜。他们本以为,以顾家在江东省的权势,又有林震在一边帮衬,对付一个小小的温怀明,纵然不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也不会比杀死一只小鸡困难多少。   可结果呢?   有那眼光通透、精于世故的行家里手已经在心里暗自感慨,经此一役,温怀明从一个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变成了一个蒸蒸日上的官场新贵,放眼青州上下,再无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而在官场这种地方,存在感实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温谅记挂跟宁夕的约会,带着左雨溪和谈羽准备离开。刚推开门,就看到顾文远等人从另一间房里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穆则臣!   双方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温谅的眼神和顾文远隔着数米的距离碰撞在一起,仿佛刹那之间,整个走廊的温度都下降到了冰点。   顾文远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盯着温谅的目光阴冷而可怕,英俊的脸庞显的十分狰狞。本以为这一次十拿九稳、胜券在握,别说父亲,就是穆则臣出手也能打的这小子生不如死,可没想到却连父亲最后都在他面前吃了瘪。   再一次面对温谅,顾文远的心情很复杂!   穆山山上衣敞开着,双手用力握在一起,胸口一下下的剧烈起伏,一看就知在强自压抑冲上来拼命的冲动。另几人倒是被温谅打的怕了,低垂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唯有白桓双手抱怀,站在众人最后,冷眼旁观这一幕。   穆则臣转过身,却没有跟刘天来和左雨溪打招呼——以他的心性,既然撕破了脸,场面话也懒得应酬!   温谅双目平视,无喜无惧,双手垂在腿侧,慢慢往楼梯走去。他的目的既然达到,也懒得再去羞辱顾文远,何况有穆则臣在,该低调还是要低调一点。刘天来对穆则臣很是忌讳,见他神色不善,忙走快几步,护在温谅的右侧,以防对方突然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左雨溪却还是那种淡然的近乎冰冷的表情,亦步亦趋的跟在温谅身后。   谈羽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双腿已经不自然的打起了摆子。温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扭过头对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有歉意有鼓励,谈羽心头一热,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挺起胸膛,毅然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缓缓走近,快要擦肩而过时,穆则臣突然横跨一步,挡住温谅的去路。刘天来脸色一变,身子斜斜插入两人中间,皱眉道:“穆总……”   穆则臣身体瘦弱,但站在这里,就好像一座沉稳之极的大山,比起安保卿的霸气外露,另有一番震慑人心的力道。   他微微一笑,道:“刘局长,这可是公安局,不过想跟小朋友打个招呼,不用这么见外吧?”   言外之意,你的地盘,至于这么小心翼翼么?   刘天来冷哼一声,刚要说话,温谅却拍了拍他的手臂,从身后走了出来,很有礼貌的道:“穆总你好!”   “这位就是温主任的儿子吧?温谅同学,我听说你很久了……”   “我不是太擅长这些,”温谅歉意的一笑,脸上竟露出几分天真无邪的表情,道:“现在是不是要说深感荣幸什么的……”   左雨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冰雪解冻,美若初霞,登时让周边众人张大了嘴巴。她也察觉到不对,心里暗暗责怪都是温谅让她的笑点越来越低,脸上却是瞬间恢复了冷冷的表情,再次给了众人以震撼。   被温谅一个少年当面这样奚落,饶是穆则臣城府极深,也有那么一瞬间被噎的说不出话。他上下打量着温谅,淡淡的道:“好,很好!”然后对顾文远和穆山山道:“走吧!”   以他的身份地位,跟温谅一个小孩子较劲没得让人笑话,有些事,有些账,总得跟大人们慢慢的算!   顾文远眼神闪动,却没有了往常的焦躁易怒,转身跟在穆则臣身后,经过温谅身边时,低声道:“这事不算完,等着吧小子,我会让你后悔的!”   温谅手指突的一跳,顾文远话里透着一种莫名的自信,跟这次受到的挫折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一定在谋划什么,可是,会是什么呢?   “这话你说了不止一遍了,顾公子,我等着呢!”   温谅盯着顾文远的背影,若有所思。恰巧白桓瞥过来一眼,温谅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一丝带着善意的笑容。   白桓呆了下,面无表情的离去。   等温谅等人下楼,穆则臣一行已经离开,刘天来低声交待了几句,就匆匆开车赶回顺义去了。   有谈羽在旁边,左雨溪不好表现的太过熟络,轻声道:“走吧,谈羽,你家在哪里,先送你回家!”   谈羽受宠若惊,跟左雨溪站的这样近,有些受不了鼻端传来的淡淡清香,身子不由的退后一步,脸侧已经红了,支吾道:“不……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这个时节的谈羽,还是一枚清纯的好孩子,温谅笑道:“不用客气,不是咱们交的学费,她老人家哪来的车开……”   虽然今天左雨溪为了温谅的事表现的十分强势,但所有人都不会想歪了地方,仅当她是为了学生出头而已。此时听温谅如此言笑不忌,谈羽吓了一跳,讪讪笑着,不知说什么好。   左雨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打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温谅站在谈羽身前,两世为人,曾经的少年模样在记忆里早已淡薄,可此时此刻,这个陪伴自己走过一生最落寞最卑微却也最灿烂时光的男孩,他恣意的笑,放荡的歌,仿佛都融合在眼前这个尚显青涩的脸庞里。   似水流光,转瞬即逝,可唯一不变的,是相扶相伴的情谊,是不离不弃的兄弟!   温谅静静的看着他,好半响才埋怨道:“残了半条胳臂,还敢出来惹顾文远,不要命了?”   谈羽咧嘴一笑,用右手捋了捋额前四六分的头发,道:“以咱这媲美郭富城的发型,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将谈羽送回家,左雨溪不等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直接将车停在路边的树下,看四周没人,从驾驶座上扑了过来,上身前倾,将温谅压在身下。   “左局长,身为一名高中生,被自己的师长非礼,传出去对我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呸!你今天吓死我了知道吗?”   左雨溪左腿屈起,圆润的膝盖正好顶在温谅双腿之间,纤细的手掌撑在他的大腿两侧,胸口紧紧贴在一起,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从温谅的角度看,正好掠过衣领间那一抹惊艳的弧线。   温谅注视着左雨溪的眼眸,伸手轻轻摸过她的长发,低声道:“我知道,是我不好,害你担心……”   话没说完,就被一张湿润的红唇堵住了,滑腻的香舌如蛇般钻了进来,轻卷住温谅的舌尖。   左雨溪从鼻端发出一声充满诱惑的呢喃,温谅的大手悄然下滑,在不堪一握的腰身上轻轻一捏,落在弹性十足的翘臀之上,十指微微用力,撑的浑圆的裤子上便显出清晰的指印。   左雨溪媚眼如丝,笔直的长腿左右分开,跨坐在温谅身上,下身随着温谅的手掌前后摇动,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擦着少年的要害之处。   几乎瞬间,她就感觉到那里的坚硬和灼热,脸色仿佛火烧般升起片片红霞。温谅强忍着内心的躁动,双手扶着左雨溪的腰身,让她的身子停下来,苦笑道:“姐姐,你总是管杀不管埋,又何苦来招我……”   左雨溪咬着下唇,水汪汪的眼眸似要滴下水来,玉腿轻抬,从温谅身上下来,双腿收起并拢,侧坐在他身旁,红润的双唇凑到耳边,先往里吹了口气,然后探出粉嫩的舌尖含住了耳垂。   温谅不知她又要搞什么鬼,强忍着耳朵处传来的舒爽感觉,道:“雨溪……”   “别说话!”   左雨溪轻嘘一声,强忍着羞涩,上身坐直,尽展凹凸有致的无上风光,白皙如玉的修长手指在口中轻轻一舔,从温谅的胸口慢慢往下,在那隆起处抚摸几下,颤抖着手指拉开了拉链。 第二百七十五章 雨一直下   冬日的傍晚,天空早早拉上了一层厚重的帷幕,黯淡的星辰,枯黄的落叶,让帷幕下的世界更显得凄凉和落寞。风渐渐的起了,不一会就开始呼啸着吹过长长的街道,灰尘夹杂着叶子卷上空中,时而颠簸,时而起伏,顷刻间就遮挡了这一片冷冷清清的路。   一只褐色的孤雀在狂风中挣扎着飞翔,终于还是不抵大自然的威力,划过一道跌宕的弧线,收拢翅膀落在尼桑公爵的车前盖上。圆锥状的黑色的喙梳拢一下头颈下的毛发,颤颤嗦嗦的扭动了头部,小黑豆般的眼睛猛然睁大,翅膀嗖的张开,双足用力一点,没入灰蒙蒙的天空远处。   铺天盖地的雨水倒倾而下,在天地间拉出千万道明亮的雨线——又是一场寒彻入骨的冬雨。   冬日,雨夜,长街,黑色的尼桑,两个藏在车中曾经孤独却互相依偎的人,远远望去,仿佛一副隽永的水墨画卷。   惊走了小麻雀的两个人浑然不觉车外的一切,左雨溪俏脸绯红,螓首埋在温谅的脖颈间,从束缚中挣脱的狰狞大物,正耀武扬威的矗立在伊人的眼前。她的身子微微抖着,脸颊的羞意掩盖不了眼眸里的春情,目光低垂在它的顶端一闪而过,脑海跳动着姜薇那些羞人的秘语,冰凉的小手探了过去轻覆其上。   温谅轻颤了一下,看着左雨溪近在咫尺的红唇,在按捺不住涌动而来的欲望,俯下头含住了那两片鲜艳欲滴的唇瓣,大手从衣襟下摆摸了进去,肌肤如锦缎般滑腻,说不尽的曼妙和酥软。   丁香浮动,玉津潺潺,车内的温度骤然升高,跟车外一时两个世界。   左雨溪早迷失在温谅的气息之中,身子瘫软般伏在温谅的身侧,小手只会笨拙的握着那个大物,却一动不动。温谅吸允着她的舌尖,腰身下意识的轻轻抽动,左雨溪小吃了一惊,螓首后仰,在唇齿间拉出一条晶莹的唾线。她低下头,只觉那物仅仅动了一下,却在手中愈发的澎湃,鼓鼓的,涨涨的,似乎要脱出掌握。   小东西,我还治不了你!   左雨溪轻哼一声,嘴角浮起一丝调皮的笑意,手指猛的用力,将它牢牢抓在手里。温谅乍一吃痛,差点跳了起来,看着左雨溪得意的表情,一时苦笑不得。   “乖,来,这样子……”   温谅不得不感叹德艺双馨苍老师此时还声名不显,普及教育任重道远。在他的淳淳善诱下,左雨溪由起初的生涩渐渐变得的娴熟,修长的手指上下套弄,偶尔还用拇指的指尖在顶端轻轻刮过,让温谅享受到不同于司雅静的另一番情趣。   雨下的愈加大了,水滴打在车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左雨溪手指都弄的酸了,弯腰低头凑了过去,用另一只手轻弹了它一下,怨道:“坏东西,你要累死我啊……”   绝美的脸蛋几乎贴近了那里,呼出的气息喷吐其上,凌乱的衣衫仿佛被撕扯过一般,露出胸口腰下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温谅被这刺激的一幕搞的心神大乱,一声低吼,酝酿已久的欲望勃发而出。少年的激昂来的如此猛烈而急速,左雨溪措手不及,呆呆的看着这股白色的浊液铺面而来,飞溅在发梢,脸上,衣领,和唇边。   “叽叽……”   刚才那只可怜的小麻雀被雨打湿了翅膀,在空中盘旋着又落到了车上,正好又目睹了这一下,再次被吓的扑闪着翅膀想要飞走,却无力的摔到了车下。   左雨溪低呼一声,忙直起身,摊开双手,手指间还有液体往下滴着,似嗔似怒的瞪了温谅一眼。温谅也没想到第一次就搞到脸上这么严重,调教是一门循序渐进的艺术,拔苗助长会误人子弟啊!   他四下看看,从驾驶座那边找到一盒纸巾,扭头要帮左雨溪擦去痕迹,却发现这MM正好奇的伸出粉嫩的小舌尖,去舔唇边的那滴白色。   她不妨温谅这么快转身,大羞之下,不管不顾的要用双手来堵温谅的眼睛。开玩笑,她手上还有东西呢,温谅没那么重口味,忙抓住她的胳臂,安抚道:“我没看到没看到,来,擦擦先!”   等擦去这些东西,温谅帮她整理好衣服,左雨溪依然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两人相识已久,温谅没少被左雨溪调戏过,这样的神色真的不常见到,低声调笑道:“味道怎么样?”   “你还说,你还说!”   左雨溪扑了上来,红唇一下子印在温谅嘴上,叫道:“你自己尝尝看……”   “嗯,嗯,喘口气……喔……”   车子在青河豆浆八一店停下,温谅开门下车,左雨溪柔声道:“最近小心点,我怕穆泽臣玩阴的……”   温谅点点头,道:“顾时同未必肯让他胡来,放心吧。”他一脚跨出门外,却扭头笑道:“这一招哪个闺蜜教你的?”   左雨溪心中升起一股甜意,温谅问这话,自然说明他知道自己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这样。她愿意为了心爱的人,做一些看似不端庄的举动,但不代表她希望在情郎心里会是这样一种人。   温谅的细心和体贴,总在不经意间温暖了人心。   左雨溪撩了撩发丝,妩媚的瞟了他一眼,道:“我的闺蜜只有一个,除了姜薇那个下流胚子,还能有谁?”   “哈哈哈!”   温谅仰头大笑,没想到纪委那位监察一室的姜主任,也会是这样一个妙人。   冒雨冲进店内,上身被淋了半湿,李胜利迎了上来,疑惑道:“怎么下这么大雨还过来?”   温谅说了宁夕的事,李胜利兴奋中也带点忐忑,搓着手道:“我就这身衣服吗,会不会太不礼貌?”   “没关系,人家看的是人,又不是衣服。”温谅打趣道:“知道真正的富人都什么样子吗?”   “什么样子?”   “就是李叔你这个样子!”   李胜利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紧张之意无形中少了许多。   两人打的去了沁园春酒店,推开二楼的包间,宁夕已经坐在一边的少发上,翻看着一本杂志。   “宁小姐,没来迟吧?”   宁夕抬腕看了下表,道:“七点整,温先生守时的很呐!”   宁夕的话里略带嘲讽,好像笑温谅在人前装的一本正经,怎么滴,还宁小姐的叫,装不熟么?   温大叔纵然已经深窥人心,却还是不能明白女人这种生物。他领教过宁夕在正事上的手段,所以才用正式的称谓来表达自己的认真和重视,却不料仍惹恼了对方。   “这不是守时,是严谨!我的七十二个美德之一!”温谅适时的开起了玩笑,转身一指李胜利,道:“李胜利,青河另一个股东!”   李胜利显然被宁夕震了一下,亏得近来跟着温谅受益匪浅,表面看上去还算镇定,伸出手去,不卑不亢,道:“宁小姐,你好!听温谅说起你多次,今日一见还是吓了我一跳,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再年轻也比这位温先生大哦,”宁夕笑道:“倒是李先生你,这么英俊帅气,才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李胜利身材挺拔,面貌坚毅,年轻时也是农机厂的厂草一棵,不然不会被那么多女工爱慕,还最终追到了赵亚青这朵带刺的鲜花。几年来风霜挫折,虽然抹去了往日的俊气,却多了分有过经历的沧桑,如今腰包鼓了,事业也将大展宏图,信心重新回到身上,自然有种独特的魅力。   “过奖了!”   李胜利憨厚的一笑,束手站在温谅身后,主次之别立见。宁夕看了看温谅,当先往餐桌走去:“这边来,先吃饭再谈事,你今天饿坏了吧?”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想起温谅今天经历的一切,不忍再跟他斗气。温谅笑着应是,李胜利却悄悄指指宁夕的手腕,低声道:“百达翡丽,名表啊!”   温谅惊讶道:“厉害啊李叔,什么时候对名牌有研究了?”   李胜利愣了愣,眼中露出苦涩的味道,道:“赵亚青走之前,曾拿了这种表跟我说,你一辈子也买不起……”   温谅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很快,你可以用这表砸死一头牛!”   “温谅,你想吃什么?”   宁夕翻看着菜单,温谅再拍了拍李胜利,对宁夕笑道:“你请客的话吃大餐,我请客的话吃馒头。”   宁夕撇撇嘴,自去叫服务员点单。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十一点,三人就青河的未来广泛交换了意见,对公司筹建,专利申请,店面选址,店标设计,以及销售体系、库存管理、顾客服务、中央厨房等一系列标准化构建等方面达成共识。   说是三人讨论,基本上是温谅主讲,宁夕补充,李胜利记录,三人就在这个小小的包间里,敲定了合作事宜。末了,温谅一抹嘴巴,道:“公司的事你们抓起来,有什么搞不定的我再出面,争取十天内吧,把架子整个搭起来。”   出了酒店,李胜利坚持自己打车回家,宁夕则送温谅回了七号院。雨还在疯狂的下着,保时捷缓缓停在门口,温谅靠在椅背上,盯着车外绵延的雨丝,好半响才低声道:“谢谢你了,宁夕!”   车门开合,宁夕转过头,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雨夜,打开车窗,手掌分开,伸进雨中,仿佛这样,可以感受此时此刻,他的心,他的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明媚的眸,闪耀你我   第二天一早,温谅六点准时起床,去主卧看了看,父亲还是一夜未归。丁枚被开门声惊醒,睡眼朦胧的要起来给儿子做饭。自从重生以来,温谅表现出的独立让丁枚越来越懒,下厨做饭的次数已经可以用概率学来统计了。温谅吐吐舌头,对老妈做了个鬼脸,出门上学去了。   沿着人行道一路小跑,能看到三三两两早起锻炼的人群,以老头老太太居多,偶尔有几个年轻人,也都是熟面孔,相互笑着打个招呼,便交错而过。经过八一店时,温谅拐进去吃了点早餐,这一段时间店里又上了几个新品种,皮蛋粥,八宝粥,胡辣汤等等,都是李胜利精心研制出的独门秘方,口感和味道比别家好上许多,生意自然更加的火爆,以至于每天营业前就看到门前排起长长的队伍。   拍拍肚子,温谅站在路边有些发愁,刚吃过饭不易运动,跑到学校的目标已经泡汤,可要用走的话,很可能会迟到,坐公交又非他所愿。正犹豫间,77路慢悠悠的晃了过来,在前面不远处的站牌停住,一个穿着粉红色运动装,白色旅游鞋的女孩从车上跳下,急促的向温谅跑来。   “纪苏?”   温谅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纪苏,迎过去两步,笑道:“早上还没睡醒吧,下错站了美女!”   纪苏有些憔悴,显然昨晚没睡好觉,她站在温谅身前,就那么傻傻的看着他,眼圈渐渐的开始泛红。   温谅知道她是为了昨天的事担心自己,为女孩的心思而感动,一时没了开玩笑的心思,柔声道:“好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别担心……”   纪苏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看着温谅的眼睛,听着他温柔的声音,眼泪再也忍不住,仿佛珠帘般掉了下来。温谅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擦去她腮边的泪水,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前世曾听过的一首歌,歌词这样写道:每当手指扫过你那光洁的脸颊,少年的梦从此变成了童话,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明媚的眸,闪耀着你我的青春无暇……   两人结伴往学校走去,一路上纪苏的话很少,多是温谅在乱七八糟的瞎扯。她静静的听着,偶尔扭转头看男孩一眼,抿嘴轻轻一笑。   到了学校已经快八点,一进校门,温谅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头,不时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对着他指指点点,更有些露骨的,原地站在那里对温谅行注目礼,眼神之犀利,完全当的起一个哥字。   纪苏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很没义气的从另一边溜了。温谅抓抓脑袋,虽说昨天跟顾文远干了一架,可打架斗殴这样的屁事在青州司空见惯,根本不可能造成今天这样万众瞩目的局面。他疑惑的往教室走去,刚转过第一排的办公楼,不小心跟一个冒失鬼撞到了一起。这孩子身材高大结实,眉头一挑就要发火,等看清是温谅,仿佛见到外星人一般,大叫道:“温谅?”   温谅正心情不佳,瞪了瞪眼,没好气的道:“怎样?”   结实男讪讪一笑,道:“牛逼!”说完竟这么掉头跑掉了。   温谅目瞪口呆,又抓了抓脑袋,不明所以。   等推开教室的门,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屋内立时安静下来,如同中了恐龙特急克塞的时间停止一样,所有人都有了片刻的完全停顿。一秒之后,任毅带头鼓起掌来,整间教室掌声雷动。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温谅同学,请问这次考了第一有什么感想?”   “温哥要得,终于把姬晓玲那个小娘们给推翻了,我挺你哟!”   “温谅,谢谢你给我们三班争光,当然,主要是谢谢你给我们男同胞们长脸啊!”   李宝更是跑了过来拉着温谅的手,道:“谢谢啊谢谢啊,我这月的生活费算有了。”   乱糟糟的声音中,温谅终于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来昨天因为他跟顾文远打架事件,校方的精力都牵扯进去,直到今天早上才正式公布了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排名,大大的红榜就贴在楼前的公告栏处,很快就传遍了高一年级。加上昨天的事,套用1+1大于2的“非加合定律”,才有了早上那让温谅一头雾水的一幕。   在这个成绩重于一切的高中时代,好学生总是比坏学生吃香,温谅打倒顾文远,可能只让别人畏惧,可拿了全年级第一,却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尤其年级第一被姬晓玲同学近乎垄断,万年老二程海军被虐的丧失斗志,男同学们被压的抬不起头来,温谅这一次的胜利,早已不是个人的胜利,而是全体男生的精神狂欢!   坐在座位上,纪苏还是掩盖不住自己的吃惊,捂着小嘴看着温谅。孟珂也打趣了几句,言语间满是崇拜。唯有任毅哭丧着脸,扒拉着桌上的几枚一角硬币,嘀咕道:“蹭老温一天,蹭老刘一天,再吃一天包子,正好坚持三天……”   温谅脸皮之厚无与伦比,可也被两个小妹妹纯洁的眼光看的羞愧起来。他作弊不过是想今后的日子好过点,可没估计到后果这么严重,立马转移话题,屈指敲了敲桌面,问道:“任兄,一个人唧唧歪歪的,在算计什么呢?”   任毅咬着嘴唇,做了个被强暴的表情,道:“温兄,看在我借你看《棍王巴大亨》的份上,就给刘老大说说,免了我的赌债吧?”   纪苏和孟珂的眼睛同时睁圆,温谅轻咳一声,偷偷踢了任毅一脚,对纪苏和孟珂解释道:“《棍王巴大亨》是金庸新作,号称射雕、神雕、倚天三部曲后第四部经典……”   纪苏两人都不爱看这些东西,总算被温谅糊弄了过去。其实,《棍王巴大亨》是松柏生的小说,这位松先生要说也了不得,八九十年代港台武侠分了十大流派,金古温梁卧龙生云中岳司马翎陈青云等等几乎包圆了各种读者群,可为什么这位松先生还能露脸呢?因为人家是彻头彻尾的香艳派——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鸳鸯蝴蝶派的那种香艳,而是真正的又香又艳!   当然,经过后世各大论坛熏陶的温大叔是不屑于松柏生那种直白生硬的描写手法,之所以翻看一下,不过是为了弥补前世高中没看过这类书籍的遗憾。   哪想到任毅这货会当着纪孟两人的面说出来,温谅气沉丹田,义正词严的道:“刘致和怎么了,又开盘赌博了?我替你鄙视他!”   任毅垂头丧气的道:“刘致和拿这次考试名次开的盘,第一名候选五个人,你的赔率最高1:3……”   “靠!”   温谅真的无语了,刘致和知道他会作弊,开这样的盘不是明摆着坑爹么?最坑爹的是,自己竟然都不知道,怪不得李宝要谢谢他,想必压对了人……   “任兄,你又不厚道了,压的姬晓玲,结果输惨了吧?我说,你压哥们我一次会死么?”   任毅自觉理亏,道:“别生气,要不我给大爷你笑一个……”   “滚蛋!”   上课的时候,几乎每一科的老师都重点表扬了温谅,老师们的世界自然没学生们那么单纯,这份表扬中有多少是为了成绩,又有多少是为了打架事件中表现出来的不逊色于顾文远的家族实力,就很值得玩味了。   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年迈的数学老师戴着老花镜,还是很不幸的认错了温谅,对着任毅说了通赞扬的话。任毅认命的低垂着头,对这个不着调的老师他已起不了反抗的心思。   温谅拿正埋头写着东西,胳臂突然被纪苏捅了捅,扭头一看,翻开的作业本上写着:你真的考了第一啊?   温谅笑了笑,随手在后面写道:是啊,楼上的,你还不相信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么?   纪苏的脸上浮现苦恼的可爱神色,在后面写道:不是不信,我相信任何事你都能做到……只是,只是姬晓玲一直都是我们女生的偶像,突然这样,我有点……   嗯,理解,偶像破灭的困惑感,我也有过的!   你?你也曾崇拜过别人吗?   温谅顿了顿,转过头看着纪苏,女孩的头发束在脑后,耳垂下留着长长的鬓角,洁白干净的肌肤透着少女才有的粉嫩和光滑,秀气的鼻尖,圆润的脸颊,整个人如同一支生花的妙笔勾勒出的仕女图,似幻似真,栩栩动人。   温谅微微一笑,圆珠笔划过粗糙的纸张,发出嘶嘶的沙哑声:当然,不过你肯定猜不到,我曾经最崇拜的人呢,是自己……   纪苏又差点笑出声来,白了他一眼,小模样里带了点小风情,写道:呸!   别啊,以前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直到后来碰见了一个女孩,她呢,骄傲的很,也漂亮的很,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空气,从那以后啊,我对自己的认知就破灭了……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么?   纪苏听他翻起了旧账,眼眸滴溜溜一转,在纸上写道:我猜猜啊,是许瑶吗?   温谅赞道:纪苏同学,你真的跟我学坏了哦!   纪苏吃吃一笑,眼眸中水波流动,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写道:我说过,要是你这次考第一,会给你惊喜的。   还没等温谅反应过来,一只小手从桌下伸了过来,悄悄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们的追求   纪苏的整个身子一下僵在当场,她本来只是想拉温谅的手,可指尖传来的灼热触感却告诉她摸到了什么地方,耳根瞬间就红的通透。她年方少艾,纵然心里对温谅早有深情,可更多的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里少年男女们所拥有的纯真爱恋,浑没有一丝情欲夹杂其中。平日里两人间的肢体接触少之又少,一瞬间许多念头纷至沓来,羞涩,懊恼,紧张,既不知该如何收场,又怕温谅因此看轻了自己,小脑袋死死垂着,下巴都快贴到胸口去了。   温大叔起初也吓了一跳,但他何等样人,自然不会真的以为纪苏的惊喜就是要陪他在课堂胡天胡地,见小妮子羞成这副模样,内心深处却更加珍惜这份心意的洁净和无邪,趁数学老师背对着他们,低笑道:“再不放开,我喊非礼了啊……”   “啊!”   纪苏低呼一声,小手飞也似的缩了回去,十指绞在一起,已然出了满掌心的汗。   “嗯?”老头回过头,颤悠悠的扶了下眼镜,道:“纪苏同学,你对这道题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题是本次数学考试最后一道大BOSS,难度之大,据说连考试小妖孽姬晓玲,数学小王子程海军都没能推倒,温谅为了开挂的效果不是太露骨,推了一半就自动掉线,也就是说此次数学考试,整个青一中团灭了。   纪苏以为刚才的小动作被发现,慌忙站了起来,道:“没……没什么……”   无论在老师还是同学的印象中,纪苏从来都是落落大方的女孩子,很少有这样吱吱唔唔的时候。老头也很喜欢纪苏,笑着鼓励道:“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可以说出来,这道题其实也未必就这一种解法……”   眼看纪苏的双腿都在发软,温谅只好站起救急,道:“老师,我有问题!”   老头看了看温谅,然后示意纪苏先坐下,脸色顿时就不那么和蔼,道:“什么问题?”   “我觉得对这道题来说,用几何法实在太难,考试仅有两个小时,根本不可能做的出来。不如用向量法来做,虽然运算量大一点,可思路更加清晰……”   老头把眼镜往下扒拉了一下,又推了上去,脸上的惊讶清晰可见。班级里其他同学的眼光也都投射过来,一个个疑惑不解,是啊,向量法是什么东东?   “任毅同学,你在哪里学的向量法?”   温谅实在没忍住,咳嗽了一下,身后是任毅捶桌子的声音。   老师,您那眼镜山寨货吧?   温谅才想起90年代的高中还没教这个,镇定自若的答道:“自学成才!”   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老头也咧咧嘴,道:“自学我是信的,可成不成才,得等你考的跟温谅同学一样再说。不过任毅同学你涉猎广泛,懂得活学活用,这一点值得表扬!”   还不等温谅坐下,下课铃声响起,老头刚宣布下课,教室里就乱成了一团。温谅转身和任毅互相吐槽了几句,一致悲剧的认为老头绝对是故意来玩他们的。纪苏看温谅一副苦瓜脸,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因方才而来的慌乱消散了不少,收拾一下心思,低声道:“我刚才是……”   温谅微笑道:“好了,知道你是想给我递纸鹤,这不,掉脚背上了!”   他右脚轻抬,鞋面上赫然是一张千纸鹤。   94年邰正宵发行了专辑《千纸鹤》,同名主打歌《千纸鹤》随之红遍大江南北,几乎谁都能哼上几句“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情太真所以难舍难分,折一千对纸鹤”等等。无数女孩都会为了心中的那个他,用纤细的手折上无数张洁白的纸鹤。对这个惊喜,温谅表示压力不大,比起后世那些花样百出的所谓浪漫,他更喜欢这样的简简单单。   弯腰捡起纸鹤,轻轻摇动几下翅膀,纪苏的眼光充满期待,因为在所有有关爱情的传说中,千纸鹤的含义,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取,一生一世的爱情。   温谅将它放在桌上,以他的心智,何尝不明白小女孩的意思,但也只好打起了擦边球,柔声道:“我喜欢这只纸鹤的样子。”   言外之意,我喜欢的,却不仅仅这一只纸鹤。   纪苏不知是否听懂了温谅话里的深意,黑亮的双眸闪烁着甜甜的情谊。孟珂从桌后探头过来,嬉笑道:“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怎么看都跟别的没有差别哦。”   纪苏跺下脚去扭她的嘴巴,温谅自不会去接这个话头,道:“听说折一千只纸鹤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也不知真的假的。”   纪苏停下了手,突然眨了眨眼睛,俏皮的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温谅愕然!   第二节课纪苏请了假,叮嘱温谅下课后一定把纸鹤拆开,并按里面的话去做。温谅按捺住好奇心,一直等到第二节下课,拆开来一看,几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温谅,还记得那里吗?   那一天,天下着大雨,我终于放下了自己的所有骄傲,向那个人苦苦的哀求。我天真的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拒绝,被嘲讽,被鄙夷,却没想到,换来的竟是痛彻骨髓的践踏和羞辱。   那是我一生中最卑微也最无助的时刻,雨水打在脸上,仿佛冰锥刺入般的疼,可我的心却麻木的好像失去了只觉。   然后,我看见一个男孩踢开铁门,从雨中走了过来,赶走了那个人,然后蹲在我的面前,用很冰冷的语气大声的训斥。可我却明明看到,他的双眼,真的,真的很温柔。   你要笑我了是不是?那天我的头发乱了,裙子脏了,脸也很憔悴,样子一定很狼狈,对不对?   可我知道,你从没在乎过我的容貌,你要的,是彼此间心灵相通的感觉。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心,知你心。   我等你!”   温谅静静的看完,沉默片刻,沿着纸间的痕迹,慢慢将纸鹤恢复原状,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仿佛浮现一个淡雅清新的女孩,斜靠在淡白色的床头,冻的冰凉的手指灵巧的折叠着纸张,不一会就有一只活灵活现的纸鹤放在床边的台灯下,熠熠生辉!   “走了老大,做课间操啊!”   温谅对任毅摇摇头,站起来往教室外走去。任毅抓了抓脑袋,有点不明所以。孟珂从背后看着温谅的身影,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却是站在那里发起呆来。   昨夜一场大雨,洗去了这几日的阴晦,今天冬日当空,竟有了几分春日的明媚。温谅来到实验楼下,恰好课间操时间,这边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他仰头看了看顶楼的天台,一步步拾阶而上。   隔着紧闭的铁门,温谅又想起了那天的一幕,心情突然有些紧张,深深呼了一口气,手搭在门把上,缓缓推开。   天幕之下,你我之间,无数只纸鹤在飞舞!   半空中每隔半米的距离有一条长长的丝线,从铁门的这头一直连接到天台的边缘,每一条丝线都串着几十只纸鹤。放眼望去,整整一个天台,竟被这些五颜六色的纸鹤塞的满满的。   红色,代表吉祥!   白色,代表洁净!   黑色,代表庄重!   蓝色,代表宽广!   绿色,代表生机!   黄色,代表温暖!   纸鹤的尽头,纪苏俏立在那里,一身天青色的衣衫,浅浅而笑。   温谅分开绵延不绝的纸鹤群,走到纪苏的身前。她从背后递过来一个礼物盒,方方的盒子,素雅的包装,一看就知费了不少的心思。   “想要什么礼物,许个愿吧,一千只纸鹤一定会帮你实现!”   温谅心中一窒,他知道纪苏在赌,赌她纸鹤中说的那样,能跟自己心灵相通。可一旦他说的愿望跟盒子里的不相符合,对纪苏的打击实难预料。   女人这种生物,不能以常理度之,哪怕纪苏再落落大方,善解人意,事后会怎样,温谅一点谱都没有。   其实以温谅的心性,并不是太在意这些需要用概率论来统计的所谓心心相印,但女人不同,固执起来,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可怕。   于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温谅还不能确定对纪苏的感觉是否是喜欢,也就不愿误导她的认知。如果真的凑巧,答案对了,纪苏更加会深信不疑。   这是一道炒股题,要么割肉,要么套牢,可面对这个时候的纪苏,神也不忍让她失望!   温谅不是铁石心肠,见她如此这般,心中不无怜惜之意,接过盒子估计了一下重量,脑海如同银河二号光速运转,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突然像是有了明悟,微笑道:“我想要的礼物你肯定猜不到了,是……一本英文版的《追求卓越》!”   纪苏笑了,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容,绽放着最美丽的青春。她轻轻的打开盒子,一本精装英文版的《追求卓越》躺在那里。   “温谅,我知道,将来的你,肯定能成为一个卓越的人。我希望,我能站在你的身边,与你共同庆祝那一天的到来。”   你,追求卓越,而我的追求,却是每一个时刻,都能在你的身边!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喜欢你   上次跟宁夕谈判时,谈到对麦肯锡的认知,温谅曾提起他正在看《追求卓越》,这话倒也不是虚言。前世虽然都研究过这些二战以来各类经济学经典著作,但有时间再仔细研读总不会有错,所以连着几天他都会在学校抽空翻看几页,纪苏当时好奇,拿过去看了会什么也看不懂。温谅开玩笑说这本是远方出版社出版,翻译水平太菜,看不懂属于正常范畴,还感慨说青州这个破地方太落后,连本英文原版都买不到,不然看起来就好多了,纪苏还笑他说如果那样,就轮到你看不懂了。   这些温馨小事在两人的相处中不值一提,温谅也是看到盒子的形状,又摸了摸重量,灵光一闪想起了这一茬,要不然一个答错,岂不是罪大恶极?等打开盒子,真的看到一本英文原版《追求卓越》,那么一刹那,温谅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了一下。   原来,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听起来像是玩笑,她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听了纪苏的这番话,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今天,是女孩敞开心扉,毫不遮掩的一次表白。温谅本以为,只要他有足够的自控力,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完全可以按照计划安全的呵护身边的小女孩们快乐的长大。纵然预料到某些意外,可他从没想过,会是纪苏第一个发动如此迅疾的攻势。   他本以为,这个人,或许会是许瑶。   在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校园里,听着远处的广播中传来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声音,身后有一千只纸鹤随风轻快的摇摆,又面对的是纪苏这般明亮炫目的女孩,放在任何一个少年身上,都只可能有两种选择,要么扭捏着说不出话来,要么惊喜的自以为梦中,但都不可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温大叔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他考虑问题的角度更深刻,更深远,所以做了第三个选择。   他抱着盒子放到护栏上,双手撑在两边,微一用力,整个人就站了上去。   “小心!”   纪苏大吃一惊,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温谅弯腰,屈膝,伸腿,就那么坐了下来,双腿垂在外面,扭头笑道:“安了,上来一起坐?”   纪苏犹豫了下,终还是鼓起勇气扶着温谅的手臂,战战兢兢的爬了上来,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坐下,低头一看,十几米的高度如同万丈悬崖,让人一阵头晕目眩。她身子微一摇晃,忙往温谅身边靠了靠,脸色苍白了几分。温谅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手给我,闭上眼……放心,一切有我!”   纪苏听话的闭上眼,和温谅两手相握。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唯有此刻才像是真正的第一次。感受着男孩手掌心的温度,纪苏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没害怕现在这个高度,风从耳边呼呼的刮过,心里一片安静喜乐,说不出的随意自在。   也在这一刻,她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温谅,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每一个人的少年时代都曾响起,或者幻想着响起这样一句话:在某一天,某一刻,某一个地方,有某一个人用羞涩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在耳边轻轻的对你说: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可还记得那一刻那一秒,心跳加速的声音?   可还记得那一年那一天,钻进灵魂的呢喃?   这该死的少年,该死的爱恋!   温谅转过头,迎上纪苏清澈如水的双眸,她的脸型柔美,神色坚毅,一眨不眨的盯着温谅,等待他的答复。   谁能想到,一向温柔似水的纪苏会有这样无所畏惧的勇气,让她比之平时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温谅笑了笑,在阳光下颇有几分迷人的风采,轻声道:“听我讲个故事吧!用个老套点的开头……呃,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男孩,他常常低垂着头,束手束脚不知所谓的活着,站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地方,傻傻的,也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世界。那些快乐的笑,那些痛快的哭,那些属于平凡人的平凡时光,对他那样一个平凡的人来说,都仿佛是一个并不存在的虚幻泡影,生怕伸出手去,一碰就摔的粉碎。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一个女孩,一个美丽,善良,坚强,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孩,她用自己的包容,宽厚和耐心,让男孩终于重拾自信,从人生的最低谷慢慢的爬了起来,最终能抬头挺胸,开启另一段闪亮的人生。”   “纪苏,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吗?”温谅抬起头,遥望头顶的天空,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徘徊在灵魂深处的回声:“喜欢他的光,也要喜欢他的暗……”   可是那么多年,这样的女孩,也只有一个!   现在的你,只是看到了我的光,从不了解我的暗,我会阴险狡诈,会不择手段,会背后伤人,也会……致人死地!   我不是坏人,却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小小年纪的你,还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纪苏痴痴的看着温谅,十六岁的少年仰着头,看不到什么伤感的表情,可女孩那特有的敏感和细腻,让她明白,原来在温谅的心底,竟然藏了这么多的哀伤。   不过纪苏没有追问,对付温谅,她自然有自己的法子,手指轻轻合拢,反握住温谅的手,轻声道:“这是拒绝吗?”   温谅苦笑道:“当然不是,这世界能拒绝你的人应该还不存在。不过,我希望……”   话没说完,柔软的红唇已经印在了嘴上,唇瓣微微一碰,旋即分开。纪苏转身跳下,呵呵笑着,双手平伸张开,将数百只纸鹤撞的飞舞起来,夹杂着少女娇美的身姿,恍若人间仙境。   纪苏在铁门处停下,转过身看着温谅,道:“知道吗,刚才那个愿望的实现,并不是一千只纸鹤真有什么魔力,真正有魔力的,是你!”   “我?”   “不错,是你!我早知道,以你的聪明,绝对可以猜到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何况我还特意把它包成书本的形状。不管你是因为喜欢我还是怕我承受不了打击才说出正确的答案,但至少说明,在你心里,没有讨厌我……”   纪苏吐了吐舌头,俏皮的一笑,道:“我对自己的标准是不是降的太低了……别笑,你还笑?”   “好好,我不笑!”温谅举起了手,心里却在暗暗的感慨,敢让我认识的女孩不这么聪明不?从许瑶,宁小凝,左雨溪,叶雨婷,就没一个省油的灯,连一向懂事的纪苏也会来这么一手投石问路,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个世界没有巧合,没有偶然,有的,只是你看不看的到我的心。当你说出《追求卓越》的时候,我就做了决定,不管怎样,今天都要跟你说清楚我的感觉,结果呢,其实还不算坏……”   “我知道,你有许瑶,有宁小凝,也有刚才故事里的那个女孩,也许还有许多我不认识的其他人,但我想证明给你看,我也许不是最早进入你生命中的那个人,但必然是愿意陪你走的最久的那一个!”   直到纪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温谅的耳边还回荡着最后那一句似宣言更似挑战的话语:我也许不是最早进入你生命中的那个人,但必然是愿意陪你走的最久的那一个!   妈的,心跳的好快!   将千纸鹤一个个解下,又从一边的角落里找到了原装袋子,温谅一手提袋,一手夹着盒子,往楼下走去。关闭铁门时,又回头看了看天台。几个月前,在这里,他一步踏入了青州官场,前途险恶,胜负未知;几个月后,再一次站在这里,有美倾心,纸鹤相伴,天堂与地狱仅仅一线之隔。   成王败寇,为了这些可爱的女孩,他也只许赢,不许输!   刚下来楼,就看到一群人从操场的方向走了过来,打头的赫然是许瑶。看见温谅,她高兴的挥了挥手,引得旁边一群女孩子阵阵嘘声。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许瑶整日大大咧咧,跟她混的这帮小姑娘更是不知矜持是何物,簇拥她围了过来。上次一班二班谈判,温谅跟着蹭了顿饭局,同几个女孩碰过面,其中一个大眼睛,一个马尾辫印象最深。大眼睛叫刘贝,一手搭在温谅肩膀上,一手就往袋里摸去:“哟西,藏什么好吃的,拿出来有福同享……”   马尾辫却抓住了盒子,嘴里啧啧:“好啊,还有礼物!温状元,光讨好我家瑶瑶是不成的,没有我们这帮姐妹开口,你连裤脚都摸不到!”   温谅那个汗啊,两手高举,不让二人摸到,喊道:“妹妹们矜持,矜持,咱们文化人,这太阳还老高呢,拉拉扯扯影响我的名誉!”   “啊呸!”   另几个女孩一起呸了过来,温谅仗着身手灵活,往后退开几步,对一边含笑不语的许瑶道:“美女凶猛,我先战略躲避一下,午饭见啊!”   说完一溜烟的跑掉了,他傻啊,拿着纪苏送的东西,不跑,不跑是白痴!   一帮女生大为生气,差点就要齐齐竖一个中指,许瑶眼珠子一转,笑道:“中午吃大餐,姐妹们去不去啊?”   几女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娇笑道:“去,不去是白痴!” 第二百七十九章 苏与瑶   回到教室,纪苏笑语盈盈,看不出一点的异样。温谅将装千纸鹤的袋子放进桌子里,纪苏见他这么郑重其事的将纸鹤带回来,心里一甜,不等温谅说话,问道:“怎么样,全英文版你真看的懂么?”   温谅随手翻开书页,指着其中一行,道:“去做,去行动,去尝试,这是我们爱用的格言。”前世里他主要负责公司的对外业务,学的又是经济管理,一口ABC冒充英伦土著没有问题,就连许多俚语都能脱口而出,何况一本英文版的管理学书籍?   纪苏其实已经信了,不过男女间相处的小乐趣就在于你攻我守,小嘴微微一撇,从桌上堆的高高的课本里抽出英文词典,对着翻译起来,末了发现真的一词不差。   “好厉害!”纪苏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道:“温谅,你跟叶老师谁的英文更厉害一点?”   温谅拿起书,在手中晃了晃,猥琐的大叔因子立即启动,笑道:“不是我吹牛,这本书放在叶老师面前,她也只能望洋兴叹,后悔大学时逃课太多了……”   “哦,是吗?”   叶雨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谅不由抖了一下。妈的,忘记第三节是英语课,身为班主任的叶雨婷总会提前那么几分钟来教室,点背不能怨社会,偏偏这个点被她赶上了。   纪苏不知温谅跟叶雨婷的关系,生怕他被老师责怪,忙站起身,道:“叶老师,他开玩笑呢,您别生气。”   叶雨婷自然不会与纪苏为难,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坐下,然后面无表情的道:“什么书,拿来我看看!”   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温谅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女孩做班主任,尤其是漂亮的女孩,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要保持威严,不然手下一帮钻天遁地的猢狲,还不反了去了?   将书递了过去,温谅嬉笑道:“叶老师,偶尔吹个牛,不用这么严肃吧?”   叶雨婷一看书名,知道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心里先松了口气,等翻开看到是全英文版,眼中的惊讶怎么也掩盖不住。对高中的学生来说,哪怕英语成绩再好,在她这种大学科班毕业的老师眼里,也只是不入流的水准,别说看懂这类专业性极强的著作,就是一本《简爱》也不一定看的下来。   难道说,温谅竟然有这样的英文水平?   她又看了几页,还真让温谅说对,有些生僻的词句确实读不下来,暗哼了一声,道:“书我没收了,温谅,别以为这次考了第一就能麻痹大意!我听刘老师说,姬晓玲已经表态,下次考试一定要把第一重新夺回来。你呢,最好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然丢了第一名,我们三班的脸上不好看!”   纪苏听到叶雨婷要没收书,顿时急了起来,这本书对她的意义重大,如果就这样被没收,岂不是不好的预兆?况且她在书的扉页写有送给温谅的话,落款是苏苏二字,要是被叶雨婷看到,还要不要活了?   可她从来都是好学生,不会跟老师顶嘴,准确来说这书也是课外书,被老师发现没收天经地义,咬着下唇偷瞄着温谅,眼眶中隐有水珠浮现,让他赶紧想办法。   温谅有点傻眼,可他又不能直白的告诉叶雨婷,这第一有水分,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干笑几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书就不用没收了吧……这是给我爸带的!”   紧急关头,温谅恬不知耻的把老爸拉出来当炮灰,叶雨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学着温谅刚才的样子,拿着书晃了晃,冷笑道:“那就让温主任亲自来跟我要!”   说完转身上了讲台,“上课!”   周边几个经常看课外书的家伙,同时把抽屉里的小说往里面又塞了塞,连温谅这个新科状元都被抓了,更别提他们这些人。尤以任毅为最,这货抽屉里从来都没低于十本武侠,要是被叶雨婷发现,绝对死路一条。   “没事,等下我去找叶老师,把书要回来。”   纪苏脸色煞白,明显情绪受到了影响,低垂着头,轻声道:“对不起,我……我……那上面有我写的话,还有名字……”   这个温谅还真没发现,明白纪苏的担心,安慰道:“别怕,叶老师很好的人,我来搞定她。”   听温谅说的如此肯定,纪苏又生出几分希望:“真的?”   “十足真金!”   温谅打了保票,盯着讲台上尽显严师风范的叶雨婷,腹诽道:小样,等下没人了再收拾你!   中午刚一放学,温谅直接跑去办公室,空荡荡的屋里只有叶雨婷一个人坐在那里,显然是猜到温谅会过来。她冷着张脸,埋头写着教案,并不搭理温谅。   温谅腆着脸走了过去,靠着她的旁边,脚尖微一用力,屁股坐到了桌上,道:“叶老师,几天没见,你越发的漂亮了。”   叶雨婷扔下笔,抬起头,没好气的说:“老实点,书不想要了?”   “要,怎么不要?不过呢,”温谅笑的像极了老狐狸,身子微微前俯,看着叶雨婷的眼睛,低声调笑道:“我还记得某人似乎说过,我要是考了第一名,让我怎么怎么来着?”   当初不知怎的一时鬼迷心窍,说什么如果温谅考了第一,就允许他对自己口花花云云,事后想起叶雨婷差点后悔死了,虽然以温谅的成绩超越姬晓玲的可能性不大,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谁知道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男孩会做到哪一步?   所以说这几日叶雨婷一直在祈祷姬晓玲同学保持以往的水准,千万别关键时刻掉链子,以前没这个允许还整日对自己说些疯话,真要让温谅得了第一,还不得天天把自己羞死?不想怕什么来什么,成绩出来后温谅不仅得了第一,还超出第二名姬晓玲十几分,在青一中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分数差距,温谅可谓完胜。   叶雨婷没别的办法,只好对温谅冷着脸,试图藉此蒙混过去。不料这小子根本不怕她这一套,肆无忌惮的就上了她的桌子,两条腿晃来荡去,几乎能碰到她的胳臂,想起那次就是在这张桌下两人间发生的那些荒唐事,叶雨婷怎么也拿捏不起强调,用老师的心态面对温谅。   好吧,好死不死,我也认了!   叶雨婷冷哼一声,突然伸手揪住了温谅的耳朵,斥道:“小子,你想怎样?”   “哎哟,疼,疼,老师你轻点!”   温谅故意捏着嗓子,叫声抑扬顿挫,淫贱之极,听在叶雨婷耳中,不知怎的心底泛起一丝异样,忙丢开手,呸了一下:“大呼小叫什么,难听死了!”   这话出口,怎么听怎么像打情骂俏,两人同时呆了呆,室内的气氛渐渐变的有些暧昧。叶雨婷敏感察觉不能再这样下去,带点恳求的语气,道:“老师那次昏了头,你忘了这件事好不好?”   见叶雨婷确实被羞的不成样子,温谅适时打住,笑道:“好,我可以忘了叶老师说过什么话,不过这本书呢,你得还给我!”   提起书,叶雨婷又恢复了几分做老师的威严,似笑非笑的道:“不是给你爸的吗,怎么会有纪苏的留言?你以前怎么给我保证的,结果呢?”   温谅自来熟的拉开她的抽屉,找到那本书夹在腋下,道:“我说过的话可不像某人,绝对是算数的!放心吧,叶老师,我跟纪苏没有什么,绝对不会影响她,当然,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给你惹什么麻烦?”   叶雨婷嗔道:“我是怕麻烦吗,我是为你们好……”   温谅不想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虽说现在他的承诺还有效,可眼见纪苏这妮子的进攻越来越大胆,真说不定哪天就失守了,到时候再跟叶雨婷理论,可没今天这样理直气壮。   “知道了叶老师。”   温谅摆摆手扬长而去,叶雨婷一个人又在办公室呆坐了一会,不知想起了什么,扑哧笑了起来,俏脸已然红了一片。   到了食堂二楼,一个挨一个房间找了找,很快就发现许瑶等人。一众小姑娘坐满了这家专卖三鲜炒面的店,见到温谅这苦主出现,立刻同时用筷子敲起了碗,一个个大眼睛瞪着,小红唇撅着,用句后世经典的形容词——杀气测漏啊!   “这个欢迎仪式实在太隆重了,我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温谅打着哈哈坐到了许瑶身边,低声道:“你先点饭嘛,不用一直等我,饿坏了怎么办?”   许瑶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道:“自作多情,我是怕你钱没带够,付不起账被人家留下来洗碗……”   温谅知她嘴硬心软,不以为意,数了数人头,抬手叫过老板娘,点了十份炒面,炒了四个菜,又要了十瓶热腾腾的酸奶,出手那叫个豪爽大方。小姑娘们齐声叫好,吃人的嘴短,全都一改之前的态度,对温谅大加赞扬,也让温大叔第一次知道,原来,高一的小女孩拍起马屁来,比他这个号称马屁口中飘的大师毫不逊色。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大家很有自觉的摸着小肚子先闪了,留许瑶和温谅坐在那里。许瑶还未说话,眼睛却先红了,道:“昨天,我真的好怕……” 第二百八十章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许瑶从来是一个快乐的女孩子,除了在依山那晚暗自垂落的眼泪,她很少露出这样柔弱的一面。温谅心生怜惜,探手过去,握住许瑶的小手,低声道:“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吗?也多亏你昨天那个电话,不然没了许书记的支持,结果怎样还真不好说……”   许瑶秀眉微蹙,显然并没有因为温谅的话而感觉安心:“小凝让我告诉你,以顾文远的性格,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要你出入小心,最好别一个人行动……温谅,我听她这话心跳的一直好快,要不这样,以后你跟我一起上下学,别一个人了好不好?”   昨天的事有许多内幕,牵连广泛,错综复杂,并不是温谅和顾文远两个小孩子之间发生摩擦那么简单,也正因此,以顾时同和穆泽臣的老谋深算,自然不会在这个当口做什么过火的举动贻人口实,所以许瑶和宁小凝的担心其实没有必要。   但话说回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保不准顾文远年少气盛,不知轻重,瞒着顾时同和穆泽臣来招惹是非。   想起公安局里顾文远那反常的一幕,温谅觉得有必要提前准备一下。石成才这个卧底层次太低,接触不到顾文远的核心圈子,不过还有一个现成的人选,温谅有七成把握,可以说服他改变阵营!   这些勾心斗角的破事自不会同许瑶说,温谅嬉笑道:“自古邪不胜正,单看我这一脸正气的长相,就不是顾文远能奈何的。别担心,你也知道我天天瞎忙,咱们的时间不一定对的上,一起上下学就算了,我会当心的!”   许瑶叹了口气,她也不是那种西子捧心扭扭捏捏的个性,勉强收拾下心情,展颜笑道:“一脸正气你都说的出口?脸皮可真厚哟!”   “嗯,那我换一个……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前后五百年才出我这么一个坏蛋,怎么可能出事呢?”   许瑶咯咯一笑:“很有自知之明!”   温谅不想她在这件事上过多的纠缠,转移话题,道:“来,给你变个魔术,不用借助任何外力,单用脉搏让火柴跳起来!”   许瑶对新鲜的东西最没有抗拒力,高兴的叫道:“好,我要看!”   这样的观众是最给力的,小魔术师温谅同学立刻出去跟老板要了一盒火柴,让许瑶从中随便抽了两根,互相碰了碰,确认是货真价实的火柴。温谅将一根火柴平放在左手脉搏处,半边悬空,然后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握住另一根火柴,中指微曲,指甲紧贴在火柴背部。做完这些步骤,温谅满脸神秘,压着嗓子,道:“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一刻!”   话音未落,许瑶就看到温谅左手腕的火柴真的跳的起来,一起一落,像极了脉搏跳动时的节奏,真是无比的神奇。她“哇”的一声从温谅手中将火柴抢了过去,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摆放好,眼睛睁的又圆又大,生怕错过了见证奇迹的一刻。   一秒,两秒,三秒!   火柴纹丝不动!   许瑶扬起小脸,疑惑道:“怎么回事?跳你的,不跳我的,这破火柴还敢给我搞歧视?”   温谅忍着笑,道:“这说明你的脉搏跳的不够剧烈!唉,可怜呢,坐在某人身边,我跳的这样厉害,人家却冷淡的很呐!知道这个魔术叫什么名字吗?”   许瑶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什么?”   “心动的天平!是用来预测两个人的心动指数,你看,我对着你时火柴跳的多欢,你对着我它却一动不动,说明这个天平,已经严重的不对等……”   饶是许瑶聪明过人,也有那么一瞬间脑袋出现了短路的现象:“哦,对不起……”   温谅忍不住大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哈哈,真可爱,我原谅你了!”   这时候许瑶哪还不知上了这家伙的恶当,扑过去趴在温谅身上一阵拳打脚踢,道:“臭小子,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温谅正在求饶,开门声响起,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同时看了过去,刘致和张大了嘴巴站在门口,已然呆掉了。   许瑶脸侧微红,双手按着温谅的肩膀站起身,掉头往门外走去,经过刘致和身边时还恶狠狠的恐吓道:“你什么都没看到,听到没?”   可怜的小教父吓得一个哆嗦,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是是,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   任毅的声音同时从外面传来:“刘老大,找到温哥了?”   又一帮人跟在任毅身后挤了进来,张松,江涛等等,全是熟面孔。一群人笑嘻嘻的围坐一圈,点菜的点菜,要酒的要酒,虽然学校禁止这些承包给外人的饭店卖学生烟酒,可这些人总有办法进行一些幕后交易,温谅也见怪不怪。   可他奇怪的是,这帮人要干什么这是?   “致和,干吗呢你们?”   刘致和贼眉鼠眼的打量着温谅,但笑不语,那个表情极其欠揍。要不是当着这么多小弟,要给他留点面子,温谅早一脚踹过去了。   怎么滴,刚才是我心口疼,许瑶帮忙给我揉揉,至于用这种看色狼的眼神看我?   张松在一边笑道:“温哥,听说你考了第一,兄弟们都为你高兴,寻思着怎么不得聚聚餐庆祝下,这不跟着我们老大就过来了。”   温谅这才明白,这群夯货吃白食来了,大手一挥,道:“随便点,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众人早拿定主意,今个你不请也得请,欢呼声就不那么热烈,马屁拍的质量自然就上不去。温谅暗暗鄙视,你们连帮小姑娘都不如,真是丢尽了咱一中男生的脸啊!   趁别人争论菜单,温谅斜瞅着刘致和,道:“听说前个又开盘了?”   刘致和知道这事瞒不过温谅,陪笑道:“不是兄弟有意瞒着,咱们在十九中那两天,又打架又泡妞,实在是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帐今天刚清了,咱兄弟谁跟谁呢,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温谅哪会跟他计较这些,刘致和也明白,说这些不过都是玩笑。见任毅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刘致和拍板道:“任毅的债从你那份扣了,今天这顿也从里面出,其他的还留我这,就当老大你的资本金,入股了!”   温谅还没点头,任毅已经双掌互击,大喜道:“就这么办!”   刘致和看向温谅,温谅笑道:“按任书记的指示办。”   接下来又是一番吃喝,一中午的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温谅问了问刘致和跟杨阳的进展,刘胖子信心满满,发誓一个月占领这块诱人的高地,任毅被他瞬间变得高大的身影所折服,诚心诚意的问起了泡妞秘诀。刘致和右手一伸,肥嘟嘟的手指如封似闭,送了任毅五个字:   好女怕缠男!   任毅似懂非懂,蹲墙角研究去了。张松等人鼓掌叫好,马屁如潮,滔滔不绝,比起刚才拍温谅何止牛逼了百倍,让温大叔愤愤不已。   出了食堂,温谅拉着刘致和落后一步,让他放学后找个地方约白桓见面。刘致和也不多问,应承下来哼着小曲去了,这一盘他净赚三百多块,算得上腰缠万贯,哪还不意气风发,得瑟得瑟?   刚到教室,体育委员马刚拿个报名表走了过来,道:“温谅,明天开运动会,你要报什么项目?”   运动会?   温谅这才想起考试前跟许瑶一起吃饭时,听她提过这个事情,这段事多,早已抛到了脑后。不过运动会的话,正好有机会可以溜出去办点正事,温谅拒绝道:“我这身板就不去给三班丢脸了,马刚你就放过我吧。”   马刚跟他处的还成,当初竞选时也有让票之恩,这点小事本可答应下来,可他却为难道:“不是我啊,是叶老师说了,你必须报名参加,还得不低于三项……”   温谅脸都绿了,好一个叶雨婷,中午放了你一马,竟然在这等我呢。事已至此,只好无奈道:“好吧,叶老师威武,就按她说的办,哪个项目没人报,就算我的好了!”   马刚大喜过望,每次运动会总有一些高难度项目没人愿意报名,有了温谅这个炮灰,至少优秀组织奖能拿到手了。   等马刚离开,纪苏托着下颌,忐忑不安的问道:“书要回来了吗?”   温谅从怀里掏了出来,道:“完璧归赵!”   纪苏欲言又止,温谅笑道:“放心吧,叶老师她又看不懂,所以根本没来得及翻看……”这时候借机埋汰一下叶雨婷,也算报了一箭之仇。   “对了,你也报名了吧,什么项目?”   温谅的印象中,纪苏的体育似乎没有多好,可运动会一般情况下班委成员都必须报名,起一个表率作用,所以才这么一问。   “跳高!”纪苏笑着解释道:“这个没有女生报,马刚烦了我好几天了,没办法只好凑个人头……唉,谁让我们女生没有你这样的好人呢……”   被纪苏这样猛然调笑一下,感觉还真的不错,温谅恬不知耻的甩了甩头发,道:“没关系,就我这天生丽质,说是女生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这个项目包给我了。”   纪苏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有首歌怎么唱来着: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 第二百八十一章 新局面   放学后,温谅径自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饭店。这家店他跟刘致和那帮人来过几次,环境还算不错,找了靠近角落的包间坐着,静等白桓的到来。   过了十几分钟,刘致和推门进来,对温谅点了点头。温谅会意,刚一起身,就看到一脸阴沉的白桓跟在刘胖子的身后,看见温谅也不说话,自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温谅笑了笑,只要能来,就有谈的可能性,耍点脾气嘛,人之常情。他拍拍刘致和的肩膀,道:“致和,你先去外面等会,我跟白桓同学单独谈谈。”   刘致和不知道温谅要做什么,也懒的问,反正这位的手段在那摆着,不怵白桓不乖乖的听话,打了个响指,晃悠悠的去了。   等刘致和离开,温谅亲手给白桓倒了杯热茶,道:“这家店没来过吧,肘子肉做的很地道,不比你常去的大饭店差,叫一份尝尝?”   别看白桓表现的比较淡定,在他内心深处,其实对温谅藏着一份惧意。尤其这次又把顾文远搞的灰头土脸,连穆泽臣也被温谅戏弄的拂袖而去,在惧意之上,更有了一点敬畏。   他不置可否,温谅也没有等他答话的意思,直接叫来服务员,开始上菜。等酒菜上齐,温谅只顾劝酒劝菜,他见多识广,妙语如珠,言谈间让人如沐春风,连白桓这个曾经的死对头也不得不承认,抛开过往的恩怨,这小子也没那么的招人恨。又过了一会,白桓终于沉不住气,放下筷子,问道:“找我来什么事,咱们也别兜圈子了,我能办到就帮你办,帮不到也别让我为难。”   这才是上道的话,温谅笑道:“当然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话风一转,“老白,顾文远最近这两天有什么动静?”   白桓差点被他这一声老白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不是我不帮你,别的事还好说,这个……”   温谅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连身经百战的特殊行业服务人员,每天第一次时还得扭捏一下,何况这样的事?   “这次的事你也看到了,顾文远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穆山山被开除,等于少了一条左膀右臂,单靠侯强那帮子人,成不了什么气候。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公子,我又不是让你跟顾文远明着干,只要暗地里给我透露个消息,不管以后我们谁笑到最后,你都不会有什么损失,这样的买卖,一本万利……”   白桓略一沉吟,脸上露出几分犹豫,道:“出卖朋友的事,我一般是不做的。”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温谅闻弦歌而知雅意,道:“你把顾文远当朋友,他未必把你放在心上。昨天所有人都下场出了力,唯有你呆在一边。我敢保证,一旦有了机会,顾文远那样小肚鸡肠的人,绝对会跟你秋后算账。”   白桓沉默不语,温谅该说的说完,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小酒杯。过了一会,白桓叹了口气:“文远这一段确实有点奇怪,我能感觉到,他有事情瞒着我们,至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他大多数时间没跟我们混在一起,真有什么谋划,想瞒过我们也是轻而易举。”   温谅将杯中酒一口喝尽,道:“不知道就去查,这件事你帮我搞定!从今往后,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你父亲在青州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的多!”   白桓等的就是他这个承诺,立刻点头道:“好!”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温谅先一步离开。刘致和正等的百无聊赖,见温谅出来,忙迎了过去,道:“怎么样?”   温谅做了个“OK”的手势,刘致和嘿嘿一笑,也不多问,跟在身后扬长而去。   到了家,罕见的温怀明和丁枚都在,餐桌上的菜更是丰盛的如同过年。温谅打量着两人,狐疑道:“怎么了这是?”   丁枚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跟儿子打趣道:“你猜猜看?”   温谅摸着下巴,笑道:“不是又给我添了一个妹妹吧?”   丁枚老早就想再要一个女儿,可国家政策这几年愈发的严厉,公职人员一旦超生,立刻开除公职,也就只能当做一个念想了。猛然听到温谅说出这样的话,温怀明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刚要训斥他一顿,温谅已经举手投降,道:“是不是任命下来了?”   能让居家欢喜的事,最近也就这么一件,大喜的日子,温怀明不好跟温谅多计较,轻咳一声,道:“今天常委会已经通过了……”   饶是温谅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惊喜。回想这半年来,一次次入局破局,一次次定计用谋,多少凶险,多少波折,从副处到正处,看似简单的一步,走的实在是艰难无比!   温怀明第一次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温谅面前,温谅受宠若惊,忙站了起来,端起酒和老爸轻轻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温怀明古板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温谅的肩膀:“你长大了!”   看着这对曾经死不对眼的父子俩,丁枚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来,吃菜,多吃点菜!”   饭后听温怀明谈起细节,温谅才知道此次温怀明升职,于培东亲自过问了一下,这对一个处级干部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也在省市两级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其中固然有温怀明本人以及许复延的因素,但究其根本,不外乎那个从北京打过来的电话。可这件事不为外人所知,于是各种猜测顿时甚嚣尘上,连许复延都隐晦的问了下他跟于培东的关系。   有了一把手的指示,各种手续批的那叫个神速,短短一天,因为顾时同和何西华从中作梗而导致延迟的任命终于在常委会通过,温怀明任市委常务副秘书长,市直机关工委书记,市委办公厅主任兼政研室主任,因秘书长郑启航身体多病,代为主持市委日常工作。   单看郑启航一步三喘的架势,连常来市委食堂混饭吃的野狗都知道,温副秘书长前面的这个副字,挂不了多久了!   话刚说完,门铃声就响了起来,温谅拍拍屁股往卧室走去,还不忘调侃道:“老爸,党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记住啊,屁股要端,帽子要正,手要歪了,我和我妈可要喝西北风喽!”   温怀明眼睛一瞪,丁枚活起稀泥:“好了好了,两个倔脾气,我去开门,看看谁来了。”   门开,孟山水一脸笑容的提了提手中的酒菜,道:“弟妹,今个馋虫咬舌头,这不,跑来找老温喝两口!”   想起孟山水之前推温怀明出去当炮灰,丁枚的脸就拉了下来,刚想说两句讽刺的话,温怀明已经迎了出来,道:“还不让老孟进来,去厨房收拾一下,我们好好喝几杯。”   人情世故,温怀明比起丁枚自然高出几个数量级,这次调整孟山水被许复延赶出市委,去了文化局做了个正处级调研员,对官场中人来说,仕途的路也算到了头了。   而温怀明蒸蒸日上,至于跟一个垂死之人呕气?   丁枚哼了一声,掉头进了厨房。孟山水的脸皮也是经过官场千锤百炼出来的正品货,毫不尴尬的大笑道:“来,祝贺老弟高升,咱们一醉方休。”   说是一醉方休,孟山水不至于那么没有眼色,半瓶酒下肚就借不胜酒力告辞离开,不到两分钟,门铃再次响起。   这次来的是办公厅的一个副主任,温怀明示意丁枚挡了驾。他也是有计较的,刚升了官,来者全部闭门不纳是许复延这个级别才能干的事,可要所有人都见,传出去名声太不好听。所以,要是以前的老上司,就不妨见一见,凡是新下属,就一律挡在门外。   这是官场独有的艺术,要想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不潜心研究绝对是不成的。   十点前的时光就这样浪费过去,丁枚充分享受这一刻的尊严和快乐,她的人生没有太多的追求,只盼望丈夫和儿子都能更好,而她,也可以更有尊严和地位的活着。   这无可厚非!   十点半过后,确认不会再有人来,温谅从卧室出来,先打量一下客厅,撇撇嘴道:“连条烟也没收,老爸,你实在太寒碜了。”   丁枚附和道:“就是!”   温怀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冲了一杯浓茶走向书房:“今晚还得熬夜,你们早点睡吧。”   丁枚还沉浸在被人吹捧逢迎的乐趣中,温谅想了想,跟着温怀明进了书房。   “怎么,起草什么文件?”   对温谅进来毫不觉得惊讶,温怀明随手递过去一叠手稿,道:“按照之前咱们的设想,许书记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由市政府出面成立青州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对全市的国有企业动一场涅槃重生的大手术。”   这是在介入青化厂之初,温谅就有的基本设想,并就此与温怀明进行多次沟通,在得到一个比较完善的可行性方案后报于许复延。许复延当时正处在漩涡之中,对能否战胜周远庭尚没有十足把握,所以将这个意见先压制了下来。   经过这一段的磨合和整顿,客观条件基本具备,温怀明级别上去了,已经有资格负责这次改革的具体运作,所以许复延与温怀明都认为时机成熟,时不我待,准备齐心协力大干一场。   可是,时机真的成熟了吗?   温谅保留意见,但并不反对市里进行初步的尝试,官场之路,无非是斗争和妥协的延续,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只要步子走的稳,就不怕路上的陷阱多! 第二百八十二章 硕鼠   在温怀明终于迎来人生一次重要转折点的时候,身为顺义县委书记的何宽却跌入了人生的最低谷。平日威风八面的父母官孤零零的躺在顺义宾馆的隔离室内,没有了文山会海,没有了前呼后拥,十几平米的小房间成了他所能活动的全部区域,这种对比分明的强烈反差,也是许多被双规的人精神崩溃的原因之一。   何宽进来已经一天一夜,刚进来时牛贵清亲自出面跟他谈过一次话,也没兜什么圈子,直接将唐共鸣和何英的供词摔在了桌上。何宽只翻看了几页,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没想到调查组在粮案上没有进展,竟然会另起炉灶,从女儿女婿那边来了个釜底抽薪。   唐共鸣这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宽心底翻起了一股无力感,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娇纵了些,但好歹是这世上最贴心的人,自己利用手中的权力疯狂敛财,还不是希望子孙后辈能多享点福?平时看唐共鸣处事还算老道,所以这些年捞的钱也放心交给了他们打理,却没想到市里会突然来这一手,更没想到唐共鸣会连一夜都没坚持下来,就把一切抖了个干净。   废物!   牛贵清铁青的脸让何宽所有侥幸心理烟消云散,知道这一次是在劫难逃,就算粮案能把自己完整的摘出来,可单凭调查组手里的这些证据就足以置他于死地。   一个无眠的夜晚过后,何宽从床上坐起,走到窗户边静静的看着初升的朝阳,他的头发不知觉间已经白了一片,凌乱的发丝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老人,而不是曾经重权在握的县委书记。窗户外加了一层铁护栏,这是为了防止他自杀。何宽自嘲的一笑,自杀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唯一的女儿和女婿都牵扯了进来,就这样一死了之,未免太没有价值!   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牛贵清再一次推门进来,何宽已经平静了许多,转身向牛贵清要了一颗烟,重重的吸了一口,道:“牛书记,我会配合调查组的工作,不过我希望对我女儿女婿能从轻处理……”   这个条件也在预料之中,牛贵清点点头,大手一挥,几名工作人员鱼贯而入,录音、记录准备就绪,何宽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所有惊掉了下巴。   “别说一个顺义,就是青州,甚至全省,整个粮食系统早都烂掉了……”   江东省向来有“东部粮仓”的美誉,而顺义位于江东省最北部,江淮平原中南部,全县43个乡镇,85.7万人口,每年粮食产粮接近15亿公斤,仅收购的商品粮就有8亿公斤,是全国闻名的产粮大县之一,在整个江东省粮食系统的地位举足轻重。而进入90年代以来,国家政局稳定,风调雨顺,粮食产量年年丰收,粮库粮仓自然也多了起来,不说每年收购粮食的款项,单单县内26个粮仓收储粮食所要耗费的资材,就是一个恐怖之极的数字。   何宽的口被打开,专案组终于有了明确的进攻方向,随即抽阅了顺义县粮食局的档案,官方文件上明确写着:1992年购进粮食资材总价1586万元,1993年上升到4085万元,1994年6100万元,而到了1995年,竟然高达1.3亿元之巨。   钱是怎么花的?   专案组重点突审原粮食局财务股股长刘战营,经何宽亲自做工作,眼见何书记都缴了枪,这个在之前审问中表现油滑的家伙顿时失了主心骨,颓然交待了一些内幕。根据刘战营的口供,专案组组织四十余名警力,对马庄和双沟两处乡粮库资材储备进行检查,结果触目惊心。   储粮一般需要席子、茓子、囤底囤帽、温度计、钢丝绳、探子、苫布、架条、鼠药等资材,仅在马庄这处中等规模的粮库里,已发现积压的资材占用款高达七百多万,该库购买的温度计31万支,可用40年;钢丝绳3.2万米,可用100年;席子168万张,耗资145万元;若干41.9万条,耗资457万元;囤底囤帽1051件,耗资89万元……   案情至此有了重大突破,牛贵清和刘天来赶回青州,向许复延当面做汇报。温怀明以新任副秘书长的身份在办公楼前迎接,牛贵清一下车就握住了温怀明的手,感慨道:“老温呐,这次能打开顺义的局面,可真得多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指点从何宽的女儿女婿处入手,想要拿下这帮人,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温怀明自然连连推辞,说要不是牛书记坐镇指挥,怎么能这么容易攻破何宽的心理防线,论功劳以此为大。牛贵清心里受用,笑眯眯的当先上楼,刘天来特意拉着温怀明落后几步,低声道:“还没来得及恭喜温主任高升,咳,看我这张嘴,现在该称呼温秘书长才对。”   温怀明知道刘天来跟左雨溪走的很近,甚至跟温谅也有点不清不楚,笑道:“刘局就别客套了,我还得恭喜你呢,顺义的事有了这么大的突破,今早听许书记提到你,说刘局你敢打敢拼,能力出众,再磨一磨性子,可堪大用。我看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了……”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揣摩上意从来都是一个苦差事,可有了温怀明这个内应,许复延什么心思还不一目了然?刘天来大喜过望,没口子的感谢不停,温怀明笑着摆了摆手,道:“赶紧上去吧,许书记还等着呢。”   “是,是,温主任,哎哟,瞧我这笨的,怎么就是改不了口呢……等顺义的案子了了,您一定得赏脸,咱们一起坐坐,也指点指点兄弟……”   进了办公室,许复延刚放下电话,仔细听了牛贵清的汇报,问道:“一个小小的乡粮库,就算再怎么花钱也花不了几百万吧?”   牛贵清提起这个就是一肚子的火气,还没开口就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震得水杯一阵晃动。刘天来有点傻眼,这种市里高层之间半公事半私人的小工作会议,以他以前的身份还没资格参与,所以吓了一跳。   妈的,都说我老刘火气爆,跟牛书记一比算个毛啊?   许复延知道牛贵清的脾气,笑道:“老牛你先喝口水,消消气,天来,你说。”   刘天来振奋精神,简洁明了的介绍一下具体情况,说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连温怀明听了都暗暗点头。他这段时间没少跟牛贵清套近乎,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正在蜜月期,要不是牛贵清允许,他也换不来这次面见许复延的机会。   有机会,就要抓住它!   许复延的脸色并不好看,当然不是针对刘天来,自从温顾事件中林震玩了那一手后,他对刘天来的观感直线上升。他所气的,是下面人的无法无天。   一个乡粮库的资材费用自是花不了七百多万,这是小孩子都懂的帐。可在这帮硕鼠的操作下,钢丝绳市场价每米4一10元,粮库以85-105元购入;温度计市场每支0.45元,粮库以每支1.10-1.50元购入;囤底囤帽市场每件120-180元,粮库购入价为850-1100元;鼠药市场每斤10元,粮库购入每斤470元,等等等等,几乎所有资材的购入价都超过市价数十倍,甚至上百倍。价格高的离谱也就算了,偏偏还没几个东西是合格的,温度计是没有水银的玻璃管,鼠药是米扮的色素,席子短,茓子窄,当地人讥讽说“席子像屁垫,茓子像腰带”,可见一斑!   听了这样的勾当,别说牛贵清拍了桌子,连许复延都有拍桌子的冲动,牛贵清犹豫一下,道:“据何宽交待,非但顺义粮食系统有问题,连省里都……”   许复延冷哼一声,指示专案组乘胜追击,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不怕疲劳,不怕困难,有市委市政府做坚强后盾,不管牵扯到哪一层,哪一级,一定要追查到底。   牛贵清之所以要坚持回来当面汇报,原因也在于此,见许复延一力主张彻查,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佩服,当即表态一定不辜负市委市政府的信任,打好顺义这一仗。   等牛刘二人离开,温怀明道:“许书记,牛书记的话还是要慎重对待……”   许复延站起身,走到宽大的窗户前,双手抱怀,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对温怀明这个极心腹之人,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态,顺义的案子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谁能阻止的,与其遮掩,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捅了出来,当然,还要跟上面做好沟通,将影响和损失降低到最小。   这些,却没必要跟牛贵清明言!   回到顺义,牛贵清召集全体专案组成员开会,案子找到了突破口,大家都有点兴奋,可越是兴奋越是容易掉以轻心,忙中出错,面对这个可能是建国以来江东省最大的粮食系统贪腐弊案,今后一段时间面对的压力和阻力可以想见,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很可能从内部出现大的乱子。   牛贵清重新布置了各人工作,首先强调的就是何宽的人身安全。   这个人,一定不能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唐叶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以粮库资材为突破口,专案组连夜对相关人等进行审讯。在何宽的影响下,本来凝成一团的粮食局顿时支离破碎,凌晨三点,继刘战营之后,综合股股长邓华,行管股股长吴链子都没顶住压力,向专案组交待了粮食局在粮食征购、检斤入库过程中,内外勾结,以少报多或以无报有,伪造征购、入库检斤结算凭单,虚报征购入库粮数,从而贪污粮食或粮款的部分犯罪事实。   根据他们的口供,一个起先被忽视的重要人物浮出水面——办公室副主任蔡红秀。这个女人并不是专案组的重点关注对象,也仅在入驻顺义的前两天约谈过一次,鉴于她女性以及办公室副职的身份,约谈中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当天就放了回去,却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文雅安静的女人会是粮食局局长辛春生的情妇。据邓华等人交待,局里的小金库包括各种私下的大额资金流动,其实都由蔡红秀暗地里掌控,财务股股长刘战营不过是一个明面上的傀儡,除了能公开的账,其他黑钱根本不从他手里走。   蔡红秀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这段时间她夜夜失眠,今晚好不容易借助安眠药眯了几个小时,却被带人闯入的刘天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早上七点,蔡红秀终于开了口,在她家中搜出一摞厚厚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自91年开始,以辛春生为首的顺义粮食系统上下,通过抬价、虚报、造假、截留等手段,在储粮收购、转运、入库、管理等环节疯狂敛财的种种黑幕。蔡红秀还说,辛春生手里还有一份记载了向县市部分领导行贿的名单,她也只见过一次,上面姓名、金额、次数一目了然,却不知藏在何处。   许复延接到汇报后,本欲亲自赶往顺义,出门前接到省里打来的电话,一时走不开,便安排温怀明做代表,配合牛贵清处理顺义粮案。   九点钟,温怀明抵达顺义宾馆,牛贵清顾不得客套,道:“老温,你来的正好,我这边脱不开身,就由你和天来去下面走一趟,具体情况让天来路上跟你汇报。我得去撬一撬辛春生的嘴,都这步田地了,这家伙还是死鸭子嘴硬……嗯,你赶过来也累了吧,要不先休息下?”他做事雷厉风行惯了,话说出口才想到温怀明此来的身份,既代表市委,也代表许复延个人,不能像专案组其他人那样颐指气使,老脸略有点不好意思。   本来查案是公检法和纪委的事,市委并不方便派人直接介入,但许复延对牛贵清的脾气不太放心,让温怀明出面,一是为了掌握分寸,必要时得顾全大局。而另一层意思,也是让温怀明这位新任副秘书长亮亮相,粮案既然有了重大突破,不妨借这个机会熬熬名声。   温怀明充分领会许复延的意图,这一次下来势必要亲历亲为,既要配合专案组彻底打掉顺义这窝硕鼠,也要尽可能的减轻此案对当地社会造成的影响,就仿佛高空走钢丝,十分考究个人的能力和功底,但如果这一次走的好,今后的路就会容易的多。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有什么累不累的。许书记让我下来,就是配合大家工作,既然牛书记你走不开,我就陪刘局走一趟。”   牛贵清喜欢温怀明这个态度,哈哈一笑,转身上楼去了。刘天来侧过身,让温怀明走在前面,自己落后半步,温怀明也不扭捏,当先往车子走去,道:“刘局,具体情况还请你介绍一下。”   “好的,是这样子,”刘天来先对周边挥了下手,一直待命的四十多名警力应声上了五辆面包车,然后引着温怀明走向最前面的一辆黑色桑塔纳,道:“根据蔡邓几人的口供,尧山,高庄,陈集三个粮库有重大问题,涉及空仓、仓储量造假、稻谷沙子包等方面的问题。我们这次下去要开仓检验,如果属实,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铁证,对撬开辛春生的嘴大有帮助。”   温怀明在政研室蹲了多年,好处之一就是对各个部门都有一定的了解,点点头表示明白。刚要拉开车门上车,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风衣,风姿绰约的女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头黑色的长发烫着时下最流行的波浪卷,斜搭在肩侧,随着摇曳的腰身轻轻摆动,配上黑色的紧身牛仔裤,浅色的高跟鞋,别有一番吸引人的魅力。   “刘局长,听说有大动作了,不介意我跟着下去看一看吧?”   女人走的近了,年龄大概三十岁许,恰到好处的淡妆勾勒出一张美丽又不失温雅的脸,声音清澈明亮,透着一股干练和洒脱。温怀明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专案组的成员,问道:“这女人是谁?”   刘天来一看来人,脸色就黑了下来,低声道:“省报的女记者,有省委宣传部的介绍信,前天刚秘密拘传了何宽,这女人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非要全程跟踪采访。牛书记本来很生气,可她不仅有省里的介绍信,似乎跟冯市长的关系也不错,冯市长打了个电话,牛书记也就听之任之了……”   冯市长也就是冯文学,周远庭下台后,由他代市长。温怀明皱起眉头,道:“这事怎么没跟许书记汇报?”   “这两天事太多,牛书记没提,我也不好……”   刘天来说的比较隐晦,温怀明也瞬时明白过来,既然冯文学发了话,出了什么事自然由他负责,牛贵清官场混老的人物,哪里会多事再向许复延打报告?何况一个小小的记者,只要挡着不让她接触到核心机密,也捅不出什么漏子来。   这几年讲究言论自由,媒体的力量逐渐显现,甚至被冠以无冕之王的称号,去年4月1日央视的焦点访谈开播,短短一年间影响力遍及全国,更是被老百姓称为焦青天。这次顺义之所以搞的灰头土脸,起因还不是省报刊发的那篇《粮之殇》?   刘天来知道其中厉害,道:“我去挡了她……”   “不急,让她一起来吧!”   既然人家人都来了,堵不如疏,越是藏着捏着越是容易出事,况且今天这么大的阵仗,等下说不定会有多少老百姓围观,根本瞒不了人。温怀明也是有决断的人,当即决定带着这名女记者上路,总比让她一个人四处乱跑来的安全。   女人来到近前,好奇的打量一眼温怀明,刘天来介绍道:“这是唐叶,省报新闻部副主任,这是市委……”   “温秘书长,对不对?”   唐叶微笑着伸出了手,俏丽的容颜近看更加让人心动,少妇独有的妩媚从身子深处散发出来,很容易让男人色授魂消。温怀明并不惊诧她认得自己,一个省报的记者要是没这点手段,怎么敢孤身一人来到顺义这个水流湍急的所在?   “你好,我是温怀明。既然要采访,那就跟我们一道吧。不过下乡的路有些颠簸,坑坑洼洼可不会特意照顾女同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温怀明笑着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摇了两下,立即放开。   既不故作矜持,也不刻意示好,热情而有度,这是唐叶对温怀明的第一印象!这个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现如今年轻一点的官员都具备这种蓬勃的朝气,温怀明也许更沉稳一点,但也不见得比唐叶接触过的其他官员强多少。   可就是他,一篇报告被于培东高度赞扬,成为学习十四届五中全会的标准教案;也是这个人,投靠许复延后搞的青州天翻地覆,硬生生的拉下了不可一世的周远庭;更是这个笑起来不失魅力的男人,为了他的升迁,引得顾时同大打出手,还最终以失败告终。   这样一个人,唐叶实在有兴趣极了!   上了车,刘天来坐到副驾驶座上,温怀明和唐叶并肩坐在后排。往尧山去的路果然如温怀明所言崎岖不已,桑塔纳不时跳起一下,两人的身体会同时倾斜,好几次都险险碰到一起。温怀明虽然心怀坦荡,却不得不顾虑别的因素,身子略微往边上挪了一挪。   唐叶见多识广,这些年来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的,抿嘴轻轻一笑,捋了捋额角的长发,道:“温秘书长,你觉得顺义粮案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柔软的声线回荡在耳边,使人不忍拒绝她的提问。这果然是一个当记者的好材料,温怀明笑道:“现在说什么为时尚早,一切以事实为根据,法律为准绳,案子延伸到哪一步就查到哪一步……”   “哎哟!”   桑塔纳拐弯时,左边的轮子不小心碾上了一处凸起的石头,整个车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唐叶没有坐稳,身子不由歪了过来,正好撞在温怀明身侧,大腿紧紧贴在了一起,手掌也撑到了温怀明胸前。   刘天来忙转过头,问道:“没事吧?”   温怀明面不改色,扶住唐叶的肩膀让她坐好,落手点极有分寸,不会有半点暧昧的嫌疑。唐叶俏脸泛红,眼帘低垂,道了声谢。   温怀明扭头看向窗外,心中一声冷笑。 第二百八十四章 疯狂   尧山乡在顺义县西北部,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小麦种植面积为全市之冠,历来有青州金粮仓的美誉。民间俚语有云:“春雨贵,冬雪瑞,尧有备,食有味”,也就是说,无论灾年还是好年,粮食丰收与否,青州看顺义,顺义看尧山,只要尧山有粮,老百姓吃饭才有味道,尧山粮库之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长长的车队沿着屯上村崎岖的村路驶进了尧山乡的地界,路的两边是一排排低矮的农房,时不时有三两成群的村民对着车队指指点点,更有穿着厚厚棉袄的孩童们,扬起手里的木杆,嬉戏着跟在车后。过了十来分钟,车队拐进一条略显繁华的小街道,正赶上逢五逢十村民赶集的日子,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车身上那醒目的公安字样,自动分成了两边,仿佛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寂静的能听到数百人心跳的声音。   顺义粮案最近闹的沸沸扬扬,几乎每个人都听的耳朵生出了茧子,突然看到这么多挂着市里牌照的车子出现,哪还不知出了大事?   车队从街道中间的乡政府门前驶过,早就闻讯等在门口的一众乡干部顿时傻了眼,领头的桑塔纳根本没有停留的迹象,碾着灰尘呼啸而过,直奔尧山粮库而去。乡党委书记郑平愣了愣,冷汗唰的流满了额头,忙叫过身边的人密语几句,带着一干下属上了车,紧追着车队去了。   群众们登时炸开了锅,从不缺乏八卦精神的老少爷们开始了交头接耳,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乡领导某某被粮案牵扯,即将下台的谣言传出,说的有鼻子有眼,信不信由你,反正很多人都信了。   等尧山乡政府的车跟了上来,唐叶才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偷偷看了眼温怀明。他面色沉稳,不见喜怒,根本猜不透究竟是刻意给尧山乡一个下马威,还是别有他意。   刘天来和温怀明对了一下眼神,都明白专案组那边还是泄露了消息,不然乡里不可能在门口迎接。   “温秘书长,你是不是认为粮库的事跟乡政府脱不了干系,怕他们故意延误时间,这才……”   唐叶白嫩的脸蛋吹弹可破,眉目间的清秀遮不住眼眸内的妩媚和风情,由于身子半侧,臀部微微离开点座位,风衣的下摆便从两腿交叠处敞开一个小小的口子,更显出腿部绷紧的曲线。   温怀明转头看了眼唐叶,这个女人究竟打着什么样的注意还未可知,不过看似不经意的小问题,却已经开始埋下陷阱,对这样的人,还是慎重为妙。   “怎么这样问?”   “官场上不是得讲究迎来送往吗?当面给人家这样的难堪,算是撕破脸了吧?”   温怀明微微一笑:“看来唐主任不该去当记者,来官场的话绝对步步高升。”   省报是党报,归属事业编制,唐叶是新闻部副主任,温怀明称之唐主任,隐有疏远提醒之意。   唐叶却仿佛听不懂,白了他一眼,巧妙的挺挺胸口,风衣包裹下的浑圆曼妙无比,放眼过去,一片峰岚叠翠,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呢,真要去当官,还不被你们这些人吃的连块骨头都不剩下……”   虽然说的是“你们”,但她的表情和语气,无不清楚的表达出单单一个“你”字。   这种程度的调笑话对任何一个党政干部都是毛毛雨了,温怀明以前在政研室最常混的就是各个单位的饭局,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历过?有些看似端庄秀美的女同志活跃起气氛来很能放的下身段,荤素不忌,有进有退,虽然嘴上功夫都是一流,却也不会真的让人占了便宜,算是国内官场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   这个唐叶,一听就是个中老手。   温怀明哈哈大笑,却没有接唐叶的话头。刘天来看似粗犷,心思细腻之处却不下于人,扭过头接了这一记绣球,笑道:“唐记者你这话可错了,温秘书长不吃人,不过俺老刘胃口好,吃人从不吐骨头。”   唐叶咯咯一笑,道:“刘局最爱开玩笑了。”说罢正襟危坐,脸上透出几分清冷。   温怀明暗暗好笑,恶人还需恶人磨,不得不说,刘天来这个人做脏活很拿手啊。这副心事要是让温谅听了,肯定要大喊一声:父子连心,英雄所见略同。   车队在尧山粮库大门口停下,粮库主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早早侯在一旁,不等桑塔纳停稳,忙小跑着过来拉开了车门。温怀明等人前后下了车,才发现粮库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许多群众,里里外外人头攒动,但凡树梢、土堆、碾石等能踮脚的高处全都是人,甚至连粮站的围墙上都骑有一些年轻人。   虽然此来不可能完全保密,国人又多有围观的习惯,但在这么段的时间内来了这么多人,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温怀明对刘天来使个眼色,刘天来会意,分了一半人手建了一个隔离带。他今天之所以带了这么多人,就是防止出现某些不可控的群体性事件,这也表明了专案组的决心:无论怎样,今天,这个粮库非验不可。   尧山粮库一共有14人,其中在编6人,除了一人在外,其他一个不拉全都在岗。六个大型储备粮仓一字排开,厚重的铁门隔断了风雨和潮湿,却也隔断了阳光和清明。温怀明没搭理一边擦汗一边凑过来套近乎的乡书记,只盯着粮库主任,道:“开门!”   粮库主任连连称是,却并不移动脚步,一个劲的看书记的脸色。书记汗落的更多,陪笑道:“温秘书长,要不先让下面人查一查账,这个粮库太大,一时半会怕也搞不清楚。您大老远跑过来,不如到办公室休息会,听听我们的工作汇报……”   温怀明冷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还是那两个字,道:“开门!”   郑平吃了个憋,见温怀明态度强硬至此,侥幸之心彻底破灭,脸色苍白不敢再说话。粮库主任手都在发颤,道:“仓管员今天请假,没……没在……”   温怀明心中大定,单看这人表现,就知道蔡红秀没有说假话,今天不会白走一趟,扭头对刘天来大喝道:“派几个人,把门锁砸了!”   “明白!”   刘天来精神一振,他没想到温怀明做事如此雷厉风行,干脆利落,根本看不到一点机关老油条的风采。不过想一想温谅,他释然了,有其子,必有其父啊!   粮库里最不缺的就是工具,几名公安拿了铁锤正准备砸锁,十几个粮库的工作人员挡在了前面,一个三十多岁的肥胖女人扑在门上,尖叫道:“这是国家储备粮库,我看你们谁敢砸?”   几名公安犹豫的回望过来,刘天来狞笑一声,恶狠狠的道:“砸!”   围观的群众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你们凭什么砸粮库?”,立刻有散落在不同角落的人附和道:   “就是,公安了不起啊,说砸门就砸门?”   “这粮库是咱老百姓的依仗,让你们搞坏了可怎么活!”   “土坷垃长出的粮食,你们也想炸出点金油花,真不要脸!”   “查查查,整天就会欺负老实人,真正贪污的大官你们敢管吗,我日你八辈祖宗。”   ……   舆论成功的从粮库问题转移到贪官问题上来,又有一些人加入进来,什么“生儿子没屁眼”“单位骨干,老婆偷汉;单位领导,没儿养老”等等俚语脏话满天飞,一些本来只是看热闹的群众也被挑起了火,人多势众,就跟着骂了起来。   刘天来见势不妙,往温怀明身边靠了靠,打定主意一旦有意外,无论如何也得保住这位副秘书长的人身安全。   不为他这个职务,只为他有温谅这个儿子。   温怀明事先曾想过可能会有这种局面,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一帮即将走向绝路的硕鼠?所以一接到任务就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连乡政府门前也一刻不停,为的就是防止对方有了准备。可看这局面,还是没能避免一场风波。   不过,他也明白,这番伎俩只是对方最后的顽抗,只要扛过去,一切都会顺利起来。刚要布置应对,突然有人大喊:“公安打人了,公安打人了!”   肥胖女人跟着哎哟一声,捂着脸躺到了地上,站她跟前的年轻公安顿时无语,我双手握着锤子,哪还有地方打你脸?   不等那公安反驳,又有人喊:“大家一起上,今天谁敢查粮库,叫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数十人突然从人群中呼啦涌出,直接冲开了十几名公安构成的隔离线,将温怀明等人团团围住。刘天来眼看局面即将失控,伸手就要去腰间摸枪,这样的事他见的太多,对天放一下空枪,比说一百句话都管用。   温怀明抬手阻止了他,一旦动枪性质就变了,哪怕有功也是过。先让刘天来调动同来的四十多名警力将这些人挡在外围,然后对一边的郑平道:“郑书记,躲过了今天躲不过明天,不管你涉不涉案,今天这一闹帽子是肯定保不住了。是一条路走到黑,还是将功折罪,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也不理脸色阴晴不定的郑平,踩着车前盖上了桑塔纳的车顶,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蔓延远处。   亮光一闪! 第二百八十五章 锋芒毕露   跟八十年代摄影记者手中流行的莱卡不同,唐叶的相机是90年代初开始大行其道的尼康,不过皇帝轮流坐,到了90年代末佳能的单反就成为绝对的主流,并一直延续到新世纪。   相机的闪光让温怀明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搭理唐叶。他站在车顶上,身形稳健,表情坚毅,并不高大的身躯在此刻显得十分的醒目,不仅给了身边同仁们充足的信心,也让躁动的人潮有了一个短暂的平复,不少心怀鬼胎的人惊疑不定,不知这个当官的想干什么,一时面面相觑,往前拱动的声势随之弱了几分。   温怀明站在高处,立刻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知道挑事闹事的只占其中一小部分,抓住这个有利时机,目光扫过人群,声音沉重又不失诚恳,大声道:“乡亲们,市委市政府派我们来尧山,不是要腐败,而是要反腐败,不是要当贪官,而是要抓贪官,更不是妨碍尧山经济的发展,而是要让尧山发展的更好……”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进入90年代中后期,随着经济发展,各种社会矛盾凸显,群体性事件频发,到了新世纪前十年,更是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单官方记录在档并对外公布的数字就高达一年87000多起,因此被问责的党政干部更是多不胜数。所以在以稳定为大局的前提下,为了保住红顶子金椅子,针对群体性事件,某些地方政府往往采取的手段都比较严厉,言语恐吓,暴力驱散,事后追责,力求在最短时间压制下来,不要造成恶劣的舆论影响。青州历来民风彪悍,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旦有了群体冲突,动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官方必定会出动大批武警和公安,第一时间控制局面,老百姓就算没亲眼见过,也亲耳听过,对这种事轻车熟路。当温怀明站出来时,大家还以为又是那老一套,什么冲击政府人员是违法行为,妨碍公务罪加一等,打公安最轻十年等等,不想这个市里来的人一开口没什么官话套话,简简单单三四句话,就全说到老百姓心里去了,一些被煽动的不明真相群众停住了身子,想听一听他还要说什么。   一个人停下,两个人停下,从众心理向来是群体性事件爆发的根源和推动力,反之亦然。中间和外围的人仿佛感染般全都停了下来,只有开始打头的一二十人还在起劲,却被刘天来带着人很轻松的堵了下来。   “乡亲们,相信你们也听说顺义最近发生的事!这里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不错,市里确实正在对顺义的粮食系统进行调查!而我和市公安局的同志今天来尧山,正是要证明,咱们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是不是进了某些人的腰包?咱们老百姓勒紧腰带给国家贡献的战略储备,是不是变成了某些人享受腐化的资本?”   温怀明看着车前身下一张张朴实无华的脸,他们中有老者,身形枯瘦,脸上皱纹纵横;他们中有壮汉,五大三粗,肤色焦黑如碳;他们中有妇人,体态臃肿,眉目黯淡深黄;他们中有孩童,涕泪垂鼻,顾盼天真烂漫,在全国各地,都有这样平凡的一群人,从古至今,用双手和辛劳滋养着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他们付出的最多,得到的最少,只要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就能忍受任何加之其上的枷锁和屈辱。   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也是一个民族的伟大!   而正因此,但凡将手伸进粮食之中的硕鼠才更加的惹人憎恶,温怀明大手一挥,指向后方远处,道:“所以,支持我们查清真相的群众请往后面退出三步!我,温怀明向各位乡亲父老保证,如果今天库中有粮,账目无错,我会辞去公职,为此事负责;如果库中无粮,账目不清,也请大家监督我们的工作,确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大家说,这样行不行?”   “好!”   “我们听您的!”   “我们明白,政府是为我们好,大家都退后,退后。”   温怀明双手下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由此可见,短短几分钟,他已经在村民心里有了威望。   “谢谢大家,现在听我口令,往后退!”   数百人齐齐后退的场面不可能整齐划一,却也显露出几分万众一心的气势来,其实国内的老百姓从不会真的跟政府对坑,只要你肯讲道理,道理一般都讲的通。   可惜的是,愿意讲道理的官员越来越少,所以冲突就越来越多!   温怀明这个办法不得不说极其有效,真正闹事的人立刻无所遁形。最前面那二三十个人在这一瞬间都感觉像被脱光了一样,呆呆的站在中间空出来的一大片空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其实这些人都是跟粮库有利益往来的社会无业人员,在顺义粮案中涉及最多的有三种人,一是辛春生等局领导和各个粮库主任、县党政机关某些领导干部和一些工作人员。二是领导干部子女、亲属、朋友。三就是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和闲散人员。今天一早蔡红秀被抓,消息立刻就传了出来,但都没想到,不到两个小时蔡红秀就开了口。等接到专案组派队前往尧山的消息,想从别处调粮补充,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铤而走险纠集了一大批地痞流氓,试图挑起群愤,制造大的冲突事件,只要今天能赶跑调查人员,有一夜功夫,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二,却没想到温怀明处事如此果断,硬是以一人之力将事态控制住。   其实就算温怀明如他们所愿,畏难而退,粮案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靠人力挽回。不过这帮人身在局中,困兽犹斗,不到最后一刻,总归不想放弃求生的希望。   名言总是有道理的,上帝欲让谁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这就是他们最后的一搏,温怀明敏锐的看破了这一点,面对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唯有鼓起勇气,迎难而上,方可战而胜之!   他做到了!   郑平知道大势已去,想起温怀明那番话,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人前,指着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怒道:“李双喜,你带头闹什么闹,不要命了吗?”   温怀明看了看刘天来,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刘天来得到指示,带着两个人直扑过去,将李双喜按倒在地铐了起来。李双喜一个乡镇级的小地痞,见过多大的世面,刚才带人冲击已经是他最大的能耐了,这时马上怂了,趴在地上大叫道:“郑书记,我知道错了,都是他们说只要能把公安赶走,就分给我今年三成的份额啊……我是被逼的,冤枉啊,绕了我吧……”   这人被吓破了胆,说话都开始逻辑不清,郑平也不理他,又指了几个乡里有名声的痞子,刘天来二话不说,全都铐了起来,其他跟着闹事的小混混腿都软了,却也不敢溜,乖乖的排成一列,被十几个公安押到粮库的屋里关了起来。   外围的群众这才恍然大悟,果然是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挑拨,想起刚才的冲动,不由暗暗后怕。而这些小混混平日横行惯了,被抓倒是又引起一片叫好声。   温怀明跳下车,刘天来迎了过来,对他也是佩服不已,神态中更加恭敬了几分,低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他感觉温怀明方才的保证太冒险了,如果蔡红秀话里有水分,或者粮库已经补上了缺额,到时候怎么收场,难不成温怀明还真的为了这样一件事辞职?但此时此刻,这份心思却不好明言,只能迂回的询问温怀明的意见。   温怀明目光如炬,大踏步的走到粮库门前,拿起地上的铁锤,在众目睽睽之下,青天白日之间,高高的举起,然后重重的砸在铁锁上。   唐叶同时按下了手中的快门,又是亮光一闪!   铁门大开,一跺跺小麦成行成列,可门外的众人仿佛凝固了一般,全都直愣愣的呆在了原地!   温怀明猛然转身,对粮库主任厉声道:“这就是库存2万吨的一号库?”   尧山一号库库存设计为3万吨,实际容量为2万吨,按照《中央储备粮管理条例》规定,必须保证仓库里有总库存量的40-50%,其中,20%当作部队战略储备用粮,20%为城镇居民用粮,还有10%国家应急调用粮,其余部分可以上市交易流通,但必须上报上级主管部门审批和备案。   可众人眼前看到的,往最大估算,也不到五千吨!   粮库主任汗出如浆,两股颤颤,在温怀明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在温怀明的政策攻心下,粮库主任很快交待了部分犯罪事实,根据他的口供,一号库内不仅只剩下三千余吨粮食,其中还有近半是陈化粮、稻草沙子包以及腐烂生虫的坏粮,新粮早被偷偷出售一空。因为根据国家政策,粮库每年收进的新粮,如果三年内未被划拨出去,就成为陈化粮,国家会给予补贴。这帮人就把每年的新粮高价卖出,然后低价购进陈化粮,再虚报储存量,套取陈化粮补贴,单此一项就能从多条途径捞钱,实在是想不发财都难,怪不得民间都说“粮库钱没腰,看你捞不捞”,能弄虚作假的办法真的太多了。   在第九跺第三排,众人拉了一包小麦出来,温怀明拿起铁锹扎开一个口子,弯下腰,探手进去抓了一把,然后平举过胸,十指张开,阳光照耀之下,细碎的沙子缓缓流下,随风而散!   唐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怎的心口突的一跳,却还不忘用相机记录下这充满画面感的一刻。   结果第一时间传回顺义宾馆,牛贵清大喜,当即指示温怀明和刘天来兵分两路,一人带队赶往高庄,一人赶往陈集,同时调动其他力量对全县所有粮库进行彻查。   下午三点,高庄、陈集相继报捷,五点,各乡情况汇总,全部或多或少存在问题。晚上八点,与粮案有关的其他人等陆续开口,当温怀明赶回顺义宾馆时,正好碰到牛贵清准备再次提审辛春生。   “老温,辛苦了!”   牛贵清紧紧握住温怀明的手,尧山的详细经过他已知晓,要不是温怀明处置得当,很可能节外生枝。毕竟作为知晓此案内幕的人,怎会不明白有多少敌人隐在暗处,准备抓住机会给他们致命一击,一旦尧山发生大的冲突,正好贻人口实,后果实难预料。   温怀明笑道:“侥幸!我当时也是捏了一把汗……”   牛贵清哈哈大笑,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温怀明,不仅因为他的能力,还因为他的性格。   说也奇怪,温怀明以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给人的感觉也是比较严肃古板,可接触后才发现,这也是一个妙人。   牛贵清也不客套,拉着温怀明进了审讯室。这是温怀明第一次见到这位搞的整个青州动荡不安的辛春生,辛局长,心里不由有些好奇,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在这么强大的压力下坚持到今天还不松口?   辛春生在短短几天内老了许多,得知粮库的情况以及下属们的供词,他叹了口气,道:“牛书记,能抽烟吗?”   温怀明掏了一颗中华亲自递了过去,点上火,辛春生沙哑着嗓子,道:“谢谢!”   牛贵清和温怀明安坐桌后,静静的等他抽完了整颗烟。辛春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平静的道:“好了,我全招……”   这一刻辛春生众叛亲离,山穷水尽,他一直苦等的省里奥援也不知何故没有出手,万念俱灰之下,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牛贵清眉头越皱越紧,温怀明更是手心都不禁出满了汗,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那深深的忌惮。   出了审讯室,温怀明低声道:“牛书记,辛春生一定要保护好,千万不能出什么漏子!这里还得你坐镇指挥,我立刻赶回青州,当面向许书记汇报。”   牛贵清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我会安排人从现在起寸步不离辛春生身边,你放心吧!”   温怀明急匆匆的离去,牛贵清沉默片刻,一个人回到房间打了数个电话,他有自己的关系网络,这滩浑水有多深,现在抽身还来不来得及,都得有一个基本的预判。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谁与谁,赢了华年   温怀明走出顺义宾馆,辛春生话里话外透露的信息不仅让他感到震惊,也再一次深刻的领会到官场的波诡云谲。站在院内的大槐树下,温怀明回望身后,这座并不高大宏伟的县级宾馆,此刻却如同一只张开大嘴的巨兽,顷刻间就能吞噬掉无数人的性命。   桑塔纳开了过来,司机小王等了片刻,温怀明依然站立不动,从前挡风玻璃看去,他的侧脸从没见过的严峻。小王在小车班混了多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安静的坐在驾驶座上,一声不吭。   又过了一会,温怀明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刚要拉开车门,身后突然传来清新又不失风情的声音:“温秘书长,要回青州吗,能不能捎我一程?”   温怀明的瞳孔倒映在车窗上,瞬间有了一下收缩,等转过身,却已不见丝毫的异色,笑道:“与有荣焉,敢不从命?”   唐叶嫣然一笑,张扬的风衣遮不住腰身的纤细,越过温怀明时飘过来一个明媚的眼神,径自坐到了后排,弯腰的一瞬间,丰隆的臀尖撑起了完美的弧线,让人忍不住想要探手其上,上下摩挲。   温怀明方从辛春生口中得知内幕,哪里还有心思来揣摩唐叶跟车的用意,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却隐隐听到后排传来一声略带讥诮的轻笑。   车子飞快的行驶在国道上,温怀明闭目养神,一言不发,唐叶一直在等他开口,心里也不禁佩服此人城府之深,只好主动问道:“听说辛春生招了?”   只这一句话,温怀明就知道专案组里一定有唐叶的耳目,不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这个消息。   “唐主任岂不是明知故问?到了这步田地,没有人能顶的住!”   唐叶低下头沉默片刻,突然明眸一转,道:“那可得恭喜了,这一次温秘书长居功甚伟,能再高升一步也说不定。”   温怀明摇头道:“唐主任说笑了,在哪个岗位都是为人民服务,做好自己的工作也就是了,其他的是组织考虑的问题。”   他刚提了正处,短期内不可能再进步,虽说许复延安排郑启航做秘书长,存的就是一年后让温怀明继任的心思,可哪也得等一年不是?   唐叶笑了笑,身子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温怀明的椅背上,几乎能闻到她那柔软的发梢传来的阵阵清香,道:“是不是说笑,等着瞧好了。”   温怀明微吃了一惊,愕然回头,差点碰触到唐叶的唇瓣。唐叶下意识的往后一缩,俏脸上飞起两团红云,似嗔似笑的白了温怀明一眼。   温怀明坦荡君子,无心之失毫不放在心上,正色道:“唐主任,借您吉言,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唐叶看了看一直认真开车,丝毫没有存在感的小王,笑着点了点头。   温怀明其实倒不是顾忌小王,能在市委混的人没有笨蛋,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个个门清。他顾虑的是唐叶这个女人,一举一动,莫测高深,不知代表着哪一方的势力,还是尽量撇开来的干净。   “对了,唐主任怎么搭起顺风车来,难道堂堂省报,还吝啬给大记者一个代步工具?”   转移话题是温谅的不二法门,却没想到老温也不在话下。唐叶的秀眉一蹙,鼻尖显出几条可爱的小皱纹,非但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别有一种夹杂风情和纯真的天然魅力。   “车子昨夜不小心撞了,得到后天才能修好,可我接到单位通知,今天晚上之前必须赶回关山,时间不等人呐。温秘书长可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要是别的熟人,温怀明肯定顺口就让小王直接送他到关山去,可唐叶,自然是笑着应付了几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范。   一个小时后,青州已然在望。   唐叶在市区下了车,温怀明凝视她的背影几秒,毅然道:“回市委!”   温怀明在顺义崭露头角的时候,温谅却在学校碰到了不大不小的难题。体育委员马刚奉叶雨婷之命让温谅报名参加运动会,温大叔随口说了句没人报的项目都交给他了,结果马刚这孩子实在啊,硬生生给他弄了七个项目。温谅看着赛程表目瞪口呆:“5000米,3000米,4×100接力,三级跳,铅球,跳高,立定跳远……马刚你妹的,这些项目都没人报啊?”   马刚憨厚笑道:“有的没人报,有的报人少,温老大你那么彪悍,这都是毛毛雨了……”   纪苏在一边抿着嘴笑,孟珂唯恐天下不乱,帮着马刚挤兑起温谅。关键时候还是兄弟靠的住,任毅把胸脯拍的震天响,道:“温兄,放心吧,你要不行就兄弟我来……”   身为一个男人,能说自己不行吗?温谅对任毅伸了伸中指,无奈接受了马刚的安排。运动会要开三天,这七个项目的时间正好能够错开,以马刚这货的智商,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恰到好处的安排。   温谅叹了口气,叶老师,你的心眼可跟你的胸口成反比啊!   早上八点,青州一中校运会开幕式准时召开,伴随着亘古不变的《运动员进行曲》,各班排成队列依次进场,在那高高的主席台上,左雨溪的身影赫然在目。温谅走在三班的队伍里,目光却穿过这咫尺天涯的距离,和那道明亮动人的双眸紧紧的交缠在一起,脑海中似乎想起了萧秋水再见唐方时的那一幕:   千人万人之中,我只看到了你的笑靥。   等全体师生就绪,左雨溪代表市教育局做了简短的讲话,接着是学校领导、各年级段长和老师代表发言。最后是学生代表上台,高三和高二是两个男生,听说成绩都还不错,就是面对这么多人,紧张的说错了好几次话。   这也是国内教育的搞笑之处,哪怕开个运动会,能做代表的也得是好学生,像刘致和那样身残志坚的大胖子,是绝无可能站到主席台上的。   高一的代表却有些出乎温谅意料之外,许瑶穿着浅色的针织线衣,黑色的紧身牛仔裤,长长的秀发用皮筋绑成马尾状,不带一点修饰的容颜在阳光下洋溢着青春的味道,从下往上望去,回荡在每个人眼中心底的只有四个简简单单的字:   亭亭玉立!   “踏着春天的气息,迈着轻盈的脚步,我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数千道目光汇聚在她的身上,许瑶表现的落落大方,黄鹂般清脆的声音钻入耳中,怎能不吸引这群对异性充满好奇的小男生,甚至连许多女生都毫不掩饰自己崇拜的目光。   一中虽大,可能男女通杀的人,也仅仅许瑶一个!   等致辞完毕,温谅第一个鼓起掌,有那好事的家伙还高声叫起好来,校长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雨溪的脸色,见她目光柔和,平时清冷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也就视若无睹,由得学生去闹。   九点钟开幕式结束,领导依次退场,校广播站的同学迅速占据主席台,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凑在一起对词。女生叫何冰,身材婀娜,容貌秀丽,虽然比不了许宁纪等人,却是许多高三男孩的梦中情人,也是校广播站的台柱,男生却是顾文远,脸侧还有前天被温谅痛殴后的淤青。何冰递过来一个剥好的桔子,眼神中依稀有几分羞涩,道:“给你!”   顾文远接过桔子,彬彬有礼的笑道:“谢谢了!”   英俊的脸庞顿时迷醉了少女的心神,恍惚中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脚下仿佛踩着棉花,额头一阵阵的眩晕。   枪声响起,女子800米率先开始,一帮穿着运动服的小姑娘呀的一声冲出起跑线,摇曳的身姿顿时让全场响起了加油声。同时从广播中传来了通知:“铅球比赛开始检录,请参赛同学迅速到操场左侧集合,铅球比赛……”   温谅问任毅道:“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任毅以手遮阳,对着主席台来了个孙猴子跳,落地后呸道:“是顾文远!”   “哦!”温谅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本想着不是冤家不聚头,说不定还会在某个比赛中碰到顾文远呢,没想到他去做了播音员,呵!   铅球的初赛毫无悬念,温谅如今的臂力跟同龄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轻轻松松就破了校运史上的纪录,让其他选手面面相觑。   回到三班阵地,女子八百米刚刚结束,三班参赛的选手直接被淘汰,小姑娘哭起了鼻子,纪苏等人正忙着安慰,却还是百忙中回头问了一句,温谅做了个OK的手势,便双手抱怀和任毅蹲在一边欣赏起小萝莉们的英姿。   之后是女子1500米比赛,温谅和任毅登时大骂赛事组委会不解风情,运动会得开三天呢,要是第一天让女子组全都比赛完了,后两天的日子可怎么过呢,一点都不懂的可持续性发展,深深鄙视之!   三班此时又出了状况,参赛的小姑娘比赛前一分钟突然来了亲戚,危急关头只好由纪苏临时顶上。见纪苏有些紧张,温谅走了过去,柔声道:“别担心,一会我陪你跑,一定能赢!”   纪苏点点头,突然想起许瑶方才在台上演讲的风采,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默默的喊着:   我,一定能赢! 第二百八十七章 少女的进与退   女子1500米比赛是运动会的重头戏,赛事积分达5分之多,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温谅陪着纪苏去了检录点,孟珂和班里另两个女孩也跟了过来,一起帮她打气。检录点乱糟糟的,几乎每个参赛选手的身后都站在三四个陪护,鼓劲的,加油的,指点技巧的,提水壶的,拿毛巾的,捏肩捶背的,温谅指着纪苏笑道:“奥运会选手也不过是这种待遇了,纪苏同学,你要是跑不好,可成了我们三班的罪人哦……”   纪苏还没说话,另三个女孩却不依了,齐齐嗔道:“温谅你做死呢,这时候还给苏苏施加压力,要是真的跑不好,全怪在你头上。”   温谅见犯了众怒,忙不迭的自抽嘴巴,逗的众女哈哈大笑。看他搞怪的样子,听着孟珂等人的笑声,纪苏只觉心中平静了许多,仿佛有这个男孩在的地方,就永远没有紧张和不安,不过这样的女儿心思自然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她娇俏的白了温谅一眼,自去老师那里签到。   温谅耸了耸肩膀,双手插在兜里,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冬日的阳光打在少年的鬓角,竟照出了青春的飞扬模样。孟珂站在他的身后,隔着三四步远的地方,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又掠过纪苏那远去的背影。   许多时候,距离太近反而会受伤,这个样子,其实,也挺好!   第一组八人就位,纪苏在三道线,因为是女子组的缘故,跑道外早挤满了各班的同学,加油声此起彼伏,现场气氛十分热烈。三班和一班的地盘挨着,不知怎的起了冲突,互相给对方喝起倒彩,三班历来文人辈出,骂人不带脏字,嘴皮子不知比一班利索了多少倍,三下五除二就占据了绝对上风。眼看一班就要一败涂地,有个坏胚子灵机一动,开始人身攻击,带头叫道:“纪苏纪苏,逢跑必输。”一时响应四起,整齐划一的声音叫的半个操场都能听到,直把三班众人气歪了鼻子。   纪苏是什么人?那是三班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虽然跟温谅这货扯上关系后神格受了点磨损,可也丝毫没影响她的实际地位。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有几个性急的袖子一挽准备来一场有关拳头和肉体的友谊赛。温谅先张望了一下,没看到许瑶,兴许去参加别的项目了,心神大定,决定给这帮人身攻击的家伙们一个教训,对任毅使了一个眼色。任毅心领神会,和李宝跳上两张桌子,唰唰两声,各打出一道白色的长幅,左右分别写着:脚踩一二四,拳打五六七。   正闹的起劲的人们全都一呆,然后就见人高马大的体育委员马刚往两人中间的桌子上一站,双手哗啦分开一道横幅:   八九十输!   脚踩一二四,拳打五六七。八九十输!   什么叫嚣张,什么叫霸气,在这一刻被诠释的淋漓尽致。一班的夯货们倒抽一口冷气,一二四,五六七,八九十,好嘛,除了三班自己,整个年级都被羞辱了一遍。局面出现一个短暂的停顿,连一班最聒噪的家伙都被这无耻的对联惊的说不出话来,任毅和李宝顾盼四周,登时有一种江山在手天下我有的自豪感,一手举联,一手插腰,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   这笑声无疑是打了人后又唾了人家一脸的吐沫,一班的人出离愤怒了,也忘了再去攻击纪苏,一拥而上,想把对联夺下来撕了,幸好有老师注意到这边不对,赶过来驱散了人群,看到任毅手中的对联还很给面子的笑了笑。   架没打成,男生们都有点悻悻然,憋着一口气放到了比赛上,立刻让纪苏和一班参赛的女孩感觉到了空前的压力。两人都接到了后方传来的消息,赢不赢不重要,可哪怕倒数呢,也得跑到对方前面。   纪苏有些紧张,下意识的转过头往跑道外看去,温谅就站在跟她平行的位置上,双手拢在口边,别人都在喊加油,只有他在无声的喊着:   别怕,有我在!   纪苏并没听到他的声音,但她就是知道,温谅在说——别怕,有我在!   纪苏屈膝下蹲,双手轻按地面,额头抬起,眼睛平视前方,少女的双眸清澈如水,潺潺动人。   只要有你在,我一无所惧!   “砰!”   发令枪响起,纪苏猛一用力,身子飞了出去,耳边嘈杂的声音悠忽远去。   这不是一场比赛,而是靠近你身边的一次奔跑!   100米,200米,400米,纪苏的身体素质在女生中并不是很好,当然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娇柔,只能说是普通人般的健康,刚过一圈身体极点就出现,小腹疼的厉害,脚步也开始变得沉重,很快就被六班的女生超过,三班女生紧随其后。她咬咬牙,正要强忍着加速,耳边突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   “别着急,来,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   纪苏扭过头,在跑道最里侧的草坪上,温谅神色悠闲的出现在自己身边,面带微笑,一如既往。   几乎刹那之间,感觉不到脚步的沉重,感觉不到腹中的疼痛,身子也变得轻盈起来,跟着温谅的步伐,很快又超越了前面的女生,重新回到第一的位置。   600米,800米,1200米,两人就这样并肩保持在领先地位,六班的女生已经退后到第三的位置,三班的却还紧紧跟在身后。温谅不经意的撇了一眼,才发现在她旁边也有一个助跑的男生,身强力壮,像是体育生,见温谅回头,还恶狠狠的瞪了一下。   有性格!   我很不喜欢!   1300米,1400米,眼看就要100米冲刺了还没甩掉身后的跟屁虫,看他们精力旺盛的样子真说不好最后会怎样。温谅眼珠子一转,从口袋摸了一张百元大钞,往屁股后面一扔,大叫道:“谁掉的一百块?”   这年头不比后世,对高中生来说一百元已经是巨款了,助跑的男生明显愣了一下,一张老头票华丽丽的落到了地上,潜意识里弯腰就想去捡,等反应过来却已收不住脚步,一个踉跄摔了个嘴啃泥,三班的女生正准备冲刺,受他影响立刻打乱了节奏,身子不由自主的落后了几步。   正是时机!   温谅迅速加快了脚步,带着纪苏一鼓作气冲过了终点,迎接他们的是响亮的掌声和欢呼。纪苏本是临时顶替参赛,大家并没有对她抱有多大期望,可她不仅第一个抵达终点,成绩也很可能排在所有小组的前列,一个个簇拥过来,围住她又叫又跳,开心极了。   纪苏还来不及跟温谅庆祝胜利,就被人群包围了起来,只好笑着接过孟珂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她心中自然十分的欢喜,不仅仅因为得了第一,更因为能同温谅一起,并肩去完成一场战斗。曾几何时,回想起篮球场上许瑶和宁小凝陪在他身边的画面,没有嫉妒,却有深深的遗憾。   而今日,这份遗憾稍稍消减了几分。   耳边听着同学们的笑声,却似乎少了一个人,纪苏忙转头搜寻,却透过人群看到温谅的背影。他正向操场中间走去,一个人,看起来那么的遥远。   广播站里响起“男子3000米开始检录……”的声音,纪苏这才想起,原来接下来就是男子3000米的比赛,她只顾紧张自己,却忘了温谅还要去跑3000米……   可他却仿佛没事人一样,既没有犹豫,没有抱怨,也没有自得,没有自夸,他永远是那么温柔的呵护着你,一声不响,处处皆在。   青一中虽大,却也只有这样一个少年!   纪苏笑着,眼中依稀有了些晶莹!   温谅来到检录点,随便甩了甩腿当作热身。他在班级里人缘很差,想要别人那种陪护待遇是别想了,不过温大叔自然不会在意,要不是叶雨婷下了死命令,运动会这三天早跑出去办正事了,父亲在依山不知怎样,宁夕那边也得问问进程,有些事还得跟雨溪打个招呼,司雅静请了这么久的假,是去是留该做个决定,安保卿那里等米下锅,怕也等的急了……真是千头万绪,却被叶雨婷这个小心眼死死的拴在学校,唉,得罪谁,都别得罪女人啊!   温谅正在出神,方才那个助跑的三班男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还递过来一张100元:“你的钱!”   温谅顺手接过,笑道:“刚才不小心掉了,多谢你了。”   两人都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男生冷哼一声:“别以为你们三班赢了多了不起,要不是我班许瑶突然退出,你们想拿第一等下辈子吧。”   这个男生虽然长相凶恶了点,但冲着他能把钱还回来,温谅就对他印象不坏,毕竟自己使诈在先,也没打算要钱回来,听他说起许瑶,眉头微皱,道:“许瑶怎么了,不舒服吗?”   “谁知道呢,一直都好好的,可开赛前看了参赛名单,突然就决定退出,说要保持体力准备下午的3000米比赛,不过我是不信的,以她的体力,就是连着跑也问题不大……”   温谅静默片刻,那一袭雪白的衣衫从脑海一闪而过,他拍了拍男生肩膀,笑道:“等下该咱们比了,我可不会脚下留情啊。”   “来啊,谁怕谁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她们的纯与真   男子3000米,温谅依然不留悬念的拿下了第一,这点路程跟他每天早上的长跑来比不值一提。三班那个男生从头到尾都没找到超越温谅的机会,比赛一结束就竖起了大拇指,听说温谅还要参加后天的5000米时,对他更是心服口服。   回到三班营地,纪苏早等在一旁,拿着毛巾给温谅擦了擦汗,这个时候倒也不用太过忌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拉去给参加立定跳远的女生加油。纪苏美眸中满是歉意,温谅笑着摆摆手让她去忙,心里感叹,连一个小小的班委都这样身不由己,何况芸芸众生?   三班的地盘在操场东南角,挨着主席台一边,一字排开摆着十几张桌子,任毅从满桌的小吃饮料里找了包最便宜的酸梅粉扔了过来,温谅拆了袋子,边吃边大怒:“我好歹也算是为班争光,任兄你不倒履相迎也就罢了,还用这等酸物来羞辱我耶?”   任毅刚吃了个跳跳糖,张着大嘴滋滋做响,还不忘回道:“我……要不……不是我……”   “停停!”   温谅听的牙直痒痒,捏住任毅的下巴,端起旁边的水壶灌了进去:“喝点水缓一缓,说人话!”   任毅几大口水喝下去,说话终于流利了一点:“靠,要不是我在旁边喊加油,你老兄能拿第一吗?我不管,今天中午你请客,要不然我死给你看。”   这威胁真TM给力,温谅苦笑道:“好吧,等下叫上致和……对了,怎么一上午都没看见这胖子呢?”   任毅指了指操场一角,那有一个厕所,道:“都猫里面抽烟呢,一大堆人,唉,烟雾熏的同学醉,疑把茅厕作天宫。”   “好诗!”   温谅赞了一句,在旁边坐了下来,懒得再去找刘致和。这个年纪的男孩们抽烟很大程度是因为好奇,再加上年少无知的幼稚心理,以为叼颗烟会显得自己比较帅,因此造就了大量的烟民。厕所无疑是一个抽烟打屁的好地方,温谅明白说也无益,就由得他们去了。记得后世有个笑话是这样调侃的,不抽烟不喝酒,活63岁——林彪;不抽烟只喝酒的,活73岁——周恩来;只抽烟不喝酒的,活83岁——毛泽东;又抽烟又喝酒的,活93岁——邓小平;吃喝嫖赌全占的,活103岁——张学良;不抽烟不喝酒不嫖赌还净干好事的,活23岁——雷锋。这当然只是一个笑话,可世事就是如此,循规蹈矩未必就比百无禁忌的人活的好些。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各个项目进行的如火如荼,分散四处的人陆续回来,听成绩似乎还算不错。马刚拿个小本,一头汗水挤进人群,问道:“温谅,你铅球的初赛怎么样,进下一轮没?”他要搞数据统计,好安排下午的比赛。   3000米的结果大家有目共睹,拿了第一已经让某些人犯酸水了,不过碍于班级荣誉感不好表现的太过赤裸裸,可铅球根本就没人去看,不等温谅回答,趁机起哄道:“耍嘴皮子温谅同学自然是一个顶十个,可扔铅球光嘴上利索是不成的。”   “就是,我听说十班的老孟也参赛了,人家胳臂都比他大腿粗,能进入下一轮就是超常发挥了。”   “下一轮?我看悬!”   本来秋游之后,温谅的人缘有点好转,可前天跟顾文远在校门口大打出手,一下子又让形象跌入了负面,敬畏也好,厌恶也罢,除了纪苏任毅孟珂等少数人,其他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疏远他。今天又陪纪苏助跑,出了好大一个风头,自然更引得众人群起攻之。   纪苏刚陪一个崴了脚的女生从医务室回来,就看到这个场面,一直温顺浅笑的俏脸登时冷了几分,分开人群站在温谅的桌前,眼眸冷冷扫过,起哄的几人从没见过纪苏这般发怒的样子,都吓的闭起了嘴。   “你,李阳,当初让你报三千米,你推三阻四,不肯为班级出力,现在倒好,我看你精力很足嘛,要不后天的5000米你来跑?”   李阳张了张嘴,耷拉着头去了一边。   “还有你,周明,就算温谅铅球比赛没过,可他至少为班级尽力了,马刚让他报名时他没拒绝,也没像某些胆小鬼一样逃避。他一个人报了七个项目,你还想他怎么样?”   温谅报了七个项目的事班里知道的人不多,听纪苏一说都大吃一惊,不少人已经感到后悔。这个年代的同学们大多还是善意的,没有那么多的心机,立刻就有几个男生过来搂住温谅的肩膀,道:“好样的!”   “厉害!”   “下午比赛什么,我过去给你加油!”   周明被纪苏说的悻悻然,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温谅看着生气时的纪苏,浑然不同于她以往的模样,却别有一番滋味在眉目间。他站起来笑了笑,道:“十班的老孟今天早上忘记吃饭,让我捡了个便宜,初赛第一,复赛嘛,我也不打算得第二!”   虽然知道温谅打架很猛,可铅球毕竟很考究臂力,老孟是公认的牛人,扳手腕纵横一中无敌,却不料还是败在温谅手下。马刚高兴的直点头,道:“好,这是新增的得分点,咱班进总分前三有望了。”   本来温谅的项目都是报的人少,或者没人报的,学校有规定,只有全部项目都参加的班级才能拿到组织文明奖,全塞给他也有打个酱油凑数的意思,根本没想过会拿分。   正嬉闹时,从开幕式结束就再没见踪影的叶雨婷总算出现了,听了马刚的汇报面带笑意,勉励了几句就让同学们散了,单单留下了温谅。   两人往边上走了几步,叶雨婷道:“知道我上午干吗去了?”   “我这么笨,猜错了不打紧吧?”被叶雨婷陷害一次后,温大叔的警觉性暴涨。   叶雨婷好气又好笑:“呸,我真该跟左局长说你几句坏话!”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意料,温谅惊讶道:“你跟左局和好了?”   “好什么好,不是校长非让我去,我才懒得搭理她呢。呵,左大局长,好大的威风啊!”   温谅头疼不已,对两位姐姐间的纠缠他也无能为力,道:“好吧,说重点,你们见面,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雨婷哼了一声,仿佛一个违逆长辈的顽皮少女,道:“她不知怎的要了咱们班的参赛表,知道我让你报了七个项目,心疼你受不受的了,特意叫我过去训话呢。”   这番话不实不尽,以左雨溪的城府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更不会因自己来训斥叶雨婷。温谅知她定是被左雨溪堵在了路上,所以过来拿自己撒气,笑道:“阿弥陀佛,终于来了个女菩萨搭救我了,不然非被某个老巫婆榨干了不可!”   话没说完就挨了叶雨婷一顿猛踢,“好,她是女菩萨,我是老巫婆,我是老巫婆!”   此时人已走的差不多了,两人又在操场角落里,倒不虞有人看到,温谅看着叶雨婷越来越忘记师生间的差异,以朋友的感觉在相处,也不知是福是祸,只好边招架边小声喊道:“谋杀亲夫了……”   叶雨婷被他口花花惯了,连脸红的程序都省了,冷笑着挽起了袖子,皓腕如雪,素手纤纤,作势就来掐温谅的嘴巴。   温谅哈哈大笑,掉头遁走,留叶雨婷在原地愤愤不已。   到了食堂,跟任毅刘致和碰了面,三人凑在一起乱侃一气,末了为了刘致和碗里最后一块红烧肉起了争执。温谅道:“这样吧,我出个谜语,你们谁猜出来谁吃,要都猜不出来,就是我的,怎么样?”   两人一致同意,温谅道:“妓女罢工,打一历史名词。”   任毅和刘致和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答案,只好承认失败,温谅一口吃了红烧肉,志得意满的说:“妓女罢工——抗日!这么简单的谜语都猜不出来,你们是不是为一中抹黑?”   两人羞惭不已,端起碗灰溜溜的去了。   温谅又在原位坐了一会,起身去了二楼,来到许瑶经常吃饭的地方,正好看到她跟宁小凝准备离开,走过去笑道:“教练好啊,好久不见,甚为想念。”   宁小凝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拿着饭盒径自去了,温谅还恬不知耻的叫道:“教练慢走啊,小心台阶……”   许瑶正襟危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温谅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柔声道:“早上的比赛为什么退出?”   “什么比赛,我不记得了。”   “女子1500米……为了纪苏,是吗?”其实纪苏也是被马刚临时报名上去,并不知道许瑶也参加了这个项目。   许瑶呆了片刻,双眸凝视在门外,好一会才道:“比赛前我看到她的名字,你知道,长跑的话,她是跑不过我的。如果在一起比赛,”她收回目光,盯着温谅的眼睛,“是她赢还是我赢?我不想让你为难……”   那个看似刁蛮的女孩,却有着世间最一等一的善良和细心,当然,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矜持和骄傲。以她从小打熬的身体和意志,女生中自然无人能在长跑中胜得过她,如果是一场注定能赢的比赛,她宁可退出,也不愿以己之长,功人之短。   温谅眼中浮现柔情,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长发,微微一笑。   许瑶的唇边突然闪过十七岁少女特有的俏丽和顽皮,道:“不过呢,下午女子3000米,我也要你给我助跑……”   温大叔刚才是心动,可这会却开始腿酸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少年那些事   下午两点,操场开始热闹起来,十几个项目在不同的场地同时进行着,时不时的能听到拥挤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温谅和任毅围着桌子一边吃零食一边欣赏运动员的英姿,再顺口给别的班级漏漏油,纪苏就没那么悠闲了,女生那片基本都归她管,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任毅忍不住叹道:“温兄,有心情接受一下CCTV的采访么?”   温谅往嘴里弹了一颗虎皮花生豆,吧唧一声咬的粉碎:“东方时空还是焦点访谈?”   任毅有点傻眼:“这,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啊,东方时空是正面报道,能上《东方之子》的都是牛人啊,而焦点访谈是负面报道,你采访谁谁乐意啊?”   90年代国内最红的新闻节目莫过于焦点访谈和东方时空,从这两个地方走出的主持人后来都功成名就。而前世里的温谅在高中时代就挺喜欢看新闻,只要有时间,各档新闻栏目几乎一个不落,那时还暗地里沾沾自喜,以为比起同龄人至少增长了见识,开阔了视野,可等以后工作了才明白,能活在新闻里的人们是幸福的。   “好吧,”任毅妥协了:“那就东方时空吧……温谅同学,请问你跟纪苏是什么关系?”   “纯洁的同学关系!”   “可根据江湖传闻,你们之间可是有点小暧昧……”   “昨天在厕所我还听到有人偷偷议论,说我跟你有某种不正当的关系呢,但事实呢?”   任毅嘿嘿一笑,翘起兰花指,飞了个媚眼,道:“事实就是,咱们确实有那么一点不正当……那同理可证,你跟纪苏……”   温谅被噎了一下,竖起中指,道:“算你狠!”   “我跟温谅怎么了?”   温谅和任毅这才看到纪苏,同时冒了一头冷汗,任毅支吾道:“没……没什么……”   纪苏玲珑剔透的人儿,单看表情就知道两人在议论自己,想必也是臭男生口花花的那一套,心里却没有一点的反感,笑道:“女子3000米要开始了,你们不来加油吗?”   “啊?”   温谅想起许瑶中午时的话,脸顿时快滴下水来,陪她跑三千米是小事,可众目睽睽之下,尤其班级对抗这么严重的运动会里,无疑是公然叛变。   “咱班谁参赛?”   “陈小臻!”   是她?温谅没想到那个跟自己有过节的小姑娘竟然有勇气跑三千米,怪不得纪苏亲自跑来拉人给她加油,两人近段时间的关系貌似不错。   温大叔自不会去管小女生们的闺事,站起来道:“我就不去了,许瑶等下也参赛,我得过去看看。”   这是瞒不了的事,温谅也没打算瞒任何人,纪苏微微一笑,道:“瑶瑶也要来吗,好啊,等我安排好小臻,也过去给她加油。”   温谅笑道:“那倒不必了,你不怕班里人说你叛徒啊?”   纪苏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指着主席台上的大字横幅,道:“温谅同学,你的世界观狭隘了哦,看那写的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女孩子之间的友谊不仅可以超越比赛,也可以超越班级的哦。”   温谅哈哈大笑,曾几何时,连纪苏都会用世界观来反驳对手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到了检录点,许瑶的排场果然不是其他任何人可以比拟的,温谅见过的大眼睛和马尾辫也就罢了,其他小跟班几乎都挤爆了检录点,更有三四个男生护卫左右,整个就是公主出巡的架势。温谅站在外围,看着人群中巧笑嫣然的许瑶,这个女孩,无论身处何地,都是无可争议的焦点和中心。这固然有她的性格因素,也有官宦世家熏陶出来的领袖气质,这一点,跟纪苏和宁小凝都有很大的不同。   检录过后,老师开始清场,闲杂人等都赶到了场地外,许瑶身边却还跟着两个男生,口中喋喋不休,貌似要自告奋勇为她助跑。许瑶烦的赶了他们几次,苦无效果,一回头看到了温谅,小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手指远远的点住他,道:“助跑的人来了,你们非要跟他争的话,我是不介意,不过那个人的脾气可不太好……”   温谅的战绩早已传遍了一中,尤其期中考试时跟十九中打的那一场群架也传回了学校,恶名更加的显赫,就是白痴也知道这货脾气之火爆,绝对是青一中三甲之列,两个男生对视一眼,果断掉头走人。   其实温大叔的脾气虽然不算和善,却绝对跟暴躁绝缘,无奈几次战斗的影响力太大,彻底告别了好人时代。   温谅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一番,许瑶穿着纯白色的运动装,胸前耐克的标志十分醒目,道:“许瑶同学,你得加油了,要是跑不好的话,怎么对得起这道弯弯的小勾啊?”   大叔之所以成为大叔,就是他在任何时候都有让人暴打一顿的冲动。许瑶呸了一下,道:“这是我哥前几天送我的,你要再敢说风凉话,小心我让他收拾你!”   许庭那笔挺的身姿从脑海闪过,想起那一晚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许瑶此时的玩笑话会不会成真,温谅还真没把握,笑道:“好啊,欢迎来搞!”   这句话的猥琐之处许瑶是领会不了的,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已经有三班的同学聚拢在不远处,对着两人指指点点,显然对温谅吃里爬外的行径很是不满。许瑶抬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大眼睛斜瞄着温谅,神态中颇有了几分妩媚动人的风情,道:“要是怕得罪人的话,不用你助跑也没关系。”   温谅随手脱掉上衣,扔给跑道边的任毅,调笑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一根发丝的重量!”   那,要是加上纪苏呢?   许瑶的眼帘悄然垂下,这句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过了片刻,转头盯着温谅的眼睛,轻声道:“我认真的,你快过去吧,我一个人一样可以拿到第一……跟同班同学闹的太僵也不好……”   温谅笑道:“我也认真的,反正我在班里的人缘差到了极致,再差也差不到哪去。放心吧,叛变这种小事,对我来说不成问题。”   也只有他能将一件很严重的事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许瑶能感受他呵护自己的心意,甜甜一笑,不再多话。   三千米的比赛波澜不惊,许瑶将第二名的距离直直拉开了将近十米,与其说比赛,不如说是两人并肩的一次晨练,赢的轻松极了。   纪苏早等候在终点,等许瑶一过线就张开了双臂,两个美少女抱在一起跳了起来,冬日阳光下,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温大叔自然再次被无视,只好一个人站在旁边傻笑。后面的选手陆续抵达,陈小臻第六个到达终点,早有安排好的两个女生上前扶住了她。虽然胜负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可跟胜利者那边的热闹景象比起来,陈小臻这边毕竟冷淡了许多,大家语气中或多或少带了点遗憾,气氛更显得冷清。   温谅觉得女孩子能跑完三千米已经算很了不起了,凑过去道:“坚持下来就是胜利,能跑完就很厉害了。”   陈小臻本来还面无表情的听别人安慰鼓励,此时突然爆发,流着眼泪冲温谅大叫道:“我不要你来假惺惺,要不是你来捣乱我也不会输,走,你走开,这会装什么好人!”   周边的同学顿时手无足措,谁也没想到陈小臻会这么大反应,其实大家都知道就算没温谅去陪许瑶,陈小臻也不可能比的过,可是这种事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温谅说这番话也是好意,许瑶从小跟着许庭厮混,身体素质非一般的小女孩可比,哪里是陈小臻可以抗衡的?不过大庭广众之下逗哭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温谅叹了口气,掉头离开。可惜上午刚反弹一点的人缘,又将低走,这盘面比起股市可刺激的多了。   他却没看到,陈小臻死盯着他的背影,眼光里全是愤恨!   回到营地没多久,纪苏就急步赶了过来,带点歉意的道:“你别生气,小臻也是一时心情不好才乱发脾气……”   “没什么,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温谅摇头道:“在她们看来我是去帮外人,生气是应该的。安了,我像那么小气的人么?”   纪苏展颜一笑,她也知道温谅不会在意这些,刚要说话,马刚,张天琪,李阳,李宝,孟珂,任毅,张子芸,还有另外十几个人都回来了。马刚口中骂骂咧咧,道:“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行,得跟叶老师说一声。”   “跟叶老师说没用,这事人家广播站说了算,不播你的就不播你的,有什么辙?”张天琪皱着眉头,不停的擦手哈着热气。   李阳看了眼温谅,道:“我刚去问过了,站长说是顾文远压着不让播,他也没办法,谁让咱班某些人跟人家有仇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的乱七八糟,温谅大概听出点眉目,问道:“马刚,怎么回事?”   马刚苦恼道:“还不是广播稿的事?这都快一天了,咱班被采用的稿件还不到五篇,这个也是要算分数的……”   温谅终于听明白了原因,学校运动会各班都会写一些激励参赛选手的广播稿送到主席台,由广播站筛选,采用后会通过喇叭播出。一般情况下,一个班级一天至少应该被采用二十个稿件,像三班这样的数据,明显存在不正常。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因为顾文远!   温谅呼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主席台,淡淡的道:“好了,这事交给我了,马刚,张天琪,你们跟我一起,去找广播站的人谈谈。”   马刚是个粗人,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将手中的本子往桌子上一甩,道:“他妈的,走,我看谁敢黑我们班成绩!”   张天琪犹豫了下,当着同学的面又不好表现的太软弱,心里埋怨了温谅几句,又见周围同学义愤填膺的样子,道:“要不这样吧,咱们都过去,人多势众,给广播站施加点压力,免得他们公报私仇!”   “好,都去,都去!”   任毅第一个响应,他怕温谅跟顾文远再起大的冲突,要知道两人身上可都背着处分呢。要是大家都去的话,法不责众,学校也没办法。   一帮人立刻起哄,叫嚣着给他们好看,温谅笑道:“好吧,一起去!”   虽然是他招惹的麻烦,却也不介意同学们一起去解决,温大叔有时就是这么的腹黑!   一众二十多人气势汹汹的直奔主席台,广播站在这摆了五六张桌子,两个大大的音箱放在台子两边,有人在整理各班递上来的稿子,顾文远和何冰正在念稿,不得不说,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金童玉女的派头。   广播站站长是高三的师兄,长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当年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据说骗了不少女生争风吃醋,眼见温谅等人来者不善,笑着迎了上来,道:“同学怎么了,这里正播音呢,有事咱们下去谈。”   马刚气愤道:“雷文,你搞什么,一天了我们一三班才发了三篇稿子?”   原来这人叫雷文,温谅暗叹道:好名字,听走音就成了“雷人”!   “这个……”雷文沉吟一下,道:“马刚,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你知道,全校三十多个班级,稿件质量又参差不齐,发三篇其实也正常。”   这一说小巫婆张子芸不乐意了,她是文艺女青年,班级里的稿件大多出自她和任毅之手,分开人群走到近前,道:“什么叫质量参差不齐?雷文同学,你讲话也有根据!”   “就是,听听这写的什么,一支标枪天上飞,地上还有裁判追,要问是谁这么猛,七班王峰闪光辉……你家标枪比赛裁判还得追啊?”任毅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吐槽十分给力。   三班众人哈哈大笑,雷文眼看压不住场面,为难的看了看顾文远。顾文远推开话筒,走到三班前面,眼光过处立刻鸦雀无声,连刚才气焰冲天的马刚也悄悄闭嘴,张天琪更是往后退了几步,任毅轻咳一声,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已然在寻找退路了。   何冰看着顾文远的背影,一时有些痴迷。 第二百九十章 蓝天如镜,白云悠悠   温谅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直到顾文远走出来震的现场鸦雀无声,才缓步走到他跟前,轻轻的拍了两下手,微笑道:“两天没见,顾公子风采不减啊,在同学面前依然是这么的威风凛凛!”   顾文远轻哼一声,看也不看温谅一眼,对着马刚和张天琪冷冷道:“带着你们班的人,滚!”   马张二人被顾文远的嚣张态度激的脸色涨红,手指紧了又紧,却终究没有勇气反抗,其他人互相望了望,见没人带头,只好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谁也没想到,刚刚跟温谅恶斗一场的顾文远,非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比起过往更加的跋扈!   不过这一幕看在温谅眼中,却让他面对顾文远时,难得的感觉到愉悦。穆山山侯强等人被开除的后果已经初步呈现,没了帮忙做脏活的人,许多场合都需要这位善于伪装和做作的顾公子亲自出马,这样一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透他的本性,从敬畏到厌恶,再到鄙视,温谅就是要这样一步步的剥去他所有的光环和面具,不仅在肉体上,也要在精神上,彻底的把他击倒!   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滚?大家做个见证,可是这位顾同学先挑衅骂人的!”   温谅作势挽了挽袖子,顾文远脸色顿时大变,强忍着惧意,色厉内荏的吼道:“你敢?”   温谅诧异道:“我挽个袖子有什么不敢的?哦,你以为我要动手是不是?放心啦,我是文明人,正准备跟你讲道理呢。”   顾文远嘴里有点苦涩,他这辈子挨过的揍全来自温谅,自然形成条件反射,虽然说不上怕,可总归被搞的心神不宁,进退失据。   三班众人见顾文远出洋相,虽然不敢单独跟他对抗,可笑几声凑一凑温谅的趣,还是责无旁贷,立刻哄堂大笑,刚才憋着那股气全释放出来,尤其马刚和张天琪笑的最大声,嘲讽之意表露无疑。   顾文远牙都要咬的碎了,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何冰将手中的笔往桌子上重重一摔,怒气冲冲的跑到顾文远身前,柳眉倒竖,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这个词从顾文远那边听到,怎么听怎么觉得有喜剧效果,对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花痴女,温谅看都懒的看她,径自走前一步,俯到顾文远耳边,低声道:“顾公子,你也不用着急,咱们的事有得算!不过你要是想拿运动会这点破事来恶心我,可纯粹是打错了主意,就算最后三班得了倒数第一,又关我什么事?看看这帮义愤填膺的同学,等他们真的闹起来,学校未必肯站在你那一边。听我一句话,以你还挂着处分的小身板,至于较这个劲,洗洗睡吧!”   运动会毕竟是学校的大事,温谅身上也背着处分,不愿跟顾文远再起冲突。他当然不是顾虑学校这边,只是怕有些风言风语传到许复延耳中,三天两头惹是生非,哪怕再有道理,也会让许复延觉得他太过浮躁,少年心性不减,对以后的布局和事业发展很有些不利。   不过道理虽然温谅都知道,可跟顾文远毕竟水火不容,嘴巴又毒蛇惯了,害得这番话听起来都连激带讽,浑然看不到一点息事宁人的意图。   照顾文远以前的心性,绝对是立马脸红脖子粗的对骂,可这一次却安静下来,盯了温谅几秒,突然笑道:“你说的是,不必急在一时。”   说完又对何冰点点头表示感谢,让小姑娘心头小鹿乱撞,腮边羞红了一片。然后跟雷文打了个招呼,就那样掉头离开了主席台。   马刚等人都没听到温谅对顾文远说了什么,却也知道是温谅吓走了他,顿时欢呼雀跃,能逼得顾文远退却,可够他们跟朋友吹牛许久了。   温谅看着顾文远离开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方才一瞬间,他似乎从顾文远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种……嗯,一种饿狼见到食物时迸射的绿光。   既冷酷,又残忍!   该跟白桓见个面了!   一天的比赛结束,饶是温谅身体强健,也几乎累了个半死,回到家连晚饭都没吃直接上床睡觉。第二天上午温谅参加了三级跳和立定跳远的比赛,又拿了两个第一,高兴的马刚一上午嘴都是裂开的,任谁问都只有一句:服了,对温谅这家伙真服了!直接后果就是在以后的日子里,马刚不叫马刚,改名叫马夫了。   下午温谅去参加铅球复赛,纪苏,许瑶还有宁小凝正好有空,全都过来围观,三个美少女往场边一站,立刻引得众人侧目,当听到三人一致高喊温谅加油的时候,男生们看向温谅的眼光很是不善。十班的老孟甩着比温谅大腿都粗的胳臂,羡慕道:“兄弟,要说扔铅球咱俩不过差了一两米,可这女朋友的数量怎么就差了4个呢……”   温谅大惑不解:“就算这三个都是我女朋友,你老兄没有,也最多差三个而已,怎么成四个了呢?”   老孟鄙视道:“数学成绩不太好吧?我要是零,自然是三个,可俺老孟这两年一直暗恋一个女孩,这不成负一了吗,三减负一……”   温谅赞道:“果然是诗在民间啊,老兄你牛逼!”   不过套近乎也改变不了最终结果,温谅再次以绝对优势完胜老孟,拿下了铅球比赛的冠军。老孟是实在人,二话不说非要跟温谅结拜兄弟,准备在一中铅球界称王称霸,被温大叔婉拒了。   一到场边就被三个女孩围住,许瑶捏着他的肩膀,口中啧啧:“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小温子你瘦是瘦,可浑身是肌肉啊。”   宁小凝一把拉住许瑶准备探进衣服里,仔细摸索的小手,斥道:“许瑶你一个女孩子,能矜持点不?”还不忘瞪温谅一眼,仿佛都是他的错一样,冷冷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温谅委屈的想哭,她非礼我还是我的错了?   纪苏抿嘴一笑,道:“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三女互视一眼,抱在一起齐声娇笑。   冬日放歌,青春作伴,蓝天如镜,白云悠悠,有你,有我,至此无憾!   沿着跑道往回走的时候,温谅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谁还有比赛?”   纪苏和许瑶同时摇头,纪苏的跳高上午已经比过,许瑶也没有其他项目,至于宁小凝,温谅就没奢望她会回答,这两天不知为何冷淡的很,可能亲戚来了也说不定。   前面的纪苏和许瑶头碰头说了句悄悄话,然后许瑶回头问道:“小凝,你来不来?”   宁小凝摇头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去哪啊,我也去!”   温谅忍不住插了句话,却招来三人齐刷刷的白眼。等两女手牵着手远去,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腹诽道:不就是去个一号嘛,凶什么凶!   宁小凝突然道:“等下我有三级跳。”   “嗯,三级跳好啊,教练你身高腿长,优势明显……喂喂,拍马屁不犯法吧,走那么快干吗……”   回到三班歇了会,温谅先寻马刚打听三级跳几点开赛,准备去给宁小凝加油,既然她开了口,不去的话后果十分严重。马刚拿着本子翻了翻,道:“温谅你觉悟越来越高了嘛,等下三级跳好好比赛,再拿一个第一回来,我去找叶老师给你请功……”   温谅一头雾水,道:“等会,等会,我问你女子组几点比赛,你跟我扯什么呢?”   马刚脸色一黑,道:“温谅同志,取得一点成绩不要骄傲自满,别忘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你自己还有个三级跳比赛呢,关注女生做什么?”   啊?   温谅头顿时大了,他都忘了马刚这货给他报了七个项目,貌似确实有个三级跳:“靠,你别告诉我男女同时比赛啊……”   答案自然是残酷的,一中操场两个大沙坑,分别在东南角和西北角,正好适合男女组同时开赛,也就是说温谅只能做一道选择题,江山美人,只得其一!   这太坑爹了!   温谅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比赛,马刚一脸的苦逼样,追在屁股后面哀求许久,最后无奈的恐吓道:“临阵脱逃,我让叶老师打你屁股!”   温谅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打屁股?谁打谁还说不定呢!   一大群女生挤在沙坑边等待检录,宁小凝一个人站在最后,低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纤细修长的身材让她如同鹤立鸡群般醒目,但不知为何一向冷傲的她此时看来却有一种惹人怜惜的柔弱。   “三级跳呢,重点在于冲刺和起跳的时机,空中尽量伸展双腿,双臂摆动要有力,落地时身子重心前移……”   宁小凝猛然回头,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刻意压抑着声音,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唉,”温谅叹了口气:“我怕你辜负自身这么好的条件,拿个倒数第一哭鼻子可怎么办?我这人心最软了,就勉为其难过来指导你一下好啦。”   宁小凝撇撇嘴,不屑道:“吹牛皮!”   “吹牛皮?要不咱们比一比,谁输谁帮谁洗一个月的碗?”   温谅被中午吃饭后洗碗这件事困扰了许久,抓住机会就想拐一个劳动力,宁小凝岂会怕他,当即答应下来。   两人视线交错间,隐有火花爆鸣!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最是彷徨少女心   运动会的妙处在于,你可以肆无忌惮的专注于某个女生的某个具体部位而不受任何苛责,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想象之事。因此除了温谅之外,沙坑边聚集了不少双眼冒光的蛋疼青年,假借技术指导或加油鼓励的名义,同女生大套近乎。   温谅入乡随俗,从细微处规范宁小凝的动作,虽然没有到指掌相贴、肌肤沾合的地步,却已是两人相识以来最近距离的一次接触。少女的身子窈窕柔软,正是一生中最洁净无暇的时光,从发梢到衣襟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过温大叔跟其他男生不同,他确实没有吃豆腐的心思,专心致志的客串起教练的角色。   他也没想到,宁小凝身高腿长,又是篮球健将,柔韧性和延展性冠绝同龄,可在三级跳远这个项目上竟然这么的拙笨。   “对,这里,到这个位置开始起跳!”   “左脚用力点地,右脚先起,然后两秒后交换摆动……”   “妹子,你顺拐了!”   试跳了三次,温谅有点不忍卒睹,道:“大小姐,跳远不能矜持,腿要开的再大一点……喂,别打……再打我翻脸了……你还打……”   沙坑边乱糟糟的,纵然有人看到温谅和宁小凝这边,也都不以为意——不趁这时候跟女孩子打情骂俏一番,以后哪里找这样好的机会——甚至还有男生悄悄对温谅竖了竖大拇指,表情之猥琐,堪比日后红遍网络的一代摸奶弟。   裁判老师的哨声吹响,温谅才痛苦万分的结束了教练的使命,当此时也,只能精神上以资鼓励:“记住刚才教你的动作要领……”   宁小凝也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被温谅摧毁了信心,竟然一反常态,很萌很萌的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温谅话音一滞,无奈道:“好吧,什么都不用记,反正你个子高,只要跑到起跳线用力一跳就好了。”   这个动作简洁明了,宁小凝飞快的点头,唯恐温谅又变了卦。不得不说,某些时候,许瑶和宁小凝的角色似乎在互相,管不得能成为好姐妹,本质上还是共通的存在。   由于参赛人数众多,比赛整整持续了四五十分钟,每个人有三次机会,宁小凝虽然动作做的一塌糊涂,可其他女生也好不到哪去,大家都是抱着重在参与的目的共镶盛会。宁小凝仗着腿长的优势,瘸子里头挑将军,跳的成绩其实还不错,不过她运气不好,这个项目竟然有两个女体育生也报了名,人家起跳、摆臂、张腿那叫一个专业,尤其空中一声娇叱,几乎能破开空气屏障再往前跃进三米。成绩公布,宁小凝屈居第三,比起纪苏和许瑶的所向披靡,貌似有些差距。   本来不应该这样啊,在温谅的认知里,三人中本是宁小凝最有希望拿到任何项目的第一才对,可惜!   远远的看到宁小凝的脸色,温谅立刻做好了成为替罪羊的准备,果不其然,宁小凝一过来就鄙视道:“什么破教练,都怪你!”   温谅还能说什么好,低垂下头,脚尖扒拉着地上,掰着手指头做扭捏状,心里高呼:卖萌无罪,正太万岁!   宁小凝扑哧一笑,又立刻忍住,冷着脸道:“别以为这样就能放过你……这样吧,咱们的赌约就当你输了,以后得给我洗碗……”   温谅愕然抬头,才发现宁小凝眼眸中的狡黠。好啊,敢情这小妮子根本不在意这场比赛的输赢,而是故作生气来晃点自己答应她后续的无理要求。   说来也是,以她的心性能参赛就不错,哪里会在乎名次这种毫无意义的小事?想必是适才发现自己的运动天赋在三级跳上没有丝毫的体现,根本不可能赢温谅,才想要籍此不战而屈人之兵。   真是好算计,要不是温谅人老成精,换了其他的小正太,早晕乎乎的应下来了。“这个嘛,一码归一码!我这个教练当的不称职,自请下课,可咱们的赌约嘛,还得赌过了才算数!”   宁小凝见糊弄不过去,哼了一声,道:“小气鬼!”   “嘿嘿!”   温谅想到日后可以告别洗碗这个苦差,忍不住笑了起来。宁小凝气的牙直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一等人群散去,立刻道:“傻笑什么,过来赶紧比过!”   温谅见她牛仔裤上还沾着沙子,知道她体力消耗挺大,道:“你就不用跳了,就按你刚才的最好成绩再加三米,只要超过了就算我赢,怎么样?”   宁小凝的成绩是8米34,也就是说只要温谅跳过13米就能赢了。宁小凝却不领情,道:“刚才我没发挥好,你休想占我便宜。”   温谅笑道:“好,都依你,我先跳好了。”   他走到跑道尽头,起步,提速,到了起跳线猛一用力,双腿伸展,极快的向前踢动,然后砰的一声落在沙坑内。   单单目测,就在十几米开外。宁小凝咬了咬下唇,其实温谅教她的那些要点都很明白,不过不知为了什么,就是不愿在他面前,做出那种张牙舞爪的动作——这跟篮球不同,女生打篮球别有一番韵味在,可三级跳,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没有任何的美感。   可这个家伙……   “不就是跳的像只猴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宁小凝泼了温谅一盆冷水,再一次跑动起来。   不管了,丑就丑吧!   短暂的冲刺,脚步踏在起跳线上,宁小凝心下发狠,学着温谅的样子在半空中双腿舒展,却不料知易行难,落地时左脚还没来得及收回,就整个人重重的掉进沙坑内,温谅的惊呼响起在耳边:“小心!”   几乎同一时间,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连带半边身子都剧烈的颤抖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冬日清冷依旧,可额头上汗水却滚滚而下。   温谅跳进坑里,轻扶住她的肩膀,急急问道:“怎么样,哪里痛,都怪我,都怪我……”   宁小凝仰起头,耳边的发丝已经有些潮湿,可鼻端闻着少年身上的气息,肩后紧贴着他的身体,莫名的暖意悄然弥漫身心,竟连脚上的痛也刹那间轻微了许多。   这是喜欢吗?   宁小凝不愿再继续想这个问题,而是低下头埋进他的胸膛,口中呢喃道:“痛……”   温谅小心翼翼的将她从地上抱起,柔声道:“没事的,没事,我们这就去找医生,忍一下……”   这是幸福吗?   宁小凝的指尖狠狠的刺入了自己的掌心!   我受伤了,可以放肆一下了吗?只此一次,只此一次,好不好,瑶瑶,可以吗?   到了医务室一阵忙碌,还好只是软组织挫伤,并无大碍,不过这几天是别想自己走路了。宁小凝的脸上少了几分清冷,偶尔还会看着一脸焦急的温谅露出柔柔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却已是极少见的景象。不过温谅正深感内疚,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等许瑶闻讯赶到医务室,宁小凝已经恢复到以往的模样,冷冷的赶走了温谅,由许瑶陪着,等家里派车来接。   这一段小插曲也让温谅失去了对运动会的兴致,懒得再回去跟任毅等人聊天打屁,径自回家去了。   丁枚依然忙碌着农机厂的工作,连温谅也不知道一个快要倒闭的厂子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去做,不过也不敢发什么牢骚,丁枚的脾气可不太好。又跟温怀明打了个电话,只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不过温谅也知道顺义粮案有了很大进展,就放下了对那边的心思。   一晚无话,运动会第三天依然热闹非凡,不时有打破校运记录的消息传来,温谅又参加了几个项目,更是在男子4×100中以不利的局面接跑第四棒,在最后十米的时候赶超对手,从四班手里虎口拔牙,抢走了这个冠军。比赛结束后,刘致和还气势汹汹的上门问罪,被温谅和任毅等人打的抱头鼠窜,悲愤离去。   中午的时候在食堂见到许瑶,问了问宁小凝的伤势,许瑶疑惑道:“你们俩究竟在搞什么,问小凝只说是自己跳着玩崴了脚,可比赛都结束了,以她的性子还玩个什么?你不是过去给她加油的吗,究竟怎么回事?”   温谅挠了挠脑袋,赌博的事根本没必要跟许瑶撒谎啊,难道是怕许瑶知道了找自己麻烦?可以宁小凝以往的表现,不往死里告状就是他老温家祖坟烧高香了,怎么还可能替他遮掩?   不过小女孩的心思温大叔一般是想不明白就不去想,顺着话风答道:“她不是得了第三嘛,心里不服气,非得再跳一次,结果就崴了脚……”   “这样子啊……”   许瑶突然微微一笑:“小温子,交给你一个任务好不好?”   一旦许瑶脸上露出这种小妖精似的俏皮,温谅就感到一阵心跳:“好啊,有什么不好的?”   “小凝她不愿在家里呆着,非得来学校上课,这样子上下楼梯就成了问题。我看你扔铅球时好大的力气,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来完成好吗?”   “这个……”温谅有点为难:“男女授受不亲……”   许瑶眉毛一扬,小拳头放在红唇边呵了口气,温谅立刻叫道:“成,成,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百九十二章 风在吼,马在叫   下午最后一个比赛项目是男子五千米,也是本次运动会的重中之重,除了跑道边围得水泄不通的同学们,学校领导也依次坐到了主席台上,准备稍后举行的闭幕式和颁奖仪式。   更难得的是,公务繁忙且很难请动的左雨溪竟然主动要求再次出席!学生们只当领导闲着没事,可校方却着实忐忑了一番,谁也猜不透这位青州之花究竟为什么对一个小小的运动会有这么大的兴趣,不仅开幕式赏脸莅临,连闭幕式都要参加。   事有反常必为妖,校长坐在左雨溪身边,一边陪着笑,一边绞尽脑汁想要参透她的意图。要是他知道左雨溪此来不过是为了给温谅打气加油,眼珠子不一定会掉出来,可吐口血应个景还是可以做到的。   温谅在第三道线,旁边两道的选手虽然一个少白头,一个满脸痘,可肌肉勃起,身形强健,一看就是靠体育吃饭的家伙,正好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温谅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一旦开始并线,只要这两人节奏控制的好,以他们的身体素质,很容易就能把自己挡在身后。   心里这么想着,温谅还是对两人露出友好的微笑,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谁知两个猛男仿佛被刺到般飞快的别开了头,脸上的尴尬之色隐约可见。   温谅讶然,妈的,不是这么点背吧?心中同时一动,抬起头,就看到十几米开外的站台上,顾文远正坐在人群中,那张飞扬跋扈的脸,带着阴冷刻薄的笑。   砰!   发令枪响!   温谅故意不紧不慢的冲了出去,果不其然,少白头听到枪响,嗖的一下就窜出去几米,可一看温谅落在后面,立刻就放慢了速度。青春痘同样如此,保持同样的步速,牢牢堵在温谅身前,手臂摆动间甚至可以打到温谅的胳臂。这种骚扰和夹击的战术,在大型田径赛事里屡见不鲜,可除非温谅跟顾文远这种仇怨,也不会有人蛋疼的会在校运会上玩这一手。   顾文远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温谅今天出丑,想拿第一,做梦去吧!   以少白头和青春痘的身体素质,早应该冲到第一集团里去,从头到尾保持领头羊的位置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为了拖住温谅,死命的压住脚步,对最终的成绩显然是放弃了。   既然探明两人的意图,温谅也不着急,五千米总共得跑十二圈半,比得其实不是速度,而是耐力,前面几圈保持匀速就可以了,最后一千米再冲刺不迟。   一圈过后,少白头和青春痘见温谅速度并不快,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心里的不屑立刻在脸上表露出来。两人相视一眼,仿佛在说,就这种货色哪里配顾文远开那么高的价,还特地找人把他们安排在一起,有钱人的钱可真好赚啊!   一圈又一圈,战况没有大的变化,到了第五圈时,经过三班营地,马刚等人开始忍不住叫了起来:“加油温谅,冲啊,赶紧往前冲啊!”   任毅更是跳到桌子上甩着衣服,叽里呱啦的不知大喊着什么。纪苏一个人站在跑道的最边缘,隔着几米的距离似乎能看到温谅脸侧闪烁的汗水,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心跳越来越快。   到了第六圈,温谅不能再等了,第一集团的三个人已经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经过主席台下时,身子忽的往外一错,猛然提速,想从外道超过去。少白头虽然有些大意,可毕竟是体育生,平时干的就是这样的勾当,早防着温谅这一招,脚下同时用力,高大的身体往右一移,青春痘跟他配合默契,一个急进补上了空位。   两个家伙仍然死死的挡住他的去路!   温谅呼吸一滞,不得不放缓脚步,不然刚才那一下直接就撞到两人的后背,要是再被这两货来个假摔,磕破点皮,这场比赛就别想赢了。   这一幕正好被主席台上的诸人看在眼里,左雨溪眉头微微一皱,校长心里立刻开始打鼓,联想到前几日,这位大小姐为温谅一怒之下差点撞了林震的座驾,对她的来意终于揣摩到了几分,忙对一边的花喜鹊使了使眼色,花喜鹊心领神会,跑下去找了个两个体育老师耳语几句。于是在第七圈的时候,温谅就看到两个老师等在跑道外侧,当三人经过时,一个高三的体育老师喊道:“杜涛,宋毅,好好跑你自己的,听到没?”   少白头和青春痘装着没听到,依然保持原有阵型不变。温谅轻呼一口气,其实刚才他是有意让老师们看到情况不对,接下来无论再做什么,都不会被认为是故意捣乱。   第八圈,温谅再次提速,往外道晃了晃身子,少白头以为他故技重施,忙脚步斜跨,想要继续挡在前面,脚后跟处却突然吃痛,一个收势不及直挺挺的摔飞了出去,脸贴着塑胶跑道擦了好远。青春痘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处被温谅不着痕迹的撞了一下,可力度之大几乎让他跟着少白头同一时间往跑道内侧摔去,幸运的是,里面都是草坪,至少没有破相。   旁边的观众顿时哗然,有同学跑过来扶走了两人,刚才喊话的两个体育老师对视一眼,吹着哨子安抚下起哄喧闹的同学,宣布这是意外事故,比赛继续。   看台上的顾文远再次铁青了脸!   第九圈,温谅一路加速进入第一集团,三班众人喊的喉咙都哑了,他们的情绪也感染了周边的同学,跟着喊了起来,为各自班级的选手加油。广播站的稿子一个挨着一个,“你是心脏,你是梦想,你是精神,你是辉煌,九班王杰,终点在你脚下!”   王杰猛一咬牙,立刻超越了一个人,从倒数第一变成倒数第二!   “坚持、执着、耐力与希望,力量、信念、拼搏与顽强,你是我们五班的骄傲,罗顺,加油!”   罗顺猛一咬牙,从第三集团跨入第二集团!   “阿尔卑斯山有多高,喜马拉雅山有多险,都不能阻止你一往无前,我们爱你,四班杨森!”   杨森猛一咬牙,又将九班王杰甩到身后,暂时摆脱了倒数第一的命运。   ……   温谅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仍然在加速中越过一个又一个对手,第十圈进入前三,第十一圈,位列第二,不过排第一那位同学不见丝毫疲态,节凑感十足,想要超越有些难度。   温谅正要咬牙再试着超他一次,广播里响起一阵极具批判现实主义的叫喊:   “风在吼,马在叫,温谅在咆哮,温谅在咆哮……”   温谅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跟他并驾齐驱那位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脚下随之慢了一拍。温谅抓住机会一举赶超,身后传来那位同学不甘心的怒吼:“温谅,你卑鄙无耻下流!”   原来这个兄台认得自个,怪不得刚才笑的那么开心,温谅心情舒畅,对背后竖了个中指,脚下如飞,在三班亲友团的欢呼声中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任毅等人饿虎扑狼般蜂拥而上,直接把温谅按倒在草地上,一个个压了上去叠起了罗汉。可怜温大叔这几天体力透支的厉害,哪里承受的了这般粗野,扯着喉咙大叫救命,最后还是纪苏看不下去,将男生们赶了起来,不然三班还没登上领奖台,最大的功臣就壮烈了。   叶雨婷毫不吝啬的给了温谅一个拥抱,温大叔趁机在她耳边低声道:“叶老师,这次七个项目差点没累死我,你得给我补偿……”   叶雨婷心情大好,小手一挥做豪迈状:“说吧,要什么补偿?”   “嘿嘿,这个嘛,咱们私下谈!”   温谅的表情有点猥琐,叶雨婷不知想到了什么,耳边升起几片绯红,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竟掉头逃了。   分数统计很快出炉,三班以七十五分的绝对优势,取得年级第一,叶雨婷上台从校长手中接过锦旗和奖品,引得台下三班同学欢呼雀跃。而温谅以七个项目第一,总分三十五分的成绩成为个人冠军,左雨溪亲自颁奖,奖品是一台松下的随身听,对这个时代的高中生来说,价值不菲!   从左雨溪手中接过奖品,两人的手指轻轻一触,眼眸交织在一起,几乎同时想起半年前十佳共青团员的颁奖会上,也是这样的场面,也是这样的两个人,可此情此景,却浑然不同。   回首半年,真是恍如一梦!   闭幕式结束已近六点,温谅刚出校门不远,就看到左雨溪的车停在道路一侧,走过去坐到副驾驶座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左雨溪的红唇封住了嘴,灵巧光滑的舌尖探了进来,在灵与欲的追逐间,死死缠绵。   好一会两个人才喘息着分开,温谅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瞧你急色的样子,这边可都是学生,被发现了看你怎么办?”   左雨溪娇媚一笑:“发现就发现,大不了我不做这个教育局的副局长,看还有谁敢嚼舌根!”   这是左雨溪第一次表态愿意为了两人的关系,放弃她在官场的一切,温谅知她一时情动,并不当真,笑道:“现在去哪?”   左雨溪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道:“去青州宾馆,温怀明从顺义回来了,事情有点棘手!” 第二百九十三章 抽丝剥茧窥其中   青州宾馆。   温谅和左雨溪刚到没几分钟,温怀明和刘天来一前一后推门进来,脸色看上去都有几分沉重。左雨溪也不清楚具体事宜,在路上只简单提了几句,饶是温谅心志坚毅,看到温刘二人这等神色,也不免有些忐忑。等两人入座,倒了杯水递给温怀明,笑道:“顺义的案子妥了吗?”   温怀明先点头又摇头,眼神中全是不得其门而入的迷惑。温谅知他还没理清头绪,转身给刘天来倒了杯水,刘大局长却不敢像温怀明那样稳坐钓鱼台,忙笑着起身接过,道:“顺义的案子应该可以结了,不过辛春生攀咬了几个人……怕是有点麻烦……”   随着顺义粮案逐渐清晰和深入,温谅早猜到单凭辛春生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哪怕有何宽的遮掩,也不可能做下这样的滔天大案,上面有人撑腰是必然。不过没想到他一个将死之人,非但不闭口给家人换点利益,反而真的将保护伞拱了出来。   与人与己,都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对许复延和温怀明等人来说,能将案子控制在科一级最好,顶多株连到县一级,再往上走,阻力大不说,影响也极坏。如果辛春生能把罪名扛起来,专案组也不会蛋疼到非得刨根问底,一网打尽。   水至清则无鱼,连纪检部门内部都说“反腐反腐,越反越腐”,国内从上到下,腐败案最终结案其实看的不是案情本身,而是所谓的大局。   温谅叹了口气,世间事就是如此,从来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顺风顺水,人生就是不断的去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直至你再无力解决问题为止。   “又有哪一位领导干部牵扯进来了?”   温怀明同样叹了口气,刘天来见他没开口的意思,回道:“孟伟华!”   温谅奇道:“这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过?”   一边的左雨溪却皱起了细眉,道:“是他?那倒没什么奇怪,孟伟华是省粮食局局长,年初刚调到省财政厅任厅长……嗯,这个人还是林震的大姨夫,跟林家关系很密切……”   嗯?   温谅心思电转,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画面,竟是那一夜郭昌盛匍匐在地,身下蔓延森寒的血迹。   虽然郭昌盛之死对外宣称是自杀,当值的两个干警也被以渎职罪剥夺公职,移交检方起诉,可大家心里都清楚,郭昌盛其实死于谋杀!不管是值班的王尊和段涛里的哪一个人,或者两个都脱不了干系,肯定被顺义那帮子蛀虫收买,留出空档和时间让他们制造了这起血案!   温谅一直以为这两个警察利令智昏,竟然为了钱财连前途都不管不顾,此时听了左雨溪一番话,突然发觉事情也许并不是那样简单。   此事之所以无法定性,一方面是市里有意消除影响,而另一方面,也是确实拿不到段王等人跟顺义有关的证据,两人非但没有亲戚朋友在顺义,更跟粮食系统无半分牵连,找不到这条线,就无法撬开王段两人的嘴,只能不了了之。   可既然孟伟华涉案,林震又是青州市公安局的局长,这条线瞬间就串了起来!   不过此时温谅不欲另生枝节,见左雨溪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勉强笑道:“财政厅固然强势,可只要有真凭实据,有许复延在,不至于为难成这幅模样吧?”   记得当时刚得罪林震,左雨溪知道后轻飘飘扔了句“不用理他”,那是何等的霸气啊!   三人同时摇了摇头,温怀明放下水杯,说了今天进房后的第一句话:“孟伟华,是吴省长的心腹!”   温谅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体会到温左等人的心情,查案子查到省长头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别说牛贵清温怀明,就是许复延也顶不住这样的压力。   好一会,温谅才道:“许书记怎么说?”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沙哑,左雨溪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温谅接住一饮而尽。   刘天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也就罢了,温怀明却也能保持脸色不变,道:“他听了我的汇报,又特地让刘局长赶回来,仔细问了案情。之后这一天都在跟省里通话,一个小时前接到省委的通知,谁也没带就去了关山。”   孟伟华能击败众多竞争者出任财政厅厅长,可见在吴文跃的心目中地位非同小可,不管许复延这一去如何汇报,也不管上面是保还是不保,都算把省长给得罪狠了。哪怕背靠于培东这棵大树,可一旦想到有一位封疆大吏随时准备给你穿小鞋,能睡着觉的都是神人!   温谅无奈道:“怎么会搞到这步田地?”   温怀明报以苦笑,刘天来猛灌了一大口开水,愤愤道:“这能怪谁?谁让他们不把工作做好,随便许诺点东西堵住辛春生的嘴,让他把罪认了不就完了?肯定是一出事就躲的远远的,才让他不管不顾的开始攀咬……这何止是孟伟华一个人的事,说不定又能扯进来多少人……”   听他口没遮拦的胡说一气,左雨溪倒不在意,反而温怀明多看他一眼,刘天来似粗实细,说这些疯话自有他的用意。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了!”温怀明恢复了一些从容气度,对左雨溪笑道:“左局喜欢什么菜,这里新上的一个‘八仙过海’做的不错,等下让他们做一道尝尝看。”   青州宾馆作为官方招待所,如今也算是在温怀明的辖下,想吃什么方便多了。左雨溪倒也钦佩温怀明的沉稳工夫,转头去问温谅,微笑道:“想吃什么尽管点,你爸爸今天请客!”   在公开场合讲这等玩笑话对左雨溪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当然,也是因为她跟温谅的关系不同,对温怀明才另眼相看。   温谅突然抬头,沉声道:“这事不对!”他刚才将顺义粮案从爆发以来的种种情况飞快的过滤一遍,从许复延第一次去顺义视察,郭昌盛拦车喊冤开始,市里的意见一直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压一段再看一看,尽量不要在青化厂案之后再掀什么大案。可结果却事与愿违,先是省报《粮之殇》率先开炮,风云初聚,然后郭昌盛突然死亡,各方震动,接着倒何宽,开粮库,逼得辛春生开口认罪,一步步走来,虽然有主观和客观的因素,可仿佛无形中有一只手在默默的推动整个事件,逼得事件各方身不由己。   “什么不对?”   “爸爸,你说顺义走到这一步,究竟是因为什么?”   温怀明不明白他的意思,道:“顺义粮案能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我们一直以为是对手在步步推进,想借此打击许书记,甚至,甚至……”   温怀明住口不言,他倒不是信不过左雨溪和刘天来,不过身在官场,慎言慎行是一门必修课,尤其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更要小心在意。   左刘今日固然是盟友,可谁知明日又会如何?   温谅明白父亲的顾虑,不动声色的接过了话题,有些话他一个少年自然不必忌讳:“我们一直认为对手不仅想用粮案打击许复延,更可能想以此攻讦于培东,对不对?”   这些事许系内部早有共识,左雨溪和刘天来点点头,表示无异议。十四届五中全会之后,无论是会后滞留京城半月,还是回省后的大反常态,种种迹象表明于培东很可能牵扯到高层某些斗争,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可也让省内一直被他压制的某些人蠢蠢欲动。青化厂案之后,许复延作为于培东高高竖起的一面旗帜,自然成为他们首先进攻的目标,而顺义粮案,就是第一个战场!   “那问题来了,如果一直以来推动顺义粮案爆发的幕后黑手是吴系,那作为吴系重将的前粮食局局长,现财政厅厅长孟伟华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天下有这般自掘坟墓的蠢货吗?”   温谅目光烁烁,一字字道:“也许是有的,可绝不会是这些人!”   他刚才将顺义粮案爆发以来的种种情况飞快的过滤一遍,从许复延第一次去顺义视察,郭昌盛拦车喊冤开始,市里的意见一直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压一段再看一看,尽量不要在青化厂之后再掀什么大案。可结果却事与愿违,先是省报《粮之殇》率先开炮,风云初聚,然后郭昌盛突然死亡,各方震动,接着倒何宽,开粮库,逼得辛春生开口认罪,一步步走来,虽然有主观和客观的因素,可仿佛无形中有一只手在默默的推动整个事件。   如果顺义粮案最终会将祸水引到吴系身上,那幕后黑手必然不会是温怀明等人曾经以为的那般。   根据最简单的逻辑推理,谁能得益,谁就是黑手!   一个人的名字同时浮现在众人脑海,隔着圆圆的餐桌,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莫名的惊诧和疑惑! 第二百九十四章 众生皆棋   房中全是一等一的机变之人,谁也不用开口,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   于培东!   也只能是于培东!   时至今日,曾经困扰温谅许久的谜团终有了合理的解释,如果真是吴系发起的进攻,可为什么省报就能无视省委和青州的双重压力,以何等的决心和勇气率先向粮案开炮?为什么当事态越来越严峻的时候,青州方面却不能从省里得到任何的援助和维护,任由许复延冲锋陷阵,举步维艰?   当时温谅还以为于培东又在玩那套所谓的高屋建瓴、冷眼旁观的政治智慧,正如同他在青化厂一案中所表现的那样,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肯轻易表态。温谅甚至不无恶意的猜想他是不是已经丧失了对江东的控制力,只能放手让青州自生自灭。   可如今看来,一切却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   自古帝心难测,能得上位者无不是操控局势和人心的个中高手,温谅毕竟层次和级别太低,此时木已成舟,大局笃定,才惊觉此案别有洞天。   房中一片寂静,直到服务员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才让众人回过神来。温怀明不欲再深谈下去,先道了声“进来”,然后对左雨溪道:“这道‘八仙过海闹罗汉’来头可是不小,是衍圣公府上喜寿宴的第一道菜,选鱼翅、海参、鲍鱼、鱼骨、鱼肚、虾、芦笋、火腿为‘八仙’,将鸡脯肉剁成泥,在碗底做成罗汉钱状,称为‘罗汉’。制成后放在圆瓷罐里,摆成八方,中间放罗汉鸡,撒上火腿片、姜片及汆好的青菜叶,再将烧开的鸡汤浇上即成,古时这道菜一上就开锣唱戏,是最喜庆不过……”   温怀明转眼讨论起了美食,左雨溪不置可否,淡淡的听着,刘天来却没这样的好性子,刚被温谅一番话惊的嘴都合不拢,脑袋一时没转过来弯,迷糊道:“秘书长,这个衍圣公是什么玩意?”   温怀明笑道:“衍圣公不是什么玩意,就是孔子孔圣人!”   “哦,我知道,天老大,孔老二嘛……可顺义这档子事……”刘天来突然闭上了嘴,不错,正是天老大,孔老二,在江东这一亩三分地上,于培东老大,吴文跃老二,如今老大跟老二起了冲突,神仙打架,作为他们这样的小喽啰,此时此刻除了吃菜看戏还能怎么办?   刘天来明白了温怀明话里的意思,对这位秘书长的认识更深了一层。谁能想到在顺义粮案中雷厉风行、锋芒毕露的他,骨子里其实是何等的谨慎和小心?   温怀明见刘天来终于冷静下来,他转移话题的功力不在温谅之下,笑道:“刘局去过孔府吗?”   刘天来又是一愣:“没去过!”   “那真是遗憾了,三年前我还在政研室,跟着文化局去过一趟。记得孔府门前有副对联很有意思: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刘局,知道有意思在哪里吗?”   刘天来终于死了继续讨论顺义的心,苦笑道:“我大老粗一个,懂什么对联文章的,请温秘书长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温怀明饶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道:“这副对联里的富字无点,章字一竖直通立下,意思是说从来富贵无头,文章自能通天。”   刘天来被他言语之中的机锋搞的怕了,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个中深意,感觉似乎抓到点什么,却又不是那么清晰,一时倒噤了声。   温谅和左雨溪相视一笑,既然牵扯到于培东,有些话就不好当着刘天来的面讲,不过既然辛春生开了口,手中又有拖孟伟华下水的死证,青州这边的活应该做完了,剩下的就得看于培东的打算,是要以进为退,还是要赶尽杀绝,都跟温怀明他们的关系不大。   这顿饭各怀心思,自然吃的不够尽兴。准备结束时,温怀明的电话响起,他看了眼号码,对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去一边接了电话。   几分钟后,温怀明走了回来,对刘天来道:“许书记让咱们立刻回顺义,今晚连人带卷宗全部移交……”   温谅插话道:“省里来的人?”   温怀明摇摇头:“中纪委!”   三人再次愕然,久久无声!   温怀明和刘天来急匆匆离去,左雨溪起身坐到温谅身边,轻声道:“你怎么看?”   温谅没有答话,以手蘸水在桌面上画了几条交错纵横的线,好一会才答道:“中纪委的人,应该早就到了江东!”   左雨溪眼睛一亮,思路瞬间活络起来,道:“不错!”   温谅细细想来,自从介入青州尔虞我诈的官场争斗之后,许多似是而非的内幕到此刻都有了脉络可寻。   于培东铁腕经营江东数载,虽然算不上跋扈,却绝对一言九鼎,政令之下莫有违抗,连吴文跃也退避三舍,轻易不敢一较锋芒。却不料此次高层内斗于培东不慎涉水,消息传来,江东震动,曾经被强压下去的矛盾和冲突喷薄欲出,短短几个月内局势竟有了崩盘的可能。   政治无非是一个强者上弱者下的游戏,一旦失去对江东的控制力,对本就在努力修复跟高层关系的于培东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要知道此时国内政局涤荡,总书记全会之后多次巡视讲话,无非是为了安定人心,稳住大局,要是这个关节于培东治下的江东重地再起波澜,无疑给他的政治生命划上了句话。   见风使舵是官场生存的必备法则,眼见于培东前程黯淡,往吴文跃身边靠拢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省里的话语权也在向政府一边倾斜,可于培东身处嫌地,又投鼠忌器,只能步步退让,形势已然不妙。恰好青化厂案发,许左两系合力,对吴系干将周远庭发动猛烈进攻,成为这盘死局的一招活棋。所以才有了之后于培东的高调表态,对温怀明大加褒扬,对许复延鼎立支持,所图不过围魏救赵,先缓一缓吴文跃蚕食的脚步和胃口。   结果许温不负所望,硬是于不可能中打掉了这个堡垒,给了吴系一个沉重打击。吴文跃由此察觉步子有点快,对于培东也不无忌惮,态度收敛许多,可于培东枭雄心性,明面上看偃旗息鼓,两人相安无事,却暗中布局,推动顺义粮案一步步走进他预定的轨道,直至今日一剑封喉。   所以温谅才猜测中纪委应该早在暗中调查江东粮食系统的贪腐弊案,于培东必然做了大量配合工作,而吴文跃却被瞒在鼓中。至于中纪委怎么会恰好在这个时候来调查江东,只能说于培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布局更胜一筹。   至于顺义粮案,温谅估计应该只是一个偶然!郭昌盛拦车告状之后,消息怎么传到于培东耳中并不重要,对一个省委书记来说,这都是毛毛雨了。显而易见,中纪委对孟伟华的调查并不成功,很可能尚在外围游晃,不得其门而入,顺义之事很可能被他们当作了一个突破口,并不一定要从中拿到什么铁证,因为无人可以断言一个小小的县级粮库可以牵扯到省里去。但正因为县级粮库的目标太小,通过暗中运作搞大声势,并不会让对手察觉到什么异常。加上许复延在青州斗跨了周远庭,都当他抄家上瘾,又在大题小做借案子来铲除异己,从而不会跟中纪委联系到一起。   对于培东来说,他先是借青化厂一案警告了吴文跃,要是旋即再起大案,党同伐异之心表露太过,对他的处境非但没有帮助,反而更加有害。就算借此打败了吴文跃又如何,要知朝中省内不知多少眼睛盯着这边,一旦失了人心,随之去位,不过跟吴文跃前后之间。   所以顺义这个小地方才成了争斗的重中之重,一子盘活了整个局面!   这一招打草惊蛇,投石问路,温谅曾在青化厂一案陷入僵局时也用过,结果证明确实是用来破局的不二选择。顺义越闹越大,孟伟华必然露了马脚,被中纪委抓到把柄,所以辛春生才苦等不来省里的奥援,心死之下全招了出来。   以此上下呼应,铁嘴钢牙也得撬出一个洞来,中纪委今晚公然亮相,想必手中的证据足够了了这次粮案。   单从顺义就可以想见,此次江东粮食系统必然被一扫而空,影响之大,牵连之广,后果实难预料。吴文跃受此沉重打击,虽不至于一蹶不振,但绝对要雌伏许久,可对于培东来说,这样的结果就一定好吗?   温谅说了这个疑虑,左雨溪道:“虽然上面要求稳,但前不久京内处置的高层就是以反腐的名义定罪,于培东此举不能说违背上意。何况这一次由中纪委牵头主办,棍子怎么也打不到他身上来,要不你以为于培东单单为了打击吴文跃就借了中纪委这面大旗?那中纪委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这倒也是,左雨溪毕竟久在官场浸淫,这一层看的更透,中纪委不仅要遮风,还得帮于培东挡雨,至于幕后二者有什么交易,温谅不想知道,也没资格知道。   疏通了前因后果,温谅感叹道:“无论是把握时机,操控布局,还是层层推进,步步为营,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一颗小棋子,这等手段我只能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左雨溪探手过去,轻笑道:“打打杀杀有什么好,你已经够坏的了,再坏下去可怎么办呢?”   温谅哈哈大笑:“那就再坏给你看!” 第二百九十五章 无埶列之位而可以养名   深夜十点,客厅的闹钟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丁枚放下手中的针线,一件灰色的针织毛衣平铺在她的腿上,只差两个袖子就能完工。   今晚又不回来了?   丁枚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房门,困乏的伸了伸懒腰。这段时间温怀明忙碌的连家都没回过,习惯了曾经清闲的日子,丁枚总觉的缺了点什么。不过当她转头看到沙发上的温谅时,嘴角就会露出温和的笑意。   温谅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丁枚瞄了一眼,又是晚间新闻,正在播什么领导去什么地方视察等等。她叹了口气,儿子这半年来长大了许多,也比过去懂事了,可心里却又不时会想起他以前小孩子般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还没老呢哪来这么多感慨?丁枚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拿起毛衣走到温谅身边,道:“起来,让我比比看,要是小了的话还得改……小毛孩子,心眼没长多少,个子到长的挺快!”   温谅不知老妈哪里来的火气,陪笑道:“这不是您养的好吗?隔壁范主任家那二胖子想长个子也得老天爷开眼呐……”   丁枚扑哧一笑,在温谅脑门敲了一下:“就你嘴贫,人家范范才多大点?况且胖也是有福气的,我就想把你养的胖胖的,看着也能顺眼一点!”   “别,千万别,”温谅坐起身,双臂上举,配合丁枚试衣服,道:“如今女孩子都喜欢肩宽腰细的男生,真要胖成那个样子,将来怕是要打光棍了。”   丁枚一把扯住温谅的耳朵,似笑非笑的道:“好啊,还不给我说实话,在学校有没有早恋?”   “当然没有了,”见丁枚有加重力道的趋势,温谅忙道:“有的话我肯定第一个向老妈汇报!”   丁枚松开了手,摸着温谅的脑袋,笑眯眯道:“乖!”   说笑了一阵,丁枚看了看时间,都快十点半了,温怀明怕是又回不来了,眼神中有些焦虑:“你爸也不知道整天在忙什么,工作工作,哪有这么多的工作要做?”   “你别操他的心了,刚升了官自然要好好表现,”温谅听出丁枚话里的埋怨之意,得找个时间跟老爸谈谈这个事情,话题一转,问道:“农机厂最近怎么样,张长庆有办法没?”   说起这个丁枚就没了心思,收起桌上的针线盒,抱着毛衣往卧室走去:“老张也是在强撑,说不定明天厂子就要倒闭了,这年头,谁说的准呢!我先去睡了,你爸不一定能回来,你也早点睡!”   过了不知多久,温谅都快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门声响起,一转头就看到温怀明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风尘仆仆,眼神却依然坚定有神,并没有多少的疲惫。   “结束了?”   温谅泡了杯浓茶递了过去,温怀明接过喝了一口,长长的舒了口气:“结束了,不仅咱们的事结束了,有些人我看也快要结束了。”   移交过程十分顺利,中纪委的人高度赞扬了青州市委市政府所做的工作,算得上皆大欢喜。送走来人,许复延又单独和温怀明谈了许久,说起此案的种种,虽然没有点透,可基本情况跟温谅的猜测差不多。   温谅身子前倾,低声问道:“你觉得,许复延事先知不知情?”   温怀明沉默片刻,凝视着儿子,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不管他知不知情,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明白吗?”   温谅呆了一下,用手拍了拍额头,笑道:“不错,都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温怀明刚到办公室不久,政研室的白薇推开门露出小脑袋,带点雀斑的脸蛋红扑扑的,不停喘着气,明显小跑了一段距离。   温怀明一看是她,温和的笑了笑:“小白啊,有什么事吗?进来说……”   温怀明在政研室多年,混的并不得意,别说孟山水,就是小科员毛正永和李泉都能呛他几句,也就这个白薇对他从来都很尊重。如今仕途有了起色,却不能忘了旧人。   白薇吐了吐舌头,她也是推开门才发觉自己太冒失了,幸好是温怀明,换了别的领导一顿骂是少不了的。   “温主任,今天的江东日报您看了没?”她一直叫温主任叫顺了嘴,一时半会改不过来,郑启航还特意训斥过,温怀明却一笑置之,由得她去。   “嗯?”温怀明看了看桌上,平日放报纸的地方还是空白,“委办还没送过来,怎么了?”   白薇从背后拿出报纸,双手摊开送了过来,大眼睛神采奕奕,毫不遮掩的布满了崇拜。温怀明笑道:“怎么了,搞的神神秘秘的……哦……”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省报头版以三分之一的版面刊发的人物评论:《时代先锋,反腐标兵——记青州市委副秘书长温怀明》,旁边配着一幅大型照片,碧天如洗,阳光四射,粮库大门洞开,如山的垛架一眼看不到边,一个人独自站在门外,脚边是一个破开的粮袋,坚毅的脸庞,伟岸的身躯,指尖的沙土纷纷而下,一股悲壮和铿锵扑面而来。   不得不说,唐叶的摄影技术在温怀明的认知里,属于一流!   他心中震惊可想而知,脸上却不露声色,拿着报纸坐回椅子,轻笑道:“这照片都有点不像我了。”   白薇佩服极了,这才是领导该有的风范,上了省报还这样波澜不惊,沉稳大度,别说政研室那帮子人,就是整个市委,也不见得能有几个。   “……在担任政研室副主任期间,通过细致的调查研究,结合自己深厚的理论实践经验,多次献言献策,为市委市政府的经济决策提供了具体依据……”   “在成绩面前,他戒骄戒躁,仍然坚持不懈进行理论研究工作……对宏观经济和微观经济的认知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前列,尤其对国企改革的几点意见更是深度契合党中央、国务院的长远发展规划,极具战略眼光……”   “……他廉洁奉公,严于律己,面对腐败决不手软,顶得住压力,打的开局面,在青化厂案和顺义粮案等重大经济犯罪面前立场坚定,正气凛然……”   “面对人民大众,他是公仆,面对腐败分子,他是利剑,他既是青州人民的骄傲,也是江东全省的骄傲,是我们广大干部的榜样和标杆……”   一篇文章洋洋洒洒,有理有据,深情并茂,极易打动人心,温怀明的目光落在署名上,本报记者唐叶——果然是她!   白薇一脸兴奋,自然是为了温怀明能上省报而开心,可对温怀明来说,这突如其来的褒扬,实不知是吉是凶。许复延肯定不知情,不然昨晚就应该跟自己交个底,他会怎么看?而直接领导顺义粮案的牛贵清又会怎么看?   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想,而是立刻去见许复延,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怀明当机立断,刚要起身,房门再次被推开,市委办龚主任和其他几个科室的主任蜂拥而入,看到白薇在,龚主任指着她笑道:“好啊小白,我特地把报纸扣下来,就是想亲自来给温秘书长报喜,你倒好,反而抢了个头彩……”   白薇红着脸跑了,几个主任哈哈大笑,温怀明在他们的恭贺声中应酬了几句,径自去了书记办公室。张放在外间,见到温怀明低声道:“正在里面看报纸呢,还夸文章写的好……”   官场内领导秘书是绝不能得罪的,秘密就在于此,某些时候一点小讯息就可以让你受用不穷。温怀明笑着点了点头,紧了紧手中的报纸,走了进去。   温谅一大早先去找了李胜利,问了问公司的进展如何,得知许多手续已经完备,宁夕的资金也已到位,温谅继续当起了甩手掌柜,打包了几分豆浆油条,跑步去了学校。   在校门口碰到了叶雨婷,温谅紧走几步赶到她身边,笑道:“叶老师,昨天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我答应你什么事了?”   叶雨婷目不斜视,举止端庄,冷冷道:“倒是你,温谅同学,现在七点五十五分,其他同学都开始起立唱歌,你怎么还在外面溜达?”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温谅被气了个半死:“好,算你狠!”一溜小跑奔向教学楼,叶雨婷哼了一声,俏丽的脸蛋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课间休息的时候接到左雨溪的电话,知道了省报的报道,温谅略一思索,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于培东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许复延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力,总得给点好处。不过许书记位高权重,前途远大,自然不会要这个反腐斗士的虚名,正好我老爸以前在于培东那里挂过号,摊上这个好事,也算实至名归!”   话虽说的淡定,可温谅心里却一阵阵的激动!这一次可跟上次不同,上一次说白了,只是温怀明一篇报告正好跟十四届五中全会的主题相呼应,于培东又别有用心,所以才随着学习全会精神的东风,名字刊在内部文件上红了一阵。   而这一次,却是在省报头版亮相,名义是时代先锋和反腐标兵,这两个评价随便拿一个出来,对官场中人来说都是实打实的硬通货。以温怀明的年纪,还不过一个小小的副秘书长,想要完成从正处到副厅,到正厅,乃至更高级别的跨越,走正常途径慢慢熬肯定是不现实的,所以他要固望,也须养名!   此正天赐良机!   “知道了,不过这篇文章你要读一下,据说出自一个美女记者之手……哦,对了,前几日温怀明在顺义办案时,这位记者也在,呵……”   左雨溪挂了电话,最后那声笑听在温谅耳中总觉得怪怪的,他在合欢树下站了一会,又打给了刘天来:“刘叔,前段时间有个记者在顺义跟你们一起办案?”   “啊,是有这么个人,对,叫唐叶,省报新闻部的副主任,关系挺野……”   温谅又随口问了几句别的,挂断电话后想起昨晚丁枚的抱怨,眼神逐渐深邃起来。刚要转身上喽,有几个同学从身边经过,其中一个长发女生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听说没,司老师最近没来上课,其实不是生病,是跟老公在闹离婚”   “真的假的?司老师人挺好,你别乱说!”一个短发女生摇摇头表示不信。   “当然真的,我阿姨在邮电局上班,说她们单位都传开了,司老师老公在外面胡来……”   “哈,”一个高个男生笑道:“你们小女生就是太天真,司老师那么漂亮,我就不信他老公还会找别的女人。要我说,真说不定是谁在外面胡来呢……”   另一个圆脸男生接道:“就是,说不定是谁呢。”   长发女生将信将疑:“这……好像我阿姨单位也有人这样说……”   “你们再胡说!”短发女生跺了下脚,气冲冲的离开了。   长发女生委屈道:“我又没说什么,都是我阿姨说的……”   高个男生不屑道:“说说怎么了,我说她,是夸她漂亮呢……哎哟,谁砸老子?”   他捂着后脑勺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刚要发火,就看到温谅站在面前,脸色平静,语气淡淡的道:“以后别说司老师的坏话,对老师,要尊重!”   高一的同学可以不认识校长,可以不认识段长,甚至可以不认识班主任,却不能不认识温谅和顾文远,尤其前者,在这几个月间实在留下了太多的八卦和传闻。高个男吱吱唔唔的点了点头,同其他几个人快步远去。温谅叹了口气,虽然他已经做了很完善的安排,想要避免流言蜚语对司雅静不利,可人心就是如此,哪怕他知道事情是怎样的,却还是会说一些污言秽语来满足自己阴暗的心理。   今晚还是去找司雅静谈谈,老师这份很没前途的职业怕是干不下去了,其实辞职也好,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 第二百九十六章 墙里墙外,人笑人哭   中午吃饭的时候被许瑶堵在了食堂门口,小萝莉双手负后,围着温谅转了两圈,眉目间颇为不善。任毅腆着脸打声招呼,直接被许瑶无视,对温谅递来一个救不了你的眼神,从一旁溜掉了。   温谅微笑道:“怎么了这是,嘟着嘴皱着眉,昨天被许书记打屁股了?”   许瑶轻呵了一声:“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被打屁股?倒是某个人昨天不知答应了我什么事,竟然言而无信,屁股怕是要吃苦了。”   温谅苦恼道:“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说屁股多么不雅,非说不可的话,也要说臀部,臀部知道吗?”   “呸!”许瑶认识温谅许久,早不是当年那个一骗一个准的小家伙了:“还想东拉西扯的糊弄我,说,今早为什么不来背小凝上楼?”   温谅苦笑无言,昨天答应许瑶不过是玩笑话,真要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背着宁小凝进进出出,不出一天风言风语就能传遍一中内外。许瑶虽然少女心性,又顽皮惯了,却不是什么霸道刁蛮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自然明白温谅在顾忌什么,今日特地过来为难,只是她与温谅相处时的一点小情趣,其中妙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呢,面对小凝那样出色的女孩,还能有这样坚定的立场,臭小子,算你过关了!   许瑶突然扑哧一笑:“你这什么表情,好像背一背小凝吃多大亏似的。要是让小凝知道,我保证你今后的日子可不会太好过哦。”   温谅明白被这小妮子耍了,想起昨晚左雨溪调笑自己的话,叹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可是越来越坏了!”心想要是许瑶也来一句我就坏给你看,哥哥我是就范呢,还是反抗一下再就范呢,都说容易得到的就不珍惜,还是先反抗一下吧。   许瑶当然不知这位大叔在意淫什么,鄙视道:“再坏能有你坏?小凝都告诉我了,要不是你想骗她给你洗碗,逼着她去比赛什么跳远,怎么会把脚崴了,嗯?”   最后“嗯”这一声,由轻渐重,恩威毕露,语调峰回路转中尽显女王风范,都说光阴似箭,数月功夫,小丫头的身上已有了几分左局长的功力。   温谅举手投降:“好吧,有什么道道划下来,我认栽了!”   许瑶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小手一拍,嘻嘻笑道:“以后我俩的碗都给你洗了……”   温谅目瞪口呆,终于知道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   接下来温谅被许瑶押着一起去打饭,途径根据地时,温谅拼命的给任毅和刘致和使眼色,让他们想辙救驾。可任毅一个文艺青年,本来就不擅长跟小女子打交道,刘致和固然有小教父的诨名,放到后世,也是一个响当当的2B青年,可他向来见到许瑶和宁小凝就像老鼠见了猫,避之惟恐不及,哪敢去触她们的霉头?于是两怂货脑袋低垂,脸都快埋到碗里了,等许瑶走过,温谅转身对他们竖起中指,任刘两人却拿起碗筷,一击鼓一吹笛,做出易水萧萧壮士不返的悲怆表情,直把温谅气了个半死。   打过饭跟着许瑶去了餐厅女生角,顾名思义,这里一般是女生的基地,除了几个脸皮够厚的猥琐男,很少有男生好意思坐过来。不过温大叔已经超越了男女有别的低级境界,一路走过,只要有女生盯着他看,就回报以温和阳光的笑容,反倒把人家搞的脸红耳赤,目光闪躲不及。许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温谅忙乖乖的低下头,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宁小凝早等在座位上,看到温谅跟着许瑶过来,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欠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从许瑶手里接过米饭,低头吃了起来。   温谅做一行爱一行,既来之则安之,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红绕肉递过去:“教练你脚不方便,多吃点肉补一补……许瑶我得批评批评你了,别以为软组织挫伤是小病,发作起来可不得了,以后记得就把她当作一个三等残废,午饭带回宿舍吃好了,跑来跑去影响恢复……”   这番话看似关心,可听在许瑶和宁小凝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却又抓不到他的把柄,双眸对视一下,便都气鼓鼓的吃起了饭,筷子把不锈钢的饭盒捅的砰砰响,显然是做了某不良大叔的替代品。   饭吃了一半,许瑶才想起在门口的事,忙俯到宁小凝耳边嘀咕了几句。能抓住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宁小凝上下打量温谅,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温谅一看就知道坏了,开始寻思脱身之计,头可断血可流,洗碗不能够!正思虑间,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安保卿,温谅大喜。   “温少,那个人找到了!”   安保卿的声音沙哑嘶鸣,温谅沉默片刻,已然没了可借电话遁去的愉悦,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还没开口,许瑶柔柔笑道:“有事就快去忙吧,记得跟老师请假……”   温谅看着这个女孩,仿佛从过去到未来,一直都是她默默的站在身后,无论距离或远或近,都那么的情深意重,沧海桑田,从不曾变!   叶雨婷没在办公室,温谅写了张假条压在她的桌上,径自出门而去。安保卿的路虎等在校门外,上了车,温谅问道:“几时找到的?”   “昨天傍晚……”见温谅目光看了过来,安保卿忙道:“我本想打你电话,不过知道昨天你跟温秘书长,还有左局、刘局他们有要事谈,就没敢打扰……”   温谅打断他的话,道:“找到了就好,先别声张,派两个可靠的人盯着,这个人过段时间要用。”   “嗯,这个,这个……”   安保卿纵横青州多年,除了在左雨溪面前规规矩矩,何曾有过这般唯唯诺诺的场景?温谅心知不妙,却不好对他发火,笑道:“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个那个的?”   “毒蛇他们踩了踩盘子,发觉那个人住的地方很偏僻,没什么人家,又以为我们找这个人是为了斩草除根,就顺手顺手……”   温谅沉默片刻,直到安保卿揣揣不安,才叹了口气,道:“带我过去吧!”   路虎直奔郊外一处不起眼的独家小院,一打眼看去跟李思青家的布局差不了多少,实际上却是安保卿的一处秘密基地。   其他人早被打发离开,只有毒蛇一人守在门口,等安保卿和温谅进去,就关上门靠坐在门墩上晒太阳,还悠闲的搓着身上的灰,唯有眼神还是那般的阴冷凛冽。   温谅穿着一件宽厚的黑色风衣,头上戴着一顶棕色的鸭舌帽,配上浅色的墨镜,将整张脸挡的严严实实,就算温怀明在此,也很难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   其实温谅本不该来,他也没打算跟这个人照面,这样的事沾上一点干系都是很大的麻烦,但此人在他的谋划中至关重要,安保卿没等他吩咐就擅自行动,不过来看一眼,实难安心。   人在最左边的一间小屋子里,小小的窗户被布帘遮盖的严严实实,木门也换成了铁门,门正中间有一个方型的洞,门把由带着铁链的大铜锁锁住,别说一两个普通人,就是条龙得盘着,是头虎也得卧着。   安保卿指了指门上的洞口,低声道:“饭都从这里递进去,尽量不让她跟外界接触。另外她的情况已经摸清,本身是外地人,家里人几乎死绝了,在社会上混时认识了赵建军,便跟他回了青州。之后在赵建军的安排下住到白安县,青州这边除了赵的几个拜把兄弟,没有认识的人。”   “白安呢?”   “她在白安也没什么营生,日常开销都从赵建军那里拿,很少跟外人打交道。唯一相熟的邻居,今早又让她打了电话,就说回老家住段时间,请人家帮忙看下房子……”   温谅仿佛听说书一般,声线没有丝毫的波澜,淡淡道:“所以呢?”   安保卿到现在也不知温谅的具体打算,昨晚毒蛇请示他要不人先抓回来,他犹豫了下,觉得温谅既然要找人,不管筹划什么,最终都得把人弄到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同意了毒蛇的提议。却没想到今日温谅的反应如此的大,不过既然做了这一步,他枭雄本性,自不会怨天尤人,低声道:“就算她从此不露面,也没有任何的麻烦!”   温谅没有再说话,静静的站在门外,这一刻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者在犹豫,或者在自责,甚或在一字字的逼问自己的良心和人性,但最终还是化成尘烟,于眼眸中消逝不见。   既然踏出这一步,就不必再回头!   安保卿掀开铁盖,透过狭小的洞口,温谅第一次看到这个为赵建军隐居于白安县,并偷偷孕育了后代的女子。   散乱的头发,慌张的眼神,一张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平凡之极的女人,不美丽,不高贵,甚至显得有些粗糙。   可不管赵建军如何罪大恶极,她,毕竟还是一个刚满一周岁的小孩的母亲!   透过半敞开的衣襟,温谅能看到一个婴儿靠在她怀中,嘴里含着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吸吮着,紧紧闭合的眼睛还看不到人世间太多的险恶,所以他睡的安详。   女人的双手却死死的抱紧了孩子,蜷缩在床头,显然被这一番遭遇吓破了胆,一听到铁盖掀开的声音,身子猛的一抖,抬头看了过来。   目光微触!   仓皇,忐忑,不安,绝望,哀求,痛苦,迷茫,温谅从没想过能从一个人的眼中看到这么多种情绪,女人已从床上滚了下来,抱着孩子冲到门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婴儿从睡梦中惊醒,小嘴一张嚎啕大哭起来。   “求求你们,要钱我给你们,我家里还有几万块,都给你们,别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世间最刺痛人心者,莫过于一个母亲的悲泣,温谅转身就走,安保卿忙放下铁盖,女人的声音顿时被隔绝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再无所闻!   站在院中,郊外的寒风吹的黑色风衣烈烈作响,温谅的身子颀长,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倒影。   有光,就有暗!   他不是坏人,却也从不是一个好人!   紧了紧领口,头也不回的道:“别难为她,好生照看!”走出几步,温谅突然回头,墨镜下的脸庞透着一种莫名的神秘。   “九哥,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该我们商量的事,你不要自作主张!”   安保卿心口一凛,重重点了点头!   刚到市区,温谅就借故下了车,安保卿知道两人间终于有了嫌隙,又赶回郊外,将毒蛇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接着仔细吩咐他好生看着女人,伙食上最好的,牛奶,奶粉什么的供应充足,尤其不要吓到她,告诉她咱们没有恶意。末了又想了想,让人买了台电视和录像机送了过来,避免呆在里面胡思乱想,一时气闷做了傻事。   办完这一切,安保卿可谓将温谅那“别难为她,好生照看”的八字批示落实的扎实到位,连毒蛇都暗暗腹诽:这哪里是犯人,分明是来度假休闲……   在市区的人潮中溜达了许久,嘈杂的都市,纷扰的红尘,街道上汽车的喇叭声都让温谅感觉到一点生气,完全不同于郊外那个院子的阴森的无情。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遮盖了天幕,华灯点燃了人间,温谅打的来到司雅静父母家的楼下,自从跟潘国飞闹翻之后,她一直住在这里。   温谅没有上去,只是靠在满是污水的小道边的一根电线杆上,他是不抽烟的人,此刻却想点燃一支烟,眺望着四楼窗户里的灯光,像一个初恋的少年一样,期待梦中人的倩影映在窗帘上。   有时候,人真的很容易满足!   司雅静将熟睡的图图放到床上,又陪年迈的父母说了会话,二老伤心女儿的遭遇,这几日都是强撑着身体来安慰她,坐了一会就累了去睡。司雅静收拾着客厅,脑海不知怎的突然浮现温谅的身影,转过头看了看窗外,天已黑的透了,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刚回家,还是在外面?   不知他,有没有……有没有在想我……   一念至此,司雅静顿觉脸蛋火烫烫的,心神愈发的不宁,直起身发了会愣,扔下手中的抹布,慢慢踱到了窗边。   一个男孩的身影如此清晰的映入她的眼帘,见她探头出来,还扬起手挥了挥,温和的脸,淡淡的笑,司雅静的心口猛的跳动,转身就往楼下跑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蝉鬓凤钗慵不整   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   今晚,窗外美景如画,窗内蚀骨销魂!   酒店的房内一片狼藉,透过斑驳的月色,可以隐约见到散落在地上和床边的各种衣裤,厚厚的棉被随着节奏不停的上下起伏,女人压抑着的微喘的呻吟从棉被的罅隙间传来,如同一曲渔舟唱晚的优美旋律,在碧波如镜的湖水中骤然荡起层层叠叠的波浪。   不知过了多久,被中人一个翻滚,剧烈的冲撞声突然消逝不闻,似乎能听到男人低声的笑,和女人羞涩的嗔。数秒过后,一人直腰坐了起来,棉被顺着她的玉背迤逦而下,月光仿佛一个贪婪的游客在追逐世间最幽秘的胜地一般,一点点,一寸寸,清晰的照耀在这片光洁如玉的肌肤之上,如削的肩头,纤弱的腰身,直至臀瓣间那一道浅浅的沟壑暴露在空气中,才停下了飞奔的脚步,温柔的包裹了这具完美无瑕的玉体,在今夜此时,显得既朦胧又神圣。   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更衬的肌肤白嫩如雪,吹弹可破,司雅静俏脸绯红,贝齿轻咬着下唇,眉眼中羞涩和春情交织在一起,足以融化天下每一个正常的男人。她低头俯视着十六岁的少年,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像极了今晚的月色,从心口蔓延到肺腑的酥麻瞬间便淹没了她,下意识的腰部微微一动,坚硬如铁的棍棒早已蓄势待发,轻易的破开泥泞的蹊径,一下没入了尽头。   司亚静一声低呼,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敏感的身体就被完全抽离了所有的力气,几欲瘫软,双手不由自主的探出,按在温谅赤裸有力的胸前。年轻的身体强壮而有力,散发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司雅静嘤咛一声,俯身垂头,胸前的玉兔送入少年的唇齿间,舌尖轻轻一蹭,凸起的两点就硬了起来,腰身也开始前后有节奏的摆动。对她来说,这样的体位,不仅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更是一种告别过去的仪式——为了这个时而温柔时而坏蛋的男孩,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紧凑,亲密,无间,有灵有欲,有思有念,这才是成熟男女追求的所谓爱情。温谅两世为人,游走在纯真和机变之间,有时候连他也不知道镜中的那个人,是不是真正的自己,庄生梦蝶,孰假孰真?   所以他放开身心,无视纲常,只要坚守着心底深处最后一道底线,行事再无所忌!   月光悄悄的移到了别处,司雅静皎洁的身躯成了漆黑的房间内唯一的亮点,嘎吱嘎吱的摇床声忽而急促忽而缓和,最终随着一声痛并愉悦的低吟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司雅静连一根小指头都懒得动,静静的趴在温谅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只想时间就此停顿在这一刻,没有烦恼,没有纷争。   一钩初月临妆镜,蝉鬓凤钗慵不整。   温谅轻抚着司雅静的头发,侧过脸颊和她贴在了一起,好一会才低声道:“冷不冷,把被子盖上吧?”   司雅静缩了缩身子,更紧密的靠着温谅,身下的那根灼热已经慢慢的变软退了出去,可方才的猛烈运动仍让她无力开口说话。温谅微微一笑,右手抓住棉被遮住了女人的娇躯,然后揽着她的腰身,就这么彼此依偎着度过了漫长的冬夜。   一觉醒来,窗外微明,温谅睁开眼,就看到司雅静支着脑袋,半躺在一边注视着自己,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刚睡醒的样子特别迷人?”   虽然经过了昨夜的疯狂,更不是第一次跟温谅发生这种亲密的关系,可司雅静却还无法坦然面对温谅的调笑,只是伸手过去抚过他的脸颊,低声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心情不好吗?”昨天刚一见面她就发现温谅有点不对劲,却体贴的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的陪他发泄,哪怕是那种羞人的姿势,她也愿意放开矜持去满足他。   温谅本以为自己已经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没瞒过司雅静的眼睛,他的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轻声道:“司老师,我是一个好人吗?”   这个问题其实他早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听听司雅静的意见。   司雅静躺了下来,螓首埋在温谅的脖颈,手指在他胸膛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圈圈,道:“你害过人吗?”   “有,但他们罪有应得!”   是罪有应得吧?温谅想起了重生以来的种种,倒在他手里的各色人等,虽然每一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不是真的罪有应得呢?   温谅有些迷惑!   “你做过坏事吗?”   “有,但也算以坏制坏!”   是以坏制坏吧?就像周星星在《九品芝麻官》里说的那样,对付坏人只有比他更坏才行,但这是不是就是正确的呢?   温谅不敢保证!   司雅静翻过身,将温谅抱在怀中,问道:“做这些事,你曾后悔吗?”   温谅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曾!”   司雅静柔柔一笑:“那就是了,你自然不是坏人!”   温谅愣了愣,道:“就这么简单吗?”   “傻瓜,世间的事本来就没有很复杂,就像氢氧反应,不过一个氧气一个氢气就合成了水,最复杂的往往最简单,别钻牛角尖,好吗?”   温谅沉默半响,突然一笑,眼神色色的在她的胸前游弋,突然屈指在那粒诱人的葡萄上轻轻一弹,低笑道:“那我对你呢,是好是坏?”   司雅静促狭心起,吃吃一笑,牙齿轻噬着温谅的耳垂,道:“我喜欢你有时对我好,有时对我坏……噢……”   温谅应声而起,按着手腕将她压在身下,道:“那就坏一个给你看!”   司雅静作茧自缚,只好婉转逢迎,陪着温谅做了一个早操。云雨过后,两人简单洗簌了一下,温谅才想起什么,问道:“一晚上不在家没关系吧,图图半夜会不会哭?”   司雅静白了他一眼,道:“等你想起就晚了,图图现在跟我妈睡,乖的很,不然我也不敢出来让你这小魔头欺负。”   温谅哈哈大笑:“我现在腰酸腿疼,你却容光焕发,谁欺负谁可真不好说……”   在外面一家餐厅吃了早餐,浓淡相宜的口感让司雅静打包了三份带回去给家人。出了门,温谅指指前面,道:“时间还早,一起走走吧。”这里远离市区,不虞被人发现,两人悠闲的漫步在街头,偶一对视,皆是微微一笑。   “雅静,学校的工作辞了吧!”   “好啊!”   温谅说的突兀,司雅静答的却很随意。温谅知她很喜爱自己的职业,要不是因为潘国飞一事,也不愿就此埋葬了她的兴趣和爱好。所以一直犹豫了很久,直到昨天在校园里听到那些风言风语,才下决心来跟司雅静认真的谈谈这个问题。   “嗯?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司雅静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丝,道:“我知道的,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何况我也明白,离婚的事终究是瞒不了人的,同事们都是很好的,可能会来安慰我可怜我,但我自己清楚的知道……”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温谅,展颜笑道:“我不要他们的安慰和可怜,因为我,有你!”   温谅忍住抱她亲一口的冲动,点点头道:“放心吧,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而不会有一点点的变坏。对了,我跟人合伙做了点生意,你知道以我的年纪,许多时候不方便出面,既然学校那边的工作辞了,就过来帮帮我的忙,怎么样?”   “做生意?”温谅做的许多事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却还是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涉足商业,司雅静压着心中的震动,为难道:“我怕自己做不好,误了你的事……”   温谅笑道:“小生意而已,具体的工作有专业的人去做,你只需要代表我看好这个摊子就可以了……那就这样定了,这两天先把工作的事交接一下,然后找个机会我带你跟其他股东见个面……”   又说了回话,温谅看时间不早了,伸手拦了一辆出租。司雅静上车坐好,摇下车窗,仰起头看着温谅,道:“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温谅站在车边,柔声道:“说吧,别求不求的,你说的事我一定帮你办到!”   “能不能放过潘国飞,他……虽然我跟他再没有任何关系,可他毕竟是图图的父亲,我不想让图图看到他身败名裂的样子……”   许是怕温谅有什么误会,司雅静吞吞吐吐说的很为难,温谅却轻笑道:“这是小事了,别担心,只要他以后不来骚扰你,我就不会再为难他。”   司雅静眼眶中水光闪烁,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直到车开出老远,温谅的影子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温谅正要再拦一辆车直接坐到学校,手机响起,刘天来的声音响起:“温少,省里动手了,孟伟华以下,双规了十数人……”   粮案已到了尾声,可温谅的大业才刚刚开始,他哈哈一笑,迎着红日的方向伸了个懒腰。   依山,即将成为传奇! 第二百九十八章 马不停蹄   接下来一周,江东日报,华天都市报,东方晚报等省内主流媒体以及检察日报、纪委人、人民公安报、江东法制报等机关报相继报道了温怀明的事迹,尤其那副指间流沙的照片被多次转载,在广大干部群众中引起极大反响。   舆论造就声势,温怀明就这样身不由己的在极短时间内成为江东反腐倡廉的一个标志性人物,从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于培东和许复延竖在前面的一面旗帜,既能彰显威严,也能吸引刀枪。   可作为一个尚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棋子,这样的机会,也是许多人追逐毕生而不可求的巨大馅饼。温怀明极有自知之明,用最大的诚意和精力配合这场舆论战的宣传工作,接受采访时言语精炼,逻辑分明,加上恰到好处的手势和幽默,一扫往日公众对官员油滑务虚的负面印象,尤其在江东电视台经济频道谈论改革发展的方向时,一身笔挺的西装,洁白的衬衫,饱满的额头,浓密的黑发,同省内几位专家坐而论道,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学识渊博和朝气蓬勃的新生代官员形象。   当然,在这幕后少不了温谅的谋划和引导,温怀明本身就是笔杆子出身,在政研室多年对理论的研究十分扎实,唯一欠缺的就是对经济未来走向的清晰认知和高屋建瓴的宏观把握——这跟他个人能力无关,在95年的这个冬天,能看清将来道路的人,整个国内也不到十数人而已。   摸着石头过河,可不仅仅是一句口号那么简单,它所包含的深意,几乎囊括了未来二十年整个中国经济军事民生的各个方面。   而温谅两世为人,最不欠缺的就是这方面的知识,父子俩常常彻夜深谈,温谅由浅入深,由小及大,全面深刻的阐释了国内经济的现状和趋势。温怀明浸淫此中多年,欠缺的只是临门一脚的那一刻,往往听到某处,顿时豁然开朗,而他在实际操作和细微处的功底和学识又是温谅所不能比拟的,针对温谅话中的漏洞拾遗补缺,几日下来,两人都觉收获颇丰。   所以当温怀明针对目前国企改革的困局,同经济专家座谈提出自己的见解时,虽然并不能立刻得到许多的赞同和赏识,但也引起了足够的重视,据悉江东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著名经济学家韩潮平先生在公开场合对温怀明的某些改革理论表示很大的认同,作为省委省政府的资深智囊,于培东和吴文跃的座上宾,韩潮平的话一经传出,温怀明这三个字的份量又重了几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温怀明第二次轰动江东官场。   这样的际遇,别说小小的青州,就是着眼整个江东省,近十年来也不过仅此一人而已,于是有人眼红,有人嫉妒,有人骂娘,更有人震怒,但无论如何,所有身在局中的人们都明白,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再没人能遏制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绽放光芒。   大势所趋!   温怀明放下手中的报纸,坐到沙发上,对办公桌后的牛贵清苦笑道:“这个记者的文章写的过了……牛书记,其实这次顺义的案子全是在你的领导下才有了这个局面,我不过是搭了顺风车,如今省里这样子宣传,实在受之有愧……”   牛贵清哈哈笑道:“没有你在粮库挺身而出,不出乱子就是好的,怎么能顺利结案?况且宣传你也就是宣传我们青州,大家与有荣焉,要真换了我老牛,拍出来的照片肯定惨不忍睹,到时候不用许书记拍桌子,我自己就得抱着脑袋走路喽……”   牛贵清主抓纪委工作,平日里不苟言笑,很有点铁面无私的味道,可对温怀明却总是很温和,偶尔还能开些小玩笑。   温怀明自然明白是因为左雨溪的关系,牛贵清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可他其实知道,真正起着至关重要的纽带作用的,还是那个越来越让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看不透的温谅。   “我也是侥幸,没想到省报的那个记者会拍下照片,还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发了出来……”   牛贵清微微一笑,温怀明的来意他很清楚,不过是为了消弭两人之间可能产生的误会。此次顺义粮案牵连甚广,水深不可测,他根本没有跳进去趟一下的欲望,结了案,抽了身,以他的资历和专案组组长的身份,论功行赏的时候还能少了他那份不成?至于上层的斗争,他深知利益越大风险也就越大,以他的年龄来说,早没了豪赌一把的勇气,万事稳妥为首要,所以省里力推温怀明,他一点都不介意!   温怀明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但一来他没有选择,被死死的绑在了于培东的战车上;二来他还年轻,这样好的机会不把握住,多年以后肯定会觉得遗憾。两人就这样别有心思的聊了聊,基本摸清对方的态度,温怀明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牛贵清握着钢笔在摊开的纸张上点了点,一时陷入了沉思。   在温怀明忙于养名的时候,温谅已经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商业上的推进,十一月十九日,青河餐饮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在青州最繁华的商业区华山区昌盛路112号时代大厦15层租了一间三百平米办公室,按照温谅的规划,重新装修后用透明镂花玻璃隔成数十个办公位置,健康、清爽、可口、新鲜八个烫金大字刻在入门处的墙上,昭示着这家还没成型的公司企业文化,左边角特别留出几十平米作为会客厅使用,半椭圆的设计,围着落地窗摆着沙发和案几,几盆鲜活的盆栽带来了点点绿色,透过窗户可以俯瞰青州的忙碌和繁荣。   整间办公室充满了后世干练、简洁又不失大气的风格,放在95年的青州,实在让人耳目一新,连承包此次装修的公司老总都特地跑过来拍了照,准备放到公司去做样板。   温谅只在开始时过来转了一圈,就完全做起了甩手掌柜,青河豆浆的发展模式他已经十分详尽的向宁夕做了说明,有这位沃顿出身的商业天才坐镇,温谅的精力才可以放心的转到依山矿泉水厂的收购上面。   他的打算,是不动用一分现金,单单凭借资本运作拿下这个摇摇欲坠、入不敷出的水厂——何况就算他想真金白银的收购,手里也没有钱可用!   杨一行的作用就体现于此!   最近杨大脑袋的身影又开始在官场活跃了起来,几份详尽的、针对依山县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已经通过温怀明放到了许复延的办公桌上,不过许书记最近呆在省里的时间比在青州多,还没来得及审阅。这也让杨一行的心思在患得患失中变得忐忑起来,他是失去过一切的人,那种世态炎凉的冷清局面想起来就不寒而栗,所以这一旦有了机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抓住!   不惜一切!   这天温谅刚一放学,就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等候在校门外。不过仔细想来,也是在预料之中,以后在依山少不的跟这位杨大脑袋打交道,自己的身份也瞒不了多久,既然这样,还不如及早通一通气。   两人就近找了个饭店,点餐的服务员一出去,杨一行就直奔主题,道:“听左局说,温少想在依山做点生意?”   温谅早猜到是左雨溪给他透的口风,不然杨一行今天也不会找上门来,笑道:“我哪里懂做生意,倒是有个朋友最近辞职下海,想随便做点小生意,不知杨书记有什么门路没有?”   一声“杨书记”叫的杨一行心花怒放,他本是心智坚沉的人,不过被起伏之间的巨大落差惊的怕了,表现的有些迫不及待:“这个好说,依山资源丰富,人力低廉,农产和水产冠绝青州,不管是想搞运输还是搞承包,都是不错的生意……”   “要是搞水厂呢?”   杨一行果然是做了功课的,为难道:“依山有一个矿泉水厂,不过销路不成,市场竞争又太激烈,眼看就得关门大吉,要是贵朋友有心做这个,怕是……怕是……”   温谅微微一笑:“既然依山本地的水厂不景气,我朋友又想进入这个行业,郎有情妾有意,不如大家坐下来谈一谈收购的可能性。杨书记,你看怎么样?”   杨一行摸不透温谅的心思,略有些踌躇。要是自己答应下来,可日后经营赔了钱,谁知道这位会不会秋后算账?不过大家初次合作,如果温谅坚持,他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不然还没上船就被踢了下去,才是真的要了命……   “成,要是组织上真的安排我到依山工作,一切都按温少的意思来。水厂虽然是集体所有,但亏损到这般田地,能买出去也是为依山人民做了好事。”   结果自然皆大欢喜,杨一行吃了颗定心丸,温谅得了他的承诺,一时相谈甚欢,一顿饭吃了两个钟头才散。看着杨一行离开,温谅打的去了大世界。安保卿那边的公司架子早已搭了起来,只等依山易主,就开工五星级酒店的项目,温谅此去,就是跟他谈论,如何在这个大工程里,偷偷的将水厂给搞到手。 第二百九十九章 骏命不易   红日西垂,夜幕遮住了天际,隐藏在浮华之下的另一个世界悄悄打开了大门,酒吧、会所、歌舞厅等娱乐场所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引着无数红男绿女一头扎进这个割肉剔骨的所在,放眼望去,无处不是人头簇动,放浪狂欢,将白日衣冠楚楚下那压抑的欲望尽情的发泄出来。   在这里,有酒池肉林,有莺歌燕舞,有风花雪月,也有醉生梦死!   大世界一如既往的热闹,温谅在包间里等了一会,安保卿才匆匆的推门进来,道:“省邮电过来的人,韦处长亲自打了电话,我不得不去应酬一下……”   温谅笑道:“看来最近跟韦方山走的挺近,好,这条线不要断了,日后说不定有用。”   安保卿点点头,他也是上次被温谅叮嘱过,才在这位韦处长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温谅又道:“叶智伟呢?”   “老叶前天去了苏海,那边出了点事,各地的经销商不愿预定这一季的新茶,我让老叶过去疏通一下,看怎么挽回……”   最近温谅实在太忙,几乎都忘了苏海还有一摊子生意:“这个怪我……嗯,也就这两天吧,我会找个人帮你稳定一下碧螺春的局面……不过这都是枝叶,你的重心还是要放到酒店的项目上来,这才是你的根本……”   这个道理安保卿自然明白,他已抽离了大量资金填充到新成立的鼎盛实业有限公司里去,公司的手续和架构基本完善,且从财务关系上不会跟现有的产业有任何的交集,清白的如同二八处子。   温谅跟安保卿详说了下几步的打算,道:“我会另成立一家公司,和你的鼎盛实业以及市里即将挂牌的青州控股一起操作这个项目……”   五星级酒店从报批到动工是一个极其复杂繁碎的过程,投资金额数千万,安保卿根本没奢望靠他一个就能运作起来,温谅肯插手他求之不得,不过让市政府也来分一杯羹却让他本能的有了防范。过往多年的经历给了他血的教训,这世上最难防的就是挂着合法的名义来摘桃子的政府!   看出安保卿的犹疑,温谅表示理解,毕竟像青州控股这样的机构在青州乃至江东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它由官方出资,却不在编制之内,它既可以借助政府的资源,却又有充分的市场自主权和经营权,并不会因为它有政府的背景就改变了企业的性质。   “嗯,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市委市政府成立青州控股的目的不在于此!说实在的,这次还是我用摸索道路,积累经验,扩展渠道的理由说服了我老爸,强拉着它跟我们下了水。这样的好处很明显,一来可以给你从银行贷款提供方便,二来许多行政上的手续也能变繁为简,三来可以承包政府的公务接待,至于你担心的坏处嘛,有许复延在青州一天,那些就不会发生,放心吧!”   安保卿沉吟片刻,笑道:“是我想多了,温少你继续说!”   “我们三家按出资比例分配股份,原则上由你的鼎盛实业控股,我占最小份……你别急,先听我说完,我的目标和道路不在这里,占点股份,也算帮九哥你扶上马再送一程。何况你也知道,我想收购依山水厂,收购的资金还要在酒店的项目上想办法,其实说到底,还是你帮了我一把……”   安保卿不好再说什么,倒了杯茶递给温谅,问道:“公司准备叫什么名字?”   温谅靠在沙发背上,微笑道:“昨晚读诗经,大雅里有一篇说‘骏命不易’,公司名字就叫易骏好了。”   骏命不易,天命难以更改!   所谓易骏,改的正是天命!   安保卿似懂非懂,鼓掌叫道:“好名字!”   离开的时候,温谅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潘国飞那边怎么样了?”   说起潘国飞,安保卿忍不住脸上的笑意,道:“听说前几天有个小姐到邮电去闹,说潘国飞始乱终弃什么的,被门卫挡住了;第二天又去了两个,说他嫖娼不给钱,赊账就算了,竟然还打白条,潘国飞没办法只好出来应付,当然被他全部否认;到了第三天人数到达七个,这次闹的太厉害,每个人手里都有潘国飞跟她上床的照片,整个邮电见人都发,即将卸任的局长大人被气的高血压发作,差点就送了医院,当天局里开了党组会议上报省局双开了潘国飞,夏鸣显屁都没敢放一个,哈哈……”   闹到这个地步,潘国飞也算身败名裂,青州再无立足之地,怪不得昨晚司雅静会为他求情。温谅虽然鄙视他的为人,但一想到图图,还是叹了口气,道:“夏敏如呢,还跟潘国飞在一起?”   “这个倒是咱们帮了潘国飞的忙,上次逼他们就范时,潘国飞逞了一次英雄,宁可手不要也要护住夏敏如。这女人被感动的一塌糊涂,这次潘国飞倒霉她倒也没嫌弃,带着他回关山去了。据我估计,不出意外的话,青州这个地方,两人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对司雅静来说无疑是个最好的结局,温谅笑道:“多谢九哥了!”   说完扬长而去,安保卿张了张嘴,本想说下关起来的那个女人的情况,但不知怎的,一想起那天温谅的眼神,他竟然开不了口。   从大世界离开,温谅看看时间,已近晚上十点,思索一会还是去找左雨溪。在帝苑花园的公寓里两人一番缠绵,虽未真的销魂却也聊慰相思,温谅握着她的小手,细细说了自己的规划,末了问道:“你在关山有没有靠的住的朋友,请他帮忙注册一家公司,资本金要在一千万元,当然,也就是验资时走一下程序,留给我一个皮包就成了。”   左雨溪皱眉道:“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在四大行都有朋友,几百万的额度随便找个项目都能贷的出来,何必这样兜这么大的圈子?”   温谅轻抚着她的手心,只觉如玉般的温凉,道:“你终归是官场中人,商业上的事还是别牵连进来为好,圈子兜的越大,才能将你我的风险降到最低。如今春风得意自然没什么要紧,可日后难保不会有人跳出来以此为把柄兴风作浪……好了,笑一个,就当我小男人的自尊心发作,快别嘟嘴了……”   左雨溪扑哧一笑,俯在他怀里仿佛一只慵懒的小猫:“嗯,明天吧,我会把这件事搞定……对了,你那公司叫什么,法人用谁的名字……”   从左雨溪家里出来,路上已经看不到一个行人,寒风顺着袖口钻进肌肤,激起一阵刺骨的冰冷。温谅苦笑着紧了紧衣领,也许是因为司雅静的关系,他现在面对左雨溪时定力越来越差,要不是刚才有一瞬间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他几乎要强压着她做那行云布雨之事。   如果真的那样,哪怕左雨溪不介意,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强硬着心肠让左雨溪乖乖的睡觉,可是做君子的后果,就是要在午夜时分,孤单的走在青州的街道上,乌云密布,寒鸦嘶鸣,怎么看怎么像一部九流恐怖片的开头。温谅不怕鬼,可他今天实在有些乏了,左右四顾,想碰一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一辆出租车。此时的青州还不比后世,过了十二点,除非在酒吧舞厅的门口,一般都很难叫到车。   这一看之下,却让温谅皱起了眉头,一辆黑色的破旧桑塔纳停在对面路边不远处的树下,烟头的亮光在他回眸的一刹那消失不见。这里是高档住宅区,车子一般都有固定的停车位,很少有人会把车子整夜的停在外面的道路边。   一股寒意从心头冒出,温谅一直以来都隐在幕后,知道他身份的人不过五指之数,所以从没把安全放在心上,如果真的有心人发现了蛛丝马迹,继而暗中追踪,虽然不至于发现什么真正的内幕,却也足以对他的安全构成威胁。   不管这辆桑塔纳是有意还是无意,此时最好的选择莫过于走回帝苑花园,他有左雨溪办的通行证,进出无碍,可别的人想要进入就没那么容易,何况门口又有两个保安,如果车内的人别有用心,那么他们一定不会冒险。但温谅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也不会放一个疑惑在自己的心里,他首先想的不是自保,而是确认这辆车,是不是为他而来!   几乎同时,温谅向着桑塔纳走了五步,站在路边昏黄的街灯下。这个位置仍然看不清车内的情况,但足以让车内的人看到自己。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佯装拨通了电话,还特地歪头做了个记车牌的动作。   只要车内人不是傻子,就明白温大叔开始叫人了!   车内一片静寂,温谅看似镇定,其实足下早充满了力气,一旦形势不对,立刻转身往帝苑跑,不过几米的距离,以他的速度,足够在对方追上之前脱离险境。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之后,桑塔纳那粗糙的发动机声响起,车前灯的光柱照亮了前方的路,毫不停滞的从温谅的对面一冲而过。   交叉而过时,仿佛一道凌厉的目光透过厚厚的车窗铺面而来,连带着这个冬夜也更冷了几分! 第三百章 送我上青云   盯着桑塔纳远去的方向,温谅陷入沉思。重生以来虽然做了几件大事,但他自信应该隐藏的很好,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都不太可能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只要看一看挡在他身前的那些人,左敬,许复延,左雨溪,温怀明,刘天来,这几个人撑开的羽翼几乎可以屏蔽整个青州的天空,谁又能独具慧眼,穿过层层迷雾,准确的将目光投射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   可今夜这一幕说明了什么?   温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明亮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冷峻!   他从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回到七号院已经十二点多,大门早就上了锁,不过温谅这半年来晚归成了常态,轻车熟路的敲了敲窗户上的小木门,塞进去一包红梅。看门的秦老头披上棉衣走了出来,一边开着侧门的锁一边低声道:“别天天在外面野,要是让温秘书长知道了,我这工作都得丢……你说外面能有什么好玩的,小混混满街的溜,你个半大孩子熬到这时候才回家?”   温谅闪身进来,熟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秦大爷,咱们差了几十岁,有代沟,外面的事跟您说不明白。上次的云烟抽着怎么样,这次给您老换包红梅,要是味不对,改明弄包中华给您过过瘾!”   提起烟秦老头嘴都合不拢了,他这辈子就好这一口,搓着手嘿嘿直笑。温谅受不了他这一刻的猥琐劲,摆摆手掉头回家。开门时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声音惊醒了丁枚。不想刚打开客厅的小壁灯,温怀明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随手将天花板的大灯打开,黑着脸道:“怎么又这么晚回家,去哪了?”   他身后房里的台灯亮着,各种文件摊满了书桌,一看就是正在工作,心情坏点可以理解。温谅没想到今晚父亲竟然在家,忙陪笑道:“同学过生日,找了帮朋友在一起聚会,我可是标准的好孩子,十二点前到家,他们现在还没散伙呢。”   不知温怀明听了这番话什么感想,至少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同刚才一样的黑,道:“又过生日?我听你妈说,这段时间你都参加过五次生日会了!”   温谅噎了一下,不知这是属于老爸特有的冷嘲热讽,还是老妈真的这样告过状,腆着脸笑道:“这不朋友多吗,人缘好就是这样,没办法啊……”   温怀明古板的脸上有了点笑意,伸手遥点了点,没再说什么,倒了杯茶,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温谅跟他父子连心,立刻明白温怀明今晚是特意在等他,必然有什么要事商量,跟着坐到了对面。   温怀明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眉心紧皱的川字让这位近来名声大噪的秘书长同志看上去有几分憔悴。温谅心下犹疑,不知何事竟让温怀明难开口至此,心思一转,岔开了话题,微笑道:“省里现在什么形势,于培东控制得了局面吗?”   温怀明仿佛松了一口气,道:“省里已经稳定住了,相关的人事调整这几个工作日内就可以完成,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啊,”温谅目光闪动,语气中隐约带着调侃和嘲讽:“靠着中纪委这棵大树,以于培东覆雨翻云的手段,掌控局面还不是小菜一碟?这一次杀鸡儆猴,借势立威,在全会之后有些摇坠的威望必然进一步得到巩固,甚至比全会前更胜一筹。吴文跃受此打击,这一届应该很难再掀起什么波浪,从此江东省,都姓于喽!”   温怀明摇头道:“自作虐不可恕,怪不得于培东。他们要是不贪赃枉法,也落不到今日的下场!”   温谅哈哈一笑:“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幸运的是,咱们跟于培东住一个屋。”   温怀明也是一笑,道:“说起这个,今天省里来了通知,明天由许书记和我代表青州顺义粮案专案组,去关山参加一个内部的表彰会,规模不大,也不会对外公布。据说是任老的意思,想跟青州这边的人见一面,不过听许书记说,国家粮食储备局和国家计委粮食调控办公室的有关领导,以及省内粮食系统的主要领导都会出席,应该会讨论到粮食安全、体制和监督等方面的问题,让我做一些准备。”   95年国内粮食系统的最高管理机构是由国家粮食储备局和国家计委粮食调控办公室共同署理,直到2000年才合并组建国家粮食局,归属计委统一管理。   末了,温怀明苦笑道:“这段时日风头出的够了,过犹不及,本想推荐牛书记代替我出席,可省委办特意交待是任老点了我的名,想躲也躲不掉……”   任老,任仲平?   温谅没想到中纪委这次带队的领导竟是号称“铁面”的任仲平,怪不得于培东有这样的底气和魄力,布下一个将所有人都囊括其中的局中局,并一举击溃了吴文跃的蠢蠢欲动,心机之深沉,手段之凌厉,不能不让人心生畏惧,心服口服。   不过以任仲平的身份,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副秘书长,哪怕江东全省从上到下的舆论喉舌都在鼓吹这位秘书长如何如何,也不至于会让一个位高权重、铁面冷心的高层点名关注?   又是哪里出了差错?   温谅思绪有点混乱,却还是安慰道:“破了这样大的案子,开个表彰会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既然是任老点名,对牛贵清他们也有个交待……”   温怀明叹道:“正因如此,怕是才不好交待!本来报上吹嘘一通,牛书记或许会一笑了之,可藉此进了任老的视野,谁也不可能淡然处之啊。”   这倒是世故通明之见,温谅笑道:“这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去跟于培东说,别宣传我了,赶紧给牛贵清几个版面,老牛的眼都红了……”   温怀明瞪了他一眼,有些啼笑皆非:“别胡闹!其实牛书记那还好说,等事情忙完我会找他聊一聊,姿态放低一些即可。倒是这次关山之行,得好好做些准备。”   说到这里,温谅眼睛突的一亮,前世里公司曾跟粮油系统有一单大的业务,为了知己知彼,他研究了大量资料,对粮食系统的变迁略知一二。   中国现行粮食储备制度成形于上世纪90年代,分中央和地方两级管理。1990年,国务院出台《关于建立国家专项粮食储备制度的决定》,成立了国家粮食储备局,后因为种种贪腐弊案层出不穷,大案要案频发,几乎到了无库不空,无粮不卖的地步,到了1998年,国务院痛下决心,出台了《关于进一步深化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决定》,首先明确要求粮食系统要政企分开,紧随其后,1999年底和2000年,国家粮食局和中国储备粮管理总公司先后成立,对中央储备粮系统实行垂直管理。但是在一些地方,尤其是经济欠发达地区,地方粮食系统依然存在着政企不分的现象,贪腐依旧严重。   也就是说,在95年底的时候,上层已经重视粮食问题,并开始征询改革方案以及安排省市试点。照温谅估计,虽然此时相关的政策还不一定成型,但至少有了一个初步的意向。此次江东因孟伟华案被上层重点关注,不出所料的话,各市县粮食系统都有代表赴关山参与会议,而温怀明本人,显然是借了侦破案件的功劳,或者说不知何故被任老青睐有加,才能列席这个相对专业的工作会议。   这对温怀明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关山会议的目的,必然是想集思广益,聆听基层同志的意见建议,进一步完善粮食改革的条款和内容,为高层最终决策提供参考依据。只要温怀明能在会上一鸣惊人,提出的意见思路清晰,不拘一格,又独辟蹊径,行之有效,最主要的是,能符合高层对整个粮食系统改革的基本思路,那等待他的,将是仕途之路一片光明。   下有许复延,上有于培东,外有朝中客,三张梯子,还搭不起一条通天的路?   温谅再不迟疑,也不管温怀明又会对他的过人表现感到如何的不可思议,冲进书房拿出纸笔,用两世为人的先知指引父亲的通天之路。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夜无眠!   凌晨五点,温家父子却不见丝毫的疲惫。温怀明政研室出身,本来就是什么都懂一点,为了顺义粮案又很用了心,算是半个粮食专家。温谅的讲解从现有粮食体制的弊端开始,到未来五年改革的方向和目标结束,有条有理,思路大胆,特别是拆分粮油批发中心,另成立粮油集团公司的想法更是吓了他一跳。要知道,粮食系统的油水可有一半在粮油批发中心,这样子做,无疑要割肉剔骨,只留给粮食局一个骨架子。   不过,这真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温怀明揉了揉眉心,温谅的法子大局观是够了,只要细节处做些改动,无疑会令人耳目一新。但是,这个构想是不是符合上面的基调,这才是最重要的!可惜他根本没有门路去打听这些内情,不然……   温谅看出他的顾虑,道:“你以为我从哪知道这么多?一直忘了告诉你,前不久认识了一个京城的朋友,说到顺义的案子,就聊了起来……”   温怀明皱着眉头,他知道温谅说了假话,但他谈到这个方案的语气,就如同半年前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起去面对青州官场的腥风血雨一样。   坚定,自信,无所畏惧! 第三百零一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用冷水洗了把脸,温怀明对着镜子整了整衣服,一夜的辛苦未曾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眼眸里非但不见疲惫,反而更加的锐利有神。也许每一个行走在权欲之路上的人都是这样的精力充沛,唯有如此,才能在荆棘遍布、危机四伏的官场中杀出重围,青云直上。   丁枚披着外套,打着哈欠从卧室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冲着刚走出洗手间的温怀明抱怨道:“才六点就起来折腾……昨晚你又睡书房了?”   温谅正在客厅舒展身体,拳脚砸出虎虎生风,闻言大叫道:“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又不见你关心我一下!老妈,别总是偏心成不成?”   丁枚斜瞄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还有脸喊,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谅干咳一声,推着丁枚往里屋去,道:“天还没亮呢,赶紧去睡个回笼觉,听说对皮肤好哦。”   “再敢天天去外面鬼混,小心你的皮!”   好不容易将丁枚忽悠进屋,温谅看看时间,道:“该走了吧?”   “六点半车子会过来,”温怀明停顿片刻,脸上又重新浮现昨晚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态,“算了,等我从关山回来,有些问题咱们再好好谈。”   温谅点点头,从茶几上拿起公文包递了过去,轻声道:“到了这一步,成则喜,败亦无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温怀明接过公文包,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大踏步的出门而去!   八一店依然人满为患,新接任店长的圆脸小姑娘叫林黎,是小音的邻居兼好友。小音去了十九中那边的学苑店帮谈雪,最近又要独当一面,成为青河第三个也是规模最大的一个店——华山店的店长,而林黎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基本可以担负起责任,正好李胜利近期的精力放在新公司筹建上,就提拔她做了店长。   看到温谅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林黎忙拉着他的手进了后厨。几个大师傅各司其职,油条,葱油饼,鸡蛋灌饼,新上的南瓜饼,小笼包摆满了长长的案几,新鲜香甜的豆浆在特制的圆筒型铝制高锅里冒着热气,三个女服务员不停的跑进跑出,虽然一片忙碌,但在林黎的打理下,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李叔呢,今天没过来?”温谅从林黎手中接过一根油条,道了声谢,一口下去满嘴溢香。   “老板说今天公司有招聘会……”   温谅拍了一下额头,宁夕前天给他打电话提过,让他有时间过去把把关。不过这两天忙着依山那档子事,竟忘的一干二净。   从八一店出来,温谅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乘公交去了学苑店,到的时候早高峰已过,虽然店里还有不少顾客,可没有像八一店那边连门口都挤满了人。刚走上台阶,门突然从里面推开,一个女孩抱着几本书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正好撞进温谅怀里。   可怜温大叔一晚上没睡,又坚持晨练跑了几公里路,这时候腿脚有点发虚,伴随着女孩的惊呼,两人撞作一团从一米多高的台阶上往下倒去,书也散落了一地。   温谅自叹倒霉,却还是摊开双手抱住女孩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后背肌肉紧缩,硬生生的承受住了这一下碰撞。   砰!   钻心的疼痛从尾骨处传来,青州的卫生清洁工作这一刻没有经受住考验,几颗三棱状的石子透过衣服狠狠的膈在尾骨上。与此同时,女孩出于本能的自我防护意识,双手屈起挡在两人的胸口,落地时肘部朝下,正好击打在他的胸膛。上下夹攻可要了老命,几乎瞬间,温谅的脸已变得苍白。   “咳……咳,同学,你一定得减肥了……”   温谅强忍着痛,也不顾四肢大开仰躺在地的不雅形象,张口开起了玩笑。怀中女孩这才回过神,知道要不是身下的男孩自己肯定也得受伤,忙抬起头,满怀歉意的道:“对不起,对不……”   两人同时愣住,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温谅苦笑道:“谢言同学,你再不从我身上起来,我这两条腿可要废了,后半辈子你养我啊?”   谢言“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起身时左脚不小心又踩到了温谅大腿一侧,再歪上几分,温大叔可不仅仅是废两条腿了。   温谅浑身一个惊颤,谢言都快哭出来了,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我……我……”   “别我我我了,先……”温谅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道:“先拉我起来。”   温谅歪着半边身子,在谢言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恢复了直立行走的功能,看着身边少女清新脱俗的容颜,洋溢着泪光的星眸,鼻端隐约闻到淡淡的幽香,手臂处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后世流传很广的那首诗:你来自云南元谋,我来自背景周口,牵起你长满茸毛的小手,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   他摇摇脑袋,在心里轻轻的鄙视了一下自己,都说饱暖思淫欲,差一寸菊花都要残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温谅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对谢言这个坚强独立的女孩却没有任何的龌龊的念头,不动声色的挣了挣手臂,想要往外移开几步。   谢言双手一紧,仍然抱着他的手臂不松开,小小的身子承担着温谅的全身重量,浑然不觉微隆秀挺的胸口正被一个男孩毫无距离的碰触着。她仰着头,几根发丝凌乱在耳边,洁白的贝齿咬着红唇,生怕温谅因此生气,一怒而去。   温谅知道女孩的心思,微笑道:“受伤的人可是我啊,你要是敢哭鼻子,我可也哭给你看!”   谢言扑哧一笑,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从懂事那一天开始,生活的艰难,外人的白眼,成长的不易,自尊的浅薄,骄傲的卑微,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明白,除了母亲之外,再没有人有责任和义务来照顾你,谅解你的错,包容你的过,温暖你的心。   直到遇到温谅,这个总是带着笑容的男孩,无论自己带给他多少的麻烦,甚至让他置身那么危险的境地,可他永远不会说一句责骂的话,回过头时,依然那么的温柔。   谢言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不沾尘埃的双眸凝视着温谅,认真的道:“真的对不起!”   “我这人皮粗肉厚,撞一下没什么要紧。”温谅见她还是放不开,笑道:“今天一早出门碰到喜鹊叫,到了这里就被美女抱一抱,你还别说,确实挺灵验,哈!”   谢言有点羞涩,但更多的却是一股暖洋洋的喜悦,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看到这个人。   可不管怎样,经常出现在梦里的男孩如此活生生的站起自己面前,她已感到十分的满足和幸福。   温谅轻轻扭了下腰,尾骨的疼痛减轻了些,弯腰帮她捡起地上的课本,道:“赶紧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谢言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接过课本,走开几步,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突然回头:“你中午还在吗?我……我请你吃午饭!”   温谅微微一笑,柔声道:“求之不得,不过今天实在太忙,我跟谈姐说点事,马上就得走了。”   看着少女眼中挥之不去的遗憾和失望,温谅心底一软,暗叹了口气,道:“这周日吧,刘致和,嗯,就是上次考试在你们学校打群架的那个死胖子,他要给杨阳过生日,你要有时间的话,也一起来吧。”   温大叔提到打架时的口气云淡风轻,好像跟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一样,要是刘致和在,早哇哇叫着冲上来拼命了。   谢言满心欢喜的点了点头:“嗯,我一定来!”   直到谢言的背影远去,温谅才咧着嘴一步一步的挪进店里,谈雪正在收银台后忙碌着,看到温谅忙迎了上来。   两人去了后厨,温谅说明了来意,想用谈雪的名义注册一家公司,只做一个项目,应该不会亏损,更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末了还笑道:“当然也不会有什么违法经营的活动,你放心吧,主要是我的年纪有点尴尬,许多事情不好操作……”   谈雪不等他说完,连公司的主营项目都没问,就一口答应下来。她此时虽然还没有日后青河集团七大巨头之一的眼光和境界,但对温谅的忠心和信任却没有分毫的差别。   跟谈雪刚说好明天来取身份证,温谅的手机响了起来,宁夕略带调侃的声音传入耳中:“温总,你敢把泡妞的心思用十分之一到公司上来吗?第一批员工招聘你竟然连面都不露?”   温谅对谈雪做个离开的手势,径自走到门外,笑道:“宁总啊,对敢于放权的领导你要怀有敬重之心,言语讽刺也不是不行,可也得有真凭实据啊……泡妞?连你这样的大美人白送到面前,我都懒的动一下手……”   “呸!去死!”   手机直接挂断,温谅哈哈大笑,哥是懒的动手,但别的地方却不妨动傻瓜一动,小姑娘啊,你还是太嫩!   温谅在路边拦了辆出租,掉头去了时代大厦。他倒不为审核员工,只是等下要借宁夕的保时捷一用,对付一个好名逐利的人,气势和排场一定要足! 第三百零二章 伯乐与千里马   时代大厦坐落在昌盛街的最西边,1993年底破土动工,今年六月份落成并对外招商,二十六层的高度虽然不能跟明华集团青州总部所在地明华大厦的三十七层相提并论,但它那银灰色的混合了高档玻璃幕和铝幕的外墙,高耸的极具现代气息的双子座设计造型,以及楼前环境优美的休闲广场,很快就成为青州人们眼中新的地标和经典,大有取明华大厦而代之的趋势。   当然,经过后世各大CBD熏陶的温谅对这种局限于时代的审美观保留自己意见,但未来三四年间以时代大厦为核心的新商业圈的成型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所以当宁夕将公司所在地选在这里,他举双手赞成。   温谅从电梯里出来,招聘会已经进行过半,可走廊上依然有不少人在等待,此次青河开出了足够吸引人的薪酬待遇,又在报纸上打了广告,这个场面早在温谅预料之中。   两个从豆浆店临时抽调过来的小姑娘,长相清秀,笑容亲切,一个在前台做接待,给应聘人员讲解面试流程,另一个引导人员到旁边填写表格,然后按照先后次序前去面试。整间办公室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嘈杂和凌乱,看上去倒也似模似样。   会客室成了临时的面试室,温谅径自推门进去,李胜利和宁夕并排坐在一张办公桌后,正对面放着一张椅子,适当的距离和压力更能看出一个人的素质和能力。宁夕正在跟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交谈,看到温谅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又整了下手中的简历,道:“钟先生,你92年从江东商专企管系毕业,三年内换了五份工作,最长的一个,嗯,金龙酒业市场部待了九个月,能说一下原因吗?”   姓钟的男子穿着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系着领带,一双皮鞋擦的铮亮,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坐姿一丝不苟。人力资源管理的概念到90年代末才逐渐开始流行,职场招聘也慢慢形成了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可在95年的青州,能有这样的穿着已经让他比外面那些皮夹克党出彩了不少,温谅尤其注意他的眼神,平静中不失凌厉。   宁夕的问题很犀利,也隐藏陷阱,一般人都知道没有老板喜欢经常跳槽的员工,如果想得到这份工作,必然要百般解释,淡化个人因素,温谅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饶有兴趣的盯着他,想听听这个人的答案。   “其实原因很简单,当我觉得个人对企业的贡献已经大于企业给我的回报,并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还看不到这种状况得到改善的可能性,我就会选择辞职。”   李胜利皱起了眉头,准备开始翻看下一个人的简历,对他来说,如此狂妄自大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工作。宁夕笑了笑,道:“好,那就先这样,请回去等候通知,希望有机会可以一起工作。”   男子站了起来,对宁夕和李胜利礼节性的弯了下腰,又对角落里的温谅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去。宁夕在他的简历上划了个叉,放到了桌子一边,对温谅道:“你怎么肯屈尊过来了,是不是对我这个面试官不放心,嗯?”   这真是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温谅明智的选择了闭嘴,走过去拿起那个男人的简历,认真的翻看起来。李胜利起身往外走去,道:“我去叫下一个进来。”   “李叔,先等一等。”   宁夕眉头一扬,道:“怎么?”   温谅这才注意到宁夕今天换了一副颜色较浅、尺寸较小的墨镜,虽然仍然看不到脸部的全貌,但比起之前遮住大半张脸是个历史性的进步。他能清晰的看到她那道弯弯的娥眉上翘的动作,娇嫩的肌肤如同一泓清泉流过,薄薄的红唇沾了淡淡的唇彩,整个人精致的无可挑剔。   温谅收回目光,指着简历上面的叉叉,道:“这代表此人被淘汰了,对吧?”   “嗯,这个人年轻气盛又过度自信,对职业前景要求过高,我很难想象他会在青河这样一个初创的公司安心工作。况且,”宁夕撇了撇嘴,道:“他的能力是不是跟野心相匹配,我持怀疑态度。”   温谅指着工作经历那一格,道:“你看他这五份工作的薪酬,从第一个月薪二百七十元,到最近的九百元,三年内上涨幅度超过300%,几乎是一年一个台阶……”   李胜利插话道:“这不正是他说的那样,只为赚更多的钱?”   “是,但我们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你注意没有,他每一次辞职后,总是能找到待遇更好的工作,而不是相反——这说明什么,恰恰说明了他的能力。”   宁夕道:“这一点我同意,可是这个人对企业的归属感和忠诚度如此之低,越是有能力,野心越大,越是容易生事!”   温谅叹了口气,道:“宁夕,你觉得从这样的招聘会里能找到多么得力的员工吗?真正执掌企业未来的经理人,还得等公司壮大之后由猎头去搜寻。现在我们只重其才,不重其德,要知道,这可是曹公阿瞒之所以得天下的根基啊!更何况,我认为一个对未来充满野心的人其实更适合青河,因为……”   他微微一笑:“我们都是有野心的人!我们也有自信,青河可以留下任何一个有着同样野心的人!”   钟从江就此成为第一个加入青河的员工!   之后招聘会按照流程继续进行,宁夕的问题已经足够的专业和全面,温谅并没有比她更好的选择,所以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坐在一边认真的观察应聘者从进入到离开的种种细节——有后世在京城商圈磨练出来的眼力和实践经验,他的三言两语却总是一针见血,很好的弥补了宁夕的些许不足。   两个小时后,进入下一轮面试的人选出炉,总计二十一人,青河在内勤、出纳、市场、采购、宣传等岗位共招十人,通过一轮删选还有一比二的比例,竞争可谓激烈。宁夕全然不顾美女形象,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对李胜利道:“接下来的事就麻烦李哥了,将这些人归一下档,逐次通知他们明天面试。”   温谅一般都叫李胜利叔叔,宁夕一开口就把自己涨了一辈,明显是在占他便宜。不过温大叔何等深厚的脸皮,俯到宁夕耳边,低笑道:“宁阿姨,晚上一起睡吧,小侄怕黑……”   宁夕吃着资本主义面包长大的孩子,这等程度的调戏是毛毛雨了,等李胜利出去,起身坐到桌面上,双手反撑在臀部两侧,酥胸微微一挺,一条笔直的玉腿屈起,高跟鞋的鞋尖轻点地面,唇边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哦,我还记得方才是谁在电话里说,我就是白送到某人面前,人家也懒的动一下手的?”   温谅轻咳一声,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懂的,某些姿势其实不需要男人动手……”   宁夕哈哈大笑,跳下桌子在温谅脸侧摸了一把,扬长而去。   “小朋友,等你真的成年了再来跟我讨论这个话题吧!”   温谅苦笑着摸了摸脸,宁夕的指尖冰凉,划过的痕迹却很温柔。等追出去,宁夕已经在表扬两个小姑娘的接待工作,问了她们本人的意愿,新公司又多了两名成员。这两人一个叫姚沫,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有个小酒窝,一看就是开朗活泼的人,另一个叫向卓,最大的特点是眼睛大,大的你几乎忽视她脸上的其他部位,听宁夕说话时一直束手站立,很乖很静的样子。   温谅自然不会反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上午那样的局面也被两人搞的井然有序,如果再培训一下,就是一个合格的前台。安排好公司的事,温谅拉着宁夕直接下楼,等上了车,宁夕没好气的道:“温少爷,我是你家的丫头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忙公司的事不算,还得客串司机?”   “这么大脾气的丫头,我可养不起!”温谅先系上安全带,宁夕可是有前科的主,一不小心就能飚到八九十码,“青师院,咱们去找个人聊聊天。”   “聊天?”宁夕扭头看着他,兴致勃勃的道:“是不是要打架?”   温谅有点蛋疼:“大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宁夕被温谅的表情搞的无地自容,狠狠一踩油门,犹自辩解道:“我看古惑仔里要砍人的时候都说找他聊聊……”   这种智商急降的对话在两人间不是第一次发生,温谅果断转移话题:“等会说好了,主要我跟他谈,你就尽情展示你高贵骄傲冷淡的一面,越是表现的高高在上,贵气逼人,越是对我说服他有利,明白吗?”   “明白!”宁夕猛的提速,一个甩尾拐进了另一条路,淡淡的道:“这,其实才是我的本性!”   啪的一声,温谅听到了蛋碎的声音!   到了青师院,门口的保安连问都没问一下赶紧开了大门,保时捷开进去老远,还看到几个保安在后面指指点点。从师院的大礼堂绕过去就是家属楼,前后两片,新旧分明,一片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一片是90年代初刚建的新房。温谅要拜访的客人明显在学校混的不怎么样,车子停下旧家属楼的2单元停下,温谅从车后的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宁夕疑惑道:“什么东西?”   温谅哗啦啦的晃了晃,笑道:“糖衣炮弹!”   透过他的指间,宁夕看到六个大字:   中国可以说不! 第三百零三章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两人下了车,正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师从车边经过,温谅问道:“大爷,范博是住这里吗?”   老教师上下打量一下温谅,又看了看一旁的宁夕,略带警惕的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找范老师有事?”   “啊,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想找范老师帮点忙。”   “就这里,三楼左边单元。”老教师指指了楼上,背着手慢悠悠的去了,口中还嘀咕道:“都倒霉成这样了,能帮别人什么忙……”   “这种居民楼楼梯很窄,楼道也黑,你穿着高跟鞋,等会注意点脚下。”温谅刚交待宁夕两句,三楼左边单元的窗户砰的一下被人推开,一个尖利中带点哭腔的女声传入耳中:“写,写,写,整天就知道写这些破烂玩意,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四张嘴指望这点工资吃饭,结果倒好,你自己被停职不算,害得我在后勤处清洁卫生的活也丢了……一个大男人,连老婆孩子吃饭都管不了,还天天耍你的笔杆子有什么用,你说,有什么用……”   女人哽咽的哭声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依然清晰可闻,虽然算不上凄惨,却也让人心中戚戚然。   宁夕皱起眉头,道:“你到底找的什么人?”   温谅正要回话,一个白色的袋子从窗户里飞了出来,嗖的一声在空中散开。温谅和宁夕同时抬头,无数张写满字迹的稿纸弥漫了两人的视线,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   温谅随手抓了一页,一行行方正茂密、气势开张的颜体小楷跃入眼中。他轻声读道:“诚然,通过迎合大众心理,用娱乐场面来复制大众的兴趣口味和生活方式,大众传媒是从外部来统一大众的意识,但问题在于在这统一的过程中,大众传媒是吞噬了信息,消灭了意义……”   时光啊,就是这样荒诞不经的恍惚了男孩的双眼,虚幻与现实交汇在这一行行熟悉又亲切的文字里,仿佛又回到前世那个枫叶飘飞的校园小道边,一个头发散乱衣着随意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肩上的书包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考研资料,嘴里吃着小吃摊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还不忘翻看着手中的书,一边奔跑,一边背诵:   诚然,通过迎合大众心理,……从外部来统一大众的意识,……吞噬了信息,消灭了意义……   熟悉吗?这似曾相似的一幕?   感叹吗?那再不能回顾的过往!   温谅的眼中依稀有一闪而过的惆怅,他静立片刻,在宁夕投射过来诧异的眼神之前,将手中的纸张整整齐齐的折叠好,放进口袋,转身往楼道走去。   宁夕凝视着他的背影,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稿纸,曲起修长好看的食指,轻轻的弹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迷人的微笑。   “咚咚咚!”   一个三十岁许的女人开了门,穿着这个年代家庭妇女们最喜欢的格子呢绒外套,素面朝天,普普通通,只是眼眶微红,见有陌生人上门,忙用手背擦拭一下眼角,问道:“你们找谁?”   温谅客气道:“范老师住这里吧,我们找他有点小事。”   女人勉强笑了笑,侧身让温谅两人进屋,冲着阳台喊道:“老范,有人找!”   阳台上站着一个人,个子很高,身材适度,正微微前倾望着楼下随风而去的纸张。虽然看不到他脸部的表情,但温谅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此刻内心深处的压抑、挫败、沮丧和愤懑。   这几乎是从古到今所有怀才不遇的人们都曾有过的复杂感觉,温谅表示理解,但并不会因此就对他报以多大的同情,只是在心里暗赞今天的时机选的太好,按照目前的情况,等下谈判时可以少死几个脑细胞了。   “范博,来客人了听到没?”   女人叫了两声后没有得到回应,终于忍不住再次爆发。站在她旁边的温谅事后曾跟宁夕赌咒发誓,那一刻他真的明白龟波气功并不是传说……   范博转过头来,一张清瘦的脸庞说不上英俊,但也勉强算是相貌堂堂,可是憔悴的眼神,凌乱的胡渣无不在向人表明,眼前这个人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很可能再受一次重击,就会无力的倒下。   不错,就是他!   范博,毕业于西川大学新闻传播学系,不知何故没有留在美景美食美人三美齐备且传媒业飞速发展的西川省,而是回到青州在青师的传播学系做了一名小小的讲师。前世里温谅之所以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他在98年出版了一本名为《大众文化与传媒》的书,一经问世,立刻成为除了经验学派、实证学派之外,传播学第三大派系批判学派的经典著作,不仅是各大院校新闻传播系学生的必读教材,更是考研一党最重要的参考书籍之一,范讲师也因此很快升做了教授。   前世里的温谅在学习了四年的经济学之后,突然对新闻记者这个行业产生了浓烈的兴趣,趁着考研热报了暨南大学的传播学,很是用心的钻研了一番。但不久之后谈羽决定留在京城打拼,温谅跟他兄弟一场,怎么能够一个人远走高飞,对他来说,前途和学业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两人兄弟情义之万一!进考场的前一天他做了最后的决定,把所有的资料送给了学弟,毅然踏出了转折的脚步,这才有了京城那一个雨夜跟柳雁的初识,这才有了日后那一个长袖善舞的温谅。   世事奇妙之处,就在于此!   范博的这本书虽然篇幅不大,但以凝练的思想和通透的文字,阐述了批判性传播研究的主要理论,并用传播符号学的方式对各种传播现象进行了解析。通俗的讲,就是它将大众与传媒的关系概括成一个系统的理论,而这个理论在营销和广告还处在萌芽期的国内,具有无比巨大的价值!   这不是空话!   成名之后,范博很快做起了兼职,先后带领两家文化产业的公司在香港上市,记者采访他时,他说了一句温谅很赞同的话:   谁占领了大众的阵地,谁就占领了先机!   虽然这种辉煌并没有维系多久,两家公司就因为种种原因消逝在时代的大浪潮中,但并不能因此抹杀范博超强的市场运作和广告策划能力。温谅在考研时凭借《大众文化与传媒》才能初窥传播学的博大精深,对范博做了一点了解。   但他从没想过,会在这一世有机会跟这个人打交道!   因为这位范博范教授,在95年的这个冬天,不仅只是青师一个小小讲师,他还有一个很多人都熟悉的笔名:   子不语!   温谅也是被他犀利的笔锋所震撼,才让左雨溪打听一下他的来历。那个时候他还没把范博这个名字跟前世那位教授联系在一起。这一点可以谅解,毕竟他重生的时候,大学和考研的时光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   直到那天他从左雨溪手中接过有关子不语的资料,照片上的那个人,跟他记忆中那个影像重叠了起来,被淹没的记忆瞬间涌回了大脑。他才惊觉,原来挖到宝了!   一个广告营销策划大师,对他即将开展的事业将是何等巨大的推动力?作为后世经历过残酷市场推广大战的温大叔,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不过他依然忍了下来,等到万事俱备,等到根基渐稳,等到有把握一击必中,才带着宁夕施施然而来,轻松的不似一场志在必得的狩猎,更像一次自在的郊游!   范博已经被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搞的心神俱疲,所有的雄心壮志在一次次的打击下悄然散去,就连妻子将他最珍视的手稿丢到窗外,除了心中酸痛之外,竟然没有丝毫的怒火。   她说的很对,连妻子儿女都养不活,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完稿至今已经三月,可找不到一家出版社愿意出版,变不成铅字就换不来钱,换不来钱,丢了也就丢了吧!   他缓步走到客厅,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温谅根本不存在一样,只是在扫过宁夕时,目光有了片刻的停顿和凝聚,但很快就移到了别处。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温谅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他,又极其了解他的底细,知道带宁夕过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然还真不好让这个名利心旺盛的家伙乖乖听话!   宁夕穿着一身冬季刚上市的迪奥黑色羊毛长裙,经典的复古色,急速收起的腰身凸显出与胸部曲线的对比,长及小腿的裙裾采用黑色毛料点以细致的褶皱,再加上修饰精巧的肩线,足以颠覆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出身世家,气质出众,除了左雨溪外,可以说在温谅认识的人中不做第二人之想,站在那里不用说一句话,华丽的气场和傲意已让人心生敬畏。   “我不认识你们,如今也没兴趣帮人捉刀代笔,两位请回吧!”   范博又看了宁夕一眼,言语之不由衷自然瞒不过温谅,他轻笑一声,道:   “范老师,听朋友说你在写一本有关大众文化与传媒的书,我很感兴趣,希望能跟你谈一谈出版的事!”   范博猛然转头,盯着温谅的眼中几乎要冒出光来! 第三百零四章 出乎意料的偶遇   范博很快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他几乎成了惊弓之鸟,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会有人这么好心,平白无故的送来一个大礼。尤其看温谅的年纪顶多二十来岁,可信度更是降低了几分。这年头挂着出版社的名义招摇撞骗的家伙数不胜数,都是先给你一个希望,然后再想法设法从你兜里捞钱,系里一个老教授就是这样被骗了几万块,毕生的积蓄都填了进去。   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眼光再次从宁夕身上扫过,也许是宁夕那贵气逼人的外型打动了他,更也许是他不愿失去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脸上露出点笑容,道:“两位这边坐,家里有点乱,不好意思……梁茹,去倒点水来。”   梁茹,也就是给温谅开门的女人,虽然看上去平常,名字倒起的不错,不过性格实在不敢恭维。她没好气的道:“倒什么倒,范博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别人说什么你听什么?忘了老钱头怎么被人骗的了?”   范博脸色一黑,道:“瞎说什么,不倒水就进屋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梁茹气的浑身乱颤,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好好,算我娘家没眼,当年掏着钱供你读书,给你吃给你穿,我在家里伺候你父母到老,照顾你弟弟妹妹,就是为了这一天受你的气,跟着你吃苦……我……我……”   她再说不下去,重重摔了一下房门,掉头往楼下跑去,动作之迅捷直让温谅担心她会不会摔倒。   三人在小小的客厅分宾主坐好,范博苦笑一声,道:“也不瞒两位,我最近碰上点小麻烦,女人在家爱胡思乱想,唯恐天塌下来一样,劝也不听,天天就这样又哭又闹的,见笑了,见笑了!”   他神态自然,说起家事来不见一丝尴尬,倒让温谅对他有了几分佩服,笑道:“夫妻嘛,总是难免会有争执,人之常情!”   这番话说的好像自己结婚成家了一样,宁夕没好气的飞了他一个白眼,当然,藏在墨镜后,谁也没有发现。   范博摇摇头,不再说这个话题,问道:“还没请教两位大名?不知是哪位朋友在两位面前提到了鄙人拙作,其实也是心血来潮,本不敢奢望能付诸铅印……”   他怕温谅别有所求,自己先退了一步,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但温谅说白了是来招聘人才,根本没心思跟他兜什么圈子,突然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道:“范老师,我听说你刚被停职,又得罪了市里的领导,今后在青州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范博勃然变色,温谅摆了摆手,微笑道:“不急,听我把话说完。我们跟范老师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犯不着在你落难的时候来给你难堪!”   “那你……”   “我此来,是来帮你的!”   温谅对范博这个人可谓了解到了骨子里,他心机是有的,智商也足够,学识更不用提,且个人积极要求进步,主观能动性强烈,可惜终究是书生意气,太不明白政治这滩浑水,不是你有了心机和智商就可以轻易涉足,因为官场里决定胜负的最主要因素,不在于人,而在于势!   所以他以为周远庭必胜,应了时任宣传部长的魏晨风之邀,悍然站到了许复延的对立面,最终却搞的自己灰头土脸。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温谅可趁之机,要不是滑落到人生最低谷,范博未必肯放下已经拥有的一切跟着他闯荡商海。   虽说90年代最流行的是造原子弹比不上卖茶叶蛋,可作为一个大学老师,拥有稳定的工作和令人尊敬的地位,未必有勇气毅然决然的下海谋生。可到了此时,范博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帮我?”范博冷静下来,身子往沙发上一靠,表情放松,道:“你凭什么帮我?”   “一份工作,一个未来!”温谅往前走了几步,在范博跟前站定,微微低头,身体自然形成一种微妙的压力,道:“一份年薪十万的工作,一个让你实现所有梦想的未来!”   范博愣了一愣,突然仰天大笑:“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你知道整个江东省最高的工资是多少吗?知道明华集团一个分部的老总多少年薪吗?十万?哈!”   不得不说,在95年的青州,如果有打工仔听到可以拿十万年薪,肯定会以为要不是自己疯了,要不就是老板疯了,不会再有第三个选择。范博如今在青师院做讲师,月工资才三百七十五元,幸好他在圈内小有名字,算上稿费和润笔费一个月能挣到六百左右,这已经算不错的收入了。所以听温谅一个年轻人这么大的口气,他第一反应是,还好,这个骗子技术不过硬,这么早就露出马脚了;第二个反应却不是为自己再次出书无望而伤神,而是又看一眼宁夕,因为认定两人都是骗子,这一眼就看的有些肆无忌惮。   嗯,其实这两人还是下了功夫的,至少这女骗子的卖相基本上无人可及了!   宁夕直到这时才明白温谅原来是想拉拢这个人到旗下,虽然还不了解范博的底细,但她对温谅的眼光很有信心,又充分领略过他的口才和手段,对能否说服此人毫不怀疑。正仔细打量这位很可能是未来工作伙伴的男人时,突然看到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中,那种毫不遮掩的轻蔑,惊讶,还有一闪而逝的欲望。   宁夕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她早见惯了各种男人的各种目光,比范博更恶劣十倍的也大有人在,一般都不会往心里去,因为这些人连让她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但不知怎的,在这一瞬间,却对眼前这个人有了一丁点的厌恶。   别以为这一丁点无伤大雅,以宁夕的身份和性格,让她喜欢不容易,可让她厌恶,也不是容易的事!   许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没有道理好讲,也正因为第一次见面埋在心中的这颗种子,才为日后那一场背叛写下了最好的注脚。   温谅哪里不知范博的念头,暗叹道:还是这个年代的人好忽悠啊,才十万就激动成这副模样,要是放到新世纪,这个价码别说找来能攻城略地的将才,就是找个能看家护院的人才也不行啊!   宁夕冷哼一声,道:“明华算什么东西!走吧,既然有人不识抬举,就别浪费时间!”   说完站起就走,温谅作势拦了一下,继续对范博施压,道:“范老师,你不再考虑考虑?我得到消息,这两天院里的处理结果就会下来,你很可能要被开除,拖家带口的,没了工作可不成啊!”   这一下正击倒范博的软处,不过他还是阴沉着脸,道:“慢走,不送!”   范博虽然是名利中人,但毕竟挂着老师的名义,表明的风骨和形象还得维持。所以温谅必须持续不断的施加压力,直到压跨他的所有防线,撕掉他虚有其表的外在,再诱之以利,许之以名,才能真正收为己用。   温谅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刚要说话,梁茹抱着一大堆稿纸推门进来,看向宁夕和温谅的眼光跟刚才大有不同,道:“那个,下面那车……是不是你们的?”   她刚才一跑下楼,就看到一群人围着辆轿车指指点点,其中一人啧啧称赞:“这车好啊,整个青州我就见过这一辆,看这流线,这车身,简直漂亮到极致!”   另有人道:“老赵,这怕得二三十万吧?”   “啥,二三十万?二三十万就买这么个玩意?”   “是啊,太贵了吧,我听说书记市长坐的车也不过十来万……”   最先说话的老赵不屑道:“你们呐,都是车盲,就这辆保时捷,至少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众人吓的眼珠子突了出来:“两百万?老赵你别逗我们开心了,我要有两百万做什么不行,买四个轱辘一个铁皮,不是傻吗?”   老赵鄙视道:“所以你这辈子不赚不到两百万……”   “老赵说的不错,这一款是限量版,二百万还估计的少了!”   人群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仪表出众的男子,众人一看是他,立刻转身打起了招呼:“陶处长,你也过来了。”   “陶处长,午饭吃了吗,要不等下我请客,一起喝点小酒?”   不久前刚升任后勤处副处长的陶然微笑着应付众人,虽然知道这帮跟行政不对付的老师们的热情更多是因为他分管房产管理科的缘故,但举止言谈依旧让人如沐春风,挑不出一点的错。   不到三十混到今日这个地步,他已经足够的得意,没必要再在明面上表现的那么明显。   但众人没有发现的是,在看到这辆极其拉风的保时捷时,他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占为己有的熊熊烈火。   那是对金钱的渴望,对地位的追求,对权势的膜拜!   这是人人都有的欲望,本无可厚非,不同的是,有人能控制欲望,有人却只能被欲望控制。   陶然笑着问道:“对了,这是哪位老师的车,发财了可得请客啊!”   “应该不是院里的,靠咱们那点死工资,不吃不喝一百年也就买个轱辘!肯定是外面来找人的!”   这倒也是,要是学校谁买了车,早传的连食堂的耗子都知道了。陶然想了想,既然撞上了就是个机会,可怎么才能巧妙的跟车主人交个朋友呢?   “管他谁呢,我得摸上一把,不然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老赵笑的十分淫贱,伸手去摸车身,梁茹恰好从楼道里出来,听了他们的话,知道这辆价格昂贵的车肯定是家里那两人的,登时急了,冲上去挡住老赵,道:“摸什么摸,摸坏了怎么办,得罪了我家的客人,你们去赔礼道歉?”   梁茹是农转非的户口,初小文化,家属院里无人不知,不过因为范博小有名气,所以她平时说话颠三倒四也没人跟她计较。可当着众人的面说话这般难听,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尤其范博正倒霉呢,还敢这么嚣张,真是忍无可忍。   老赵收回手,嘲笑道:“哎哟,这不是梁太太吗?怎么着,敢情这车是你们家的啊!陶处长,你可看到了,范老师停了课,收入不降反升,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   梁太太的称呼是有缘故的,梁茹有段时间痴迷港剧,见电视里有钱人家的老婆都称为太太,而范博的收入又比大多数老师高上那么一点,她虚荣心太盛,跟人说起时也以太太自居,被传笑许久。   被范博教训一顿后,梁茹最恨别人称他太太,尤其见陶然也在场——范博跟陶然一直不对付,这次陶然刚当上副处长,趁范博倒霉找了个借口把梁茹的工作给开了,此时新仇旧恨一起上头,破口大骂:“好你个赵龟头,我家范博再倒霉也比你这没卵蛋的货强!还有你陶然,你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脸白混了个鸡眼大的官,还跟老娘耍起威风,不让我干活,我还不稀罕了!告诉你们,也别眼红,这车是我家范博朋友的,人家都是大老板,上杆子来求着老范出书。出书懂不懂?你们这辈子能有这个福气?我呸!”   妇女一旦撒起泼,神仙也是没办法的!老赵作风有点问题,在院里的名声不好,私下里女眷都骂他龟大卵小——装样的货,可被人当面骂可真是第一次,直气的脸色发白,手指抖颤,幸好没有高血压,不然真就可能挂过去了。   陶然的评价就比老赵好多了,至少也是小白脸的级别,可他也被气的够呛,冷冷道:“梁茹,工作的问题是处里统一研究决定,你有意见可以找领导提,别往我头上扣什么脏水。至于范博,哼,他的事还没完呢,我劝你嘴上积德,别给你丈夫添乱,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不是善茬,话里威胁的意味很重。梁茹被吓的怕了,嘴里嘀咕却不敢再大声开骂,恶狠狠道:“这车谁敢碰一下我跟他没完!”又拾起地上没被风刮走的稿纸,转身上楼去了。   老赵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下,道:“泼妇!没教养!”   陶然一直想借此机会把范博踩的不能翻身,听了梁茹的话,貌似还有什么得力的朋友,他半信半疑,片刻后哼了一声,跟着上楼去了。   是真是假,总得亲眼看看才知道!   屋内范博愣了一下,道:“什么车?”   温谅刚想回答,又听到门外一个男声响起:“范老师,楼下的保时捷可真够亮眼的,是你哪位朋友来访啊?”   陶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光一扫,却在温谅身上猛的一顿,脸庞几乎刹那间变得扭曲。   “是你!” 第三百零五章 所谓君子,手脚并用   温谅从没想过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次碰到这个人,几乎在他推门进来的一瞬间,曾以为已经消逝的影像第一时间重新出现在脑海。那一幕是如此清晰的如同电影画面般在眼前闪烁着光与影的图案,温谅这才明白,原来他对左雨溪的在意和关切,远远超越了他的淡然和从容。   一个多月前,也是青州局势最紧张的那段时间,温谅和左雨溪在险恶莫测的官场中并肩前行,一同面对那遥不可知的未来,关系也逐渐开始变得亲密。还记得那夜是他们忙里偷闲偷来的一点惬意时光,两个做饭白痴决定亲自动手下厨,在超市买食材时,温谅第一次见到了陶然。   也是在那一刻,温谅明白,陶然和左雨溪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虽然左雨溪毫不掩盖的表达了她对此人的厌恶之意,但这种厌恶更说明那段过往的不同寻常。不过温谅从不是占有欲旺盛的人,两世为人的经历更让他懂得要尊重一个人,必须尊重她的一切——包括隐私!   所以温谅没有问为什么,也不会主动去搜寻什么,这是他的可爱和善良之处,但不可否认的是,温大叔从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某人自己送上门来,他也不介意顺水推舟,摸一摸对方的底子。   “青州真的太小了啊!”   温谅笑着站起身,范博倒还镇定自若,梁茹的脸色却变了,她刚在下面借着保时捷出了口恶气,要是自己口中的贵客反而跟陶然认识的话,这个丑实在丢的大了!   陶然确信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在磨动时发出的声音,自从那次被温谅当着左雨溪的面狠狠嘲讽之后,许多个无眠的夜晚,一想起左雨溪对那个男孩绽放的璀璨笑容,一想起看到他们推着购物车相偕远去的背影,他都会听到这种刺耳尖刻的磨牙声,满腔的嫉妒和愤恨几乎要把他折磨的疯掉。   “不错,青州真的太小了!”陶然毕竟还有点城府,想一想楼下那辆昂贵的保时捷,决定先摸一摸温谅的底细,好不容易压住内心深处挥舞拳头的躁动,主动伸手过去,强堆出来的笑容看上去假的可以,道:“上次见面太匆忙了,没来得及请教兄弟贵姓大名,我一直深感遗憾!没想到今天能在范老师这里遇到,真是有缘,有缘啊!”   温谅跟人虚与委蛇的功力自然没得二话,不过面前这个人他却没有一点应付的心思。只看梁茹和范博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之间非仇即怨,温谅总是标榜自己是乐于助人雷锋式的好少年,这样收买范博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反正范博跟他认识,跑的和尚跑不得庙,用不着委屈自己去套他的来历,仿佛没有看到他伸过来的手一般,淡淡的道:“咱们没那么熟,客套话就免了吧……对了,知道比狗眼看人更可憎的是什么吗?”   他习惯性的做了一下停顿,却想起这里没有许瑶,也没有任毅,无论是捧哏还是损人,缺了强力的搭档玩起来很无趣,自嘲的笑了笑,道:“就是你这种想玩一玩口蜜腹剑的把戏,却连三岁的儿童也骗不过的蠢货!”   范博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陶然虽然年轻,但据说背景还过得去,在师院很受重视,加上手段圆滑,媚上欺下,年纪轻轻就混到后勤处副处长的位置,众人拍马屁都来不及,哪里会想到有人当面这样给他难堪?   梁茹却大喜过望,今天对她来说实在不亚于参演了一部跌宕起伏的悬疑大片,希望和失望交织着咬噬她的心肠,不过最终还是希望占据了上风。她只觉温谅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心里去,如此畅快,如此淋漓,如此尽兴!   宁夕的表情依然淡定,她牢记温谅的吩咐,今天打定主意要本色出演一个冷傲女强人的形象,但听了温谅的话,还是在七分无谓外带了三分的惊讶。   除了敌人,或者说不死不休的对头,以温谅世事通明的智慧,绝不会这般毫不留情。不过她的眼光却没有看陶然哪怕一眼,只是在温谅的脸侧滴溜溜的打转,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能让两个男人斗鸡一样的对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跟女人有关!   搁到别的男人身上,以她的个性,连想一想的念头都不会有,就算有,也只会对眼前当下正在发生的争斗有兴趣,可事关温谅这个如同一团迷雾般的男孩,宁夕的八卦之火从没有这么强烈的燃烧过。   她只想知道,能让温谅这样直白、赤裸且斗意盎然去维护的女人,究竟会是怎样的模样!   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数,那辆疾驰而来一往无前的尼桑,那个完美无瑕风姿绰约的女人突然从宁夕的记忆中浮现。   是她吗?   要是温谅知道这一切,肯定会对女人所谓的第六感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眼下他没有时间来关注宁夕的内心世界,陶然在他还没说完话的时候,脸庞已经开始急剧的扭曲,扑面而来的怒火和杀气,真是连蛔虫都要吓的从肚子里掉出来!   “好!好!”陶然气急反笑,血气上涌,脑袋一热,再也不管不顾这番话如果传入那个人耳中会带来多大的麻烦,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狠狠的羞辱眼前这个人,把他的所仗所势,把他的所有所爱全都踩在脚下,一点一点碾磨的粉碎。他指着温谅,其状若狂,道:“别以为有人护着你就多了不起!小子,不怕老实告诉你,你吃的都是我剩下的,那个身子老子早看的厌也摸的厌了,也就你这种傻帽还拿来当宝,哈哈哈……”   范博和梁茹听的一头雾水,他们更多惊讶于一向文质彬彬的陶然怎么突然说话这样粗俗起来。宁夕却腾的站起,第一时间想去抓温谅的手,那夜在小吃街,她见过温谅出手,知道他雷霆之下很可能惹出大的麻烦。   虽然宁夕不怕麻烦,但她此时想的更远!   温谅扭头对宁夕笑道:“这个人疯了!”   宁夕的手顿时停顿在半空,温谅就在她面前触手可及,但这几寸的距离却仿佛无可跨越。她从温谅眼中只看到了平静,可正是这种骇人的平静击毁了她插手其中的勇气。   从小到大,第一次,宁夕感觉到凛然!   砰,砰,砰!   陶然的笑声戛然而止,鼻血和口水同时喷薄而出,眼睛、鬓角和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肿起一片,身子更是在这股大力冲击下猛然侧摔在地。老式的居民楼自然不会有木质地板,额头跟水泥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只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梁茹的叫声这时才响彻了整个房间!   “别!”   范博终于坐不住了,急忙冲过去想拉住温谅。他虽然跟陶然有私怨,但从没想过把他得罪的这么狠,今天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后两人间再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性。   也许,青师真的是呆不下去了!   陶然不是没想过温谅会动手,但他身材高大,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从小到大打架的次数也很可观,所以并无所惧,何况这里是青师,是他的主场和地盘,还能怕温谅一个?   可他凝神戒备的结果却是一瞬间就丧失了全部战斗力,倒在地上时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青州民风彪悍,果真没有虚言!然后剧烈的疼痛才从皮肤渗入血液,再刺入骨髓,痛的撕心裂肺!   温谅冷冷一笑,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腹下,这一脚直冲男人的金三角而去。所谓金三角就是以任脉的会阴、曲骨穴为顶点和中心,以脾经的冲门穴为底点而构成的一个倒三角区域,别看这里范围不大,却是任脉、肾经、胃经、脾经、肝经等五大经脉汇聚的部位,温谅这一脚之阴狠,不言而喻!   陶然再次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肚子不停的抽搐,范博吓的呆了,张张嘴竟然没敢再说什么话。宁夕叹了口气,一把拉住温谅的手,俯到他耳边低声道:“想想你父亲,他在关山做什么事?如果你再在青州惹出大的麻烦,传进某些人的耳中,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这个机会得来不易,你……你可别胡来……”   感受到宁夕话里饱含的真诚和关心,温谅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有分寸,放心吧!”   他蹲下身,陶然痛的脸上全是汗珠,看向温谅的眼睛虽然满是仇恨,却不由自主的闪躲开来。   “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没兴趣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刚才那种话不要再让我听到,不,不要让我从任何人口里听到,不然我还会来找你的麻烦,明白吗?”   陶然的牙龈被打松动后不停的往嘴边冒血水,样子看上去演行尸走肉是够了,他终于缓过来一口气,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步退到门口,觉得距离安全了,叫道:“你等着,等着!”   看他踉踉跄跄的跑掉,温谅微微一笑,掏出手机给刘天来打了电话。宁夕刚才的话提醒了他,所以他故意放任陶然跑掉,以这个家伙的智商,无非是带学校的保安过来找回场子。聚众斗殴的罪名一落实,刘天来就能名正言顺的抓人回去。   虽然宁夕的话有道理,但温谅从没打算仅仅打了这家伙一顿就息事宁人,不为自己,只为左雨溪! 第三百零六章 以名,以利,以威   温谅拍了拍手,对范博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失态!嗯,坐,咱们继续谈工作和出版的事。”   范博呆呆的站在一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到现在他还没搞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先是来了两个口气大的惊人的奇怪访客,然后平日老死不相往来的陶然破天荒的第一次登门,更神奇的是这两人看似并不熟悉却又有抹不开的仇怨,于是先动口后动手,陶然灰头土脸的跑了,另一个却还有闲心跟自己谈生意……   这哪里是正常生活里会碰到的状况,范博简直有翻看一下老黄历的冲动,看看今天是不是诸事不宜,神鬼辟易。梁茹更是吓的傻了,她虽然泼辣,却也不是傻子,知道要不是自己刚才在楼下吹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心虚的往里屋挪了挪脚步,生怕范博问起时无法作答。   “这个……要不等过几天咱们再谈?”范博见识了温谅的霸道,收起轻蔑之心,语气礼貌了许多:“陶处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朋友你们还是先离开吧,不然等下闹起来有个闪失,总归不好……”   “我要是现在走了,这位姓陶的处长岂不是要找你麻烦?”温谅坐了下来,轻笑道:“我就坐这里等他来,趁着今天把事情彻底解决了,也好解了范老师你的后顾之忧。”   范博求助的看了下宁夕,宁夕摇摇头没有说话。屋子内顿时变得安静起来,过了十几分钟,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急碎的脚步由轻到重,房门砰的被一脚踢开,陶然不负众望杀了回来,身后跟着七八名穿着制服掂着警棍的学校保安。   “就是他,没有通行证擅自开车进校,不听劝阻反而动手打人,给我带回保卫科,好好批评教育一下!”   陶然毕竟不算太蠢,还懂得给温谅按一个罪名,至于带回保卫科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批评教育,可真是只有鬼知道了。他的小腹还在隐隐作痛,肿起的半边脸因为麻木反倒没什么痛觉,可羞辱感更甚!这时身后有人也有了底气,指着温谅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狰狞可怕。   几个如狼似虎的保安正要扑上来,温谅笑着晃了晃手机,道:“我可报过警了,你们动手前要不再考虑考虑?”   这帮保安虽然穿着制服,其实没几个良民,但被大学的氛围熏陶久了,眼光境界上升了点档次,见温谅镇定自若,言行举止不像普通人,彼此对看一眼,犹豫着停下了脚步。说到底他们不过混口饭吃,连陶处长都被人家打的头破血流,说不定真的来头不小,得罪不起啊!   陶然脸色一变,怒道:“怕什么怕,出了事有我兜着,动手!”   他的话音未落,楼外突然警笛声大作,陶然没想到温谅真的报了警,嘴张了张,眼中闪过懊恼的神色,却终是忍住了揍人的冲动。   片刻之后,十几个民警鱼贯而入,带队的是派出所董所长,一进门客客气气的问道:“请问是哪位报的警?”   这也许是董所长最有礼貌的一次出警,温谅十分配合:“我报的警,”又指了指陶然,“这人带了一群打手对我进行恐吓威胁,要不是你们来的及时,我可能连这个门都走不出去了。”   董所长明白这就是刘局电话里交待要重点保护的那个人,二话不说,喊道:“大白天的聚众行凶,胆子够肥的你们!来人,全抓起来带走!”   陶然在这片也算有面子的人,并不慌惧,掏根烟递了过来,道:“董哥,你消消气,事情根本不是这小子说的那样。你看,看我这脸,是他先动手打人,又违反学校规定开车,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青师也在派出所的辖区,陶然跟董所长喝过几次酒,虽然交情不深,但是见面总能客气两句,他不知道温谅通过刘天来直接给董所长下的命令,还以为解释两句,自然会扭转局面。   “谁跟你是兄弟,告诉你,既然犯了事,乱攀关系也没用!带走!”   一屋子的民警全部愕然,头一次听董所这么大义凛然的说话很不适应,都愣了愣,直到董所瞪了过来,才一拥而上把陶然和保安按倒在地,双手背后铐了起来。   陶然没想到董所长一点情面都不给,脸涨的通红:“误会,董所,这是误会,你先听兄弟说……”   “有什么好说的,带走!”   民警推搡着众人往外面走,到了这时候,陶然再不明白温谅跟董所长有猫腻就真的是个蠢货了,不过他能在这个年纪做到后勤处的副处长,没点背景是不可能的事,见软的不成,态度立马强硬起来,怒道:“董成安,别以为我好欺负!敢睁着眼拉偏架,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董成安黑着脸走到陶然身边,低声狞笑道:“老子就是王法!”   陶然为之一滞,他毕业后在当院长的姨夫关照下直接进了青师从事行政工作,凭借优越的外表和不俗的谈吐很快站稳了脚跟,加上有点心机和城府,不仅在女性教职工中广受欢迎,就是院领导也多有赞声,平日交际也多是吹捧拍马呼兄喊弟的畅快和得意,哪里见过董成安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家伙?   陶然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谓的世故和精明,跟这些在基层打滚且心狠手辣的家伙比起来,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见作为依仗的陶处长收了声,保安们那个委屈啊,他们虽然有那个心,可还没来得及行动不是,这叫犯罪中止,刑法上是无罪的!不过董所长显然跟刘天来一个出身,法律什么的从不讲究,大手一挥,全部抓走!   这个不属于剧本的意外终于落下帷幕,温谅仿佛没事人一样,笑道:“范老师,刚才我的提议,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范博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的心跳,单看董成安的举动,就知道眼前这个男孩不仅不是骗子,很可能来头更大。人就是如此善变,刚才还觉得温谅的口气大的可笑,这时候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范博斟酌一下,道:“蒙两位厚爱,出书的事自然没的说,我很乐意。不过工作……当然我不是说拒绝,只是我现在还算青师的职工,要是到贵公司工作,时间上恐怕错不开……”   温谅微微一笑:“范老师,也许你还不明白现在的处境!我明白给你说吧,你两篇文章把青州上下得罪了遍,青师的工作能否保住还在两可之间。今天又不幸得罪了陶处长,嗯,是哪个部门的处长?不过看他嚣张的样子,院里应该比你能说的上话。你是聪明人,知道结果是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的意见,还是早做打算!”   范博不是不知道温谅话里的严重性,但要他就此抛开大学老师的身份,下海去做一个给人打工的商人,思想上很难转过弯来。何况他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要是突然有转机呢?   其实许复延也仅仅是要教训他一下,并不一定做到去职的地步,但有了温谅在背后暗暗使力,左雨溪打声招呼,范博的工作肯定得丢。这就如同梁山好汉邀人入伙的法子,可见从古到今,要做大事,招贤才,光三顾茅庐是不成的,必要时也得栽赃陷害。   范博犹豫不决,这等大事梁茹不敢插嘴,只是到厨房烧了开水,把杯子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倒满水送了过来。虽然算不上毕恭毕敬,可也比刚进门那会礼貌多了。   这是个现实的社会,从高官贵人到凡夫俗子,骨子里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   温谅进门以来,先以利相诱,又以势威压,到了此刻,终于使出了必杀技,拿起从车上带来的稿纸递了过去,道:“先不忙做决定,看一看这个!”   范博疑惑的接了过来,只扫了一眼,目光就亮了起来。   “中国可以说不,好名字!”他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来,“中国可以说不,不是寻求对抗,而是为了更平等的对话……”   几十页的稿纸一览即完,虽然只是简单的大纲罗列,却将书里想要表达的思想和见解完整的透露出来,范博以他文人、教师、传播学者和未来策划大师多重身份立刻做出了十分专业的判断,兴奋的道:“如果这本书能在目前的框架里注入渲染性的文字和煽动性的情节,1996年,将成为‘说不’的一年!”   温谅大感叹服,任何一个从那个时代走过的人都会明白,这本《中国可以说不》的小说在当年造成了怎样的轰动。看看以下的数据吧,首版五万册,二十天后加印二十万册,共创下300万册的销售神话,先后翻译成八种语言,吸引全世界100多家媒体争相报道,成为最轰动美国和西方的中国书籍。   一本文词粗糙,入世媚俗,无病呻吟且模仿拙劣(评论家语)的书,之所以掀起这样的热潮和轰动,所有的答案,就在于它出生在1996年。   95,96这两年,是国内国际风云激荡变幻莫测的两年,国人与西方社会的矛盾急剧膨胀,民族自尊自强之心在多年压抑后强势反弹,一本小说就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发出了第一声呐喊,并轻而易举的震惊了整个世界。   看范博终于入瓮,温谅暗松了一口气,想起前世看的小说里每一位主角收服手下都是何等的简单容易,可轮到自己才明白,在没有足够的资本和地位时,要吸引真正的人才投靠需要耗费多大的心力。   不过还好,以利诱,以势压,再以名惑之,范博已是掌中之物!   温谅笑道:“没有范老师捉刀,这本书再好,也只是镜花水月。”   范博前所未有的爽快,猛的一拍桌子,道:“我不要酬金,只求做一个第二署名作者,不知……”   温谅摇摇头,范博神色一黯,强自笑道:“是,是我要求太过!”   “这本书只有一个作者,也只有一个署名,那就是你,范博!”   范博睁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我……我……”   温谅哈哈大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我我的了,这书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当然,前提是你得来我的公司做副总。”   到了此时,范博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伸出手和温谅握在一起,道:“其实之前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不过强撑着面子,不愿意承认罢了。真到丢了工作那一天,一家老小几张嘴等着吃饭,别说年薪十万,就是一万也得去做啊。既然承您看的起,我要再不答应,可实在是不识抬举。”   范博说到动情处,眼泪都快流下来:“今天我就跟学校办离职手续,明天就去公司报道……”   “好,总算不虚此行!不过明天先陪我去趟关山,路上再仔细给你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   温谅就这样在公司还没注册成立的情况下骗来了一位日后在广告界掀起巨大浪潮的人物的加盟,这等手段,不能不让人说一个服字!   范博和梁茹一直送到楼下,温谅一眼看到刘天来的车停在不远处的树下,悄悄打了个跟随的手势,和宁夕上了保时捷。看到这辆造型华丽的车,范博再无一丝一毫的怀疑,全心全意的准备明天的关山之行。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将辞职信甩到院长的办公桌上,想一想这个十分解气的动作,范博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车子缓缓驶出青师,宁夕一直沉默不语,温谅轻笑道:“多谢你了,今天帮我这么大的忙!”   宁夕摇了摇头,道:“就算我不来,以你的手段还收服不了一个学校老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看中此人,但……但我还是祝贺你,又找到了一个得力的下属。”   “干吗说这个又字?”温谅柔声道:“他是下属,而你,却是我的朋友!”   宁夕转过头,墨镜后的双眸闪动着异样的情绪,道:“一直都是朋友,不会改变,不会后悔?”   温谅静静的凝视着她,道:“不会!”   车内的气氛霎那间变得古怪起来,宁夕没有像平时那样言笑不禁,反而多了几分少女般的羞涩。   温谅安静了片刻,突然问道:“既然是朋友,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父亲去关山,甚至知道他有了一个可以把握的机会?” 第三百零七章 关山远   方才为了劝阻温谅,宁夕提到了温怀明的关山之行,言下之意,竟然连他参加什么会议以及有哪些领导出席都一清二楚。虽然以宁家在江东的关系网络,打听到这些内幕轻而易举,但对宁夕来说,这不该是她会关心的事。   不过,也是在那一瞬间,温谅突然想起刚认识的时候,曾从宁夕的口中听到过任老这个名字,隐约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宁夕唇边溢出一丝笑意,却没有回答温谅的话,轻轻踩动油门,保时捷原地掉头沿着校园小道往外驶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温怀明为什么会被任仲平亲自点名前往关山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自然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赏识和青睐,温谅起先没想到宁夕,是因为两人间的关系从认识的那一刻起就定下了基调——更像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左雨溪那样祸福与共、生死相托的亲密战友!   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伙伴变成了朋友,但对两个同样骄傲的人来说,等价交换依然是他们维系这种关系的基本准则。生意上的事自然好说,可温谅从没想过,在自己开口之前,宁夕会不声不响插手到政治这个污浊的圈子中来。   能说服一向铁面的任仲平开这个后门,可想而知需要多少的心血,可她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不对温谅透露一字。   温谅侧过身子,盯着宁夕认真的道:“多谢了!”   宁夕在背后悄悄动了手脚,也有点担心会不会刺激男孩的自尊心而对她感到不满,可温谅比她想象中更加的成熟和睿智。这一声真诚的感谢,似乎比以往收到的任何礼物更让人动心。   宁夕淡淡的道:“如果你表达感谢的法子就是猛盯着我的脸看,同学,小心我告你性骚扰!”   跟宁夕相处时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此,她有传统女性的秀美和自矜,却也有美国式的幽默和开放,个性变幻,鲜明而诱人。   温大叔做人向来是敌强我更强,谁比谁流氓,身子更靠近了几分,手指从后撩起几根发丝,道:“那你究竟是告,还是不告呢?”   宁夕扭头外边上躲去,抿嘴笑道:“要想我告,你得先骚扰才成!”   温谅哈哈大笑,适时的坐回位子,玩笑亦有度,过界可就不好玩了。   刚开出青师不远,温谅借口另有要事,下车目送宁夕远去。过了片刻,刘天来的捷达缓缓停在路边,温谅开门上车,刚一坐定,问道:“查清楚了?”   刘天来点点头,道:“陶然,28岁,未婚,92年毕业于西川师大教育学专业,进青师后做了三月任课老师,后转为行政,月前刚升为后勤处副处长……”   “官升的挺快,什么来头?”   “也没什么,青师的卫东昌是他亲姨夫,徇私的力度大了点。这叫什么来着,对,举贤不避亲!”   看在刘天来好不容易才不说荤笑话的份上,温谅很捧场的笑了两声,刘天来低声道:“陶然要怎么处理?刚才老董给我电话,卫东昌已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毕竟是能跟许书记直接说话的人……当然,如果真要整他也有的是法子,就看温少你的意思……”   车内陷入了沉默,刘天来察觉到异样,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少年的目光捉摸不定,似乎在做一个两难的选择。   这种犹豫在一向果断的温谅身上很少看到,刘天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并不开口询问,只是专心开着车,在青州的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   “去教育局!”   温谅还是下定了决心,他虽然不愿意探询左雨溪的过往和隐私,但跟陶然发生冲突,无论如何都应该知会一声。   这种彼此间的尊重,是爱和被爱得以延续的根本和支柱。   到了教育局楼下,温谅轻呼了一口气,他明知左雨溪跟陶然之间不可能真的有什么事,可依然会有近乡情怯的踌躇感,不过温大叔最擅长的就是自我调节,很快就收拾心情,上楼去了。   左雨溪的办公室在三楼最左边的房间,温谅并没有提前通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咚咚咚敲了敲门,听到门内伊人清冷的声音:“进来!”   温谅推开门,一身黑色套装的左雨溪端坐办公桌前,手中的钢笔飞快的跳动,处理着手边一堆堆的文件。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她的脸庞,让精致的容颜在此刻变得如梦如幻,垂在耳边的发丝微微飘动,跳动的光线霎时温暖了冰冷的房间,这是温谅第一次见到她工作的样子,冷静,专注,干练,一丝不苟,却比想象中更加的迷人。   “什么事?”   左雨溪头也不抬,随口问了一句,等了片刻没听到回话,诧异的看了过来。温谅斜倚着墙壁,学《92黑玫瑰对黑玫瑰》里梁家辉的经典造型,低头吻着从大厅偷采的塑料装饰花,用深沉的嗓音道:“美人,能请你吃晚饭吗?”   左雨溪脸上绽放的惊喜还没消散,就被这一句话逗的笑趴在桌上。温谅走了过去,将花插到笔筒,道:“多谢多谢,能将我们青州之花逗的大笑,我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左雨溪仰起头,双手搂住温谅的腰,娇笑道:“能让我们青州之草屈尊降贵来看我,其他女孩子的泪水足够引发一场洪灾了。”   不得不说,很少拍马屁的人突然拍这么一下,连温谅这个马屁大王都被震的晕头转向:“还有椅子没,头晕,让我坐下喘口气。”   左雨溪站起身将温谅按到自己的椅子里,脚尖微微一点,翘臀坐到了桌上,笔直的双腿完美无瑕,正好呈现在温谅的眼前。   “来也不打个电话,怎么,想搞突击检查呢?”   温谅苦笑道:“要不你还是坐这里吧,这个姿势我都要流鼻血了,还怎么说话?”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转身过去从内关好了门,刚一回头,就听到温谅低声道:“我刚刚碰到陶然,起了点冲突……”   左雨溪愣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握住温谅的手,道:“陶然?他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温谅心中感动,反手握住她的小手,道:“没事,只是偶然碰到,言语上起了冲突。咳,你知道我的,这种事从来不肯吃亏,就通知刘天来把人抓了起来……”他自然不会将陶然那些秽言秽语学给左雨溪听,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左雨溪眼中闪过一道凌厉之色,走到一边打了几个电话,温谅隐约听到几句:   “……去查,对,所有的事……”   “我放过他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这些温谅听的不太清楚,可最后一个电话却听到清楚明白。左雨溪静静的道:“雨婷,不要再任性了,等会老地方,我要跟你见面!”   等她打完电话,温谅刚想说话,左雨溪伸出手指挡在他唇边,轻声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不过明天你还要去关山办公司的事,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等你回来,我会完完整整的告诉你一切。”   温谅叹了口气,将左雨溪抱在怀里,道:“别太难为自己!”说完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转身离开。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刚从苏海赶回的叶智伟开着一辆奔驰来接温谅,虽然公司注册的事有左雨溪在关山的朋友帮忙操办,但温谅此去更多的是要跟人谈一桩生意,所以有叶智伟陪着会好很多。温谅从不觉得自己是万能的机器猫,什么东西都懂一点,必要的时候还得用专业的人来处理专业的事,这是长久之计。   两人寒暄一阵,温谅领着路去了谈雪家,还没到楼下就远远的看到谈雪等在路边,身边一个半大小子挤眉弄眼,不是谈羽是谁?   看到温谅从黑色的大奔里下来,谈羽嘴巴张的都快能冒充河马了,好半天才蹦出来一句:“你,你又逃课啊?”   温谅搂住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怎么样,要不跟兄弟一起出去逛逛,逃课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谈羽大为心动,偷偷瞄了姐姐一眼,谈雪见温谅一副诱拐小白兔的语气,真是好气又好笑,却不好意思对他发火,只能瞪了谈羽一眼,道:“还不去上学?”   谈羽最敬重这个姐姐,无奈的耸了怂肩膀,低声道:“下次再有这好事单独联系,切记,切记!”   温谅笑着点头,等谈羽离开,谈雪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温谅,需要的证明都放在里面。临上车时,温谅突然回头,道:“雪姐,要不跟我一起来吧。”   “我?”谈雪清秀的脸上浮上几团绯红,一个劲的摇手:“我什么都不懂的……”   “不懂没关系,正因为不懂才要学嘛,一起去吧!”见谈雪还是推辞,温谅正色道:“雪姐,我没开玩笑,只有出去多见见世面,以后才能有更大的发展。你很聪明,工作又认真,做一家豆浆店的店长只是你的起点,却不是你的终点。还记得你曾经告诉我的那一个梦想吗,我们都在努力……”   谈雪用力的点点头,是啊,梦想,哪怕再简单,再可笑,它也是自己全部的动力和源泉!   努力! 第三百零八章 眼儿媚   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关山已然在望。   这一路走来倒是妙趣横生,车内四人除了谈雪外都是健谈之辈,叶智伟口才便利,这些年行走大江南北,见多识广,说起风土人情趣味盎然;范博学富五车,人文典故信手拈来,借古论今,指点时事鞭辟入里;而温谅更不用提,历史经济政治民生什么都懂那么一点点,加上言语幽默,时不时引得众人放声大笑。   谈雪坐在温谅身边,看着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焦点和中心的少年,想起认识他以来被改变的人生轨迹,心中一片安详和喜悦。   早上九点,温谅的脚步,在阔别多年之后,又一次踏进关山。   作为江东省的省会,关山市历史悠久,文化繁荣,经济发达,自然风光秀丽,向有“半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是黄淮流域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温谅在市区的翠宫大酒店见到了左雨溪的朋友,金龙实业的老总屈东海,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旗下八九家子公司,涉及机械制造、物流货运、电气设备、建筑工程等诸多业务范围,在关山商圈小有名气。   屈东海是标准的江东汉子,为人豪爽,热情好客,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见面不过十几分钟,就在接风宴上和温谅等人迅速的熟络起来,双方宾主尽欢,言谈十分愉快。也许是左雨溪事先曾交待过屈东海,所以他绝口不提跟左局长的私人关系,只对温谅热忱有加,让范博的信心更充足了几分。   酒过三巡,屈东海先行离去,以他的忙绿程度,肯为这点小事抽时间来陪客,已经是对左雨溪极大的尊重。留下来帮忙办理公司手续的是屈东海的大儿子屈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话不太多,不过看上去十分的干练。在他的协调下,又有叶智伟和范博跑前跑后,许多程序被压缩到了最短,第二天下午易俊公司正式宣告成立,谈雪为法人。   当天晚上温谅摆酒答谢屈东海,饭后两人在小客厅密谈两个小时,基本敲定了下一步的合作计划,此次关山之行可谓圆满结束。送走屈东海,温谅站在酒店客房的落地窗前,天色渐渐暗淡,亮起的灯光如同繁星倒挂,让这个喧嚣的城市在此刻变得寂静而优雅。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再次眺望着窗外,隔了一个街道,“关山宾馆”四个闪烁着彩灯的大字仿佛近在咫尺。   今天是关山粮食会议的第三天,就在下午三点,关山宾馆五楼大会议室,温怀明将直面高层领导,在许多人的瞩目下开始他个人仕途的一次冒险和冲刺。虽然温谅掌握了大势,但他并不能百分百保证让父亲籍此谋取足够的政治资本,归根结底,上了战场,还是要看自己。   已经晚上七点,仍然没有接到温怀明的电话,温谅正考虑要不要打到关山宾馆的前台问一问会议结束没有,敲门声突然响起。   吃过晚饭之后,叶智伟借口身体困乏得找个温泉泡澡,带着范博去体验关山的夜生活,来的只能是谈雪了。打开门,温谅微笑道:“雪姐,快进来,一个人在房里太闷了吧?都怪老叶先跑去玩了,不然有他这个万事通,我们也能找个好玩的地方解闷。”   谈雪摇摇头,坐到沙发上手脚还有点局促,温谅给她倒了一杯水端了过来,道:“怎么样,这次来关山感觉如何?”   谈雪接过水杯暖在手里,听了温谅的话仿佛梦呓般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关山,没想到会有这么高的楼,这么多的车,还有这样子的酒店……碰到你以前,我虽然要打两份工,可收入依旧不能补贴家用,日子总是过的很紧,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连着一两个月都是吃萝卜白菜,哦,还有土豆!”   温谅故意开玩笑,道:“好啊,怪不得谈羽个子瘦高,皮肤白皙,偏偏脑袋又圆又大,原来都是萝卜白菜和土豆惹的祸啊。”   谈雪也笑了起来:“谈羽是男孩子,又在长身体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没能好好的照顾他。不过谈羽从小就很懂事,从来不乱花一分钱,也不跟别的同学比较,我很开心,有这样一个弟弟……”   “他更开心,有你这样一个姐姐!”   温谅虽然两世为人,但独生子女的身份却不会改变,他没有被姐姐宠爱的经历,可谈雪话里那种充沛而真挚的情感却让他为之深深的感动。这种感动不单来于此刻,更多的是他想起前世总是装在谈羽口袋里的那张发黄的相片,自从谈雪去世后,谈羽所经历的痛苦和折磨,作为见证者的温谅,最能理解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   所幸的是,这一世终究变得不同!   谈雪仰起头,眼眸中带点羞涩:“不过我最开心的事,却是认识了你!温谅,谢谢你,先是救了我的命,又带我走进另外一个世界,要不是你,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住进这样的酒店,能跟着叶总和范老师学东西,更能有了做一点事业的奢望和勇气……”   温谅轻声道:“没有我,以你的认真和坚持,将来也能做出属于自己的成绩。我现在能帮你的,不过是些皮毛。雪姐,不要把已经过去的事放在心上,我跟谈羽是好兄弟,你就跟我亲姐姐一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以后经验和知识积累的够了,如果不想呆在青河,或者想做点别的什么,都可以来告诉我,资金人力都由我提供,你尽管放心去做!”   谈雪眼眶泛起泪光,起身告辞离开,她生怕再呆下去会忍不住流下泪来。走到门口,谈雪突然站住,头微微垂下,背对着温谅低声道:“我喜欢青河,怎么也不会离开!”说完拉开门跑了出去。   有句话藏在她的心中没有说出来:青河也罢,易俊也好,不管未来怎样,我都会追随在你的身边,做你最忠心的下属,最……最亲近的姐姐!   手机单调的电子铃音终于响起,温谅第一时间按下了通话键,传来的却是宁夕充满笑意的声音:   “恭喜恭喜,温秘书长在会上大放异彩,据我得来的消息,他提出的粮食系统改革方案不仅深合上意,细微处和可操作性更胜一筹,国家计委和粮食储备局的领导都一致点头同意将他的方案纳入意见征集稿中,不出意外的话,青州将和关山一起作为改革试点……”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温谅依然被这瞬间涌来的惊喜震的说不出话来,成为国家粮食改革试点是个什么概念,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说由此而来的财政拨款和政策倾斜,单单在试点期高层那不断投注过来的目光,就已足够值回所有的票价。   在官场要出政绩并不难,难的是怎样在领导的视野内做出成绩,可对此时的温怀明来说,最大的一个难题已经解决,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推动好试点建设,功劳怎么都跑不掉。   被宁夕敲诈了一顿大餐,温谅匆匆挂了电话,拨通温怀明的手机和客房电话都在忙碌状态。他想了想,到隔壁房间跟谈雪打了招呼,又打电话让叶智伟和范博尽早回来,不然放谈雪一个女孩子单独在房里他不放心。   安排好一切,温谅直接去了关山宾馆,会议刚刚结束不久,透过玻璃门依稀能看到不少人正从楼上走下。这样大规模的会议保安十分严格,没有通行证根本不可能进入,温谅一时兴奋忘了这一茬,结果被直接挡在门外。他摸了摸鼻子,暗暗庆幸这边没有熟人,不然可真的糗大了。   关山地面邪,刚说没有熟人,温谅就看到张放夹着公文包往大厅的沙发走去,显然在等许复延下楼。温谅对保安陪了一个笑脸,推开一条门缝叫道:“张叔叔,张叔叔,这里……”   张放闻声转头,看见温谅吃了一惊,忙走过来问道:“小谅,你怎么在这里?”   “有个叔叔来关山办事,我跟过来玩呢。张叔,我爸在哪啊,我有事找他,你带我进去吧。”   张放自然不会反对,反正会议已经结束,宾馆也要对外开放,这样做不算违反纪律。温谅道了声谢,一进大厅开始过河拆桥:“张叔,不劳烦你了,我自己上去就行,我知道哪间房!”   “就你聪明!”张放打趣了一句,道:“温秘书长今晚得赶文件,恐怕要住在宾馆不走了。我跟许书记等下还要连夜赶回去,你要是待的时间不长,可以跟我们一起回青州。”   他隐约知道许复延似乎很看重温谅,不然也不会开口邀他同车,一号车是那么好坐的?   “不用了,我难得出来玩一次,张叔你就别急着把我关回去了。”   张放哈哈直笑,温谅没坐电梯直接从一边的楼梯上楼,他是怕碰到许复延,毕竟跟许瑶如今不清不楚的,见家长委实尴尬。   温怀明住301房,温谅沿着走廊找到门牌,刚要敲门,看到门缝露出一道光线,轻轻一推,却是虚掩着的。   他微微一笑,正准备轻手轻脚的进去吓父亲一跳,突然听到一个清澈中透着妩媚的女子声音:   “温秘书长,这次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打算怎么答谢我呢,呵!” 第三百零九章 无处不在   唐叶侧坐在沙发上,垂肩的长发盘了一个今冬在贵妇圈内很流行的复古发型,整个人的气质比之在顺义初见时更显得端庄和高雅,一身淡紫色的紧身束腰及膝棉长裙尽显女性的柔美和曲线,黑色的丝袜结合绑带鹿皮绒长靴,完美的勾勒出双腿的笔直和修长。她的左手支着下巴,袖口顺势滑下了几分,露出晶莹如玉的肌肤,水波浮动的眼眸似笑非笑,真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唐主任说笑了,”温怀明坐在书桌后面,语气透着客气的疏远:“顺义之事说到底只是你我的工作,我要解决问题,你要报道真相,大家各取所需,我看就不必分什么人情了!”   “当然,”他笑了笑,口风一转:“我还是得郑重的感谢你,那张照片我全家都很喜欢,内人还一直夸奖你的摄影技术过硬,看上去比我本人至少美化了十倍,哈!”   温谅在门外差点笑出声来,老爸时不时的会突然蹦出几句冷笑话,配合他那副古板严肃的脸,真正笑感十足。   唐叶扑哧一笑,站起身缓步走到书桌前,双手按在桌上,低头看着温怀明,轻笑道:“温秘书长,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怕我呢?”   温怀明正襟危坐,抬起头直视着唐叶的眼睛,淡淡的道:“唐大记者一支水笔可以论兴衰,一篇文章可以定生死,所谓无冕之王,我怎能不怕!”   唐叶嗔道:“这是假话!今天会议上面对数十位达官贵人,你还侃侃而谈,一无所惧,岂会怕我一个小小的记者?”   温怀明是在到了关山之后,才知道这次会议规格之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国家体改委、经贸委、计委及粮食调控办公室、国家粮食储备局、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中国农业发展银行的有关领导,全国粮食主产区分管粮食工作的副省长(副主席)和各省、自治区、直辖市计划、粮食、物价、工商和农发行的负责同志全都出席会议,当温怀明跟在许复延身后踏进关山宾馆五楼多功能会议大厅时,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些眩晕。   时间在这种眩晕的幸福感中飞快的过去,领导讲话,分组讨论,文件学习,经验交流,温怀明清晰的感觉到高层意图解决粮食困局的决心,正如同温谅告诉他的那样,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绝无仅有的机会,不抓住它,将会后悔终生。   温怀明谨慎着言行,静静的坐在大厅最后排的位置,忐忑又兴奋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时机。直到今天下午,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在任仲平的直接干预下,他得到了一个发言的机会。当主持人说出他的职务时,江东本省的官员们还好说,毕竟温怀明在省内不大不小算是一个名人,最近又因顺义粮案风头正盛,能捞到一个公开发言的机会虽然出人意料,却不会感觉震惊。   可外省来的人顿时炸开了锅,这样专业性极强的会议不是说不能由一个副处来发言,可至少也得是粮食系统内的人或者相关研究机构的学者,一个市委的副秘书长,跟粮食能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乱弹琴!   温怀明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走上主席台,他只记得一眼扫过台下,那些厅局级以上的高官们都仿佛不存在一样,天地之大,尽是一人的舞台。   就像唐叶说的那样,他其实一点都没有怕!   思绪重回到房间内,温怀明推开椅子,走到饮水机边倒了杯水,重新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道:“唐主任,喝口水吧,你这两天忙前忙后,着实也辛苦了!”   他虽然坦荡,可人言可畏,起先故意留着房门,这时又巧妙的拉开了身体间的距离,化解了唐叶的咄咄逼人。要是温谅看到这一幕,也许会对老爸处理人际关系的手段竖一竖大拇指。   这才是真正的温怀明,一个有手段有学识有魄力有智慧的温怀明!一旦得到施展才华和抱负的机会,他就不再是那个困于政研室唯唯诺诺的副主任,不再是两头受气左右不逢源的小人物,许多轻看他的人,都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后悔自己的有眼无珠。   唐叶微微一笑,从包包里拿出纸笔,道:“看在并肩作战的老朋友份上,能让我做一个专访吗?”   这也许才是今晚唐叶赖着不走的真正目的,不过温怀明并不敢确定!别看这个女人一副人畜无害、我见犹怜的可人模样,可在于培东幕后操作,借顺义粮案来引蛇出洞铲除异己的计划中,唐叶肯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每一处转折,几乎都有她的影子。   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女人,温怀明完全没有把握洞悉她的用意,放到以前大可老死不相往来,可自从知道粮案的内幕之后,他对唐叶的感觉由避之不及变成了敬而远之。   唐叶就算不能进入于培东的核心圈子,至少也是圈子外围的成员,这样一个人,正要攀附于培东的温怀明还得罪不起!   “要不另约一个时间吧?你也知道,领导们不会在关山久留,我得连夜把报告做出来,明天还要当面做具体汇报,实在没有时间啊!”   唐叶自然知道今晚温怀明必然要熬夜,做专访云云是痴心妄想,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表态,收了纸笔,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道:“记住了,你在关山只能接受我一个人的采访,要是有其他记者送来什么糖衣炮弹,你可要给我顶住了!”   美女之所以备受宠爱,就在于哪怕凶起来也别有一种魅惑的味道在引诱男人的荷尔蒙,温怀明苦笑着摇摇头,也许记者都有这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天赋。这番话要是让外人听到,肯定会以为两人关系匪浅,谁又知道他们其实尚在相互试探,彼此揣摩,心机和城府无处不在!   走到门口,一手搭在门把上,唐叶回眸笑道:“忘记叮嘱你一句,省城的女记者可都了不得,尤其市日报和晚报的女孩们,为了独家新闻不择手段,要是有哪位美女想试一试败战计中的第一计,温秘书长可要想清楚喽!”   这一笑千娇百媚,无限风情,温怀明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自若道:“承蒙相告,真要碰到了,我一定走为上计。”   唐叶呵呵直笑,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开门出去,却不料门外正好走进来一人,一下子撞了个软玉温香。   换了一般孩子在门外偷听,这时候肯定先溜之大吉,可温大叔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装着一路小跑恰逢其会的样子,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姐姐小心!”   手掌抚上唐叶的腰间,极佳的手感让温大叔暗赞了一声,胸口紧贴着那傲人的隆起,隔着数层衣物都能感觉到惊人的弹性和酥软。腰腹以下更是要借温谅的力道才不至摔倒在地,彼此间的距离处在一个让男人冲动让女人羞涩的范围。   唐叶是女人中的女人,虽然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羞涩,可身体被一个充满男人气息的人抱住,呼吸瞬间有些急促。温谅捉弄她一下,见好就收,往后退开一步,扶着唐叶站稳,仗着自己小正太的身份,撇着嘴道:“姐姐你吓我一跳!”   温怀明才是真正被吓了一跳,看清是温谅后暗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来,关心道:“唐主任怎么样,没伤到吧?”又转头对温谅道:“还不跟唐主任道歉,整天毛毛躁躁,成什么样子!”   “对不起,唐主任,我以为就我爸一个人呢,不知道你在……”   这话说的其心可诛,温怀明老脸一热,咳了一声,道:“这是我儿子,从小顽皮惯了,真不好意思。”   唐叶的胸口急剧起伏,方才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温谅的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之意,尤其从他身体上传来的那种气息,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小孩子。   可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被父亲呵斥后的委屈,她自嘲般的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等告辞离开,走到走廊的尽头,她下意识的回头,温谅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   没有错,他唇边的笑,让人心悸!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怎么就自己过来了?”   温怀明坐回书桌后,摊开稿纸准备起草报告。温谅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笑道:“设施不错嘛,看起来比家里舒服多了!老爸,有没有此间乐不思蜀的感觉啊?”   温怀明沉默片刻,将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扔,冷哼一声,道:“想说什么就说,再跟我兜圈子,小心你的屁股!”   不知从何时起,温怀明已经很少有机会用打屁股来威胁温谅。听到这个过去十几年最常用的句式,父子俩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大笑了起来。   大笑声中,温谅从茶几上拿起一张名片,应该是唐叶刚才留下来的,上面写着江东日报新闻部副主任唐叶,这倒没什么稀奇。温谅从刘天来那里听过唐叶的名字,也看过她报道温怀明的那些文章,刚才在外面已经猜到是她。   但让他升起浓厚兴趣的却是名片的背景:漫漫星河之下,蒲公英正随风飘散。   它,无处不在! 第三百一十章 百撕不得骑姐   也许是温谅审视名片时的表情太过古怪,温怀明没做错事反而有点心虚,解释道:“唐叶是省报报道这次关山会议的主要负责人,刚才跟我约好时间想做个专访……她也算帮了我不少忙,这个人情不好推脱……嗯?你干什么?”   温谅将名片装进口袋,笑道:“最近流行收集名片,这张设计的挺精致,归我了啊。”   这话倒也不全是假的,94年春晚侯耀文和黄宏的小品《打扑克》一炮走红后,大小饭局总有人喜欢炫耀自己兜里的名片有多少多少官员,多少多少经理,正像小品里说的那样,小小一把牌,社会大舞台,人生百态,尽在其中。   温怀明拿他没法,故意找茬训斥道:“玩物丧志!有这闲情,不如多读点书!”   “是啊,我是不学无术,”温谅斜瞅他一眼,道:“老爸,能不能请教一下所谓的败战计中第一计,是什么来着?”   温怀明这才知道原来温谅在房外偷听,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装作没有听到,随口转移话题,问道:“你的事办完了吗,明天走不走?”   时至今日,温怀明已经基本放开了对温谅的管束,只要不是就此辍学,一般情况都睁一眼闭一眼,所以对他逃课来关山也只是口头警告一下,顺其自然。   温谅见好就收,真要玩笑开过火了,受苦的还是自己:“我明天回青州,刚才在楼下碰到张放,许复延已经连夜赶回去了,你还得待几日?”   “这个不好说,”温怀明揉了揉眉心,神色略显疲惫,道:“计委和粮储局的领导明天上午要听我当面汇报,稍后还得参加体改委宏观调研司的一个内部研讨会。你来之前又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电话,明后两天于培东可能要抽时间见我一面,具体什么时候另行通知,不过叮嘱我呆在宾馆尽量不要外出,保持通讯畅通……来一趟关山,反倒被软禁了,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温谅调侃道:“不过,这也算是痛并快乐的幸福了吧……”   是啊,痛并快乐的幸福!   当温怀明走上主席台时,除了极个别人之外,台下几乎全是不信任的目光,有人恼火,有人惊讶,有人笑他不知轻重,有人等着看他出丑,更有人生怕他一着不慎为江东全省的干部抹黑,各种思绪,各种打算,却无人相信一个小小的处级干部能有什么真知灼见,开拓创新之举。   这其实不是歧视,而是这帮在官场混成精的大人们的经验之谈,一个人所处的位置和经历决定了他的视野和大局观,单凭温怀明青州市委副秘书长的职务,就让所有人失去了期待和惊喜——不,期待还是有的,看一位正处级干部如何紧张,如何结巴,如何羞惭的结束他的这次冒险,日后闲聊时也是一个不错的谈资。   在那一刻,温怀明的背影是如此的孤独和蹒跚!   然而事实却残酷的甩了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温怀明站在主席台上从容自信,淡然自若的风度很快让大家刮目相看,他淳厚的嗓音回荡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详尽的阐述了自己有关粮食系统改革的意见和建议,他归纳了“三项政策、一项改革”(保护价敞开收购粮食、实行顺价销售、粮食收购资金实行封闭运行,实行粮食机构改革)的改革基本原则,又提出以“四分开、一完善”(政企分开、中央与地方责任分开、储备与经营分开、新老财务账目分开;完善粮食保护价制度,培育粮食市场体系)来进一步深化改革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问题,言简意赅,深入浅出,却又面面俱到,一针见血。整整两个小时,他的发言时间超过了任何一位高级领导,却没有让在座的各位感觉到一丝的沉闷,归根结底,他们从各地聚在这里,都是想找到一个解决粮食困局的办法,为民生也好,为政绩也罢,找不到出路,大家都脸上无光。   这三天的会议更像是一个菜市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呈现出来的就是思想混乱、各自为政、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局面,在座的全是经年与粮食打交道的人,建议可行不可行,意见有用没有用,做不得半分的虚假。直到今天,温怀明的发言仿佛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在层层迷雾之中点亮了一条似乎可以突围的路。   大家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同,要知道现在是95年底,真正出台方案要等到98年初,那是经过无数论证和修改后的成熟方案,而温怀明在温谅的指点下,把这一过程整整提前了两年,造成的波动和震撼可想而知。   任老带头鼓起了掌,台下瞬时掌声雷动,调控办的主任亲口赞说“有理有据,逻辑分明,注重大局,兼顾细节”,为温怀明的表现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会议一结束,就有不少外省的官员前来索要联系方式,约定饭局,更有人不吝当面夸奖温怀明举止风度,年轻有为。   这一幕比之初上台时的冷清,真是冰火两重天,也让温怀明在志得意满之时感到警惕,但不可否认,经过这一场会议,他的声望必然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温怀明放下手中钢笔,抬起头望着窗外,眼睛看似盯着光秃秃的树枝,其实思绪却在第一时间飘荡很远,远的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景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从台上走下时的心跳和一张张迎来的笑脸,在告诉自己,你,成功了!   温谅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他明白父亲的感受,如同前世第一次拿到千万大单一样,那一天夜里,在住所的阳台上,他一个人看了星河许久。   等温怀明从沉思中醒来,屋内没了温谅的踪影,一张纸条放在茶几上:   熬夜的话少喝浓茶,爸,我和妈妈都为你骄傲!   温怀明胸口一热,久久无声。   走出宾馆,天色阴沉,风吹的落叶哗哗作响,透骨的寒意让街面上的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温谅看了看时间,将近晚上十一点,他回望了一下宾馆三楼,从口袋拿出那张带有蒲公英标志的名片,眼神突然变得如寒风般凌厉。   唐叶开着一辆今年十月刚上市原装进口的本田CR—V,红色的车身,宽大的行李仓,126匹马力,4前速自动档,革新的适时四驱系统让整个座驾突显一种大气和奔放之美。车子穿梭在夜晚的车河里,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在温怀明面前的笑语嫣然,反而带点凝重和冷漠。   手机响起,唐叶疑惑的看了一眼号码,接通后问道:“喂,请问哪位?”   “唐姐姐,刚才撞的地方我现在还痛呢,你就要翻脸不认帐了吗?”   唐叶轻笑道:“温……是叫温谅对吧?小弟弟,以我的年纪,其实你应该叫我阿姨!”   这女人不太好对付啊,温谅换了个耳朵夹住手机,手里来回扔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白薯,道:“这才多大一会,你就把我的名字都打听出来了,不愧是省报的大记者,消息灵通的很嘛。”   唐叶确实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温谅的情况,从没一个人能在初次见面时就让她感觉不安,女人的第六感没有道理可言,所以几个电话打出去很快就有了反馈。   温怀明如今名声在外,家庭资料几乎是半公开的状态,唐叶在官场有的是朋友,很容易就拿到了圈外人不知道的内幕。温谅,16岁,青州一中高一年级学生,成绩优秀,性格外向,曾同顾时同之子顾文远因口角起了争执,砸车打人,闹的省市两地不得安宁,算是一个正宗的纨绔子弟。   想一想相撞那一刻温谅揽住自己腰身的大手,炽热的体温仿佛能透过衣服倾覆在肌肤上一样,唐叶有点相信这个所谓“纨绔子弟”的结论——也许让自己不舒服的感觉,是女人碰到足以对她产生威胁的人的本能反应吧。   唐叶在关山这个销魂窟中厮混,本身又是见多识广的记者,从不因为温谅的年纪而仅仅把他当成一个小孩,看看关山那些高干子弟们做的龌龊事,十六岁,已经不小了!   “嗯,这么晚找阿姨有事吗?”   温谅要是知道唐叶已经在心里把他当成别有企图的小色鬼,所以才自称阿姨提醒他注意年龄上的差距,说不定当下就会笑昏了过去。   “也没什么要紧,哎哟……”温谅被白薯烫了一下舌头,说话顿时不清不楚:“偶想骑你吃萧呀……”   唐叶面色一变,她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对男人们那些有关“吹拉弹唱”的恶心勾当早有耳闻,诱人的酥胸急剧的起伏,差点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正准备挂断电话,耳边传来哈气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说想请你吃宵夜……”   电话那头的温谅流了一地的冷汗,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走音走的这么犀利呢?只好衷心祈祷唐叶什么也没听到,或者听到了也听不懂。   唐叶冷冷道:“太晚了不方便,拜拜!”   听到电话里嘟嘟的声音,温大叔空有通天的手段也只能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跟儿子闹这么一出绯闻,想必是没心思再去老子那里玩了,条条道路通罗马,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入山无处不飞翠   第二天一早,温谅等人开车到关山最着名的虎跃泉转悠了一圈,虽然不是周末或假期,但放眼望去,依然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关山的女孩们着装比青州大胆,身体素质也貌似更胜一筹,以温谅的强壮一路走来都有些忍不住冷,不停的呵气搓手,女孩们却穿着及膝的棉短裙,薄薄的内搭衣加一件能显身段的呢绒外套,长发飘飘,摇曳生姿,不时从人群中前后跑过,留下一连串动听悦耳的笑声。有那年轻人忍不住吹起了口哨,换来女孩娇嗔薄怒的白眼,这一幕就像行走在泉水叮咚的画卷里,所闻所见,尽是青春年华的曼妙迷人。   温谅微微笑着,心中波澜不惊,他突然发觉无论这一世自己的外在如何变化,可他的心却一如另一个时空般的苍老。   叶智伟是这里的熟客,范博附庸风雅,文人集会时来过几次,有这两位陪同,各种乡野趣闻、前朝轶事徐徐道来,比寻常的导游何止精彩了十倍,单看谈雪聚精会神的样子,就知道这两货的口才真不是盖的。不过温谅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影响力,半个景区还没走完,四人身后已经跟了不少游客,大伙不仅听的入神,还时不时的举手提问,俨然把这当成一个不要钱的旅游团。   温谅前世没少做这种蹭团的事,倒也不以为意,一众十数人穿过白絮、观澜、九曲三亭,又绕着沧浪院欣赏一番翠竹听涛的美景,途径玉塔寺时纷纷散开,自去找感兴趣的佛像拜拜。谈雪跪在观音堂前,额头触在掌心,虔诚的拜起了菩萨。温谅没想到谈雪竟然还信这个,问她都许了什么愿,却脸红红的不肯回答。   想来也不外乎女孩子的那点心事,温谅耸耸肩膀,乱逛的时候随手挑了几份礼物。要不怎么说如来能当董事长呢,人家这生意就是做的好啊,连唐僧取经都得把讨饭的家伙留下,更别说凡夫俗子了。进了寺庙,哪怕你一点香油钱都不想给,可看到各种好看好玩的小物件,想一想亲人朋友,还能不掏腰包出点血?   到了园区西门就餐处,吃了顿极具关山特色的奶汤蒲菜和五香甜沫,此次关山之行正式落下帷幕。抵达青州已近下午两点,谈雪在学苑店门前下车,叶智伟道:“先送范老师回去?”   温谅摇摇头:“去大世界,我要介绍范老师跟你们老板认识!”   叶智伟愣了一下,他只当温谅组建新公司求贤若渴,才招了范博加入新公司,对两人的私人关系不甚了了,却没想到这个人已经进入温谅的核心圈子——温与安的关系,在青州可还是一个秘密。   范博更是吃了一惊,安保卿的大世界在推出会员制后,很快就成为行业标杆,被众多后来者追随模仿。他曾随朋友去过一次,深感这个制度的妙用无穷,却没想到叶智伟原来是给安保卿工作,而温谅看上去更跟对方关系匪浅。   “老叶,你瞒的我好苦啊,大世界原来是你在当家,怪不得能想出会员制那么有创意的点子,佩服,佩服!”   叶智伟暗道,温少没点头,我哪敢跟你一个外人暴露身份,脸上却看不出异样,笑道:“你没问,我当然不好意思说。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会员制可不是我的主意……”   他看了温谅一眼,范博恍然大悟,对新老板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实行会员制后,大世界的生意越来越好,这个月开始基本实现盈利,根据叶智伟的乐观估计,不出一年就能收回成本。安保卿更是没少当面感谢温谅,要不是他的指点让大世界占了先机,想从竞争激烈的众多会所里脱颖而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温谅此来就是要给另外一件事收尾,之前他曾让安保卿去苏海省收购了碧螺春,可苦于缺乏宣传包装,无力打开局面,销售网络近乎崩溃。安保卿多次想请温谅出手帮忙,不过温大叔先是忙于政斗,后又忙于创业,竟抽不出时间来擦这个屁股。   不过前段时间他答应安保卿会找一个人来帮忙,指的就是范博范老师,所以此去关山在邀请叶智伟的同时又带上了范博,就是为了让二人在没有业务瓜葛的时候先熟悉一下,如果能变成朋友,合力运作碧螺春的时候就会默契许多。   而让范博介入碧螺春,一方面是帮安保卿的忙,毕竟能用碧螺春先在苏海打下一个滩头阵地,对以后的发展有莫大的好处;另一方面却是借碧螺春来练兵的意思,虽然温谅对范博抱有极大的信心,可要说服宁夕或其他合伙人重用他,还是得做出成绩才好说话。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落一个大大的人情,又能用别人的钱和团队锻炼自己人,何乐而不为呢?   安保卿走进包房的瞬间,范博微微感觉到紧张。他交的朋友很杂,隐约知道一点安保卿在道上的名声,本以为要么粗狂豪放威严外露,要么阴冷内敛寒气逼人,却不料眼前这人笑眯眯的一团和气,竟是一个标准的生意人形象。   温谅跟双方做了介绍,又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安保卿虽然对范博能不能胜任这个工作持怀疑态度,但他自认识温谅以来,从没见他走错过一步棋,无形中坚定了信心。   四人依次坐定,温谅先让叶智伟介绍了一下碧螺春从收购到现在的所有细节,便于范博初步掌握情况。等这方面说的差不多了,他端起一杯澄清嫩绿的碧螺春茶,问道:“要破局,就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然后才能事半功倍,水到渠成!范老师,你觉得我们的切入点应该在哪里?”   范博翻动着手中的资料,飞快的吸收着讯息,并在最短的时间转为己用,他知道自己必须交出一个满意的答卷,才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得到想要的一切。   “安老板,你第一眼看到碧螺春时,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范博没有正面回答温谅的话,反而转向安保卿。安保卿笑道:“我粗人一个,只能想到喝他娘的一口,看看值不值这个价!”   范博站了起来,俯仰之间,无比自信,道:“我想到的,却是一首诗!”   叶智伟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经意的扫了安保卿一眼,见他表情无异,笑容满面,心头突的一寒,垂下头去静默不语。   “入山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百里醉,自古以来无数文人骚客都有诗词称颂此茶,在国人心中知名度极高。我这人爱看一些杂书,好像到了72年中美联合公报发表的时候,总理特邀基辛格在沪宁品尝碧螺春,更是声名远飘海外,震动一时。这样一个极具民族性的品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固然有各种各样的因素,但最主要的还是它的生产销售模式已经不适应如今高度竞争的社会需要……”   温谅打断他一下,笑道:“范老师,我们不是要听你的批判传播学理论,只要告诉我一个结论即可。”   范博很有当下属的觉悟,并不觉得尴尬,立刻端正态度,道:“好!我们有品牌、有技术、有茶源,唯一需要改进的,就是思路!说的通俗点,茶再好,卖不出去一点用都没有;知名度再大,不能转变成利润,它的知名度就一文不值。”   范博停了停,见温谅和安保卿都在认真的听,继续道:“我们目前要做的,就是想法设法的拓宽销售途径,不仅要占领苏海和江东的市场,更要把茶卖到京城,卖到西川,卖到岭南,长远的说,更要卖到国外!”   “温总你要找的切入点,我认为是……”   “等等!”   温谅从一边找来一支笔,先在手心写了字,然后递给范博,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学一学古人,看看咱们的主意是否一致?”   安保卿和叶智伟自然要凑趣,齐声叫好。范博心里觉得温谅这个举动太孩子气,表面却还是高高兴兴的接过了笔。   两人同时摊开手掌,写的都是“文化”二字!范博拍腿笑道:“不错,就是文化!想要打开销路,我们要在苏海用文化搭台,为碧螺春唱戏!”   其实在安保卿收购碧螺春之后不久,温谅就跟他谈过从文化入手,搞活市场的建议,不过没有说明具体的操作措施,颇有点不得其门而入的感觉。此刻见范博在短短时间内就准确的抓住了要害,不得不说确实有过人之处,但响在安保卿耳边的却是另外两个字:   癫狂!   以他青州教父的身份,已经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持才放旷,叶智伟一手帮他打造了今天的商业规模,却从来毕恭毕敬,不敢稍有逾越,更别说跟范博不过初次见面,观感瞬时变得恶劣之极。   范博要来一张白纸,拿起笔迅速的勾勒出几条可行性建议,思路之敏捷,嗅觉之敏锐,确实不负后世大名。   温谅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范博此人像是一柄双刃剑,如何用好他,就要看自己的手段和本事!   不过,温谅微微一笑,要是连区区一个范博都无法操控在掌心之间,何谈去超越那座遥不可攀的高山,击倒那个遥遥在上的对手?   他,很有信心! 第三百一十二章 碧水湾的往事   “……一,要在苏海举办一场‘茶道天下’的文化盛会,邀请省内外知名媒体参加,前三名给予巨额奖励。二,请一些枪手在报纸杂志发表文章,观点要有差异,比如一方捧碧螺春,一方捧铁观音,以辩论或者骂战的方式制造声势,引人关注;三,要……”   见范博已经沉浸在工作的激情之中,温谅留下叶智伟和他详谈,示意安保卿一同来到走廊上。安保卿低声道:“这个人靠的住吗?”   温谅淡淡的道:“是否靠的住,不是看他的忠心……”   安保卿何等样人,自不会真的把范博放在心上,笑道:“不过此人确实有才,看上去文质彬彬,可搞起宣传来也算不择手段。”   “国情如此啊,现在的受众相信他们听到看到的一切讯息,并且愿意在这种讯息的指导下去消费去尝试。而范博的长处,就是能在一团乱麻中抓住受众感兴趣的‘点’,然后用各种手段各种方式将这个点无限的放大,大到足以吸引他们从口袋中乖乖的掏钱出来……”温谅叹了口气:“他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我们实力不足,资金有限,只能随波逐流,乘风借势,不要妄图做什么超越时代的创新和壮举。宣传方面交给范博负责,企业的经营管理还由叶智伟做主,以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些策略都可以着手安排……苏海的市场很大,咱们先借碧螺春试试水……”   90年代初中期的中国市场正在充分展现出一种非理性的疯狂,它疆域的广袤,消费者层次的参差不齐,以及媒体对新闻事件的冲动,使得某些产品可以依靠一个灵感或一套策划而一夜崛起,名动全国。在这个充满了诱惑和迷人气息的大时代,“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成为无数冒险家为之铭记的箴言,他们用贪婪的目光和无处不在的触角疯狂的收敛着让人瞠目的巨额财富,然后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中或倾覆消失,或水涨船高,谱写了一个又一个名留史册的传奇。   既然重生到了这个时代,不做点什么貌似有点浪费老天的慷慨恩赐,但温谅两世为人,深知商海滔滔,深不可测,一着不慎很可能船毁人亡一蹶不振,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四处布局,力求扎稳根基之后,再寻求跨越式的增长。   江东与苏海,就是他的一双翅膀!   走出大世界,温谅紧了紧衣袖,双手插在口袋漫步在街头。一辆壁画蓝的双门本田PRELUDE跑车停在他的身边,车窗滑下,露出左雨溪浅笑盈盈的俏脸。   “我还在瞅你那辆尼桑公爵呢,怎么又换本田了?左局长,你换车比我换衣服都快,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心慌慌呢……”   左雨溪抿嘴一笑,却不接他的话,转动方向盘,从一旁的小巷穿了过去,掉头驰上西宫路,径直往东区开去。   温谅歪头看了她一眼,手从下面摸了过去,道:“不理我?有性格,我喜欢!”   “嗯……别……”   手指透过上衣的下摆钻了进去,撩起贴身的内衣轻轻抚摸着腰间的肌肤,左雨溪笑着扭动身体:“痒,别闹了……”   温谅突然想起前世某交警部门很有才的一个告示牌“开车不摸啥,摸啥不开车”,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遍布天下的电子眼,可终归有了心理阴影,乖乖的收回了手,问道:“去哪?”   左雨溪眼睛直视着前方,嗓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沙哑,道:“碧水湾,那里……是我跟雨婷闹翻的地方!”   碧水湾!   温谅虽然没有去过,但对这三个字并不陌生。当初为了陷害魏刚以制衡魏晨风,就是让夏富贵请他去碧水湾玩了一夜,然后才在第二天一早回城时硬生生的将他拉入局中。   温谅苦笑道:“那里的风水看来真的不怎么样……”   左雨溪曾答应等他从关山回来,就把陶然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过在关山呆了三天,心绪冷静下来之后,温谅发觉自己对真相如何并没有太大的求知欲,无论怎样,他喜欢的左雨溪,不在过去,不在未来,而是现在身边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想谈论这件事的话,不一定非得给我交待什么……哦……”   车子猛的停下,温谅打住了话头,他本是怜惜之意,可左雨溪的反应却让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左雨溪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他,眼眶中慢慢凝聚起晶莹的水雾,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过了片刻,她扭过头去,呆呆的看向窗外,路边的行道树已经凋残,可难道相识以来的情谊,也要随着枯叶化作零落的泥尘?   她低声道:“温谅,你不相信我了吗?”   颤抖的声线,沙哑的声音,娇柔的背影,此时的左雨溪没有了一贯的清冷,没有了纵横的凌厉,她只是一个自怜自艾、为爱情伤的女孩,小女孩!   温谅何等的聪明,立刻明白她误会了自己的话,以为不愿听她的解释是无法面对可能揭露的真相,心下又好气又好笑。   本来以两人间的默契,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误会,事有反常必为妖,一定是这三天内发生了什么状况,才让左雨溪如此的患得患失。温谅从后环住她的腰身,轻轻的抱她入怀,柔声道:“为什么这样想?”   左雨溪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却任由温谅抱住,道:“陶然跟你说了什么,对不对?”   温谅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那天陶然口不择言,说左雨溪跟他如何如何,温谅才一怒之下将他打了一顿,不然仅仅口角之争,还不至于非要把人往死里整。   他事后虽然警告过陶然,也相信他不敢将话传到左雨溪耳中,却忘了在场的当事人里,除了他俩、宁夕、范博之外,还有一个爱好八卦的梁茹。以左雨溪的手段,想从她嘴里问话简直轻而易举。   温谅再次苦笑:“对,不过……”   左雨溪猛然转过头来,眼泪顺流而下,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以为我被他……被他……”   陶然的原话污秽之极,温谅听到都觉得脏了耳朵,左雨溪自然说不出口。温谅向来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是肯换位思考,兼容并蓄,所以他理解身为一个女孩,被自己所爱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后会有怎样的愤怒和不安,尤其他先是在事后离开了几日,回来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换了谁恐怕也要误会这是在刻意的逃避……   逃避,就是恐惧!   恐惧,即是猜疑!   “笨蛋!”温谅点了点她的鼻尖,擦去腮边的眼泪,语气从没有过的温柔,道:“往日的精明都哪里去了,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既然不相信,又何必拿那样的话去影响你的心情?更何况我真怕你听了后一气之下搞出人命,我后半辈子岂不是白白的守了活寡?”   左雨溪泪水未散,差点又被他逗笑,咬着唇死死忍住,看上去可爱极了。她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闪动,道:“真的,不骗我?”   温谅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额头贴上她冰冷的额头,轻声道:“听听我的心跳,只有你在,它的跳才有意义!”   这是他从没说过的情话,左雨溪直起身,右手轻抚着他的脸庞,眼眸尽是刻骨铭心的依恋和沉醉,道:“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流泪……”   温谅感觉着她掌心的温度,道:“我保证,这也是最后一次!”   一场小风波就此过去,非但没有影响两人的亲密和默契,反而在一直以来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关系中增加了一点新的东西,或者说,新感觉!   左雨溪擦干眼泪,表情很不好意思,一直默默开车再不敢望温谅一眼。这种小儿女的情态出现在左雨溪的身上,让温谅十分无语,只好假装没有看到,随口扯起了关山的趣事,抵达碧水湾时,车内的气氛已经变得融洽如初。   左雨溪毕竟不是普通的小女孩,方才的失态只因她实在太在乎温谅这个人,一旦发泄过后,很快明白完全是自己杞人忧天,无理取闹,而温谅的包容和大度从来都不曾改变。   他就在那里,在我身边!   碧水湾在东区郊外,建成于九十年代初,以温泉和钓鱼享誉青州,是公务人员最喜欢的去处。到了95年随着豪华会所的兴起,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不过还是会有喜欢泡温泉和爱好钓鱼的人士前来住宿消费。   随着左雨溪走进宽敞明亮的前堂大厅,温谅的笑容里还暗藏着几分担心和疑惑。其实在车里他已经察觉到问题,可为了安慰左雨溪,没来得及细细思索。   虽然男女之间很容易发生刚才那样的误会,可他跟左雨溪相识于艰难,结伴于微末,一路经过了多少风雨,以她的见识和聪慧,单单为了陶然一句话就变得如此脆弱,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么,是连左雨溪都逃脱不了“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这句名言;要么,就是陶然必定牵扯进了某种让左雨溪变得脆弱的事件之中。   温谅更倾向后者!   “你们来了!”   温谅愕然转头,一个人从休息区的角落里亭亭站起,跟身边的左雨溪仿佛并蒂花开,清新动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   温谅没想到叶雨婷会在这里,肩头和左雨溪轻轻碰触一下,疑惑道:“怎么搞的?我先声明,等下你们要是打起来,我可两不相帮……”   叶雨婷往这边走了过来,左雨溪白了他一眼,低声道:“我觉得有你在场,雨婷可能会耐着性子听我说话,不然又是三言两语就闹意气,搞的大家不欢而散。”   温谅轻笑道:“所以说啊,左局长,你的脾气得改一改了!连我们一中脾气最好的叶老师都受不了你,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话音未落,叶雨婷就立刻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叫做脾气大大的好,走到近前,突然扭住温谅的耳朵,冷哼道:“连逃了三天的课,温谅,你胆子可越来越大了,嗯?”   左雨溪眨了眨眼睛,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让温大叔十分羞惭。温谅歪着脑袋,叫道:“叶老师,你要再不放手,小心我把咱们的关系捅出来……”   叶雨婷本来被他调戏惯了,早不把这样的威胁放在心上,可当着左雨溪的面却无论如何拉不开脸,松了手,恶狠狠道:“闭嘴!”   左雨溪却很少看到叶雨婷这副模样,饶有兴趣的问道:“哦,什么关系,说来听听看。”   温谅揉着耳朵,盯着叶雨婷嘿嘿笑了起来。叶雨婷想起曾跟温谅发生的那些尴尬接触,忍不住耳根有些泛红,正欲扑过来堵住他的嘴,温谅大笑道:“还能有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当然是纯洁的师生关系喽。”   叶雨婷被他连番捉弄,心下大恨,道:“明天开始,天天去我办公室报道,不然我会通知温主任,要家长配合学校工作,禁你的足!”她习惯用以前的职位称呼温怀明,听来倒有几分亲切。   说完叶雨婷当先往楼上走去,温谅苦笑道:“左局长,我为了给你们的和解酝酿一个轻松活跃的环境,结果把自己给赔进去了。你说,这笔帐该怎么算?”   左雨溪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肤白如玉,唇红胜染,半是挑逗半是羞涩的瞟了温谅一下,道:“这样子啊,要不,我晚上补偿你?”   温谅大喜,凑过去道:“如何一个补偿法,达不到我的要求可不算数!”   左雨溪轻笑不语,袅袅婷婷的转身上楼,身姿摇曳,步履轻盈,从后望去峰峦叠翠,蜿蜒起伏,真正美不胜收。温谅看的呆了一呆,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急急跟了上去。   套房内三人分三角坐定,隔着一张大理石茶几,一时都沉默不言。温谅费心营造的气氛在进房的瞬间就已经荡然无存,左雨溪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温谅却心存疑虑,找不到合适的由头来开启话题,而叶雨婷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沿着大理石的边缘轻轻滑动,眼神飘荡在房间各处,仿佛在扑捉某些记忆的碎片,脸上的神情时而喜乐,时而忧伤。   空气中凝聚着这样怪异之极的味道,让他们看上去更像国与国之间的三方会谈,而不是朋友与朋友的沟通和释疑。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左叶二人还是没有人说话,温谅暗暗腹诽了一句,哥哥我就知道今天要当万金油,拍拍手引起两人的注意,道:“还是我先问吧……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两人对看一眼,叶雨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左雨溪轻叹道:“我们是姐妹,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这个温谅早有猜测,并不怎么惊讶,左右打量一番,嬉笑道:“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两个沙发靠垫同时扔了过来,温谅叫道:“OK,OK,继续说,继续说!”   接下来的故事如同95年那部轰动全国的电视剧《孽债》的真实上演,一个二十多年前有关知青、回城、爱情、生活、承诺和背叛的无奈抉择,唯一不同的是,当踏上归程的那一刻,两人都明确知道已经没有了未来。三个月后,左敬遵循父辈的安排,完成了一次政治上的联姻。可没过多久他得到消息,那个常常在村外的小河畔挑水洗衣的女孩已然有了身孕。   世事就是如此的阴差阳错,但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左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顾母女二人,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多年以后,曾经的浣纱少女、后来的单身母亲,在世俗和生活的双重折磨下因病去世,无依无靠的十五岁女孩遵循母亲的遗愿进入这个她从不曾踏足的家庭,幸运的是,迎接她的,是父亲的慈爱,后母的关心,嗯,还有一个妹妹轻微的敌意。   十年的时光又很快过去,左敬的官越做越大,叶雨婷的身份却始终不能曝光,为了避嫌,对外宣称是已故战友的女儿,临终托孤,代为照顾,她也因此随了母姓。   不过,叶雨婷从不介意这些,能保留母亲的姓氏,她只有更加的欢喜。   在这个全新的大家庭里,一向严厉冷峻的左敬对她几乎称得上溺爱,而曾让她忐忑许久的后母出身名门,大家闺秀,优雅而善良,怜惜她的身世,更是百般宠爱,嘘寒问暖,细微处不亚于亲生母亲,甚至做的更好。   就连那个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美丽动人,也越来越清冷高傲的妹妹,跟她相处时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耐心,要知道,哪怕是面对父母,左雨溪也未必会露出几分笑容。   叶雨婷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端庄自强,实际上她确实比左雨溪大上半岁,可在两人一起长大的这十年里,左雨溪从来都是把自己当成姐姐,而叶雨婷仅仅是一个任性胡闹的妹妹。   听到这里,温谅暗赞道:性格决定命运啊,怪不得雨溪总这么强势,连做人家妹妹都不安分的变成了姐姐,还有什么可说的?   “91年父亲升任青州市委书记,我参加工作早,跟着调到市教育局工作。过了两年,雨婷从江东大学毕业后去了青一中,整个青州知道我们关系的不过三五之数。而陶然,跟雨婷是大学同学……”   左雨溪说到这里,叶雨婷起身去了阳台,她环抱着手臂,背影伶仃而娇弱。温谅略有所思,道:“然后呢?”   陶然在大学就对叶雨婷惊为天人,他身材高大,样貌英俊,加之能说会道,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追求女生向来无往不利。可叶雨婷不喜他的花心和虚浮,一直不假辞色,但是毕业后陶然毅然放弃在关山工作的机会,追随着她回到了青州,那个时候,说实话,叶雨婷确实有一点感动。   不过,正如同陶然不清楚她是左敬的女儿一样,叶雨婷也不知道青师的卫东昌是他的姨夫。陶然所谓的为爱不惜一切,其实是一个哄骗女孩的谎言罢了。   在青州一年,陶然使出浑身解数,死缠烂打进行追求。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叶雨婷虽然依旧没有动心的感觉,却也怜惜他的心意,打算给这个男人一个相处的机会。   陶然欣喜若狂,只是他没料到叶雨婷因为母亲的前车之鉴,骨子里十分的保守,交往了半年连手都没有牵过,更别说其他亲密的行为。不过,陶然都忍了下来,他未必对叶雨婷有多大的爱意,只是从来没尝过被女人拒绝的滋味,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叶雨婷。至于得到之后会不会继续珍惜,就要看他是否能够找到下一个猎物。   猎物很快出现!   在一次由市政府、市教育局、文联、青师院等单位主办的学术交流会上,陶然第一次见到作为官方代表的左雨溪,她那惊人的美貌,清冷的气质,以及被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出身,都让陶然眼前为之一亮。   青州之花,比传闻更美丽了无数倍!   这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对象,叶雨婷虽然还不错,但她缺了一个最重要的条件——身份,足以让他依为借力,少奋斗十年的身份!此时陶然在青师声名鹊起,说是年轻俊彦也不为过,当得知这位青州之花还没有男朋友时,他觉得自己的把握至少有了七分。   不过很显然,陶然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假借院方需要与教育局沟通协调的名义同左雨溪吃了几顿饭,他口若悬河妙语如珠,可这位左大局长从头到尾冷的可以滴水成冰,态度之淡然几乎让陶然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勇气。   吸取教训之后,他改变策略,认真研究了左雨溪的喜恶,开始尽量只谈工作,不谈风月,偶尔延伸一下主题,将话题引到趣事上来,一来二去,他明显感觉到左雨溪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虽然远远谈不上好感,但至少并不厌恶。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直到那一天,为期一月的交流会结束,主办方在碧水湾招待各路学者,陶然突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彻底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左雨溪转头看向叶雨婷,眼中的疼惜和怜爱清晰可见,低声道:“别看雨婷总是开开心心的样子,其实自从叶阿姨去世,我知道的,她从来不曾真正的快乐过!” 第三百一十四章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那一天,正好是左雨溪的生日!   从某种意义上说,左雨溪跟普通的女孩子有本质上的不同。她不喜欢购物,不热衷逛街,不与闺蜜大聊八卦,也懒得背后议论短长,既不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也不无病呻吟自怨自艾;她作风凌厉,行事果断,深谙世事,通明人心,比起同龄那些憧憬着未来幸福的女孩们聪慧何止十倍,就是许多走南闯北的老油条也略有不如;她不追逐花前月下的浪漫,对相夫教子的兴趣缺缺,更不像喜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文艺女青年,在很长一段时间,别说叶雨婷,就是左敬夫妇也很难分辨这个性格冷淡之极的女儿究竟喜欢什么,甚至担心将来她会不会爱上一个人。   孰不知,在左雨溪的目光尽处,却是流血仕途之上那可操纵自己也可操纵别人命运的滔天权势!   温谅很早就认识到这一点,不过他并不在意,梦想没有对错,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追求,这无可厚非。所以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一直很小心的不去触及这一道隐秘的红线,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喜欢,两人最终幸运的走到了今天。   陶然却不同,他有着无数泡妞的经验,却没有看破人心的智慧。通过某一个途径得知左雨溪的生日之后,经过一夜精心的准备,等上午的酒会结束,正好左雨溪不知何故外出,陶然抓住机会,买通服务生偷偷溜进了专属于左局长的房间。   十几分钟后,脚步声从门外响起,陶然屏住呼吸,静等那一刻的来临。房门打开,左雨溪不由愣在了门口,她从没想过,在拒绝无数追求者之后,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来玩这样一手。   整个客厅成了玫瑰的海洋,地板上,沙发上,案几上,窗台上,连天花板的吊灯都用玫瑰编织成心形的形状,仅仅留出一条窄窄的通道,从门口延伸到客厅中间,一个半人多高的多层生日蛋糕矗立在那里,顶层是一支穿过双心的丘比特之箭。一人背对着门,弯腰逐层点亮了蜡烛,刹那之间,仿佛凭空诞生了一顶闪耀着光芒的王冠,温暖了整座房间。   陶然转过身,长身玉立,笑容满面,拍着手掌轻轻的唱起了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一副不能置信、爹死又复生的见鬼模样,身体也好像失去了控制,从脚踝蔓延往上,一寸一寸的开始颤抖。   叶雨婷呆呆的看着这个男人,她从没想过平时看起来那么深情款款的一个人,那样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一个人,竟然会背着自己为另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尤其,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妹妹。   左雨溪没少被各种男人用各种花样追求过,陶然只能说用了心,但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心动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头,看都不看陶然,拉了拉身边的叶雨婷,转身欲走。   叶雨婷一动不动,盯着陶然的眼神十分复杂。左雨溪这才发觉异样,她何等聪明,立刻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目光之凌厉决绝让陶然为之一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面对追求者,只要不是从骨子里讨厌这个人,一般拒绝了事,却不至于翻脸生气。陶然之所以有勇气鲁莽行事,做的就是这样的最坏打算,但他没想到的是,叶雨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又跟左雨溪这样的熟悉?   这其实怪不得陶然,来青州后为了避嫌,加之左敬和左雨溪工作忙碌,除非节假日或者周末,叶雨婷一般都住在学校的宿舍。她既没下定决心真的接受陶然,所以不曾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世,也没有对家人说过陶然这个人。   “雨婷,我……”陶然心下一发狠,这个时候最主要的是决断,必须弃卒保帅,就算保不了帅,至少也落个自保,“我其实一直想跟你说,我们两个不太合适。只是最近工作忙,还没来得及……”   叶雨婷发觉自己并没有多少痛心,反而有点丢掉包袱的轻松感,她冷笑道:“从什么时候发现咱们不合适的,是不是遇到她之后?”   顺着纤细的手指,陶然只在左雨溪脸上瞟了一眼,立刻转过头去。左雨溪面无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紧张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陶然一咬牙,赌了,道:“见过雨溪后,我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以前我不明白,可现在既然我明白了,就不能再跟你继续下去。那样不仅对不起我的心,也更对不起你!”   这是他死中求活的无奈之举,泡妞泡撞了车,至关紧要就是不能将双方都得罪死了,尤其当其中一个家世雄厚很不好惹的时候,只能柿子捡软的捏,尽量不给人留下一个花心的印象。至于如何将花心转变成追求真爱,就十分考究个人的功力了,陶然自认这样处理就算不能反败为胜,可至少保一个全身而退。   “好,好,好!”叶雨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泪强忍着没有落下,掉头快步离开。左雨溪一把没有拉住她,看了看陶然,淡淡道:“留在这别动,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在酒店外的小道边追上叶雨婷,左雨溪挡在她的面前,苦笑道:“雨婷,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不要听!”   从小到大所受的屈辱和折磨,这些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和愤怒,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以为忘记的那些过往,原来都无比清晰的藏在记忆的碎片里,母亲夜里孤零零的背影,村子里从不断绝的闲言碎语,族人的嘲讽,长辈的责骂,还有那首永远在午夜梦回时飘荡在耳边的歌……   蓝蓝的天上,   白云在飞翔,   美丽的扬子江畔,   是可爱的南京古城,   我的家乡   ……   告别了妈妈,   再见吧家乡,   金色的学生时代,   已伴随着青春史册,   一去不复返   ……   告别了你呀,   亲爱的姑娘,   揩干了你的泪水,   洗掉心中忧愁,   洗掉悲伤。   啊,心中的人儿告别去远方,   离开了家乡,   爱情的星辰永远放射光芒。   寂寞的往情,   何处无知音,   昔日的友情,   而今各奔前程,   各自一方。   啊,别离的情景历历在目,   怎能不伤心,   相逢奔向那自由之路。(南京知青之歌,作者任毅。丸子一般引用歌曲,为了避免凑字数,很少引这么多段落,不过这首歌对那个年代的意义非凡,因此多用了几句,勿怪)   这首歌是母亲在去世前的十几年里唯一保留对父亲的印记,叶雨婷泪眼朦胧,大声道:“左雨溪,你走,走开,我不想再看到你!二十年前,你夺走了我的父亲,夺走了我的童年,夺走了我的快乐,我的笑声,二十年后又来夺走我的爱情,夺走我的未来……我恨你,知道吗,不要再对我好,我不要你的可怜,我不要……”   左雨溪也许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叶雨婷内心痛苦的人,父亲以为用漫长的时间和无可比拟的溺爱就能弥补曾经留给大女儿的伤痕,母亲以为用善良的心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就能代替一名女儿对亲生母亲的思念,只有和她朝夕相处的左雨溪知道,伤痕从不曾愈合,思念从没有消逝。   她伸开双臂,想要把叶雨婷抱在怀里,柔声道:“雨婷,我们是姐妹,生来就密不可分,要互相爱惜,互相照看。你不用我可怜,我也从来没有可怜过你,我喜欢有你这样一个姐姐,也喜欢有人陪伴着长大……”   “可我不喜欢,”叶雨婷退后一步,泪水沾湿了衣襟,连近在咫尺的左雨溪的脸都似乎看不清楚,她瞬时安静了下来,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声嘶力竭,甚至没有大吵大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知道吗,当我因为被人骂做没爹的孩子同人滚在泥水里打架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当我挑着比我身体还重一倍的水桶摔倒在大雨中时,你又在哪里?我们从没有真正融入过对方的生活,雨溪,让我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左雨溪心痛如绞,却还是听话的侧过身,叶雨婷走出不远,突然停下,静静的道:“放过陶然吧,我知道你有本事让他吃苦,可毕竟这一年多来,只有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左雨溪默默的点点头,看着叶雨婷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这是十年来她第一次见到叶雨婷失态,那个父母眼中的乖乖女,外人眼中的女老师,确实已经压抑的太久了!   温谅握住左雨溪的手,轻声道:“你没再跟她解释过吗?”   “从那之后,我找过她无数次,可没有一次能听我把话说完。这次还是我狠狠心使了点手段,才逼得她过来……”   对使手段这句话温谅不予置评,扭头看了看阳台上的叶雨婷,道:“放心吧,我去跟她谈谈。”   左雨溪紧紧手指,双眸满是感激和情意,道:“嗯!”   走到阳台边,整个碧水湾的山景映入眼帘,无数温泉散发的白雾让远处看起来云蒸霞蔚,几座山端的凉亭若隐若现,颇有几分虚无缥缈间的意境和禅趣。叶雨婷双眉如黛,清丽脱尘,从侧面看去跟左雨溪真有八份的相似。山风徐徐,冰寒彻骨,温谅脱掉上衣披在她的肩头,叶雨婷身子微颤,低声道:“谢谢!”   温谅微笑着摇摇头,双手按在栏杆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叶老师,其实左姐很关心你,我从没见她这样关心过一个人……”   “我明白,”叶雨婷顿了顿,展颜笑道:“我也从没真的怪过她!”   “那你……”   “说来好笑,我跟她斗气,不过是完成曾经的一个心愿罢了……知道吗,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在遥远的地方,在爸爸身边,还有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妹妹,要我长大以后对她好,像一个姐姐,一个真正的亲姐姐一样照顾她,不让她受欺负,不让她受伤害……”叶雨婷自嘲的一笑,道“我没有听妈妈的话,那时开始就发誓一定要做一个世上最坏最坏的姐姐,用我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法子去欺负这个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的小女孩,嗯,比如说抢她的布娃娃,弄乱她的头发,在她的脸上画小猪……”   温谅笑了笑,道:“也许每一个姐姐都曾这样欺负过妹妹……”   “也许吧……”叶雨婷仰起头,天上的云像极了母亲的笑容:“十五岁那年母亲走了,临走前拉住我的手,要我一定认祖归宗,跟父亲一起生活,不要记恨,不要埋怨……我没有办法拒绝,也不能拒绝,不是吗?”   “父亲很爱我,从他的眼睛中就能看的出来,阿姨也是很好很好的人,雨溪刚开始还对我有敌意,可随着我们一点点长大,她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女孩,最称职的妹妹,我其实很知足……”   “可越是如此,我越是不可遏止的想念母亲,想念她的声音,她的脸庞,她手上的细茧,她眉角的皱纹,我想念她的一切,一切……”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我也许是这个世上唯一还在想念她的人,我不能跟爸爸说,不能跟阿姨说,不能跟妹妹说……我的思念越久,我就越想去伤害那些爱我的人……”   “终于在那一天,我跟雨溪大吵了一架。不,不是吵架,她一直没说话,只是我一个人疯子一样对她大吼大叫……我是故意的,其实跟陶然无关……”   一双手从后抱住了她的腰身,轻轻的将她转了过来,左雨溪擦去她腮边的泪水,道:“姐姐!”   叶雨婷同样抱住了她,对温谅笑道:“这是她第一次叫我姐姐,以前总没大没小,这次总算乖了。”   两个人相拥而立,一时如花解语,似玉生香,顾盼处生姿,摇曳间曼妙,将小小的阳台变作了洞天福地。   温谅的目光越过叶雨婷的肩头,落在左雨溪的脸上,一双点漆如墨的星眸依然藏有挥之不去的恨意。   陶然,究竟还做了什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 尘世如铜炉   叶雨婷的情绪起伏较大,呆在阳台上又有点受风,禁不住连连打起了喷嚏。左雨溪对温谅使了个眼色,拉着叶雨婷的手送她到里面的卧室小憩一会。温谅目送两人离开,转身趴在栏杆上,身子前倾,静静的眺望远处的山色。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前人早有明悟,可有时候越是想要跳出此山,越是在一团迷雾中渐行渐远。他始终想不明白,区区一个陶然,就算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胡话,以左雨溪的性格,处理过后怎么也不可能再放在心上,何况今天又是跟叶雨婷和解的好日子,可温谅从她眼中看到的,却是更盛的怒火,更浓的恨意。   温谅开始后悔这三天没有跟刘天来保持联络,陶然关在派出所,他手中肯定有第一手的资料……嗯,也许刘天来不是不想联络,而是身不由己……   正在思索的时候,一个柔软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双手在小腹处轻轻的合拢,额头抵住宽厚强壮的后背,左雨溪低声道:“谢谢!我真的怕雨婷还不肯原谅我……”   温谅直起身,双手从上面捂住她的小手,柔声道:“你也听到了,她其实从没怪过你,只是把这些年压抑的委屈发泄出来罢了。凡事堵不如疏,这样来一下子,其实对你们都挺好。”   “嗯!”   左雨溪发出充满诱惑的鼻音,温谅却仿佛入定老僧般充耳不闻,转过身分开她额前的长发,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雨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左雨溪凝视着温谅,神色间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过了片刻,她低下头,道:“你也察觉到陶然不对劲了吗?”   其实在左雨溪述说往事的时候,温谅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但当时为了及早缓和两姐妹的关系,他忍着没有追问。   “是,我觉得陶然在你生日那天的表现很奇怪……青州谁不知道雨溪你清冷孤傲难以接近,别说陶然跟你认识不过月余,就是经年待在一起的人也未必有勇气公然示爱。陶然应该是追求女人的老手了,怎么可能在完全没有把握,或者说明知必输的时候搞这么一出戏?”温谅疑惑道:“要么是他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魅力无人可及;要么就是,他疯了!”   左雨溪脸上流露出几分苦涩,道:“还是你聪明,可惜我当时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其实他既没疯,也没这么的自恋——他,是故意的!”   温谅愕然,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陶然都不像自掘坟墓、挖个坑埋自己的智障儿童,那说明他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和压力。   会是什么呢?   “陶然跟我认识时,正是父亲同方明堂对抗最激烈的时候……”   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的迷雾,温谅脑海如同强劲的银河计算机一样,将所有的讯息丝丝入扣的串了起来,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范恒安?”   左雨溪无声的点点头,那一晚之后,温谅和她都在有意无意之间回避曾发生的一切。温谅默默的做着复仇所需要做的准备,而左雨溪更是伪装成坚强的模样,表面上看似乎已经走出了阴影,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漆黑的夜,冰凉的地面,垃圾堆散发的刺鼻味道,那一张近在咫尺的丑陋的脸,都如同诅咒般常常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许多个夜晚都在大汗淋漓中惊醒过来,然后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就那样孤单的直到天明。   尘世如铜炉,众生皆苦,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煎熬,无人可代,无人可替!   从左雨溪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温谅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三天前陶然同温谅发生冲突,左雨溪又从梁茹口中得知了温谅发飙的原由,一怒之下亲自前往派出所,见陶然后只说了一句话“我给过你机会”,然后掉头离开,并安排刘天来搜集他的黑材料,准备新仇旧恨一起解决。   陶然从小到大一帆风顺,虽说小有城府,但骨子里还是一个纨绔子弟,长这么大酒店会所去的不少,进局子还是头一次,哪里经过这样的阵势,电警棒、绳索、老虎凳、头套、老式电话机、摩托车头盔、芥末油一整套服务下来就脱了半层的皮,最憋屈的是还验不出半点的伤,告都没地方去告。第二天卫东昌托人带话进来,言及事情很棘手,尽量周旋说情等等。外面的奥援没了指望,又被刘天来恐吓着要他牢底坐穿,陶然的精神顿时跨了,哭着喊着非要再见左雨溪一面,说什么以前的事别有内情,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云云。   “我单独见了他,刚一见面,陶然就跪了下来,说他后悔莫及,不该说那样的话,当初更不该背着雨婷去接近我……这些话我听了都觉得恶心,不过接着他说……”   陶然确实是想移情别恋,攀附左雨溪的高枝,但生日那天的疯狂举动,认真来说也确实是逼不得已。   这一切的一切,起因还是左方的灵阳市委书记之争!当时为了打击方明堂的资金来源,左敬对范恒安的产业进行了疯狂的扫荡,几乎将他逼到了破产的边缘。眼见引为支柱的方明堂步步退让,自顾不暇,范恒安万般无奈,曾想走别的路子让左敬高抬贵手。可惜只要看看左雨溪,就明白左敬是怎样一个人,能在官场混到今日地步,心狠手辣只是初始技能而已,范恒安碰了数次壁犹不死心,国人最擅长的就是曲线救国的路子,于是把主意打到左雨溪身上。   左雨溪比左敬更不好接近,范恒安试探了几次,都是老鼠拉龟——无处下口。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作为学术交流会的赞助商之一,范恒安偶然得到消息,青师有一个老师似乎跟左雨溪关系不错,两人吃过几次饭,席间谈笑风生,应该关系匪浅。   能在青州找到一个跟左雨溪说上话的男人,简直比找一只会说英语的狗还难,尤其陶然跟朋友吹嘘即将拿下青州之花的牛皮也传到范恒安耳中。他大喜过望,对付陶然这样的货色,手段实在太多了。不到十天,陶然就在所谓朋友的引诱下欠了二十多万的赌债,见时机成熟,朋友立刻翻了脸,先是威胁恐吓,然后故意给他另一个选择。   陶然没得选择,甚至都不敢说自己其实跟左雨溪没什么亲密关系,只好一边敷衍那头,一边试图真的征服左雨溪,可惜的是,这实在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左敬的进攻越来越犀利,范恒安的耐心终于耗尽,给了陶然最后通牒,要么说服左雨溪居中牵线,你好我好大家好;要么找一个合适机会跟她上床,时间地点由他安排,等拿到照片就赌资两清。   这时的范恒安还没有走到绝路,只想尽量不动声色的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不想用太暴力的手段。   陶然真的怕了,他不过想玩玩女人吹吹牛逼而已,何曾想过走到这个地步?眼见两边都得罪不起,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一条死中求活的路。所以他故意在生日那天摆出一副“不求爱毋宁死”的架势,料想左雨溪必会勃然大怒,翻脸几成定局,一旦范恒安得知,只能怪女人心海底针,却不是自己不帮忙,最多不过打上一顿再赔钱而已,他又不是什么不名一文的小人物,不可能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陶然什么都想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叶雨婷竟然会出现在碧水湾,恰好目睹了这一幕。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当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很快范恒安就知道迂回路线失败,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失望,毕竟想通过左雨溪来挽救局势,不过是将死之人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得,固然喜;失,也不过一死!   陶然被范恒安派人狠狠的打了一顿,断了三根肋骨,胃部大出血,轻微脑震荡,又前后总计还了三十多万的债。幸好他在后勤处工作,油水甚丰,加上从家人朋友那连骗带借终于凑够了数目,保住了一条小命。   自己的苦自己知道啊,泡妞泡的如此惨烈,陶然很是乖了一段时间,避之惟恐不及,哪敢再在左雨溪面前出现?直到青州剧变,许复延上台,范恒安入狱,想起在左雨溪这里吃的苦头,却一点便宜没粘到,总是心有不甘,经过仔细打听,陶然人为的策划了那次超市的偶遇——不然他闲得蛋疼跑到离家十数公里远的超市买东西?   有因,才有果啊!   温谅皱起眉头,他没想到陶然竟然牵扯的如此之深,也没想到范恒安在七月夏夜的那次事件之前,早就策划过一次类似的行动。不过前者他还希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而后者纯粹是为了泄愤报仇而已。   左雨溪俏立在阳台上,神色冰冷而忧伤,仿佛刚才叶雨婷那一幕的重演。老天也许是公平的,给了她们引人注目的家世,万众仰慕的容颜,就要让她们承受更多的挫折和磨难。   良久,良久,左雨溪按在栏杆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垂下头,发丝随风舞动,温谅默立在她的背后,如同亘古以来就站在了那里,一字字道:“放心吧,范恒安一定会死!”   左雨溪凄然一笑,道:“我得到消息,要他死,基本无望!” 第三百一十六章 梦幻空华   青化厂一案至今不过月余,可在政府和主流媒体的有意遮掩下,当时掀起的滔天巨浪已逐渐恢复平静。无论是官场中人,还是市井之间,都几乎淡忘了周范这些曾在青州呼风唤雨的人物,也再次从侧面证明了一句话,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世间最快的不是光,而是遗忘。   根据左雨溪从内部得到的消息,因于培东亲自勒令从快从速处理此案,又从全省各个地市抽调骨干充入专案组,短短一月时间,初查、取证、审讯等程序基本走完,相关人等的口供也经过二次印证,犯罪事实清楚,证据链完整,即日将移交检察机关,进入司法程序。但让人失望的是,范恒安除了青化厂改制一案中行贿受贿,侵吞国有资产等罪行证据确凿之外,其他如违法经营,偷税漏税,私自拆借资金,非法集资,欺行霸市,操控市场,故意伤害,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等皆推脱的一干二净。   这个结果与左雨溪起初的谋划完全不同!周范二人刚落马之时,经过上下打点,又有左敬暗中使力,她相信就算不罗织栽赃罪名,凭借范恒安的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也能找到足够的理由置他于死地。   可没想到的是,哪怕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努力,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国度里,想要一个曾经深深扎根在社会血脉里的大人物去死,真是超乎想象的艰难。   “专案组里凡是认真研究过案宗的人都知道他在资本积累初期的血腥原罪,也明白崛起过程那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猫腻,可给我父亲的理由是,一来年代久远,人家早已上岸洗白,收集证据不易;二来不欲节外生枝,追究太深反而不合上头的指示精神。反正以目前掌握的证据,判一个无期是必然,就算以后能出来,也不过是脱了牙的老虎,这辈子跟废人没什么区别……”   左雨溪冷笑道:“是,对他们来说自然没有区别!”   温谅沉默不语,过来片刻,问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有了前世的经验,他其实早知道以周范二人的能量,通过正规途径根本不可能达到目的,但这一世毕竟又跟前世有了很大的不同,左雨溪佳人尚在,许复延暗中结盟,集合左许二人之力,或许可以扭转结局,不过他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才有了未雨绸缪,才有了险恶人心,才有了白衣少年那藏在光与暗之间的狰狞倒影。   左雨溪摇了摇头,明澈的眼眸闪过疑惑之色:“我只知道是有人从中作梗,据说来头挺大,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打听明白。不过很奇怪,如果范恒安早有这样的背景和依靠,怎么会在小小的青化厂栽的这样彻底?”   温谅伸出手指,轻轻的抚平她紧皱的眉心,道:“别把自己逼的太紧,去叫雨婷出来,我们先吃饭然后去泡一泡温泉……放心吧,从今天开始,范恒安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重生的那个夏夜,我第一次遇到了你,兴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从此开始了另一段虽波澜却有趣的人生。   问余何适,廓而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执子之手,大道与我何干?   梦幻空华,六十七年。白鸟淹没,秋水连天。   与子偕老,生死再无可怖!   任世间哪一条路,都有我伴你同行。   范恒安一定会死,这是我的承诺!   自从相识以来,温谅算无遗策,言出必践,是左雨溪有生以来最为倚重也最为信任的人,但她依然无法相信在这样的局势下,温谅能有什么手段败中求胜,越过层层阻碍将范恒安置于死地?   这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安慰之意甚于其他,不过左雨溪依旧体谅他的一片心意,收拾心情勉力笑道:“等下给我规矩一点,不然惹毛了雨婷,看我给你好看!”   温谅知她疑虑,却不多言,叫屈道:“要不我另找地方泡温泉好了,免得白担了这个虚名。”   左雨溪嗤笑道:“别怕,你不是晴雯,我也不是宝玉,没什么虚名让你担。”   温大叔最擅长打蛇随棍,凑到她的耳边,口鼻呼出的热气直往耳孔里钻,低声笑道:“金莲妹妹,西门哥哥来喽……”   到大厅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叶雨婷的情绪好转了许多,又有温谅插科打诨调节气氛,乍一看去,倒像极了亲密的一家人,其乐融融。饭后三人结伴去室内温泉泡了两个小时,左雨溪大方的穿了比基尼,将完美身形毫无遮掩的暴露在温谅面前,叶雨婷保守了一些,一身连体泳衣几乎能当连衣裙了,却还是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在更衣室扭捏了半天才走了出来。   比一个国色天香的泳装美女更让人觉得震撼的,自然是两个美貌动人还有七八分相似的泳装美女了。温谅穿着四角泳裤,成大字型仰躺在池里,恬不知耻的吹了声口哨,两个妹妹同时瞪了他一眼,手牵着手跳进雾气腾腾的温泉。期间暗香浮动,水波臀浪,肌肤若隐若现等诸多妙处,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温怀明走出省委大院,跟于培东的见面称得上如意,他应对得体,思路敏捷,被一向不怎么夸人的于书记很是赞扬了几句,又小心叮嘱回青州后办好两件事,一是协助许复延做好国企改革,为江东全省的国企困局寻找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二是认真完成此次关山会议安排下来的任务,做好粮食系统试点的工作,力争走在全国的前列。   司机小王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温怀明看了看周围,没见到唐叶的影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可以在大会上镇定自若,可以同于培东侃侃而谈,可唯独面对这个唐大主任时会有微微的紧张。   等温怀明上了车,小王恭敬的问道:“温秘书长,咱们是回青州,还是在关山再留一天?”   他经常来省城接市里领导,一般都会在工作忙完之后休闲娱乐一下,或者出席一些必须的应酬和饭局。有了娱乐和应酬,他们这些司机自然少不了好处,也能多认识其他领导的司机——这些人脉可都是极有用的门路。   “回青州吧,出来几天了,也该回去了!”   温怀明倒不是故作清高,他等了两天,都没接到唐叶的电话,以她的关系和手段,不会不知道自己今天跟于培东会面,本应该等在门外才是。既然没来,那专访的事就不了了之,温怀明打定主意,不管这位大记者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要他尽量避免两人间的接触,危险自然会降到最低。   车子缓缓驶出,温怀明回头望了望外表朴素的省委大院,眼神坚定而有力,无人知道这一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欲望,或者,野心?   回到青州天色已晚,温怀明先去了趟市委,许复延的办公室灯还亮着,这也在预料之中,毕竟这几天来的工作要第一时间向他汇报。略一沉吟,温怀明到自己办公室拿了一些资料,推门而入。   杨一行的任命,也该下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温怀明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家门,温谅迎了上来,接过他的公文包,道:“电话里不是说七点多就到了吗,怎么又这么晚?妈做了一桌子的菜,热了两次了都……”   温怀明道:“先去了市委,许书记等着我去汇报工作。嗯,杨一行的任命这两天就能下来……”   温谅眼睛一亮,道:“依山?”   “不错,他去依山做书记,主持全面工作。调依山的姜万超去顺义,顺义现在人心浮动,百废待兴,姜万超官威很盛,素有大名,应该能镇的住场面。其实抛开杨一行的因素,姜万超去顺义真的是一步好棋,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杨一行到依山,更是人尽其才!顺义是产粮大县,只要地方官守成持重,保持经济稳定增长不是难事。可依山底子浅根基薄,没有一个雷厉风行敢于任事的干练之才,很难在短时间内寻得突破,于公于私,杨一行都是最好的选择!”   温怀明失笑道:“反正你总有话说!对了,还有件事……”   温怀明沉吟一下,表情略显得迟疑。温谅很少见到父亲这个样子,心知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放下手中的茶杯,坐到了一边沙发上,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客厅中的气氛瞬时沉重起来。   “关于青化厂一案,近期就要结案,许书记在关山跟于书记汇报过,包括专案组大家已经统一思想,你要有心理准备。大头怕是要让元大柱和青化厂来扛,再搭上一两个副市长,财政、审计和计委等单位都会定案一批人,就算这样,也可以说将青州横扫一空,规模之大已经足以骇人听闻。而范恒安,据说也撇清了许多事,逃过了一死……你要明白,许复延不可能一意孤行,让上下人等以为他不知进退,但凡搞到那一步的,纵览古今,没一个上位者有好下场。所以……”   温谅脸色平静,嘲笑道:“所以死一个市长加一个大企业家的代价他承受不了,是不是?”   温怀明看着眼前的儿子,突然一股心火上冲,腾的站了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知道这是什么事吗?这是决定一个人生或死的大事,你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淡然的如同杀一只鸡,宰一头牛?”   温谅沉默片刻,抬起头笑道:“好了,还没当上市长呢,脾气就这么大,对脾胃不好,消消气。”   温怀明看着笑容满面的儿子,不知怎的升起一股无力感,长叹一声坐了下来,道:“我倒不是要冲你发火,周远庭等人以查处的实际案情处理,也是合理合法之事!其罪当诛,自有国法党纪,可要是罪不至死,也不能罗织罪名到他头上。”他顿了一顿,道:“你要知道,就是现在也有人不同意省里对青化厂一案的定性,上窜下跳忙活着呢。”   在国内这种政治体制下,要自下而上整倒一个在职的市长难度有多大,不是局内人根本难以想象。各种盘根错节的瓜葛,各种若隐若现的实力,各种似真似假的传言,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站到了胜利的领奖台上。温谅仗着两世的先机,合纵连横,借势造势,终于创造了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可就算如此,仍然在最后关头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取得完满无缺的战果。   对许复延来说,他的政治目的已经达到,周远庭一系在青州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从此再无人可以掣肘他对青州的掌控。对于培东来说,这不过是对吴系一次无关大局的旁敲侧击,拿下了周远庭,收服了许复延,接下来要的只是稳定。   可对左雨溪来说,她跟许复延联手的目的远远还未实现。   只从今天温怀明这番话,就能知道,当初结盟时左雨溪为了表达诚意,说出自己与周范两人有私仇,让许复延此时有了多大的顾虑。   这可真是讽刺!   温谅总算明白今天左雨溪为什么说基本无望,原来许复延这边已经有了退场的打算。   “老爸,许复延让你对左雨溪传达这层意思,是要投石问路,探探她的决心,还是已经做了最终的决定,要左雨溪按此执行?”   温谅自然明白温怀明为什么选在今天说这样的话,无非是上下内外达成了共识,许复延也觉得事情到此应该告一段落,左雨溪不要节外生枝,再大的仇也该报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对一个女人来说,那种侮辱除了你死我活,再没有第二条路好选。   温怀明想了想,道:“他也是才跟我通的气!不过,以我的看法,许复延还在犹豫。他不想为了完全没有价值的周远庭等人得罪左敬,可又不愿因为左雨溪的私怨,罔顾上下内外的压力,非要置周范二人于死地。在他的位置想想,也真的很难,事情做的太绝,对他的风评和仕途影响极坏。何况此事据说又有另外一股势力插手,专案组有意息事宁人,就算许复延肯帮手,也未必有什么机会……”   这就是立场不同造成的抉择难题,温谅突然笑了,道:“其实你们都误会了左雨溪,他们并不是非死不可……”   温怀明一时睁大了眼睛。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宁可车震,不可震车   温谅当然在说假话!   这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无奈之举,他正在谋划的那些勾当,随便挑一件出来,都能把温怀明震的头晕眼花,不省人事,更何况许复延已经打算退场走人,大势如此,温谅只好顺水推舟,先应对过去了事。   温怀明也是有苦说不出,当初许左联盟虽说全由温谅穿针引线,但表面上还是走的他的门路。其时许复延孤立无援,左雨溪的橄榄枝无疑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任何条件都能一口应下,可现在时过境迁,攻守之势转变,考虑更多的是自己的政治前途和长远影响,背信弃诺也在意料之中。   可问题在于,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恶人许复延当仁不让的交给温怀明来做。他左思右想,觉得亲自去见左雨溪的后果很难预料,便把主意打到温谅身上。   别人养儿只为防老,可怜温大叔连脏活也得一起干了。不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温谅胸口拍的砰砰响:“左雨溪那边由我去说服,不过呢……”   见儿子一脸奸商的表情,温怀明脸色一黑,道:“有话快说!”   “你们也知道她的脾气,不在其他方面做些补偿,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温怀明从没打算三言两语就能逼得左大局长俯首听命,沉吟一会,道:“你说说看,不过记住一点,许复延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温谅眼珠子一转,微笑道:“华山区的书记还没定吧?”   温怀明哪里不知他打什么主意,断然拒绝:“不可能!华山区的位置有多重要,你想都不要想!”他犹恐温谅还不知轻重,站起来沉声道:“杨一行去依山已经是极限,温谅,你要切记,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许复延靠什么稳住青州的局面,一是人事,二是财政,谁要想当地下组织部长,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就是漫天开价就地还钱,温怀明跟儿子做生意太少,还不熟悉他的风格,言词显得十分郑重。温谅不以为意,笑道:“好吧,反正左雨溪也没打算在青州跟许复延分庭抗礼,不过前段时间听说她有朋友想来青州做生意,政策方面希望市里能给点优惠……”   世间事就是如此的奇怪,哪怕亲如父子,该忽悠时也得认真的忽悠,要了手表再要自行车,只要不真的忽悠瘸了,一切都好商量。前后两个条件一对比,温怀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性价比更高的后者,当即拍板答应了下来。正所谓破财消灾,只要不真的得罪左雨溪,哪怕财政倒贴点钱也无所谓。   看似一次简单的忽悠大赛,可温谅的用意却无比的深沉,一来可以打消许复延等人的顾虑,为以后的布局铺一条后路;二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趁此机会多要点政策,还不用承许复延的情,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能取得如此战果,并不是说小温比老温聪明多少,而是信息不对称原理的又一次实证,温怀明不明白左雨溪的复仇之心有多少坚定,自然一步错步步错,被儿子彻底忽悠了一把。   接下来两天,所有人都像陀螺般转了起来,温谅身为陀螺的轴心,自然不可能去学校向叶雨婷报道,只好拜托左雨溪打一打姐妹牌,开恩又准了几天假。范博和叶智伟奔赴苏海,开始策划茶道天下的文化盛宴。安保卿用于操作酒店项目的资金基本到位,亲自带了一帮人到依山实地考察,而杨一行也在市委组织部长柳鸿建的陪同下出任依山县委书记,并在四大班子见面会上做了简短讲话,提出“三年脱贫,五年致富”的改革口号,一时众说纷纭,夸奖者有之,嘲讽者有之,颇为引人注目。   青河豆浆也基本完成了公司架构,财务、市场、企划、内勤等总部各部门通过三轮招聘充实了许多人才,另成立产品中心,下设中央工厂、供应运输管理、生产技术研发等部门,特许加盟的制度也在温谅的指点下出台,只等生产规模达到一定水平,就开始大范围的投放广告,开始推广扩展。   保时捷已经在郊外转了快一个上午,温谅揉了揉腰,抱怨道:“宁总,地方选好了没,我这腰……哎哟……”   车轮碾过一道浅浅的沟壑,温谅被颠了一下,惨叫道:“说了让你换辆越野就不听话,非开这破跑车!姐姐,就这地盘,这路况,你是跟车有仇,还是跟我有仇啊?”   宁夕呵的一声轻笑:“昨晚没睡好,这么大的火气?”   所以说百炼钢化绕指柔啊,人家以柔克刚,不给他借题发挥的把柄,温谅顿时没了脾气,道:“你要是从窗明几净美女如云的办公室被人抓到荒郊野外,火气说不定比我还大……”这也怪不得他生气,正在公司跟一帮小美女联络感情其乐融融呢,恰好宁夕要到郊外查看筹建产品中心的场地,从旁边经过,随手抓了他的壮丁。   宁夕头扭到一边,在温谅不注意的角度撇了撇嘴,道:“我说招聘的时候怎么总是先翻女孩们的照片呢,原来不安好心!小弟弟,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心还没长成呢就夭折了……”   这后面一句饱含歧义,温谅看了看宁夕的侧脸,笑道:“谁家的老陈醋翻了坛子,宁夕姐,你闻到这股酸味没?”   “呵。”宁夕懒得搭理他,正好前方出现一个弯道,唇边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入弯时趁温谅不备突然重踩刹车并降挡,然后猛切方向盘,车尾甩过华丽的90度,滑行到尽处的同时又反打方向,修正好角度踩下油门,车子顺势往前驶去。   不得不说,这本来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漂移——如果弯道那边没有一辆对向而来,速度同样让人骂娘的红色本田的话。   两辆急速奔驰的车的相对速度怎么计算,温谅的物理课还过得去,但他此时此刻最希望的是车速再快一点,如果能超光速的话,他一定会在时间倒流回拐弯前的那一刻直接扑到宁夕,接管这辆充满了杀机的保时捷。   宁可车震,不可震车!   危急关头方显大叔本色,温谅一个侧身,将宁夕死死的挡在身后,单手抢过方向盘,脚下手中瞬间做出几个简单却实用之极的动作。对面的车主显然吓呆了,车子直冲冲的迎面撞来,千钧一发之时,保时捷超强转向传动系统发挥了巨大作用,尾翼往左边微颤,再次调整了方向,竟在高速出弯时完成二次变向,擦着车身交错而过。   在那瞬间,温谅似乎看到对面车内两个女人模糊的身影。   保时捷终于没有辜负它那昂贵的价格,车轮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痕,于几十米外安全的停下,温谅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到后怕,腿脚不停的颤抖,掌心全是冷汗。   饶是他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宁夕开车极野,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险一幕吓的欲仙欲死。要是重活一次却死于车祸,真不知是他的悲哀,还是上帝的悲哀。   “嗯……你压痛我了!”   宁夕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温谅这才发觉刚才一时从权,整个人都压在了宁夕身上,左肘恰巧顶在她的胸前,双腿紧紧的贴在一起,姿势从未有过的亲密。柔软的触感透过身体传入脑海,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巨大空虚和恐惧让温谅失去了往日的控制力,他猛然转身,肢体交缠中更是触及了几处敏感地带,呼吸突的加重,身下佳人微一愣神,俏丽的脸蛋染上了几片嫣红。   温谅缓缓低头,抬起左手去摘她的墨镜。宁夕的身子先是僵硬一下,随后变得更加的酥软,仿佛放弃了什么一般,幽幽一叹,双手顺从的搂住了他的腰身。时光凝聚在这一刻,眼看还有寸许就要触碰那两片诱人的红唇,车窗突然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温谅一个激灵,脑海立刻恢复了清明,眼眸中满怀歉意,俯到宁夕耳边低声道:“对不起!”然后起身开门下车。   本田冲出了弯道,一头扎进路边的麦田里,算是有惊无险。可温谅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仅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陌生的熟人。   温谅心中疑惑,脸上却堆出笑容,道:“唐姐姐,咱们可真是有缘呢。”   女人自然是唐叶!   她怒气冲冲来兴师问罪,骤然见到温谅,首先浮现在脑海的却是那天晚上让她差点甩了手机的对话,气势马上输了一截。   “是你?”   见唐叶的目光不停的在他和保时捷上打转,温谅知道她此时肯定在想温怀明得贪污多少钱才能给儿子买的起保时捷。要是往日早不知怎么埋汰回去,可今天毕竟理亏,耐着性子解释道:“朋友的车,我跟着出来办点事。刚才车子有点失控,真是对不住了。要不这样,你们检查一下,有什么损失电话我,一定赔偿到位。”   说到底唐叶也有不对,本田在过弯道时同样没有减速,不过是保时捷玩漂移太夸张了一点,所以温谅才把责任全揽了过来。当然,他也考虑到唐叶的记者身份,尽量还是不要让她借机发挥。   唐叶冷哼一声,道:“这笔帐我会跟温秘书长去算!小朋友,以后出门开车要看点路,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说完转身离去,本田重新拐入主干道,很快消失不见。   她确实不是好说话的人,温谅抓了抓脑袋,他很好奇,车内另一个女人是谁,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连下都没下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蒲公英之夜   等本田远去,温谅走回保时捷旁,拉开车门,黑着脸道:“下车!”   宁夕明白要不是温谅临危不乱,刚才那一瞬间生死与否就得看老天爷的心情了,她不是不分对错的刁蛮女子,乖乖的低头下车,转身斜倚在车上,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胸前,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   这是相识以来从没见过的宁夕,轻柔,娴静,娇弱,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可温谅仿佛木头人一般,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声不吭。片刻后,宁夕见装可怜这一招没有用,又顶不住男孩黑色的眼眸投射过来的压力,娇笑道:“好了,我知道错了,今后一定不再飚车!安全驾驶,遵纪守法,别这么严肃了好不好?”   温谅拿她没有办法,竖起一根手指,苦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跟宁夕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哪怕差点就在车内发生点什么,实际上仍然没有到了可以任意训斥的地步。他前世在京城厮混多年,很清楚这帮红二红三代的脾气和本性,别看平日里笑嘻嘻的很好说话,可真要干涉到他们的个人兴趣和生活,翻脸也不过是分分秒的事情。   宁夕在国外接受精英教育,应该没有这么幼稚和肤浅,温谅适可而止也并非怕失去这个奥援,只是从内心深处已经把她当成了很好的朋友,对待朋友的某些特殊爱好,循序渐进的劝导反而效果会更好。   宁夕比了个“OK”的手势,弯腰上车时,突然顿了一下,柔声道:“温谅,谢谢你刚才挡在我身前!”   虽说真要发生太过强烈的碰撞,连安全气囊都失去作用的话,温谅的血肉之躯也许只能将宁夕被撞的时间拖延一秒,可凡事取心,单凭他这番危机关头舍身守护的心意,宁夕的感激和触动可想而知。   温谅微微一笑,道:“你别给我戴帽子了,当时一心只想切住方向盘,可没心思英雄救美!话说回来,你这么喜欢开快车,跟JSCC是什么关系?”   “你连JSCC都知道哦?”宁夕回过头,表情十分诧异,又恍然大悟,拍了拍秀气的额头,轻笑一声:“我都忘了,你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才儿童,连蓝海理论都能研究出来的家伙,小小的京城超跑俱乐部算得了什么……”   “喂,我再说一遍,蓝海理论是我从书上看来的!”   “那我再问一遍,哪本书,哪位经济学家,哪一年提出的理论?”   温谅无语,宁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坐回车里耸了耸肩膀,动作娇俏又迷人,接着小手一挥,故作豪迈状,道:“随你怎么说吧!不过为了庆祝咱们大难不死,今晚御香苑,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今晚没时间,有同学过生日,我得去捧场!”   “生日?”宁夕发动车子,这次老实了许多,保持在四五十码的匀速,道:“不介意再多一双筷子吧?”   “吃牛排,没筷子……”   保时捷在毫无营养的聊天打屁声中迤逦远去,两个自诩聪明的人仿佛同时得了失忆症一般,再无人提起在某一个时光停顿的时刻,那一抹颤动的红唇。   “咚,咚,咚”   “进来!”   高跟鞋轻扣地板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温怀明抬起头,不由呆了一呆,起身迎道:“唐主任?请坐,请坐,你怎么到青州来了,有采访任务吗?”   唐叶顺了顺裙边,双腿并拢侧放,姿态优雅的坐了下来,嗔道:“不欢迎我?没任务就不能来了吗?”   温怀明哈哈大笑:“没任务自然更好!青州虽然没有关山那样的繁华,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唐主任真应该没事的时候多来转一转,肯定会喜欢上这里。”   唐叶抿嘴一笑:“山清水秀嘛,倒是没什么体会,不过人杰地灵,我看倒也一般……”   这话要是温怀明再接下去,就有点打情骂俏的味道了,他面带笑容,径自走到一边倒了杯水递给唐叶,问道:“行程有什么安排?要不要我请旅游局的同志做一下导游?”   唐叶接过水杯放在茶几上,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身上的淡淡清香顿时扑面而来。温怀明的脸上见不到丝毫异样,眼神依旧坚定沉稳,唐叶倒也很是佩服他的定力,错身走到茶几另一侧,转过身轻笑道:“导游就算了,说实话,这次来青州虽然没有采访任务,但是想请温秘书长赏脸一起吃顿便饭。”   温怀明不便推辞,看了看手表,道:“下午还有个会,要不这样吧,等五点下班后咱们电话联系,唐主任在关山没少帮忙,这次就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唐叶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出门去了,留下满屋的芳香四溢。温怀明盯着她窈窕多姿的背影,若有所思。   车子在西郊老粮站的地方停住,宁夕绕着粮站走了一圈,又登上小土坡眺望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对温谅道:“你看这里怎么样?地势平坦干燥,有给排水条件和电力供应,道路翻修一下就能连上主干道,又没什么污染源……”   温谅接话道:“最重要一点,这里土地荒芜,价钱便宜!”   “钱不是问题,不过成本自然是越低越好,那你的意思就是同意喽?”   温谅但笑不语,宁夕“啊”了一声,气道:“你故意带我到这边来的是不是?你早就选好了是不是?好啊,看着我一上午都在四处乱跑,你一定早在肚子里笑了个半死是不是?”   连续三个“是不是”充分表达了宁MM此刻的愤怒心情,温大叔何等的能言善辩,安抚道:“我这不是充分尊重你的意见吗?不先把周边的地方转遍,怎么知道这里就是最理想的选择呢?俗话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又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考察了一上午,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才能齐心协力把这块地拿下对不对?”   宁夕知道自己的性格,哪怕一开始温谅把这里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她也会把周围全看一遍才会做最后的决定,这不是不信任,而是为大家的事业负责。   “反正都是你有理,我不管,今晚的活动我也要参加!”宁夕越来越发觉跟温谅斗嘴其乐无穷,但她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我艹,这两者有必然的联系吗?温谅很无奈的答应下来,道:“事先说好,我们可是高中生的聚会,你要觉得无聊可以提前离席……”   “你都能安之若饴,我就不能乐在其中?放心吧,我的心理年纪比我实际年龄还要小的多……”   “嗯,我要是早发现这一点,青河无论如何都不会交给你来做……顺便夸奖一句,这次的成语用的很到位!”   西郊这个地方,温谅并不是第一次来。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他在这里设计擒住了赵建军,开始了一条充满阴暗和狡诈的血腥之路,也是在那时,他便发现此地实在是一个理想的建厂地点。粮站虽说报废了,可以前的基建设施都还在,翻修一下就能投入使用,周边的农田早在粮站建设时被征用,唯一一个果园也倒闭了,大大减少了征地的费用和阻力。   宁夕一眼相中,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温谅立刻拿定了主意,拍板道:“这里名义上仍归粮食局管,正好青州是此次粮改试点,盘活资产迫在眉睫,我找时间跟老爸谈一谈,应该能拿下来。不过为了避嫌,具体事宜还得你或者李叔出面……”   接下来,两人又大概估计一下场所的设置、布局、分隔和面积要求,怎么设置具有与供应品种、数量相适应的粗加工、切配、半成品或成品制作、食品冷却、包装、待配送食品贮存、工用具清洗消毒等加工操作场所,以及食品库房、更衣室、清洁工具存放场所;怎么分割食品处理区、操作区、清洁区等等。好不容易勘测完毕,已经快要下午三点,两人饥肠辘辘的回到市区,随便找了点东西填了下肚子,宁夕要回家换衣服洗澡,和温谅约定五点由她开车去七号院接人。   温怀明走出市委大门,借口另有他事,让小王自行开车离去。走出没多远,唐叶红色的本田停在了身边,温怀明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虽然跟朋友一起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本能的有些抗拒跟唐叶接触,一日摸不透她的目的,心下总是警惕不安。所以说好了电话联系,言外之意就是你电话通知我地点,我自己过去就好,没想到她还是来市委门前招摇过市,自然让温怀明十分不喜。   不过他城府渐深,事到临头反而愈加沉稳,开门坐到副驾驶座上,笑道:“我这个地主做的很不称职嘛,在青州还得蹭你的车坐,实在是惭愧啊,惭愧!”   唐叶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温怀明话里的警醒之意,却只是妩媚一笑,道:“我还不是怕你贵人多忘事?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夜生活丰富,要真来晚一步,别说吃饭了,连人影子都见不着了……”   车子一路开到西城,蒲公英的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车,唐叶轻车熟路的来到二楼梅厅,推门而进的时候,凑到温怀明耳边,低声道:“等下介绍一个朋友跟你认识,无论如何给我一个面子,吃完这顿饭好吗?”   温怀明点点头,心神骤然提了起来,薄薄的一扇门,却未知吉凶! 第三百一十九章 青春进行时(一)   温谅回家转悠了一圈,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下楼往外走去。还没到大门口,秦大爷从传达室探出脑袋,叫道:“小哥,下晚了还出去嘎啦?要没小嫚等着耍,过来跟俺老头拉呱拉呱。”   温谅听的蛋疼,老秦头是灵阳土著,有事没事就一口道地的灵阳方言,下晚是指傍晚,嘎啦是溜达的意思,至于小哥小嫚,自然说的是男孩女孩。不过没过几年,随着社会青皮的强势崛起,小哥一词成了地痞流氓的专用名词,记得那时候老秦头一提起小哥,就不停的说“造孽啊造孽啊”,其实比起小姐公主同志等传统词汇被糟蹋的程度,这都是毛毛雨了。   温谅要不是前后两世跟他打过多次交道,想听懂都得临时去找翻译。他摆了摆手,笑道:“秦大爷,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您老别嚷嚷的让全大院的人都以为我出去瞎玩呢……”   秦老头咧嘴一笑,别看他年纪不小,可一颗心活泛的很,如今跟温谅说话荤素不忌,什么样的玩笑都敢开,归根结底还是想拉一拉关系。他整日里守着大门,不止一次看到温家小子坐着各种不同的车回来,虽然不知道什么牌子,但他的眼睛也是多年练就的老辣,单看车辆的外表,档次比许多院里领导的车都高出不少。   “我就两句话,说完就放你走,来来!”   温谅扫了一眼,宁夕的车还没来,转身进了屋里,问道:“烟抽完了?现在身上没带,等晚上回来给你捎两包。”   “不是烟的事,”秦老头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道:“小哥,我看你天天来往的人都很有钱吗,不是这车就是那车,是不是做生意的啊?”   “有几个吧,都是同学,家里有钱咱也只能羡慕的份。”温谅拿起桌上的报纸,淡淡的道。   “那……我能不能托你点事……”   温谅倒是对老秦头刮目相看,走关系托门路不算什么,可有眼光走到自己一个半大小子身上,可真让人感到惊讶。   “说来听听。”   “还不是我那个小孙子,去年从部队回来也没个正经营生,天天在街面上嘎啦,眼见都要成小流氓了。我心思你能不能找找同学,看哪有合适的工作,给帮忙介绍介绍……”   温谅奇道:“转业回来市里没安置吗?”   “安置了,进了农修厂当工人,可没赶上好时候,不到半年厂子就倒闭了,谈的对象也吹了,家里都急啊……”   这样确实挺点背,单看秦老头病急乱投医,连温谅都求上了,可想而知急到什么地步。温谅想了想,道:“我帮忙问问吧,不过不敢打保票,你等我消息。”   秦老头千恩万谢的送温谅出来,正好宁夕开着车从街那边过来,保时捷特有的贵族气质让他的眼珠子都冒出了绿光,有这样子的同学,安排一个工作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等两人上车离去,秦老头还在不停的合手拜拜,保佑孙子能顺利找到工作。   宁夕换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运动装,整个人看上去既青春活泼又不失端庄秀美。温谅哎哟一声,调侃道:“你这样子就太不厚道了,今天是给寿星佬贺喜,你打扮的这么光鲜靓丽,存心抢风头是吧?”   宁夕心里受用,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现在去哪?”   “先去十九中,我得接个人。”   谢言坐在学苑店最靠近门口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外,地上的枯叶随着寒风不时的打着旋飞上天空,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一阵阵的心跳和忐忑。她的双手紧紧握着,这么冷的天,手心却在微微的流汗。谈雪往这边看了几眼,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坐到一边,轻声道:“别急,温……温谅既然答应过你,肯定会过来。我知道他,说过的话还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谢言放学后就独自坐在这里,静静的等待温谅的到来。可她最担心的是,那天的对话更像是温谅一时心血来潮开的玩笑,自己真的能去参加他和朋友们的聚会吗?虽然从没有当面提过,可谢言知道,温谅的家庭跟她不一样,同样的,他的那些朋友,也都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我会不会让他为难?要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给他丢脸怎么办?我,我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多少年来,她饿过,冷过,哭过,累过,却从来不以物质上的困顿而自卑,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坚强的面对生活中的所有挫折,磨难即是她的骄傲。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少女从内心深处感觉到窘迫!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   谢言低头看了看身上,为了今天这次聚会,她特意攒了一周的早餐钱,又破天荒的从妈妈那里要了二十块,才买了这一件浅色的连帽立领夹克,配上一条洗得水白的牛仔裤,陈旧的运动鞋,一如既往的干干净净,清新动人。   可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这一切仍然称得上寒酸!   谈雪敏锐的触及到女孩的内心,以她的经历,何尝不明白谢言此时患得患失的复杂情绪,却什么也不说,伸手帮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轻声道:“小言,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谢言羞红了脸,声若蚊鸣:“哪有……”   谈雪刚要说话,眼睛突然一亮,站起身指着门外,道:“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一定会来!”   隔着模糊的玻璃,谢言隐约看到温谅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啊的一声忙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谈雪,问道:“雪姐,我,我……”   谈雪打开门,对温谅挥了挥手,扭头柔声道:“傻丫头,不用紧张,相信雪姐的眼光,你今天肯定是全青州最美丽的女孩子,我保证!”   谢言点点头,心中满是感激。纵然一直以来有许多事,许多人让她吃尽了苦头,但更多的却是像温谅谈雪这样的好人,因为他们,人生才充满了希望!   温谅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谢言,笑道:“晚饭还没吃吧?留着肚子,咱们大扫荡去了!”   等上了车,谢言坐在后排,乖巧的跟宁夕打起招呼:“姐姐你好!”   宁夕横了温谅一眼,她实在没想到这家伙要接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孩,微笑道:“妹妹你好,我只是死皮赖脸跟过来蹭饭吃的恶客,在这里不用拘束。”   谢言虽对好车没什么研究,可毕竟是高中生,基本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这辈子别说坐过,就是见都很少见到这样名贵的车型,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感。听宁夕这样一说,顿时放下点包袱,觉得这位带着墨镜的姐姐很亲切,轻声道:“其实我也是蹭饭来的……”   宁夕愣了下,然后呵呵大笑,道:“好,这样我就不用怯场了,好歹有个伴,等下咱们一起行动,吃跨了温谅最好。”   温大叔叫道:“又不是我请客好不好?咱们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今天这顿饭,我要让刘胖子三年缓不过来劲!”   说胖子,胖子的电话就来了:“你到哪了,敢速度点不?”   温谅反唇相讥,道:“你小子都不告诉我地点,我到火星找你去呐?”   “哦!”话筒里都能听到刘致和拍额头的声音,“蒲公英,速度速度,我听许瑶说你有那的贵宾卡,能给打个一折不?”   蒲公英?   温谅一时失声,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少有的踌躇起来。去那玩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如果加上了谢言,就有了很大的不同。温谅到现在都不能肯定,那一晚的经历究竟给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今晚再去蒲公英,会不会让她感到不适……   “喂,老大,说话啊?慢点,慢点,任毅你个猪头三,你家玫瑰头朝下拿的啊,花瓣都掉完了……”   还不等温谅提议换个地点,手机就挂断了,他无奈的回过头,道:“定的地方在蒲公英,不好意思,我事先也不知道。要不改天再一起玩,先送你回家?”   宁夕不清楚前因后果,知趣的闭上嘴没有说话。谢言的手指紧了紧,却勇敢的抬起头,清丽的脸蛋似乎没有沾染尘世间一丁点的尘埃,明亮的眼眸看着温谅,道:“没关系!”   虽然在那里,我承受了屈辱,但正是在那里,我才认识了你!   所以,我并不在意!   温谅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对宁夕道:“去西城!”   抵达蒲公英门口,刘致和等已经先到了,许瑶和宁小凝并肩站在门口,见到宁夕的车子,先是发了会呆,然后一起跑过来,爬在车窗上惊喜道:“宁夕姐,你怎么被这小子骗来了?”   宁夕摇下车窗,托着下额,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少不了你们两个傻姑娘!不过我更傻,送上门去做了他的专职司机,命苦的很,等下一定要大吃一顿做补偿!” 第三百二十章 青春进行时(二)   刘致和腆着脸从两女中间凑了过来,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在保时捷的车身上摸来抹去,还不忘表一表功劳,道:“这位姐姐,其实今天是我请客。”   宁夕面带微笑,不置可否,宁小凝和许瑶可没她好说话,同时斜眼瞄了过来。刘胖子现在除了刘天来,最怵的就是这两位姑奶奶,脑袋一缩陪笑道:“管饱管饱,放开吃,放开吃!”   然后一溜烟的跑到副驾驶座这边,对温谅低声威胁道:“老大,今晚一定把你家这一群母老虎给看管好了,千万不能让我在杨阳面前丢了面子,切记切记!”   温谅没有搭理他,拉开后车门,等亭亭玉立的谢言走了下来,刘致和很不蛋定的摸了摸钱包,看向温谅的眼神十分之幽怨:敢情你今天是打定主意吃大户了,拖家带口的没完没了啊?   任毅怀抱着一大束玫瑰,张松提着蛋糕,上次郊游时一起玩过的那个叫叶萌的小姑娘也跟着过来,束手站在旁边,一如当时般的安静。纪苏和孟珂也被邀请了,本答应过来一起玩的,不知为什么没有看到人,温谅走到任毅身边低声问了一句,任毅把怀中的玫瑰艰难的移动到左侧,歪着头道:“纪苏说家里有事来不了,特地让我给你说一声。孟珂好像身体不舒服,下午请假回家了,”他眨巴眨巴眼,模样十分猥琐,“你知道,女孩子事情就是多……”   温谅没打算在这个场合跟任毅讨论生理卫生知识,鄙夷道:“任兄,你好歹也是风靡万千少女,号称一枝梨花压海棠的文化人,能不能别整天满脑子的污秽?”   任毅表情寂寥,神色沧桑,长叹道:“温兄,不知从何时起,你我已不是同道中人了,真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云英未嫁,卿已陌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温谅一言不慎引来任毅文青病发作,顿时头痛不已,道:“逆水寒看完了?”   任毅最近迷上温瑞安,却不知道这位诗人气质的小说家在走火入魔之后口味很重,一本本看下来被书里无处不在的兄弟反目女主失身等情节虐的死去活来。他木然点头,突然捏着嗓子,用昆曲唱道:“自从一别到今朝,楼外青山属尔曹。绿杨影子名如许,斜日归船过断桥。……”   温谅立刻服了,求饶道:“我错了,任兄,我真的错了!”   任毅无视,犹自哀怨的唱道:“自从一别到今朝,愁问南湖第几桥。牵牛童子桥下走,断梗桃花水上漂。……自从一别到今朝,九陌风沙影寂寥。无复螺青帘外笑,绕城曲曲黄泥醪。自从……”   “自从一别到今朝,冬尽春归夏又交。君种榴华肥大否,我栽桃花几多高。”   叶萌突如其来的柔美和声不仅治愈了任毅的文青病,也把温谅从苦海里解救出来。两人同时望了过去,叶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娇怯怯的问:“你也喜欢俞平伯?”   任毅没想过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知音,大喜道:“不错,叶萌同学,你竟然知道俞平伯,比某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强太多了!”   不学无术的温大叔羞惭离去,张松见有人敢当面撬他的墙角,马上提高警惕,捧着蛋糕移到任毅和叶萌中间,左右四顾,虎视眈眈。   就这一会功夫,刘致和不知怎么说服宁夕借了保时捷去接杨阳,一众人等按照计划先去布置房间。路上温谅介绍谢言跟许瑶和宁小凝认识,许瑶倒没说什么,拉着谢言的手问起了高三的功课,学习压力大不大,打算考什么大学,一会功夫就混了个脸熟。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单看一中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萝莉,就知道这丫头对同性有着非同一般的杀伤力。宁小凝可没那么客气,故意落到最后,肩头碰了碰温谅,道:“十九中,哼哼!”   温谅跟谢言的关系极其复杂,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他打算息事宁人,胡诌道:“偶然认识的一个朋友,成绩在十九中排第一,等明年高考上了大学,今后咱们不多了一个咨询的去处?你以为我是投敌,其实我是卧底啊!”   宁小凝撇了撇嘴,开了个条件出来:“瑶瑶都没意见,我才懒的管你!这样吧,只要你说服我姐让我寒假去青河打工赚钱,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温谅有点崩溃:“教练同志,你有这么缺钱花吗?小小年纪满脑子的资产阶级糟粕,打工赚钱,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还能饿死你吗?”   前面有个拐弯,宁小凝拉住温谅的衣袖留在过道这一侧,冷冷的注视着他,突然开口唱道:“自从一别到今朝……”   “停停!STOP!”温谅差点疯掉了,都敢跟任毅学点好不?“OK,寒假你来青河,不过从基层做起,累了不许哭鼻子!”   宁小凝冷哼一声,甩了甩头发扔下温大叔去了。温谅呆立了片刻,想起刚才宁小凝唱歌的样子,很猥琐的摸了摸胸口,自语道:“好萌啊!”   要是任毅看到这一幕,肯定不会认为两人已经形同陌路,只不过一个风骚在外,一个淫荡于内而已。   这次没选梅兰菊竹等顶级包房,在一楼定的房间,设施虽然不像四厅那样极尽奢华,但放眼青州也算很高的水准。房间按照刘致和的安排做了周到的布置,灯光,音乐,蛋糕,包括代表生肖的一只可爱小绵羊,还有数顶棉绒绒的羊宝宝帽子,更夸张的是,他甚至还刻录了一张光盘,上面是杨阳的朋友们对她送出的祝福。   在95年为了追女孩子花费这样的心思,温谅不能不说一个服字,可以他两世的眼光,却仍然对摆在厅中的一个东西产生了疑问。   或者说,是一棵树!   温谅摸了摸鼻子,你妹,又不是圣诞节,搞这么一棵挂满了巧克力球,闪闪发亮的树来干吗?他对张松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温谅问道:“这树什么讲究?”   张松也成了丈二和尚,道:“这是刘老大亲自弄的,都不让我们插手,我也挺纳闷!”   正说话间,温谅的手机震了震,表明刘致和已经到了楼下。他喊了声行动,许瑶立刻嗷嗷叫着,一手拉住宁小凝,一手拉住谢言,掉头钻到了电视后面。宁夕久在国外,平时看起来挺优雅,可玩起来那是相当的疯,不仅往头上套了一个羊宝宝帽,手上也左右各戴了一只,看上去既滑稽又可爱,样子惹人发笑。   众人刚刚关灯隐藏好,包间的门被推开,刘致和惊诧道:“咦,怎么停电了呢?你先进来,我去找找开关。”   “嗯!”   杨阳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又听不到任何声音,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试探着喊了声:“刘致和……”   啪!   满屋的灯光突然大亮,杨阳条件反射般伸手挡在了眼前,光线瞬时又黯淡了下去,沿着墙壁和地角,无数七彩小灯闪闪发亮。杨阳放下手臂,一群小羊宝宝簇拥着刘致和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他的手里端着一个圆圆的蛋糕,十六根蜡烛照亮了“生日快乐”四个大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伴随着响起的音乐,一起拍手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   一曲歌罢,刘致和走到杨阳跟前,道:“杨阳,祝你生日快乐!”   杨阳咬着下唇,一时说不出话来,烛光中的少女,绽放着惊人的美丽!   打开大灯,刘致和一一给杨阳做了介绍,看到许瑶等人的姿态容貌,杨阳略有点不可思议,她真的没想过刘致和竟然能交到这样一帮让任何女孩都会嫉妒的朋友,对他的感观立刻大幅提升。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致和为了自身形象,不知费了多少口水和代价,才说服许宁二人参加今晚的活动,纪苏不来固然是个损失,可宁夕和谢言的出现却正好补上了位置。他在去接杨阳的路上还一直感叹,温老大才是真老大,身边的女孩子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让人高山仰止,心向往之——当然,后两句是他剽窃任毅的常用语。   吹蜡烛前例行许愿,温谅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国的规矩,不料刘致和却阻止了这一项约定俗成的必备程序,从一边的包包里摸了三支做工精美的飞镖出来,在众人瞩目下递给杨阳:“还记得前一段我让你亲手写了许多最想做的事吗?喏,全都挂在那棵树上,每一个巧克力球里藏了一个愿望,你有三次机会,不管射掉其中任何一个,我保证,不管是一月还是一年,哪怕是一辈子,都一定会帮你实现!”   先不说这句话里藏了多少猫腻,单凭这份心意就足够摧毁所有女孩子的防线,杨阳凝视着刘致和,眼中隐有泪光在闪动。女孩子们更别说了,全都一个劲的鼓掌叫好,宁夕特意将许愿树往前推了推,生怕杨阳失了准头,谢言轻声喊着“加油”,连一向看刘致和不顺眼的许瑶和宁小凝都被这一刻的气氛感动了,和谢言一起,目光全都不由自主的去搜寻温谅。   嗯,温谅呢?   温大叔不知何时从她们身边挪了过去,和任毅张松呆在一起,面无表情的问道:“两位有什么感想?”   任毅愤愤道:“刘哥这是把大家往死里逼呢!他开了这个头,以后咱们可怎么办?搞不出这个氛围和花样,哪里有脸追人家女孩子?”   张松不敢对老大发脾气,可也觉得万分苦恼:“你还好说,另一半还不知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呢,可我家叶萌亲眼目睹了这一刻,以后就是想胡乱搪塞过去也不成了。靠啊,老大,你这是不分敌我,挖坑把大家都埋了啊!”   任毅想想也是,他没心没肺的人,立刻就乐了起来,指着温谅幸灾乐祸:“温兄,我是杞人忧天,张松是备受煎熬,我看你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这话倒也没错,温谅十分后悔带了一帮小妹妹来出席这个生日宴会。别人总以为刘致和粗枝大叶,草莽一般的人物,可自己跟他什么关系,就算不知内情也该猜出几分,以他的手段既然敢开这个生日会,一定有必杀的绝技啊!   温谅已经感受到几束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抬起头笑了笑,恶狠狠的道:“不对,刘胖子就算有水平,可也应该想不到这样的法子,究竟谁给他出的主意?”   任毅突然抽了自己一下嘴巴,后悔不迭的道:“我说怎么这一幕这么面熟呢,前个,不,大前天我俩凑一起吃饭,闲着没事给他讲了个‘雀屏中选’的典故……”   温谅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瞪了任毅一眼,张松犹自问道:“什么是雀屏中选?”   任毅哭丧着脸道:“你以为我还会跟第二个人讲这个故事吗?”   不理这边三个有了危机感的小男人,杨阳对着飞镖哈了口气,对着许愿树用力的掷出,站在对面的宁夕一个侧身,飞镖擦着衣服过去,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宁夕无语道:“树,打那棵树!”   杨阳歉意的拜了拜,第二枚脱手而出,这次准头十足,正中树干,许愿树摇了摇,别说巧克力球,就连求毛都没掉一根。刘致和终于发现这个完美计划的唯一漏洞,不应该过高的估计女孩子的动手能力(掐男朋友除外),还不如眼睛上蒙块布,直接伸手拿呢。   第三枚在所有人的提心吊胆中正中最高处的一颗巧克力球,一时万众欢呼,群情激荡,刘致和热泪盈眶,妈的,总算没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叶萌乖巧的捡起球递了过来,杨阳深吸一口气,轻轻掰开,展开里面的白纸,上面写着:   我喜欢孤单的感觉,一个人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三十岁再恋爱、结婚、生小孩,将余生奉献给我爱的人。   这固然是女孩子会有的愿望,但出现在这个场合,饶是温大叔口才便利,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挽救此刻的气氛。刘致和张了张嘴,心里打定主意,这辈子只玩这一次浪漫,今后谁再敢跟他提过生日,就跟谁没完。   杨阳抿嘴一笑,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哗啦一声从中撕开了纸条,转身看着刘致和,柔声道:“谢谢你,致和,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我希望下一个生日,还有你,在我的身边!” 第三百二十一章 明珠暗投   “你好,温主任,明珠久仰大名了!”   温怀明刚走进梅厅,从沙发上站起一个女人,微笑着伸出了手。以温怀明此时的城府和定力,也觉得眼前一亮,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不知从哪看到的话:   女人最恰到好处的美,是精致!   这是让人看第一眼就不会挪开眼睛的女人,脸如连粤,蛾眉曼睩,素骨凝冰,靡颜腻理,乌黑的长发高高盘在脑后,将秀美细长的脖颈完整的勾勒出来,银色镶钻水滴型透明钻石点缀项链映衬着胸前细腻如雪的肌肤,叶片式的垂吊耳环,一身简洁优雅的香奈儿秋冬款黑色羊毛无袖淑媛连身裙装,静静的站在那,就仿佛说不尽的轻盈绰约,走到近前时微微一笑,更是浑身雅艳,遍体娇香。   温怀明愣了一愣,手指在掌心轻轻一刺,霎时恢复了清明。他从不是好女色的人,胸中又别有怀抱,在作风问题上的自省和警觉远超常人,连唐叶那样出众的女子他都能视若无睹,避之不及,却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在某个初识的女人面前失神。   一念至此,顿时心生警惕,再仔细去看,方察觉这个女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惊艳绝伦,秀色无双。她的脸稍显圆润,颈细且长,唇瓣微有上翘,跟左雨溪那种天然去雕饰的级别仍然有些许差距。不过这种差距都完美的掩藏在名贵得体的着装和浓淡相宜的彩妆之下,没有非凡的洞察力和挑剔的眼光,很难发现这些细微的瑕疵。   就算如此,这个女人仍然是温怀明在左雨溪之外,见过的第二个祸水级的美女,所以一向古板保守的他才会有那么片刻的魂游物外。   从第一眼的失神中清醒过来,温怀明的智商迅速恢复到日常水准。这个自称明珠的女人是谁还不清楚,但她来意不善却是听的出来——时至今日,除了政研室的小白,已经没人会拿昔日的旧称来当面给温怀明难堪。   这是一个下马威,意图在提醒温怀明,你以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政研室副主任,虽然跟着许复延一人得到鸡犬升天,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小人物!   这不像是走门路拉关系的开场白,温怀明其实并不生气,反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唐叶今晚介绍朋友认识,是有事相求,可连她一个大记者都搞不定的事,难度可想而知。   推门而进的刹那,温怀明一直在思索怎样不着痕迹的推脱过去,既不得罪唐叶,又能置身事外,不料见面第一句话竟然充满了火药味。   不等温怀明回话,唐叶扑哧笑道:“明珠你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温主任如今高升市委秘书长,在青州可是说一不二的厉害角色。别看你娇滴滴的美人模样,真惹恼了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唐叶和稀泥的功力温怀明早有见识,见她出来打圆场并不觉得惊讶,微笑道:“副职而已,上下跑腿的劳碌命,唐主任你就别寒渗我了。”   “大家都是老战友了,你还给我装!”唐叶娇嗔道:“谁不知道郑启航根本不管事,何况他明年就要病退,您从副转正还不是一眨眼的工夫?”   她特意加重了“老战友”几个字,语气暧昧十足,唤做明珠的女人站在她身后,唇角微微一撇,分明带着股厌恶之意,却被对面一直观察她的温怀明抓了个正着!   这两个女人有矛盾?   明珠晃了晃一直伸着的右手,轻笑道:“原来几日没回青州,温主任已经高升了,恭喜恭喜!不过就算日后做了市长书记,对一个女士的友谊如此怠慢,怕是有失礼貌吧?”   唐叶见她还是不知收敛,言语暗藏嘲讽,眼中厉色一闪而逝。温怀明伸出手去,和她轻轻一握立即分开,淡淡道:“我这人除了家人,只有公事,没有私谊,尤其不喜欢交朋友!唐主任,我看今天这顿饭不吃也罢,先走一步了!”   说完掉头欲走,唐叶虽恼怒明珠不知轻重,可她身为引荐人,不能不做些补救,急步走到温怀明身边,柔软修长的小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整个人几乎都凑了上去,俯到温怀明耳边半是挑逗半是撒娇的不依不饶,道:“刚才怎么答应我的,说话不算话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哦……”   温怀明暗叹了口气,却又不能真的不给唐叶这个面子,苦笑道:“好吧,饭就不吃了,有什么事直说了吧。不过话说前面,违法乱纪的事还是别提的好,免得大家面上难看。”   唐叶按着他坐到沙发上,对明珠使了个眼色。明珠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压下心中翻腾的恨意,抬头凝视着温怀明,道:“好像忘了自我介绍,我姓范,范明珠!”   温怀明打个哈哈,道:“好名字,所谓掌上明珠,你父母一定很疼爱你了!”   “温秘书长自然不会认识我,”范明珠唇边浮上一丝冷冷的笑意:“不过家父你肯定不会陌生!”   温怀明心中一惊,问道:“你父亲是……”   “范恒安!”   范恒安!她竟然是范恒安的女儿!   作为许复延的心腹,许左联盟对外宣称的纽带,除了极个别的人外,温怀明无疑被当作一手掀翻范恒安的关键性人物。换句话说,他跟范明珠的仇可谓不共戴天!   温怀明沉稳如常,唯有他自己知道,垂在腿侧的手在刚才那一瞬间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哦,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范老板还有一个女儿,”他顿了顿,笑道:“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儿!”   范恒安是小混混出身,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砍来杀去,对他的长相不用抱什么幻想。后来时势造英雄,成功跻身上流社会,却偏偏想冒充祖上是大户人家,引起不少笑话。范明珠能长成这个模样,基本可以肯定是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温怀明表面上看是个厚道人,可要真的相信一个在官场混了十几年的老油子很厚道,只能说你这人实在太纯洁了。   他看似夸奖,其实却在讽刺范恒安生不出范明珠这样的漂亮女儿,单以杀伤力而论,很有几分温谅的风采。   唐叶是玩弄文字的行家,闻言白了他一眼,其实心里却觉得这个时候的温怀明,比之他一本正经的可恶模样,更多了几分吸引人的可爱。范明珠的脑子就没有她的容貌那样亮眼,还以为温怀明真的在夸奖,脸色舒缓了许多,道:“温秘书长,既然大家都认识了,我就跟你开门见山。我父亲的案子想必你已经听到风声,他这两日就要回青州,虽然还要等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审判后才能下最后的结论,但你我心里都明白,那些不过是走个过场。最主要的是,我希望接下来,能请温秘书长高抬贵手,放我父亲一条生路!”   温怀明恍然大悟,怪不得许复延会冒着得罪左雨溪的风险,毅然决定不再掺合周范二人的后续审判,原来根源是在这里。他浸淫官场多年,立刻明白其中的猫腻,一定是这位范明珠范大小姐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或者走通了什么门路,或者傍上了什么人,才能由上而下把范恒安洗刷的比白人都白,黑锅全甩给了别人去背,硬生生的在许左夹击下捡了一条小命。   正如范明珠所说,范恒安最多判一个无期,但他依然要在青州监狱服刑,日后想要减刑或者保外就医,都不可避免的要青州能做主的人说话。   但所有了解此案内幕的人都明白,要想范恒安尽早的结束刑期,不仅要许复延点头,还得搞定左雨溪,而温怀明,作为外人眼中跟许左关系都很紧密的人,理所当然的进入了范明珠的视野。   “正好唐姐跟你是好朋友,我冒昧请她出面做个中间人,请温秘书长帮了这个忙,通融一二!”范明珠口中说了“请”字,可她的语气却像极了上位者下命令一般,仿佛温怀明在她眼中,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只能乖乖的听令行事!   从见面开始,范明珠就在向温怀明传递一个概念,那就是她上面有人,跟你谈是给你面子,敢不听话就收拾你云云。   唐叶心中气极,对温怀明笑了笑,拉着范明珠走到包间另一侧,强压住怒火,低声道:“明珠,我知道你心中怀恨,可我费尽心机才搭上温怀明这条线,全是为了你今天铺路,就算再大的怨仇也要先放下,救你父亲要紧,嘴上发泄一番,非但于事无补,真得罪了他,反而得不偿失!”   范明珠其实不是鲁莽之人,今日这般表现实在是有苦难言,轻笑道:“唐姐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真的拿他怎样!”   温怀明看着两人窃窃私语,手中微微摇晃着一杯清水,水韵流转,波光熠熠,往日单手可举的水杯,似乎有了万钧之重。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人心凌厉如刀   唐叶见说服不了范明珠,也颇感头痛,心中对今天所能取得的成果不再抱有期待,甚至开始担心事情会不会走向完全相反的轨道。   她隐隐有些后悔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在范明珠多次要求下仓促安排了这次会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果然是至理名言。   唐叶做事向来稳健,就如同写一本小说,讲究引导铺陈挖坑设套,完成整体布局之后再来个一剑封喉。所以她借报道顺义粮案之机巧妙的跟温怀明搭上了线,又充分利用自身优势,不惜用一些暧昧的手段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意图寻找这个人的弱点。   是人就会有弱点!   这是唐叶在红尘摸爬滚打多年唯一信奉的真理!她时而婉转迂回,时而单刀直入,暗藏在妩媚双眸下的冰冷目光仿佛寻找猎物般在温怀明身上来回游弋,可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刻意示好,她都惊奇的发现想从这个男人身上找到足够的破绽来加以利用,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温怀明正当盛年,却不好女色,声名鹊起,却谨小慎微,举止有度,言行得体,私下相谈时使人如沐春风,可偏偏工作起来又雷厉风行;他同许多官场老油条一样深明规则,城府森严,却又朝气蓬勃,锐意改革,充分体现了新生代官员的崭新形象。   面对这样一个人,想在短短几次的交往中窥破他的一切,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唐叶曾耐心的劝范明珠再等一段时间,反正范恒安想要恢复自由,总得在牢里蹉跎几年的时光,只要搭上了温怀明的线,慢慢来,机会总是有的!   可惜的是,范明珠一分钟都不想等了!为了救父亲,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更何况这几日她清晰的感觉到,用了全部家产和自己的身体换来的强壮臂膀,开始了新鲜感过后的厌倦,正在从她的腰间一寸寸的滑落。   范明珠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依然如同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她撇下唐叶,走到温怀明身前,俯身放下一张银行卡,道:“温秘书长,考虑的怎么样?这里有五十万,代表明珠一点小小的心意……其实说白了,并不需要你出面做什么,该疏通的关系我都会去疏通,一定不让你为难,只要能在适当的时候帮忙说几句话,明珠感激不尽!”   几句话就能换来数十万,又不用担什么风险,这样的买卖不做的是傻子,可温怀明看都不看银行卡一眼,晃了晃手中的水杯,抬起头看着范明珠,沉声道:“范小姐,你父亲的案子怎么审,怎么判,自有国法党纪,别说我一个小小的副秘书长插不了手,就算可以,我们立场不同,也没有任何理由来帮你,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对吗?”温怀明官腔唱的响亮,范明珠的耐心几乎耗尽,冷笑道:“五十万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谈!不过也请温秘书长想好了,我既然可以让专案组改变立场,也能让你的仕途不像现在看起来那么的风光!”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这已经是范明珠所能想到的极限。放下水杯,温怀明站起身,淡淡的道:“我言尽于此,至于其他的事,未必真的都能如范小姐所愿!”   唐叶在一边冷眼旁观,她几乎可以肯定,温怀明是真的没把五十万放在眼里!这是怎样一个怪胎,不好色,不好钱,对男人来说唯一还感兴趣的无非就是权力,可范明珠用仕途做威胁时,却又激起更强烈的反弹。   就如同预料的那样,她还没找到温怀明的弱点,这种感觉,让一向喜欢胜券在握的唐叶感到几分烦躁和不安。   温怀明转身欲走,唐叶见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场面又将崩溃,再次和起了稀泥,道:“今晚出来主要是叙叙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对了,说起这个,我倒有笔老账跟你算算,上次在关山说好做专访的,结果放了我鸽子。温秘书长,用一顿晚餐作为道歉,不算过分吧?”   女人的专长在于,只要你不想撕破脸,就得没完没了的跟她们纠缠!温怀明发觉今晚答应这场晚饭实在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他当机立断,笑道:“唐主任,不是推脱,我真的还有事情去办,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一步了。”   唐叶知道这是唯一一次接触温怀明的机会,只要放他离开,再想走通他的门路不知又得花费多少心机和时间?可温怀明心意已决,打定主意远离这趟浑水,岂是区区一个唐叶能挽留住的?   唐叶头痛起来,却只能站在那里,束手无策,脑海中不由想起半月前跟那人的见面。   明亮奢华的总统套房,他一如既往的翻看着手中的报纸,阳光透过窗帘打在他手背,无名指上那一颗古朴造型的蒲公英戒指看上去却更加阴冷了几分。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个气质华贵,美貌动人的年轻女孩。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范明珠!   “明珠有点小麻烦,你不是正好在跟青州那档子事吗?顺道帮她一把。”   就因为这简单之极的一句话,唐叶不得不绞尽脑汁,制造偶遇,终于不动声色的接近温怀明,却不想因为范明珠的急躁,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范明珠何尝不知用这样急进的手段去对付温怀明是下下之策,要么制住他,要么得罪他,再没有第三条路好走。但问题在于,时至今日,她根本没有选择!   范明珠双眸透着刻骨的仇恨,一个多月来的奔波劳碌让她怀疑自己得了幻觉,看着温怀明往外走去的背影,时而狰狞,时而模糊,仿佛一个张开着血口的怪兽,在不停的吞噬她的身体,思想和灵魂。   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她不知道!   其实范明珠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她人生的前十五年充斥着贫困,争吵,打骂和躲藏,那时的范恒安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混混,在青州这种民风彪悍的所在,身为小混混的家属也挺凄惨。所以当翻身做了主人,范恒安对家人的回报也异常丰厚,初中一毕业,范明珠就被送到了国外,人生的后十年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在那边读书,交朋友,谈恋爱,幸福的以为人生可以如此快乐的持续下去。直到一个月前,范恒安因牵扯进青化厂一案被抓走,名下本就岌岌可危的企业轰然倒下,各种陈年旧事都被翻出来意图秋后算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必死无疑!   但范明珠不认命,她卖了在国外的一切,回国后又处理了一些隐形资产,筹措了一千多万去上下打点。可她没有关系没有门路,父亲以前的旧识全都避而不见,走了不少弯路。不过江东省这么大,总有人不希望许左等人太过得意,范明珠经过有心人的指点,终于找到了蒲公英,找到了那个人。   范明珠这时才明白,原来在国内这个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不一定身在高位才能操控局势,有时候,有些人,会有着你想像不到的巨大能量。   于是她赌上了一切,包括她自己,那人虽然爱财爱色,却说到做到,一个月后,范恒安逃过了一死!   可范明珠陪上了范家所有的财产和她的人生,显然不会就此止步——她要捞范恒安出狱!当她信心满满提出这个要求时,那人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说的那句话让她无论何时想起都遍体生寒。   “明珠,我只承诺范恒安不死,而一千万和你,也只值这个价钱!”   原来,她一向自信的美貌和智慧也不过只能留住这个人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后来禁不住自己的苦苦哀求,曲意逢迎,且忍辱做了许多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那人才找了唐叶来帮忙,可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狐假虎威逼迫温怀明屈服,要知道,也许一天,也许两天,在她身后的那只老虎就会厌倦离去——那是她最后的凭仗!   温怀明的手按在了门把上,正要开门出去,听到身后“嘶”的一声,然后是范明珠无比冷静的声音:   “你敢出门一步,我就大喊强奸!”   温怀明猛然回头,范明珠凌乱着头发,肩带滑落,衣襟半开,裙子的腰间和腿侧撕裂了几处,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他终于后悔今晚不该跟这两个女人单独相处,眼神微聚,凌厉如刀,怒道:“唐叶!”   唐叶怎么也没想到范明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立时乱了分寸,又被温怀明从未见过的气势所压,手忙脚乱的拿了衣架上的大衣去遮掩她的身子。范明珠凄然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水果刀,正顶在胸间:“温怀明,威逼犯人家属,勒索钱财,强奸不成逼死人女,任何一个罪名都够你受的吧?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不对?可我知道,你们当官的,最怕的不就是这些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如过往,一如今日   温怀明今晚确实大意了!   以他平日的老成持重,根本不会给范明珠制造这等闹剧的机会,在得知她的身份后,哪怕真的得罪唐叶,也应该果断离场走人,而不是坐下来听她胡言乱语,终于闹到了这步田地。   归根结底,根子还是在于唐叶。一直以来,唐叶的娇俏妩媚,聪明伶俐都给温怀明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顺义粮案的正面宣传也算欠下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虽然他一直警惕唐叶的用心,但毕竟不能真的拉下脸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所以才一步错步步错,接受她的邀请,进了这个房间,惹下这一身的麻烦。   而唐叶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心机和城府,也让他的注意力放在更深层次的一些问题上,反而忽视了女人常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基本伎俩。他自然不信范明珠会真的寻死,单看她那一身衣着根本不像舍得这尘世繁华的女人,可问题在于,这里是蒲公英!   一个待审犯人的家属,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张数额巨大的银行卡,又是在蒲公英这样的娱乐场所,天时地利人和全对温怀明不利。一旦范明珠搞伤了自己,又衣衫凌乱,甚至不用她亲自散布谣言,单单蒲公英就有多少眼睛看着他们呆在一起,以国人对桃色新闻的热衷程度,不用一天就会传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到了那时候,才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当务之急,是要稳住范明珠,对唐叶施加压力,温怀明的手缓缓离开门把,转过身皱眉道:“范小姐,先把刀子放下,有话好商量,何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唐主任,你也劝劝她!”   唐叶心知温怀明肯定迁怒于己,这个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是得罪到家了。其实以她的本意,不过听从那人的吩咐,尽一份心力帮范明珠牵牵线,却没打算为了她把自己也赔了进去,轻轻往范明珠身边移动几步,道:“明珠,你……”   “唐姐,你别说了!”范明珠翻转手腕,刀尖顿时入肉一寸,一点鲜红的血流了出来,在雪白的肌肤上铺洒开淡淡的嫣红,“知道我为了救父亲,失去了多少东西吗?失去了多少吗?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如果这样还不能达到目的,我不甘心,你明白吗,我死也不会甘心!”   温怀明和唐叶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眸中的凝重,面对一个不计后果歇斯底里的疯女人,任何一个人都会感觉棘手。   当然,温谅除外!   猫娘穿着一身黑色贴身羊绒裙装,侧身斜靠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阳台上,手中端着一杯混合了伏特加、番茄汁和柠檬片的血腥玛丽,裙裾顺着弯曲的小腿滑了下来,露出一截冰凉雪腻的肌肤。办公室的灯暗着,能更好的看到广场中间的音乐喷泉,来回转动的各色光线悄悄的掠过猫娘的脸,一如那张名片上的神秘和魅惑。   敲门声响起,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恭敬的走了进来,附在猫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隐藏在黑暗中无声的退走。猫娘盯着杯中猩红的鸡尾酒,双眸闪动着极其复杂的神色,片刻之后,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拨通了安保卿的电话。   杨阳的生日party进入最高潮的部分,喝多了酒唱嗨了歌的正太萝莉们全部发起了疯,端着蛋糕盘子逮谁砸谁。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温谅无疑是其中最凄惨的一个,先是被宁小凝脚下使绊摔倒在地,接着被许瑶反臂倒扣失去了反抗能力,最让他伤心的是,一向乖巧的谢言竟然在许宁等人的鼓动下做了帮凶,把一大块蛋糕递给宁夕,让她整个盖在自己的脸上。   如果说这些举动出自美眉之手还可以原谅的话,那任毅伙同刘致和意图用蛋糕来爆菊的行为就真的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温谅腾挪跳跃,躲过了两人的卑鄙暗算,然后左右开弓,成功的在他俩胸前留下了嫣红两点,据说众妹妹时隔多日后想起这一幕,都会脸红红的骂温谅不要脸。   温大叔十分委屈,动手能力强一点,描摹水平高一些,难道有错吗?   玩闹过后,众人或躺或坐,包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温谅很自觉的充当起气氛调节器,笑道:“我前两天看到个笑话,是有关爱情的,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听?”   任毅刘致和等人立刻鼓掌叫好,不怀好意的味道连跟他们最不熟的谢言都能闻到一些。这自然是有原因的,任毅他们最喜欢温谅的一点,就是他能讲无数个从没听过的带色小笑话,堪称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可最气人的也是这一点,温谅内心这么猥琐的一个人,美眉们却都当他是正人君子。所以一听温谅要讲笑话,觉得拆穿他真面目的机会来了,哪还不上杆子的使劲?   宁夕和宁小凝凑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许瑶正低头整理头发上的奶油,闻言都同时转过了头,她们跟温谅很熟悉,却还从没听他说过有关爱情的只言片语。谢言却好玩多了,忙把手中的水杯放在桌上,双手平放在膝盖,坐姿端正的仿佛在上一节神圣的课。   “它是这样说的,人这一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爱情,可用四句话就能简单概括:初中生的爱情是一起回家,高中生的爱情是一起吃饭,大学生的爱情是一起睡觉,结婚后的爱情呢,是一起回家吃饭睡觉。”   任毅哈哈大笑,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小样,温老大你果然又开荤了!刘致和同样开心不已,对杨阳道:“你看,我早跟你说了,这家伙看着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坏水,今后别让他靠近你三尺之内,会得病的!”   杨阳白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刘致和顿时觉得心跳瞬间到了一百八,手足都有些发软,暗叫道:完了,劳资彻底完了!   谢言和叶萌同时羞红了脸,宁小凝清冷依旧,耳根却在隐隐发烫,许瑶瞪大了眼睛,道:“什么睡觉不睡觉的,难听死了!”   唯有宁夕笑着点评:“仔细想想,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回家路上重叠的两个身影,食堂长凳对视的两张面孔,出租屋里依偎的两个身体,直到执子之手共度余生,每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爱情,都是如此简单,如此平凡,如此的通俗易懂。   女孩们,所谓爱情,其实也仅仅如此而已!   电话突然响起,安保卿的语速既急又快,第一时间将梅厅里的争执告诉了温谅。温谅不动声色的说了句:“去下卫生间!”然后出门上楼,快步往梅厅走去。   梅厅里的气氛更加的紧张,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范明珠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而此时她的承受能力明显到了极限,谁也不敢断言这种状态下她会不会发疯的自残。温怀明试图说话吸引范明珠的注意力,然后让唐叶趁势夺下她的刀,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扩大事态,尽量不让范明珠受伤,其他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范小姐,我之所以留下来,并不是担心你的栽赃诽谤,只是不想看你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孩子,一时糊涂伤到了自己。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一句,范恒安的案子由检方起诉法院审判,如果你有什么打算,尽可以去疏通去打点,我个人绝不会插手,更不会坏你的事。说到底,这只是公事,我跟范老板又没有私仇,犯不着落井下石。”   可范明珠想要的却不止这些,许复延那边还好说,可左雨溪只能通过温怀明去游说,不把这两条路都走通,想要在一两年内捞范恒安出来根本是痴心妄想。   温怀明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子仍不见成效,也失去了跟这个女人打交道的耐心,转身按住了门把,冷冷道:“我温怀明堂堂正正,也不怕你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中伤,范小姐,你好自为之!”   “好,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刚要举刀下刺,一个人推开门施施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微笑,道:“很热闹嘛,看来我来的刚刚好!”   寂静,绝对的寂静!屋内三人同时傻掉了,温怀明和唐叶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温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范明珠认都不认得温谅是何方神圣,手中的水果刀高举过肩,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这要真刺下去了,算谁的?   “范小姐是吧,来来,先把刀放下,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能答应的我们都答应,不能答应的我也能做主答应。”   唐叶有些石化,脑筋怎么也转不过弯,只知道拿眼睛去瞪温怀明:这什么场合,什么事件,就任凭你儿子在这胡扯么?也是这一望之下,她突然发现温怀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唐叶没有看错,从温谅进来的那一刻起,温怀明紧绷的心瞬间松弛下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养成的习惯,只要父子俩都在的地方,似乎再无任何艰难险阻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一如过往,一如今日! 第三百二十四章 力挽狂澜   “你是谁?”   范明珠死死的盯着温谅,握刀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声音仿佛划过水泥地面的铁锹,发出尖利刺耳的嘶鸣。唐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范明珠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致,温谅一言不慎很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使劲给温怀明使眼色,希望他出面制止儿子的鲁莽行为——这样的事,是你一个好色的纨绔子弟能解决的吗?   可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温怀明却没有一点反应,沉默的站在温谅身后,拱手让出了房间局面的控制权。会是什么理由才能让一个精明干练的父亲,让位于外人眼中懵懂无知、幼稚荒唐的少年?更可怖的是,这个互换角色后本该充满诡异味道的画面,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某一个瞬间,唐叶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可有鉴于温谅出现的实在突兀,而上次关山的“电话口误”又太过深刻,唐叶对他的印象还基本停留在“好色”“纨绔”这样的字眼上,所以她不能冒险让温谅再胡言乱语,因为一旦说了什么混帐话被范明珠当了真,搞出人命别说温怀明脱不了干系,连她都是一身的麻烦。   “温谅,你闭嘴!”唐叶吼了一句,然后面对范明珠,脸色阴沉,道“他是温秘书长的儿子,别理会他!明珠,听姐姐一句话,今天就别闹了,刚才温秘书长也表了态,至少事情在往好的一面转变,都先消消气,日后还有商量的余地……”   温谅的眼皮跳了跳,他本想先忽悠一下看看情况,要能弄晕了范明珠,不用大动干戈就帮温怀明脱身是再好不过。可唐叶一口揭穿他的身份,对范明珠的震慑力必然大大降低,想要继续当T吸引仇恨,嬉皮笑脸耍嘴皮子是不成了。不过正所谓见多识广,遇事不慌,温谅前世混迹京城各种场合,没少见过范明珠这种知识、样貌、身家三位一体的高素质泼妇,应付起来有经验。   他突然往前踏出两步,唐叶猛然发现温谅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深邃的眼眸盯着范明珠,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重生以来纵横黑白之间养出的凌冽气势顿显无遗,冷冷道:“范小姐,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你今天逼我父亲答应下来,出了这间房,我们也照样可以翻脸不认账,利弊得失,你要先想清楚了!”   范明珠真的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她好不容易通过唐叶联络上温怀明,自然不想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可几句话下来,温怀明强硬的态度毫不留情的扼杀了她的全部希望,无奈之下只好兵行险招,豁出了脸面和尊严,想用官声荣辱来逼他就范。   她很明白,对任何前程大好,仕途光明的年轻官员来说,这几乎都是他们的死穴。效果立竿见影,温怀明进退维谷,语气松动,只要再用一把力,很可能拉他下水。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不知从哪里杀出这个不认识的家伙,生生搅乱了她一手营造的氛围。   而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竟然是温怀明的儿子?温怀明三十多岁,他儿子能有多大,十六,还是十七?   范明珠在投入那人怀抱的时候就已经抛开了所有的自尊,可这一刻却依然觉得被深深的羞辱了,嘲讽道:“温怀明,原来你都是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来帮你说话的吗?”   真相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显现,温怀明久经宦海,脸皮的厚度可想而知,淡淡的道:“我儿子年纪虽小,却懂得是非对错,你要真有心救范老板,不如听听他说什么!”   温谅又往前移了一步,道:“你看,问题又回到咱们之间来了,世间哪里会有一锤子的买卖,你漫天要价,我落地还钱,有商有量,对大家都好!”   “你站住,别过来!”范明珠不知道温怀明把儿子推在前面是要玩什么把戏,但她只要定死了条件,不怕他们故弄玄虚,咬了咬嘴唇,道:“好,只要温秘书长肯收下这张银行卡,并且承诺一年内把我父亲保外就医,明珠立刻给两位下跪道歉,任打任罚!”   “好,我们答应了!”温谅拍了拍手,从桌上拿起银行卡,对温怀明点了点头,道:“两位好好玩,我们先走一步。”   这时候就能看出温谅和温怀明的不同,起先温怀明不肯假装答应范明珠的条件,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用这种虚与委蛇的法子脱身,他不屑也不肯做;而温谅就圆滑的太多,脱身要紧,其他皆在其次,等回头直接把钱交到纪委,说不定还能领一个廉政文明标兵,没什么大不了的。   “慢着,”范明珠气极反笑,道:“你真当我是白痴对不对?就这样走了,像你说的,出了门后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那范小姐有什么高见?”   范明珠果然有备而来,示意温谅从沙发角落的女包中掏出纸笔,道:“拿了五十万,写张欠条不过分吧?不过你放心,当我父亲从牢里走出来的那一天,这张条子物归原主。”   行贿见的多了,猫腻一般都藏在台面下,敢打开天窗要受贿者写借条的,范明珠可算开了先河。唐叶心想,这法子真够蠢的,要是温怀明肯答应,可就比你还蠢。   “范明珠,你不要得寸进尺!”温谅脸色一沉,晃了晃手中的银行卡,随手扔到了范明珠脚下,趁势往前走了三步,道:“五十万,可真是吓死我了!我明白告诉你吧,帮范恒安说句好话本不算个事,你要是肯下点水磨功夫照规矩来,我老爸未必吝啬帮你一把。可只有脑袋被驴踢过的蠢货才会用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法子,这要答应了你,还真当怕了你呢。”   范明珠没想到温谅会突然翻脸,自从范恒安发达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敢当面骂她,气的浑身乱颤,大叫道:“好,那就等着温怀明身败名裂吧……”   她恐吓的话还没说完,被温谅直接打断:“身败名裂?哈,要不怎么说你是个蠢货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就不觉得好奇?”   范明珠完全被温谅控制住了情绪,竟忘了继续威胁,脑海里不由的想:是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唐叶也竖起了耳朵,她确实很好奇温谅怎么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这里。   “我爸早料到你们今天是个鸿门宴,说不定会玩什么小把戏,这才带了我以防万一……你还不明白?只要有我在,你编造的那些鬼话有谁会相信?”   唐叶恍然大悟,是啊,没人会蠢到出来勒索钱财调戏女人还带着儿子的,这话说出去,连蒲公英的人都不会信,更别提外面的人了。可那时候温怀明应该还不知道范明珠的存在,嗯,他……他对我一直都有戒心……   “就算再退一步,真如你所愿又如何?”温谅又上前一步,丝毫不给范明珠喘息的机会,言词锋利如刀,道:“我父亲最多耽误点时间,等风声过了,难道还真的因为一个子虚乌有、查无实据的所谓丑闻影响了提拔和晋升?”   “哦”,温谅摊开双手,讥笑道:“忘了提醒你一句,他刚提正处没几天,一点都不着急!”他欺范明珠女流之辈,不一定懂的官场规则,以温怀明目前的声势,必然要走破格提拔的路子,真要被范明珠泼了脏水,多耽误两年,付出的代价可谓惨重。   范明珠心乱如麻,温谅的每一句话都击打在她的薄弱之处,握刀的手仿佛灌了铅,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维持着不掉下来,冷笑道:“你说的好听,其实还不是在怕?不然掉头就走好了,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我留在这里,是想看看一个自以为聪明的白痴怎么一步步把自己父亲逼到死路去的!”   范明珠瞪圆了双眼,道:“什么?”   “所以我说你是白痴!”温谅打定主意要彻底击破她的心理防线,说起话来毫不留情,“你今天做了这样的事,已经坏了官场的规矩,真要把事情闹大,往后谁还敢收你的钱,办你的事?可怜范老板蹲个十几年,正常减刑也能出来度个晚年,被你胡来一气,这辈子等着在监狱里送终吧!”   范明珠心头一颤,色厉内荏的吼道:“我有法子把死刑变成无期,就有法子救他出来!”   “有法子?”温谅唇边带着不屑的笑意,字字诛心:“套用你刚才那句话,你要真有法子,还用得着在这跟我们寻死觅活?要是我猜测不错的话,你今天这么冲动只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你所依仗的人尚不足以影响青州的格局,要么就是,对方已经懒得再搭理你这点小事,所以才表现的如此急切,如此激进……”   范明珠双眸透出遮掩不住的惊惧之色,温谅立时了然于胸,再上前一步,已跟范明珠面面相对,俯到她耳边低声道:“他不要你了,对不对?”   “你……你……”   范明珠的勇气和信心终于消散,手腕一松,水果刀哗啦一声掉落在地,刀刃反射着屋顶的光,照的整个房间凄冷如月!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人世间最大的痛   啪!   伴随着水果刀落地的声音,感受着温谅愈加凌厉阴沉的眼神,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好像眼前矗立的不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而是一座巍峨高大的险峰,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却堵死了所有可以通过的路。   强撑了月余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下去,范明珠眼眸浮上一丝绝望,银牙咬破了唇皮,鲜红的血从皓齿间缓缓流出,本就白皙娇嫩的俏脸变得更加的苍白,从温谅的角度看过去,有种打动人心的凄美。   范明珠双腿一软,萎靡倒地!   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被她这一刻的柔弱所打动,可温谅冷冷的看着,任由她瘫坐地上,根本没有伸手扶一把的打算。唐叶只看了范明珠一眼,就知道她被温谅完完全全的击垮了,局面再次回到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个好色的温家小子能对范明珠这样的佳人如此冷漠,也真真称得上无情二字!   孰不知温大叔对女人一向都很有风度,但他的风度只献给他所关心的人,而不是任何一只阿猫阿狗,正如同圣人所说:以德报德,以直抱怨。   唐叶固然恼怒范明珠擅自行动,可真看到一个曾经那么的张扬自信且漂亮到极点的女人在一瞬间被扒光了衣物,践踏了尊严,从容光焕发到心丧若死,不能不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她走过去蹲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温谅一眼,拉住范明珠冰冷的手,道:“明珠……”   范明珠低垂着头,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唐叶心生怜悯,扭头去看温怀明,目光中满是哀求。   温怀明叹了口气,道:“范小姐,我刚才的承诺依然有效,范恒安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你好自为之!温谅,走吧!”   说完直接掉头离开,唐叶感激的看了看温怀明,将手中的大衣披在范明珠身上,低声道:“事情至少没有变得更坏,不是吗?”   温谅尚没有自己做了恶人的觉悟,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笑道:“其实要想捞范恒安出来,找我爸真是找错了人。不过你们初来乍到,不了解青州的内幕也情有可原。看你一个女人可怜,我这人心善,就免费指点一条明路给你走。知道现任的公安局长是谁吗?想从监狱里捞人,没有林震点头根本办不到,他跟我爸关系又不太好,所以说你们找错了人,多跟林局长走动走动,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温谅睚眦必报的性格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他生怕挖一个坑摔的林震不够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让范明珠这个定时炸弹也去坑他一把。   林震?   对啊,范明珠仿佛溺水之人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青州官场的重要人物,当然知道林震跟左雨溪和温怀明都有芥蒂,既然温的路子走不通,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能让主管公安系统又不甩左温的林震开口帮忙,岂不是更好的捷径?   正是天无绝人之路!   范明珠恢复了点生气,她不信全青州的官员都跟温怀明一样油盐不进,抬起头问道:“唐姐,林震是从关山下来的吧?你应该知道他,这个人有什么爱好,或者说缺点?”   唐叶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抵挡不了范明珠苦苦哀求,斟酌着用词,道:“他好像生活作风不太好……”   范明珠愣了愣,凄然笑道:“作风不好?那是再好不过……”   出了梅厅,温怀明早走到过道的尽头,看来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温谅笑了笑,理解父亲这种出门踩到狗屎的恶劣心情,追上去一直把他送到蒲公英外。父子俩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温怀明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谅到现在还没彻底搞明白猫娘跟安保卿的关系,有些事不方便明说,道:“我来参加同学的生日会,至于为什么能赶巧把你从两个疯女人的手里救出来,牵扯的关系比较复杂,等我以后搞明白了再跟你详细汇报!”   温怀明知道温谅在外面有许多朋友,不再追问这个话题,回头望了望金碧辉煌的蒲公英,叹气道:“今天多亏了你……”   他不能不后怕,虽说近来风头正盛,又背靠于培东和许复延两棵参天大树,这点子虚乌有的男女之事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可仕途之道如同逆水行舟,一旦被丑闻缠身,加上人言可畏,随之而来就是数不尽的麻烦。   温谅笑道:“对付范明珠这样的女人,用你那套正人君子的做法是不成的,我以小卖小,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算是物尽其用。不过,那个叫唐叶的记者……”   “唐叶应该没什么恶意,不过这个人身份不明,社会关系复杂,我正好借这个机会敬而远之,”温怀明自嘲一笑:“这也算今晚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温谅笑道:“这对我和妈妈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温怀明少有的脸侧一热,黑着脸斥道:“再跟我没大没小的,小心你的屁股!”   又说了几句话,温怀明知道温谅的性子,叮嘱他今晚之事就此作罢,千万别再惹事生非,然后拦了个出租车独自离开。   望着远去的车子,温谅想起唐叶临了时看温怀明的眼神,喃喃道:“你想敬而远之,可不见得人家也这么想!有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   不远处的泉水随着轻柔的音乐变换着美妙的形状,摇曳的灯光交织在水滴间,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色彩,一轮明月爬上了天幕,如同在地面上铺洒了一层银白的雪。许瑶站在大门后的阴影里,对这幅迷人的夜景视若不见,只是痴痴的盯着那个少年的侧脸,他的头发很黑很浓,却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揉弄几下,他的鼻梁挺拔且直,很少有男孩子会有这样好看的鼻子,但许瑶最喜欢的却是温谅的唇,淡淡的颜色,不厚也不单薄,笑起来会有上翘的弧线,眼睛再悄悄眯起,十足一个小坏蛋的模样。   可我,就是喜欢那个样子的他啊!   温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往这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夜空。许瑶赶紧往门后移了移,她不知道为什么怕被他看见,也许……也许就是想这样单独的凝视着他,没有纪苏,没有小凝,更没有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谢言。   只有我,只有你!   如果你觉得还无聊的话,许瑶学着温谅的样子抬起了头,默默的想,在那天上,不还有一轮明月的吗?   曾有人说过,人世间最大的痛,是你先爱上一个人;可人世间最大的快乐,也是你先爱上了一个人。许瑶深深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哪怕隔着一道透明的门,可她却觉得今晚这一刻,比之刚才包房内笑语欢歌的时光快乐了不知多少倍。   少年的眉心紧紧的皱在一起,仿佛有无数烦恼和秘密流淌在他的心中,别看许瑶平日里跟他言笑不禁,其实少女的心不知比男孩所能想象的极限还敏感了多少倍。   她清晰的知道,这个时候的温谅,也许才是那个真正的他!   一个自己想要了解,试图了解,却总是走不进去的另一个世界!   许瑶莫名的感到一阵阵的心疼,伸出白嫩修长的食指,就那样远远的,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从左到右慢慢的划过他的眉心,似乎想要用这似水的柔情,抚平眉间那如同石刻般的褶皱。   温谅转身往大门走去,刚进大厅,就看到许瑶站在不远处,柔美娇俏的容颜,一身洁白的衣衫,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夏日的初见,她微微笑道:“去个厕所要这么久,臭小子,你这下可是名副其实了哦!”   温谅知她定是许久不见自己回来,才借故一个人出来等在外面。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个人记挂着你,这种感觉,真好!   回到包房又热闹了一阵,任毅和刘致和嘲笑温谅换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男性疾病,所以如厕的时间是普通人的三倍。温谅不便在众位妹妹面前太过暴力,只好任由这两货埋汰,时间就这样飞快的流走,十一点的时候,生日会圆满结束,刘致和抢先去付账,一算整整消费了三千大洋,虽然他开温谅的赌盘赚了不少,但也很是肉痛。正要咬牙割肉放血,不料收银台的小美女笑道:“今天我们会所做活动,凡是过生日的客人一律免单,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刘致和大喜,蒲公英消费档次太高,要不是为了杨阳,打死他也不会来这里请客,一听有这等好事,小胖脸跟用过膨大剂的西瓜似的,都快笑裂开了。温谅站在人群后皱了皱眉头,虽然不知猫娘今晚拆范唐的台,是因为内部矛盾,还是看在安保卿的脸面上,但他依旧很承她今晚的人情。不过越了解蒲公英的底细,温谅越不愿跟她们牵扯过深,可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小美女转头看着温谅,十分恭敬道:“温先生,这是我们老板特意吩咐赠送您的钻石卡,还请笑纳!”   刘致和张大了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请客,可为什么钻石卡会送给温谅呢?宁氏姐妹都是精通世故的角色,立刻明白所谓生日免单云云,不过是给温谅的面子而已,许瑶却好奇的接过卡翻来看去,似乎在寻找钻石镶在哪里。   温谅实在没有理由拒绝,道了声谢,心中忽有所感,猛一抬头,只看到二楼栏杆处那一抹幽黑的裙裾!   记得上次跟白桓来比赛唱歌,那家伙从白长谦手里搞过来的也不过是一张白金卡而已,自己虽然凭借安保卿的关系用猫娘的私人名片狠狠抽了白换的脸,但毕竟还是靠着安老九来撑门面。今晚猫娘肯赠钻石卡,说明梅厅中的那一幕已经传入她的耳中,这是对自己实力的认可,或者说是一种隐性的投资和示好。   这更从另一个方面见证了蒲公英的可怕,温谅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纵然有些异于常人的表现,可终归是托庇在温怀明翼下的一只小鹰,怎么也当不起猫娘这般的看重。可她不仅做了,还做的让人无话可说。   无所不在,无所不透,无所不容!   仅仅一个青州的负责人就有这等的眼界和手段,可想而知,放眼江东,会有多少人杰隐于蒲公英之中。   温谅紧了紧手中做工精美的卡片,但愿吧,双方是友非敌,但他隐隐感觉到,未来的某一天,也许蒲公英会成为挡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一大阻碍。   “走了,不就是张卡吗,傻乐什么呢!”许瑶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却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开开心心的往外面走去。   是啊,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蒲公英吗,真要到了哪一天,大不了将它连根拔起!   他一无所惧!   出了门,刘致和杨阳任毅等人坐另一辆车离开,许瑶和宁小凝上了宁夕的保时捷,911就这点不好,虽然是四座的设计,可后排不到40厘米的空间,来时挤一个谢言已经够呛,回程是无论如何坐不下两人的。而谢言跟这里其他人都不熟悉,只能由温谅送她回家。临上车时,许瑶对温谅勾了勾手指,温谅忙附耳过去,听到她羞涩中带点不怀好意的声音:   “温谅,我生日也快到了……”   言下之意,至少筹办的不能比今天差,刘致和做孽的后果第一时间波及到温大叔,温谅腆着脸,陪笑道:“我明白,我明白,还请宽限几天,容我细细思量。”   许瑶咯咯一笑,得意的扭身走了,宁小凝低声鄙视道:“德性!记得答应我的事,不然,哼,我的生日也快到了!”   温谅还能说什么好,掐死刘致和的心都有了。等保时捷呼啸远去,谢言走到他身边,脸上绽放着明净的笑容,道:“真羡慕你有这些朋友……”   温谅扭头笑道:“是我们,这是我们的朋友!”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生来开始哭泣   出租车在工体的路边停下,隔着围栏能看到里面热火朝天的夜市景象,温谅摇下车窗玻璃,探出头问道:“要不还是我送你进去吧?”   谢言摇了摇头,浅浅笑道:“没事的,我正好顺道帮我妈妈收摊,这么晚了不好打车,你也快回家吧。”   温谅不再多话,对她摆摆手道声晚安,示意司机开车离去,走出老远,还能从倒车镜里看到少女清丽的身影。   到了七号院,温谅跟司机磨了好一会牙,凭借前世在京城练出来的嘴皮子把向来动嘴无敌的的哥给侃晕了,硬是把车费从二十七降到了二十一块,司机气得直叫“庄户叼庄户叼”,在江东方言里是说人小气抠门。温谅一边数着钱付账,一边笑道:“师傅你别跟我装穷,前几天看新闻还说出租车光荣入选本年度十大最赚钱行业,娶老婆都只娶空姐,便宜我几块钱就当行善了吧。”   “你小伙不厚道啊,空姐?空姐能有你刚才那个朋友漂亮?俺赚点辛苦钱多不容易,你给凑个整,才是做善事了。”   “凑个整?这容易啊!”温谅又抽回一块钱,道:“二十块,谢谢师傅您嘞!”   司机目送温谅下车的眼神几乎可以媲美梁朝伟般的幽怨,温大叔自觉占了小便宜,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走到门口敲了敲小窗户,秦老头满是皱纹的脸露了出来,笑容比起往日不知怎的更猥琐了几分:“又这么晚回来,这小嫚等你半个多小时了!”   话音未落,一个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喜悦,温谅顿时傻眼,纪苏怎么会在这里?   纪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温谅跟前,明亮的眼眸珠光闪烁。温谅吃了一惊,想起任毅说她家中有事,连杨阳的生日聚会都参加不了,以为发生了什么要不得的大事,忙安慰道:“怎么了?有我在呢,别怕,别怕!”   听着男孩温柔的声音,看着他充满关怀的目光,纪苏再忍不住内心深处压抑的情感,一把冲进温谅怀里,将他紧紧抱住,抬起头哽咽道:“我爸爸回来了……温谅,他回来了!”   纪政回来了?   温谅顾不得一旁偷窥的老秦头做何感想,抓住纪苏的肩膀,大喜道:“回来了?什么时候?”   纪苏猛点着头,道:“嗯,真的回来了,十点多的时候到的,我跟妈妈一直在家等着。他气色挺好,不仅没瘦,还胖了不少,我……我……”   温谅的身体和她紧紧的贴在一起,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体温,纪苏毕竟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本能的羞涩涌上心头,脸颊立刻红了一片,垂下头低声道:“我突然想第一时间让你知道,就自己跑过来了……”   温谅微微一笑,往后退开一步,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距离,又不会让女孩觉得尴尬,擦去她腮边的泪水,道:“这是喜事啊,你应该高兴才对,有什么好哭的。”   纪政一直作为青化厂案的第一人证被严密保护了起来,或者说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以避免相关人等跟他接触。温谅虽然早知他一定无事,也跟纪苏多次做过保证,可直到今日才算功德圆满,有始有终。   纪苏破涕一笑,道:“你困不困?陪我走走吧!”   两人沿着七号院的围墙并肩慢慢的走着,纪苏的精神从亢奋中平静下来,明显的沉默了许多,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飞快的闪过,有痛苦,有绝望,有不知所措,有困惑迷茫,但也有让人悸动的温柔和甜蜜。不知过了多久,纪苏眼神迷离,眺望着远方的夜空,声线带着点沙哑的味道:“知道吗,我曾经以为这场噩梦或许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父亲就那样离我们而去,家庭,未来,人生,都在那一夜完全转变了方向,没有希望,没有依靠……”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温谅的脸庞,道:“直到遇到了你,我才重新找到脚下的路……”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困苦和煎熬,没有人能体会,也没有人能代替,纪苏小小年纪突逢大变,承受的压力和折磨可想而知,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难得的坚强。   “听说过杰克?伦敦吗?”   纪苏摇摇头,温谅轻声道:“是我很喜欢的一位现实主义作家,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一生下来就开始哭泣,而每一天都表明我哭泣的原因’,人生来就是要受苦的,但苦难总是可以战胜的,再过几年当你回过头来看这段经历,也许会感激也说不定。”   他笑了笑,有意驱散一下沉闷的气氛:“你看,至少现在的你会跟我在一起聊天谈心,这在初中时候可是不敢想象的事啊!”   纪苏却没有如温谅预料的那样笑出来,反而呆呆的望着他,缓缓的探过手去,抚摸着他的脸颊,冰凉的手指咋一接触皮肤,激起点点细微的颗粒。   “痛不痛?当时一定很痛的对不对?其实我早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可一直不知怎么开口!”   温谅有点后悔自己口无遮拦,纵然两世为人,可以窥测人心,但面对少女们的多变和敏感依然有种不可捉摸的无力感觉。   “我这人皮粗肉厚,哪里会知道痛。”温谅迅速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记得跟纪叔叔说一声,明天我去看看他,顺道恭喜你们全家否极泰来。”   纪苏点点头,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正好一辆出租车经过,温谅伸手拦下,还没开口说话,车窗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小伙,你不是搞俺耍的吧?”   好死不死,竟然是送温谅回来的那辆车,温谅哭笑不得,道:“哪那么多废话,有生意给你还不乐意?送我这个朋友回去,不过告诉你啊,车牌和人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路上最好老实点,喏,二十块够了吧?”   司机也是有才的,笑眯眯的道:“做善事,做善事,你再给凑个整吧!”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温谅牙根直痒痒,这么晚了还能打到车纯粹是人品爆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只好又掏了五块钱塞了过去,恐吓道:“你敢再给我提做善事,小心我去公司投诉你!”   司机呵呵直乐,接过钱对温谅眨了眨眼,压低嗓子道:“放心吧,我一定不告诉这个小嫚,你脚踩两只船的事……”   温谅被彻底打败了,扭头对纪苏道:“我就不送你了,坐这车回吧,司机我朋友,不会有什么事。”   纪苏明显放下了这段时间的重担和压力,从内到外散发着轻盈和欢快,展颜笑道:“我就不用跟你说谢谢了,对不对?”   “当然,”温谅也是一笑,“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第二天一早,温谅先去帝苑找左雨溪,难得周末能见到左局长不赖床,温谅好奇道:“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了?”   左雨溪穿着一身休闲装,正忙碌的收拾屋子,闻言也不回头,道:“等下雨婷要过来,我们约好了去逛街,你来不来?”   两姐妹刚和好就开始蜜里调油了,温谅吃醋道:“有了姐姐就不要老公了,左局长你好没良心啊!”   左雨溪扑哧一笑,转过身来纤手扶在腰间,道:“哪来的不要脸的小痞子,我什么时候有老公的,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温谅挽了挽袖子,似笑非笑道:“夫纲不振则家宅不宁,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还真当老公我五体不全呢。”   “什么五体……啊,呸,你这个……”   话没说完,就被温谅推到在沙发上,一口含住粉嫩诱人的红唇,舌尖飞快的顶开牙齿,难分难舍的交织在一起,右手同时钻进衣襟的下摆,一时间鬓钗凌乱,活色生香,满园春色弥漫。   良久之后,温谅低声调笑道:“叫不叫老公?”   左雨溪细喘微微,偏过头去不搭理他,温谅的手悄一使坏,身下的佳人一阵轻颤,终于忍不住呢喃道:“嗯,老……老公……”   温谅哈哈大笑,坐起身来,道:“先给你点小教训,以后要是再犯,可别怪我大刑伺候。”   左雨溪整了整衣服,刚要说话,一阵钥匙扭动的声音传来,同时听到门外叶雨婷在叫:“雨溪,起床没,中央百货今天特卖会,一折起哦,去晚了可就没货了。”   这才是生活状态下的女人,温谅很难想象,一向端庄的叶老师和清冷的左局长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抢购特价商品时的动人场景,心下起了几分跟过去瞧瞧的心思,不过一想起等下要跟纪政见面,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进来吧,耽误不了你的大事。”左雨溪答应了一声,对温谅低声道:“你过来是不是有事?”   “纪政昨天放回来了,你知道吗?”   左雨溪闻言愣了一下,直起身背对着温谅,道:“嗯,案子基本算是结了,照说他也该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温谅知她的心结所在,不过当着叶雨婷的面不好多说:“我先去见见他,晚上咱们再谈。”   话音刚落,叶雨婷推门进来,看见温谅皱眉道:“你千万别说昨晚是住在这里的,嗯?”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黑白间   有鉴于近来被叶雨婷以师者之尊过度压制,温谅觉得很有必要反击一下,双手抱怀斜坐到沙发扶手上,故意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道:“叶老师,虽然我是您的学生,但课外时间如何安排,去了哪里,住在何处,应该是我的人身自由,何必劳您费心过问?”   左雨溪知他搞怪,待在一边袖手旁观,微笑不语。叶雨婷先是愣了下神,然后呵的一声轻笑,身为老师,对付温谅这种货色自然有老师的手段。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趁着唇边的笑意还没散去,慢慢走到他的身边,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耳朵,身子微微下伏,笑意盈盈的问道:   “刚刚说什么呢?”   两人的距离凑的很近,温谅的鼻子几乎能触碰到叶雨婷胸前隆起的诱人浑圆,垂下的发丝轻飘飘的掠过脸侧,泛起一股痒痒的酥麻。鼻端同时传来沁人肺腑的芬芳,秀长白嫩的颈部曲线让人忍不住想掩手其上,仔细的感触一下指尖的滑腻和柔软。他刻意营造的形象顿时崩溃,龇牙咧嘴的叫道:“人身自由,人身自由!”   叶雨婷丝毫不知自己这时的姿势给了温谅多大的诱惑,俏脸如霜,手指微一用力,冷冷道:“人身自由?想要人身自由,等你高中毕业了再说吧!”   “咳,韩愈说所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有哪一条提到限制学生人身自由的?”   “呵,”叶雨婷挖苦道:“语文课上没睡觉啊,还知道韩愈呢!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天地君亲师?除了天地君亲,老师我的话排在第五位,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听也得听!”   耳根子在人家手里,眼睛又占了些许便宜,理论依据也站不住脚,温大叔自然毫无气节的服了软,陪笑道:“成成,就您这威风何止是老五,根本就是我老大……”   一通马屁拍过,叶雨婷不屑的哼了一声,松开手直起了身子,得意的看了看左雨溪,仿佛能整治一下温谅是很过瘾的事,却不知刚才那一幕对温谅来说,才是真正的过瘾。   左雨溪见惯了温谅没脸没皮的样子,倒也不以为意,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有事吗,还不走?”   温谅从帝苑狼狈的逃了出来,叶雨婷还不忘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下周一敢不去上学,后果你知道的!”   “知道了,天地君亲师以后得反过来读了,叶老师您应该排第一……”   纪苏家温谅来过两次,算是轻车熟路,上了楼敲敲门,纪苏开门后见是温谅,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道:“快进来!”又回头喊道:“爸,温谅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纪政从厨房迎了出来,腰间系着围裙,手中还拿着炒菜的铲子。饶是他一向稳健,心机又是一等一的深沉,可一朝身陷囹圄,前途黯淡,唯有投靠温谅才得以从如此湍急的险恶局势里全身而退,这时候两人再见,激动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纪政确实像纪苏说的那样,非但不显憔悴,反而气色更好了几分,看来在专案组的日子过的还不错。温谅将手中的水果递给纪苏,笑道:“纪叔叔你好啊,这么久没见了,不至于用这个来招呼我吧?”   他指指锅铲,纪政这才惊觉自己表现的太过急躁,自嘲的笑了笑,道:“你先坐,我去洗把手。苏苏,你陪温……谅说会话。”   等纪政进了厨房,温谅看着束手站在一旁的纪苏,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开玩笑道:“昨天那个司机没说我坏话吧?”   纪苏抿嘴一笑,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转身给温谅倒了杯水,道:“不告诉你!”   纪苏很少有这般俏皮的举动,温谅轻声道:“纪苏,直到今天才真正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纪苏呆了一呆,再回头时,温柔的看着温谅,道:“我开心并不仅仅因为父亲平安的回来……”   面对少女一无所惧的深情目光,温谅不知说什么好,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妈妈呢?怎么没看到人?”   话音未落,苏芮端着两盘炒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简单的家居装掩盖不了她窈窕动人的身段,腰肢虽不似少女般的纤细,可走动时微微摇晃,更显的挺而不腻,韵味十足。化了点淡妆的俏脸,勾勒出端庄又不失妩媚的气质,让她整个看上去浑不似三十如许的年纪,同纪苏站在一起,姐妹更多过母女。   温谅站起身,目光直视前方,态度恭敬而谨慎。他毕竟有着成年人的思想,纵然别无他念,可目光总会忍不住的往某些地方打转。   “苏苏,去厨房帮把手,你爸一个人忙不过来。”苏芮先支走了纪苏,看向温谅的眼神略显羞涩,道:“知道你今天要来,没什么好准备的,这是我几道拿手菜,等下尝尝看。”   温谅微笑道:“阿姨你太客气了,我过来看看纪叔叔,马上就得走了,你们千万别忙了。再说我早上刚吃过饭,您做这么香的菜,不是纯粹诱惑我吗?”   苏芮脸上一红,不知想起了什么,往厨房那边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温谅何等玲珑的心思,立刻知道她在忌讳什么,想起那天送纪苏回家时看到的景象,低声道:“阿姨你放心吧,何晓波的事你知我知,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那天何晓波假借纪政的事来威逼苏芮就范,恰好被温谅撞破狠狠打了他一顿,之后又让西城分局的耿超随便罗织了罪名抓起来好好招待了一夜,从那以后何晓波倒是没敢再来骚扰。   当时纪苏也在场,可她毕竟太过单纯,只当母亲和何晓波吵架而已,并没往别处去想。苏芮本以为温谅也是如此,可当她几天后知道何晓波那晚一出小区就被警察抓走,整的几乎脱了层皮,才想到温谅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刚才会感到羞涩和不安。   苏芮感激的看了一眼温谅,道:“不,我没打算瞒纪政,只是想过两天再告诉他……你……你先不要同他提……”   这样的缺德事温谅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才会跟纪政瞎扯,立刻拍胸口保证道:“一定一定!”   之后温谅还是留下来吃了顿饭,对纪政顿时刮目相看,没想到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竟然也能做的一手好菜。席间笑语欢声,其乐融融,谁又能想到,一个月前这个家庭差点就支离破碎,物是人非?   等离开时,纪政特意拦下了纪苏,亲自送温谅下楼。一路走来温谅保持着沉默,静等纪政开口,可纪政也是同样的心思,说了许多感谢照顾纪苏的话,却一字不往正事上提。两人都是城府深沉之辈,彼此间的需求心知肚明,可谁先开口,却必然会丧失主动。   温谅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在冷冷的笑,眼下是什么形势,看来纪政还不明白!虽说青化厂改革迫在眉睫,可离了纪政也不是不行,顶多费点时间和精力。不过纪政呢,离开青化厂,他什么也不是!   单看刚进门时他从厨房冲出时的急切,就知道这场定力比赛的最终结果,赢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他!   到了小区门口,纪政终于想明白了因果关系,虽然之前合作时双方都有协议,可如今时过境迁,要还做着论功行赏的美梦,说不定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姿态立刻低了许多,矜持的笑道:“听说温主任现在主管着青化厂,温少能不能帮忙说说情,我还是想为厂子出点力……”   温谅对纪政的感觉一直都很复杂,这个人确实有能力,由他出任青化厂厂长,对温怀明推进改革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但他枭雄心性,不好控制,就算用也得慎之又慎。   “纪叔你刚回来,不先休息休息?”   纪政苦笑道:“这一个多月休息的身子都要生锈了,再闷下去我都要憋出病来了。”   温谅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的眼睛,纪政跟着落后一步,见温谅眼光看来,视线微微下垂,避开了对视。   这是臣服的表现,温谅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我过来就是要通知你,下周一回厂子上班,以后还有许多借重的地方。”他顿了顿,有句话却没说出来:   “纪叔,我跟纪苏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你别让我为难,也千万别让我失望……”   接着温谅又去了大世界,安保卿拿着准备好的照片递给温谅,他一直猜不到赵建军的老婆孩子究竟有什么用处,忍不住问道:“温少,你究竟……”   温谅笑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范恒安要回来了,知道吗?”   安保卿身子一震,终于明白温谅的打算,眼神一凝,道:“什么时候?”   “也就这几天吧!你等下安排一个兄弟,要不怎么显眼的那种,准备进去见一见赵建军,一定要做的不留痕迹,干净一些!”   安保卿点头道:“小事一件,交给我吧!”   温谅对他办事自然放心,出门时猛的拍了拍额头,道:“对了,还有件事交给你去办,范恒安有个女儿,叫范明珠,最近可能会跟林震走的比较近,你派人跟一下,能拿到点把柄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第三百二十八章 地狱从来在人间   曾有人说过,跟监狱相比,看守所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这句话并不夸张,也没有任何的艺术加工,即使是数次进宫的老犯人,或者坐过监狱的人,都一致认为,看守所的日子才是最难熬的。   小小的一个看守所是社会一个畸形的缩影,管教和犯人之间的关系极其赤裸和扭曲,人性的丑恶和肮脏被无限制的放大和提炼,最终磨跨了你的身体,也磨烂了你的灵魂。   青州看守所成立于1958年7月,初址位于老城九鼎路18号,是没收地主家的粮仓改造而成,简陋可想而知。83年严打期间,看守所人满为患,最严重的时候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号子关了近二十人,那时候谁敢放屁,就不用想活着走出屋子了。因此84年初市政府于西风路建立新所,占地13.6亩,监房面积九百多平米,犯人们一时涕泪齐流,放屁从此成为一项不危及生命安全的运动。   到了90年代初,因为看守所内人均铺位面积跟公安部规定要求相距甚远,于92年底被公安部挂牌,成了督办改造的后进看守所,时任市委书记左敬授意市计委立项,并争取国家资金支持,在北郊国道附近征地78亩,投资七百余万,兴建了一座当年算的上先进的新看守所。   可新归新,变得只是基础设施和住宿条件,不变的,永远是那冰冷的高墙电网、铁门铁窗铁锁链以及形形色色的人,或者人渣。   赵建军就关押在此!   他的一审判决早就下来了,出来混早有死在道上的觉悟,想一想手上沾的几条人命,死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上不上诉对他来说区别不大。可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头,一向冷面冷心的刘管教竟然三次找他单独谈话,讲政策,讲权利,讲希望,说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二审改判的先例不是没有,能拖一阵是一阵,好歹是个念想,总比立刻拉出去吃枪子好。   赵建军无所谓,任由刘管教跑前跑后把上诉的材料递了上去,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过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按他犯的那些勾当,别说二审,就是二十审,能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大。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算求毛个事!   赵建军自然是一等一的狠人,脚上又带着铁链,这是重刑犯的标志,从进号子的第一天就没人敢惹,不到一周整栋楼都知道301的军哥是个人物。成了大哥,许多规矩也就来了,他在号子里时没人敢说话,劳动的时候活都是别人帮着干的,管教们都知道,可从来不吱声。每天早上起床,有专门伺候的人扶他起来,洗簌的时候牙膏都是挤好的,等早饭从饭洞里递进来,也得赵建军分饭,分好了大家一起说谢谢军哥,如果有谁没说或是声音不大,立刻就会挨一顿揍。晚上睡觉更是有人铺床,有人擦脚链,十足的牢头狱霸,整个监三舍无人敢惹。   瘸子里面挑将军,这样子看着威风,可赵建军的兄弟被抓完,产业被查封,帐户上的钱都被赔偿给以前的受害者,从根上断了经济来源。在看守所这种地方没钱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每天六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一天劳动十六个小时,顿顿白菜萝卜加馊馒头,整月不见油腥,铁打的人都挨不住,纵然有小弟们时不时的孝敬,可那点钱连管教的肚子都喂不饱,哪里还能顾着自己?   老闷头是多次进宫的一个老诈骗犯,虽然经常因为职业习惯骗人被发现后挨揍,可油嘴滑舌,没脸没皮,能跪在地上舔大哥们的脚丫子,倒在号子里混的不错。这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这天突然发现赵建军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一般晚上睡觉的时候赵建军都会大打呼噜,可昨晚却一点声音都没听到。老闷头琢磨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尽量小心翼翼的绕着赵建军走,不去触这个霉头。结果整整一个白天,赵建军都坐在通铺上不动,连句话都没说过,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像是拔河输了一样。   这是老闷头特有的修辞句式。   所谓拔河,是号子里最被喜闻乐见的娱乐项目,一般由两个人脱了裤子,弄根线系在小弟弟上,喊着口号用力往后扯。老闷头虽然够老,可人老心不老,本钱硕大,是301的固定选手,胜率能保持在70%以上。所以每当面对赵建军的淫威时,他常常自我阿Q——你再牛逼,拔河能拔过我吗?   赵建军心情不好,这下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了。赶巧下午的时候从过渡号新转过来一个犯人,照老规矩得先脱光衣服,手背后做蛙跳动作,理由当然是看看菊花里藏没藏违禁物品。然后还得背监规,唱唱十字歌,要是新人没有眼色,一顿暴揍那是免不了的。   往常这些都要在赵建军的主持下开展,可今天等了好一会,赵建军还是一言不发,呆呆的坐在那。老闷头对绰号叫大门牙的递了个眼神,大门牙大大咧咧的走过去,问道:“犯了什么事?”   新人是个二十多岁,长相猥琐的年轻人,陪着笑道:“各位大哥……”   话没说完就被大门牙一个耳光抽了过去:“还不懂规矩呢?说话前先喊报告!”   年轻人牙龈立刻被打出了血,却擦也不敢擦,扑通跪了下来,嗓子都带了哭腔,颤着音道:“报……报告,上……上了个小妞……”   “嗯?”大门牙愣了愣,上个小妞怎么被送进来了,“没付钱?”   “不……不是……免费的,我,我略微用了强……”   “啪”   又是一记耳光,大门牙怒道:“强奸就强奸,还MLGB的给我废话!”   老闷头眼珠子一动,号子里对强奸犯一般得“拍鞋底”,正好军哥心情不好,搞一搞说不定还能逗他乐一阵。于是几个人一拥而上,扒拉裤子把年轻人的小弟弟担在通铺的边缘,有人按手脚,有人捂嘴巴,大门牙嘿嘿一笑,抄起鞋底啪唧啪唧打了起来。   可让老闷头郁闷的是,赵建军竟然还是毫无反应,他想了想,鼓起勇气弯腰凑了过去,刚要堆起笑容说话,不妨赵建军猛然抬头,唰的看了过来。   这是怎样阴冷凶狠,充满了死气的眼神啊?   老闷头胸口一滞,手脚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屋内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数十度,牙齿打架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年轻人的哀嚎,紧跟着胯下一热,竟然吓得尿了出来。   赵建军眉头一皱,带着铁链的脚哗啦一声踹在老闷头的腰间,直把他踹飞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都他妈的滚!”   老闷头忍着痛,手脚并用远远的爬开。大门牙手一软,鞋子掉了下来,和其他几人一起抱着头缩到了另一边通铺的最东头。只剩下年轻人抱着下体蜷缩在地上,一下下的抽搐。   赵建军直起身,缓缓的走到号子另一头,温柔的月光顺着铁栏杆照在他的脸上,却变得如此的狰狞和可怕!   一夜之间失去了江山,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大把大把的金钱,就连这条命也不过是寄存在人世间,过不了多久就得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人生至此,可以说已经到了绝路,可赵建军依然不曾后悔,他孤儿出身,一无所靠,不拼命不狠辣,不杀人放火,不欺行霸市,怎么出人头地,怎么泡马子玩美女吃香的喝辣的?   到如今该玩的都玩过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死也值得!更何况还有那个女人,还有她给自己生的儿子,老赵家总算没绝后,我在这世上,总算还有个亲人!   赵建军的手指慢慢聚拢,垂在裤腿边轻轻的抚摸,仿佛昨夜看到的那张照片还在手中一样。   才几个月没见,可感觉却像是过了几十年!   他的眼中终于闪过痛苦之色,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安排,却还是被人知道了她的存在,到了这时候,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照片背后给他指明的路:   范死,赵活!   赵建军不知道对方是谁,甚至不知他们能不能信守承诺,可如今他已经一无所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赌上一把,反正总是要死,不如用这条命换老婆儿子一条生路。   他,别无选择!   看着赵建军的背影,大门牙碰了碰老闷头,压低嗓子,道:“真他妈的邪门了,昨天转咱们号子的那个人军哥就没动手,今天又是这样,搞求呢……”   老闷头浑身一震,小眼睛偷偷的瞅了瞅赵建军,大门牙说的不错,昨天转进来那家伙本来要挨整的,可他跟军哥单独到厕所待了会,出来就没受罪。大家都以为是那小子上道,肯定私下孝敬了好东西才免了皮肉之苦。可看今天这架势,却未必有那么简单。   不过老闷头深知有些事别说去探听内情,就是想都不要去想,低声道:“你懂个求。听说是二审下来了,改判的可能不大,换你早瘫了……”   大门牙恍然大悟,不再觉得赵建军有什么不对劲,老老实实的坐在床板上,腰杆挺的笔直。   赵建军没睡,他们谁也不敢睡,只能这样硬生生的坐着,就像白天一样,俗称“坐板”!   人间地狱,地狱从来都在人间! 第三百二十九章 局部地区有血   就在赵建军依窗远望的时候,一辆涂着公安字样的面包车低调的驶入看守所院内。大门口值班的吴管教翻了翻手头的花名册,不觉有些纳闷,没有新接收的名单啊,怎么就送人过来了呢?   他披上大衣骂骂咧咧的走出屋子,却见面包车连声招呼都不打就一路不停的往里面开去,顿时傻了眼,大喊着“停停”,大衣往地上一扔撒腿撵了过去。按照看守所的规矩,交接新人得先验明正身,大门边上划有一道白线,犯人站在白线内,询问姓名年纪性别籍贯等等,确认无误,才能领到楼里做进一步的安排。   追出没几步,马一鸣马副所长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对他远远的挥了挥手,吴管教在所里混了一二十年,哪还不知这是来了关系户,能让马一鸣出面迎接,来头肯定不小。他收束自己的好奇心,打个哈哈掉头离开。   马一鸣站在台阶下,眉头不经意的皱成一团。凭心讲他并不愿意接这个差事,可今天一早曾银泉曾大所长找他谈话,说是上面安排下来的政治任务,由他这个主管政工的副所长出面安排最合适不过。马一鸣也不是傻子,知道范恒安的案子水有多深,但曾银泉搬出了林震,他实在没胆子拒绝。   林震上台之后,先是把刘天来的心腹、前所长乔健排挤出看守所,抽到局里当了个屁权力没有的调度室主任,又提拔跟乔健不对路的曾银泉做了新所长。可曾银泉威望资历都不够,工作能力更是不能跟乔健相提并论,为人又心胸狭窄,上任这才多久就打击异己,任人唯亲,搞的所里人心惶惶。抱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想法,许多人开始消极怠工,对犯人的管理松懈了不知多少倍,又赶上冬季年尾,每天送来的新犯人逐日递增,但凡有几分心眼的人都明白,这样下去必然要出乱子,都乐的袖手旁观,等着看曾银泉的笑话。   马一鸣虽然不是看笑话的那群人之一,但明哲保身的心思却一般无二,今晚被强拖着下了水,打定主意只在生活上做一些照顾,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就是想管,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   车门打开,先是两个公安跳了下来,然后一个中年男人从后排弯腰下车,抬头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对马一鸣笑道:“马所长是吧,今后还得靠你多多关照,范某感激不尽。”   马一鸣级别不够,以前从没跟范恒安打过交道,见他其貌不扬,笑起来更像一个乡镇企业家,而不是曾经在青州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他绝没有一点轻视之意,能从这样的大案中保住一条命,谁要是真的以貌取人,只能说是个白痴!   “范老板客气了,这边走,咱们先把手续办一下。”   马一鸣谨慎的保持着距离,引着范恒安往楼上走去。范恒安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道:“听说进来得先脱光衣服验身,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呐……”   马一鸣笑道:“那只是为了防止有些犯人夹带违禁品,范老板自然不用……这边请……”   一番忙碌过后,范恒安被安排进了207,这是过渡号,条件是所里最好,只关了两个短期拘留的人,不虞会出什么乱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范恒安靠着墙坐了下来,这段时间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瞬又开始在脑海里来回的闪现。   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马一鸣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接过后听到曾银泉的声音,还隐约有低沉的音乐和女人的娇笑:   “老马,事情安排的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马一鸣话刚说完,就听到话筒那一边传来林震的问话,曾银泉唯唯诺诺的嗯啊了两句,道:“老马,林局让你过来一起喝杯酒,蒲公英,知道地方吧?”   马一鸣实在不想去,斟酌下措词,道:“曾所,刚接到电话,今晚可能还得收几个人,就我一个在值班,真的走不开,您跟林局解释一下……”   “也行,那你看好家。对了,范那边一定要用点心,明白吗?”   挂了电话,马一鸣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末了长叹一口气,颇感无可奈何。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四日,星期一,宜嫁娶,订盟,祭祀;忌伐木,安葬,行丧!   天阴欲雨!   早上七点,温谅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跑步,而是坐在客厅里等温怀明起床。老温昨夜回来的晚,两人没来得及说话,过来十几分钟,温怀明从卧房走了出来,一眼看到沙发上的温谅,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还没上学?昨天在市委开会还接到你们班主任的电话,要我督促你今天必须到学校去,我可是答应人家了,你别给我添乱!”   “我也不想添乱啊。”温谅笑了笑,心里暗道:可有些时候,不添乱是不成的!   “爸,今天青投正式挂牌,你也不打算举办一个仪式,大肆操办一下?”   青州投资公司的筹备工作困难重重,先是人员问题,因为要从市直各局委抽调,都以为要从事业编转到企业,抵触情绪很大。市里做了多次工作,最后还下文件解释说此次调动仅为借调,编制保留,工资另算,这才得到解决。然后是名分问题,因为这是初次以企业形式来解决国企改革困局,没有借鉴,没有参考,究竟是独立出来自成一体,还是用市委市政府的名义,最后考虑到实际国情,还是决定将青投挂靠到财政局名下……凡此种种,许多想到的,没想到的问题都一时间冒了出来,温怀明充分展示了领导才能,协调各部门通力合作,见招拆招,终于赶上十二月初挂牌成立。   “操办就不必了,现在多少人等着看戏呢,低调一点,受到的攻讦才能少一点。等以后做出成绩,再热闹一番也来得及!”   “不操办,可就没人送礼喽!”   政府其实跟企业一样,但凡成立新机构新部门,其他各部门多少都得意思意思,温谅微笑道:“要不我送您一个助助声势?”   温怀明当他说笑,沉着脸道:“今天乖乖去上学,别让叶老师再来教训我,就是给我最大的礼物了。”   等温怀明离开,温谅正准备去上学,突然接到左雨溪的电话,电话里能听出她的心情有些激荡。温谅连忙打车赶了过去,进门后看到左雨溪穿着白色的睡衣,双手抱怀站在半拉开的窗帘边,背影消瘦而孤单,连温谅进来都没有回头。   温谅轻轻走了过去,揽着她的腰身,脸颊贴在耳侧,低声道:“心情不好?”   左雨溪歪了歪头,和温谅的脸庞紧紧贴在一起,好一会才道:“刚接到灵阳那边的电话,周远庭想见我!”   “嗯?”   周远庭跟范恒安不同,身为领导干部,他要异地审判,日后也要在异地服刑。温谅微吃了一惊,将她身子转了过来,看着那双满是仓惶的星眸,心口突的一疼,道:“没事的,别担心!”   左雨溪低垂着头,投入温谅的怀中,喃喃道:“你觉得呢?”   温谅想了想,道:“去见见也好,到了今日,当初那件事周远庭事先究竟知不知情,也该有个答案了。”   等了半响,怀中伊人才点了点头,又扬起俏脸,带点哀求的神色,道:“你陪我去吧……”   面对左雨溪这样的女子,温大叔不信世上还有人能拒绝她的要求,自然一口应承下来,却忘了去跟叶雨婷请假。   这次左雨溪又换了一辆比较低调的丰田,温谅对她换车堪比换衣的手段早已麻木,问都懒得问一句,径自上车。两人走国道绕了远,直直行驶四个小时,抵达灵阳时已近中午十二点。虽然前世已经多次来过这个以美丽著称的城市,可这辈子第一次目睹那一条条干净的街道,澄碧的天空,绿化加美化齐备的市容,还是禁不住要吐槽人比人气死人,青州并不算差,可跟灵阳一比,是丫鬟和小姐的区别啊!   左雨溪要先去见一见左敬,征询温谅的意见,要不要同去。温谅考虑到自己手中的筹码太小,跟左敬的地位天壤之别,骤然见面非但无益,一言不慎反而得不偿失。而温怀明在青州的仕途还不到顶点,尚不需寻找许复延之外的借力。抛开这两点因素,温谅实在没有理由去见左敬,难不成还真跟他谈一谈有关左雨溪的爱情问题?   温谅决定不去,左雨溪其实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固然打定主意跟温谅在一起,可实在没有准备好让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这样仓促的见面。在市区一家四星级宾馆开了房,左雨溪独自离开,一直到了下午六点,她才回来,见到温谅勉强一笑,道:“安排好了,等下就去见周远庭。不过,周远庭只肯见我一个人……你不能跟我去了……”   这在温谅的意料之中,他握住左雨溪冰冷的小手,道:“别担心,我一直都在!”   站在窗边目送左雨溪的车子远去,温谅的手机适时响起,刘天来压低嗓音道:“温少,林震已经去了看守所……”   窗外枯树吱呀作响,有风吹过,血色弥漫! 第三百三十章 这一天   他第一次如此用心去杀一个人!   温谅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他的手指关节并不粗大,反而显得秀气和修长,少年的手还没有磨砺出成熟男人特有的粗糙,掌心的纹路泾渭分明,却又透着一种纤柔的细腻。   可就是这只手,可以覆雨翻云,可以杀伐凌冽,可以温柔的抚过女孩的脸颊,也可以将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入地狱!   五指微微张开,然后缓缓的合拢,光与暗凝成的时光从指间的缝隙里翩跹流过,从今而后,碧空之下,再没有那个洁净衣衫温润如玉,叫做温谅的少年!   灵阳第一看守所,一楼提审室。   左雨溪推开门,一眼就看到桌子对面的周远庭。他闭眼靠坐在椅子上,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略微有些凌乱,夹杂着不少的白发,脸部的皮肤更是松弛的厉害,不再像在位时充满威严,睡眠不足和压力过大形成的眼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年近古稀的老人。谁能想到,仅仅一个月前,他还是精力充沛,前途无量的市长大人?   周远庭,精气神散了!   听到开门声,周远庭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勉强笑道:“左局长,你来了。这段时间总是想睡也睡不着,没想到坐这一会,反而有些乏了……”   不管是以前做主管教育的副市长,还是后来升任市长,周远庭一直都很亲切的称呼左雨溪为小左局长。时过境迁,一为座上客,一为阶下囚,这一声左局长道尽了世事莫测,沧海桑田。   左雨溪没有回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冷冷道:“周市长,你非要求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周远庭自嘲一笑:“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再次抬起时,眼神很是复杂,道:“雨溪,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哪怕跟左书记再怎么水火不容,我也从没想过用那样的手段去伤害你!”   左雨溪身子一颤,垂在腿侧的素手猛的紧了一紧,这是那晚之后,她第一次从温谅之外的人口中听到那件事,银牙微错,清冷的容颜更冷了几分。   “此事说起话长,”周远庭叹了口气,道:“那个时候……”   其时为了灵阳市委书记的位置,左敬和方明堂公然撕破了脸,作为方明堂背后最大资金来源的范恒安成了左敬重点关照对象。单看左雨溪就明白左敬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厚道人,银行催款、工商稽查、税务抽检,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就把范恒安整治个半死,紧接着公检法时不时的过来串门,手下人抓了一批又一批,就算有方明堂百般维护,可把柄太多,救之不及,到了后来就连一向合作紧密的销售商也都被吓的怕了,纷纷改换门庭,弃之而去。   到了左敬顺利出任灵阳,范恒安旗下的产业已经被波及的厉害,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要是方明堂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接了左敬青州市委书记的位置,范恒安重新崛起不过时间问题。可世间事总是成王败寇,方明堂不仅没争到灵阳,连青州的路也走到了尽头,黯然退居二线,从此失去了所有的话语权。   关于方明堂失败的原因,传言很多,但最靠谱的还是牵扯到于培东跟吴文跃的派系斗争。属于吴系的方明堂向来不被于培东所喜,不过因为没有恰当的理由不好诘难。此次方明堂为了竞争灵阳的位置上下活动,有些把柄落到了于培东手里,所以才被轻易的赶下台。   可吴文跃也不是好惹了,丢了方明堂是小事,青州却不能丢。省里一番博弈下来,仍然由吴系的周远庭接了市长的位置,双方勉强打了个平手。   对于吴来说,此次交锋告了一个段落;对左方来说,一人得天一人坠地,各安所命;可唯有一人,却不能平静的接受这样一个结局!   那就是范恒安!   他出身卑微,靠着大时代的风潮和自身的胆识,辛苦拼打十几年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成了人人羡慕的范恒安范老板,要让他再回到那个无人看得起的小人物范红星,还不如直接去死!   所以一等周远庭上位,本着同一阵营是兄弟的认知,范恒安开始筹划借助国企改革的大势,以小吞大拿下青化厂,再借助青化厂庞大的优良资产从银行套取大量现金,然后借鸡生蛋,输血盘活自己旗下的企业。   这本是一个绝妙的好计策,左敬既去,许复延又是众人眼中的举手书记,青州,是周远庭的青州,推行起来难度不大。可让范恒安没有料到的是,这个提议,周远庭竟然拒绝了!   周远庭能打败方明堂手下第一干将白长谦,顺利接任市长一职,城府手段自然非同小可。他早看出范恒安如今饿狼一般,吃相太过难看,竟想不耗分文拿下资产数亿的国有大厂,纠缠下去,早晚必出大事,因此一口回绝了范的提议。   可毕竟彼此间瓜葛太深,不能得罪范恒安过甚,还是承诺通过别的途径帮忙筹措一些资金,让他从长计议。   对周远庭来说,求稳是当前大计,可范恒安显然没有这个打算。他本就是青皮出身,心狠手辣,又自觉落到今日这般困境,纯粹是为了方明堂和周远庭的缘故,心火自然更盛。   于是有了七月那个夏夜的铤而走险,一来为了泄愤,吐一吐从左敬那受的闷气,二来,也是更重要的,却是为了拉周远庭下水!   那一夜,当左雨溪经历人生最大一次危机的时候,周远庭也在一间秘密的包房里见到了范恒安。范恒安毫不遮掩的告诉周远庭,左雨溪在离开他的饭局之后会遇到什么事,除非他能答应推动收购青化厂的议案,否则,一旦消息走漏出去,以左敬的为人和如今的势力,他范某人固然难逃一死,可周远庭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周远庭没想到范恒安会如此的丧心病狂,看着他那阴沉和冷酷的笑,立时乱了分寸。   同左雨溪讲到这里,周远庭停了一下,那夜范恒安的话再次浮现脑海:   “老周,要不是你逼我,我何至于出此下策,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我让人拍了她的照片,有照片在手,谅她一个女人也不敢吱声,说不定连左敬都不敢说……”   “放心吧,街上随便找的一个小混混,无亲无故,只有一个亲妹妹在关山也让我派人抓了。事成之后让他消失,保证万无一失。”   那天的气温一如盛夏以来的闷热,听着范恒安这些话,周远庭的心一片冰凉,可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说完前因后果,周远庭道:“不过还是那句话,是我的罪,我认了,不是我的,我也认了。可唯独这一件,我必须要跟你讲明白——我周远庭固然对不起国家对不起青州百姓,十恶不赦,却也不会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去对一个女人用这样残忍的手段。”   他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往门外走去,挺拔的身躯变得有些佝偻:“言尽于此,再见了,小左局长。”顿了一顿,又苦笑道:“还是不用再见了,替我向左书记问声好。”   在他拉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左雨溪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为什么要在这时告诉我这些?”   “我之所以选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用这件事来装可怜,谋求你们从轻处理。”这一刻的周远庭恢复了一向的霸气和从容,轻笑道:“如今该判的也判了,该定的也定了,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自己安心!”   左雨溪一个人在提审室坐了良久,再次走出时已经放下了对周远庭的憎恶,取而代之的,却是不可遏止的想要一个人去死!   那个制造这一切的疯子,现在在干什么?   是有滋有味的继续活着,等着某一个机会脱困而出?还是呲牙咧嘴,嘲笑自己面对现实时的无力和可笑?   左雨溪皓齿紧咬着下唇,双眸印着刻骨铭心的恨意,脚下狠狠的一踩油门,丰田呼啸着冲进冬日的街头,引起路上行人好一阵尖叫。   同一时间,青州看守所。   林震的座驾停了下来,曾银泉早率领全所干警侯在门口,亲自跑过去拉开车门,笑道:“欢迎林局指导工作!”   林震跟他熟稔,笑骂了一句:“别搞这些虚的,今天我是客随主便,一切听你的安排。”   曾银泉用眼角瞄了瞄身后诸人,言下之意不外乎:看到没,我跟林局关系可不一般,不管你们服不服,都给老子老实点!   他最近也发现所里不稳的迹象,所以才听了手副所长孟志杰的建议,邀请林震过来视察,顺便给他助助声势——这段时间林震忙于稳定市局的局面,虽然第一时间拔掉了刘天来的心腹,可亲自来看守所,还是第一次。   林震在前呼后拥下走进看守所,开始他上任以来的第一次视察。所里最漂亮的女警陶灵一边引导着众人分区域参观,一边向林震讲解各个科室的职能和近年来取得的成绩。她初为人妻,青涩未去,妩媚渐成,眉眼春情若隐若现,腰身纤细,翘臀浑圆,走起路来身姿摇曳,端庄的制服硬是传出了诱惑的味道,外加口才便利,干练中不失英姿,极对林震的胃口。   仅此一项,可见曾银泉能得林震欢心,不是没有道理。一路参观过来,林震不时点头微笑,还不大不小跟陶灵开了几句玩笑,引得曾银泉等人陪笑不已。等主体参观完毕,曾银泉对马一鸣使个眼色,马一鸣立刻凑了过来,笑道:“林局,所里想请您给在押人员做一下普法讲话,曾所前段还批评我们对在押人员的法律教育不到位,起不到震撼人心立竿见影的效果。听说您在关山时主抓过普法工作,能不能……”   “好啊,老马你这是当面将我军呢,搞突然袭击,是不是想要我好看呢?”林震指着他笑道。   “不敢,不敢,只是以前看过林局您在《人民公安》上发表的文章,其中提到看守工作的重点难点,尤其讲规范化管理时您提出‘分押、分管、分教’的‘三分理论’,引起那么大的反响,今天要不能亲耳聆听您的讲话,可是我们所里重大损失……”   这番马屁拍的圆润舒畅,极见功力,不过拍领导的领导马屁,岂不是当面打领导的脸?曾银泉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今后对马一鸣得注意一下。林震哈哈大笑:“我可没丝毫准备呐,不过既然所里的同志提了,我就勉为其难讲一讲吧,要是讲的不好,还请大家批评指正!”   请领导讲话其实是意料中事,虽然没有在行程安排上点透,但大家都是系统内的人,哪能不凑这个趣,立刻一片叫好声。曾银泉吩咐一下,留了陶灵和另一个副所孟志杰,其他人包括马一鸣都被安排集中犯人去了。   这次倒是林震心里叹了口气,怪不得曾银泉压不住看守所,这点度量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怜曾银泉曾大所长还不知已经被领导判了死刑,乐颠颠的请林震到办公室先喝茶休息。   许多时候,成败荣辱,尽在转瞬之间!   所有在押人员很快集中到放风场里,分队列站好,林震走到临时主席台上,一眼就看到左边最前排的范恒安。   他跟范恒安不只见过一面!   在青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够分量的人不过十指之数,范恒安绝对算是其中之一。林震从关山下放青州挂职,跟各方都若即若离,自然跟范恒安算不上熟识。但无论是亲眼所见,还是耳有所闻,林震都不会忘记这个人曾经是怎样的不可一世,怎样的威风八面,怎样的飞扬跋扈。   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如今只能黯然的站在台下下,等着聆听自己的讲话。这一瞬间,林震的虚荣心和满足感甚至超过了昨晚在范明珠那完美无瑕的身体驰骋时的快感! 第三百三十一章 男儿到此是豪雄   左雨溪驾车在灵阳市区漫无目的的游荡,脑海里不停的掠过那一夜让她倍感屈辱的画面,湿热的风,尖利的笑,狰狞的脸,还有滑落在腮边的晶莹泪水。   虽然早有猜测,可真的从周远庭口中得知真相,身为一个女人,她怎能忘了曾有那么一个人,想要处心积虑、用最恶毒的手段置她于死地。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入局破局,才有了合纵连横,多少明刀暗箭,多少血雨腥风,可时至今日,她却只能隔着一座高墙,看着那个人,无能为力!   寒风穿过敞开的车窗,如同刀割般扑打在娇嫩的脸上,柔顺的长发向后翻飞,夹杂着偶尔刮进来的几片枯叶,让左雨溪看起来平添了几分萧杀和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在市中心的广场边一个急旋,掉头往酒店的方向开去。   幸好,在那里,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可以倾诉,可以让她的心感觉到平静和安详。   “……我这个人呢,不爱说什么官话套话,刚才讲的东西,都是这些年工作遇到的典型或者说具有代表意义、警示人心的案例实例,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也有所触动。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好好改造,好好做人,学法懂法,成为一个道德高尚,作风正派,对国家对人民对家庭都有用的人!”   曾银泉带头鼓起掌来,有了领导表率,马一鸣孟志杰陶灵等人赶紧用力拍手,台下正襟危坐的在押人员也如梦初醒,一时掌声雷动,气氛热烈。林震笑着下压双手,眼光却不经意的扫过范恒安。范恒安固然身陷囹圄,坐在小马扎上,穿着囚服,可多年来养尊处优的气度丝毫不减,右手五指象征性的在左手掌心做了几下击打动作,脸上的微笑仿佛是领导在审视下属的述职报告。林震心里冷哼一声,大权在握睥睨众人的快感也随之弱了几分,扭头对曾银泉道:“先让犯人们散了吧,去把范恒安叫来,我有话跟他谈。”   林震这人倒也有个好处,只要你付得起足够的代价,承当了的事一定会尽心去做。范明珠的身体让他深深的迷恋,为范恒安提供点权力之内的便利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在干警的监督下,从左边第一排开始,所有犯人按照号房顺序,排成两队依次退场。曾银泉本来可以让任意一人去叫范恒安,但当着林震的面,为了表现和逢迎,亲自从主席台一侧绕到台下,远远的对范恒安招招手,让他出列到这边来。   范恒安微微一笑,他久经尘世,知道越是此刻越是不能表现的太过卑微,一旦被人看的轻了,做起事来必然事倍功半。随手将马扎递给旁边维持秩序的警察,那警察二十四五年纪,工作三年了从没见过这样放肆大胆的犯人,眉头一竖就想呵斥,他身边是个老管教,笑着挡在年轻警察身前,伸手接过了马扎,道:“曾所叫呢,还不赶紧去?”   范恒安却置若罔闻,整了整囚衣,这才慢悠悠的往主席台走去。刚走开两步,恰好301室的队伍从旁边经过,一个人走的快了,肩膀重重的撞在范恒安的肩头。   范恒安早年混迹社会,砍人和被砍磨练出的好身体,还不至于被这一撞就倒下。但他心思电转,觉得这是一个立威的好机会,林震又能来几次看守所?只有今日借他的势震一震这里的各路货色,往后在所里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他没奢望来个看守所一日游,纵然再有贵人相助,没有几年的煎熬,根本不可能脱身。   心念既定,范恒安顺势踉跄一下,然后猛然转身,“啪”的一个耳光抽在那人的脸颊,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往哪里撞呢?”   这个人,自然是赵建军!   温谅打开房门,左雨溪站在门外,秀发散乱的披在身后,上面还沾着小片的落叶,容颜憔悴,双眸黯淡,呆呆的看着温谅,还没开口说话,手指就开始轻微的颤抖。   温谅心下疼惜,拥着她的肩头走进房间,握住那双冰冷之极的小手,柔声道:“周远庭说什么了?”   左雨溪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男孩身上那让她痴迷的温度和气息,一度涌上心头的嘈杂情绪悄然散去,抬起头低声道:“那夜……”   温谅抱着左雨溪,听着她在怀中的喃喃细语,明亮的眼眸直射着窗外,时而温柔,时而无情,到最后却终归于平淡。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可什么事当为,什么事不当为?   我命由我不由天,有些事天不管,我管,有些人天不杀,我杀!   温谅双手捧着左雨溪的俏脸,在那桃花瓣的樱唇上轻轻一点,静静的道:“范恒安,今天必死!”   左雨溪身子一震,瞳孔骤然张大,清不见底的眸子里震惊多过了迷惑,抱在温谅腰间的小手突的一紧,身子往后拉开数寸的距离,惊呼道:“什么?”   到了此刻,没必要继续瞒着她,温谅仔细说了他的布局,如何将计就计把赵建军引到西郊,如何警民合作将他们一网打尽,又如何明修栈道定了赵建军死刑并用二审的名义延期关押在看守所,又如何暗渡陈仓寻访白安县大街小巷,并最终用妇孺孩童逼赵建军行那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   温谅低沉的声音在房间慢慢的回荡,每一个字都是如此平淡,如此简单,可每一个字眼之下,却暗藏着最复杂的人性,最可怕的人心。   左雨溪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着温谅的脸颊,两行晶莹剔透犹如冰挂的泪滴顺颊而下。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正当风花雪月追风戏水的年纪,却为了她一步踏入诡异莫测杀机四伏的官场,并用尽所有的心血谋取了事先不可想象的胜利,而范恒安得以逃脱,非战之罪,更非人力可以挽回。   可仍然是这个少年,一句话不说,就未雨绸缪的抓人、绑架、囚禁乃至杀人,放在外人看来,仿佛十恶不赦,可此刻在左雨溪的眼中,只有他那双明亮的眼,和温柔的笑。   “如果时间没差的话,这个时候,范恒安应该就要死了!”温谅轻轻一笑,道:“雨溪,一切都结束了,别再折磨自己,答应我,好吗?”   左雨溪哽咽着点点头,再也压抑不住长久以来燃烧在心头的爱意,一把将温谅推到在客厅中间的大理石茶几上,脱掉身上的大衣,露出里面曲线玲珑的妙体,分开双腿,骑在了少年的身上。   温谅在事先想过许多,却从没想到左雨溪听闻内幕后会有这样的反应,只好仰躺在冰冷的案几上,双手做着轻微的抵抗,口中试图阻止的轻呼道:“雨溪,别,别……”   左雨溪俯下身,用小口堵住了温谅的大嘴,香滑的舌尖蛇一般钻了进来,和温谅的舌尖微一碰触,立刻仿佛过电了一般让两人的肌肤同时颤栗起来。双手飞快的解开温谅的上衣,然后掀起毛衣的下摆,露出腹部的结实强健的肌肉,青葱般秀美的玉指如同在轻抚一件世间最珍爱的艺术品一样,在腹部完美的六块肌上轻轻摩挲,来回揉捏,眼神中说不尽的迷恋和温柔。   温谅往后缩了一下,笑道:“别了,痒……”   左雨溪娇俏的白了他一眼,突然身子前倾,腰身折叠出一道蜿蜒的曲线,轻轻摇摆,双腿间的方寸之地立刻在摩擦中激起一阵阵剧烈的快感。接着螓首缓缓的俯下,飘乱的长发垂在两边,吐出粉红的舌头,在胸前的两点上轻轻一舔,然后划过胸口,划过腹部,在肚脐内打了个转,顺势直往下方而去。   温谅的抵抗到此结束,小温谅十分骄傲的竖起了大旗。左雨溪仰起头,清冷的容颜绽放着纯洁不可侵犯的光芒,继而却弯着腰,张开洁白的皓齿,先解开了腰带,又咬着拉链一拉到底,隔着内裤凑到那隆起的硕物顶端,轻轻一吻!   温谅要是再按捺的住,岂不是禽兽不如,一个翻转把左雨溪压在身下,哗的一声,撕去了上身的所有衣衫,嗖的一下,褪去了下身全部的衣物。单以效率来讲,比方才左雨溪帮他脱衣时提高了十倍。   双峰入云,曲径通幽,清辉玉臂,遍体生香,此时此刻,世间再无一物能与之媲美。温谅只觉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错在腿间,俯身其上,轻噬着她的耳珠,柔声道:“雨溪,我来了……”   左雨溪美目含情,姣靥绯红,双手无力的扶在温谅的腰间,道:“谅,爱我,好好爱我……”   温谅微一用力,下身顿时滑入一个温暖湿润的所在,紧紧的包裹着他的激昂和冲动,一团团的酥麻和柔软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一阵阵,一波波,如水涌动,如潮澎湃。   一缕血丝沿着臀下流淌在大理石上,见证着爱和忠贞,从此之后,生死不渝!   “啪!”   响亮的耳光响彻在看守所内,所有人都呆了一下,范恒安转过身,正想欣赏一下这个被他临时抓来当演员的倒霉鬼,却首先看到是这人身边的两个家伙,一个浑身颤抖,一个脸色苍白。   老闷头和大门牙打死也想不到,会有人敢打赵建军,还不等反应过来。赵建军一声怒吼,手中已经多了一只剃尖了尾部的牙刷,闪电般划过长空,深深的刺入范恒安的脖颈。   玉人的呻吟,敌人的哀嚎。   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第四卷 似水流年 第三百三十二章 血染的权杖   坚硬锐利的牙刷尾端破开颈部脆弱的肌肉,毫无阻碍的刺入大动脉血管,跟着穿透喉腔食道,连一秒停顿的时间都没有,又麻利的抽了出去。   单以杀人的手法而论,赵建军能在道上混出偌大的名声,并非幸至。   手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下,眨眼间就连刺了三次!   啵的一声,仿佛气球破裂的声音传入耳中,猩红的血如同潮涌般喷射而出,财富,权力,名声,在这一刻全都无关紧要,唯有这点点的血花,在阴沉的天幕下涂抹了一幅残酷的人生画卷。   所有人都呆住了,没人想到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重大事件,干警们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前阻止,犯人们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抱头逃窜,而是全体静默,陷入呆滞。   放风场出现短暂的绝对的寂静,静的可怕!   林震正微笑着看向范恒安,能让这个青州曾经的大人物像条狗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成就感。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仅仅在下一个瞬间,这个人竟被当场刺了个鲜血淋漓。   林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刹那之间变得苍白一片,心头涌来翻江倒海般的恐惧,嘴唇微张,双手轻颤,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边的马一鸣毕竟是多年的老干警了,见多识广,冷静干练,最先反应过来,俯到林震耳边低喝道:“林局,快下命令吧,不然来不及了……”   林震这才如梦初醒,猛然冲前几步,大叫道:“阻止他,快救人!”   接过范恒安马扎的两个警察离事发地点最近,可年轻的早吓的傻了,年老的却是个老油子,知道赵建军的名声,脚步犹豫了一下——赵建军手里有凶器,他实在犯不着出这个头,真要受了伤致了残,可没人会念着你的好。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啊!   另一个近距离的是曾银泉,听到林震的命令,以他的觉悟,首先想到的当然不是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制服赵建军,而是后悔不迭干吗亲自过来叫人!不过领导从来都是有办法的,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一边喊道:“你们快上!”   不同于外围这些各怀心思却又惊慌不已的人们,范恒安甚至都没感觉到刺痛,只觉得脖子凉了一下,然后有热乎乎的东西不停的流了出来,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连眼皮都撑不起来,忍不住的想要合拢。   但他仍然憋着一口气,死命的睁着眼,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这样大胆,这样牛逼,这样的无法无天!   他想过许多种死因,却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记耳光命丧黄泉,这样搞笑甚至滑稽的事不应该发生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也是这一眼,范恒安看到了那人眼中的死气,看到了那人嘴边的惨笑,看到了那把沾着自己血迹的粗糙的牙刷。   范恒安突然有了明悟,这不是偶然,不是巧合,而是一场有预谋有目的的谋杀!   “你……你……”   范恒安一手捂住脖子,一手勉力抬起,指着赵建军,破锣般的嗓音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字节,嘴巴吸入的空气从裂开的气管处逃逸而出,“你”字没有说完,一大股鲜血在肺部的挤压下从口中喷了出来,圆睁着双眼木然往后倒去。   一代枭雄,被一个混迹市井的小混混刺死于一把造价一毛五分的破旧牙刷之下,算是给范恒安这一生划下一个略显滑稽和讽刺的完美句点。   赵建军知道范恒安其实已经死了,却还是惨然一笑,脸上身上全是斑驳的血迹,如同修罗杀神一般,右手高高的举起,仍然照着他的脖子狠狠扎去。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准确的击打在赵建军的胸口,他身子一顿,牙刷从手中脱落,接着双膝下跪,推金山倒玉柱,一头栽倒范恒安身上。   血从两人的身下缓缓流出,很快就淌满了一地!   铁网高墙,终不过你死我亡!   枪声终于惊醒了所有人,犯人们乱成一团,有往监舍跑的,有想溜出去的,还有趁机起哄生事的。林震虽说在公安系统多年,却从来没有一线工作的经验,何曾亲眼目睹过这等惨烈的画面,大脑一片空白,背后的汗水浸透了内衣,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更别提应急指挥,稳定局面。   马一鸣眼见林震没了分寸,曾银泉连林震都不如,更是不能指望,急急望向孟志杰。刚才紧急关头开枪的就是他,孟志杰表现的十分镇定,道:“老马,你带人负责监一监二,我负责监三监四,立刻收拢在押人员回屋,胆敢生事,不听号令的可以鸣枪,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马一鸣从没想过一向不怎么起眼的孟志杰竟然有这样的魄力,心中立时大定,道:“好,就这么办,上头要责怪也算我一份!”   在两个副所长的镇压下,局面很快得到控制,除了几个人被关到禁闭室外,其他的全都有秩序的归监。方才还热闹盛大的放风场变得冷清清的,唯有地上的两具尸体告诉人们,就在刚才不久,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震到现在还不清楚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但他很明白的是,今天过后,不仅在青州的挂职结束了,家族为他铺就的步步高升青云直上的仕途也就此断送。   “林局,你看要不要现在向市委市政府汇报?”   从人生的顶点一下滑落到谷底,林震的精神一时有些恍惚,目光在孟志杰脸上打了个转,茫然问道:“什么?”   “是要现在跟市里汇报,还是先调查一下再……”   “啊,对,你们现在立刻去查,我马上去市里汇报。”   林震急忙掉头往外面走去,刚走开两步,又转过头道:“志杰,所里的事你先担起来,有什么发现马上打我电话,一刻都不要耽误!”   一帮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不远处的曾银泉,刚威风了没几天的曾大所长耷拉着头,如丧考妣。   林震上了车,却没立刻赶往市委。当务之急,是要先安抚住范明珠,昨晚才在床上把她折腾的欲仙欲死,今天就眼看着人家的父亲死在当场,林震是了解女人的,尤其了解范明珠这样的女人,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事来!   孟志杰等林震离开,安排了人员守在现场,自己走到一边拨通了刘天来的电话,低声道:“刘局,出大事了!”   当范恒安倒在血泊中时,酒店的卧房内正在上演一幕活色生香的激情缠绵。左雨溪仰躺在软绵绵的床上,黑色的长发铺开在身下,映衬着缎子般光滑细腻的肌肤,浑身上下绽放出惊人的美态,美眸紧紧的闭合在一起,方才的大胆和奔放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从未有过的羞涩和紧张。   归根结底,她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纵然平日调笑不禁,可真当和温谅完全结合在一起,反而显得生疏和不知所措。半歪着的脸蛋深深埋进枕头内,双手抓住了床单,笔直修长的大腿分在温谅的腰侧,任由十六岁的少年在她完美无瑕的娇躯上起伏驰骋,拨动心弦的快感潮水般涌来,两瓣红微微张启,脚尖用力的绷紧,从喉咙深处发出细碎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左雨溪浑身一阵颤抖,脑袋猛的往后仰起,胸前的玉峰更加的挺拔圆润,温谅同时发出一声低吼,飞快的抽离而出,蓬勃的欲望顺势喷射,将点点精华一滴不漏的倾泻在佳人那白皙娇美的身体上。   清理了一下身体,温谅靠坐在床头,将左雨溪抱在怀里,手在她裸露的肩头轻轻的抚摸。左雨溪从第一次高潮中缓过劲来,脸颊上还带着绯红的余韵,闻着温谅身上浓郁的男人气息,心中一片安详。   终于把自己交给他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着贴在一起,直到手机的铃声响起,才从这难得的平静中回过神来。左雨溪的身子骤然一僵,她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是那边来了讯息,心里的紧张可想而知。温谅面色淡然的接通电话,片刻之后,对左雨溪笑了笑,道:“他死了!”   左雨溪却没有预料中的惊喜,和温谅的水乳交融将她从仇恨中彻底脱离出来,思路立刻恢复到往日的迅捷和敏锐,面带忧色的盯着温谅,道:“你的将来不仅是青州……这样做终究会有麻烦……”   温谅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他的将来自然不会是小小的青州可以局限,今日青州在股掌之间,暗中操作定人生死尚可以无所避忌,可有朝一日放眼天下,多少敌对,多少陷阱,多少杀机,一旦今日之事被揭露,很可能身死家灭,落得跟范恒安一样的下场。   所以他将寻人绑架威逼之事交给安保卿去做,对刘天来却遮遮掩掩,仅做了一点暗示,可也足以借他的势力把赵建军当场击毙。这两股势力互不接触,做的又干净利落,纵然日后出了什么状况,谁会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将这样瞒天过海借刀杀人的恶事按到一个少年的头上?   年轻,就是凭仗! 第三百三十三章 谢幕和开局   因为牵扯广泛,身份敏感,加之青化厂一案尚未开庭审理,范恒安的死在青州引起轩然大波,许复延其时正同温怀明商议青投成立的某些注意事项,闻讯后勃然大怒,当即将林震、曾银泉等相关人等停职等候处理,同时下令市公安局由刘天来领头彻查此事。   经过三天的侦查,市局上交调查报告,基本确定这是一起突发性的偶然事件。其一、经过审讯,赵建军同室的大门牙、老闷头供认,这几天因为二审维持原判死刑,赵建军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当,有异常表现;其二,赵建军恶名在外,在看守所向来无人敢惹,范恒安初来乍到,竟然为一点碰撞就连打带骂,赵建军有过激反应不足为怪;其三,赵建军所持凶器为日常所用的牙刷,据大门牙交待,在月前他初进看守所时就已削尖了尾端,时常用来虐待同监诸人,并非刻意针对某人而制;其四,赵建军跟范恒安素不相识,从无业务和私人往来,没有结怨的途径和可能;其五……   这份报告详尽之极,既有同监人犯供词,又有现场目击记录,结合赵建军范恒安两人的身份背景,做出偶然事件的结论,基本上无懈可击。许复延审阅后做了批示,同意以此结案。次日,市委召开常务扩大会议,会上许复延严厉批评此次事件中暴露出来的公职人员玩忽职守、规章制度漏洞百出问题,并公开点名批评林震,有“应变不力、进退失据”之语,言词毫不留情。   这八个字很快在青州官场流传开来,有好事者送了林震一个外号“蜡枪局长”,何为蜡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林震再也没脸在青州继续呆下去,上报省公安厅同意后灰溜溜的回了关山,原来在计划中以正处的高配下青州挂职一段时间,然后升任省厅经侦总队队长的计划就此泡汤。   到了副厅的级别,得失荣辱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林震非但失去了人生最有机会的一次升迁,也失去了背后支持并看好他的那些力量,谁都可以看出,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曾经前途无量的政治明星,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必然要沉寂。但至少他还年轻,能不能咸鱼翻身东山再起,也在两可之间!   走的那天冷冷清清,许复延恼怒他给自己捅了这么大的漏子,自然没心情办什么欢送仪式,上行下效,谁也不敢来凑这个趣。所以林震上车离开时憋屈的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对比一年前初到青州时的风光,此情此景让他顿起凄凉之感。   回首这段时日的磕磕绊绊,曾一度以为占据了全部主动权,将对手一个个的打趴下,却没想到还是在最后一把输的一干二净,连本带利的还了回去。   为什么会这样?   林震到现在依然迷惑,明明许多事情都发生在短短的两三个月内,可仔细去审视时却感觉如同过了十年百年那么久,真相被掩藏在迷雾之下,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无论如何也不想不到,这一切霉运的起因,竟然是御香苑的那一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孩,所付出的代价!   刚开出青州地界,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奔驰边站着同样一身黑色长裙的猫娘。她迎着停车走来的林震,手中一张金卡递了过去,轻笑道:“林局,蒲公英在青州多蒙你关照,这是猫娘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林震得意时呼风唤雨,身边哪里少过逢迎拍马之徒,可宦海浮沉,一朝失意,竟然只有一个向来不怎么看得起的女子前来送行,真可谓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林震知道这不过是蒲公英拉拢人心的手段,却依然十分的感动,接过了卡,道:“不为这点东西,只凭你这份心,等我林震翻了身,有什么事尽管来关山找我。”   猫娘总是带着一层雾气的眼眸不见丝毫波澜,点点头笑道:“有林局这一句话,猫娘感激不尽。”   “好说!”林震摆摆手,转身上车离去时突然道:“蒲公英水太深,你要有别的路子,还是尽早脱身吧。”   望着车子离去时掀起的灰尘,猫娘的双眸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波动,唇边浮现一丝自嘲的笑意:   脱身?心都死了,脱不脱身又有什么区别?   在离林震和猫娘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温谅和安保卿一前一后站在坡顶,目送两人先后离开。安保卿疑惑道:“温少,你干吗非让我给猫娘递话,让她来送林震一程?一个丧家之犬,不踩他一脚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还用得着恭恭敬敬?”   “你呀,做事要想长远!”温谅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道:“林家二十年来出了七个正处级的局长,三个副厅,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就说眼下还有一个副省长在苏海省在职,盘踞的部门都是公安交通地税计委这样的要害机构,根深蒂固,枝繁叶茂。不说其他亲戚本家,单单林震一家,从他父亲到他三个哥哥,全都是地市级各局委的一把手。”   他用脚挑起一颗石子,踢的远远的,笑道:“听过关山官场的一个很著名的段子没?有人打电话到林震家说要找林局长,接电话的是林震已经退休的父亲,很淡然的问道‘你找哪个林局长?’那人愣了好一会才赶紧说‘找林睿林局长’——林睿,林震的大哥,现任关山市交通局局长。”   安保卿似乎有点明白了,道:“你是说林震还能再起来?”   “起不起的来,要看时局,要看运气,还要看他这个人能不能扶得起!”温谅指着猫娘开往另一个方向的奔驰,道:“我们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但对她来说,此时结一个善缘不费吹灰之力,留下这条门路,日后有了什么变故也好有个求人的去处。”   安保卿心口跳了跳,垂下头恭维道:“有温少在,不至于有那么一天。”   温谅呵的轻笑一声,道:“九哥,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拉猫娘一把,既是谢她那晚在蒲公英援手之恩,二来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你不用解释,你跟猫娘什么关系,我没权利过问,也没这个兴趣知道,但你只要记住一点,我是我,蒲公英是蒲公英!”   安保卿终于死了给猫娘多上一层保险的心,沉声道:“我记住了!”他顿了一顿,从身后拿出一叠照片,笑道:“我现在才明白温少为什么放虎归山,原来林震后台这么硬,是就算把照片捅出去对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温谅接过照片,随手翻看起来,连他也没想到,脱光了衣服的范明珠,身材竟然这么好。虽然这个时代的相机在像素方面不用报太大的期望,但这个偷拍的家伙明显是一个高手,角度视野全都恰到好处,照片中人的脸部清晰可见,两具白花花的肉体竟拍出了几分情色艺术照的感觉,人才啊!   “虎?一只狗罢了……我留下照片倒不是怕对林震无用,相反,正因为这些照片杀伤力太大,用来痛打落水狗未免大材小用,知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吧,悬在头上,摇摇欲坠的威胁才是最有力度的威胁……有了它,我们不妨祈祷林震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最好不要太远……”   风从荒芜的野外呼呼的吹来,安保卿想起刚才温谅说“做事要想长远”,态度愈发的恭谨。温谅如今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他的每一步看似无意,实则谋虑深远,能进能退,能屈能伸,换了是他,跟林震这样的过节,还不早把所有照片都扔出去让这家伙身败名裂?   可温谅却能忍一时之快,以图将来,这份见识和心性远远超出了安保卿的理解范围,自然更加的死心塌地。   从郊外回到家中,一推门却见温怀明坐在客厅里。知子莫若父在老温家其实要倒过来读,温谅心知肚明他是为了何事,能忍到尘埃落定才来问询,不能不说温秘书长已经有了身为上位者必备的沉稳气度。   “爸,今天不忙了?我都三四天没见过你的人了……”   温怀明起身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沙发上,然后亲自倒了一杯水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温谅吓了一跳,忙站起身,道:“爸,你有什么就问吧,我一定说实话。”   温怀明盯了温谅好一会,道:“好!我问你,青投成立那天你说要送我一个大礼,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我开玩笑呢。”   “那我再问你,范恒安被杀一事,跟……跟……”温怀明话音有点轻微的颤抖,道:“跟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温怀明的眼神猛的锐利起来,似乎要刺入温谅的内心去一探究竟。温谅回视着他,眼睛明亮如常,斩丁截铁的道:“没有!”   温怀明凝视着温谅,温谅脸色如常,纹丝不变。几分钟后,温怀明三天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身子一软坐到对面沙发里,轻声道:“好,好,那我就安心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最后一课   从早上第一节课起,三班就开始传司雅静准备辞职的八卦,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整间教室如同涌入了三万六千只鸭子,震的屋顶的灰尘都落下来一层。   虽然只有短短半年的相处,可对这帮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来说,娴静美丽温柔大方的司老师不仅仅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化学老师,更多的却是一个姐姐,一个温暖,一个像叶雨婷一样将枯燥的高中生活变得多姿多彩的梦想和图腾。大家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更有几个女同学愤怒的表示不信,并同言之凿凿的李宝等人起了争执。   温谅安坐在位置上,仿佛周边的嘈杂和纷扰不存在一样,静静的翻看着手中的稿纸——这是范博从苏海吴安寄回来的《中国可以说不》的初稿——不得不说,人一旦被激发了斗志,爆发的能量让超人都为之侧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范博一面要帮叶智伟操作碧螺春的诸项事宜,一面要在温谅做好的构架里填充文字,目前看来,他两者都做的极好。   温谅看完最后一页,对此书能在两个时空的交替中再次掀起全民疯狂的高潮充满了信心,毕竟上一世的《中国可以说不》只是五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义愤填膺之下造就的一本愤世嫉俗之作,除了煽动情绪,制造荷尔蒙般的冲动之外并没什么高深的见解和内涵。但有了两世为人的温大叔来操刀,有了博古通今的范老师来运作,可以预见,声势必定更胜从前。   “温谅,司老师真的要走吗?”   纪苏拿笔捅了捅温谅的胳臂,温谅笑了笑,道:“应该是真的吧,司老师也好久没来上课了,听说已经向学校申请辞职,今天会给咱们上最后一节课……”   “哦,原来是真的……”   少女柔美明亮的眼睛满是不舍和忧伤,缓缓的趴在桌上,纤细的素手托着下颚,呆呆的注视着不远处的讲台,长长的青丝铺洒在肩侧,一如她的心般柔软。   这个多愁善感的年纪啊!   可也正因如此,青春才显得那么的迷人,让人多年以后依然留恋忘返,不是吗?   别说司雅静的离开在温谅的操控之下,哪怕是其他任何一个备受喜爱的老师的离去,对现如今心若磐石的温谅来说,小小的离别早已不能动他的心神于万一,自然也无从体会纪苏此刻的心情。但作为一位饲养了众多萝莉的资深大叔,他很明白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话。   “你也知道,司老师跟丈夫离婚了,学校这个地方虽然很单纯,但仍然会有许多流言蜚语恶语中伤,面对曾经的同事和同学,对她来说,也许是一个无法承担的压力和重担。既然如此,还不如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全然一新的人生,对不对?”   温谅柔声道:“离开我们,离开讲台,对司老师来说肯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有句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我们要做的不是为她的离开而悲伤,而是为司老师能彻底摆脱过去而高兴……”   纪苏仔细聆听着温谅的话,过了一会,唇边绽放出璀璨的微笑,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应该祈祷,在未来的所有日子,司老师都能永远的开心快乐!”   温谅微微一笑,猥琐大叔的人格突然爆发,伸手过去揉了揉纪苏的头发,用父亲教诲女儿的语气道:“乖!”   纪苏俏脸一红,轻轻的咬着下唇,却没有任何的反抗,羞涩的垂下头去,任由他的掌心抚过发梢。   温谅的心口一动,竟然瞬间迷乱在少女的绯红和柔情之内。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胜凉风的娇羞,当那个命中注定的人从虚幻和朦胧中走出来的时候,爱或被爱,已经无路可逃!   “哎哟,我眼睛要瞎掉了,哎哟,疼,疼!”   身后传来任毅搞怪的叫声,温谅收回手掌,转过身笑道:“任兄你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岂不闻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孔子也说过‘至诚之至,通乎神明’,我既然看到了听到了,怎么能装着没有看没有听呢,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最近温谅事情多,来学校的次数跟任毅泡妞成功的次数不相上下,这直接造成的后果是,没了斗嘴扯皮的对象,任文青急的嘴角都上火了。   他一边往水杯里加枸杞,一边引经据典的回嘴,倒是有了几分胜似闲庭信步的高人风范。温谅哈哈大笑,这句话他刚读过,认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在文学上抓一抓任毅的小辫子了,哪还不趁胜追击,道:“任兄,孔老二说‘至诚之至’,可是《孝本》里的话,所谓至诚,指的是要对父母特别孝顺,可不是说做人要有最大的诚实。”   “呵,”任毅刹那间来了斗志,放下手中装满了枸杞的小袋子,鄙视道:“经桀作尧,譬之若以卵投石,以指绕沸!”   后面还听的懂,可什么是“经桀作尧”,温谅抓了抓脑袋,怒道:“说人话!”   任毅大笑道:“温兄,跟我讨论四书五经,您可是观音面前耍大刀,冷兵器斗的过仙法吗?至诚固然出自孝本,可孔子的寓意却是由孝论诚,所以说啊,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书这种事呢,还得讲天赋啊!”   说完洋洋得意的又往水杯里丢了一把枸杞,纪苏和孟珂掩嘴轻笑,她们早见惯了温谅和任毅唇枪舌剑,知道两人的相处就是如此,感情却比任何人都来的深厚,早就见怪不怪。   温谅瞄了一眼杯中的枸杞,果断转移话题,笑道:“任兄,你不是上火了吗,怎么还泡枸杞喝?”   说起脸上突发的小痘痘,是任毅近期挥之不去的阵痛,他幽怨的摸了摸脸蛋,恶狠狠的道:“我这是以毒攻毒,还就不信了,我任某人治不了几颗痘痘!”   温谅翻了翻装枸杞的袋子,道:“江东的牌子不好,枸杞嘛,还得用宁夏的!”   “宁夏?”任毅表示不屑:“宁夏的枸杞有什么好?”   对这个网络时代人人皆知的常识,温谅决定用后世一个非著名的段子来说明,他勾勾手指,示意任毅近前来,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   “当然好啊,你没听过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宁夏枸杞好,宁夏枸杞好,男人吃多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多了男人受不了,要是男女都吃多了……’”   任毅对带色的小笑话没有任何抵抗力,脑袋早挤了过来,猥琐的问道:“怎么样?”   “床受不了啊!”   最后一句温谅特意用京剧的腔调唱了出来,抑扬顿挫,荡气回肠,配合任毅嘿嘿的淫笑,简直是色界之绝唱,有韵之闷骚。   任毅被挑的心痒痒,道:“咱买来尝尝啊,哪里有卖的?”   “买不到,这玩意产量低……”   “草,这么好还不多种点!”   温谅恨铁不成刚,道:“傻啊你,多种点?种的多了,地受不了啊!”   任毅这下心服口服,拉着温谅的手叹道:“温兄,还是你有才啊!”   纪孟二女不知温谅说了什么,竟然让任毅低头认输,不过看两人的表情,肯定又是男生那些龌龊的思想,齐齐呸了一下,手拉着手上一号去了。   身姿摇曳,并蒂花开,真真是说不出的曼妙动人,温谅和任毅的目光同时落在两人的手上,也齐齐呸了一下,使劲的甩开了。   上午第三节,司雅静抱着化学书走进来的时候,全体学生站了起来,张天琪嘶哑着声音,大声喊道:“起立,老师好!”   “老师好!”   短暂的沉寂过后,纪苏,孟珂,任毅,李宝,马刚,张子芸等等等等,所有人都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了这声“老师好”,年少的冲动和热血,青春的记忆和哀伤,一张张青涩却饱含眼泪的脸,分别这一天,铭刻于心。   司雅静摊开教案,双手撑在桌沿,绝美的身姿一如既往,闪动的双眸扫过台下,忽而展颜一笑,轻声道:“同学们好,坐下吧,开始上课!”   时间飞快的过去,下课铃声响起,不等司雅静宣布下课,一群人立刻冲上了讲台,把司雅静团团围住。不停的有人将准备好的卡片塞进她的手中,许多女生忍不住哭出声来,男生们也强忍着哭鼻子的冲动,眼眶微微泛红,却依旧倔强的抬起头,堵在门口,挡住老师离去的路。   司雅静今天来学校的时候还有一点点的不舍,可当第三个女老师过来拉着她的手说着安慰的话,眼睛却时不时的表露出讥嘲时,她终于明白温谅的担心,到了这个地步,离开已经是唯一的选择。可当走进三班教室,听着这帮稚嫩的孩子大声喊着老师好,听着女生们不停的抽泣,听着男生们支吾的挽留,她的心再一次被深深的触动。   司雅静微笑着,叮咛着,安抚着,眼光却穿过四周涌动的人群,落在最外边的温谅脸上。   他温柔的眼神,融化了离别,淡薄了悲伤,从今而后,有那么一个人,相依相伴,不弃不离!   再无所憾! 第三百三十五章 跟踪,偷拍和那一双牵着的手   当上课的铃声再一次响起,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司雅静也被眼前这帮少男少女诚挚的情感所感动,眼眶微微泛红,最后一次挥了挥手,说了句同学们再见,然后分开人群,往教室外走去。刚走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温谅的声音:“司老师,我去帮您搬一下东西吧,也替三班的同学送您一程。”   立刻有几个男生跟着响应,司雅静转过身,轻笑道:“谢谢大家了,不过有温谅同学一个人已经够了,老师也就几本书,没太多东西。嗯,都回去准备上课,温谅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好碰到迎面而来的叶雨婷。叶雨婷穿着一身浅白色的羽绒外套,厚重的冬装掩盖不住那纤细的腰身,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笔直的玉腿,远远看去,仿若一支盛放在冰雪中的雪莲。看到司雅静急忙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急急问道:“我刚听说你要辞职,雅静,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说什么难听话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这番话霸气侧漏,温谅暗赞一声,挑着眉眼毫不避忌的上下打量起来。叶雨婷明显是匆忙赶来,长长的秀发刚刚洗过,略显凌乱的披在肩后,脸颊上透着乍暖还寒的片片绯红,高耸的胸口急剧起伏着,小嘴微微张开,仔细去听,还能听到喉间发出一阵细碎的喘息。   单看气质,很难想象她跟左雨溪会是亲姐妹,温谅不由想起那一夜两情欢愉到极致的疯狂,左雨溪娇柔的身躯在猛烈的撞击下,演奏了一曲销魂蚀骨的绝唱。   他的心,瞬间热了起来!   叶雨婷紧紧拉着司雅静的手,眼中满是疼惜和关切。她跟司雅静既是要好的同事,又是亲密的朋友,两人虽不能说无话不谈,但也算知之甚深,却实在没想到短短数月间,这个闺蜜就经历了离婚和去职两件人生大事。   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都是极其痛苦的抉择!   “别担心,雨婷,”司雅静握住叶雨婷的手,笑道:“我挺好的,只是想换个环境……这里毕竟有太多以前生活的痕迹,我会有点不自在……”   叶雨婷虽然不像左雨溪那样深窥人心,却也有几分左敬的遗传基因,很明显的听出司雅静的话中确实没有多少愁苦和悲凉,反而带着某种发自内心的安乐和宁静。她疑惑的在司雅静脸上打了个转,道:“那就好,其实换个环境也好……可你不做老师,打算做什么呢?”   叶雨婷了解司雅静的家庭情况,跟潘国飞离了婚,还有老人和图图要养,不可能辞了工作只呆在家里。司雅静下意识的看了看温谅,道:“现在还没想好,也许,嗯,也许会做点小生意吧……”   叶雨婷仿佛这才看到温谅,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道:“现在放学了吗?不去上课,跟着司老师做什么?”   自从上次没听叶雨婷的吩咐按时回学校上课,这段时间温谅没少被刁难和训斥,他皮粗肉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笑道:“我被同学们选出来送送司老师,叶老师你要是赶我回去,可辜负了全体同学的一片心啊。”   司雅静晃了晃手臂,道:“好了雨婷,我让温谅帮我搬点东西,你忙你的去吧,晚些时候我再找你,咱们姐妹好好聊聊天。”   “好吧,”叶雨婷等下还得去教研组开会,确实没有时间,侧过头盯着温谅道:“把司老师一直送到家,要是完不成任务,回来仔细你的耳朵!”   温谅笑着应了下来,道:“放心把司老师交给我吧,有什么事我负责!”   这话含义深刻,尤其当着叶雨婷的面,平添了几分偷情般的刺激,司雅静脸红了一红,不敢去看叶雨婷的眼神,掉头离开。   目送温谅追着司雅静的背影离去,叶雨婷的眉头不经意的皱成一团,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触摸到了什么,有点虚,有点幻,又有点不可思议。   司雅静的东西很简单,一些书,茶杯,座垫,还有学生送的小礼物,一个纸箱都没放满。出了校门,司雅静低声道:“今晚去我家吧,我父母不在,图图总吵着要见你……”   温谅放下箱子,调笑道:“是图图想,还是你想?”   司雅静立刻红透了脸,嗔怪的瞪了温谅一眼,妩媚的眼睛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少妇的迷人风情一览无余。温谅看看前后正好没人,探手过去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不逗你了,正好我也想图图了,还有公司的一些事,也得跟你商量下。”   司雅静挣了挣,没有挣脱,也就任由他握住了手,咬着下唇道:“我什么都不懂,别耽误了你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耽误的……”   话还没说完,眼角似乎有道白光闪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警觉,温谅猛然回头,在路的对面,错开十几米的距离,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那里。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一个小小缝隙,专业的单反相机镜头一闪而没。   这不是温谅第一次见到这辆破破烂烂的黑色桑塔纳,那天夜里的场景重回脑海,隔着灰暗的茶色玻璃,都能感觉到车内的阴森寒意。   他这次送司雅静回家,可说是临时起意,由此可知这辆车一定是专门停在校外,准备长时间的盯梢,基本排除了偶遇的可能性。唯一还不确定的是,他,是哪一方势力的人?   短短半年时间,温大叔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温谅心念电转,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这时的青州不比后世,满大街都是摄像头,只要给刘天来一个电话,立刻能将桑塔纳追的无处可逃。现在只要他闻到一点不对,一头钻进茫茫人海,想要再捞他出来,可真比一夜七次郎还难。   温谅脸上不动声色,顺势抬起手,装做另有他事的样子对着校门的方向指了指,远远看去,仿佛刚才那一下回头只是要跟司雅静说什么一样。车内人静默了片刻,发动油门缓缓而去。   司雅静一头雾水,道:“怎么了?”   温谅眼角的余光扫过绝尘而去的桑塔纳,眼神逐渐变的冰冷,弯腰抱起了地上的箱子,轻笑道:“没什么,走吧,我送你回家。”   送到居民楼下,温谅没有下车,跟司雅静约定了晚上八点见面,径自打的回了学校。经过办公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叶雨婷开完会出来,让她惊讶了一番。   “呵,今天表现很好嘛,我以为你要趁着送司老师的机会跷课呢。”   温谅叫屈道:“这是一中版的傲慢与偏见,我是那种人吗我?”   叶雨婷是能读英文原版《傲慢与偏见》的主,照温谅的说法,他俩岂不成了一对?顿时娇斥道:“胡扯什么呢,任务完成没?”   温谅心中有事,实在没心情跟她继续逗下去,随意摆了摆手,从身边挤了过去,笑道:“这会忙,晚点再给叶主任汇报工作。”   叶雨婷冷笑一下,正要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却看到温谅虽然在笑,可他的眉悄悄聚拢在一起,薄薄的唇紧紧抿住,眼神比往日更显得清明和深邃,身上一种凛然锋利的气势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叶雨婷第一次停住了手,呆呆望着温谅的背影远去,脑海里乱糟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就是另外那个他吗?让雨溪念念不忘,引为知己,且言听计从的那个温谅吗?   身为姐妹,虽然从没谈论过这方面的话题,可叶雨婷却能感受到在左雨溪冰冷坚固的内心深处,温谅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占据着一个十分重要的地位,甚至,甚至比她都要重要的多!   温谅坐在座位上,拿起笔画了几个圈,圈与圈之间有十数条或深或浅的线,整个青州,乃至整个江东的人和事,都在这小小的圈与线中。但不管怎么变幻,温谅都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是谁会有这样的耐心和坚忍,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却潜伏在幽暗的身后,引而不发,意欲何为?   车中的那个人应该拍了他跟司雅静拉手的照片,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是特殊情况,用挽留老师的说辞尽可以糊弄的过去,何况司雅静已经辞去了教职,单单一张照片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但问题在于,照片背后的这个人,究竟知道了多少?   温谅第一次发现异状,是在左雨溪家的帝苑花园门前,那时他虽有了警觉,可随后一段时间并没什么特别情况,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时至今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个跟踪盯梢的人竟然一直都在,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纪苏歪着头瞧了过来,问道:“画什么呢?”   “没什么,一个有趣的小游戏!”   温谅手中的笔尖在纸上一划而过,撕拉一声,所有的圈和线都变的四分五裂。   既然想不通,就不再去想,今日的青州,温谅拥有足够的力量,去碾碎一切魑魅魍魉! 第三百三十六章 引蛇出洞   下午放学,温谅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刘致和的身影出现在三班门口。他拉着温谅到教学楼边上的男厕所门口,脸色带点为难和尴尬,道:“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温谅很少见一向牛逼轰轰的刘致和露出这样的神色,打量他一下,笑道:“怎么,把杨阳肚子搞大了?”   刘致和仿佛一张洁净的白纸上被泼了一瓶子墨水,激动的脸上肥肉一个劲的抖,怒道:“别用你那龌龊下流的思想来揣测我和杨阳的爱情!我们连手都没拉过,比24K金子还纯!”   “呵,致和,几天没见长见识了啊,连24K金都知道了?”   刘致和嘿嘿一笑,扭头看看四周,低声道:“哥们何止知道,摸都不知道摸过多少次了……我爸刚收了个24K金的大帆船,放在书房的保险柜,我偷偷玩了好几次了,那做工,那手感,啧啧……”   温谅脸色一变,眼神瞬间锐利了许多,刘致和吓了一跳,嘴巴立刻闭上,双手垂在腿侧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起,温谅对他已经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和震慑力!   “致和,刚才这些话出了你口,入了我耳,再不要让第三个人听到,明白吗?”   刘致和认识温谅以来,从没见过他如此严肃的跟自己说话,忙不迭的点点头。小教父虽然聪慧,但毕竟年轻,随着刘天来地位的变化,他从一个小纨绔变成小衙内,说话做事少了考量和顾忌,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刘天来,这更是不能避免的状况,到了这个位置,有些人的有些东西不收不行,更何况温谅从没奢望刘天来会多么清正廉明。每个人生存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人际网络中,都有各自的应酬和需求,人无完人,不能求全责备。但问题在于,刘天来如今羽翼未丰,根基尚浅,真要将远大前程败在这些黄白之物上,未免太过可惜。   温谅暗暗寻思,也许该找个机会跟刘天来好好谈谈。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道:“嗯,说吧,找我究竟什么事?”   响鼓不用重捶,刘致和何等样人,自然知道温谅说这些话其实是为自己好,心中全无芥蒂,道:“还是谈羽跟贝米的事,你记不记得我手下有个兄弟叫袁少杰?”   温谅点点头,那次在厕所刘致和带着一帮人堵住谈羽,为的就是帮袁少杰出气。   “我今天听张松说,昨晚贝米和袁少杰又上床了,谈羽应该不知道……”   温谅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曾探过谈羽的口风,知道那家伙对贝米用情很深,但真要摊上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小丫头,日后受到的伤害必然也更深。   “当然,这件事是我不对,没管好手下的兄弟,跟温老大你鞠躬道歉。”   刘致和还当真弯了下腰,逗得温谅啼笑皆非,小踢了他一脚,道:“关你屁事,又不是你跟人家上了床。”   刘致和笑嘻嘻的直起身,不过说笑归说笑,他也显得很为难,道:“老大,袁少杰是我兄弟,他又没用强,你情我愿的事,我总不能太不讲究……”   “好了,我知道了,这事你别管了,我来解决!”   “得嘞!”刘致和拍了拍手,笑道:“我终于知道张松那帮臭小子的感受了,什么事都有老大担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背靠大树,大树……靠,没了任毅我都他妈的不会说话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   温谅掉头离开,笑骂道:“我这树小,遮不住您那伟岸的身躯!”   出了校门,远远的看到许瑶站在小巷口,踮着脚尖往这边不住的张望。少女的小脸都冻的有些通红,显然等了不短的时间,看见温谅一把拉着他钻进巷子深处,嘟着嘴抱怨道:“怎么才出来,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张学友的这首歌刚刚开始走红,谁也想不到多年后已经很少人记得整首歌怎么唱,但这一句话却成为经久不衰的经典。温谅搓搓双手,捂住许瑶冰冷的脸蛋,心疼的道:“傻瓜,找我不会打电话啊,要是今天我恰好不在怎么办?”   “哼,”许瑶娇俏的白了他一眼,“你要敢不在,明天就会明白一个被放了鸽子的美女,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她闭上眼睛,双手抱怀做瑟瑟发抖状:“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好残忍哦!”   温谅强忍着笑,道:“好吧,为了庆祝我逃过一劫,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好了。”   许瑶猛的睁大了眼睛,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要求的?”   “支开宁教练一个人在这里等我,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嘛。”   许瑶嘻嘻一笑,道:“傻小子变聪明了呢,其实也没什么,我哥哥今天从关山回来休假,我想,我想……”   说到后面许瑶低下了头,少女的羞涩布满双颊。她本不是这样扭捏的女孩,但从小对哥哥的崇拜,对温谅那种又甜又酸的情感,都让她隐约感觉到这样的见面意义重大,女孩与生俱来的天性自然流露,晶莹剔透的肌肤悄然溢出几处嫣红,更显得青春无敌,可爱动人。   温谅暗叹口气,傻丫头,我跟你哥哥早见过面了,可惜的是,夹了一个宁夕,他未必想再一次见到我啊。伸手轻轻抚过许瑶的长发,道:“今晚可能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办……”   许瑶眼神一黯,温谅后面的话才说出口:“要不明天吧,我请未来的大舅子吃饭。”   “呸,不要脸!”   许瑶转忧为喜,食指在温谅胸口戳了戳,声色俱厉的警告道:“当着我哥哥的面可别胡说八道,他人古板的很,不喜欢别人嬉皮笑脸的。”   能在多年前就上演一出大叔萝莉之恋的家伙,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古板啊!温谅苦笑道:“我记住了,明晚就当个哑巴,让你哥哥随便欺负好了。”   许瑶咯咯直笑,踮着脚跟摸了摸温谅的头顶:“哑巴乖,有姐姐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送走许瑶,温谅扫了一眼周边没发现什么状况,那辆桑塔纳不知是闻到了上午的异常,还是完成了今天的跟踪任务,但不管是那种情况,对温谅晚上的布局都有很大的影响。   不过,温谅坚信,肯花费这么大力气跟踪,那个人一定不会轻易的放弃,只要他再出现,就绝对跑不了。   随意往前走了几步,拐了一个弯,正好一辆出租开了过来,温谅招手拦下,上车坐好,一扭头,却从后视镜里看到桑塔纳从另一侧的路边小巷里驶出。   谁是螳螂?   谁是黄雀?   温谅微微一笑,说了个地址,靠在座位上闭起了眼睛。   到了楼上敲敲门,图图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别乱叫,是温谅哥哥,叫哥哥。”   “嘻,哥哥让我叫爸爸的,我就要叫!”   虽然从社会规律和人文科学上讲,图图现在叫他爸爸也没什么错,可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总这么给人扣黑锅,听的温谅直冒冷汗。   开了门,图图穿着一身粉色圆领印花公主棉裙,齐齐的刘海,圆圆的脸蛋,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黑白分明,仿佛从动画中走出的小公主,卡哇伊到了极点。   她高扬着头,小嘴唇嘟成一个可爱的形状,道:“坏爸爸,不来看图图,臭爸爸。”   温谅哈哈大笑,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迎着司雅静走了过去,道:“图图越来越漂亮了,来,让哥哥香一口。”   图图用小手去挡温谅的嘴,一边躲一边叫道:“爸爸臭,不让香!”   温谅和司雅静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和心疼。图图虽然小,却超乎寻常的懂事,单从她不管司雅静和温谅如何纠正称呼,坚持只叫温谅爸爸,就可见一斑。   这种坚持,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其实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接下来的时光,这间房子里拥有了几个月来最快乐的欢笑,司雅静在厨房忙碌,而温谅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魅力范围可以拓宽到三岁以下,骑大马坐飞机挠痒痒变魔术,逗的图图眼泪都笑了出来。   吃过晚饭,玩累的图图抱着布娃娃沉沉睡去,司雅静帮她盖好被子,俯身在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转过身,一眼看到温谅斜依在门边,秋水横波的星眸顿时扬起如水般的温柔。   两人牵着手回到客厅,司雅静问起公司的事,温谅道:“最近青州有一家青河豆浆,不知你听过没有?”   “我知道啊,八一和学苑都开了店,做的很干净,也很好吃。”   温谅笑着指了指自己,道:“这家店,是我开的!”   “啊?”   不提司雅静的惊讶和赞叹,温谅大概跟她说了公司的运作和管理方面的一些事宜,司雅静虽然忐忑,却禁不住温谅的劝说,还是答应下来。   临出门的时候,司雅静咬着下唇拉住了温谅的手,道:“要不你今晚别走了……”   温谅在她脸侧亲了一下,道:“我倒是真的不想走,不过晚上还有事情要做,改天吧,你想赶也赶不走。”   楼外一片寂静,黑压压的不见一丝月色,温谅晃悠着往前走去,身后十几米外,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仿佛一只怪兽般潜伏在未知的黑暗中。   狰狞,又可怕! 第三百三十七章 瓮中捉鳖   跟踪者再次出现,说明上午在校门口的那一幕并没有引起对方的疑心,温谅紧了紧衣领,低垂着头,慢慢的往前方的黑暗中走去。   司雅静父母家位于青州老城区,四周尽是破旧的老式楼房,生活垃圾堆在街道的两边,污水蜿蜒着流过,隐隐有刺鼻的异味在空气中流动。年久失修的街灯早没了赖以照明的灯管,甚至有几个还歪歪斜斜的耷拉下来,仿佛一阵风吹,就要哗啦啦的倒下。   已是晚上十一点,隔着厚厚的衣物还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深邃幽长的小巷空无一人,只有温谅轻碎的脚步,回荡在厚重的夜幕之下。   与此同时关着车灯的桑塔纳开始缓缓的滑行,如同一条毒蛇伺伏在后,等待发起致命攻击的那一瞬。   温谅保持着举手投足间的平静和正常,嘴边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起先他还怕桑塔纳会像往常一样神出鬼没——毕竟这个人一直以来都隐在暗处,要不是温谅两世为人锻炼出的警觉和敏感,实在很难发现屁股后面有一只小尾巴。   温谅到现在仍然没想明白是哪方势力在监视自己,更不明白对方究竟想做到哪一步?是简单的跟梢、拍照、监视,然后另有图谋?还是想要做一些暴力或血腥的勾当却苦无合适的机会?   重生以来,做了这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大事,得罪了一些手眼通天肆意妄为的角色,温谅早有以身犯险、危及性命的觉悟。   不过,有觉悟,不代表逆来顺受——抛开异性同性的狭隘世界观,单看属性的话,温大叔绝对是攻不是受!   正因如此,才更要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只有未知才能让人恐惧,抓住了身后这个人,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十米,二十米,二十五米……   终于走到街道的尽头,这是一个半回字的地形,按照计划,下一秒温谅会消失在拐角处的茫茫夜色之中,等延后了一段距离的桑塔纳开过来,就由早早埋伏在周边的刘天来带人一拥而上,来一个瓮中捉鳖。   这是刘天来所允许的最安全,也是最合理的计划!   下午接到温谅的电话,刘天来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调动手中最精干的力量,以司雅静家为轴心,布控了整片区域,一旦目标出现,并经过温谅确认,马上带人擒住。   不料在最后一步时,温谅突然停了下来,从口袋中掏出电话放在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扭头看了看左右,一边解着腰间的皮带,一边往路旁的死胡同走去。   身为男人,都可以理解这样的动作。   桑塔纳幽灵般往前急蹿一段,悄无声息的停靠在路边的树下。车门打开,一双做工精良的墨绿色军用皮靴踏出车外,甫一落地,震起几分凌乱的灰尘!   刚才那一瞬间,温谅确实改变了主意,如果用这种方式轻易的抓住了人,考虑到背后可能隐藏的深沉背景,如果对方抵死不认,实在很难定罪,也很难从他口中撬出什么讯息。而这一路走来,温谅明显感觉到今晚似乎有一些不同,车子不仅没有掉头离开,反而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结合天色和地形,好像有某种逼近的危险在蠢蠢欲动。   既然如此,温谅何等样人,当即决定将计就计,转身走到更适合做一些不法勾当的小胡同里,看能不能试探出对方真正的目的。   不是缺乏机会么?我给你!   沉沉的脚步声响起,温谅双手插在口袋,猛然回头,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出现在胡同口,一股凛然逼人的气势蜂涌而来,比这冬夜的风,更烈,更冷,更劲!   “什么人?”   那人停了下来,身子还藏在阴影之中,低沉着嗓子道:“别动!”   温谅脸上露出仓惶神色,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冷哼一声,道:“我是什么人,你不配问!不想吃苦的话,就乖乖的跟我走一趟!”   温谅色厉内荏的叫道:“你敢!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惹了我让你生不如死!”   喊出这句话时,温谅不禁小爽了一下,怪不得后世那些二世祖都爱把我爸是某某挂在嘴边,这气势,这力度,确实不是盖的!   那人语气暗含不屑,道:“生不如死?我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这种话吓不倒我。不过倒是你,小小年纪却惹了不该惹的人,怕是快要生不如死了!”   这段话透露了许多讯息,温谅心中一动,从地上捡起一块破砖头砸了过去,骂道:“吹牛谁他妈的不会,绑人连把刀都没有,你当老子吓大的啊!”   “哈!”   那人轻笑一下,右手猛然前击,砰的一声,砖头顿时四分五裂,散开的粉尘被风一吹,刮起一片灰色的雾。   “你说的也对,做一行爱一行,不亮亮刀子,被绑的人也不服气啊!”   这人气势惊人,没想到还有几分幽默。话音刚落,他的左手掌心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光,凌冽的刀锋夹在指间,说不出的冰寒和冷峻。   “小子,走吧,敢叫一声,我切你一根手指头,说到做到,童叟无欺!”   亮了刀子,事件的性质就可以无限拔高!温谅的目的既然达到,自不会再立于危墙之下,方才进退失据的纨绔子弟形象立时不见,微微一笑,道:“动手!”   灯光大亮!   两架探照灯打进强光,照的小胡同如同白昼,十数个全副武装的公安分蹲在入口两侧持枪瞄准了那人,另有数人跟在刘天来身后,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温谅终于看清了这人的面目,平头,阔鼻,黑脸,浓眉,眼神坚毅而狠辣,一身黑衣下是隆起有力的肌肉,给人的感觉如同一头充满爆发力的公牛。更难能可贵的是,初逢此变,这人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看不出一点的惊慌失措。   刘天来在那人背后一米外站定,沉声道:“数到三,放下武器,不然我们要开枪了!”   那人待着没动,甚至连头都没回,眼睛却滴溜溜的往两边的墙头打转。温谅窥破他的心意,笑道:“你跑不掉的,刀子放下吧,他们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一枪爆了头还好说,可要不慎打中了哪根神经,下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可真成生不如死了!”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真是比什么都有力,黑脸大汉沉默片刻,手指一松,刀子砰然落地,双手缓慢的举过头顶,嘴边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这样狭窄的胡同,你被跳弹击中的几率跟我中枪的几率差不多,他们敢开枪才怪!不过既然被你算计了,我也认了!”   一帮人一拥而上,将他按在地上,双手反扣押了出去,黑脸挣扎着扭头喊道:“小子,你准备怎么整治我?”   温谅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道:“故意杀人未遂,十年起判,最高无期!”   黑脸大汉身子猛然一顿,双手双腿轻微的抖了起来,沉默着上了警车。刘天来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凑到温谅身边,低声抱怨道:“温少,咱以后能不能别玩这么刺激的,我心脏血压都不太好,经不起折腾啊!”   温谅眼神凝聚,意味悠长,道:“冒点险还是值得的,看看这个人,一个帮人做事的人物,却是如此的坚毅冷冽,处变不惊,要不是栽他一个重罪,怎么能打开他的嘴?不打开他的嘴,日后的危险岂不是更大?”   “今晚这么多人看着,坐实了他的罪名,就不怕他背后的人出来捣乱!”温谅拍了拍刘天来的肩膀,轻笑道:“走,我也去看看这位做一行爱一行的家伙,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青州公安局,二楼预审科!   温谅负手站在里面套间的窗前,外间刘天来和耿超正在审问黑脸大汉。耿超原是西城区分局的局长,温谅借谢言设套拿下白桓的那次,就是这位耿局长带的队,刘天来当了局长后,把他提拔到局里做了副局长,兼管刑侦这块。由于牵扯到温谅,不方便让不相干的人出面审讯,所以刘天来叫了耿超,一正一副两个局长亲自坐堂审问,也算是黑脸难得的殊荣。   在桑塔纳的后座找到了单反相机,外观跟普通的尼康并无两样,可经过局里专家检查,却发现无论是功能还是设计都比市面上的东西先进许多,根本不该是民用的级别。另外还发现了几卷未洗的胶片,冲洗出来后,尽是温谅这段时间跟左雨溪,司雅静,宁夕,许瑶,宁小凝以及谢言等人交往的照片,背景从学校到大世界,从青州到关山,从白天到夜晚,事无巨细,应有尽有。   这是何等的可怕!   温谅又扭头看了看桌上的照片,心底浮上一丝从未有过的愤怒,仿佛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穿衣服般晃荡在这个黑脸大汉面前,更可甚者,在他身后,不知又有多少人看过了这些照片……   窗外,天色愈发的深沉,乌云叠叠,浓的如同滴下来的墨一般,又要下雨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痛到深处可堪怜   夜已深沉,预审科的灯光依然明亮。窗外刮起呼啸的寒风,卷着枯叶扑打在玻璃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几分钟后,连绵成线的冰雨从天而降,顷刻之间,覆盖了整个公安局大院!   刘天来推开侧门进来,看着窗前温谅的背影,低声道:“身上搜过了,没有能表明身份的证件。嘴也很硬,有反刑侦的经验,一时半会撬不出有用的东西……不过……”   这也在预料之中,单看那人的眼神气势就不像普通的小混混,温谅没有回头,道:“不过什么?”   刘天来走到温谅身边,拿着被偷拍的照片,皱着眉头道:“我刚才又仔细看了一遍,总觉得哪些地方怪怪的,被老耿提醒了一句才恍然大悟。温少你看,这些照片里除了你,其他竟然全都是女的……”   “嗯?”   温谅接过来一张张看了看,确实如同刘天来所说,不管是在校门口,在大世界,在帝苑,还是在司雅静家楼外,照片中的人物,除了他,就是左雨溪司雅静许瑶纪苏宁小凝等一群经常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别说没有刘天来安保卿,连刘致和任毅都没机会出来露个脸。   刘天来不愧是搞刑侦的老手,这样看来,的确显得十分的诡异。如果幕后主使是温谅猜想中的那些人,偷拍者关注的焦点更应该放在左雨溪刘天来安保卿身上才对,可事实恰恰相反。   这是为什么?   温谅来回走了两步,百思不得其解,寂静之中手机的铃声突然大作,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温谅低头看了看号码,对刘天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窗边接通后笑道:“宁姐有何指教?”   宁夕优雅中带点慵懒的声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雨声好烦人,我睡不着,出来陪陪我吧。”   温谅颇感哭笑不得:“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   “谁让我在青州就你一个朋友呢!好不好嘛,我就在你家楼外等着哦,不见不散。”   能被宁夕用这样半撒娇的语气哀求,任温谅狼心似铁,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无奈道:“我没在家……”   “啊,”宁夕的声音顿时兴奋起来,道:“在哪呢,我过来找你!”   “公安局……”   挂了电话,温谅已经把宁夕抛到脑后,又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亲自过去看一看。虽然刘天来是专业人士,但某些细节方面不一定比自己看的更清晰。来到外间,桌子后的耿超忙站了起来,黑脸大汉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双手双脚被反铐在屋最中间的铁椅上,目光平视着前方,倒比刚被抓时镇定了许多。看见温谅进来,竟然笑道:“我早知道你小子不简单,天天跟这帮局长科长什么的厮混,可真没想到,他们似乎还很听你的话……”   这些倒是实话,不过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刘天来对耿超使了个眼色,耿超会意的起身出去。温谅在黑脸身前两米外站定,俯视着对方的眼睛,笑道:“你跟了我这么久,看来对我了解的还不够深。不过没关系,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也有的是时间,如果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开口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黑脸愣了愣神,一时摸不透温谅的用意,桀骜的撇了撇嘴角。   “交朋友嘛,礼尚往来,既然你没什么想问的,换我来问几句——老兄贵姓,哪里人啊,家里还有什么人,老婆,儿子?哦,没反应看来是没有了,哪,父母还健在吧?”   好好的一句话不知怎的从温谅口中透露出一种阴森的味道,黑脸猛的抬头,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一样,怒盯着温谅,恶狠狠道:“你想干什么?”   温谅呵的一声轻笑,道:“这样看来,家里应该还是有人的。我不想干什么,不过刚才有人拿着刀子想让我死,我不得不自保啊……你一定在想,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得到你家人是不是?很可惜啊,在这个国家,只要有钱有势,想挖出一个人的底细,还是不难的……”   “你!”   黑脸用力挣扎了一下,手脚处的钢铐划过铁椅,发出刺耳狰狞的嘶鸣,他的手腕立时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吼道:“有什么冲我来,你敢动我父母一下,我……我……”   “你什么你!”   温谅突然怒喝一声,神态之冷峻,气势之凌厉,别说黑脸,就是跟他相处日久的刘天来也吓了一大跳。   没人知道,自从发现这个跟踪者之后,温谅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是谁鬼鬼祟祟打探我的行踪,是谁不择手段侵犯我的生活,是谁拿着刀子把我堵在巷子里,这时候倒像是我对不起你了,是不是?”   温谅强忍着一巴掌抽到对方吐血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冷冷道:“既然做了,就别后悔!这辈子准备在牢里过吧,还得连累两个老人晚年受苦,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早就自己一头撞死了。”   黑脸张张嘴,却无话可说,只能怒视着温谅,大脑一片空白。面前这个少年放在平时他用一根手指都能收拾掉,可此时此刻却仿佛一座高山不可逾越。   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软弱无力,第一次发现以前生活的环境跟现实社会有多大的差距,第一次懂得这世上有许多东西远远高于武力和技巧之上。   从未有过的恐惧悄然爬满了身心,坚硬的神经轻易被撕开了一条裂缝,这在他二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   刘天来审讯犯人的次数比温谅吃饭的次数都多,可依然被他霸气的手段震的目瞪口呆。当然不是说温谅有多高明,只是他用的这种威胁,刘天来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效仿。   台子搭起来,戏就好唱了。刘天来拉着温谅到桌子后坐下,然后凑了过去,道:“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指使的,我保下你这条命,且跟温少求求情,不难为你家人,怎么样?”   黑脸依然怒瞪着温谅,好半响才仿佛泄气一般,整个人软倒在椅子上,道:“我……我没人指使……”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故意杀人,证据确凿,没有坦白自首情节,这案子判个无期是跑不掉了,等着这辈子把牢底坐穿吧。”   黑脸额头冒出了汗滴,手脚又开始轻微的颤抖,他倒不是怕自己真的坐牢,而是担心家人受到伤害,由此可见温大叔的演技高到了什么地步。   刘天来好整以暇的等着他招供,按照惯例,黑脸应该快撑不住了。耿超突然推开门,低声喊道:“刘局,你来一下。”   刘天来跟了出去,问道:“怎么了?”   “外面有个女的找温少,开的保时捷,你看……”   “哦,让她上来吧,刚才忘跟你交待,是温少的朋友。”   刘天来回来跟温谅一说,温谅苦笑道:“她还真来了,你先守着,我出去打发她走。”   刚起身往外面走,门被推开一个小缝,宁夕半边身子钻了进来,眼光扫了一下房间,疑惑道:“深更半夜跑公安局做什么?嗯?”   听到声音,黑脸下意识的回头,身子猛的一震,立刻转了过去。宁夕目光骤然凝聚起来,眼光落在黑脸胳臂上的纹身,似有所思。温谅本想拉她出去说话,不料拉了下没动,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心下一动,问道:“你认识他?”   宁夕摇摇头,径自走了过去,仔细看了两眼,转过身道:“为什么抓他?”   这也不必瞒她,刘天来讲了原由,宁夕听到黑脸竟然持刀将温谅逼在死胡同里,意欲不轨,墨镜下的星眸怒意隐现,连说了三个好字,掏出手机到外面打电话去了,留下温谅和刘天来面面相觑。   温谅看着黑脸胳臂上四条成条纹状的羽毛纹身,问刘天来道:“这什么东西?”   刘天来迷茫摇头:“局里没这方面的研究……”   解铃还需系铃人,温谅出去转了一圈,才发现宁夕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边,一身范思哲最新秋冬款女装,金色纽扣装饰的黑色束腰类军装式风衣,在最大限度上强调了女人的曲线和妖娆,同样金色纽扣装饰的黑色绑带露趾中靴,更把这种干练中夹杂英姿的风格映衬的淋漓尽致。   她站在那里,不过双十年华,可单单一个背影,就能迷惑天下大多数的男人。   可此时的温谅,却只从中看到了悲伤和失意!   “对不起,也许今晚我不该让你来!”   温谅什么也不问,却充满真诚的向她道歉。这份心意和柔情,哪怕铁石也化作了绕指柔,宁夕转过头,雨点穿过阳台打湿了她的头发,精致到极点的侧脸仿佛比平日更美了几分,唇瓣微微张开,一向动听的嗓音却已经变得嗓哑:“是我该说对不起……”   她慢慢的靠了过来,娇柔的身子偎入温谅的怀中,双手从后抱住他的腰身,耳朵贴在结实的胸口,低声喃喃道:“温谅,对不起……”   温谅轻抚着她的长发,眼光却穿过雨帘,投射在广袤的夜的远处,眉心紧紧的锁成了川字。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银灰色的大切诺基呼啸而来,在大门口一个漂亮的甩尾,堪堪停在了边上。   车门打开,一只墨绿色的军用皮靴踏在地上,激起无数朵黑色的水花! 第三百三十九章 宁负伊人心,不负兄弟情   一人从车里探出身子,一把黑色雨伞同时撑过头顶,唰的一下打开,连绵的雨线顿时为之一顿,沿着伞的边缘往四周飞溅开去!   黑色大衣,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只会让人想起四个字:气宇轩昂,他单手撑着雨伞,掏出证件对门卫亮了亮,又不知说了些什么,在门口停留了下来。   仿佛若有所感,那人猛然抬起头来,冷峻的目光穿过层层雨雾,赫然往二楼阳台处望了过来。   走廊里的灯光照亮了温谅和宁夕侧影,那两具依偎着的身体是如此的亲密和无间,那人握伞的手紧了一紧,就那样仰起头,大雨倾盆,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借助门口的路灯,温谅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许庭,竟然是许庭!   其实从刚才宁夕的一系列表现,温谅心底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可真看到这个人出现在面前时,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的,却不是被人下套算计恣意欺凌的愤怒,也不是揪出幕后胜算在握的快感,反而是许瑶那一张隽秀明净的笑脸,带点青涩,带点朝气,仿若雨后划过芭蕉叶子的水滴,微微一转,就能倒影出整个世界的颜色。   这样一个女孩,谁能忍心让她流泪?   温谅,我哥哥从关山回来了,我想让你见见他……   下午放学时许瑶的话言犹在耳,可谁能想到,却跟许庭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先见了面?   温谅心中苦笑,他本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可到了此刻,却少有的多了几分彷徨。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是刘天来,他低声道:“温少,门岗那打来电话,说是许书记的儿子点名要见我……”   温谅拍拍宁夕的肩膀,脱离她的怀抱,转过身笑道:“我已经看到了,是许书记的大儿子许庭!刘局长,看来今晚这一关不好过啊。”   刘天来立刻猜到屋里的黑脸跟许庭脱不了干系,脸色却没多大变化,他宦海历练多年,自然不会蠢到此时在温谅面前表现出异样的神色。单只这一点,就能看出刘大局长的心思城府,跟外界的传闻有多大的区别。   任何人的成功,都没有侥幸!   有了这片刻的缓冲,宁夕的情绪平静下来,似乎方才那一瞬间的软弱不存在一样,道:“交给我处理吧,这件事因我而起,与你无关,你……你不用为难……”   在宁夕看来,温谅再怎么有能力,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在青州所有的势力都必须依附在许复延之下,而许庭,却是许复延的儿子。   更何况,夹杂其中的,还有一个许瑶!   温谅摇了摇头,淡淡的道:“现在,跟我已经有关系了!”   许庭的身子从楼梯口露了出来,他看到一旁的宁夕,快走了几步,道:“小夕,我……”   宁夕打断了他,直视着许庭的眼睛,一字字道:“这件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温谅何等的玲珑剔透,只从宁夕问这一句,就知道在她内心深处还是不愿相信许庭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然直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了。   萝莉时代的感情,哪怕已经完全放下,却也不想那个曾经喜欢过的人,变成如今这个陌生的模样。   温谅很理解,也很为宁夕心痛!   沉默,长久的沉默,宁夕从身体深处透出的冰冷让许庭不寒而栗,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个数年没见,却依旧难以忘怀的女孩,多少次记忆里重回到当年,依稀是宁家那个备受宠爱绝世独立的天才女孩的模样,出众,卓越,骄傲,以及无可替代!   可这一瞬间,许庭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比起那一夜看到车中的温谅更甚,比起那一刻看到两人相拥的身影更甚!   许庭的眼神瞬间变换了数次,从歉然到无奈,却最终归于冷漠,他低沉着嗓音,道:“刘局,常成在哪?”   常成应该就是那个黑脸大汉,刘天来看了一眼温谅,温谅微微点头,他伸手领路,倒也不卑不亢,笑道:“许队,这边走!”   许庭经过宁夕身边时顿了顿,还是跟着刘天来往预审科走去,背影挺拔,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萧索之意,唯有脚步依然稳健,厚重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咚咚声直让人心颤。   从头至尾,他连眼光都没有扫温谅一下。   “也未必是他……”   温谅不忍宁夕如此的伤心,握住她的手安慰了一句,宁夕凄然一笑:“你信吗?”   温谅其实是不信的,没有许庭的命令,一个特种部队的军官可能来跟踪一个跟他无冤无仇的高中生吗?   这不科学啊!   温谅有意转开话题,道:“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对,常成,这名字起的不错,不到长城非好汉,这家伙这辈子都是好汉了!”   这种冷笑话除了让天空有乌鸦飞过一般不会有别的用途,可宁夕不知是最近被温谅洗脑洗的太彻底了,心情这么糟糕,竟然还很给面子的撇了撇小嘴。   “你不认得常成,可刚才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宁夕低声道:“一般人只知道夜鹰的标志是黑贝雷和利剑闪电,却只有内部人才知道真正判断夜鹰的标准是纹在肩膀上的血羽,一条羽毛,代表在某次行动中有重大立功表现,至少亲手杀过一人,会在退役的当天纹在胳臂上,以做荣耀……”   “能动用夜鹰的人做这样的事,除了我哥哥,也只有许庭,我哥自然没这么胡来,那便,那便只有……”   想起常成胳臂上的四条羽毛,温谅顿时觉得脖子冷了几分,扭头看向预审科的方向,眼神也开始复杂起来。   为了宁夕,真的想要我的命吗?   许庭,许大公子,夜鹰固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可青州却未必是你许家的青州!   刘天来引着许庭进了门,听到开门声,常成扭过头,看到许庭出现在眼前,黝黑的脸庞立刻涨红起来,脖子上的青筋勃起,钢牙紧咬,满目羞愧。   “刘局长,能把他的手铐打开,让我们单独谈一下吗?”   刘天来有些为难,他还不知道温谅的打算,要是真的不依不饶,非跟许庭恶斗一番,就不能给他俩串供的机会,可看刚才温谅的神色,也未必有跟许家就此破脸的谋划。   而对他来说,这件事能大化小,小化了是再好不过。   “好吧,许队长,不过这事最好还是跟温谅谈谈,他被人跟踪胁迫,心里有气是正常的。”   许庭不置可否,等刘天来关好门离开,常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唯唯诺诺的喊了一声:“许队,我……”   “砰!”   话音未落,一只大脚重重的印在他的胸口,一百八十多斤的身体应声而飞,重重的砸在他身后的铁椅上,然后一个反弹落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到屋外,刘天来脸色一变就想冲进去,却被温谅一把拉住手臂,刘天来急急道:“温少,别让他惹出事来!”   由不得刘天来不急,这些年或听闻或亲眼目睹了多少高干子弟无法无天的勾当,要是为了防止常成攀咬自己,许庭一时做了什么傻事,可真就无法收拾了。   温谅摇了摇头,嘴边露出一丝冷笑,道:“他没那么傻,你放心好了!”   房间内已经乱成了一片,常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因为胸口的剧痛压气变得铁青,却还是往许庭身前走了几步,低着头一声不吭。   “砰!”   又是重重的一脚,常成再次倒飞出去,这次砸在桌子上,直接砸出了几道裂痕。   再次爬起,再起倒地,不知过了多久,常成终于无力靠自己爬起来,却还是用手死死的撑着地,一点点的爬到许庭面前,低垂着头,嘴角淌出的血滴在地上,片刻就浸湿了一片。   许庭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背过身去,问道:“为什么?”   常成咳了几下,急促的喘着气,也不解释,断断续续的道:“许队,对不……起!”   许庭沉默了一会,终于叹了口气,转身扶起了常成,道:“月前的事我用了多大心力才让你避免受审,以正常退役来处理,专业安置和退伍补偿都在跟地方上沟通。这个关节惹出这样的事来,你让我怎么帮你?”   常成死死咬着牙,道:“许队,月前那次行动要不是你替我挨那一枪,我这条命早被阎王爷拿去了。本想着转业前帮你办点小事,却不料碰到一个扎手货色,连你也给扯了进来。不过你放心吧,不管怎样,我一定跟宁小姐说清楚,这件事都是我自作主张,跟你没一丁点关系。”   许庭心里苦笑,这时候说跟自己没关系,有谁会相信?何况这事不能说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前段时间在青州遇到宁夕和那个男孩,自己的心情着实恶劣了一阵,被常成他们看在眼里,多次说过要找那个男孩麻烦,自己虽然并未赞成,却也并没有斩钉截铁的阻止。   “该怎么判怎么罚我都认了,只是……”常成一把抓住许庭的手,眼睛熬的通红,哀求道:“许队,我求求你,你一定得保住我的家人,那小子不是个善茬……我爸妈快六十了,就我这一个儿子,不能因为我让他们受伤害……”   许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刀斧雕凿而成的英俊脸庞坚毅如昨,一如既往的让他身边的队友充满信任。   不过常成两次提到温谅扎手,倒让许庭对他来了兴趣,问道:“都查出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许庭拉开门走了出去,径自来到温谅跟前,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淡淡的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兴趣知道,既然大家都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简单,直接,却充满挑衅! 第三百四十章 半窗图画梅花月   “算了?”温谅呵的一声轻笑,道:“许队长,我不知道该说你狂妄呢,还是幼稚?这里是讲法治讲证据的地方公安局,部队里面护短那一套怕是不怎么好用。跟踪监视,持械伤人,就是官司打到许书记那里,我也有十足的把握让他这辈子走不出牢房!”   许庭没想到温谅口条这么毒辣,眼神微微一凝,往前跨了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到触手可及的地步,多年军伍养成的凌厉气势扑面而来,淡淡道:“他是部队的人,就算犯了什么事,地方也无权干涉。”   温谅倒不怕他会突然动手伤人,只要不是脑残加智障的二世祖,众目睽睽之下,没人会傻到这个地步。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常成已经在办理转业手续了呢……”   刚才这一会工夫,宁夕已经从军区拿到了有关常成的全部资料,这个人骁勇善战,曾多次立功受奖,可在一个月前的某次行动中,因为桀骜冒进不听命令差点导致任务失败,还连累许庭中了一枪,幸好子弹只是擦伤右臂,没有酿成大祸。   尽管如此,要不是许庭事后动用大量关系帮他疏通,常成的下场可想而知。处理意见下来之后,常成思想上想不通,情绪比较激动,许庭怕他再惹出事来,一边安排他到外地散心旅游,一边积极联系原籍所在地进行安置,却没想到他会来青州做下这样的事。   这其中的种种,温谅自然不知,可有了这些资料,却更加确认许庭指使常成的可能性,本想着为了许瑶忍下这口气也就算了,不料许庭言辞间丝毫不留情面,如此一来,他自然没了退让的理由。   许庭其实是有息事宁人的心思,毕竟常成不对在先,又有宁夕夹杂其中,可刚才在屋里听了常成一番话,知道温谅游弋在数个女人之间,对温谅的观感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说是厌恶也不为过。   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一个不恰当的地点,两人进行了一次不恰当的交锋。此后数年,许瑶所有的悲伤皆来源于今晚这个雨夜。   许庭的眼神似有不屑,似有伤感,但更多的却是深刻在骨子里那种军人的傲然,道:“一入夜鹰,终生不弃,别说转业了,就算死了,还是我夜鹰的人!”   饶是温谅站在他的对立面,却也不能不为这种兄弟间生死相托的感情所动容,换一个时间和地点,两人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宁夕拦住了温谅要说的话,抬起头看着许庭,平日鲜艳欲滴的红唇染上了一层霜白,低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这件事,是不是……是不是你的意思?”   许庭俯首凝视着这张午夜梦回挥之不去的娇艳容颜,刻骨铭心的怜爱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眸。   一转眼,时光黯淡了流年。   你长大了,我也老了!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放过常成吗?   不会!无论谁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   这是必然的答案,也是许庭所深知的那个女孩唯一的选择。无论是五年前那个小大人一般的宁夕,还是五年后亭亭玉立的宁夕,变的只是越来越浓郁的妩媚和风情,她的思想,她的信仰,她的法则,其实从未改变!   许庭默然片刻,道:“这件事跟常成无关,是我的主意!”   宁夕看了许庭良久,身子缓缓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往楼下走去。   “温谅,让他带他的人走,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你别再插手了!”   许庭望着宁夕的背影一点点消失,闭目抬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一把揪住温谅的领子,将他硬生生的逼退三步,直到后背撞上墙壁才停了下来。   四目相触,凶狠异常!   刘天来吓了一跳,右手摸到腰间,却想起这是许复延的儿子,额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一边急急道“许队长,快放手!”,一边要冲上来拉架。   温谅对刘天来摆摆手,让他别动,不以为意的道:“怎么,占不住道理,就要蛮不讲理了吗?”   “从现在开始,离宁夕远点!”许庭压低了嗓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颇有几分压抑阴森的味道。   “凭什么?”温谅脑袋一歪,反问道。   “就凭你另外那些女人……”许庭嘶哑着吼道,抓住衣领的手紧了紧,眼神如同两把利剑,狠狠的刺在温谅的脸上。   温谅第一个念头,却是许庭还不知道许瑶跟自己的关系,不然不会将她也概括在“那些女人”里面。   这引起了温谅的疑惑,难道说许庭还没见过那些照片?或者是常成还没有来得及向他汇报?也许是常成不认得许瑶,虽然拍有两人的照片,却不知道她的身份,许庭没见过照片,所以毫不知情?   更也许,这一切其实与许庭无关?   温谅确实有别的女人,但问题在于他跟宁夕之间真的是清清白白,所以许庭的命题其实是个伪命题,心底坦然,语气就显得平静,道:“许队长,宁夕不是以前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   言外之意,我们的事,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许庭最受不了温谅那副不卑不亢淡然自若的神态,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道:“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警告你是为你好,千万别玩火自焚!”   温谅微微一笑,道:“不劳挂念,不过……”他的身子突然往后一缩,右手扣住许庭的手腕,肩旁微沉,瞬间发力,一推一送,立时从他的掌控中脱身出来,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让许庭轻咦了一声。   “随便抓人衣领,很不礼貌!”   温谅的调侃声未落,耳边已听到弹腿带起的烈烈风声,本能的力贯双臂,交叠着挡在胸前,“砰!”的一声闷响,蜂涌而来的强大冲力重重击打在手臂上,然后反撞到胸口。   蹬!蹬!蹬!   温谅连退三步,一时气闷,竟说不出话来。许庭露出诧异之色,好一会才道:“不错,我倒是小看你了!”   刘天来毕竟是六百多万人口的市公安局长,再怎么碍于情面,这时也动了肝火,怒道:“许庭,你做什么!”   许庭仿佛没听到般,转身往预审科走去,道:“看在能接我一脚的份上,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你好自为之!刘局长,常成我先带走,改天登门给你赔礼道歉。”   刘天来看向温谅,温谅轻揉了揉胸口,点了点头。   宁夕既然开了口,让许庭带走常成,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更何况还有一个许瑶……   出了公安局大门,常成满脸羞愧的道:“许队,我总是给你惹麻烦……”   麻烦才刚刚开始啊,许庭叹口气道:“成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有我在前面顶着,宁夕不会再揪住今晚的事不放,牢是不用坐了。可照她的性子,转业去当地公安局的事怕是要黄,别说我了,就是宁队也拿她没有办法……不管怎么说,这次是哥哥对不住你……”   “许队,别说了!”常成铁打的汉子,眼眶却变得通红,“我入伍这些年,要不是你照看着,早不知道惹了多少事。上一次任务又捅了那么大的漏子,还连累你受伤,上头怎么处理我都是应该的……”   许庭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你老家在山区,工作不好找。我在青州和关山还有点门路,政府部门是不行了,先帮你找一份企业的工作干着……老大不小了,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别那么冲动,等遇到好女人,也该成个家了……”   “不用了,许队!这次的事你不怪我,我自己都已经没脸了,要是连工作的事也得麻烦你,我还是个人吗我?”   许庭还要劝他,常成诚恳的道:“许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真的不想再麻烦你了!”   许庭知道再坚持下去,一定会伤了他的自尊。男人活在世上,不就靠这点脸面死撑着吗?   他拍了拍常成的肩膀,道:“兄弟,保重!”   常成裂嘴一笑,道:“放心吧,咱夜鹰出来的人,还能饿死不成?等我以后发了财,一定在关山最好的大酒店请哥吃顿好的!”   温谅在二楼看着大切诺基驶入黑暗之中,心里不由苦笑,许瑶有这么一个强势霸道的哥哥,对自己和她来说,真不知是福是祸。   宁夕的电话这时打了进来,伊人的声音听起来倒还算平静:“来映翠湖,我等着你!”   桑塔纳在映翠湖数十米外停下,车灯透过连绵的雨线,远远看到湖边停着的保时捷,温谅谢过刘天来,独自撑着雨伞往湖边走去。走到近处,却见宁夕双手抱膝,低垂着头,孤单的坐在那晚两人曾呆过的石头上。   大雨倾泻如注,宁夕的衣服早被淋的通透,温谅将雨伞遮住她的头顶,就那样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放下过去,总没有说得那么容易!   “我哥为常成求情,没能开除军籍,只是给了个除名处分,地方上也不再安置。至于许庭……温谅,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没办法为难他……”   温谅微叹口气,慢慢蹲下身子,手掌轻轻抚过她湿漉漉的长发。   宁夕转过头,脸上不知是雨滴还是泪痕,她凝视着温谅年少却温和的脸庞,慢慢的伸手,摘下了那副封闭了过去和未来的墨镜。   半窗图画梅花月,一枕波涛杨柳风。   大雨倾盆,长夜如墨,在这个无花无月也无柳的湖边,温谅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这两句诗里的画面。   惊艳!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夕阳西下,白衣如画   “五年了,除了我家人,你是第一个看到我样子的男人!”   温谅不想否认,在刚才那一刹那,他确实有点失神,但温大叔毕竟不是热衷于美色的撸管少年,很快清醒过来,轻笑道:“宁夕,你比我想象中更美!”   宁夕微微一笑,又把墨镜带了回去,仿佛刚才那让人惊鸿一撇的绝艳,只是凡人俗子虚无缥缈的幻想,就如同南宋马远笔下的《寒江独钓图》,满纸的留白,整幅画没有一丝的水,却让人感觉到水线连天,烟波浩荡。   “温谅,我想喝酒了!”   离开映翠湖,温谅实在推脱不过,只好陪着宁夕去德化街喝酒。谷哥的小店在宁夕的帮助下早已开了起来,温谅后世也是吃惯了大排档的主,将这个时节还不多见的各式烤肉烤菜给谷哥传授了一下,经过这一阵子经营,生意倒是出乎意料的火爆。   德化街一般都营业到早上四五点钟,不过今晚下着大雨,店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谷哥靠在柜台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看见温谅和宁夕进来,大喜过望,二话不说立刻开火做菜,不一会就上了满满的一大桌。两人在最里面的位置坐下,喝着白酒,吃着烧烤,门外的雨哗啦啦的下着,倒也别有几分情趣。   席间温谅有意谈起青河的事来分散宁夕的注意力,青河豆浆的公司架构经过这段时间的运作已经基本成型,资金和人员全部到位,按照计划,下一步即将大规模投放广告来扩大市场影响力,而作为连锁经营重中之重的中央工厂也要同步开工建设。   中央工厂的选址定在了西郊粮站,温怀明现在身兼青州国企改革和粮食改革两大重担,正是急需盘活手中固定资产的时候,温谅选择此地建厂,公私两便,可谓一举数得。   他看着对面默默喝酒的宁夕,暗暗忖道:是时候引荐宁夕和父亲见面了,时间是最好的药,等忙碌起来,那些刺痛人心的过往就会慢慢的消散。   夜雨霏霏,酒终人未散,当保时捷缓缓停在宁夕平日下榻的酒店门口时,身心俱疲的宁大小姐已经歪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动。温谅推了推她的身子,没有任何反应,只好俯身将她抱在怀里,一直送到了房间。   刚把宁夕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放手,她突然扭头吐了出来,喝醉的仙女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自然将自己和温谅身上都搞的一塌糊涂。   到了这个地步,温谅早有了做保姆的觉悟,去外面叫来两个女服务员,帮宁夕擦干了头发,换了身干净衣服。期间还发生了搞笑的事,一个女服务员帮宁夕擦脸,伸手摘掉了她的墨镜,却显然被那似真似幻的容光所摄,看向温谅的眼神充满了怀疑的味道,要不是温大叔如今是青涩小正太的模样,说不定人家都要报警了。   等女服务员关上门离开,温谅坐到床边,先帮宁夕紧了紧被子,然后凝视着她摘掉墨镜后让人心跳加速的容颜,过了半响,突然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自语道:“小丫头,这幸亏是哥哥我啊,要是换了那些YY小说中的男主角,还不得趁机帮你换衣服擦身子,美其名曰事急从权,迫于无奈,实际上全都做着生米煮成熟饭的龌龊心思。你说,哥哥我是不是正直的很无敌?哎呀,喝醉了还这么不给面子,还敢撅嘴,信不信我找根黄瓜塞进去?”   温谅笑了起来,这种想法也只能趁她人事不省的时候过过嘴瘾,声音渐渐变的柔和:“宁夕,你出身名门,天资聪慧,又是这样祸国殃民的样貌,随便一点都是别人几辈子得不来的福气,实在不必为了这些所谓的情爱来折磨自己。人这一辈子,除了爱情,还有许多事值得去做……”   “好好睡一觉吧,明天醒来,希望还是那个让我又头痛又欣赏的宁夕!”温谅俯身过去,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晚安,小酒鬼!”   门开门合,灯闪灯灭。   又过了片刻,本该熟睡的宁夕却悄悄睁开了眼,揉了揉被温谅弹痛的额头,耳边却好像依然有他说话时喷吐的气息,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跳入波澜不惊的心湖,噗通一下,荡起层层叠叠的波浪。   宁夕静静的盯着天花板,星眸流转,脸颊悄然浮上一丝绯红。   第二天一早,温谅没有去上课,从八一店带了早餐来到酒店,敲开了门,宁夕仿佛已经忘了昨晚的种种,笑道:“这么早?”   温谅同样变成了失忆症患者,举了举手中的豆浆油条,道:“早起的鸟有虫吃……”   宁夕伸手去接袋子,轻嗤道:“我不早起,不照样有虫吃?”   温谅将袋子高举过头,错身躲了过去,道:“妹子你是上流社会的人,去吃酒店的自助餐吧,那儿丰富十倍,这个可是哥哥要吃的。”   “哼,小气!”   嬉闹中吃过了早饭,临出门时宁夕又带上了墨镜,温谅诧异道:“我还以为你基本告别墨镜了呢……”   宁夕回首一笑,更见冰清玉润,百媚千娇:“只给你一个人看还不好?”   温谅张大了嘴巴,宁夕差点笑弯了腰,白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在市委边上的青州宾馆二楼,温谅给温怀明和宁夕互相做了介绍,然后径自去了一边,任由两人在那讨价还价。他已决定由司雅静作为在青河的代言人,所占的股份也会转移到她的名下,并不虞会因此牵连到温怀明。何况这个时代号称经济挂帅,以GDP来考校官员的功绩,各地为了招商引资已近乎不择手段,只要是正当的投资,温怀明自然没有必要为难,一番谈话下来,对宁夕支持青州经济发展表示了感谢,并承诺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给予青河最大的优惠。   粮改试点工作组同样挂靠在青投名下,所以这件事可以通过青投直接运作。中央工厂一期就要二百多万的投入,这个金额放到整个青州微不足道,可对刚成立的青投来说,却是第一笔实打实的业务,同时也是粮改迈出了第一步,对上对下都能有个交待。   温怀明刚担重任,立足未稳,也需要有这样一个单子来堵别人的嘴,安属下的心,并且二百多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风险不大却又足够份量,当真是雪中送碳,一拍即合。   今天这个会面只是达成初步共识,具体操作还要走相关的程序,温怀明送走宁夕,回到房间直盯着温谅,道:“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这样有钱的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谈钱多伤感情啊,”温谅嬉笑道:“您不用给我面子,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过人家来投资是要赚钱的,市里该给的政策也得给,不能为了避嫌伤了投资者的心。”   温怀明啼笑皆非,脸色一黑,道:“就你浑话多,今天又逃课了?要是叶老师再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来,你知道下场的!”   温谅想起叶雨婷就头疼,自从撮合她跟左雨溪和好之后,这位姑奶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盯着温谅的出勤率,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报告家长,搞的他苦不堪言。   记得哪位圣人说过,想要女人听话,要么从精神上征服她,要么从肉体上征服她,温谅恶狠狠的想,再敢打我的小报告,哥虽然没有哲学的精神,但有强健的肉体。   中午跑到司雅静家里蹭了一顿饭,期间耳鬓厮磨,虽不曾真的消魂,却也有了几分欲仙欲死的滋味。温谅叮嘱司雅静安排好时间,三天后会带她跟宁夕和李胜利见面,从今往后,青河豆浆的所有公开场合,都由司雅静代替他出面。   司雅静依偎在他的怀里,手指局促的在胸口画着圆圈,道:“我真怕做不好……”   温谅吻了吻她的脸颊,手指探入衣襟深处,在滑腻的肌肤上轻轻抚摸,笑道:“事在人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这世界上最无脑的工作,就是当一个老板。”   下午两点,温谅匆忙赶回了学校,还特地跑到英语办公室亮了亮相,用意很明确,就是要告诉叶雨婷咱胡汉三已经杀回来了,通风报信的小勾当可以暂停。叶雨婷气的牙直痒痒,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黄梅在一边火上浇油,温谅心中高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倒也洋洋自得,不过最后还是被逼写了一份本月绝不迟到早退的保证书。   回到教室,任毅怪笑道:“听说叶班发了雌威,吓的你裤子都快掉了?”   温谅瞠目结舌,道:“你丫属狗的啊,这么快就知道了?”   “刚才李宝去交作业,途径外办……”   外办是英语办公室的简称,温谅一听是李宝传的谣,顿时羞愧道:“得,现在怕是连女厕所的蚊子都已经知道了……”   下午放学后,刚走出校门,温谅远远的看到许瑶。雨后的天幕清澈如洗,倒挂的夕阳绽放着最后的光芒,一身白衣的少女俏立在梧桐树下,脸上带着浅浅,又动人的笑。 第三百四十二章 情不知所起   许瑶迎了上来,双手背负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绕着温谅转了一圈,少女的身体透着这个年纪才有的窈窕和清香,长长的黑发沾染了夕阳的柔光,甩动之间,仿佛带了几分不属于人间的超凡脱俗。   温谅面带微笑,乖乖的站在那里,任由她行注目礼,心底却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单单为了此刻许瑶天真的笑,昨天也许应该退让的更加彻底……   “等半天不见你出来,我还以为傻小子脸皮薄了,被叶老师训斥一顿,羞愧的跑掉了呢。”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温谅早对一中的八卦流传速度绝望了,道:“古人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看来确实很有道理,早晚非找到你安插在三班的奸细不可!”   许瑶呵的一声轻笑,道:“等你找出来再说吧……赶紧走了,华山那片新开了一家香积厨,听说素斋做的挺好,我托人订了房间,咱们先打的过去,我哥还有事在忙,过一会也就到了。”   温谅抓了抓脑袋,试探道:“其实我今晚……”   “嗯?”许瑶歪着头,细而长的双眸眯了起来,握着小拳头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冷笑道:“今晚怎么着啊?”   温谅有苦难言,心底一发狠,早死早超生,反正只要不跟许瑶断绝来往,总有被许庭发现的那一天,道:“其实我今晚太饿了,等下要是吃的太多,不会被你哥哥打吧?”   许瑶这段时间有感于跟温谅的关系止步不前,从身边的一群小跟班那里学了不少驭夫之术,见温谅大有近乡情怯,丑媳妇去见公婆的惴惴不安,羞涩窃喜之余,却也懂得如何安他之心,立时化拳为掌,拍了拍温谅的肩头,笑嘻嘻的说:“放心吧,我哥也是饭桶一个,每次回家都要抢我的龙井虾仁,讨厌死了。嗯,两个讨厌鬼,说不定你们相见恨晚,吃完这顿饭就变成朋友了呢。”   许瑶提到哥哥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孺慕崇拜,真是连瞎子都能看的出来,温谅苦笑道:“但愿如此吧!”   香积厨在华山区繁华地带,门面很大,装修的十分雅致,进了门一路水榭亭台,雕栏画栋,尽显古色古香。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引着温许二人走过几道弯折的回廊,来到一间名为“且饮且醉”的包房前,温谅左右打量一番,赞道:“好地方……”   许瑶晃着小脑袋,忙表功道:“快夸我有眼光!”   温谅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吃货的好地方!”   许瑶呸了一下,自去落座不提。   香积厨的名字来源于寺僧的斋堂,店内的菜名也文气十足,温谅纯肉食性动物,虽然两世为人,却还是第一次踏进这种专做素斋的饭店。他翻了翻菜谱,看“正月家书”、“素到住”、“太乙六合汤”等等,不说一头雾水,也是懵懂两可。等满面笑容的服务生一解释,才知其中奥妙:正月家书即腊肉,摆成书册样式,腊肉是农历正月的时令菜,故名之;素到住,即素到极致,老南瓜、二豇豆、绿豆用米汤熬制,油盐少许,一素到底;太乙六合汤即六种汤汁,汤料不定,随时令而变化,“太乙”二字颇具玄妙,汤未上口,就好像与道家始祖老子同堂其饮。凡此种种,无不见此地用心之妙,立意精巧,温谅同许瑶打趣道:“这店的老板要么是个和尚,要么是个道士,绝不可能是第三种人了。”   许瑶星眸一转,跟温谅打起擂台,道:“要我说,这店肯定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女开的。你不是常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见色与空总是连在一起的,既然素食代表着空,那么老板定是个大美女无疑。”   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理论,温谅的节操顿时掉了一地,翘起大拇指赞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许瑶同学,你就是我人生的灯塔,照亮了求佛的路……”   拿着纸笔侯在一边的服务员实在受不了了,道:“对不起两位,可以点菜了吗?”   “哦,我们还有人没来,你先出去吧,点菜的时候叫你。”   打发走服务员,温谅有意先跟许瑶打一下预防针,斟酌一下语句,犹豫道:“许瑶,你有没想过,要是你哥哥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许瑶正在好奇的拨弄用竹简做成的筷桶,闻言轻笑道:“安了,我哥哥又不是老虎……就算他是老虎,我也是降虎的武松!”   说着瞄了温谅一眼,见他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随手抽了两根筷子,一上一下啪的一打,扬眉侧目,昂首挺胸,竟然来了段天津快板:“哎,竹板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说,说一说武松打虎,武、二、哥。   话说那么一天,武松抄家伙,   直奔景阳岗,他心里乐呵呵。……”   温谅震惊了,傻傻的问道:“这啥玩意?”   许瑶摇头晃脑,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并不搭理温谅,继续唱道:“这山上的老虎它到底多大个儿?   是公还是母儿?是高还是矬?   是一个,是两个,还是一大窝儿?   一个还好办,我跟它能比划。   要是上来七、八个,我可打不过。……”   她说归说,还挤眉弄眼的做了个“打不过”的表情,温谅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高举双手,道:“停,STOP!你一个小丫头,学什么天津快板啊?”   许瑶白了他一眼,收了筷子,道:“你忘了元旦晚会了?今年轮到我们一中去十九中做表演,现在全校都在征集节目呢。听高年级的同学说,我们已经连续输了四年了,要是今年再输,十九中那群坏蛋就准备送我们一个外号……”   一中和十九中的恩怨纠缠是一笔糊涂账,不过温谅还真忘记有这么一出,问道:“什么外号?”   “四不像!”   温谅自认不算天才,可也绝不是蠢蛋,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比赛输了”跟“四不像”两者间的逻辑关系,道:“这是我的智商有问题,还是十九中那边的智商有问题?姐姐,你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唉!”   许瑶叹了口气,摸了摸温谅的头顶,道:“无知是人类最大的悲哀!弟弟,明年是亚特兰大奥运会对吧?”   温谅点点头。   “奥运会是五环对吧?五环就是五个零对吧?”   温谅有点明白了,连输五年,不就是五个零蛋吗?赶紧猛点头。   “知道明年奥运会的吉祥物是什么吗?不知道?是用电脑模拟出来的动物,叫‘IZZY’,意思是‘what is it’,因为没人知道它像什么……翻译成中文,不就是四不像吗?”   温谅恍然大悟,仰天长叹:“能想出这招来骂人的同学不上清华都白瞎了这份才华……”   经过许瑶这么一说,温谅才知道在他身陷现实社会各种纷争无法自拔的时候,而属于这个年纪才有的热血和冲动已经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精彩的上演,所有同学为了捍卫学校和自身的荣誉纷纷献策献力,一向积极热情的许瑶更是不可能置身事外。   “可你一个粉嫩粉嫩的小美女,去说快板也太没格调了。”   快板这个东西,没有十几年的浸淫,实在很难说的出彩,尤其在十几岁的小孩子中间没什么影响力,许瑶想要倚之为胜,只能说成功率为零。   许瑶双手支着下颚,趴在桌上郁郁道:“这不没什么稀奇的东西么,唱歌我唱不过谢言,跳舞又跳不过纪苏,除了唱歌跳舞,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温谅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唱歌跳舞,雕虫小技尔!给我点时间,一定能想出一个完胜十九中的法子。”   “真的?”许瑶从不怀疑温大叔的能力,只要他答应,肯定就能做到,顿时大喜,拍着桌子豪爽的叫道:“点菜点菜,今天放开肚皮吃,有我哥付账,咱们吃穷他!”   她翻了翻桌上的菜谱,突然抬头问道:“都是素食你吃的下吧?”   “说起吃素,倒让我想起孟子的一句话,”温谅当然不会像许瑶那样贪玩,在许庭来之前点满一桌子的菜,随口转移了话题,“孟子说君子远庖厨,原句是这样,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这话里的意思是心存善念,不忍杀生,跟佛家吃素是一个道理,可到了后世,学子们断章取义,竟变成君子要远离厨房等贱役所在,真是可笑可叹。”   纵然不想承认,可不知从何时起,许瑶都会悄然沉浸在温谅的身旁,呆呆的看着他的脸,耳边飘荡着温和的声音,眼眸倒影着从容的样子,心底满是甜甜软软的情意,甚至在他目光扫过来时,都会忍不住的涌上几分羞涩。   这就是爱吗?没人知道答案,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也许,这才是曾经相爱的人,为什么会彼此伤害的原因所在! 第三百四十三章 那一年,这一年   房间的门被推开,许庭大跨步的走了进去,皮靴落地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铿锵有力,爽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小许同志,我来晚了,自愿罚酒三杯。你同学呢,介绍我认识一下……嗯?”   温谅背对着门口,许庭看不到他的脸,但军人的敏锐几乎瞬间让他察觉到了不对,身子顿时停了一下,眼神犹疑的打量着温谅。   许瑶撅着嘴的站了起来,道:“大许同志,来晚了还想骗酒喝,你当我笨蛋呢?”   许庭却皱起了眉,盯着温谅没有说话。温谅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转身,抬头,道:“许队长,你好!”   虽然90年代中期关于早恋的话题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整个社会对青少年的青春期问题充满了焦灼感和危机感,但许庭不是那些遵循守旧的老古董,也不是护犊情深的大家长,更何况他对自己古灵精怪的妹妹有着绝对信心,知道以她的聪明不会做什么超越底线的事情,自然没闲功夫来干涉许瑶那种属于青春特有的懵懂和情怀。   他只是好奇,会是怎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少年,才能让一向骄傲自矜、眼高于顶的妹妹将这个人一直挂在嘴边,甚至会时不时的露出几分少女般的羞涩。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是那个跟宁夕关系暧昧的温谅!   在那一瞬间,要不是脑海还有仅存的一点点理智,许庭那双捏碎过敌人喉结的手早已攀上了温谅的脖子!   他从没如此的想要痛扁一个人!   如果说昨晚只是被触犯,此刻却是被完完全全的激怒,许庭瞬间像变了一个人,身上散发着几乎让人窒息的冰冷,多年特殊军旅生涯养成的凌厉气势铺面而来,别说首当其冲的温谅,就连一边的许瑶都察觉到不对,疑惑道:“哥……”   温谅今天本是息事宁人而来,更不愿当着许瑶的面再跟许庭多起争执,往前踏了一步,微笑道:“许哥,我得向你道歉……”   话音未落,门口桌案上用来焚香增添雅趣的鎏金香炉冲着他的面门直砸了过来,伴随着许庭冷峻的声音:“就你也配叫我一声哥?”   温谅眼神微聚,眉目间的怒色一闪而逝,身子却并不躲闪,右手握拳猛的一挥,香炉应声斜斜飞开,撞到檀木雕刻的窗栏上,砰然四碎!   右手手背,鲜血淋淋!   许庭本待趁势跟进,一脚将这个四处勾搭女孩的小流氓踢翻在地,却也被温谅如此生猛的一下回击震的愣住了神——以他昨晚表现出来的身手,完全可以躲过香炉的啊!   许瑶这时才从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大喊一声“别!”,伸开双手挡在了两人之间,先心疼的看了看温谅还在淌血的手背,然后回首怒视着许庭,道:“哥,你做什么,干吗动手打人?”   许庭他不愿拿男人间那些肮脏事来污了许瑶的耳朵,知道今天无法再教训温谅,道:“小瑶,跟我回家,以后不要再跟这个人来往了!”   许瑶呆呆的看着他,明亮澄净的双眸慢慢的浮上一层水雾,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小凝开始是这样,爸爸是这样,现在就连你也是这样……我认识一个人,喜欢跟他做朋友,我这样很开心,难道不好吗,不好吗?”   许庭沉默不语,过了片刻,走过来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走吧,跟哥哥回家。”   “不!我不!”   许瑶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眼泪顺颊而下,仿佛受惊的小鹿般踉跄着往后退去,直到碰到温谅身体才停了下来,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似乎想要从中得到一点支持和力量。   其实以许瑶的冰雪聪明,遇事绝不至于如此的惊慌失措,只因温谅和许庭是她小小生命中除了父亲之外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今天的会面更是倾尽了她无数的期待和憧憬,她希望两人能成为朋友,能互相欣赏,能像家人一样融洽的相处。可惜的是,事实总是如此的残酷,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以至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归根结底,她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细腻着十七岁的细腻,忧伤着十七岁的忧伤!   从小到大,许庭见惯了蹦蹦跳跳的许瑶,见惯了嬉戏玩闹的许瑶,却从没想过那个精灵一样可爱动人的妹妹,她的眼神,会有一天变得这么的迷茫和痛苦。   我错了吗?   行动中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许庭像所有被妹妹眼泪打败的哥哥一样,顿时慌了起来,双手抬起又放下,语无伦次的道:“瑶瑶,我……我是为你好,这个小子不是好人,我怕你受骗才……”   温谅深呼了一口气,以他的心性,受了许庭这样的侮辱,本不会再有任何的解释,可面对此时此刻的许瑶,他同样无力维系自己那点所谓男人的骄傲。   充满怜惜的拍了拍许瑶的肩膀,前移两步来到许庭面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温谅沉声道:“你可以不喜欢我,就像我不喜欢你一样,可这件事从头到尾,我自诩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我跟谁做朋友,是我的自由,谁跟我做朋友,那是她的自由,别说你一个小小的特种大队副大队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我是什么人,是不是好人,我知道,她们知道,至于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我懒的问!许庭,你听好了,我只再跟你解释一次,第一,我跟宁夕只是生意上的伙伴,没有其他,你吃醋也好,嫉妒也罢,其实都表错了情;第二,许瑶是我这辈子最珍惜的人,我会用我的所有来呵护她快乐的长大……”   这是温谅第一次明确说出许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饶是许瑶这时心神震荡,却也猛然抬起了头,痴痴的望着温谅的背影。   他也喜欢我的,是不是?   许庭冷冷一笑,俯身低头,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小子,你珍惜的女孩未免也太多了!”   温谅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只要坐井观天的人才会自以为掌握了别人许多的把柄,这些不劳你来操心,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告诉许瑶有关我的一切。”   许庭的手紧了紧,抬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的许瑶,终于忍住了打的温谅生活不能自理的冲动,竖起一根食指,隔空点了点温谅的鼻子,一字字道:“千万别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到了那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   温谅眯起了眼,道:“你也记住了,常成的事只此一次,要是还有下次,我让你两杠2星戴不成!我保证!”   许庭虽然已对温谅厌恶到了极点,却也不得不对这个男孩另眼相看。他不知道温谅究竟有怎样的底气,才能在跟自己的对视中丝毫不落下风,但他能感觉到温谅话里话外透漏的强大自信,确实没有一字的空虚恫吓。   这是什么样的怪胎?   连京里京外人见人厌,却又人见人怕的羽少在十几岁时怕也没有温谅这般的稳健和狠辣,许庭突然有些明悟:能让宁夕都倾心依附的人,会是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吗?   他最后看了一眼许瑶,掉头离开!   许瑶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房门啪的一声关上,她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心,身子一软,坐倒在地。   温谅走了过去,陪着她坐到地上,好一会才道:“我跟你哥哥……”   许瑶却打断了他的话,用手抹去眼泪,强装作开心的样子,拉着温谅说起学校和家里的琐事,嘴巴叽叽喳喳响个不停。她抱怨父亲天天忙的见不到人,夸赞某个女生戴了一个很好看的发卡,还压低嗓音故作神秘的八卦班里有人画起了妆,结果被老师抓到一顿臭骂。   凡此种种,温谅安静的听着,心里却微微有点发酸。曾经许下守护她快乐长大的承诺依旧回荡在耳边,可面对遥不可知的未来,承诺就如同建造在流沙之上的城堡,轻易的淹没在无尽的人心和复杂的欲望之下。   要一个人快乐,是如此的简单,却又如此的艰难!   温谅低声道:“许瑶,对不起……”   一只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许瑶抬起头,星光点缀的双眸晶莹如昨,她轻声问道:“温谅,你喜欢我吗?”   温谅,你喜欢我吗?   记忆在刹那间颠倒了时光,人生总在似是而非中重复着那些难忘的过往,红颜变成了枯骨,青丝沾染了白发,一夜间花开花谢,月圆月缺。那一年,道上重逢,那一年,京城再遇,那一年,许瑶站在大雨倾盆的梧桐树下,看着温谅转身而去的背影,双手拢在唇边,大声的问:   “温谅,你喜欢我吗?”   温谅停下,沉默,然后摇头!   女孩泪如雨下,泪珠夹杂着雨水流入口中,很涩,也很苦!   那一年,男孩拒绝了女孩,其实与爱无关!   这一年,温谅直视着许瑶的眼睛,良久良久,突然微微一笑:“我喜欢你!”   女孩再一次泪落如雨,温谅轻轻舔掉她的泪珠,入口很涩,却也极甜!   这一年,男孩接受了女孩,其实,也与爱无关! 第三百四十四章 姐姐妹妹大不同   简简单单的文字,温和平缓的语调,可对期盼了这许久,也忐忑了这许久的十七岁少女来说,却无疑黄钟大吕夹杂着梵音佛唱从天际之上浩荡而来,由远及近,由弱变强,钻进耳畔,泄入胸海,然后在心湖深处掀起无法遏制的滔天巨浪。   在那一瞬间,她摒住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也被一个人喜欢的感觉吗?看着他清扬的脸,看着他温柔的笑,深邃的眼睛仿佛黑洞般吸住了光,也吸住了她的所有视线!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许瑶仰着头,痴痴的看着温谅,明媚的眼,娇俏的眉,连带那张清丽脱俗的容颜,都无法媲美此时此刻那两行悄然滑落的泪珠。   泪光闪烁,却有你有我!   许久许久,她的双手抓着男孩的衣襟,头慢慢的靠拢过去,脸颊埋在他的怀中,鼻端传来少年身上好闻的气息,喃喃道:   “傻小子,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温谅低头看着许瑶,眼中满是怜惜之意,轻轻抚过她的头顶,黑色的长发滑入掌心,一如十七岁的少女般的柔软和细腻。   十七岁,是多么简单又美好的季节,十七岁,只属于多愁又善感的少年;   十七岁,又有多少男孩或女孩喜欢上那个总在梦中出现的人,偶尔甜蜜的注视,偶尔烦恼的争吵,偶尔委屈的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偶尔又坚定的以为这是一辈子的缘分。   十七岁,无法预知未来,十七岁,我们为爱痴狂,可直到体会了分手时的哀伤,转身离去时的凄凉,再次回首那一年的往事,仿佛有人在呓语着告诉曾经的自己:那时,那些幸福的人们啊,你可知道,红尘相守一生,却是何等之难!   傻丫头啊,十七岁,是你的青春,   可十七岁,却只是我的记忆!   不过我还是会陪着你,直到你长大的那一天!等见过了这多彩的世界,识遍了这复杂的人心,诱惑,欲望,磨难,挫折再也动摇不了你的心,相守还是离别,我都等在这里,等着送你祝福或是你我拥抱。   你的快乐,我永远的承诺!   温谅将脸贴在了她的发梢,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我喜欢你,仿佛已经有了两辈子那么久……   我叫温谅,温柔的温,原谅的谅。   我叫许瑶,许仙的许,瑶池的瑶。   ……   走出香积厨,短暂的喜悦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夹杂在爱情和亲情间的痛苦抉择,许瑶低垂着头,平日的娇蛮灵动仿佛也消失不见,低声道:“我先回去了,你……”   温谅自然知道她在烦恼什么,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跟你哥哥缓和一下关系……嗯,不相信我?小丫头,认识了这么久,我有哪件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   想一想这倒也是,许瑶终于恢复了一点神采,伸出纤细的食指在温谅的胸口轻点了点,娇憨道:“今晚要想我十遍,不,一百遍!”   “世界观狭隘了哦,一百遍怎么够?听过这样一句话吗,你在时,你是一切,你不在时,一切是你。今晚哪怕我看到马桶盖,也一定会先想到你的,安了!”   被温谅如此的“羞辱”,许瑶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迅速有力的给予反击,往后退开两步,抿嘴一笑:“油嘴滑舌,我走了,明天见!”   温谅点点头,看着许瑶拦下出租车迤逦远去,刚要转身离开,一个带着经理胸牌的眼镜男走了过来,十分恭谨的道:“这位先生留步,我们老板想请你过去见个面。”   温谅打量一下眼镜男,皱眉道:“什么事?”   眼镜男愈加恭敬,腰身微微下弯,道:“小事,刚才房里打碎的那尊明景泰年的鎏金錾刻花卉纹双耳香炉虽然不值得几个钱,却是我老板的心爱之物……”   聪明人话点三分,温谅恍然大悟,瞅了瞅眼镜男胸牌上的名字,笑道:“这确实是我不对,张经理,请带路吧。”   跟着眼镜男沿绵延的走廊走了好几个曲折,温谅才惊觉这家香积厨面积之大,几乎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在华山区这个青州最繁华的销金窟,不是有着莫大的财力和深厚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开的起来一家这样的地方。   又转了几个弯,眼镜男在一间古朴的房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门,道:“老板,人带来了。”   “进来吧。”   一个慵懒中带点沙哑的女声从房内响起,温谅微觉讶然,这个声音,听起来却有几分耳熟。眼镜男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离开,温谅停了两秒,推门而入。   古朴又不失素雅的房内,只简单的陈列着一些办公桌椅,跟寻常的办公室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在于桌子后面坐着的那个女人,一个让人看过一眼,就忍不住要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会逐渐迷失在她的媚光中的女人。   温谅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家香积厨的老板会是顾时同的心腹,穆泽臣的助手,青州最出名的交际花,齐舒!   一身黑色长裙的齐舒一如那晚在御香苑初见时的丽色照人,身子斜依在半后仰的老板椅内,手中把玩着一柄通体乳白的羊脂玉如意,看见温谅进来微微一笑,玉如意遥指左侧的沙发,道:“温少,请坐!”   温谅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齐舒认得自己不足为奇,奇在她为什么会安排今天的这次见面——为了一个九成可能是赝品的所谓明景泰香炉?别搞笑了,齐舒不是郭德纲,温谅也不是于谦,没空说相声来逗乐子。他何等机变,迅速摆出一副无辜迷茫的表情,问道:“你是?”   齐舒精致无暇的脸上露出一副没好气的表情,似乎一个姐姐遇到了顽皮的弟弟一般。对一个可以算是敌人的人做这样的表情,任你拿遍金马金像百花百合所有影帝,看在温谅眼中也必然会带点刻意和做作,可偏偏齐舒做来却浑然天成,一凝眉,一转眸,无不宜嗔宜喜,若飞若扬。   亏得温谅的脸皮是水泥做的,要是薄上几分,说不定会立时觉得不好意思。他摊开双手,继续装傻:“我们见过吗?”   齐舒呵呵一阵娇笑,双手撑在桌面站了起来,柔若无骨的身子曲线毕露,裙衣下的两团高耸的浑圆随之轻微的颤动,如云的秀发盘在脑后,由一根玉簪箍成髻状,几缕青丝倾泄,摇荡在修长白嫩的颈前,黑白之间,分外诱人。   “御香苑那晚,我还是你英雄救美的见证者呢,温少你要是再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未免会伤了我的心……”   温谅长长的哦了一声,笑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姐姐你啊。好,熟人就好说话了,那个碎了的香炉,别说是景泰年,就是1995年的我也赔不起啊。”   齐舒噗哧一笑,极纯极秀的脸蛋浑不见一丝尘世间的俗气,单看此刻的她,就算是尼姑戴发修行也有人会信。她走到温谅跟前,极其自然的抓住温谅的手腕往一边的沙发走去,道:“既然叫了我这声姐姐,姐姐哪里好开口再跟你算香炉的小帐,”她的肩头和温谅轻轻一触,眼睛刹那间变得水汪汪起来,鼻音夹杂柔和的声线,仿佛发自喉咙深处的娇喘低吟:“是不是,小弟弟?”   温谅的定力无庸置疑,重生以来又历经各种级数的美女考验,基本算得上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爱动不动的柳下惠一党,却也差点被齐舒这一声勾魂夺魄的“小弟弟”撩起了下腹的情欲。   极纯到极荡,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比起后世那个一秒变格格的小女生,齐舒根本就是“变身界”神一样的存在。   温谅到现在还一头雾水,猜不透齐舒今天的用意所在。根据青州目前的局势,齐舒根本不可能对他有什么不友好的举动——她不敢!可话说回来,齐舒就算不敢做坏事,也犯不着对温谅用什么美人计,说的寒碜点,以温谅摆在明处的身份,他还不配!   所以温谅只好一装到底,笑道:“那谢谢姐姐了……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一步?”   齐舒拉着他坐到了一起,嗔道:“哪有刚认了姐姐,就要急着跑掉的道理?是不是急着去追刚才那位小妹妹,许复延的宝贝女儿,果然比姐姐我招人疼啊。”   温谅心中一凛,眼神微聚,淡淡道:“姐姐妹妹,原本就是不同的!”   他恼怒齐舒拿许瑶来做文章,毒舌功力大开,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暗讽齐舒人老珠黄,端的刻薄无比。不过齐舒世道沉浮,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受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素手轻拍温谅肩膀一下,道:“好啊,欠账两清就立刻翻了脸,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滑头,怪不得明珠妹子也栽到了你手上,我今天可算是领教了。”   温谅没想到齐舒还知道范明珠,他深信猫娘不会将那晚的真实情况透露给别人,不过忆及齐舒同样是蒲公英的出身,听到一点风声也不足为奇。   可齐舒究竟知道了多少?她这样费尽心思的投石问路,步步紧逼,话里话外玄机无数,并且拉下身段来探温谅的底细,是欲擒故纵,还是故弄玄虚?   最主要的是,今天这一幕,究竟是她的意思,还是顾时同的意思……   温谅暗叹口气,所谓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过程,虽然两世为人,却依然在这样的过程中循环。   这样的人生,也未免太过于无趣! 第三百四十五章 行色匆匆   其实也怪不得温谅杯弓蛇影,刚被常成的跟梢惹的一肚子火气,又几乎跟许庭翻了脸,猛然碰到这位在青州花名显赫的齐舒,不能不多想几层为什么。   齐舒饶有兴趣的望着身旁皱着眉头陷入沉思的小男孩,她这次来见温谅,纯属临时起意,跟顾家和青州的局势无关。香积厨本是她和另外一个女人的产业,所有的事情,包括地皮,投资,筹划,建设,客源都是她们动用自己的关系跑下来、拉拢住的——这也可以理解,齐舒跟着顾时同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手里的钱自然不能说少,可真要舒舒服服的度完余生,却远远不够。她是一个见惯浮沉的女人,今日冠盖如云,明日形影相吊,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靠的,唯一可以依仗的只能是自己,所以才开了这家香积厨——以她的能力和另外一人的人脉,这几乎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后半辈子也算有个着落。   她今天出现在这里也是凑巧,平日的管理都是交给张起云——张起云就是带温谅过来的那个张经理,是齐舒的远房表弟,也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张起云高中毕业,为人精明能干,深得齐舒的信任,开业没多久,就把香积厨打理的风风火火,在青州已经小有名气,要不然许瑶也不会慕名而来。   齐舒刚到办公室翻看一下这月的账目,就接到张起云报告,说有客人在包房打架,有温怀明的儿子和许复延的女儿,另一个人身份不明,似乎是许瑶的哥哥。青州各大佬及其家属的资料张起云早熟烂于心,做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意,这是基本配置,没什么稀奇。齐舒本来已经嘱咐张起云不用露面,可到最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让他邀温谅过来一见。   她对温谅的好奇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从那晚在御香苑初次见到温谅,就对这个面对林震和连自忠丝毫不落下风的小男孩印象深刻。之后又是这个男孩同顾文远在校门口大打出手,导致许复延和顾时同交恶,明华在青州的境地顿时艰难起来,这件看似偶然的小事造成的影响直到今日还未消散,集团的直接损失巨大,间接损失更是无法想象。紧接着又听闻他在蒲公英力挽狂澜,将关山那位大公子的掌上明珠逼至绝地,硬生生的把温怀明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   凡此种种,你说他年少纨绔,好勇斗狠似乎也成,说他心思敏锐,冷静沉稳好像也过得去,但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作为,齐舒凝视着温谅的侧脸,一时间整个房间静寂下来。   小妖要是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感触到齐舒投射过来的眼神,闻着鼻端一丝如沁的芳香,温谅暗哼一声,脸上浮出几分轻薄的笑意:“早听说齐姐姐你艳色动于青州,可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温谅的调笑在耳边响起,齐舒方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仿佛在这片刻的宁静中突然变了一个模样,不再是方才那个满脸天真唯唯诺诺的小孩子,他的眼神,他的眉角,他唇边若有若无的笑,都像极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危险,且充满侵略欲望的男人。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点想念刚才那个装傻充愣的温谅。   “好啊,小小年纪,倒也知道占姐姐的便宜……”   齐舒肩头和温谅轻触了一下,娇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看上去没有一点的芥蒂,毕竟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实在见的太多,如此这般的眼神。   可等温谅转头看去,屋内温暖如春,齐舒笑意盈盈,可以他两世为人窥探人心的能力,还是看到那墨色的双眸深处,悄然掩盖的如雪一般的冰冷。   温谅怎么也没想到会从齐舒的眼中看到这么深邃的悲凉和冷漠,他有些后悔刚才的言语轻薄,不管齐舒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那样,他做人头顶天脚踏地,何苦拿这些东西来羞辱一个女人,低声道:“对不起!”   齐舒愣了下,显然没想到温谅会说这样的话,眼中的异色一闪而逝,嫣然笑道:“哎哟,这就害羞了哦,姐姐还以为你多大的胆子呢……”说着身子却往边上移开了几分,不像刚才那样保持一个暧昧的距离。   温谅不想再跟这个女人纠缠下去,正色道:“齐老板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也该走了。”   齐舒伸了一个懒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袅袅婷婷的走了几步,忽然一个转身,笑道:“事嘛,还真有一点小事。明华准备接手范恒安名下的一些资产,想请温少跟温秘书长带个话,抬抬手让我们拿了好了……”   这番话依然是在试探,温谅自然不会上当,失笑道:“我一个高中生,你可是找错人了……抱歉了齐老板,这事实在帮不了你,咱们回见吧!”   说完起身往门外走去,齐舒紧盯着他的背影,唇边却隐隐可见一丝莫测的笑意,喊道:“温少,以后有空常来,所有开销都算我的。”   温谅背对着她拱手做谢,扬长而去。   张起云从门外一闪钻了进来,疑惑道:“舒姐,他一个半大孩子,就算是温怀明的儿子,可以你的身份,何必对他这么客气?”   “孩子?”齐舒冷笑一下,道:“你没看见刚才他的眼神,虽然掩饰的很好,可我还是能看出他在听到明华想要插手范恒安的资产拍卖时,非但没有丝毫的迷惑不解,反而带着点不屑的嘲讽……”   温谅离开香积厨,先给温怀明打了电话,知道他还在市委参加一个临时会议,想了想便去了青化厂。门口收发室的老头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温谅,墨迹半天才给厂长办公室打了电话,结果不到五分钟,就看到纪政一路慢跑从厂区的另一头赶了过来,还没走到温谅跟前,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可能很少见到纪厂长这种恭谨的态度,两人都走出好远,老头还爬在门口不住的张望,啧啧称奇。   青化厂虽然萧条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厂长办公室的装修很过得去。温谅四周打量着,笑道:“纪叔叔,你这办公室可比我爸的气派啊。”   纪政也笑道:“做企业要的是门面,做政治却是讲究内涵,境界不一样,我可不敢跟温秘书长相提并论啊,哈哈。”   温谅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一份市委下发的红头文件,标题写着《关于推动青化厂产业结构调整,并进一步深化企业内部改革的几点意见》,具体内容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一方面要尽快转换经营机制,对外以市场为导向,调整产品结构,积极开拓市场;对内改革组织结构、调整分配原则、设立竞争机制,实行绩效挂钩的奖罚制度,保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另一方面,积极引进外来资金,实行企业转制,在保证原有企业职工充分就业的基础上,通过身份置换协议签订长期聘用合同,并大幅度提高工人工资及福利待遇……   这都是按照他跟温怀明商定的步骤在走,温谅放下文件,问道:“厂里准备的怎么样,工人们情绪如何?”   “这几天一直在开动员会,按照温组长的指示,首先要统一思想,宣传政策,现在各个部门都调动起来,由副厂长、各车间主任分别带队挨家挨户宣传市里的指示精神,力争取得绝大多数工人的理解和支持。根据反馈,情况比较乐观,大多数人都对青化厂的现状感到不满,从心里是支持市委市政府大力改革,带领大家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温怀明兼着市国企改革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职务,所以纪政称呼他为温组长也不为错。温谅点点头,人心思变是大势所趋,不过要说情况真的如此乐观,却也小看了国情,他半开玩笑道:“纪叔,你要是总这样报喜不报忧,以后真出了什么乱子,可别怪我不帮你一把哦。”   纪政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厂里几个舌长的刺头不愿意放弃国有职工的铁饭碗,正私下串联想要搞游行……这可真是人善被人欺,当时元大柱他们上下勾结把厂子贱卖都不见这帮人出来叫一声,现在什么都为他们着想,还要出来捣乱……”   温谅哈哈大笑:“这才是中国特色嘛,怎么,能处理吗?”   “放心吧,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我也没脸在这个位置呆下去了。”   又随口问了些与改制有关的问题,纪政思路清晰、信心坚定,一看就知道吃透了温怀明的意思,又能结合青化厂实际提出许多增补意见,此人有水平有见识,关键时候还能狠的下心,实在是困难重重阻力巨大的改革中不可缺少的攻坚人才,温谅十分满意。   不过温谅今天过来却是为了一件小事,他说了七号院门卫秦老头想要帮孙子找个工作的事,纪政自然一口应承下来,既然是部队回来的,先安排到保卫科锻炼一下。   离开的时候,纪政送到了大门口,笑道:“有时间到家里来吃顿便饭,苏芮刚学了几道好菜,我陪温少喝上几杯。”   温谅刚要答话,却见一个人从厂子另一边跑了过来,面色焦急,步履匆匆,看见纪政立刻远远的喊道:“纪厂长,我有事给你汇报……”   纪政对他挥了挥手,那人立刻在远处停了下来,歉意道:“可能有什么要紧事,温少你看……。”   温谅笑道:“你赶紧去忙,我这就走了,你的难处我会跟父亲说,总不能什么担子都让你扛了。”   纪政感激的道了谢,身为下属有些难处不能跟领导开口,可这些难处不解决,工作起来阻力就大,要是能通过温谅迂回一下,自然是上上大吉。   纪政走过去和那人耳语几句,两人联袂快步离去。门岗老头腆着脸过来打招呼,看样子想套套温谅的底细,温谅随便应付几句,却看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本以为,何晓波应该早就被纪政赶出青化厂才对,可看刚才的情形,反而重用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何晓波是什么货色,可温谅怎能不知道?这样一个卖友在前,辱妻在后,连禽兽都不如的家伙,纪政竟然还能容的下他?   难道过了这么多日,苏芮还没有把那件事告诉纪政?仔细想想也并不是不可能,那天因为温谅去的及时,苏芮并没有吃太大的亏,可对一个女人来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对丈夫瞒了下来也情有可原。   但就算如此,纪政也应该知道何晓波是向元大柱告密,害的他差点不可翻身的元凶。   人的肚量真的能大到这个地步?   世上也许有这样的人,但温谅绝对不信纪政是其中之一。他心思一动,问老头道:“那人是谁,看样子跟纪厂长关系不错啊?”   老头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的道:“那是何科长,听说前段时间跟纪厂长有什么误会。不过纪厂长回来后一概不计较,大家一看连何科长都没事,其他跟纪厂长不对付的人都安了心,现今大家都夸纪厂长人好,大人有大量,人心齐了,厂子才有奔头啊。”   老头说的简陋,但透漏的讯息却让温谅对纪政刮目相看。青化厂有着国企所有的通病,如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效率低下等等,这些都是必然要解决的问题,可当下首先要做的却是推动企业转制,稳定高于一切,不动一些人,受到的阻力就会小一些,等到转制完成再一刀刀的切下不迟,所谓温水煮青蛙,不外如是。   放下青化厂这摊子事,温谅转道去了市委,齐舒说的话虽然玩笑的成分居多,但真要被明华低价拿了范恒安的资产,对他来说也是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所以,只要有机会的话,温谅不介意多给顾时同挖几个坑。   再大的山,也顶不住挖坑的人勤快啊! 第三百四十六章 风雨无情人有情   晚上八点,市委大楼依然灯火通明,各个办公室里人头攒动,看上去十分的忙碌。自从周远庭倒台,许复延主政以后,这种加班的景象仿佛已经成了一种常态,市井间笑谈说“周去许来,举手点灯”,意思是说许复延从举手书记变成了点灯书记,虽然两字之差,可口碑却是天上地下。   老百姓总是如此的宽容和善良,上位者的错容易遗忘,上位者的好却总铭记在心。   这是一种伟大,却也是一种悲哀!   温谅打了温怀明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状态,应该会议还没开完。他在楼下晃了晃,怕碰到太多人影响不好,掉头去政研室找白薇。小白同志正对着小镜子挤脸上的小痘痘,呲牙咧嘴的呼痛,看到温谅呀的一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道:“又没地方吃饭了吗?走,姐姐带你吃好吃的。”   早前温怀明还在政研室的时候,白薇就对他很尊敬,偶尔温谅流落到市委来,都是白薇带他去食堂或外面吃饭,算是患难之交。   “吃过了,白姐你们可真忙啊,天天都这么晚?”   白薇唉声叹气道:“忙什么哟,以前还能按时上下班,现在搞了个什么‘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的活动,一周三次学习时间,我都快烦死了。”   “三讲”活动随着11月总书记的讲话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这些温谅是知道的,打趣道:“有什么好烦的,我们当学生的才是苦呢。你也别总偷懒,听我爸说这一轮学习过后还要交学习心得,到时候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白薇最怕这些文字活,脸顿时苦成了茄子,温谅笑道:“好了好了,到时候从我爸的心得里偷一份给你。说起这个,他开完会没?”   白薇得了保证,兴高采烈的拉着温谅坐下,跑出去打听消息,没一会跑了回来,道:“本来就要散了,不过突然接到省政府办公厅、省气象局、防汛办等单位的通知,说明后两天可能会有大暴雨,要各地做好防汛准备……”   “暴雨?”温谅愣了愣,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道:“这季节怎么有暴雨?”   “说什么有个台风突然西移,叫……叫珍妮丝,这什么破名字,怪不得这两天时不时的下一阵小雨呢……”   温谅啊了一下,听到珍妮丝的名字,他才想起前世那场席卷江东全省四十多个县市的特大暴雨灾害,因为属于突发事件,气象预报不够及时,且全省上下思想麻痹,缺乏足够认识,造成的后果极其严重,仅死亡人数就超过了数十人,其他房屋道路树木渔船农作物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当年温谅年纪还小,印象里也就是下了几天暴雨,吹倒几棵大树而已,所以早已抛在了脑后。这时猛一听到珍妮丝,才想起这场热带风暴的严重性,温谅腾的站了起来,面带焦虑,他有心提醒许复延,可人微言轻,左右不了大多数人的看法,只能力所能及的尽一点人事。   在政研室等了快四十分钟,市里临时防汛会议才告结束,温谅守在门外,跟着温怀明进了办公室。温怀明实在太忙,从进屋开始电话就没停过,手中的文件过了一份又一份,连搭理温谅的时间都没有。   又过了好一会,温怀明才得空喘口气,示意温谅关好门,问道:“什么事不能等回家再说?”   “你都快一周没回过家了,我也得见的着你啊。对了,我妈可是念叨了好几次,你要再不回去,她可就回娘家了。”   温怀明叹了口气,道:“百废待举,时间紧迫,委屈你妈了。你来有什么事,赶紧说,等下我还要去办公室,防汛的文件今晚就得发下去。”   温谅这次来本有几件事要谈,可现在非常时期,都得给防汛让路。他长话短说,正色道:“爸,你一定要跟许书记说明白了,这次防汛不能掉以轻心,要当作一场特大灾害来处理,不然会出乱子的。”   温怀明迷惑不解,道:“省里的通知也只是多加防范,对风力和强度都没有明确说法,你哪来的消息?”   换了别人这样危言耸听,温怀明绝对一顿臭骂下去,可温谅在正事上从来不开玩笑,不免让他犹豫起来。   “未雨绸缪,防患未然啊!你想想看,本来江东这个季节不该有这样的风暴,可珍妮丝突然改了预定轨道,西移到江东登陆,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强度超过预计,地方政府又没有做好准备,到时候肯定一乱一大片啊。”   温怀明哭笑不得:“政府要都根据逻辑推理来制定政策,这个国早就亡了,要讲科学……”   温谅打断他的话,低声道:“科学要讲,可关键还是要讲政治……措词严厉一点,措施周密一点,行动迅捷一点,不过是耗费点人力物力,如果台风强度不大,也不会因为工作认真挨上级批评,可如果……如果超出省气象局的预测呢?”   温怀明沉吟不语。   温谅继续蛊惑道:“一旦情势严峻,能救多少人,挽回多少损失?附带的,又能捞多少政治资本?爸,赌这一把,风险小收益大,不做的是傻子!”   温怀明眼睛一瞪,道:“说什么浑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能拿来说笑?回去,这事我知道了!”   温谅灰溜溜的闪了,至于老爸怎么去说服许复延,这事轮不到他操心。出了市委,温谅又打的去了帝苑花园,左雨溪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开了门一身浅白色的丝质睡衣,胴体若隐若现,尽显曼妙无穷。温谅来不及口花花,道:“跟你老爸打电话,看灵阳那边接到省里防汛通知没有?”   左雨溪顺了顺湿漉漉的头发,黑发遮掩下的容颜更加的白皙照人,道:“怎么了?”   温谅说了下大概情况,左雨溪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听话的拨通了左敬的电话,是秘书接的电话,说左敬正在开会,等下会跟他汇报云云。挂了电话,左雨溪靠过身子,依偎在温谅身边,道:“究竟怎么了?”   温谅将事情说了一下,前世这场特大暴雨的重灾区其实不是青州,而是灵阳。灵阳市辖内水路纵横,加上落差较大,水库众多,防汛任务十分繁重。95年这场特大暴雨更是造成多处水道出现险情,而温谅记忆中最严重的却是汶台县水库的溃堤事件,官方公布的数字是直接造成周边村民将近二十九人死亡,经济损失千万之巨,可事实真相如何,只能说比这更多,不会更少。   据后世媒体暴露出来的一些真相,可以证实的是天灾中夹杂人祸,汶台水库年久失修,养护资金被贪污挪用等等,问题十分严重。   左雨溪静静听着,淡扫的娥眉微微上扬,道:“一场雨罢了,灵阳有防汛的经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忽悠左雨溪的招数却跟温怀明不同,温谅沉声道:“这次恐怕不太保险,他们是有防汛的经验,可他们没有冬季防汛的经验,更没有冬季预防这种大雨的经验。雨溪,事出反常必有妖,珍妮丝突然登陆,准备不充分,说不定就是一场大灾难。”   左雨溪面露难色,道:“这种话父亲他不会听……”   温谅的重点其实也不在于此,道:“我担心的,倒不是这场雨,而是汶台水库。”   “嗯?”   左雨溪对灵阳不太熟悉,没听过这个水库,道:“水库?”   “是,水库,这个水库在灵阳境内小清河上游,周边数十万群众依靠这个水库吃水。前段时间有个朋友是水利专家,曾因工作原因到那里去考察,结果发现里面问题重重,最紧要的是,他发现水库堤坝失修严重,如果雨下的太大,很可能出现险情……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可今晚突然想起,觉得还是应该通知你父亲一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正好借着省里的通知,派人去调查一下,没有问题再好不过,有问题的话补救也来得及……”   温谅朋友圈子广泛,这一点左雨溪是早知道的,听他如此说倒也不惊奇。毕竟能说出汶台水库,又能说出其中的问题,这绝对不是温谅所能知道的事。左雨溪略一思索,道:“什么朋友,能介绍他跟我父亲认识吗?”   温谅苦笑道:“恐怕不行,这是砸同行饭碗的事,一旦泄漏出去,他在这行就没法子做了。”   这是人之常情,左雨溪当机立断,道:“好,等那边回了电话,我去跟父亲说。”说完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关心起灵阳的事了,原来是道听途说,免费送的人情。”   说了正事,温谅这才有点放松下来,灵阳那边一时也联系不上,眼睛滴溜溜的转到了左雨溪身上,绕是他心急如焚,却还是被身边佳人身上的迷人气息勾起了火,手指从睡衣的下摆探进去,在滑腻如脂的肌肤上轻轻一摸,调笑道:“关心关心老丈人,也是应该的。倒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几天没见,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呸,没了我,说不定整天在哪骗小姑娘呢,还恶人先告起状来了……啊,别碰那里……”   左雨溪受不了他作怪的手,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没一会便脸颊泛红,娇喘微微,睡衣下摆撩起到了腰间,一双笔直修长的玉腿暴露在空气中,黑色的蕾丝内裤露出一个小小的边角,让人禁不住的血脉贲张。   温谅的舌尖轻舐着左雨溪的耳垂,这是她的敏感地带,睡衣下作怪的手悄然爬上浑圆的秀峰,左雨溪的双腿不自然的绞在一起,脚尖绷直,轻轻的扭动,俏脸却俯在温谅的怀中死活不肯抬头。   纵然有了几次鱼水之欢,可面对温谅的时候,左雨溪一如初次的生疏和羞涩。床里床外,跟她平日里的御姐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偏偏这种反差更能激起男人的欲望和冲动。   温谅再也按捺不住,手指勾住蕾丝边角,轻轻一拉便褪到了脚踝,然后将她的双腿屈起压到胸前,俯身其上,腰身轻轻一挺,便如同进入一个窄小湿润的美妙所在,伴随着左雨溪微张的红唇,一下就迷失在身心愉悦的快感之中。   “别……轻一点……”   左雨溪双手无力的推着温谅的胸口,第一次被这种姿势进入的她难掩羞怯之意,可身体深处传来的剧烈感觉,却让她心猿意马不能自抑,温谅的每一下挺动,都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一般,饱涨充实,无所不在。   温谅欣赏着身下玉人的美态,刚要继续冲刺,手机声响了起来。温谅猥琐大叔的人格再次毫无征兆的出现,嘿嘿一笑,接通了电话,放到左雨溪的耳边,下身却并不退出,反而使坏般往里深进了几寸。   左雨溪咬着下唇,媚眼如丝,强忍着娇羞白了温谅一眼,故作镇静的道:“喂,爸,你开完会了……嗯,没什么大事,听说省里下了防汛通知……是,我知道了,还有个事,是这样子……”   断断续续的说完前后因果,只是略去了温谅的部分,自动替换成自己的朋友,左雨溪眉头微皱,默不作声,温谅也忘了做坏,停下身子紧张的看着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左雨溪唇边浮笑,道:“是,有备无患,没事是最好了……你注意身体,别总往基层跑……啊……”   左雨溪慌忙挂掉了电话,也不知道最后这一下叫声被父亲听到了没有,顿时又羞又急,在温谅腰侧狠狠扭了一下,嗔道:“要死了,小心我爸扒了你的皮!”   温谅往前狠狠一顶,然后缓慢的动了起来,低声笑道:“他敢欺负我,我就欺负你,一报还一报,大家扯平拉倒。”   左雨溪再说不出话来,嘤咛淙淙,咿呀潺潺,水一般的身子,玉一般的肌肤,散发着比春天更娇媚的气息,瘫软在沙发上,任由温谅肆意挞伐。   窗外墨色渐重,乌云压顶,一场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三百四十七章 你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吗   谁也没有想到,95年年末的这场大雨会来的如此迅捷,猛烈,在所有人尚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挟天地之威,以凌厉无情的姿态由南到北,由东至西横扫了整个江东省。   关山、凤台、临泽、灵阳、莱芜、青州……全省四十多个县市,无一例外,全线告急!   一夜过后,洪水滔天!   青州一中。   虽然是白天,可三班的教室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狂啸的寒风夹杂着硕大的雨滴吹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催魂的鬼叫般让人心烦意乱。叶雨婷停止讲课,刚要让同学们点燃蜡烛,不知从哪飞来的石头重重的砸在门上,嗵的一声巨响,惊的整间教室都是女同学们的尖叫。   停电,这已是今天下午第三次了!   温谅从任毅手里接过一次性打火机,点燃摆放在课桌中间的蜡烛,微弱的灯光慢慢照亮了周边的空间,纪苏清丽的容颜一点点的呈现在眼前,她双手支着下颌,歪着头看向温谅,道:“这雨是怎么了,光听着声音都好吓人……”   “台风登陆了,没什么要紧,别担心。”   温谅用手护着烛光,随口安慰着纪苏,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这雨,似乎比前世下的更大。任毅从后面伸过来脑袋,压低嗓音道:“我听说别的市已经死人了,好多地方都被淹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你听,你听这风声,生动解释了什么叫鬼哭狼嚎……”   纪苏往外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幕下却什么也看不到,眼眸中的担心愈来愈重。温谅拍了一下任毅的脑袋,道:“还是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吗?别信谣,别传谣,那些谣言都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的污蔑,任毅同学,立场要坚定!”   这种后世经常听到的官方腔调果然只能震住涉世未深的少年,任毅吓了一跳,捂着嘴缩了回去。   蜡烛逐渐亮的多了起来,依稀可见大多数人的脸上挂着惊恐神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撕天裂地的暴雨天气,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人才会明白自己有多渺小。   虽然呆在教室里还算安全,可外面的狂风暴雨实在让人感觉烦躁,叶雨婷扫了一眼教室,明白不可能再继续上课了,正要说话,隐隐听到花喜鹊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所有老师到……到政教处开会,所有老师……”   停电后校广播站的喇叭不能用,亏得花喜鹊多年锻炼的大嗓门,不然换了别人,就算手拿着大喇叭也吼不出如此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叶雨婷高举起双手,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道:“可能是雨下的太大,电线短路了,学校马上会有安排,大家稍安勿躁!天琪,你和其他班委维持下班级秩序,别大声说话,别来回走动,等我开完会再说。”   说完就要出门,可目光却不知为何不由自主的转到左下方的角落,十六岁的少年正抬头看了过来。隔着短短的距离,哪怕教室里烛光如豆,叶雨婷还是能感受到那双黑的深邃的眼睛里送出来的关心和担忧。   叶雨婷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他看到了没有,转身往外走去。刚走到门边,已经能感觉到从门缝里漏出的风力的强劲,好像无数条滑腻的泥鳅从各个角度疯狂的钻进厚厚的衣物里,将皮肤咬出一道道的血痕。叶雨婷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了门,呼啸着的寒风卷着雨水扑面而来,哗啦一下,如同被高压水枪贴身扫射一样,几乎瞬间就浑身淋的湿透。   猝不及防的她一个踉跄,蹬蹬退了几步,脚下一错往后倒去,一双大手突然出现在身后,正好穿过腰间将她扶住。叶雨婷一回头,温谅满脸凝重的注视着门外,低声道:“我送你过去吧,雨太大了……”   叶雨婷本想拒绝,身为老师,这个时候第一个要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学生的安全。虽然她跟温谅的关系有些不同,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暧昧,但到了危难关头,充斥在她脑海的却只有师与生,没有男与女。   “走吧!”   温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扶着叶雨婷肩,一步踏出了教室。   屋内屋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风急雨骤,到处是飞舞的枯枝和纸屑,楼前的合欢树也被吹歪了身姿,不知何时就会被连根拔起。温谅撑起双臂,用身体将叶雨婷护在走廊的内侧,蹒跚着一步步往前走去。   天异常的冷,雨打在脸上针扎一样的疼,可有一个人这样子为自己遮风挡雨,那种感觉真的很窝心。叶雨婷在重重雨帘中扭头看了一眼温谅,少年的鬓角紧贴在脸侧,雨水沿着发丝倾泻而下,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坚毅和冷峻。   叶雨婷心中一动,脑海却突然浮现出左雨溪的容颜——她远远的望着自己,似笑非笑,若即若离!   从教学楼到办公楼不过数十米的距离,往日一两分钟的路程,今天却让叶雨婷足足走了十分钟。进了办公楼,温谅等在一楼大厅内,叶雨婷自去政教处开会,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温谅从叶雨婷那得知校方已经接到市教育局的通知,鉴于暴雨有逐渐严重的趋势,全市所有中小学校临时放假,开学时间另定。   回到三班教室,叶雨婷宣布放假,立刻引起雷鸣般的掌声。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不会明白这场暴风雨会给青州乃至江东带来什么,只为意外而来的闲暇鼓掌喝彩,温谅坐在座位上,眉宇间的忧色愈加的沉重,跟旁边众人的欢呼雀跃格格不入。   任毅是叫的最欢的人之一,分外见不得温谅这副自绝于人民的表情,斜乜着他,道:“温兄,胡不乐?”   纪苏同样注意到他的不正常,投射过来关心的眼神,温谅从沉思中醒了过来,没好气道:“风雨如晦,心衣两湿,何乐之有?”   纪苏霎时睁大了眼睛,明显没有听明白,一向大方的她偶尔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很萌很萌。孟珂本来在整理课桌,闻言也抬头笑道:“哎呀,今天的日子真不吉利,雨下疯了不说,连我们温谅同学都开始掉书袋了哦,虽说这书袋掉的我都听不懂。苏苏你说,我要不要崇拜的眨眨眼睛?”   任毅大笑道:“先别崇拜,我给你们翻译一下:大白天的下大雨,天黑的跟刘致和的脸一样,可怜我温老大连内裤都淋湿透了,还高兴个屁呢……”   当着女孩的面,温谅本想把“内裤”替换成“心衣”,说的含蓄一点,没想到任毅这个不要脸的全兜了出来,立时痛斥道:“粗俗,俗不可耐!读书人的事,能说的这么直白吗?”   众人大笑。   说来也巧,刚宣布放假后不久,雨势小了一点,众人抓住机会赶紧回家。除了家比较远的住校生外,本市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的找到各自的法子离开,男生总体还好,三五成群冲进雨中,倒也干脆利落。女生有的家长来接,有的拼车打的离开,有的挤上最后一班公交,很快也走了不少。   许瑶和宁小凝坐了辆军车离开,温谅没跟她们一起,反而要她们尽量多带一些无法回家的女同学。纪政如今扶了正,待遇自然不同,开车过来接纪苏时力邀温谅一起,也被他婉拒了,孟珂和任毅倒是乐的蹭车离去。   温谅给安保卿打了电话,然后跑到十班教室去找谈羽。果不其然,谈羽这家伙吊着胳臂,百无聊赖的爬在桌上画圈圈,看见温谅进来,忙站了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温谅笑道:“我要不来,你就准备今晚在教室过夜了啊?”   谈羽抓了抓脑袋,嘿嘿一笑:“我胳臂淋不了雨,想等等再走……”   温谅知道两人间的关系还没发展到当年的模样,谈羽不好意思来找自己也是正常,他岔开了话题,道:“贝米呢,怎么没看见她陪你?”   提起贝米,谈羽连语气都温柔了几分,道:“她搭朋友家里的车回去了,这么大的雨,我又送不了她。”   情之一字,最没有道理,作为前世最了解对方的人,温谅至今还不明白为什么谈羽会喜欢贝米那样的女孩,虽说谈羽大学后看的爱情动作片都比较重口味,可这毕竟才高中啊,喜欢的妹子跟别人做运动,他就真的无感吗?   想起前不久刘致和跟他说的事情,温谅斟酌一下语句,道:“我没资格干涉你感情上的事,贝米长的很漂亮,你喜欢她我也可以理解。不过,有些事我想你应该知道,然后再决定究竟该怎么做……”   谈羽沉默一下,道:“是刘致和那群人造谣对不对,说贝米跟袁少杰怎样怎样对不对?”   “空穴来风,未必……”   “温哥,你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吗?”   谈羽突然打断了温谅,扭头转向窗外,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我喜欢她,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的喜欢!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开学第一天我就在大门口撞倒了她,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头发长长的,到这里,”他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嘴边露出一丝微笑,仿佛那天的情景重新出现在眼前,“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很可爱,也很好看……她身上很香,软软的,被我撞倒了也不生气,不等我说对不起,就对我笑着说同学我不欠你钱吧……”   “我当时手足无措,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都憋的红了才吐出来一句‘不欠’……也许你都不信,我在初中的时候可是舌战群雄的话痨,可那天不知道怎么搞的,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我就变成了哑巴……”   “后来在十班的教室我又看到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贝米,贝米,这名字很好听!排位置时我坐到她的后排,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背影,她的长发……整整一个多月,我的世界全都是她,白天,黑夜,梦里,我喜欢那种感觉,那种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   “过了一个多月我才敢跟她说话,没想到她还记得我,开玩笑叫我讨债鬼,从大门口一直追到教室。我真的想告诉她,我是在追,但追的不是债。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见面打声招呼,偶尔会被她开几句玩笑,虽然很简单很普通,但我依然很珍惜,很珍惜跟她相处的每一天,哪怕总是隔着前后桌,总是隔着空气和阳光……”   “直到有一天,她哭着来告诉我,袁少杰纠缠着非要跟她谈朋友,我帮她去跟袁少杰理论,被他们一群人打了一顿,贝米抱着我大哭了一场,跟袁少杰也大吵了一架。再然后,就是刘致和张松带人把我堵在了厕所,那次多亏了你,不然我还得挨一顿打。也幸亏温哥你,袁少杰才不敢再找我麻烦,所以他们四处造谣,说贝米的坏话,可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   谈羽收回目光,转头注视着温谅,问了同样一个问题,道:“温哥,你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吗?”   温谅张了张嘴,却突然发觉无话可说,他温和、敏锐、执着且不失善良,身边更是围绕了许多冰雪聪明、无可挑剔的女孩,可真要问是不是像谈羽那样毫无保留的去喜欢过一个人,两世为人的他根本没有答案。   两人面对面静静的坐着,各想各的心事,连温谅也没有察觉到,这样的一幕其实像极了前世的许多个夜晚,同样在卑微中挣扎的两个人,相互支撑着走过了那样灰暗的岁月。   教室门被推开的声音惊扰了这片静寂,谈羽啊的一声叫道:“贝米,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坐朋友家的车走吗?”   “我忘了拿书包,你跟谁聊天呢?嗯……是你!”   温谅转过身,笑道:“贝米同学,好久不见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尽人事,听天命   初冬季节多数女生的身材都被掩盖在厚重的衣物之下,可贝米别出心裁的在腰间加了一根白色的休闲皮带,红色的高领毛衣绵延到臀下,少女的腰身被细致的勾勒出来,淡蓝色的牛仔裤包紧了浑圆的大腿,走动之间透着些许诱惑的味道。这是一个算不上极美的女孩,却因为超越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化妆打扮技巧而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虽然温谅连多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但无法阻拦正在懵懂年华的小正太们对她趋之若鹜。   贝米上下打量着温谅,水汪汪的眼睛不时流露出几分妩媚。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过了几个月的时间,温谅已经跟她当时所认识的那个人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几个月,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少年从默默无闻一跃成为青一中名声最响亮的人物,顾文远,穆山山,白桓,刘致和,许瑶,纪苏,宁小凝,这些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无一例外在他的光芒之下变得黯然失色。   食堂,宿舍,教室,林荫小道,亦或校园里任何一个角落,男生女生们谈论最多的话题,往往都离不开温谅这个名字。贝米一直很好奇,那个跟谈羽关系似乎很好的男孩,怎么会有这样的魔力,不过在好奇之外,更多的却是羞恼和不服气。   自从懂得自己的身体对男孩们具有无穷的吸引力之后,就再没一个男孩敢像温谅那样无视自己的存在!   “不是都说你很厉害吗,怎么,又来找谈羽帮忙了?”   见她还对上次的唱歌事件耿耿于怀,谈羽忙打起圆场,道:“我能帮温哥什么忙,贝米,你别乱说话。”   温谅哪里会跟她计较,轻轻一笑,根本没接她的话头。正好安保卿的电话打了过来,跟他说了位置,转头对谈羽道:“走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先送你回家。”   见温谅还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贝米哼了一声,这时听到他有车送谈羽回家,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甜笑道:“谈羽,你胳臂还伤着呢,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   谈羽为难的看了看温谅,温谅笑道:“好啊,一起吧。”   谈羽眼中的感激清晰可见,他不是不知道温谅对贝米的观感,可不知为什么,他实在没办法拒绝贝米的任何要求。贝米得意洋洋的甩了甩头发,仿佛做了什么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一样,嘻嘻一笑,抢着扶起谈羽往外走去。   安保卿的路虎已经停在十班教室门前,三人上了车,贝米哇了一声,惊讶道:“不是不让车辆进校吗,你怎么开进来的?”   安保卿以为是温谅的同学,态度很谦和的道:“小事情了,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温少不早把我骂死了。”   谈羽早见过温谅的排场,并不觉得惊讶,可听到贝米耳中,看向温谅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她好奇的四顾着车内的环境,虽然不是很懂,却也明白这辆车比袁少杰他们经常吹牛的桑塔纳要好的多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温谅扭过头问道:“一个多月了,石膏能拆了吧?”   “这周就能拆了,医生说恢复的挺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温谅笑道:“元旦晚会要跟十九中较劲,我打算排几个节目参加一中的初选,离了你不成。”   谈羽也是爱玩爱闹的性格,闻言大喜道:“好啊,胳臂吊了几十天,天天被班里那帮货们嘲笑成三级伤残,正好借这一次晚会向大家证明,哥们我身残志坚,仍然是那么的骁勇善战。”   温谅哈哈大笑,刚要打趣两句,却被贝米硬生生打断:“排节目啊,算我一个成不成?”   本来是好好的兄弟叙旧,却被这女孩搞的如同吃了只苍蝇般难受,温谅淡淡道:“成,有什么不成的,改天把剧本给你看,自己挑个角色。”   “啊?还有剧本?”谈羽有些傻眼,贝米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说好听点是缺乏艺术细胞,说难听点根本就是大小脑发育不协调,可不能让她毁耽误温谅的正事,“这怎么行,温哥你别……”   “怎么不行?”贝米娇嗔着捂住了谈羽的嘴,对温谅抬了抬下巴,道:“算你有眼光,瞧着吧,我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温谅微笑不语,安保卿一踩油门,路虎瞬间起动,在已变成泽国的一中校园内,呼啸而去。   本来温谅打算先送贝米回家,然后跟谈羽凑一起聊聊天,不过今天市内堵车堵的太厉害,七拐八拐却先到了谈羽家的小区。叮嘱了几句,谈羽先下车回家,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贝米咯咯一笑,从后面拍了拍温谅的肩膀,脑袋顺势趴在后座上,嘴巴几乎要贴着温谅的耳朵,轻声道:“温谅,带我去玩吧。”   温谅头也不回,态度跟谈羽在时差了一个光年的距离,闭着眼睛淡淡道:“坐回去!”   贝米碰了个钉子,趴在窗户上看起了外面的雨,没过两分钟,又开口问道:“这车得几十万吧,是你家的吗?这位司机大哥是你的私人司机吗?”   “你爸得多大的官啊,这么有钱……”   “你跟谈羽怎么认识的,关系这么好。听他说你还救过他姐姐的命?”   ……   不管有没有回应,贝米仿佛认准了一个道理,不气死你也烦死你。温谅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头去,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下这么大的雨,不着急回家吗?”   听温谅的语气有松动的意思,贝米心里暗暗得意,刚才不装的挺像么,原来跟袁少杰那帮臭男生没什么两样,手托着下颌,苦恼道:“回家有什么意思,反正也放假了,不如你带我去开开眼界啊……对了,我听说你在外面关系很野,跟社会上的混混也有往来,他们是不是真的天天拿刀砍人,还强奸妇女?”   听到这般年纪的小女孩若无其事的说出“强奸妇女”这四个字,别说温谅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连安保卿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你都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贝米立刻将眼睛瞪的圆圆的,道:“怎么,他们能强奸,我还不能说了?‘强奸’不是汉字啊,不是课堂上老师教的啊,只能学不能用吗,假正经!”   看这架势,颇有几分“和尚摸得,贫道摸不得?”的风采,温谅实在懒得再搭理她,眼睛又是一闭,靠坐在座位上。贝米追问了几句,见温谅不理不睬,撅着嘴坐了回去,越想越是生气,抬起一脚重重的踢在前排座位的后背上。   这是名副其实的躺着也中枪,温谅皱眉道:“又怎么了?”   兴许是被温谅这种嫌弃的语气踩到了痛处,贝米的眼圈瞬间红了起来,抬起右手,指着温谅大声吼道:“我知道的,你一直都看不起我是不是?一直都在心里骂我是不是?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有个当官的爸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跟那些臭男生一样,表面装的一本正经,私下里一个比一个恶心,偷偷盯着女生的胸部和屁股看?你看不起我,告诉你,我连正眼都懒的看你!”   静静的等她说完,温谅淡淡的道:“贝米同学,我看起看不起你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能不能看得起自己!”   他扭过头,盯着贝米的眼睛,道:“女孩子先有自爱,然后才有自尊,有了自尊,才能有别人的尊重。你喜欢怎么做人是你的事,我没空管,也没那个好奇心……”   “自爱,自尊?呵,”贝米一声冷笑,道:“你们这些臭男生拼命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自爱,哄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尊,玩够了玩厌了把我甩了,我哭着求着的时候又有谁可怜我,他们有没有自爱自尊?还有你,温谅,你装什么正人君子,整个青一中谁不知道你吃了碗里的还占着锅里的?是,我是不自爱,可你呢,你同时跟三个女生厮混,你比我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我没说自己是好人啊,”温谅自然不会解释我的厮混跟你的厮混不同,笑道:“看在大家是同志的份上,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贝米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帮什么忙?”   “离他远一点!”   温谅表情很诚恳,道:“你当爱情是游戏,也许还当那群围绕在你身边的男生是白痴,或者认为被众人追捧的感觉很美妙,这都是你的自由。但我想告诉你一点,谈羽,他玩不起你的游戏,看在这半年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份上,放了他吧!”   贝米彻底呆掉了,过了一会突然大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今天答应带我一程只是为了说这些话。好,真好,谈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可真是好极了!”   她慢慢止住了笑,眼泪不知何时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头往前移了几寸,和温谅呼吸可闻,一字字道:“他喜欢我,你管不着!停车!”   路虎刚靠边停下,贝米拉开车门冲进了雨中,少女的身子明显抵挡不住这样恶劣的天气,没走两步就摔倒在水中,却立刻爬了起来,步履蹒跚的往街道深处跑去。   安保卿一路走来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小声道:“要不要拉她回来?”   温谅叹了口气,道:“离她家也没多远了,几步路就到了,由她去吧。九哥,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管这样的事,男男女女,说不清楚啊!”   安保卿仔细考虑了下,道:“要不要我派人去找这个女孩谈谈心?”   “得了吧!”   温谅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向安保卿咨询少男少女的感情问题,简直是厕所里面不点灯——自寻死路!   到大世界只需半个小时的车程,今天足足开了两个小时,不过还好一路有惊无险,温谅进了包房,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问道:“关山金龙实业的屈东海,你认识吗?”   上次去关山注册易骏公司,就是走的这位屈老总的关系,安保卿手下的叶智伟一同前往,他自然是知道的,点点头道:“见过一两面,没什么交情。上次要不是你去关山,我还不知道左局跟他是朋友呢。”   “认识就好!昨晚我跟屈东海打过招呼了,金龙生意做的很大,路子也广,由他们出面从外省紧急进一批物资,你用新公司的名义去接收,然后跟青州的民政部门合作,用来救灾和灾后重建……”   “救灾?”安保卿疑惑道:“一场雨罢了,真的会那么严重?”   温谅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屋外的暴雨倾盆,道:“正是大家都这样想,所以才会比想象中更加的严重。九哥,这件事一定要做好了,各项救灾物资的定价要合理,亏一点捐一点也无所谓,不过要切记一点,我们不是要发国难财,而是要跟政府打好关系,在老百姓中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另外,依山那边的救灾工作你亲自出面,媒体和电视多上几次也无妨。虽然有杨一行在,可在纪念馆旁边建豪华酒店毕竟有碍物议,这是一次好机会,你要多去依山几趟,今后受到的阻力也小许多……”   安保卿欣然受教,温谅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道:“屈总吗,我是温谅,你好你好……对,今晚就能到吗,直接用车皮发过来?好,好,多谢了……”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这点小事谢个啥子!不过呢,温老弟你真还得听我一句,做生意不能光想这些投机取巧的路子,要是你赌对了还好,可要是雨今天就停了,货不都砸手里了吗?虽然没几个钱,可毕竟伤了锐气!”   到了现在,还有许多人不信这场雨能给江东造成多大的伤害,温谅没能力去说服所有人,只好苦笑道:“我明白,屈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有空去关山咱们一起喝茶!”   挂了电话,温谅双手抱怀,站在窗前陷入了沉思,此时此刻,父亲又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出事?   只愿尽人事听天命,求个问心无愧!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安民不计身涉险   在温谅依窗远眺满腹心事的同时,温怀明正带着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往依山县。昨晚他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还是决定按照温谅的意思去办,不为了什么富贵险中求,以小博大的所谓政治资本,只为那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古老箴言,一个疏忽,付出的代价将无法承受。   许复延如今对温怀明言听计从,何况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当天晚上,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向青州辖内八县六区一县级市转发省防汛办的通知,并进一步要求各区、各县、各市直机关对此次汛情要提高认识、统一思想、明确责任、严肃纪律,全力加强中小河流堤防建设和对小型水库的安全监管,加强汛期险情巡查和抢险防守,必要时及时启动中小河流和小型水库的防汛应急预案,力保中小河流和中小型水库安全。落实地势较低的城镇、乡村、学校、厂矿和重要工程设施的防洪预案,明确防、抢、撤的范围、地点和方式,并将人员转移避险的各项要求落实到人,确保人民群众生命安全。   文件下达之时起,即十二月十七日晚,全市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国有厂矿全部执行24小时值班制度,成立青州“12.17”防汛领导小组办公室,全面布置和指导青州的防汛工作。   ……   等等等等,这一夜青州多地的政府大楼彻夜未眠,从市到县再到乡,电话和文件往来响彻了深沉的黑夜。不少被强留加班的人员开始了例行不满,纷纷议论这种防汛力度和强度在青州近年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别说不在汛期,就算在汛期期间,也不曾如此的雷厉风行,实在是上头小题大做。而温怀明向许复延进言的风声也漏了出来,暗地里多了不少的讥讽,还有人觉得许复延初掌青州,缺乏行政经验,拿着省防汛办的鸡毛当令箭,除了瞎折腾没别的本事,等着过两天看他和温怀明的笑话。   抛开这些小人物,就连在市委常委内部,也有许多不同的意见,不过许复延官威日盛,连开大案、所向披靡的手段也使人敬畏,这才一言可决,政令毫无停滞的传达下去,且被一丝不苟的执行。   第二天上午大雨初来,数个小时之中以二十年内从未显现的猛烈姿态横扫青州。下午两点三十分,白安县通明渠决堤,三点十分,云水县杨溪河暴涨,五十分越过堤坝淹没杨庄村,同一时间,双花江永长县、宜陵县河段涨过警戒水位,四点二十分,顺义,白安,依山全体告急……   纵然有了防备,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依然打的青州干群措手不及,市委市政府当机立断,鉴于目前严峻形势,除了市委书记许复延坐镇家里指挥外,其他所有市主要领导分别带领十五个工作组赶赴各县,现场指导监督防汛工作。   许复延在最后一次市委扩大工作会议上只说了一句话:人命关天,救人最大,谁负责的片死了人,谁就地免职!   温怀明坐在车内,扭头看着窗外,眉头紧紧的皱成一个川字。当他力主防范的这场特大暴雨成为现实的时候,那些背后议论嘲讽的小人们全都噤若寒蝉,面对他时更多了一分艳羡和小心。可温怀明非但没有一丝的喜悦,反而更加的忧心忡忡。   归根结底,出生和成长在这个大变革年代的年轻官员们还有着后世那些尸位素餐的领导们所没有的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他们大多出身贫寒,却通过自身的努力接受过高等教育,政治立场坚定,锐意改革,积极进取,向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抱负,官本位之心和权求财之意尚不明显,温怀明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此时此刻,他考虑的不是个人得失,而是青州广大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可惜的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信念,却随着日益繁荣的经济化进程而渐去渐远!   “温秘书长,依山的情况很严重吗?”   耳边响起这个熟悉且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温怀明无奈的转过头来,道:“唐主任,你从省城赶过来,消息比我灵通的多,现在其他各市的情况都怎么样了?”   “哎呀,”唐叶盯着温怀明的眼睛,略带哀怨的道:“好歹也是老熟人了,你还对我有这么大的戒心。”   温怀明答非所问,自然是不愿轻易将依山的实际情况透漏给唐叶知道,反过来先问其他地市的情况,也是在衡量轻重,有了对比,才知道该给记者展现到什么程度。   温怀明虽然正直,却不迂腐,多年宦海沉浮,这点自保和自重的手段还是有的!   温怀明笑道:“不敢,唐主任不惧危险,毅然要求跟着下来,我个人是很佩服的!”   这话里的不满聪明人都听的出来,温怀明刚按照分工带了人准备出发,却被许复延叫到了办公室,见到了笑容满面的唐叶。不过老熟人见面非但没有眼泪汪汪,反而让温怀明十分的为难,这次下去时间紧迫,任务艰巨,并且有很大的危险性,带这样一位大有来头的女同志,还是一名记者,实在麻烦重重。可唐叶也是有备而来,不仅带了省委宣传部的介绍信,还让省报主编亲自给许复延打了电话,要求给她在青州的采访给予便利和支持。   这样的情面,许复延无法推却,只好把麻烦推给了温怀明。这么大的雨情,各路记者汇聚此地是意料中事,可要不是唐叶,其他任何记者都会被限制行动,无形中会少了许多麻烦。   唐叶扑哧一笑,道:“看来温秘书长对我有很大的怨念呢!你放心吧,我这次下去一定行动听指挥,你让我东我绝不往西,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绝不会变成你们的累赘。”   但愿如此吧!   温怀明笑了笑,不再说话,闭着眼睛躺在座椅上。唐叶偷偷凝视着他的脸,片刻后抿嘴一笑,自去休息不提。   车队到达依山县城的时候,道路上的积水已经极深,杨一行带着几个人等在政府大院门前,歉然道:“一直都在开会,没办法前去迎接,欢迎温秘书长来依山指导工作……”   温怀明摆了摆手,道:“杨书记别客气了,先给我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对了,这是唐记者,找个宣传部的女同志陪同她去休息一下……”   唐叶洒然一笑,指导这是被温怀明隔离起来,也不说什么,跟着一个女同志走了。温怀明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由杨一行做着汇报,到了三楼会议室,满满一屋子的人,温怀明皱眉道:“杨书记,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没有派下去?”   杨一行忙解释道:“这些都是各乡镇派来汇报工作和汇总情况的人员,从中午开始大雨冲毁了多地电话线路,许多情况我们无法及时掌握,所以县里让每个乡镇派一名副镇长来开会,既能摸清情况,也方便安排下一步工作。这不正好赶上您下来了,大伙都等着听您讲一讲市里的指导精神……”   温怀明本来还以为杨一行太过糊涂,都水淹七军了还来做这种面子活,特意召集这么多人等他训话。这要是传回市里,不知要吃多少风言风语,何况外面还跟了个唐叶。   “那就好,我刚来什么情况也不了解,讲话就不用了,按照你的部署让大家都回去工作。对了,非常时期,一定要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杨一行将温怀明的话复述了一遍,引得屋内众人大声的鼓掌,显然都很喜欢温怀明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转身来到防汛指挥办公室,温怀明先看了依山县连夜制定的防汛计划,杨一行不亏是干练之才,以市委文件精神为指导,因地制宜,拾漏补遗,从成立河道联户巡防小组到重点区域群众撤退路线,一应俱全,整体考虑周到,措施严谨,责任到人,赏罚明确。不过好的制度还要有好的执行力,温怀明重点询问了一下各乡一把手的能力情况,杨一行如数家珍,优点缺点了然于胸,并结合个人情况,安排县里领导下去配合工作,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饶是心情沉重,温怀明还是赞了杨一行几句,能在短短时间内彻底掌控住依山,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而杨大脑袋能顺利复出可谓全依托温怀明之力,这次又被划归他分管,敢不尽心尽力,拼命做事?   正说话时,又接到险情报告,石山镇龙头沟水库有溃坝趋势,杨一行大怒道:“李强人呢?”   “李书记已亲自上了堤坝,不过水势太大,不知道能不能顶住,李书记请示要不要即刻疏散下游民众……”   杨一行立刻去看挂在墙上的依山县行政区域地图,同时给温怀明介绍道:“龙头沟水库是中型水库,今年刚进行了除险加固工程,应该说具备很强的防汛能力,可没想到仅仅一天就出现了险情。这是我的工作失误,要向市委市政府做检讨……”   温怀明打断他的话:“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下游有几个村,多少人,疏散来不来得及?”   “涉及九个村,两三万人,现在疏散怕是……”   温怀明心头一沉,掉头往外面走去:“我去石山镇,杨书记你坐家里指挥……” 第三百五十章 百姓何辜,石山何幸   温怀明刚下大楼,准备上车前往石山镇。唐叶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一套迷彩服,急匆匆的从楼里追了出来,挡在车门前,道:“龙头沟水库有危险对不对?我也去!”   温怀明皱眉道:“唐主任,水库那边情况不明,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你跟着去不合适,先在县里休息一晚,明天会安排你去实地采访。”   唐叶不知怎的,听到温怀明要亲自到抢险一线去的时候,心口一直砰砰乱跳,一种不详的预感充斥脑海,手死死的抓住车门,哀求道:“让我去好不好,我一定不给你添乱!”   “乱弹琴!”温怀明怒声道:“唐叶,放手!”   温怀明如今权威日盛,加之为人严肃,偶一发火,当真是无人不惧。可唐叶却没有一丝的害怕和不安,盯着他的眼睛,好看的脸蛋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道:“我一定要去!温秘书长,抢险救灾,这是你的责任,可新闻报道却也是我的责任……如果你不带我,我就自己去,你无权干涉我在依山的任何行动!”   温怀明气极,却拿这个女人没有丝毫的办法,让她自己去还不如带着一起行动,至少还有个照应,冷哼了一声,弯腰上车。唐叶深呼了一口气,眼眸中闪过一道迷茫的神色,她不知道此去会不会安全的回来,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后悔这一刻的冲动,但她知道,如果就这样看着温怀明独自前去,她的心就会像刚才那样一直跳个不停!   众所周知,淮河流域以废黄河为界,分淮河及沂沭泗河两大水系。由于黄河多沙善淤,变迁无常,改道十分频繁,又曾“夺淮入海”频频打乱淮河水路系统,特别是近代花园口被炸开后形成黄泛区,使淮河出现了“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的局面,是旱涝灾害的多发区域。   江东省主要在沂沭泗水系之内,浩浩荡荡的沂河与沭河相距约二十公里,如同一对好基友般平行南下,途径江东苏海两省在骆马湖奔入黄海。两河沿岸支流众多,主要的有东河、孟河、青柳河、白河、高榆河等等较大的河流,其中最大的一条支流青柳河就坐落在依山县石山镇境内。每逢大雨肆虐,青柳河就会应声暴涨,然后无情的冲毁沿岸所有的农田和村舍,八十年代以来一直都是依山县水利建设和防汛抗灾的重点关照对象。   石山镇夹在沂沭两河中间,青柳河蜿蜒而过,内辖四个淡水湖,镇内一线防洪大堤34公里,内湖渍堤27公里,并有大小水库7座,涉及山洪地质灾害防御村场21个,人口5.7万余人。镇内最大的龙头沟水库始建于1981年,设计标准具备抵御二十年一遇特大洪水的能力,是石山镇用来遏制青柳河蹂躏沿河群众的神兵利器。这些年经过不断的修缮加固,在多次洪涝灾害中表现突出,作用显著,民间有“自从有了龙头沟,刮风下雨不再愁”的歌谣传唱,由此可见一斑。可谁也没有想到,仅仅一天的时间,这里会出现溃堤的险情。   在赶往石山镇的路上,温怀明已经从县委办严丹主任那里了解了基本情况,而此时在另外一处抢险现场的县长杨定军也匆匆赶往龙头沟水库。温杨二人在进镇的十字路口相遇,作为多年的好朋友,此时也顾不得寒暄,车灯闪了两下便一前一后往水库驶去。   龙头沟水库,顾名思义建在龙头沟村,因为青柳河在该河段河床狭窄,两岸坡陡崖高,岩石裸露,又无明显山体运动和地质断层,所以在1981年经多方研讨决定在此处建坝,一为除水患,二为利用水力,三为供给下游多地用水。   不幸中的万幸,在没有村村通工程的95年,通往龙头沟水库的道路是沥青路面,虽然雨势磅礴,好歹还能让车辆艰难的通行。过来大概半个多小时,车辆终于到了库区入口,石山镇党委书记李强穿着雨衣举着雨伞等候在一旁,杨定军给温怀明做了介绍,李强羞愧的道:“是我无能,让各位领导费心了……”   堤坝上此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无数人不停的来回奔跑,往堤坝下面扔填沙袋。   温怀明摆摆手,打断了李强的检讨,大踏步的往坝上走去,李强吓了一跳,忙跑前几步挡住他的路,将雨伞遮住头顶,道:“温秘书长,还是先到办公楼里,由我向您汇报一下情况,坝上现在……”   话中的意思自然是大坝随时可能崩塌,领导还是别亲身涉险的好,一边说着还一边给杨定军使眼色。杨定军了解温怀明的为人,知道李强捅了马蜂窝,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温怀明闻言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媚上逢迎这一套,右手一挥将雨伞打飞出去,指着不远处的大坝,厉声道:“李书记,我温怀明的命,不比他们的金贵。你要是怕死,就回办公室呆着去,现场由我和杨县长来指挥!”   李强的脸蹭的红了,将身上的雨衣刷的一下扔到了地上,大声道:“怕死不是共产党员,温秘书长,杨县长,我李强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大坝上!”   站在三人后的唐叶看着这一幕,饶是她见惯了各类现场的人,却也有几分发自心底的感动。   “走!”   温怀明不再废话,踩着脚下泥泞的路,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的往前方走去。   那里,洪水滔天!   一走上大坝,温怀明就知道这一趟是无比的凶险。在大型探照灯的照射下,放眼望去,白茫茫的河水夹杂着树枝木板石块等杂物奔腾冲来,卷起的浪头足足有十数米之高,仿佛一头狰狞的巨龙从九天之上倾斜而下,夹杂着人力难以抗衡的威压和逼迫感,要将阻挡在它前面的一切障碍全部毁灭。   这是又一道足以决定生死的洪峰,即时测算的速度达到了750m/s,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着越来越近的水流。大坝上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洪水的呼啸声响彻在幽深的天地间,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嗵!”   如同千万通巨鼓同时敲响在耳边,温怀明只觉脚下的地面旋转了九十度,耳朵出现短暂的失聪,眼前全是激起的水雾,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大概过了十数秒,也许更长的时间,才听到有人声响起:   “过了吗,过了吗?”   “没跨,没跨,哈哈,劳资还活着!”   “爹呀,妈呀,这是咋个滴了,库是保不住了……”   “撤吧,大家撤吧!”   人们互相张望着,眼中脸上全是难以掩盖的恐惧,只要这时有一人动摇往回跑,立刻就是全线溃退的局面,到了那时,别说龙头沟水库保不住,连带下游九个村的数万百姓,也不知道要死多少。   到了那时,还说什么前程锦绣,还说什么造福一方,到了那时,不被老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死,也要被愧疚折磨的一辈子不安!   温怀明环顾四周,身边的人除了杨定军、李强和其他县乡政府工作人员外,还有驻扎在依山县的56团派来支援龙头沟的第7连连长赵剑池,他当机立断,对穿着军装的赵剑池大吼道:“带上你的人,跟我来!”   温怀明弯腰背起一袋装满了沙土的水泥袋,毅然往大坝的管涌处走去。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赵剑池二话不说,带着全连120人背起沙袋跟在温怀明的身后。杨定军反应也极快,接过李强手中的大喇叭,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同志们,乡亲们,这是市委下来的领导温怀明,他现在也在大坝上,亲自带领大家来抵抗这次洪水。乡亲们,想想我们身后是什么,是你的父母,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的亲人,是咱们吃饭的地,住着的家,今天要是退一步,毁的可是几代人……”   探照灯适时打在了温怀明和身后乌压压的军队身上,哪怕夜黑不见五指,哪怕雨大睁不开眼睛,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们身上一往无前舍生忘死的气势。李强抢过杨定军手中的喇叭,利索的爬上了旁边的卡车车顶,大喊道:“市里县里的领导都不怕,我们石山的汉子倒怕死了吗?谁要是裤裆里没有卵蛋,谁就他娘的给劳资滚回家,给你家婆娘暖脚去吧!”   青州民风彪悍,尤其男人受不得激,何况中国的老百姓从来都是最朴实的一群,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看上去公平,哪怕仅仅是表面上的公平,也足以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何况这一次保卫的是自己的家园!   生死度外,再所不辞!   “去他娘的,给李书记你看看,咱石山有没有男人!”   “市里的大领导都背沙袋堵决口,谁要是敢跑我一皮捶打死他!”   “走,走,赶紧背袋子,都傻站着弄求哩!”   ……   危机终于暂时得到了缓解,这一波洪峰也成功度过,温怀明在大坝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帐篷里查看水库设计图,他的作用毕竟不是背几个袋子,扔几块石头,他需要关注的是全局,是决断,是责任!   “……水库总库容1.374亿立方米,多年平均径流量2.81亿m3。水库正常蓄水位170.0m,相应库容1.45亿m3,水库调洪库容0.234亿m3,经过水库洪水调节,可以将20年一遇以下洪水削减至5年一遇流量下泄,从而起到水库的防洪作用……”   温怀明打断了这位县水利局专家的话,道:“那这次既然没有超过设计容量,又是混凝土面板堆石坝,为什么仍然会出现险情?”   专家脸上略显尴尬,道:“水库两侧分水岭由砂、泥岩及背斜核部三迭系岩层组成,砂岩中缝隙较发育,所以库水会通过孔隙、裂隙渗透……现在已发现有变形体和古滑体变形失稳,泥岩上伏的砂岩在裂隙切割重力作用下局部崩落,从而造成多处管涌、滑坡或沉陷……”   温怀明冷静的思考着,问道:“方案呢?你有什么补救方案?”   “国内通用的做法,一般有反滤导渗,和反滤围井两种方法,具体是……”   这番话倒让温怀明对这位名字听起来有点怪的县级水利专家蒙珲同志刮目相看,名字叫蒙混,可做起事来似乎有些靠谱,他立刻拍板道:“你是专家,按你说的做!现在成立三个应急小组,一组负责组织人员现场抢险抗洪,杨定军,由你全权指挥,有一人没有利用到位,现场混乱无序,我就地撤你的职;二组负责抗洪物资调备和运输,确保各种供给及时到位,李强,这一组你负责,要把全镇的老百姓都动员起来,从各村继续抽调人力上坝支援……你别跟我讲条件,没有水泥袋就用编织袋,没有编织袋就用床单被罩缝,门板床板都拆了往坝上送,你只管去做,出了事我给你兜着,可要是缺了人,少了物资……”   李强双眼血丝满布,大声道:“要是缺了人,少了东西,我也不用秘书长撤职了,直接就从这坝上跳下去!”   温怀明凝视着李强,这位年纪不大,大约三十岁许的镇党委书记,有些黑,也有些瘦,个子拔高,嗓门超大,作风野蛮,言词粗鲁,可此时此刻,却比许多文质彬彬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更加的让人尊重。   温怀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过了这个坎,来青州我请你喝酒!”   “是!”   等李强的背影消失在大雨中,温怀明猛然转身,冷静道:“第三组……”   这一幕被唐叶看在眼中,手指都在轻微的颤抖,一个个清晰流畅的字句如同排好的版面般从脑海缓缓划过,大灾之下有大爱,患难之中见英雄。   百姓何辜,受洪魔水肆虐,   石山何幸,有温怀明一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有温一人   温怀明亲身前往石山镇龙头沟水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温谅耳中。   这是必然之事,杨一行虽然不能阻止温怀明的行动,却能第一时间向市里汇报,当然,作为温杨两人之间重要牵线人的左雨溪也接到了杨一行的电话。   其时左雨溪正带人巡视全市中小学校的安全防汛工作,得到消息后立刻停下手头的事给温谅打了过来:“……你别担心,虽然局势危险,但以温秘书长的身份,未必会直接上大坝,就算真出了问题,还来得及安全撤回来……”   挂了电话,温谅呆呆的站在落地窗前,左雨溪不了解温怀明,可他怎能不了解自己的父亲?温怀明正直,无畏,有理想,有坚持,虽然多年以来不得意的官场生涯磨平了他的棱角,可为人为官的良心和责任一直都不曾消散。不在其位时他可能还会明哲保身,可真到了那个位置,那个环境,那个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他的选择,绝不会是自己的命。   温谅的思绪刹那间变得有些空白,前世里有关这场暴雨的相关报道和市井传闻遏制不住的一个劲的往脑海里钻,某某地水库崩塌,死了多少人,某某地大水决堤,死了多少人,某某地山体滑坡……   不管什么样的情况,结果都只有一个——死人!   管涌,沉陷,滑坡,溃堤,波涛汹涌的大水奔流下泄,无情的卷走每一个站在大坝上的人,到了那时,没有男女,没有老幼,没有贫富,没有贵贱,人生第一次做到了真正的众生平等,却是在迎接死亡的那一瞬。   这是讽刺,还是悲哀?   温谅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的急剧颤抖起来,右手啪的一声按在了落地窗上,这才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在他身后的安保卿吓了一跳,急往前跨了一步,想要伸手来扶:“温少,你……”   “没事!”   温谅左手往后一挥,制止了安保卿,低垂的额头上已然有冷汗滑落,嗓子也在瞬间变得沙哑,道:“九哥,去找辆车……不要用你的路虎,换三菱越野,性能好点的,我要去依山。”   安保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看外面的瓢泼大雨,犹豫道:“这天气,路上怕不安全……”   “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麻烦你了九哥!”   有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是很重要的事,比我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很多,很多!   温谅站直了身体,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凝视着窗外,天地之威,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可无论怎样,哪怕与老天爷抗一抗,父亲也绝对不能出事!   大雨一夜未停,坝上参与抢险的许多年长者都说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雨。远处的山峦尽头显出了微弱的光线,如同划破黑暗的那一点激荡人心的明亮,让早晨的天不再像昨日那样夜一般的深沉。可连绵的雨线依然毫不停歇的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席卷而来,将整座龙头沟水库笼罩在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没有人知道还能坚守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当真正危险来临的时候,能不能安全的撤退,可只要有人心生倦怠,畏惧不前的时候,他们总能看到那个虽然不够高大,却无比厚重的身影出现在大坝最危险和最艰苦的地点。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故而不避其难,视死如归!   这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一个大写的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一个无愧于国家和人民的人!   又一次从堤坝上巡查回来,温怀明几乎累坐在椅子里,帐篷里满地的泥泞,寒风从缝隙里吹进来,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难受。另一张椅子上的唐叶已经斜歪着脑袋睡着了,难为她外面这么大的动静还能睡过去,可见昨晚跟着忙碌了整整一夜,给身体造成了多大的疲劳。温怀明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找了一件还算干净的帆布大衣盖到了她的身上。虽然不想承认,可唐叶这一次的表现真的让温怀明刮目相看,他没想到,这位看上去身娇肉贵的大记者竟然真的不顾形象、不怕危险,从鼓舞士气到救助伤员,风里来雨里去,硬是咬着牙不叫一个苦字,看她那股子狠劲,要不是背不动沙袋,说不定挽起袖子就跟着温怀明一起扛了。   这样一个女人,倒也当真少见!   刚好李强带着人从村里运来了早饭,热食是不用想了,别说不好运,就是运上来也早凉透了,能就着馒头喝几口开水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不过当看到他亲自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炖鸡汤走进来的时候,温怀明还是忍不住发了火,李强梗着脖子道:“温秘书长,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就这雨这天气,我们皮粗肉厚顶的住,您可无论如何也顶不住!现在库区的局面全靠你在这里撑着,要不然大家心早散了,库也早跨了。秘书长,不为别的,就为了石山数万老百姓,您也得把这鸡汤给喝了,要不然身体熬不住,什么都白说。”   这套歪理让温怀明哭笑不得,正好杨定军走了进来,见状打起了圆场:“这样吧,唐主任是省报下来的,却为我们依山的抗洪抢险不计个人安危,这鸡汤就当咱们聊表心意请吃饭了,对女同志不算破例,怎么样?”   温怀明看了看唐叶睡梦中略显苍白的脸,平日干净整齐的衣服上满是泥点,头发也湿漉漉的粘在一侧,无奈道:“定军你呀……好了,把唐主任叫醒吧。”   唐叶从沉睡中惊醒过来,搞清楚状况后,嫣然一笑,道:“好啊,杨县长李书记你们可真够小气的,一份鸡汤就把我给打发了?小心我回关山钢笔一挥,写一个‘大依山人杰地灵,小气鬼从上到下’的文章哦?”   杨定军和李强哈哈大笑,连温怀明也忘记两人间曾经那些勾心斗角的过往,爽朗的大笑起来。   笑声未落,一个人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边跑边大喊道:“温秘书长在不在,杨县长在不在?”   杨定军一看来人,急忙道:“崇谷,你不是在北岭镇指挥防汛吗,怎么来这里了?”   来人是副县长李崇谷,道:“杨县长,我是回县里汇报情况,正好接到市里通报,说上游永长县双花江河段决堤,水流改道冲入青柳河,两河汇聚在一起的特大洪峰很快就要抵达龙头沟水库。北岭离石山最近,杨书记实在抽不出来人,就让我趁路过来通知你们,他要你们审时度势,如果实在不行,可以撤退,责任……责任他来承担……”   温怀明摊开地图,飞快的扫视一下,问道:“还有多长时间?上游水文站测了没,水量多大,流速多少?李强,去找蒙珲过来。”   “啊,这有详细的情况说明!”   李崇谷忙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了过来,温怀明大致看了一眼,交给匆忙跑进来的蒙珲,道:“你是专家,根据你的估计,以我们目前的资源和水库的现状,能不能抵挡的住?”   蒙珲接过资料,额头紧张的青筋暴起,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归根结底,他在县里虽然是最好的专家,可真到了这种一言决策的重大时刻,自然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所有人都盯着蒙珲,他吞咽一口吐沫,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知道……”   杨定军,李强,李崇谷,连唐叶的脸上都难掩深深的失望,温怀明却脸色不变,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又很快的舒展开来,当此生死关头,作为主心骨不能流露出一丁点的软弱和无力。   他又拿起了那份资料,根据市里的通报,昨夜凌晨五点四十分双花江决堤,六点三十七分江水有一部分涌入青柳河,按照流速,将于今早八点三十分到达龙头沟水库。   而此时,已经将近七点整,也就是说,他们仅仅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来迎接这次特大洪峰。   温怀明掉头转向李强,道:“下游群众撤离的怎么样?”   “除了第二批准备上堤的壮劳力外,其他老人妇女和孩子都已经连夜撤到了安全地带,不过由于撤退命令下的紧急,村民财物都来不及转移。要是,要是真的弃坝,那损失……”   李强不说,在位的所有人也都明白,龙头沟水库之所以重要,在于它遏制了青柳河的咽喉,能够有效调控下游的水位和流量。如果真的弃坝,损失将不仅仅是村民的房屋财产,到了那时候,数万亩农田将被淹没,冬小麦面临绝收,汹涌的河水顺流而下,下游的防汛压力立刻成倍数增加,连锁反应影响之下,将是一个灾难性的局面。   是弃,还是守?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温怀明这里来,帐篷内静寂的可怕,唐叶看着温怀明的脸庞,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疼。   千钧之重,一力承担!   温怀明终于下定决心,既缺人力也缺物资的现在,他无权拿堤上这数百号人的性命做赌注,正准备下达撤退的命令,一个人撩开帐篷走了进来,道:“不请自来,没打扰各位领导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人在堤在   看见来人,温怀明、杨定军和唐叶同时脸色大变,李崇谷心里咯噔一下,以为领导们是被陌生人擅自闯进来感到不满,忙呵斥道:“不是让你在门外等着吗,我们还在开会。”然后赶紧同温怀明解释道:“温秘书长,这是市里一家名叫鼎盛实业的公司的主管,知道咱依山受了灾,特意连夜送来了救灾物资。杨书记知道石山这里形势最险峻,就让我带着他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这都怪我,刚才只顾着紧张,忘记跟领导汇报这件事了……”   温怀明完全没听到李崇谷说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见到温谅,往前走了两步,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身体,声音都带了点颤抖,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可以无惧生死,可以坚守堤坝,只因为身在其位,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绝不代表他可以允许自己的儿子同赴险境——哪怕这个儿子在许多方面可能已经超越了自己!   李崇谷愣住了,眼光在温怀明和温谅身上打了个转,求助似的看向杨定军,杨定军微微摇摇头,并不说话。   温谅笑道:“温秘书长你好,我是鼎盛实业的员工,受我们董事长委托,带了点物资来支援依山的抗洪抢险工作。”   温怀明摸不透温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略微沉吟一下,道:“你们先出去!”   几人鱼贯而出,唐叶擦肩而过时看都不看温谅一眼,明显还在为上次的事介怀,杨定军友善的多,对温谅笑了笑,拉着一头雾水的李崇谷走了。   “杨一行在搞什么,竟然就这样放你过来了,等我回去再跟他算账!还有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妈妈交待……”   温怀明压低了嗓音,说话又快又急,可见是真的怒了。温谅低垂着头,静静的道:“正因为这里危险,所以我一定要过来。爸,要是你出了事呢?又怎么跟我和妈妈交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温怀明所有的责备无法出口,他心头一热,唯有父子之间,才知道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是如何的珍贵。凝视了温谅片刻,温怀明无奈的叹了口气,当此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儿子来也来了,多说无益,也无暇再跟他计较,转身往外面走去,道:“你赶紧离开这里,我还要组织人员撤退,别跟我添乱!”   话音未落,温怀明就被外面的景象震惊了,十几辆东风大卡车一字排开停在大坝的入口,车上是各式各样的抗洪物资,钢材,铅丝,汽油机水泵,防冲撞隔离墩,便携式汽油据,块石,砂石,桩木,编织袋,土工布,钢丝网片,雨伞安全帽,一切应有尽有。   他猛然转身,温谅站在帐篷口,雨衣遮掩下的脸庞透着年少才有的青涩,却给这个茫茫的雨夜,平添了几分坚毅和雄壮。   “你从哪里弄来这些物资的?”   这次暴雨来的如此突然和猛烈,整个江东省一片风雨飘摇,各地市的抗洪物资早已告罄,政府优先保障供给的也是一些特大重点水利枢纽工程,尚无暇顾及到龙头沟水库这样的级别。温怀明之所以决定弃守,一来因为无法得到专家的专业意见,二来是因为缺乏稳固水库堤坝所必须的物资。任何一个理智的决策者,都不可能在二者缺其一的情况下违背科学规律做出坚守的决定。   那不是勇气,而是愚蠢!   而温谅的出现,给了温怀明第一个惊喜!   杨定军等人围了过来,脸上的兴奋清晰可见,毕竟到了这一步,没人甘心轻易的放弃。杨定军搓了搓冻僵的手,凑过来低声道:“老温,不如咱们再拼一拼?”   李强等也是一脸渴望的神色,温怀明眼光一转,扫到了蒙珲,大声道:“蒙珲,你怎么说?”   蒙珲眼光犹疑,在温怀明的注视下几乎手足无措,最终鼓起勇气支吾着道:“我……我个人意见也是想再拼拼看,可一旦……一旦坝体渗流,这后果……”   他的话再说不下去,可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李强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电线杆上,杨定军却还是看着温怀明,是撤是守,还是要靠这个人来做最后的抉择!   “要是工作全都做到位了,坝体怎么会渗流?你当这是几个老百姓拿着榔头两三天垒的水堰子呢?”   一个有点谢顶的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从大坝另一头一脚浅一脚深的走了过来,言辞冷冰冰的颇为不善。蒙珲别看在温怀明面前畏畏缩缩,可对着陌生人谈到技术上的问题,那可是一定要争口气的。   “你懂什么,这里的水情和工程结构有多复杂你知道吗?信口开河,出了问题你能负得起责任?”   温谅从温怀明身后闪了出来,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希望?”   中年人点点头,道:“我刚才沿着整个坝体看了一遍,虽然有部分坍塌,但水库的整体结构还算坚固,他们又成功堵住了大部分管涌口。如果技术上全都听我指挥,加上我们带来的物资,应付这种强度的洪峰应该有70%的把握。”   温谅眼中闪过一道喜色,刚要说话,蒙珲却叫了起来:“你是什么人,也敢在这样的大事上胡扯?这次双河会流,势大浪高,流速太急,就算你有足够的物资来填埋这次冲击造成的裂隙和管涌,可库区底部的涵管严重漏水,大坝内坡已经有坍塌的危险,到了那时候从内到外一起崩溃,你还敢说有70%的把握?”   中年人冷哼一声,竟连温怀明等人都不搭理,自去帐篷里洗手取暖去了。这人先不说有没有真材实料,可这份桀骜倒是表现的淋漓尽致。温怀明看了眼温谅,温谅忙道:“这是我从关山请来的水利专家,这位……嗯,蒙专家说不定还听过他的名字,他叫陈非!”   “陈非?”蒙珲顿时傻了眼,道:“江东水利水电学院的陈教授?”   “不错,就是他!”温谅笑了笑,对温怀明等人解释道:“81年的时候,这位陈非教授就亲自参与了龙头沟水库的选址设计和筹建工作,对这里了若指掌,如果说还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挽救水库的办法,那一定非他莫属。”   陈非,这是温谅带给温怀明的第二个惊喜!   既然确定了中年人的身份,本着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员解决的原则,温怀明立刻转身进了帐篷,其他人反应过来,一拥而上跟了进去。唐叶慢慢走了过来,低声道:“现在全省都在告急,这个级别的水利专家没留在省里,却跟着你跑到了依山这个小地方,温少真是好手段,好本事!”   唐叶说的不错,不过温谅能请动陈非,原因比较复杂。一来是左雨溪的薄面,和温谅亲赴关山迎接;二来陈非得罪了省水利厅的大领导,早已从顾问名单中除名,别说一场暴雨,就是天上下了冰刀子,他也没可能在水利系统出头了;三来龙头沟水库是陈非年轻时的作品,内心深处有感情,所以在温谅的盛情邀请下(辛苦费是少不了的),才勉强同意过来走一趟。   这种种内幕自然无须对唐叶解释,温谅莫测高深的一笑,道:“唐主任才是好手段,以您的身份,好歹也应该到灵阳那样有大型水利枢纽工程的地方去采访才对,可怎么就跑到这穷乡僻壤了呢?这里有什么,有素材,还是有人物?”   唐叶被他噎了一下,玉容泛起霜冻,甩手进了帐篷,温谅对那窈窕动人的背影行注目礼,眼神十分的放肆!   “……至于库底内坡的问题,解决的办法十分简单,就近选取好粘土,调用装载机,在坝内坡沿放水涵管轴线左右扩宽倒土,由里向外填筑厚实的防渗土体就可以了。这法子简单实用,效果十分明显。另外,要在坝顶的迎水坡前堆一道土袋子堰,利用防浪墙建立第一道防线……我们土工布、砂石、梢料等用来反滤的物资很充沛,同时要充分利用导流泄洪洞和溢洪道进行有度的分洪……还要通知村里留守的人员,尽量多找些带壳的谷物来,谷物遇水会膨胀,用来堵漏效果比土石还要好……”   几分钟的交谈,温怀明已经完全信任了陈非,其人固然盛气凌人,可无论是学识和经验都超过蒙珲太多太多,听他一席话,整个抗洪抢险工作的思路立刻清晰起来。   他当机立断,猛的捶了一下桌子,道:“好,照你说的办!”   在温怀明指挥下,整个大坝上的抢险队伍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般开动起来,迅速,有序,高效,充分见证了他的机变和组织能力。与此同时,第二批预备队带着临时收集来的谷物也全部上堤。温谅命人在坝上竖起了十数道大红色的横幅,所有的横幅上面都写着十六个同样的大字:   万众一心,人在堤在。   严防死守,保我家园! 第三百五十三章 战无不胜   远处的山峦隐在阴沉沉的天幕下,乌云席卷千里,变换出各种狰狞的模样,无有穷尽的雨线用几秒的时间迅速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穿过峡谷的风如同飞舞的刀刃般刮出一道道刺骨的冰寒。   可大坝上的所有人都似乎忘记了寒冷和疲倦,在温怀明的指挥调度下,虽忙绿却有序的来回奔跑在各自的岗位上。而陈非的加入,让整个抢险工作有了质的变化,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以让人惊叹的效率解决着一个又一个技术问题,给大家平添了许多信心。   终于到了这一刻!   上午八点二十七分,轰隆的水声从青柳河的上游传来,顷刻之间,翻腾的河水出现在众人眼前。从高空俯瞰下去,整个大坝好像一条系在腰间的细细布带,而十数米的巨浪却如同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上古巨兽,锋利的獠牙足够将整座大坝在几秒内撕成粉碎。   温怀明站在大坝尽头,感受着大自然的惶惶之威,心底却难得的归于平静。温谅不知何时站到他的身后,盯着汹涌的波涛,轻笑道:“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在这个时代,没人知道这句话的吐槽点,可温怀明却扭过头,对着温谅难得的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到了这一刻,所有的苦心和挣扎,都只能化成一句话:   尽人事,听天命!   砰!   一声天雷炸响,巨浪在空中一个回旋,再次毫无保留的撞上大坝。   砰!   漫天的洪水挟裹着万钧之力撞在了围堰上,强大的水推力瞬间穿透了石坝,震的许多人失去了平衡,噼里啪啦跌倒一片。温怀明身子一歪,被温谅单手扶住,耳朵却被这一下震的嗡嗡作响,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在飞快的离去,没有人,没有物,没有鼓声,没有呼喊,只有打在脸上的雨点引起的阵阵刺痛和满目萧索的苍白。   天地之威,一至于斯!   临时修建的土袋子围堰却没能顶住这股强大的冲撞,慢慢的倾斜下滑,最后全部淹没在水中。水位也随着围堰的倒塌开始升高,一旦漫过坝顶,后果不堪设想,温怀明反应极快,一把推开温谅,道:“去找陈非问损失情况,其他人跟我来。”   应急抢险一队的三十人立刻跟在他的身后直奔防浪墙而去,那里,是大坝的第二道防线!   杨定军站的位置比较靠前,被激起的水流冲到了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冲着还在发呆的李强骂道:“发什么愣呢,右前五十米……快,有管涌,赶紧带着人上去!”   李强从惊呆中回过神来,扭过头一看,距离他五十米处的堤坝内侧开始喷出水柱,脚在满是泥泞的水里猛的一跺,大叫道:“二队背起袋子跟我来!”   杨定军同时带人往另一边的突发险情处跑去,一时堤坝上人潮涌动,鼓号齐鸣,所有人湿透重衣,义无反顾的投身到跟洪魔斗争的关键一战。有人拼命呼喊,有人紧咬牙关,有人双股颤颤,却在命令下一往无前,有人青春正好,却用血肉之躯抵挡激流!   这里有老百姓,有军人,有官员,身份不一,却一同慷概赴险,恐惧,生死,身份,名利,在这一刻都通通抛到了脑后,支撑他们的唯有那个虽然朴素却无比崇高的信念:   人在堤在,保我家园!   大坝各个地段的损毁情况很快汇总到陈非处,虽然经过了严密的准备,但毕竟时间太紧,加上这一次洪峰来势太强,仅仅这一下撞击,从坝下到坝顶,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险情。   陈非的脸色也有点变了,将几处不太严重的地点交给蒙珲处理,自己跑去找温怀明。温怀明正指挥人员沿着防浪墙添堵沙袋,跟他一墙之隔就是浩瀚无边、疯狂肆虐的滔滔江河,凶猛绝伦的水浪反复击打着岩体,震耳欲聋的轰鸣足以将正常人逼的发疯,溅起的水花翻过土袋冲在脸上,痛的几乎睁不开眼。   看见陈非过来,温怀明一把拉住他的胳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道:“情况怎么样?”   陈非同样大声道:“新发现了几处管涌和裂隙,不过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现在的问题是,这一次洪峰比预估的只强不弱,坝体要是在水里浸泡久了,我怕会有部分地段决口……”   一般修建水库时都会将主坝体建的十分坚固,很少有洪峰能一冲就跨(当然,豆腐渣工程除外),许多溃坝都是从小到大,慢慢渗透,逐步坍塌的过程。没等陈非话音落地,距离左岸四十米处的人群突然四散跑开,有人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决堤了,决堤了……”   温怀明身子一颤,眼中透露出不甘和绝望,人力,难道真的不能胜天?   周边的人群都不约而同的呆站在大坝上,傻傻的望着浑浊的河水漫过堤防,越过库区,如同挣脱牢笼的猛虎般,以迅雷之势往下游冲去。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快跑,快跑!”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多数人面带惧色,脸如死灰,眼看着众人勇气将散,就要出现不可控制的混乱场面,一辆载满块石的东风大卡突然从岸边急冲过来,开足马力直奔决口处而去。快抵达时驾驶门打开,一人从车上一跃而下,在泥泞的地面接连几个翻滚才堪堪停下,卡车冲到决口坝体的边缘,头朝下直直的砸了下去。   扑通!   几十吨重的卡车激起了数丈高的水花,水速为之一缓。95年一台卡车的价格对许多村民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就这样被人毫不犹豫的送入了水中。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的屏住了呼吸,从车上跳下那人爬了起来,整个人已经如同泥娃娃一般,连面目都无法看清,他从旁边一人手中抢过大喇叭,对着温怀明和陈非叫道:“二十米,只有二十米,快组织封堵!”   虽然决口处距离温怀明并不远,可雨势太大遮挡了视线,根本无法估测决口处的宽度,听到那人大喊,才知道只有二十米。   陈非大喜道:“二十米,温秘书长,二十米还有得救!快,快!”   温怀明听出对面是温谅的声音,如梦初醒,大手一挥,急步往决口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所有人跟上,人在堤在,我温怀明第一个不退!”   众人互望一眼,关键时候还是军队起了表范作用,赵剑池带着战士迅速拉了过去。有人将雨帽往地上一摔,大喝一声“当官的不怕死,劳资怕个求,干了!”,背起两袋砂石跟了上去,群众都有从众心理,又被刚才那人开车赴难的一幕激起了血性,当即轰然应诺,一拥而上!   人在堤在,视死如归!   稳住了人心,还要封堵住决口,陈非迅速做了方案,采取直接塞堵的法子,打桩和填石同时进行,鉴于物资不足,特地细化规定装大块石的沙袋往迎水面投,装碎石和沙土的往背水面投,同时放开泄洪通道进行分洪,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堵住决口。   抢险工作立刻展开,让人失望的是,由于水速过快,又缺乏大型机械设备,投下的土石瞬间被冲走,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合力。刚刚上演疯狂卡车的温谅又找到温怀明,提出用他带来的所有卡车填堵决口,陈非不知他的身份,倒是对这个一心一意为了抢险抗洪的年轻企业家刮目相看。   温怀明此时也别无选择,当即答应下来。随着装满土石的十几辆大卡车依次倾入河中,加上所有人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死命填堵,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决堤口成功合拢。   当最后一方土石落下,几乎所有参战人员全都欢呼着跳了起来,两天两夜的辛苦,终于没有功亏一篑!杨定军、李强等县乡政府的干部团团围住温怀明,一个个激动不已,冲上来拥抱祝贺。唐叶等众人抱完,似乎也忘了大记者的矜持,一把抱住温怀明,纵然天冷如冰,风雨无情,可她的心跳却跳的比任何时候都火热,被冻的苍白的脸颊悄然浮上几缕绯红。   温怀明却没有任何别样的心思,放开唐叶,对杨定军等人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还不能麻痹大意,定军,你去西段,李强,你去东段,加强巡查……”   温谅一直默然站在一边,低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温怀明看着几乎不成人样的儿子,心中既自责又自豪,道:“温谅,这次多亏有你……”   是啊,要不是温谅当机立断,决口的那一瞬间,整个大堤的人心就已经跨了,何谈这一刻的胜利喜悦?   温谅的眼光不经意的扫过唐叶,咧嘴一笑,道:“上阵父子兵,战无不胜!”   深夜十二点,最危险的局面已然度过,一直跟随在温怀明身边,奋战在最前沿的温谅也有点撑不住了,他在跳车时伤了腿骨,又被水浸泡过久似乎有些发炎,精神萎靡不振,迷糊中被人扶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房间里,卷缩在地上沉沉睡去。   半夜里不知做了什么梦,怀中竟然一片的软玉温香,手掌无意识的轻轻揉搓了一下,温谅一惊醒了过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那一晚,那些人   嗯?   温谅一惊之下腾的坐了起来,背靠在墙壁上,还没来得及去看身边的状况,却痛苦的发出一声低吟,双手不由自主的抱住昏沉的脑袋,嗓子干的跟着了火一样,身下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薄凉席,铺了层军大衣,凉气一个劲的往上冒,受伤的腿部还是在隐隐作痛,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久违了,生病的感觉啊!   自从重生以来,温谅勤学苦练前世修不成的内家拳法,身体倒是打磨的一等一的好,不过这次为了帮温怀明,先是连夜驱车赶赴关山邀请陈非,又从火车站匆忙调运委托屈东海采购的救灾物资,一路马不停蹄,又是爬山又是涉水,终于无比艰难的到了水库,又恰好赶上双河会流,局势千钧一发!连气都没喘一口,温谅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的心思,立刻跟着抢险队伍忙碌了起来,再然后就是决堤时眼看要兵败如山倒,他来不及跟任何人商量,跃上卡车不要命的去冲堵决口……诸如此类,每一个过程看似简单,可要是缺乏了人脉、资金、决断、机变、勇气以及智慧中的任何一样,不可能得到如今的结果。   所以当腿部受伤发炎,被刘致和等人戏称“一中不败”的温大叔终于顶不住了,温怀明当时正忙于指挥调度,实在抽不出精力,也抽不出人手来照顾他,加上刚才决堤时下泄的洪水弥漫了来时的路,只好先让人送温谅到水库入口的门卫室休息。   说来也是无奈,龙头沟水库依山而建,三层的办公楼离山体太近,这样大的雨很容易造成山体滑坡,根本不敢进人。大坝上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全是积水和泥泞,挑来挑去,也只有孤孤单单坐落在入口,离山较远又相对干燥的门卫室成了唯一可拱选择的地点。   温谅揉了揉太阳穴,挺直腰身,全身放松,然后手心相对,双目微敛,小腹下三寸处缓缓有热气涌动,同时提神静气,深吸缓呼,过了片刻,脸上萎靡之色尽去,虽然还是浑身乏累,但至少大脑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   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这是肯定的,经受了这么大的风雨,整个库区除了大坝上建了临时通电设施,其他地方全都断了电。温谅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微微侧身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雨声似乎小了点,机器的轰鸣和嘈杂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偶尔还能听到大喇叭里传出温怀明略显嘶哑的呼喊。   人在,堤也在,这就够了!   温谅松了口气,身子刚一放松,突然想起刚才睡梦中手掌摸到的东西,轻轻拍了下脸颊,自嘲道:“人家是饱暖思淫欲,你倒好啊,都快挂了还能做那样的美梦……”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身边地上传来一声细腻的低吟,像极了女人睡梦中发出的无意识的呢喃。   温谅头皮一炸,要不是腿受伤,可真要学一学青蛙王子一跳三尺高,落地还得呱呱叫两声。   妈的,闹鬼呢?   不过他两世为人,经历了重生这样诡异的事件,还有什么好怕的?压了压心跳,抬起没有受伤的左腿往边上探了探,脚尖还真的碰到一个柔软的身体,眉头微微一皱,手在身边的地上摸了摸,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一台矿灯。   送自己过来的人挺细心,值得表扬!   刺眼的光线透射出来,照亮了那人的身形,温谅瞠目结舌,这是哪位天使姐姐路过此地,想这么一招来玩我呢?   地上那人,却是唐叶!   温谅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唐叶一双好看的眉毛轻轻一蹙,手掌下意识的挡了挡光线,慢慢坐起身,睁开了双眼。   明媚的秀眸先是微眯,继而充满疑惑,甚至还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猛的转过头,呆呆的看着温谅。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身为一个很有爱的男人,这个时候就要主动承担起寻找话题的责任,温谅咳了一声,道:“醒了,饿不饿?”   唐叶终于从呆滞中清醒过来,出于女人的本能和对温谅一贯的认知,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衣服。温谅的目光同时下移,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不知怎的有点心虚。   还好,外套完好,毛衣完好,衣扣完好,裤子完好,说句寒碜话,要是她有腰带的话,腰带也肯定是扎死的,别说有什么走光和不雅处,整个人包的简直比阿拉伯女人还严实。   温谅和唐叶同时松了口气,对怎样睡到一起都表露出不愿深究的意思。不过唐叶的地铺在距离温谅三米外,事实如何大家都懂的。唐叶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温谅在蒲公英那晚和这次在大坝上表现让她明白这个看上去油滑的少年绝不是纨绔子弟那么简单,但女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印象有着固执的坚持,坚持的认为不管他有多么的出色,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   她很讨厌这个人!   唐叶刚一转身,矿灯不巧打在了身上,饶是他冷静深沉,也不由张大了嘴巴。   在唐叶纤细的腰身下,那瓣翘起的浑圆臀部上,赫然有一只张开的手印,五指还带点猥琐的弯曲,可见手印的主人在揉捏时的力度和深度。   “把灯给我……”   唐叶临走才想起要拿灯来用,可一回头却看到温谅嘴巴大张,一副见鬼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   温谅不用对比,就知道那只华丽丽的脏手印肯定是自己的无疑,起先他从车上跳下,整个人都沾满了泥,虽然简单洗了洗,可一直不停的忙碌,哪能洗的干净,后来累倒直接被送到这里,这才留下了罪证啊!   “咳,没什么,灯给你!”   唐叶皱着眉头,她记者出身,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如何听不出温谅言不由衷,心头一动,踮着脚往自己身后看去。温谅见状,右手偷偷的挪到背后,还在衣服上使劲的蹭了蹭!   “温……谅!”   女子音域比男子高早已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可今晚温谅才明白,那何止是高,根本就不是一个位面的产物,用武侠小说的比拟,这一声大吼,四周的墙壁都很给力的掉了许多碎土。   温谅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绝不是随意轻薄女人的流氓,这次的事只能说是无心之失,但毕竟男人总是理屈的,正色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前后脚醒过来的,唐主任,我保证,这绝对是个意外!”   “意外?”   唐叶又羞又急,一个巴掌挥了过去,怒道:“好,我打了你这下,也是意外!”   温谅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已变得清冷起来,道:“唐主任,看在你这次不畏艰难守在大坝上的表现,我再说一次,这是意外!”   唐叶使劲抽了两下没有抽动,银牙紧咬,俏脸气的通红,往前跨了一步,俯身低头看着温谅,一字字道:“我叫你一声温少,是给温秘书长面子,可别真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唐叶毕竟不同于一出事就哭哭啼啼的幼稚少女,语气骤然冷冽起来。其实别看唐叶平日里风情万种,可实则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这些年来已经没有几个人敢对她如此放肆,此时盛气毕现,威严立生,姣好的眉目间竟流露出几分萧杀之气。   温谅见她这副样子,倒坦然下来,淡淡的道:“我解释过了,信不信随你的便。不过唐主任,你可要看好了,你的位置在那里,我腿受了伤,要抱你到这边来而不惊动你,可真比抵抗这次洪水还难。”   唐叶冷冷的看着温谅的眼睛,奇怪的是,以她的眼力竟然看不到他说话时有一点情绪的波动和异样。   自己睡觉有翻身的习惯,她是知道的,也许真的像温谅说的那样,是自己不小心滚到了这边,这样冷的天气,相拥取暖是人的本能,怪不得别人。   不过就算如此,温谅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十分讨厌。两人四目相对,鼻息可闻,却没有任何一点暧昧的感觉,反而升起浓浓的敌意。   “放手!”   温谅放开了手,唐叶不发一言,掉头离去,走到门外时伸手擦去裤子上的手印,却依稀记得梦里似乎有一只大手探到了身上,那种火热的感觉,已经好久不曾有过。   远处大坝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雨已渐渐的减弱,温怀明穿着雨衣,举着喇叭大声的指挥着众人,比之初识时的他,更多了几分坚毅的味道。   唐叶扭头看了下那间狭小漆黑的小屋,眼中不经意的闪过几道迷茫的神色!   第二天一早,天刚微微亮,唐叶找到温怀明,表达了想要赶回关山的意思。温怀明虽然不解她为什么此时要离开,但洪水已经褪去,雨势也小了许多,回去的道路通畅,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并一再对她在此次抗洪抢险中的贡献表示感谢。唐叶笑道:“我不过来走了个过场,能有什么贡献?倒是温秘书长你让我刮目相看,放心吧,等回到报社,这两天两夜发生在龙头沟的所有一切,我都会如实的报道给世人。提前恭喜一句,祝你步步高升!”   温怀明自矜的笑道:“做了点应该做的事,当不起唐主任夸赞。不过还是希望唐主任能多多报道这坝上的许多普通群众,没有他们,就不会有龙头沟水库的安全……”   唐叶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不说这些了,一起经历了那么艰难的时刻,临别没有一个拥抱吗?”   温怀明洒脱的轻拥了她一下,道:“为胜利!”   是啊,为胜利!   唐叶坐在桑塔纳车的后座,扭过头看着坝上的人群,这一生也许再没有机会经历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刻,可她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那些人…… 第三百五十五章 定教黎庶安心   到了这天下午,雨势开始转小,县里的增援也终于跟上来了,借助推土机挖掘机搅拌机等大型设备,重新浇筑了堤坝,肆虐的洪水再无法前进一步。温怀明最后巡视一次大坝,确定没有纰漏之后,将指挥权交还给李强,和杨定军等人连夜赶回依山。他的岗位,毕竟不在一地一库,而他的责任,也不在这一村一镇。   回到县委大院,杨一行带着全体留守工作人员集体迎出大门外,当温怀明从车上下来时,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有几个女同志甚至激动的流下了眼泪。杨定军等人笑着站到了一边,这一刻,荣耀只属于温怀明。   温谅没有看到这一幕,唐叶离开后不久,他也匆忙赶回了青州,腿上的伤需要进一步处理,还要安排安保卿的鼎盛实业参与依山灾后重建——私企参与救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得先跟市县两级的财政民政卫生防疫等部门进行必要的沟通和协作,不然钱砸下去说不定连声响也听不到。另外还要与媒体有良好的关系以便占据足够的版面,对救灾事宜展开充分的报道。救灾固然是企业应有的社会责任,可追求利益最大化也是企业的终极目标,能将两者有机结合起来,是一个聪明人最应该做的事。   市人民医院。   在国内,医院这种地方从来不缺乏人气,加上这几天暴雨,各种疾病频发,市人民医院已经人满为患,大厅和走廊全都是输液的人群,各个病房也被从全市各地运来的伤员占据,见微知著,可知这一次洪涝灾害给青州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温谅腿部的感染愈发严重,脓水泛黄外渗,止都止不住,他本不想惊动任何人,一个人拐着腿在门诊楼溜达了两圈,竟然都挂不上号,无奈之下只好给左雨溪打了电话。   左雨溪起先只知道温谅去了依山,并不知道他上了龙头沟大坝,后来同杨一行通过电话才急的要死,可那时已经跟水库那边失去了联系,只好一边忙着学校的防汛工作,一边胆战心惊的祈祷温谅不要出事。   短短的两天,对她来说真是度日如年!   所以一接到温谅的电话,左雨溪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情跑了过来,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门诊楼前的台阶上,模样憔悴,满眼血丝,头发和衣服都脏兮兮的,腿部裸露在外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眼眶顿时一红,差点当众哭出声来。   能让一向清冷的青州之花这副模样,天下之大,也只有温谅一人而已。   温谅冲她招了招手,笑道:“快别哭了,这几天青州的水够多了,你千万别添乱了。”   左雨溪毫不避忌的蹲下身子,手指在他的伤口周围轻轻抚摸,贝齿紧咬着下唇,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滴,却不想被温谅看到,别过头伸手拭去,低声问道:“疼吗?”   “还好……哎哟!”   左雨溪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温谅低呼一声,疼的额头都是冷汗。见他这副模样,左雨溪心疼之极,猛的抬起头来,娇嫩的脸蛋满是寒霜,道:“等温怀明回来,我倒是要问问他究竟怎么做事的,自己不要命了,难道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对左局长迁怒他人的水平,温谅颇觉高山仰止,劝慰道:“好歹是我老爸,他也不容易,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左雨溪也知这事实在怪不得温怀明,不过在她眼中温谅的安危比什么都大,说起话来就有些口不择言,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一软,抱怨道:“洪水再大,那也是政府的事,你一个高中生去逞什么英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左局长,你的世界观有点歪,高中生不是人啊?”   左雨溪扑哧一笑:“你哪里是人,顶多算个匹夫!”   于是在这个大雨初消的午后,许多人看到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坐在地上仰天大笑,在他面前却站着一个极漂亮的女子,双眸凝视着地上的人,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如雪初融,如莲绽放。   有了左雨溪出面,温谅的腿伤很快得到了处理,清洗,上药,包扎,按照医生的意思最好挂几天的水消消炎,不过这个时候温谅实在没心思呆在医院浪费时间,费尽口水让左雨溪相信这伤只是小事,拿了药离开不提。   左雨溪现在肩上的担子也重,全市数百座中小学校的安全度汛压在她一人身上,送温谅到大世界后依依不舍的离开。安保卿扶着温谅到包间坐下,笑道:“听说温少在水库飞车救险,场面震撼的很吶,下次再有这么刺激的事,一定记得叫我。”   温谅将腿放在茶几上,苦笑道:“看到没,这就是个杯具!不会再有下次了,也不敢有下次了。”   安保卿哈哈一笑,拍了拍手,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孩依次走了进来,低头敛手,毕恭毕敬的站成一排。   “你腿脚不方便,我让她们帮你清理一下身子,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伤口沾到水。”   权力和财富之所以让人迷恋,魔力也正在于此,脏兮兮的乞丐被人唾弃,可脏兮兮的温大叔却能让这群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女孩子倾心服侍,还不敢说一个不字。   温谅倒不是矫情,前世里哪怕跟柳雁如何的郎情妾意,可在外面迎来送往时也没少逢场作戏,这是在社会上打拼的男人的无奈处,当然,这没什么高尚,却也没一些人想的那么卑劣。   生存,本来就不容易!   不过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温谅无意再重复那些身不由己的过往,对安保卿挥挥手:“让她们散了吧,叫个男的来给我搓个背,洗个头。不就腿烂了道口子,多大点事,用不着这么大排场。”   安保卿也不强求,安排人伺候温谅洗过澡,又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酒足饭饱外加浑身清爽,温谅惬意的轻呼一口气,此时此刻,比之昨日,真可谓天堂地狱。   “九哥,今晚你就去依山跟杨一行见面,鼎盛这次雪中送炭,救了依山数万的百姓,县里的阻力会小很多,杨大脑袋正好借此顺水推舟,批了五星级酒店的项目,就是市里,也会表态大力支持。”   安保卿点点头,问道:“杨一行那里要不要给点好处?”   温谅摇摇头,道:“九哥,你记住一点,跟我合作做事,这样的手段一次也不要用,我们的眼光,要看长远……”   大雨又持续了两天,到12月22日,持续五天的特大暴雨终于停了。据灾后统计,暴雨席卷江东全省四十多个市县,受灾人口661.57万人,共计127个水库相继溃堤决口,近20亿立方米的洪水肆意横流,倒塌房屋9.3万间,损坏房屋23万间,农作物受灾面积786千公顷,其中绝收235公顷,另有多处公路、水利设施、通讯、电路被毁,直接经济损失197.5亿元。   灾情发生后举国震动,中央在灾情发生的第二日,即12月18日,派出由水利部副部长周皓带领的专家组到江东指导抗洪抢险工作。次日,又调拨各类救灾物资运往江东,同时号召全国伸出援手,支援江东。   虽然做了许多努力,但由于此次暴雨来势太大太急,又因不是在主汛期,江东各地政府机关麻痹大意,防汛应急机制不健全,部分主要领导畏险畏难,最终造成的损失超出预估,也超出上级领导定的底线。12月22日,大雨还没有彻底结束,已经接到灾情预估报告的周副部长在关山指挥部大发雷霆,省水利厅厅长被勒令在全省抗洪工作会议上做了检讨,三个主管副厅长被撤职,其他各市县水利系统因救灾不力被就地免职的处科级干部不计其数,党政一把手也牵累甚多。   当全省局势糜烂的时候,青州这个在江东不算太靠前列的地级市引起了周皓的注意。根据下派的专家小组成员反馈,青州在初接到汛情通知的时候就从思想上高度重视,启动了防汛应急机制,连夜召开县区一把手会议,制定了严谨、细致、周到的抗洪抢险措施,统一调度物资,统一分配人员,通盘筹划,兼顾局部,且至许复延以下全都签了生死状,明确责任,奖惩分明,同周边的兄弟市相比,充分显示了青州党政领导的领导能力和执政水平。   当整个海滩都是鹅卵石的时候,一颗闪亮的珍珠会绽放比它本身更耀眼的光芒,于培东正被各地传来的不好消息搞的焦头烂额,来自中央和外省的媒体也多有批评责难,青州的出现就仿佛在玩德州扑克时翻到最后一张才发现手里的烂牌成了顺子,立刻指示省内各大主流报纸、电视台、电台赶赴青州做专题报道,一定要在舆论上挽回一点优势。   当所有媒体人人仰马翻的前往青州的时候,唐叶已经从依山返回关山,拥有第一手资料的她登时成了省报总编眼中的天使,特意留出版面等她的第一篇报道。   喝了一杯浓茶,三天两夜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唐叶凝神半响,提笔写下了这样的标题:   闯惊涛,顶恶浪,血肉筑长城,终令洪魔伏首   排国难,解民忧,干群酬热土,定教黎庶安心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朝成名天下知   唐叶的这篇人物通讯一经省报刊发,立刻在江东引起巨大的轰动,她用娴熟而富有技巧的新闻写作手法,生动再现了在面对特大洪涝灾害时一个党员干部不畏艰险舍生忘死的光辉形象,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人为的拔高,一个个简单朴实却蕴含深情的文字,将温怀明的坚毅、决断、机变和乐观描绘的淋漓尽致。   通讯中运用了大量图片材料作为背景,乌云遮掩的天幕,波涛汹涌的洪水,大坝上匆忙来去的人群,一张张或青涩或苍老或坚定或沉重的脸庞,配合凝练稳健的文字叙述,徐徐读来,满目悲壮。尤为醒目的是温怀明背起沙袋带领一群沉默的军人分开茫然无措的人群,毅然决然走向堤坝尽头的图片,前方是一望无际惊涛拍岸的浩瀚水域,脚下泥泞遍地,坎坷不平,唐叶在旁边写道:“……又是一次大的洪峰袭来,水击打在坝体上,整个人都能感觉到那种让人恐惧的震颤。几乎所有人都在洪水面前心生惧意,温怀明却弯腰背起装满了砾石的沙袋,大喊一声‘跟我来’,就那样义无反顾的往最危险的管涌口奔去……那一刻,他的背影,如山一样厚重……”   紧接着,唐叶在省报主要领导的授意下又连发三篇通讯,极其详尽的介绍了青州市依山县石山镇龙头沟水库的抗洪抢险经历,这四篇通讯资料详实、感情充沛、人物饱满、立意深刻、形象突出,在江东多地遭遇巨大生命财产损失的悲痛时刻,具有极强的正面意义和极佳的社会效果,因而再次引发舆论热潮。在省委办公厅、宣传部、组织部等有关部门的积极协调引导下,12月22日,除了江东本省市的主流媒体纷纷转发报道之外,还有其他十余省日报、晚报和党政机关报进行了转发。12月24日,人民日报向江东日报社约稿,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在一版刊发《在重大自然灾害中看“三讲”》,从龙头沟水库延伸开去,以青州全体领导班子在此次抗洪工作中的优异表现,重点阐述了开展“三讲”活动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同一天,新华社、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中央电视台、中国人民广播电台等中央媒体转发该评论员文章。   龙头沟,依山,青州,温怀明,一夜之间,名动天下!   在这样的氛围里,新闻媒体仿佛一群闻到腥就疯狂的发情的猫,从中央到地方,从省外到省内,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窜入龙头沟一线,找组织,拉关系,托熟人,采访了多位水库抢险的当事人,从各个角度各个方面各个视角对温怀明这个引发了一切浪潮的核心人物进行深入挖掘。不说杨定军、李强这样的党政干部,就是当时身在大坝上的普通群众,也逐渐适应了一天几十拨记者前来采访的日子,其中口才最好的石山镇农民老孙头,收一块五一包的东烟都收的手软,以后多年还时不时的跟人说起那时的盛况。   有了这些无孔不入的记者,前一段处理粮案和国改的风光事迹也被挖了出来,经过多地媒体联合报道,一个更加丰满高大的温怀明呈现在世人面前。据说不到三天的时间,青州市委办公室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慰问信件就高达数千封,其中不乏自带照片的女青年来信向温怀明求爱,成为这个寒意逼人的冬日里不多的温馨点缀。   身在舆论漩涡的中心,温怀明本想带队到基层去主持灾后重建工作,可于培东亲自下了命令,要他配合省里的宣传策略,做好国内各家媒体的采访接待工作,并多次强调这是政治任务,让他避无可避。这天好不容易脱身去了西城区视察,又被许复延一个电话招了回来,进了书记办公室,温怀明苦着脸道:“许书记,你要是再逼着我见记者,我就回家种红薯去了……”   两人如今的关系开开玩笑无伤大雅,许复延哈哈大笑,道:“红薯你是种不了了,不过芝麻倒是可以种一种。”   “哦,”温怀明心口一跳,虽然猜到点什么却又不好表露出来,道:“出什么事了?”   这个时节来找温怀明的自然是好事,说来凑巧,市委秘书长郑启航前天下班回家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年纪大了,腿骨不好,平时又体弱多病,这一摔竟然直接摔断了腿,连夜送到了医院。   郑启航本来就是个过渡性质的秘书长,许复延之所以让他接杨广生的班,就是为了腾出一年的时间来给温怀明铺路。本来病退手续要到明年才办理,但恰好赶上这个关节受了伤,郑启航是聪明人,对他来说能在退休前捞到副厅待遇本就是捡了个便宜,早退晚退都是退,还不如卖给温怀明一个人情,日后有什么难处也好开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温怀明的前程不可限量。所以他借此机会向市里打了退休报告,许复延上报省里后,经省委组织部门研究决定,同意免去郑启航青州市委秘书长的职务,至于接任的人选几乎没有悬念,于培东亲自点名温怀明,谁也说不了一个不字。   “我先给你通通气,过两天正式任命就会下来!”许复延感慨道:“老温,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力排众议提高了防汛级别,又在依山做了这样了不起的事,这一次青州别说出彩,说不定跌的比其他地市更重。昨天去省里开会,周部长和于书记把各市的一把手骂的狗血喷头,唯独对青州点名表扬……这场雨啊,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咱们立足刚稳,实在是跌不起啊……”   能从许复延口中听到这样掏心窝子的话,可见他对这次涉险过关有多么的后怕,温怀明赫然道:“我也只是做了份内事,宣传到这个地步实在过了!”   许复延微微一笑,道:“我们党的干部,难就难在做份内事……”   接下来的话他不说,温怀明自然不会傻的去问,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话题一转,道:“许书记,我还是想到基层去……”   许复延打断了他的话,道:“下去是做事,留在市里接受采访也是做事,相比之下,后者还要重要的多。怀明,你就安心去跟那帮记者打交道吧,其他的事交给别的同志去做。”   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凡官员温怀明能救得了多少人?不过一家一姓一村一镇而已!可一个名声在外的榜样官员温怀明,却能吸引来自全国各地的目光和力量,引导舆论,激励民众,对整个江东的灾后重建工作具有无比巨大的推动作用。   温怀明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所惧的,却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古训,这次风头出的太大,不知多少人冒着红眼暗暗嫉恨,要是再不知收敛,只怕出头的椽子先烂,还没走上青云之路就摔死在云头了。   不过许复延后面一句话正是要安他的心,意思是说你就好好的呆市里,下面的工作交给别人,这么多媒体记者在,只要肯做事都是能找到闪光点的,到时候随便写上那么一两篇文章,大家都跟着沾点光。要是这时候你再拼死拼活的干,还让别人活不活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温怀明心领神会,出门去了。   由正处到副厅,又挂了市委常委的名头,温怀明官场浮沉十余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短短半年间走完别人十年也走不完的路。   对刚刚升了正处没几天的温怀明来说,这次提拔属于破格,不过这也不算特例,每一个能最终爬上高位的官员,谁没有两三次破格提拔的待遇?不过别人一般都是有个好老爸,而他,却是有个好儿子。   两天后温怀明被任命为青州市委常委、秘书长,正式踏入市级领导干部的行列。得到这个消息时,温谅正在大世界跟安保卿和叶智伟开会,挂了电话后安保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温秘书长的副字终于去掉了而已。”   安叶两人同时恭贺,温谅笑着谢过,心里想的却是唐叶,这一次要不是她,也许这个副字,未必能去的这般容易。   鼎盛实业在危急关头雪中送炭的义举自然也没有逃过媒体的眼睛,在几家媒体进行报道后,青州市委市政府特意通报嘉奖。温谅此次招叶智伟回来,为的正是此事,经过一番暗中操作,在温怀明的引荐下,许复延百忙之中抽空接见了鼎盛实业的总经理叶智伟。   叶智伟一身灰色的中山装,举止有度,言词恭谨,倒让许复延对他的初步印象不错。一番交谈下来,许复延高度赞扬他及所属企业对青州人民的无私贡献,表达了欢迎鼎盛在青州大力发展的个人意愿。   这对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利好消息,叶智伟感谢之余,提出想要进一步支援依山灾后重建工作,准备投资五个亿在当地筹建一家五星级酒店,并郑重承诺,酒店的招标和招工会优先考虑当地民众,只是需要市县政府给一些政策支持云云。   这是温谅的意思,选择这个时候向许复延提要求,时机刚刚好。不管是借灾后重建的名义,还是招商引资的名义,温谅都能肯定,许复延一定不会拒绝。   一来,经济发展是当下的重中之重;二来,暴雨对依山的基础设施摧毁严重;三来,五亿的注资会对当地民生产生极大影响。长远来看,这一项目会对依山本地未来十年的发展有极大推动作用,并能以此为基点,辐射周边各个区县,从而带动整个县域经济的发展。   许复延当即拍板,由温怀明负责协调鼎盛和依山县委县政府之间的谈判,争取尽快谈拢条件,同时明令各个市政部门要一路绿灯,积极配合,不得刁难延误。   得了尚方宝剑,叶智伟当即赶赴依山,杨一行、杨定军本就是温谅这边的人,书记县长调子一致,外加有市委的指导意见,反对声音很快被压制下去,于常委会上通过了招商引资决议,确定由县长杨定军负责,正式开始跟鼎盛的合作谈判。   到了此时,铺天盖地的连绵大雨终于停止,久违的蓝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各地的灾后重建工作也在顺利有序的开展,一切都似乎在渐渐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或者说恢复的比以前更好。   当痛苦逝去,阴霾消散,人们只知道一场大雨,一场灾难,却没有人知道在大雨和灾难的背后,曾有那么一个少年,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扭转了本是注定的局面,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也挽救了许多人的仕途。   12月27日,全市中小学校重新开课,温谅身为好学生自然不能迟到,一大早就拐着腿进了校门,刚过了办公楼就被守在小道边的宁小凝逮了个正着。宁教练穿着天蓝色的羽绒服,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斜靠在小道边的栏杆上,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的形状,高挑的身材如同鹤立鸡群般出众,看见温谅也不说话,单单飘过来一个冷冷的眼神,可怜的温大叔立刻乖乖的凑了过去。   “教练早啊,这么冷的天,何必劳您大驾来迎接我呢,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德性!”   宁小凝根本拿这无赖没有办法,白了他一眼,道:“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操场边的篮球场,地上还有浅浅的积水见证了过去的那几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宁小凝背对着温谅,突然道:“许瑶哭了!”   温谅吃了一惊,道:“她怎么了?”   宁小凝猛的转身,盯着温谅的眼睛,道:“她怎么了?你现在只会问她怎么了?她好还是不好,你问问自己,为什么总是最晚知道的哪一个?”   温谅静默片刻,低声道:“她怎么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不知何时起,那个一身白衣清凉如玉,仿佛永远挂着明亮笑容的女孩开始渐渐的远离了花季的纯真无邪,如同所有走入十七岁雨季的少女一样,在懵懂的初恋季节里独自体会着那钻心噬骨的甜蜜和悲伤。正如那首歌里唱的一样,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年纪,什么样的欢愉,什么样的哭泣,这是每一个曾经喜欢过,追逐过,期待过,也伤心过的少年男女们必须经历的青春往事。也许到了遥远的将来,你我各奔东西,或者相隔千里,甚或忘记了彼此的名字和容貌,可每当再一次打开那本带着小锁已经泛黄的日记,青涩的笔尖记录下的那个少年,依然有着一双清澈深邃的眼睛,唇边洋溢着温和又阳光的笑。   这,其实已足够!   温谅的声音很低,额头低垂,却掩盖不住话里话外对许瑶的关心和心疼。宁小凝狠狠的瞪着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温谅这副为好朋友担心的样子,自己的心口会一阵阵的酸楚,可她清楚的知道,不能再允许这种感觉持续下去,因为她是宁小凝!   这个世上,独一无二,骄傲的宁小凝!   “下大雨那几天你是不是去了依山,是不是去了水库,是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开着车冲进了决堤口,是不是只顾着逞英雄,却忘了青州还有……还有记挂你的人?”   连着四个是不是,让温谅无言以对,好一会才问道:“许瑶怎么会知道的?”   “前天依山那个杨一行,还有你父亲到一号院跟许叔叔谈工作,许瑶经过书房时偷听来的……从放假到现在多少天了,打你的手机一直打没信号,家里也找不到人,许瑶早不知有多担心,又听你做了那些危险的事,从晚上开始哭,哭到我早上过去,眼睛红的都不能见人。温谅,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吗?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会后悔当时没有坚持拉着许瑶走开……”   温谅去依山是放心不下温怀明,之后的每一步几乎都是被逼无奈下的唯一选择,回到青州后又忙于在幕后布局和借势造势,接连几天呆在大世界彻夜未眠,甚至连腿伤都没来得及去治,哪里还有精力和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   但这些话却无法跟她们明说,温谅也没想到许瑶会知道这么多事,歉然道:“我这几天太忙……”   宁小凝冷笑道:“忙,是啊,忙着拯救苍生黎民,地球没有了你都要绕着月亮转了……”她往前走了一步,鼻尖几乎要碰到温谅的嘴唇,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可你想过没有,要是许瑶没有了你,她又会怎样?”   温谅呆掉了,眼睛越过宁小凝,飘向远方山岚深处的林庄水库,依稀还记得那一天,两人骑着自行车在山路上盘旋,裙裾飘舞,青丝飞扬,那样简单的快乐,难道要随着自己在这个险恶莫测的社会里愈陷愈深,而再也找不到了吗?   重生一场,究竟为了什么?   宁小凝清冷的眼眸倒影着冬日的旷野,是那么的纯粹、洁净、无暇,能在夜以继日的算计之后看到这样的眼睛,无疑是造物者大方的恩赐。温谅突然笑了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张开双手,闭眼抬头,感受着冬天的寒风从口鼻间刺入胸膛,把五脏六腑间的污淖一扫而空。   宁小凝俯视着温谅,突然之间好像心有灵犀般聆听到了他的坚持,他的呵护,他的温柔,还有他的心。   她冷冷的看了看脏兮兮的地上,然后坐到了温谅身边。   “教练,真是很少听到你一次说这么多话,我一时还有点不习惯……”   “好了,别臭着一张脸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等下去负荆请罪好不好……喂,我温谅在一中有头有脸,好歹给点面子……”   “我保证,下不为例,一定会珍惜自己这条狗命,免得你们担心!”   宁小凝终于受不了他的聒噪,伸出食指刮了刮脸颊,口气一如既往的冷淡,道:“不要脸,哪有说自己是狗的?”   看到宁教练做出这个平日里只有许瑶才会做的可爱动作,温谅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当然,从技术层面讲,能将刮脸没羞的动作做成这样冷冰冰的模样,倒也算别开生面,自成一派!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坐在操场边,任由清晨的风吹动衣襟,看着久违的朝阳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升起。此情此景,没有绚烂,没有震撼,可多年以后,却有那么一个人,终生铭记,矢志不忘!   叶雨婷踏着铃声走进三班的教室,目光首先往温谅的座位上飘去,看到逃课比上课还准时的温大叔安然坐在座位上,眼中还掠过一道惊异的神色。温谅何等敏锐的目光,立马准确的扑捉到了,自尊心大感受辱,举起手示意要发言。   叶雨婷冷哼一声,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根本视若不见,微笑着扫了一下全班,开始训话道:“同学们好,欢迎你们重新回到校园。我知道这几天的特大暴雨给青州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也许有的同学家里还遭了灾,不过我要告诉大家,在灾难面前不要害怕,不要退缩,有我们的党和政府,有我们的……”   上午的四节课出乎所有同学的预料,不是火急火燎的补课,不是没完没了的作业,反而通过电视播放了全省各地进行抗洪抢险的专题报道,一个个危难时刻涌现的英雄人物,一幅幅大灾之后有大爱的感人画面,无疑对这群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进行了一场生动又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   当全班都鸦雀无声的观看报道时,任毅趴在温谅耳边低声道:“我爸都说了,这次是天灾也是人祸,电视上还吹来吹去的,真够无耻的!”   孟珂听到任毅的话,瞪了他一眼,道:“不管天灾人祸,那些下水救人,不顾生死的解放军战士总不是假的!”   孟珂这小丫头看的双目含泪,任毅被训的不敢反驳,纪苏笑道:“好了孟儿,这些事我们又不是真的能懂,也许任毅说的有道理呢?温谅,你说呢?”   三人的目光同时投射在温谅脸上,虽然没有人承认,但大家都知道,在这个小圈子里,要论学识和见解,温谅不知超出他们多少,自然希望他的发言,能支持自己的观点。   “任毅说的没错,这次大雨之所以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除了天灾,也有人祸的原因。”   任毅立刻得意洋洋起来,不过温谅的话还没说完:“可孟珂的看法也有道理,人祸跟这些战斗在救灾第一线的人无关,他们舍生忘死、奋不顾身,说一声英雄,当之无愧。”   这次轮到孟珂高兴了,拍拍手道:“我就知道,能让我家苏苏看上的人,三观怎么会跟某人一样不正呢?”   温谅总是挂在嘴巴的“三观”论已经被朋友们广泛接受,一旦有了争执,辩论的一方首先都要从三观的高度打击另一方,屡试不爽。   温谅咳了一声,道:“当然了,纪苏的发言充分体现了‘两点论’的唯物主义史观,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兼顾,也很了不得!”   这下子三人算是全看明白了,这家伙根本是在信口开河,谁也不得罪,顿时大怒,揪住温谅不放,非要他说出一个观点,且只能支持其中的一方。   温谅苦笑不已,斟酌一下语句,道:“天灾人祸的争论可以先放到一边,就算天灾夹杂着人祸,可当灾难已经发生时,正面的宣传报道就很有必要,如果只是一味强调人的因素,而忽视了自然的因素,其实也是不科学的表现。当然了,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这都是政府已经在做的事,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出来加深矛盾,影响救灾的进程……”   三人似懂非懂,任毅摸着下巴为数不多的胡子,道:“这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温谅诧异了看了任毅一眼,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悟性,笑道:“你断句错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现阶段我们做的还远远不够……”   任毅恍然大悟,孟珂睁着美丽的大眼睛不知所以,纪苏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温谅,她喜欢的男孩,在这个时代,无人可及!   第二节课间休息的时候,温谅问纪苏道:“这次元旦晚会,有没有兴趣表演一个节目?”   纪苏抿嘴一笑:“好啊,你要是肯上台表演的话,我自然也去。不过我可是什么都不会……”   “别谦虚了,秋游的时候你跳的那支舞让刘致和回来整整三月还不知肉味。刘胖子你也知道的,除了在赌博上天赋异禀,全身上下哪有一点艺术细胞?这样的蠢货都能感觉到舞姿的美妙,可见你的实力了。”   “哎哟,这是哪个哥哥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温谅一扭头,刘致和挺着大肚子站在身后,大笑道:“一中地面邪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你来的正好,今年晚会你也得出份力……”   搞定了这班人,中午吃饭的时候温谅自去见许瑶,小姑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将浮肿的眼角遮掩了起来,看见温谅强自笑道:“傻小子,看我这个新造型怎么样?小凝羡慕的要死,我就不给她,呵!”   宁小凝低头狠狠塞了一口米饭,温谅心痛至极,柔声道:“我们一起来排元旦晚会的节目好不好?还有四天,利用中午和晚上的时间,怎么样?”   这样两人就能有充分的时间在一起,许瑶眼中闪过憧憬的神色,却瞬间变得一片凄清,道:“你还不知道吗,今年元旦晚会已经取消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挽回   取消了?   作为一中和十九中高考前最后一次非战斗性质的热身比赛,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的元旦晚会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终结在他们这一届手里了?   这是对历史的犯罪啊!   温谅诧异道:“哪来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说?”他总是不在学校,没听说是正常的,可刘致和这样牛逼的小教父,任毅这样资深的八卦党都不知道,就很不正常了。   “上午去校长办公室听到的,好像说大雨刚过,许多地方受了灾,学校不适合举行这样的娱乐活动……”   老爸的级别不一样,果然待遇也不一样啊,温大叔混到现在还在同叶雨婷的斗争中苦苦挣扎,一着不慎还有落败身死的可能性,人家许瑶直接就跟校长对话了,整整领先了他三个时代。   “话虽然有道理,可也没必要这样上纲上线,江东卫视马上就要开一台赈灾晚会,咱们可以有样学样,与时俱进嘛……”   许瑶没顾上接话,伸手推了推鼻端的眼镜,小嘴不经意的撇了撇,明显很不习惯脸上有这么一个东西。温谅伸手过去想要帮她摘掉,许瑶身子后仰,一边躲着他的手一边娇笑道:“做什么呢,这是女式眼镜,你抢过去也用不了。”   从见面到现在,许瑶一句不提这几天发生的事,没有责怪,没有嗔怒,甚至还刻意做出一副随意的样子,自然是不愿让温谅知道她是多么的担心他,又为他流了多少的泪水。   可就是这种刻意,却让温谅知道,她是真的伤了心!   温谅收回了手,故意调笑道:“躲躲闪闪,莫非几天没见,某个小美女变成了大熊猫?”   许瑶愣了愣,眼神迅速黯淡下来,低垂着头,道:“小凝又嘴快了是不是?”   宁小凝从温谅过来就一言不发,闻言又狠狠的塞了一口米饭!   温谅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对,我该给你打个电话报一下平安,对不……”   话没说完,就被许瑶的小手捂了个正着,明亮的眼眸清澈如水,柔声道:“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你有那么多大事要忙,不要为了我再分心……”   温谅更加愧疚,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不愧是一班的大姐头啊,光天化日也好意思跟臭男生卿卿我我,这脸皮呐,我看比8号窗口的馒头都要硬呢。”   以许瑶今时今日在女生中的地位,温谅很难想象还有人会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语调当众对她冷嘲热讽,好奇的扭过头去一看,竟然是上次唱歌比赛输了的那个裴敏,在她身后站着二班的一帮女生,都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许瑶,以示深深的唾弃。   许瑶双手托着下巴,连正眼都懒的看她,自顾自的叹了口气,道:“温谅,你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作为继冯巩牛群之后,史上默契最好的相声二人组,温谅有意插科打诨缓和一下气氛,立刻给出了标准答案:“泼妇!”   许瑶打了个响指,笑道:“答对了,加十分!”   裴敏被两人的双簧气的半死,怒道:“信不信我告诉老师去,你跟这个人早恋?”   温谅表示不满道:“什么叫这个人,我有名字的好不?泼妇就算了,难道还是个文盲?”   许瑶哈哈大笑,对温谅摇了摇食指,道:“别拿人家的生理缺陷开玩笑,裴敏同学能坚持上到高中也不容易……”   裴敏脸色铁青,气的几乎失去了理智,指着他俩就要破口大骂:“你们这对……”一直在默默吃米饭的宁小凝突然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道:“你再敢说一个字,我让你三个月说不出话!”   对这个连以前顾文远和穆山山最得势的时候都不敢得罪的冷傲女孩,裴敏还真的被她的语气吓到了,骂人的话再说不出口,手停在半空中,眼眶开始泛红,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一时不知该怎样下台。身后一群女生也都噤若寒蝉,做起了缩头乌龟。   这是温谅第一次见到宁小凝在女生中的威风,颇觉有几分好笑。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看到顾文远、白桓、红猴、石成才几人从另一边的过道经过,裴敏立刻大喊道:“白哥,他们欺负我。”   白桓应声看了过来,眼光在温谅处打了个转又飞快的移开,扭头对顾文远说了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带着几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自从上次在校门口大打出手之后,顾文远最得力的走狗穆山山被开除,侯强等也受连累被赶出了校园,只剩下白桓几人撑着门面。虽然身边永远不缺趋炎附势的家伙,可没了穆山山,又被温谅当众踩的太狠,加之被顾时同警告收敛低调,顾文远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   “裴敏,怎么了?”   听到白桓的声音,裴敏仿佛找到了依靠,一指温谅和许瑶,哭道:“他们欺负我!”   白桓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当着顾文远的面,自己不好表现的跟温谅太过和气,可上次事后温谅有过示好的意思,他也不能不掂量掂量轻重。   没想到顾文远先开了口,盯着温谅笑道:“温少好啊,几天没见越来越有出息了,欺负女生的本事真是见涨啊。”   这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顾文远,虽然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依然很有让人抽几下的冲动,但脸部的表情终于从阴狠变成了微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敌人狠,就怕敌人笑,顾文远终于有了长进,温谅微微一笑,道:“顾公子最近去哪里进修了一下,开始准备走演技派路线了吗?真是可喜可贺,至少比以前动不动就龇牙咧嘴美观多了!不过遗憾的是,你这笑还是假了点,真正的微笑得这样……诺,八颗,露八颗牙才叫标准,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斗嘴皮子顾文远还从来没有赢过,所以被温谅揶揄并不觉得怎么气愤(可见习惯是多么可怕),反而满脸笑容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可要多谢温少指点了,我说最近照镜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呢,这下终于不用烦了。哦,对了,礼尚往来,你要是以后有了什么烦心事,千万别跟我见外,不妨也来找我谈谈,说不定顺手就帮你解决了。”   温谅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眼神一聚,淡淡的道:“好,我等着!”   顾文远哈哈一笑,带着人掉头离开,白桓拉了下裴敏,道:“走吧,还不够丢人呢?”   裴敏哭着跺了下脚,甩开白桓的手跑了。白桓无奈的耸耸肩,眼神又在温谅身上打了个转,轻轻点了下头,追着顾文远去了。   温谅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白桓上道多了,这个人总归会有用处的。然后看着顾文远的背影,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他究竟想做什么?   “好了,别盯着看了,我听小凝说顾时同已经发了话,顾文远应该不敢再惹你了。”   以顾文远的性格,顾时同的话并不是那么的保险,温谅收回目光,转移话题道:“裴敏干吗来找你茬,发生什么事了?”   说起这个许瑶略有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道:“咳……学友刚拿了最受欢迎男歌手奖……”   好嘛,又是张学友跟郭富城那点破事,温谅哭笑不得,道:“你们啊……”   许瑶却没再搭理温谅,转头看着仍然在吃米饭的宁小凝,板着脸道:“吃完没?”   宁小凝飞快的扒了最后一口米,双手平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道:“完了!”   “完了走人!傻小子你慢慢吃,我们走了!”   两人站起,转身,宁小凝落后半拍,趁许瑶不备,突然扭头对温谅吐了下舌头,又指指许瑶的后背,意思是说,为了给你透露消息,我现在成了小叛徒,你看怎么着吧?   前世的温谅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和苍松武三大老师同床共枕,也曾幻想过一觉醒来能同高富帅无敌二代并驾齐驱,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有生之年看到宁小凝做出这样娇羞可爱的表情,粉红色的小舌尖虽然一闪即逝,可依然在刹那间重现诠释了新华字典永乐大典康熙字典对可爱的全部定义。   许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温谅低声道:“虽然晚会取消了,可你能来找我排节目,我依然很开心……”   望着许瑶和宁小凝走远,温谅突然重重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何等敏锐的人,如何感觉不到今日两人间的那层淡淡的隔膜……香积厨跟许庭翻脸,终于还是影响到了许瑶!   这再自然不过,家人跟恋人发生那么大的冲突,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如何承担的起来?本该陪着她开解她逗她开心哄她高兴的自己却又被洪水滞留在无法联系的山沟多达数天,回到青州后没有电话,没有问候,没有只言片语让她安心,反而任由她独自承担着所有的压力,身为男人,一个耳光已经是极轻的惩罚!   须作一生拌,尽君今日欢,温谅猛的起身。   补救,从元旦晚会开始! 第三百五十九章 晚会前夕   青一中没有秘密!   作为青州校园八卦文化的发源地,纵观一中十年来的校史,最让学生们称道的不是每年高考的上线人数,不是各科全国竞赛的比赛奖杯,而是号称“党员三千众,深深入不毛,偷窥不畏死,尾随不怕刀,天命在我手,八卦党最高”的八卦党,上至学校领导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图,下到某班女生的大姨妈计算周期,各种内幕各种路边各种花絮,手眼通天,无处不在。   下午第一节课后,温谅再一次体会到八卦党的威武霸气。任毅不过去了趟厕所,回来后一脸小便时被人侧漏到裤脚的郁闷表情,道:“今年元旦没晚会了,校长大人直接变身剪刀手爱德华,咔嚓,给截了!”   温谅惊异道:“任兄,不过下了几天雨,你就背叛武侠界,投身电影圈去了?朝三暮四,影响不好吧?”这要搁以前,他顶多把校长比喻成东方不败,哪里会有爱德华这么后现代文艺范。   任毅眼光斜乜,不屑道:“我的世界你永远不懂,兄台见识浅薄,无复多言。”   “哪听来的,应该不会吧?”孟珂不太相信,道:“半个月前都开始面向高一高二征集节目了,听说光高二四班就排了七个,这时候取消也太打击大家的积极性了……嗯,温谅,你说呢?”   温谅笑道:“孟珂说的对,晚会取消不了!”   屁股坐的如此之歪,任毅实在看不下去,道:“怎么取消不了?这事已经上了我们党报的头条了——大象摔蚊子,绝对翻不了盘!”   “党报的话要能靠得住,西门外那家羊肉汤就不会倒闭了……”   这个是有来历的,几个月前温谅还陷在波橘云诡的青州官场无法自拔的时候,一中西门对面新开了一家羊肉汤店,没过多久八卦党就传出消息说那家的汤极其好喝,可能是老板在里面偷偷加了大烟壳,一口下去,满齿留香,要是几天不去,隔着三里闻到味还会流口水,八卦的神乎其神,无数同学蜂拥而至,想尝尝传说中的大烟是什么味道。照理说这样发展下去,老板不十天半月的开分店也就算了,可愣是连本店都没维持住,两个月后就倒闭了,成为八卦党历史上最大的滑铁卢。   见温谅侮辱八卦党的机关报,身为八卦党一中党委高一党总支三班党支部新任书记的任毅同志感同身受,大叫道:“金庸全集,赌不赌?”   其时盗版的金庸全集不过二十元,虽然比起正版是天上地下,可对学生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赌注了。温谅狡黠的一笑,道:“赌了,不过赌注换一换,只要你等下帮我做件事,不管输赢,我都送你一套金庸全集!”不等任毅废话,直接补充道:“一不让你出卖色相,二不让你违背八卦党党章,三没有人身危险,好了吧?”   这样贴心的条件哪里去找,任毅当即同意,温谅让他附耳过来,面授机宜。孟珂在一边鼓掌叫好,小丫头如今也学坏了,唯恐天下不乱。   正说话间,纪苏从外面回来,坐下后面色郁郁,很有点不开心。孟珂问她怎么了,纪苏轻叹口气,道:“晚会取消了,咱们的节目排不成了……”   温谅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搞的纪苏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大眼睛眨呀眨的,可爱极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同学们都在谈论元旦晚会的事,放在后世绝对能登上微博的热门话题排行榜。任毅一路打探下来,大家普遍反应都是表示强烈不满,一中连续四年都在元旦晚会最受欢迎节目评选中败在十九中手里,去年甚至连前三名都没有进入,被十九中剔了个秃头,一时群情愤愤,全等着今年报仇雪恨。要是校方真的宣布取消晚会,说不定明天政教处的玻璃就得重新换过。   至于为什么校长犯了错,要去砸人家花喜鹊的玻璃,只能说高福帅惹不起,有个成语不是鸠占鹊巢吗?花喜鹊那就是喜当爹真屌丝的命啊,他不来背黑锅还能有谁?   第三节自习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叶雨婷从门外走进来宣布放学,温谅一个鱼跃往门外冲去。叶雨婷过来找的就是他,岂能轻易的放虎归山,嗔道:“温谅,你给我站住!”   温大叔何等样人,早知道去依山水库抗洪的事左雨溪不会瞒她,放学后绝对逃不了一顿训斥,所以早早安排了任毅这个伏兵。眼看温谅就要被叶雨婷堵在门口,任毅突然站了起来,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热泪盈眶,哽咽道:“叶老师,我家里遭了灾……”   叶雨婷大吃一惊,顾不得去找温谅的麻烦,快步走了过来,拉着任毅的手让他坐回座位,柔声道:“出什么事了,别怕,有老师在,都会过去的。”   温谅跑到门外,扭过头笑道:“叶老师您先忙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成功从叶雨婷魔掌下逃脱,温谅打的去了教育局,在对面的小餐馆坐了片刻,从窗户玻璃看到一身深色大衣的左雨溪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忙起身迎了出去。   两人取了车,温谅问道:“想吃什么,今晚我请客。”   左雨溪发动车子,缓缓开动,轻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这么急来找我有什么事?”   “既然你都说了,”温谅的手撩开大衣的下摆,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浑圆紧绷的大腿上,道:“盗我所不欲也!”   言外之意,自然是前一个字,左雨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无耻!”   温谅手上占着便宜,嘴里也不肯吃亏,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道:“看,有牙!”   无齿对有牙,美女对色狼,哪还有什么好说的,桑塔纳在冷清的青州街头慢慢开着,偶尔会在路边停靠一下,然后又慢慢的启动。   有首诗这样写道:   停车坐爱枫林晚,指间流的不是沙。   温谅大爱,誉为“孤篇压全唐”。   回到帝苑花园,温谅抱起浑身酸软的左雨溪坐到沙发上,闻着她发梢的清香,笑道:“左局长,我今天才发现你的车技真不错,在哪个驾校学的,我也去。”   左雨溪俯在他的怀里,吃吃的笑了几声,道:“坏蛋!你捉弄人的本事,又是哪里学来的?”   “天赋异禀,自学成才!”   左雨溪爬起身,贝齿轻咬着红唇,双眸似乎要滴出水来,手指在他腰腹间轻轻抚摸,凑到温谅的耳边吹了口气,道:“吹牛皮!”   软绵绵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传来,带着无穷的诱惑和挑逗,温谅一把将她推到在沙发上,双手撑在两边,然后跪坐在她的身上,还恶作剧般的动了动腰身,笑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左局长,我真来了哦?”   纵然隔着衣裤,可左雨溪仍被他顶的一阵酥麻,求饶道:“好了,我错了,温大人放过我吧!”   “不放,除非……”   话没说完,耳边却听到钥匙插入门孔的声音,温谅一个翻身从左雨溪身上滚了下来,低声道:“雨婷?”   左雨溪却似乎并不多么紧张,还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一下温谅的表情,这才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我们约好的,今晚来家里吃饭,雨婷可不像我,她烧的一手好菜哦。”   门被推开,叶雨婷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温谅眼疾手快拿过一个靠枕盖在腹下,刚才那一番摩擦,虽然是为了捉弄左雨溪,可自己也起了反应。   “雨溪,你知道温谅干了什么事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这次一定要让温主任好好的整治他!”   叶雨婷站在玄关扶着墙弯腰换鞋,没看到沙发里侧的温谅。左雨溪好玩的看了他一眼,抬头问道:“怎么了,那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听你说他去依山把腿给伤到了,放学的时候本想关心他一下,没想到这家伙毫不领情,为了脱身竟然让班里一个同学假装家里遭灾来绊住我……更可气的是,我问他家里遭了什么灾,他说雨下的太大,家里的狗都反季节的开始脱毛了……”   “扑哧!”   左雨溪没忍住笑,叶雨婷换好鞋走了过来,埋怨道:“你还笑,我都要气死了……不对,怎么有男人的笑声?嗯……你?”   温谅抱着靠枕没法起身,挥挥手尴尬道:“嗨!”   叶雨婷先是楞了下神,然后反应过来,冷笑道:“好啊,原来是跑这里来了。”她脸色不善,扭头看了看四周,扫到他身上的靠枕,一把夺了过去,边砸边喊:“嗨你个头!嗨你个头!”   温谅本以为过了一晚上叶雨婷气也该消了,明天去学校忽悠忽悠就过去了,可打死也没想到竟然自投罗网,只好抱着脑袋倒在沙发上,叫道:“中学老师行为规范,体罚学生要通报批评,殴打的话罪加一等!叶老师,当着教育局领导的面,勿谓言之不预!”   “好啊,还敢嘴硬!”   左雨溪在一边笑的前仰后合,看着鸡飞狗跳的两人,突然眼中闪过一道晶莹的泪光。   自从叶阿姨去世后,姐姐从来一幅温婉可人的模样,似乎不会生气,不会愤怒,可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有多苦……   现在,幸好有了他! 第三百六十章 筹备   虽然左雨溪袖手旁观的行为很不地道,不过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叶雨婷真的烧的一手好菜。她打了温谅一顿消了消气,又严拒两人进厨房打下手的提议,穿上围裙颇有几分美厨娘的风范。没多长时间,三荤三素外带一碗鱼头豆腐汤就热乎乎的端上了桌,摆盘精致,色泽诱人,不说扑鼻而来的香味,单这个卖相就很过得去。   “叶老师,像你这样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复合型人才,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哦?”   温谅凑到菜盘边做深呼吸状,叶雨婷被他的馋嘴模样逗的发笑,轻嗔道:“我嫁不出去,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温谅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透着几分调情的味,可刚被暴打一顿,没敢嘴贱口花花,弯着身子陪笑道:“我开什么心,这不是为叶老师着急吗?要不是什么皇室王子他也配不上你啊,可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青蛙很多,王子太少……呜……”   叶雨婷夹了一只虾仁塞进温谅口中,道:“快吃吧,堵住你的嘴!”   正好左雨溪从卫生间洗手回来,惊讶道:“我才走开一会,你们就和好了?”   叶雨婷羞道:“什么叫和好?你一个大局长会不会说话?”   左雨溪跟温谅厮混久了,颇得诡辩的精髓,道:“和,口中有饭;好,有女有子;你看这一幕多应景啊,我说和好有什么错?”   “人家都说官字两个口,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左雨溪带点小得意的笑了笑,坐到桌边开始吃饭。叶雨婷拿她没有法子,只好怒瞪温谅一眼:“都是你,雨溪都被你带坏了!”   温谅无语,夹了颗虾仁放进嘴里,气鼓鼓的嚼了起来。叶雨婷和左雨溪对视一眼,同时俯在桌上,笑的几乎直不起腰。   饮一杯薄酒,品两口清茶,有佳人在侧,笑靥如花,所谓幸福,不过如是!   可猥琐的温大叔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一句话:   三人行,必有我师!   看看叶雨婷和左雨溪,圣人其实也是很内涵的!   饭后叶雨婷去厨房收拾碗筷,温谅拉着左雨溪坐到沙发上,问道:“听说今年一中和十九中的元旦晚会要取消了?”   “嗯,白天才接到你们学校的报告,不过下午有点忙,我还没来得及正式批复。”   怪不得今天闹的沸沸扬扬,学校也没出面给个准话,温谅诧异道:“多少年的老传统,怎么说变就变?”   “校方顾忌这次雨灾的恶劣影响,怕组织这样的娱乐活动惹人非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取消了事。局里研究了一下,基本上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温谅笑道:“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群众遭了灾,固然是大不幸,可跟几家高中办不办晚会又没直接联系,何至于这样小心避讳……”   左雨溪摇摇头,身子后靠在沙发上,右手揉了揉眉心,绝美无暇的俏脸难掩疲惫之色。这段时间,她要承担全市中小学校的安全责任,始终带人巡视在校园防汛的第一线,虽然没有温谅经历的惊心动魄,却也快耗光了她所有精力。   “非常时期,小心点是对的!这才几天工夫,江东全省因为抗洪不力被免职的科级以上干部就高达一百余人,在位的人心惶惶,不在位的蠢蠢欲动,省里又刚下了集中全力恢复重建的红头文件,谁都害怕落下把柄在对手手里。晚会本是小事,小的都不值一提,可校方既然不愿担风险,打了报告,局里也不好反对……”   说白了,大家都不想担责任,谁知道搞这些活动会不会在上级领导心中留一个不顾大局,不知轻重的印象?   温谅太了解官场中人的复杂心思,自然没理由要求左雨溪不顾大多数人的意见,强行让晚会复活。他沉思片刻,道:“其实办元旦晚会,也是好事!”   “哦,怎么说?”   “青州受了灾,身为学子,大家也是想出一份力的……”   从帝苑出来,温谅又给宁夕打了电话,两人碰面后去了德化街,谷哥麻利的上了几道特色烧烤,细长洁白的米线冲上汤汁,冒着蒸腾的热气,等洒上辣子酸醋和花椒,贴着碗喝上一口,立刻从心底暖到了额头。   宁夕被辣的直哈气,道:“谷哥,你这独家秘制的辣椒可真够辣的!方便的话给我留一点,我家老爷子特爱吃辣,我最近又惹了不少事,要靠这个回去拍他老人家的马屁。”   谷哥憨厚的大笑:“放心吧宁小姐,包俺身上!”   两人吃了一会,宁夕突然道:“许庭又找你麻烦了?”   温谅苦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事我自己解决,你别管了!”   宁夕似乎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眼珠子一转,笑道:“倒忘了恭喜你,温怀明这次高升,不知让多少人羡慕眼红呢。”   “拼了命换来的一个副厅,没什么可恭喜的,有人眼红大可也去试试看。”温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道:“中央厨房的地怎么样了,程序到了哪一步,有没有麻烦?”   思维跳跃,话题转移在温谅和宁夕间是常有的事,两人已经习惯这种谈话方式,且乐在其中。   “亏你还记得这事,李哥这段日子跑前跑后,腿都快要断了。”   虽然温怀明打了招呼,可具体的事宜还得按照国情来办,不把职能部门跑几个遍,手续哪能轻易的批下来?不过这样的琐事自然不能指望宁夕会自己去打点,李胜利厚道中不失精明,办这些事也算人尽其才。   “地前天刚拿到,我也正准备找你商量。按照我们设计的标准,中央厨房对各个场所的设置、布局、分隔、面积都有很高的要求,我把市场部报上来的承建单位名单看了下,青州本地根本没有一家公司有这个资质。你看,下一步是从全国招标,还是找外资背景的……”   宁夕一看就是大家子弟,做事不考虑成本,总是把质量放在第一优先级,但作为合伙人的温谅却不能不多为投资人着想,道:“只是起步罢了,以后还要做许多的改进,没必要把标准搞的太严格。”   他知道未来发展趋势,不出三五年,一整套全新的数字化操控系统就将占领整个餐饮领域,这个时候投入大的价钱搞旧标准完全没有必要。   “全国招标就不必了,外资你是打算吓死我吗?这样吧,我知道关山有家名叫金龙实业的集团公司,规模很大,它旗下的子公司金龙建工承建了省内许多大型工程,有经验,有资金,有技术,照我的意思,交给他们完全可以。”   宁夕停下手中的筷子,静静的盯着温谅,墨镜遮掩下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神色变化,过了一会,抿嘴笑道:“照你说的办吧。”   温谅轻呼了一口气,将他跟屈东海之间的关系明说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问题在于他跟屈东海的合作目的,并不是一个小小的青河豆浆中央厨房,其中牵扯到更复杂的资本运作,更深沉的欲望野心。一旦对宁夕明言,以她的聪明智慧,很容易就能猜到内中暗藏的一切。   温谅并非不信任宁夕,两人的私交此时已经可说极好,但千万不要忘了,作为沃顿毕业的天才女孩,宁夕首先是一个极其理性的社会人,知道温谅的谋划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根本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   温谅已经失去青河一半的股份,自然不希望再失去更多,他做事素来谨慎,面对未知的风险当然能避则避。这既是保全她,也是保全自己,更是保全这份友谊的唯一选择!   很显然,宁夕猜到了一点什么,却没有深究。放在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为了一点点的利益勾心斗角唇枪舌剑,简直无法想像。温谅很感激她的不问,亲自斟满一杯酒,道:“祝青河!”   宁夕一饮而尽,状极豪爽!   第二天上午,一中宣布元旦晚会照常举行,要各班把参演节目上报政教处,并在29日、30日进行初选和复选,最终挑选出十个节目参加同十九中的联合演出。   消息传出,同学们欢呼雀跃,唯有大八卦党党众怅然若失,任毅任支书更是因此对党章和党的信仰产生了严重怀疑,整整一上午的时间都抱着松柏生的小说大看特看,温谅叹曰:古今堕落自残者,或烟烫之,或刀划之,或楼坠之,唯我任兄开一代之先河,观禁书以撸之,实为我高中狗之楷模。   上午后两节课,温谅去找叶雨婷请假,叶老师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笑眯眯的批了,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的温大叔受宠若惊,捧着假条小心翼翼的倒退着离开办公室,让黄梅好一阵嘲笑。   到了青师音乐系系办,温谅敲了敲门,问道:“秦音,秦老师在吗?”   “进来吧,是温谅吗?”   若泉水流过青石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温谅应声推门,一个素衣女子背对着他,洁白修长的手指握笔写着什么,窈窕纤细的腰身,宛若削成的肩膀,长长的黑发瀑布般垂下,单单一个背影,就给人无尽的遐想和期盼。 第三百六十一章 你我的世界,你我的幸福   “你随意坐,我手头还有点事……”   秦音没有回头,柔柔的嗓音很容易让人升起好感。温谅关上门,安静的站在一边,道:“没关系,您先忙!”   不知过了多久,秦音才放下手中的笔,双手交错伸了个懒腰,袖口往下露出一截晶莹洁白的皓腕,青葱般的手指纤细修长,极具美态,正如郑燮在《题双美人图》诗里写的那样:“玉指尖纤指何许,似笑姮娥无伴侣。”可以想象这样的手弹奏乐器时会是多么的赏心悦目。   “哎呀!”   秦音忙不迭的站起身,转过头来,满怀歉意的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打谱就忘事,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哦……”温谅一直束手站在门口,这是基本的礼貌,不过看到秦音的样貌时还是恍惚了一下。幸亏他城府日深,才没在脸上表露出任何不一样的情绪,伸出手笑道:“秦老师您好,左局长说我的要求整个青州也只有您才能做到,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秦音凝眸看着温谅,和他的手轻轻一握,微笑道:“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见到我的样子而没有觉得同情和可惜的男生呢。”   秦音的眼睛很大很亮,皮肤雪白,柳眉秀美,脸型也是标准的瓜子脸,可长的非但不是温谅想象中的美丽,反而连清秀都说不上。因为在她的左边脸颊,长着一块很大的红色胎记,沿着眉梢直至下颌,完全影响了第一视觉的观感,从这么近的距离望过去,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   “上帝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另一扇窗,只看秦老师打谱时的专注,就知道跟音乐比起来,什么容貌啊漂亮啊在您心中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我又何必为那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去费神呢?”   秦音呵呵一笑,道:“雨溪说的没错,你果然很会说话。”   温谅松开手,表现的极有礼貌,笑道:“左局长要是说我什么坏话,秦老师可千万别当真!”   “倒没说什么坏话,不过是警告我要当心你的花言巧语……”   以温谅的厚脸皮,都有了想死的心,哥哥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像某些撸管少年般看到一个女子都想要收入后宫——你们真的想多了!   几句话的工夫,温谅就成功消除了两人间因初识而来的隔阂和尴尬。言谈中自然而然谈到了音乐上来,浅显却别开生面的思路,幽默又不失智慧的见解,让秦音大起好感,主动问道:“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算不看在雨溪的面子,我也一定全力以赴。”   求人求到这个份上,没有前世在京城商圈打拼多年的经验,根本不可能做到,温谅自矜道:“有首曲子我只记得大概的旋律,想请秦老师帮忙补充完整,并录制下来……”   秦音从桌上拿起刚才现谱的曲子,像老朋友那样开起了玩笑,道:“你算是找对人了,打谱,是我的专长!”   温谅低咳一声:“这个……曲风可能有点,有点俗……”   “哦,那我倒是更有兴趣了,大俗即大雅,音乐只有好听和不好听,没有雅乐和俗乐之分。走,去我的工作室,先唱给我听一次。”   温谅之所以费这么多口舌来跟秦音拉近关系,就是听左雨溪介绍说她在音乐上造诣很高。专业已经能用造诣两个字来形容的人,尤其还是艺术圈的,一般都会有一些洁癖,未必看得起温谅从后世偷来的所谓音乐。到时候一旦觉得太俗气受侮辱,连左雨溪的面子都不给,直接翻脸不干,还得靠事前的拉拢来补救。   没想到的是,这位秦音秦老师,虽然没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有一颗美丽大度的心。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秦音已经完美重现了前世里听到的那个曲调,温谅叹为观止,本着一客不烦二主的原则,又请她演奏并录制了另外一首歌。秦音被他前后两首截然不同的曲风勾起了兴趣,问从哪里听来的,温谅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秦音笑了笑,也不再追问。这次她又是极快的搞定收工,各种乐器在她手中仿佛活过来一般,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和感染力,温谅歌唱的不错,乐感也好,可跟人家一比,是兰博基尼与手扶拖拉机的区别啊。   温谅看看时间,道:“快十二点了,我做东请秦老师吃顿便饭,感谢您拔刀相助。”   秦音摆摆手,道:“别客气了。一点小事。以后音乐上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好了。”   告别秦音后,温谅打的回了学校,正赶上中午吃饭时间,食堂里乱哄哄的闹成一片。上了二楼,来到刘致和常光顾的包间前,隔着门板就听到小教父充满激情的演讲:“这次的盘口要往大里开,懂不懂?派人去十九中那边联系,一定要利用一中和十九中源远……源远……”   “源远流长!”能这么及时给刘致和指导的只能是任毅。   “对,还是老任有文化!利用源远流长的历史矛盾,将这次元旦晚会开成我们赚钱的、赚大钱的、赚大大钱的大会。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轰然一片!   温谅推门进去,笑道:“赚大钱,光有信心是没用的!”   刘致和正站在一张椅子上,肥嘟嘟的肚子撅着,一手叉腰,一手挥动,很有几分飞扬跋扈为谁雄的霸气,看见温谅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抱怨道:“温老大你不支持咱们的博彩事业也就算了,没理由还来泼冷水啊?等事情成了,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啊……”   温谅呸了一下,道:“我没兴趣跟杨阳争一个胖子!任兄,我上午走的时候交给你什么任务?是让你来听刘老大洗脑的吗?”   任毅叫起屈来:“我是不负责任的人吗,啊?昨天为了让你脱身,连我家脱毛的狗都拿来做挡箭牌了,知道我那一刻有多痛心吗,啊?知道叶老师怎么惩罚我的吗,啊?知道三个月的擦黑板生涯,我将会怎样度过吗……”   这次没等他发声,屋内众人除了温谅和刘致和,集体叫道:“啊?”   任毅被噎了一下,然后双手捶胸,仰天吼道:“啊!”   这就是所谓的2B青年欢乐多,不过在这个分数高于一切的高中时代,大家要不是随时随地的自娱自乐,可能早就被沉重的学业和凝固的氛围压垮了,所以不必计较青春时做的傻事,不必后悔年轻时走的弯路,多年以后成熟的你我,会一起回首望着那一年的自己,自豪的说一句:我2B,我快乐!   温大叔当然过了2B的年纪,所以他不为所动,道:“昨日之功已赏,今日之错必罚!说吧,搞砸了吧?”   任毅没能混过去,满脸羞惭的道:“我去了,宁小凝瞪了我一眼,我又回来了……”   温谅上午临走时让任毅去通知许瑶和宁小凝,包括纪苏,孟珂还有刘致和等人中午一起吃饭,研究一下晚会节目的排练事宜。没想到进来后只看到一帮老爷们在开传销大会,哪还不知道任毅搞砸了?   “任兄,看你那点出息!致和,你怎么不去?”   刘致和一脸尴尬,低声道:“我老婆不让我跟别的女生说话……”   屋内嘘声大起,温谅彻底无语了,任毅梗着脖子道:“我说让纪苏去吧,你还非得让我去!也别说我了,整个青一中哪个不怕死的敢去招惹宁小凝……呸,温老大你不是人,不能算!”   温谅也有难言之隐,让纪苏去叫许瑶不是不行,可这样一来岂不是透着远近亲疏?他刚把许瑶惹的伤心流泪,自然不愿意再犯这样的错误,道:“对了,纪苏和孟珂呢?”   “她们来了,看见只有咱爷们在,就又走了。”   得,本来为了节省时间才偷了一次懒,却还是搞成这样,温谅头疼不已,道:“致和,任毅,张松,江涛,还有刘冰,马肃,你们留下,其他人先散了,我去找女孩们过来。”   一楼二楼溜达一圈,先碰到纪苏和孟珂,请她们去了包房,然后在大厅左角找到了许瑶,她和宁小凝刚吃完饭,正要收拾碗筷离开。   “两位美女留步,不知能不能赏脸一起去二楼开个会?”   许瑶冷哼道:“看你这一脸猥琐,肯定不是好人!想骗我们去二楼做什么?”   “人不可貌相啊,我虽然长的猥琐点,可有一颗善良的心,请美女们自然是有好事情。”   许瑶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吧!”   宁小凝翻了个白眼,道:“幼稚!两个都幼稚!”   上楼的时候,许瑶低声问道:“是你做的对不对?”   温谅轻笑道:“没有这场晚会,没有你我的表演,我们的高一时代就会有残缺,不是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微微一笑,波光流转,异彩飞扬,你我的世界,只是你我的幸福! 第三百六十二章 今晚,是你的青春   一群人围着桌子团团坐定,温谅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轻咳一声,朗声道:“同志们,今天我们齐聚一堂,共同庆祝青一中第十三届元旦晚会胜利召开……”   开场白一出口,刘致和满脸仰慕,心想温老大确实不一样,今后要照着这个范给小弟们训话,任毅张松等人却一脸郁郁,条件反射似的集体打了个哈欠。宁小凝面无表情的坐在纪苏和许瑶中间,秀气的眉毛忍不住向上挑了挑,忍住了踹他一脚的冲动。纪苏安静的注视着温谅,脸上挂着柔柔的笑意,对她来说,这个时候搞怪的他,才更像一个十六岁的青春少年,才更容易触摸和亲近。而孟珂近来有向脑残粉转变的趋势,笑嘻嘻的举着双手,已经做好了鼓掌的准备。   许瑶呢?许瑶自然跟任何人都不同,她拿起桌上的筷子,同时示意其他人照做,娇笑道:“打他!”   随着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铺天盖地的筷子迎面而来,温谅何等身手,双脚分开两尺七寸,气沉丹田,腰身下坠,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滑到了桌下,愣是在这等强力的AOE技能中保持无伤,风骚犀利之极。   有了许瑶开头,屋内的气氛立马活跃起来,任毅大叫道:“学谁不好你学领导,真当世上再没有陈胜吴广啊!”   张松等人跟着起哄,一帮贱人纷纷喊道:   “就是,我最恨听领导讲话,翻来覆去那几句,食堂的流浪狗都会背了!”   “江涛你还别介,食堂那条狗真的挺有领导范。”   “怎么说?”   “它谢顶啊!”   刘致和坐在温谅身边,刚才被殃及池鱼,嘴角中了两根筷子,疼的他一阵抽搐,不过这事是许瑶带的头,也不好发作,跟着干笑了两声。温谅一个鹞子翻身从桌底钻了出来,怒道:“敢对领导不敬,排练的时候我给你们集体穿小鞋!”   事实证明,领导恐吓所有下属的唯一后果就是被讹诈,温谅忍痛请吃了一顿大餐才最终平息了众怒。可说笑归说笑,当温谅宣布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会比较辛苦时,大家全都没有二话,保证按时排练,积极准备,为一中争光倒是其次,关键是得把十九中狠狠的踩在脚下羞辱一番。   温谅插了一句,道:“大家可能还不知道,今年不设评委席,两校携手为洪灾祈福募捐,友谊第一,比赛是没有滴。”   众人愕然,刘致和大怒道:“谁这么没素质出的主意?我的赌盘怎么办?”   温谅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没素质的人,正要糊弄过去,宁小凝冷冷道:“凉拌!”   刘致和缩了缩脖子,干咳一下,决口不再提赌盘。所谓一物降一物,也是没法子的事。   下午上课前温谅去政教处找花喜鹊,花喜鹊听他说了来意,当即找到负责图书馆的老师,借来了二楼一间空房的钥匙,允许温谅他们在放学后使用。搞定了房子,温谅直奔十班,教室里人来的不多,可说话声音极大,怪不得每星期的升旗仪式上,都能听到花喜鹊点名批评十班班风差,这音量简直是进了生猪屠宰场。温谅一眼看见谈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在门口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刚要进去找他,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却是贝米。   “找谈羽呢?我帮你去叫!”   贝米今天的妆很淡,虽然没了诱人的艳丽,却多了几分清秀,看上去整个人干净了许多。她似乎忘了那天哭着从车上跑掉的不快,表现的很是和善。   “嗯,谢谢了。”   过了片刻,谈羽和贝米一起走了出来。温谅让谈羽放学后到图书馆二楼去参加晚会节目排练,这事两人之前就已经提过,谈羽自然没口子的答应。贝米瞪着大眼睛,道:“温谅你说话不算话!那天你答应让我一起去的,今天怎么不叫我了?”   这样子的贝米,温谅反而还习惯一点,笑道:“你要有时间就一起来吧,不过训练很苦的,到时候要是哭鼻子,可别怪我铁面无私啊。”   贝米嘟了嘟嘴唇,狠狠道:“我要是哭,给你当一辈子马骑!”   这话接下去就没有意思了,温谅淡淡一笑,拍了拍谈羽的肩膀,转身走了。   万事俱备,温谅带着一帮正太萝莉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排练中去,叶萌也在张松的鼓动下加入进来,温谅对这个秋游时认识的小女生很有好感,当然举双手欢迎。所有人早上提前两个小时到学校,中午练习一个小时才去吃饭,晚上更是加练到十点才各自回家。期间闹了许多笑话,吃了不少的苦,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纠正,一个鼓点一个鼓点的倾听,汗水夹杂着泪水,伤痛伴随着疲惫,大家却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只为了温谅说的那句话:   能在这个年纪,有一群共同爱好兴趣的朋友,一起为了一个目标去冲刺,去奋斗,是一辈子都值得怀念并留恋的事。   每一天排练结束,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男孩女孩们三五成群,肩并着肩,手牵着手,踏着一地的月光,映着漫天的星辰,沙沙的风吹过枝头,欢快的笑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有温谅许瑶宁小凝和刘致和在,节目通过学校的预选复选毫无悬念,何况他们的节目得到老师们一致好评。温谅趁热打铁,找到校长章一晗,提出要跟十九中共同演唱一首歌,为灾后重建的青州人民鼓舞加油。章校长立即应允,和十九中那边商量后,双方各安排二十名学生由温谅带领进行了合练,谢言赫然也在其中。   晚会原则上是不让高三学生参加的,可谢言长的既美,歌喉更佳,算是十九中的王牌,被派过来也有对方的争雄傲视之意。可怜十九中的校长却不知道,有个典故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用美女来作战,是极易被敌人勾走的!   时光迈着优雅的舞步走过了1995年,当1996年的元旦终于来临时,温谅微笑着伸出手掌,许瑶、纪苏、宁小凝、谈羽、刘致和、任毅等等等等,所有人的手交叠着放在一起。   “加油!”   晚上7点,天气异常的寒冷,可一中大礼堂内却热火朝天,十九中用五辆大巴拉来了近二百学生助威,而足以容纳三千人的一层半礼堂里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转个身都要碰到鼻子。前面三排是领导的坐席,新提拔的副市长杨广生如今主管教育,坐在正中间,左雨溪陪在一旁。其他还有市办的副主任,教育局几个副局长,一中和十九中的学校领导,下面区县的教育局领导和部分学校校长,另外还有几个跟教育系统有业务往来的企业负责人。青州电视台派了专业团队来参加现场录制,舞台设计和灯光音响也进行了充分准备,无论场面规模、设备质量还是莅临现场的领导层次、人数都跟往年的元旦晚会有天壤之别。   主持人采用一男一女制,男方是一中高二四班的刘启,现任学生会主席兼着校广播站站长,长身玉立,相貌堂堂,是学校出名的风云人物。不过据说顾文远本来极有希望竞争这个位置,可不知为什么名单报上去后被校长给划掉了。温谅可以拍着胸口说这事跟他没有关系,当然,不是他不会这样做,主要是这段时间忙都要忙死了,哪里有时间去阴顾文远?   女主持人的人选却是十九中的杨阳,昨天第一次彩排时温谅等人还吃了一惊,集体对刘致和报以鄙视的目光。刘胖子哭丧着脸,道:“这几天先是洪水,然后就是排练,我都快一周没见过她了,谁知道这妮子竟然敢认贼作父,背着我搞这么一出……”   先不论“认贼作父”这个成语用的是否恰当,温谅硬是给刘致和戴了一个夫纲不振的帽子,嘲笑了他许久。   7点三十分,礼堂的灯光熄灭,从舞台两侧打下两束炫目的光,刘启和杨阳身着盛装,并排走上了舞台。   青春正好,元旦放歌。   温谅静静的看着台上,耳边传来了主持人的开幕词:   “尊敬的各位领导、来宾,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   然后是左雨溪的致辞,左大局长由同学们如今的幸福生活引申开去,讲到这次洪涝灾害给父老乡亲造成的巨大伤害,然后又回归到学习、生活和青春年华的主题上来,言简意赅,由浅入深,生动感人,引得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下来后杨广生低声夸奖道:“没想到左局长口才这么了得,讲的很好!”   左雨溪笑了笑,却想起昨晚温谅将稿子交给自己时,那一脸邀功请赏的色鬼样。眼光不由自主的越过人群,投射在舞台西侧那一片黑色的倒影之中。   今晚,你在台上,我在台下,   今晚,是你的青春,你的华年,   今晚,我为你喝彩,为你欢呼,直到永远!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白如雪,清如莲,美如花   “下面,请欣赏开场舞《青春旋律》!”   随着主持人退场,天花板上灯光大亮,从舞台两侧同时涌上十数名男男女女,衣着鲜艳,青春靓丽,洋溢的笑容足以融化冬日的寒冷,翩跹的身姿随着音乐缓缓舞动,一举手一投足,一回眸一定身,虽然生涩却充满活力。几分钟的时间,在小小的舞台上变换出各种各样美妙的形态,引得大礼堂内不时响起阵阵掌声。   台下同时开始热烈的议论:“虽然我不太懂,可十九中这舞跳的真挺好看啊。”   “好看?眼镜没带吧,那是非常好看!看那个领舞的,对,就是那个长的最漂亮的女生,是我家邻居的亲戚家的孩子,去年我还跟她说过话呢。”   旁边一个平头男顺着他的手指看到那个一脸雀斑其貌不扬的跳舞女生,实在受不了了,痛心疾首的训斥道:“喂,你们两个有没有立场,身为一中人说这些话不觉的羞耻吗?”   两人同时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平头男,道:“我们本来就是十九中的,干吗要羞耻?”   “就是,看哥们这形象这气质,你一中能培养的出来?”   平头男搞了乌龙,气势上弱了三分,又见两人长相猥琐,尖嘴猴腮,小声嘀咕一句“一中还真培养不出来!”,悻悻然闭了嘴。   台下口水激烈,台上的竞争也不逊多让。虽然此次晚会的宗旨是两校携手并肩,为青州人民祈福,为灾后重建募捐,不再另设评委席,可毕竟有着多年恩怨,表面和谐,底下却暗流涌动,大家都卯足了劲,要在舞台上一较高下。   从节目安排就能看出端倪,一中和十九中的表演交替进行,你来个《青春旋律》,我来个《激扬舞曲》,相声《高中时代》刚下,小品《同桌的你》上场,你来我往热闹非凡。直至十九中的歌曲串烧登台,不相上下的局面才为之一变。八个嗓音极好的少年男女分别唱了几年来最流行的歌曲,《笑脸》《外婆的澎湖湾》《童年》《中华民谣》《星星点灯》等等,有校园,有民俗,有港台,有大陆,兼容并蓄,百花绽放,所选的都是其中最高潮的部分,韵律优美,词风欢快。跳开篇舞的那帮人又全部上台伴舞,歌手走位穿插期间,一首接一首唱下来,灯光摇曳,歌声弥漫,舞姿动人,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眼看天平向十九中倾斜,刘致和捅了捅温谅,低声道:“下面该我们上了,行不行啊?我腿肚子有点软,要不也串歌……”   以小教父的心理素质,竟然被震的忐忑不安,看看任毅等人,都是不大放心的样子。温谅忙安抚道:“怕什么,难道他们串了咱们就得跟着串?记住了,一中不卖羊肉串!”   众人大笑,温谅压压手,示意保持安静,道:“何况人家占了先机,咱们得出奇制胜,你们呢,就是一中的奇兵!”   于是军心大定!   杨阳走到舞台中间,落地长裙尽显优雅姿态,长发微拢在肩后,清秀的脸蛋在此刻更加的迷人,道:“有的人很富裕,可精神却很匮乏,有的人很穷困,但生活的很快乐。下面,欢迎一中的同学们为我们带来舞蹈《穷开心》。”   灯光瞬间暗了下去,片刻后又亮了起来,舞台上多了十个人背对而站,同样的白色衬衣,黑色西裤,稚嫩的学生气虽未尽去,可也多了点成年人才有的干练精明。随着空军一号的主题曲响起,十人慢慢转身,双手抱怀,刘致和站在前排最中间,胖乎乎的脸上一片严肃,将气氛衬托的很是凝重。在他旁边是两个女生,孟珂和叶萌,本来按照两个小妮子的长相和性格,根本不可能跳这样的舞蹈,可说也奇怪,她俩看了第一次排练后竟然都有了加入进来的兴趣,用孟珂的说法,难得疯狂一次,那就疯狂好了,尤其一向乖巧的叶萌,更是让大家大跌眼镜。所以说女人心海底针,那是宇宙般的浩瀚。   女生旁边分别是任毅,张松,后排中间是贝米,她是被温谅硬性指派安插进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两侧是江涛,刘冰,马肃和另一个新加入的小弟邓高山。   左雨溪看了眼台上,没有找到温谅的影子,扭过头去和杨广生低声说了什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骤然,音乐转变成温谅版的《穷开心》,“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啊,天天就爱穷开心啊……”,十个人无论男女同时左手插腰,右手往上挥动,腿部高抬,脚步往右边横跨三下,然后扭动腰肢,右手水蛇般沿着身体滑下,动作搞怪可笑之极,却偏偏都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前后剧烈的反差造成了极佳的喜剧效果,左雨溪扑哧一下将水喷了出来,清冷的青州之花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过这样的失态,可耳中听着伴奏带里传出温谅捏着嗓门唱的歌:“我是谁家那小谁,身强赛过活李逵,貌俊赛过猛张飞,擀毡发型亮又黑,是走南闯过北,气质出众又拔萃……”,再看到台上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平凡或美丽的男孩女孩们伸胳臂抬腿跳着堪称绝响的搞笑舞蹈,怎么也藏不住秀眸中的笑意。   杨广生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这个舞不错,有活力,有新意,章校长,你们一中人才济济啊!”   章一晗顿时红光满面,本来学校复选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跳这样的舞会不会让领导不满,毕竟从来没见过如此……嗯,怎么说呢,如此奇怪却又能让人忍不住开心大笑的舞蹈。后来还是温谅跟他极力保证绝不会出问题,才咬咬牙放了行,这时得到杨广生的夸奖,哪还不得意洋洋。   另一边十九中的校长黄万里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其实以杨广生的年纪和审美,未必会觉得这样的舞蹈有什么好,不过见从来不苟言笑的左雨溪突然乐不可支,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官场啊,无处不在的揣摩和迎合,无可奈何的人心和欲望!   学生们的反应就比领导们纯粹的多了,当第一个动作做出来的时候就引来哄堂大笑,随着舞蹈继续,越来越多的笑点,越来越多的震撼,笑声如同从大海尽头涌来的潮汐,初看时是一条线,然后是一道浪,再然后波澜壮阔墙立而起,直至铺天盖地呼啸而来。   在青一中十三年的元旦晚会历史里,这样的笑声,还是第一次!   尤其当千手观音出现并快速的抽动时,笑声更是直接爆棚,音乐随之从穷开心变成了看上你又变成了东城西就里的I love you,锄地舞,鸭子步,还没出世的奥特曼必杀技,如来神掌,芭蕾,小天鹅,所有的包袱都毫无意外的引起了从未有过的热烈回应。听到这样不要命的掌声,台上众人表演的更是卖力,刘致和是打架练出来的身手,水桶腰扭的比孟珂还要灵活,任毅龇牙咧嘴,将人至贱则无敌表现的淋漓尽致,而三个小姑娘也彻底放开,贝米是不是本性不好说,可甜美的孟珂,乖巧的叶萌也不顾形象的摇头晃脑,更添了无数笑声。   到了最后,孟珂和叶萌打出横幅“青州的未来”,笑声渐渐小了下来,大家都屏住气息等着下文,当音乐最后一个顿点停止,其他八个人突然转身跪下,面对着横幅高举着手臂,同一时刻,横幅变成了“因为我们所以更好”。   掌声再次响起!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如此恶搞的节目,最终会用这样励志的方式作为结束,所有在场的学生第一次抛弃了隔阂,不再分一中和十九中,全都真心的鼓着手掌,经久不息!   十个人手牵着手鞠躬下台,刚到幕后,全都忍不住跳了起来,互相抱着笑着,女孩们甚至还流下了眼泪,只为了这充满成就感的一刻。   温谅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仿佛一个温和的兄长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孟珂从混乱的人群中走了过来,鼓足了勇气轻轻的抱住了他,低声道:“谢谢你,温谅,我今晚很开心。”   温谅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你跳的很好,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任毅的目光不知何时跟着孟珂望了过来,嘴边浮现一道苦涩的笑意,却又立刻消失不见,和张松等人胡闹去了。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抓住眼前的快乐,才是最大的快乐!   任毅的可爱,正在于此!   一曲《穷开心》彻底点燃了观众的激情,却也让随后上演的几个节目遭遇了尴尬,反应虽然不能算差,可跟前面一比,那是不提也罢。   再一次高潮是十九中的三人组合,三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演唱了小虎队的经典曲目《爱》,这三人明显是十九中的风云人物,笑容迷人,台风上佳,这对九十年代的男生女生们简直是开挂一样的存在,立刻得到了女生疯狂的尖叫,男生集体的唱和。   “温谅,该我们了。”   一曲终了,温谅回头,许瑶,纪苏和宁小凝站在他的身后,白如雪,清如莲,美如花! 第三百六十四章 青春无悔不死   随着炫目的灯光转入黯淡,刚刚被十九中山寨版小虎队调动起情绪的同学们渐渐安静下来。时钟在黑暗中滴答答的走动,仿佛只是片刻,又仿佛过了许久,当整个礼堂鸦雀无声的时候,一曲从没听过的柔美旋律从遥远的尽头传来,如同一道吹过柳梢的春风,悄然拂过每个人的耳边。   舞台周边的天幕灯、排灯、脚灯和罗纹灯同时打开,数十道柔和的光线纠缠在一起,忽闪忽灭,透过幻灯系统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图案,高远的天,辽阔的海,璀璨的星辰,将整个舞台营造的如梦如幻。而在那灯光闪灭之间,依稀能看到三个身姿曼妙的白色身影藏在朦胧又幽深的远处,似有乌黑的发,似有淡淡的香,像极了每一个少年情窦初开时那总在脑海出现的若有若无的梦,梦中的那个女孩近在咫尺,却又那么的遥不可及。   仅仅开头这一幕,就让所有人对接下来的表演充满了期待,有人张大了嘴巴,有人踮起了脚尖,有人睁大双眼死盯着台上,也有人左顾右盼去追寻那一抹白色的影子。   灯光突灭,漫天梦幻归于静寂,顷刻之间,三道柔和的追光从上方投射下来,轻烟弥漫,薄雾朦朦,三个成品字型的圆出现在舞台上,刚才惊鸿一瞥的身影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袭轻柔飘逸的白色长裙,映衬着明亮的眸,绝美的脸,将少女才有的清新淡雅毫无瑕疵的刻画出来。长长的黑发瀑布般流下,垂在光滑如玉的肩头,然后沿着胸口微微起伏的弧线,随着呼吸轻轻的摆动。   无论现实还是梦中,黑与白的对比从未如此的清晰和深刻,那是不曾存在于世间的最终幻想,也是不曾沾染一点尘埃的空灵洁净。   当所有人还没有从视觉震撼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宛转悠扬的歌声响起:   “湖水是你的眼神,   梦想满天星辰。   心情是一个传说,   亘古不变的等候。   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   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   春天是一段路程,   沧海桑田的拥有。”   曾经拥有过的童年,可还记得挽着裤脚徘徊在河边,那些抓鱼捉虾的伙伴?谁揪住你的马尾辫,谁是那个讨厌的少年?谁又在谁午睡的脸上,画下一个又一个斑驳的圆?   可那个时候,我们不懂,快乐原来是这么的简单……   “那些我爱的人,   那些离逝的风,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那些爱我的人,   那些沉淀的泪,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曾经拥有过的爱恋,可还记得小手指互相牵绊,谁与谁许下了一百年不变的誓言?嬉戏,玩闹,争吵,直至划好了三八线,却又是谁在偷偷盼望重归于好的那一天?   可那个时候,我们不懂,永远从来都不曾实现……   “我们都曾有过一张天真而忧伤的脸   手握阳光我们望着遥远   轻轻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   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   轻轻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   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   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   ……   一曲歌罢,大礼堂内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议论,没有人惊呼,没有人鼓掌,甚至连心跳声都全部停止了一样。许瑶,纪苏,宁小凝,谁也没有想到,这三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却能用无懈可击的合声,唱出这首谱写了许多人心灵的歌曲。许瑶的纯真,纪苏的清澈,宁小凝的孤傲,几乎完美的诠释了《心愿》的全部意境,纯真的童年梦想,清澈的少年眷恋,流过泪受过伤,那倔强又孤傲的成长,无不深深的刺入在场每一位学生的心底。   不知沉寂了多久,台上的三位女孩不由的面面相觑,心中正忐忑不安,雷鸣般的掌声突然疯狂响起,许多人的双手都高举过头顶,拍的手心通红,皮肤酸痛,可依然用力的击打着,有人如痴如狂,有人泪流满面,也有人呆若木鸡,在想着那遥远的回忆。   如果说之前的《穷开心》掀起了众人肆意的笑,那这时的《心愿》却勾起了大家无声的哭,音乐之美,唯有贴近,所以感动,唯有深情,所以共鸣——还有什么,能比这首由王泽在高一时候创作的歌曲更打动年少飞扬的他们,或者自己?   嘈杂的人海中,还是十九中那两位也唏嘘不已,其中一个尖嘴男叹道:“可怜啊,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这样好听的歌了……更可怜的是,我邻居亲戚家那女生如今也只能排到第四位了……”   “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另一人猴腮男安慰道:“这三女孩是哪班的?咱十九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才,太给咱们长脸了!”   一中的平头男本来发誓要是再接这两个猥琐货的话,就让他下辈子去十九中上学,可这时真的一口气憋不住,怒道:“要脸不?这是我们一中的三朵花,许瑶纪苏宁小凝,就你们十九中那破地方,几千年能出一个这样的女孩吗?”   两人看了看台上身着白裙如梦似幻的女孩们,同时唉了一声,闭嘴不言。   平头男顿时扬眉吐气,不屑的哼了一声,高举着手死命的鼓起掌来。   温谅站在台下,他也没想到经过舞台灯光烘托后,三人的表演会这样的尽善尽美。可以想见,今晚之后,她们将被所有人宠爱和仰慕,在整个高中时代,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超越。   三人站在台上,眼眸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同学们的热情和欢呼足以燃烧整个冬夜的天空,可在她们的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只是站在角落里的温和少年。   三道目光同时望向台侧,温谅竖起大拇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总是被他标榜的八颗白牙,在黑暗中是如此的闪亮。   泪水霎时冲落了眼帘,许瑶,纪苏,包括从不落泪的宁小凝,在这一刻同时流下了青春的泪!   不得不说,眼角挂泪的宁小凝,让她本人更漂亮了十倍!   心愿之后,一中的士气已然达到了顶峰,对十九中不再在意。而十九中自知这次晚会必败,争雄之心渐去,一涨一消,反而都觉得对方的许多节目其实也挺有趣。又是几个节目表演下来,主持人刘启走上舞台,道:“下面请欣赏由男生组合为我们带来的《毕业生》的主题曲《The sound of silence》。”   今晚为所有表演者增添了无数光彩的华丽舞台第一次撤去了所有的道具和背景,旋转夺目的灯光效果也没有使用,一下变得宽阔的舞台上仅仅放了两张高脚椅,两个站立式麦克风,单调,朴素,简洁!   温谅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竖领中山装,和一身白色中山装的谈羽一起走上了舞台,两人各自抱着一把吉他,坐在相隔两米对向而放的高脚椅上,单脚着地,抬起头,相视一笑。   多少年前,有这样卑微的两个少年,在无数个黑暗的夜晚,轮流弹着一把破旧的木吉他,唱着只属于两人的梦想和歌声。   多少年后,还是这样的两个少年,安静的坐在高高的舞台上,面对台下无数的同学和师长,遥望着天花板外广袤的天,轻轻的弹起了吉他,唱起了这首被誉为永恒经典的《The sound of silence》。   “hello darkness,my old friend   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   90年代的校园是英文歌曲最为流行的时代,几乎每个人的磁带盒里都会有几盘或十几盘英文大碟,而这首《寂静之声》更是传唱甚广,会者众多。不同于许瑶等人唱的《心愿》,是温谅剽窃后世的歌曲,今晚是第一次被人们听到,所以说她们的成功有许多因素,歌喉可能还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个。   相比之下,演唱《寂静之声》没有一点投机取巧的余地,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对演唱者的演唱技巧和音域声线都有极高的要求。更要考虑到温谅在一中的人际关系比较失败,十分的表现能被打个五分就不错了,何况还有十九中的专业拆台党,前景真的很不乐观。   可他依然选择了这首歌,只为了完成谈羽一个心愿,或者说完成前世的谈羽一个不可能再去完成的心愿。那是大学毕业后已经在京城获得重生的两兄弟,偶尔一次谈起压抑沉郁的高中时代,谈羽最遗憾的事,竟然是没有向所有看不起他俩的人展示一下他们的优点和才华,他想让他们知道,在两个懦弱的身体里,也藏着两颗渴望认同的心。   记得当时温谅曾笑道:“如果我有机会重回当年,一定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可惜的是,没有人能回到曾经的时光,这也成为谈羽终生的遗憾!   虽然已经相隔了两个时空,谈羽和自己的命运也有了彻底的改变,可温谅既然真的重生,当然要,也一定要遵守自己的承诺,帮那个时空的他来弥补这个遗憾。   手指拨动着琴弦,谈羽低沉浑厚的奢华和温谅清晰明净的激扬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温谅还记得初次排练时谈羽那惊讶的眼神,不由微微一笑。   干净的少年,悠扬的歌声,温和微笑,这一瞬间的温谅,不知迷倒了多少人!   “but my words like silent raindrops fell   And echoed in the wells of silence   ……”   飘渺低迷的旋律让整首歌充满了幻觉般的意境,很容易让人想起雪后的黎明、原野的清风,黄昏时分夕阳的余辉,一幕幕的校园往事,一张张或哭或笑青涩的脸,淡淡的忧伤,清晰的思念,这一刻,音乐没有国界!   当最后一个节拍的“and whispered in the sounds of silence”落下句点,温谅重重的弹了一下吉他,然后闭着眼睛,静静的听颤抖的弦音从高昂到低沉,从急速到悠扬,前世的黑暗岁月,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起立,鞠躬,然后和谈羽勾肩搭背的下台,温谅看都没看台下观众的反应。直到他们走到台下,众人才如梦初醒般鼓起了掌。掌声既没有穷开心时热烈,也没有心愿时疯狂,可正是这种淡淡的掌声,掌声里透出的淡淡哀伤,才说明温谅和谈羽的歌声已经击败了所有的对手,成为今晚的王者。   此时此刻,飘在大多一中男生心里的只有相同的一句话:   三大校花被他一人泡了,服!   尖嘴男感慨道:“虽然听不懂,可我感觉怎么比刚才那三个美女唱的更好呢……”   猴腮男道:“我十九中藏龙卧虎啊,自愧不如,我自愧……”   话没说完,还在旁边的平头男已经疯了,一脚将猴腮男踹翻到地,骂道:“你妈逼,你妈逼,我去你妈逼!”   晚会在这种平淡和高潮中交替进行,再没有震撼人心的表演。到最后一个节目时,所有演员上场,由谢言站在队伍最前面做主唱,共同演唱了《让世界充满爱》,然后由左雨溪和杨广生出面组织了教育界的救灾募捐,一系列程序索然无味。温谅对刘致和等人耳语几句,叫上杨阳和谢言,一大帮人从前面的侧门偷偷溜了出去。   冷风扑面而来,天空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雪花,早已染了一地的银白。谁也没有想到,今冬的第一场雪会来的如此突然,却又如此的特别。   “着!”   一个雪球打在许瑶的脸上,温谅大笑道:“笨蛋!”   许瑶咬牙切齿,立刻反攻回去,纪苏、宁小凝、谢言、孟珂,杨阳,连叶萌、贝米也迅速加入到欺负温谅的大军之中。刘致和、任毅、谈羽几人对视一眼,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弯腰抓起雪球,全都往温谅要害砸去。   顷刻之间,温大叔变成了雪人!   时间在玩闹中悄悄流逝,当这片银白的校园再次恢复寂静的时候,从高高的天际俯视下去,能看到在一片白雪中用枯枝摆出这样一行大字:   青春无悔不死! 第三百六十五章 山高不阻其志   踏着一夜的积雪走进校园,一路上都有人友善的跟温谅打着招呼,这让一直搞不好人际关系的温大叔极感不适。刚跟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微笑着打过招呼,肩膀被人从后拍了一下,扭过头一看,却是许瑶和宁小凝。   “刚才那女生很漂亮啊,怎么不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温谅笑道:“久在芝兰之室不闻其香,现在我已经没有发现美的眼睛了。”   这句马屁拍的清新脱俗,许瑶仰起头哈哈一笑,抓起雪花从温谅的脖子塞了进去,然后拉着宁小凝飞快的跑掉。   温谅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眯着眼睛看着两女远去的背影。   经过晚会一夜,那个开开心心的许瑶似乎又回来了,只是不知,这是不是他的错觉,抑或是女孩的伪装?   他笑了笑,至少是在向好的一面转变,不是吗?   元旦晚会掀起的热潮一直持续了很久,许瑶、纪苏和宁小凝已然成了一中最美的符号,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仿若天籁直击人心的歌声,还有那首从没有听过却一夜间被所有人奉为经典的《心愿》,就那样隽永又深刻的印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她们所在班级的门口也成了粉丝泛滥的重灾区,除了高一的男生,连高二高三的学长们也组团来刷美女,甚至好几次出现了严重的拥堵,曾有个一班的女生急着上厕所,被堵在门口死活挤不出去,最后都哭了出来,可见场面是多么的壮观。   同样,就如同宅男总是离不开左手一样,随着粉丝基数的暴涨,伴随而来的是数之不尽的情书,内容无非美文、诗歌、画画等常规体裁和形式,没什么好说的,值得一提的是三个女生完全不同的处理手法。   宁小凝冰山覆雪,情书一般到了七班门口就自动回转,目测还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把情书塞到她抽屉里去,更别说亲自交到手中。纪苏温柔大方,勇敢的人立马多了数倍,无论是自己偷塞还是找人代转,反正每天早晨,桌上都能见到厚厚的一叠。可问题是情书一去深似海,从此回音是路人,偶尔碰面,不认识的仍旧不认识,认识的仍旧微笑打声招呼,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时间久了,连写情书的人都产生了错觉——我曾经为纪苏写过情书吗?   三人中唯一跟仰慕者有互动的是许瑶,她古灵精怪,玩闹的心也重,竟然在每一封来信的后面都用红笔做了批示——这绝对是跟许复延学的毛病,批示的内容言简意赅,却让许多人看了之后羞愧欲死,抑郁了整个高中时代。   比如说夸耀自己聪敏智慧的,她批道:考的过温谅再来吧;说自己身姿矫健的,她回道:打的过温谅再来吧;说自己多才多艺的,她直接用铅笔画了一幅温谅在晚会上抱着吉他的素描,旁边配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如此种种,牢牢抓住温谅这一个根本点,效果立竿见影,一竿子打消了大部分人的心思。   当然,世界上总会有一些自诩为泡妞高手的人不死心,高三五班有个帅的几乎能惊动屎壳螂的大众情人,听说男同胞们的攻势全被温谅这个神挡箭牌给遏制了。他极为不屑,直接跑到一班当着许瑶的面说:我有个优点是温谅绝对比不过的,我长的比他帅!   这句话没办法反驳,无论从东西方审美和哲学艺术思维哪一个角度出发,他比温谅帅,都是不争的事实!闻风跟来看戏的人群大声叫好,许瑶临危不乱,嘴角挂着最经典的不屑表情,反问道:帅能当饭吃吗?   结论是不能,大众情人羞愧而去!   经此一役,许瑶的名声更响,在男粉丝之外又多了许多女粉丝,这种男女通杀的特殊气质,纪苏和宁小凝远远不及。   这天上午课间休息,任毅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将手中的纸拍在温谅面前,气喘吁吁的说:“完了完了,又有人对许瑶发动了进攻,这次是高二的情书小王子亲自出手了。你快看这封情书,别说女生了,TNND,看的我都动了心……”   在那个郁郁葱葱的高中时代,偷看一下对方的背影都会脸红心跳的少年男女们还没有后世那样的庸俗和刻薄,深沉的欲望隐藏在阴暗的人性之下,简简单单却又充满真诚的一封情书几乎可以作为追妹子的通用技。   温谅这几天一直在看屈戎送来的中央厨房设计方案,虽然知道许瑶的受欢迎程度,却也只是一笑了之。这次更不例外,接过来笑道:“又有新的了?我最近看的情书真是比我一辈子看的都多……”   洋洋洒洒的三千字,温谅一目扫过,赞道:“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文笔,确实很难得!”   任毅急了,一把夺了过去,道:“这货已经不要命了,直接把情书贴在了学校的报刊栏里,满满的贴了十几份。现在好多人围着看呢,都被他感动的稀里哗啦,舆论现在一边倒啊。听说许瑶也被惊动正往那边去,你还这么不紧不慢,蜗牛附体吶?”   一中每年在坊间流传的情书可以供给全青州人民十年的入厕需求,可敢把情书贴在学校最重要的宣传口之一的报刊栏,小王子绝对是第一人!如果被花喜鹊抓到,警告记过都是轻的,留校察看甚至开除学籍都不是不可能。   95年啊,早恋猛于虎啊!   “还真不要命了?”温谅顿了顿,他还真怕许瑶过去乱上添乱,别看小妮子平日活蹦乱跳,很好打交道的样子,可真要惹恼了她,手段也是很残忍的,道:“好吧,本来都是大家闹着玩,别真的闹出事来。任兄,这事还得你出马,来……”   温谅拿笔唰唰唰写了几行字,任毅看了一眼立刻惊为天人,飞奔而去。校报刊栏前正无比的热闹,当事人之一的许瑶出现在众人面前,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她笑眯眯的仰头看着情书,对这个所谓的小王子却是深恶痛绝。之前的所有,无论再怎么过分,也不过是在私底下和同学间流传,拒绝和被拒绝,都不会惹来什么事端,无非让大家一笑而已。可今个这样一搞,学校一旦介入,不管对小王子,还是对许瑶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正想着怎样好好的整治这人一下,小王子突然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满脸羞愧的看了许瑶一眼,默默撕下所有的情书,掉头离开。许瑶奇怪之极,眼珠子一转,却看到任毅贼笑着站在人群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刘致和也带着一群人过来,大大咧咧的道:“散了,散了,要上课了都还围在这,你说你们能学习好吗?数到三啊,赶紧走,晚走的男生脱裤子,女生剪辫子……”   嗖的一下,人群变魔术般的消失不见,许瑶呵呵一笑,道:“刘致和,你好威风啊!”   刘致和一直都有点怵她和宁小凝,陪笑道:“狐假虎威,狐假虎威,不是温老大有话,我哪敢来撵人呢……”   果然是温谅,许瑶心里一甜,对任毅勾了勾手指,道:“过来,手里拿的什么?”   任毅躲避不及,只好递了过去,道:“温兄听说那小子捣乱,就写了这个让我给他看。小王子一下就怂了,连说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许瑶好奇心大起,定睛一看,上面写着:   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鬼神以为凭。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随。   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随。   许瑶紧咬着下唇,波光潋滟的眼眸晶莹闪烁,手指轻轻抚过纸上的字,每一笔每一画,都深深的拨动了她的心。   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随。   这是她十七年的人生,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许瑶猛的转过头,背对着任毅和刘致和等人,冷冷道:“这纸我没收了,你们走吧!”   任毅为难道:“我还得拿回……”   刘致和拉着他的胳臂直接走人,边走边骂:“小说白看了啊,有没有学问啊你,这东西你能再要回来吗?那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明白不?”   任毅梗着脖子道:“我从不看言情……不过……”   不过刘胖子说的挺有道理,我艹,有老婆就是不一样,要是隔在以前,他个文盲哪能懂这点女孩的心思?   理论结合实际,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要再不加紧解决个人问题,可真要落伍了啊!   陷入泡妞紧迫感的任文青回来一说,温谅顿时傻了眼,他抄自后世某游戏的文案竟然让许瑶收了去。以他的智商,哪能不明白小姑娘会想到什么?   虽然他早已决定守护她直到无法守护的那一刻,可却没想过用这么滑稽的方式,对许瑶说这些话……   乌龙啊,不管是足球还是人生,都是一种无奈!   放学后,温谅刚走出校园,黑色路虎急速的停靠在他的身边,车窗摇下,安保卿一脸凝重,道:“苏海那边出事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吴江乱   苏海那边确实出了事!   安保卿拿下碧螺春的商标后,由叶智伟出面在原厂的基础上重新组建成立了吴江碧螺春茶叶有限公司,生产、经营、管理、销售等各个环节经过艰难的摸索和磨合也基本理顺。只是苦于94年以来茶叶市场低迷的现状,又没有经营茶产业的经验,找不到一条起死回生的路。其时温谅忙于政斗,无心他顾,直到请范博出山赶赴吴江县,局面才为之一变。   范博一到苏海就以温谅全权代理人的身份争夺叶智伟的经营主导权,叶智伟向安保卿汇报后接受了这个结果。大权在手,范博立刻重新着手规划了公司架构,除了最低限度的需求外,人力、财务、行政、研发、供应以及后勤等部门的所有多余人员全都下放到外面去跑市场、做宣传,用他在公司会议上的原话:没有宣传就没有市场,没有市场就没有利润,没了利润大家都还蹲公司里有什么用?   他是批判传播学理论的支持者和继承者,向来崇尚的是市场第一,营销至上,尤其看中传播媒介在市场中的主导地位,相信受众的主观判断力会受到媒介信息的引导和诱惑。   于是,一场精彩至极的市场秀拉开了帷幕!   到苏海的第七日,范博大张旗鼓的邀请市县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和十几家媒体举办了一场新闻发布会,会上宣布将斥资100万元对苏海全省,尤其吴江县青母山和包山(即洞庭东西山,文中为避免麻烦,采用古称)两地最著名的碧螺春茶原产地的种质资源进行全面细致的普查,对濒临灭绝的千年古树进行挂牌保护……   发布会一炮打响,在吴江县政府有意推动下,范博又舍得砸钱,连着三日,当地电视台和报纸对此进行了轰炸式的新闻报道。不得不说,范博这个由头选得非常好,一来彰显公司财大气粗,花100万只为做个茶种普查,不是有钱是什么?二来突出公司的社会责任,连这些别人都不做也不愿意做的事我抢来做,那对消费者岂不是更加的尽心尽责?   经过媒体一番热炒,许多茶农都听说了吴江碧螺春茶叶公司的名号,范博范总也在当地商圈初步有了知名度。   上一条新闻的热度还没过,范博再一次对外宣布,经过省市县各级专家的辛苦努力,终于在青母山西亭镇衙里村发现了世上仅存的几株两千年以上的老茶树——这个发现对已经陷入绝境的碧螺春茶品牌来说,意义可谓重大,一经报道,立刻在苏海省内引发热潮。   这次不需要范博费神,各路媒体争先恐后的齐聚吴江县,对传说中的千年老茶树进行了挖掘性报道。一时之间,长在衙里村悬崖峭壁上的那几株茶树的黑白照片,成了电视和报纸的宠儿,占据了相当大的版面,连从不喝茶的人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自然而然,公司和范博的大名更加响亮。   紧接着吴江碧螺春茶叶公司和吴江县政府举行了“千年茶树挂牌保护仪式”,这在范博第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已经提过,没什么稀奇,可让媒体奇怪的是,发到他们手中的新闻通稿上标明的出席人员,除了吴江县的主要领导外,竟然还有吴洲市和省农林厅的主管领导。   吴洲市,是苏海省的省会!   吴江县虽然属于吴洲市下辖,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挂牌仪式,一家刚刚声名鹊起却规模不大的茶叶公司,根本不可能吸引这么多高级别的领导参加。   事有反常必为妖,嗅觉敏锐的记者们立刻兴奋起来。仪式当天,小小的衙里村几乎被各种长枪短炮挤爆,在镁光灯疯狂的闪烁下,穿着一身精致得体的定制西装的范博不负众望的抛出了猛料,要投资三千万兴建吴江碧螺春国家原产地域保护区,采用最新的无性扦插、嫁接换种新技术,以千年茶树为基础,在保护区内建立吴江地方小叶种良种母本园,选育出2—3个茶树优良品种作为吴江碧螺春未来主导茶树品种,大力推广最纯正的碧螺春茶。   主管农业的副市长袁长河随后表态,市政府将大力支持启动保护区项目,并和省农业厅一道上报农业部,尽一切可能和努力使项目通过审批。   吴江县县委书记付民之表示,吴江县委县政府将以最大的诚意和最优惠的政策来支持吴江碧螺春茶叶公司在本地的投资和发展,并代表吴江人民对范总经理为茶文化和茶传统保护所做的贡献表达最诚挚的谢意。   范博就这样用大无畏的忽悠精神,以九真一假的谎言最高境界,凭空将温谅给他的权限扩大了三倍,然后画了一个可口的大饼,步步下套又环环相扣的将所有人吸引到这场炒作的游戏中来。如此三板斧打完,公司已经在吴江县完全站稳了脚跟,关系网络也初步铺开,曾经观望或萌生退意的各省主要经销商纷纷回归,销售渠道基本恢复到94年茶市崩溃前的程度,一潭死水的碧螺春困局终于有了极大的改观。   随后,在等待保护区的审批过程中,范博率先启动了良种母本园建设,经过各种谈判和幕后交易,以极其优惠的价格拿到了西亭镇的七千亩茶园,将秉场、石公堂里、东村、东河、缥缈村一带的重点产茶区一网打尽。这远远超过了母本园所需的土地,范博的醉翁之意当然不在酒,他在意的,是产购销一体化的设想。   长期以来,市场上的碧螺春茶其实都是很走俏的,之所以产量不高,是因为当时一直实行统购包销的政策,控制市场的供销部门制定的收购价格很低,群众亏本严重,不愿意多采交售,政府只能以政治任务的性质向产地布置生产任务,故而碧螺春茶的产量一直维持在十几吨左右。   90年代初随着供销体制的改革,茶农的积极性显著提高,茶园面积也以每年七八百亩的速度递增,碧螺春的产量突飞猛进,直至1994年,受外汇波动影响,茶叶生产瞬间跌入低谷,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差点不能翻身。   原因就在于碧螺春茶的销售一直都是坚持外贸为主,兼顾省内外的原则,当94年出口急剧减少的时候,供大于求的现象十分突出,绝大多数茶叶经销商和生产企业赔的血本无归,而吴江碧螺春的国有茶厂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宣告破产,从而被安保卿全资买下。   虽然此时已经95年底,可这场席卷整个茶业界的低潮还没有过去,甚至愈演愈烈,许多茶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叶智伟起先已经做了许多工作,可愿意跟公司签订采购合同的茶园仍然寥寥无几。   没有茶叶,宣传做的越好,承受的损失就越大!   所以范博打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趁现在市场低迷,通过吴江县政府制定统一收购价,直接从茶农手里收购茶园,再雇人种植采摘,短期的成本虽然增加,可从长远来看却是利大于弊!   叶智伟顾虑这一步迈的太大,要求范博向温谅请示,可范博以他赴苏时曾得到温谅全权授权为由,独断专行,毅然决然的走出这一步。   叶智伟再次请示安保卿,安保卿默许!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从孤身一人赴苏,举目无助,四顾茫然,到如今七千亩茶园在手,成为市县领导的座上宾,范博踌躇满志,大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情。   然而,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谁也没有想到,骚乱会来的如此之快。   公司对茶园的收购从一开始就陷入困境,虽然制定了详尽周到的补偿计划,并承诺优先雇佣原茶园的茶农来工作,可面对的阻扰依然超出了事先的想象。许多茶农不愿出售自家的茶园,对他们来说,哪怕现在守着空园子不种茶(主要是种了就赔),也不能将祖辈世代传下来的茶园给弄没了。   茶农没了茶园,就像鱼离开了水,跳不了多久就会渴死!   范博找到付民之,以当地民风刁蛮,投资环境恶劣,耽误园区开工为由,威胁要撤资离开吴江。付民之拍着胸口保证半月之内说服所有茶农出售茶园,绝不会误了工期。   事实证明,付书记说到做到,经过县乡政府工作人员加上公安局派出所的同志们细致耐心的工作,十天后已经有数百户茶农按照政府定价签了出售协议,前景貌似一片大好。   1996年一月二日上午,东河村年近七十的老王头因不愿签协议被乡派出所的副所长抽了一个耳光,老王头倒地后副所长还不依不饶的狠狠踹了两脚。老王头的三个儿子急红了眼,将副所长就地绑了挂到了自家的牛棚里,之后县公安局出动大批警力跟王家三儿子对峙一个多小时才将副所长成功救出。   可事态已经扩大,剩下那些不愿出售茶园的群众自发聚集起来,形成了一场小规模的骚乱。虽然很快被镇压下去,可茶园收购计划明显陷入了绝境!   听完安保卿的话,温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之前不向我汇报?”   “温少你近来太忙,我没敢……”   温谅叹了口气,闭着眼躺到了座椅上,低声道:“去吴江,现在,马上!” 第三百六十七章 平衡与权术   车子在黑暗中驶向东南。   温谅坐在后排,闭眼靠在座椅上,拇指和食指相扣,轻轻的揉着眉心。水灾已过,他近日急需处理的事情很多,既要将屈东海的儿子屈戎介绍给宁夕认识,商议由屈戎负责的金龙建工来承建中央厨房,又要推动青河豆浆的扩充步伐,制定严格的标准化程序,让直营店和加盟店同时展翅齐飞,更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资本运作来谋取依山水厂的所有权——他辛辛苦苦这么久,拔了无数颗钉子,又挖了无数个坑,不就是为了这些?   可他现在却坐在驰往苏海吴江的车上,离青州越来越远!   安保卿在副驾驶座上,数次回头张嘴想要说话,却被温谅淡然自若的神情逼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脸上满是尴尬和懊悔的神色。   温谅自然知道安保卿想说什么,却没打算给他搭个台阶。别看平日里温大叔言笑不禁,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可真要拿捏起人来,不比久在上位的领导们差。   他如今何等深沉的城府,怎能不知道安保卿打的什么算盘?怕他事忙,不敢打扰之类的都是屁话,范博夺权在前,独断专行于后更是能笑掉一颗象牙,不,十吨象牙!   青州教父安保卿是什么样的手段?纵然如今漂白上岸,可积威仍在,狠辣仍在,没有他的允许和授意,范博敢今天夺权,晚上说不定已经横尸街头……   温谅心中苦笑,哪怕明了这一切,他也无法放手不管。到目前安保卿已经砸了快五百万下去,一旦竹篮打水一场空,很可能会影响他的后续计划。   又过了一会,安保卿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扭过头歉然道:“温少,都是我的错,虽然知道范博的做法急进了点,但又以为他真的能控制了局面,没有跟你及时汇报,才落到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起先范博跟叶智伟争主导权,安保卿知他是温谅推荐的人,不好多说什么,默许叶智伟放手,先让范博去做做看,要是做不好,自然有收拾他的法子。可后来见范博思路大胆,手段新颖,既有企业管理的水平,又有宣传炒作的本事,三招两式就把碧螺春这一潭死水搅得活泛起来,很可能真的能从市场低迷中杀出一条血路,所以立刻加大了对他的支持力度,又追加了三百万的投资,公司所有事情都交给他一手操办,可谓说一不二。   后来范博推进七千亩茶园收购计划,正好赶上温谅受困在依山,安保卿也就没跟他汇报具体事宜,却没想到这一步走错,终至功败垂成。   以安保卿的身份地位,能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温谅也不好再过分为难,睁开眼睛,笑道:“好了九哥,这摊子事本就是我给你找的麻烦,范博也是我推荐去的,出了事我也该负一半责任,咱俩半斤八两,就别再客气了。”   安保卿放下心中的惴惴不安,一时感激莫名。   一夜急行,驱车进入吴洲境内,经过一道泥坎时车子震了一下,半路上才闭眼睡去的温谅顿时醒了过来。安保卿坐在副驾驶座上,皱眉道:“慢点开!”然后回头笑道:“醒了,饿了的话咱们先找个地吃饭?”   温谅摆摆手,道:“去公司吧,赶了一夜路,这会没什么胃口。”他摇下车窗,清新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雾蒙蒙的远处,依稀可见数之不尽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脑海中立时浮现的是“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湖光山色、如诗如画”等等等等赞美的字眼,天下之大,无一处不是诗,无一处不是美的所在,也仅仅只有这一地罢了,正如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提到吴洲时说的那样,“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温谅收回目光,捏着有些酸疼的脖颈,问司机道:“吴江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离县城还有十几分钟路!”   开车的是毒蛇,戴着一顶黑色的鸭绒帽,帽沿压的很低,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可身上透着的阴冷气息,让人很不舒服。一路走来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只在安保卿向温谅俯首认错的时候微微诧异的扭过头来看了温谅一眼。   温谅不愿跟这人多打交道,嗯了一声,闭眼靠在后座上,不再说话。   吴江县位于吴洲市南部,北依吴洲古城,东连昆山,南接吴江,西衔太湖,京杭大运河纵贯全境,四季分明,气候宜人,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有“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的诗句传唱,在温谅原来那个时空,曾有“天堂中的天堂”之美誉。   入了县境,果见河湖交错、山川锦绣,连安保卿也忍不住夸了两句。路虎缓缓驶入长桥镇主街道,这是吴江县政府所在地,碧螺春茶叶公司也设在此处。车子刚在楼前停下,范博叶智伟带着十几个员工立刻迎了上来,叶智伟亲自打开车门,态度恭敬的请温谅和安保卿下车,范博站在一旁,看到温谅后脸有愧色。   温谅淡淡的跟范博打了声招呼,当先往楼上办公室走去。安保卿倒是笑了笑,道:“范老师,这一个月你瘦了不少,可得注意身体啊。”   这话听上去再正经不过,可是只要一联想到安保卿的身份,范博的额头都不住的往外冒冷汗。他本是持才放旷的性子,要是将碧螺春的CASE做的漂亮,有温谅庇佑着,自然趾高气扬无所畏惧。可今日捅了漏子,还害得温谅亲自出马,听了安保卿的话,岂能不怕?   才子,也是要命的啊!   三楼的办公室不大,温谅进去后坐在主位,安保卿坐他下首,叶智伟却恢复了在青州时的习惯,束手而立,站在安保卿的身后。   范博进来后看到这样的场面,站又不是,坐又不是,呆呆的站在一侧,手脚都没有地方放,尴尬之极。这一幅景象要是让吴江县的其他人看到,非得碎了一太湖的眼镜片不可,谁能想到大家眼中声名赫赫的范总,却被一个少年如此的揉搓?   “范总好大的威风啊,怎么,站在那不坐,是准备俯视我,还是准备让我仰视您呢?”   这是范博第一次领会温谅的毒蛇功力,脸登时臊的通红,忙拉开一张椅子坐了,支吾道:“温少,我……我……”   “你什么你!”   温谅突然“砰”的一声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别说范博吓了一跳,连安保卿认识温谅这么久了,也没见过他如此暴怒,向来沉稳的手也不由抖了一下。   “我让你来吴江,是让你搞宣传,有让你插手管理?好啊,夺叶经理的权,吹牛放卫星,跑马圈地,范总,指点江山的感觉比蹲在学校教书爽快多了吧?”   范博羞愧欲死,却又不能不回话,忙站起身解释道:“我本来是只想搞宣传来着,可公司刚起步,许多规章制度不完善,造成效率低下和资源配置不合理,直接影响宣传策略的执行和最终效果,所以……所以我才……”   这倒也算是个过得去的理由,温谅对安保卿使个眼色,安保卿会意,带着叶智伟先离开。温谅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来,过来坐下说。”   范博被温谅一番作态揉搓的欲仙欲死,丝毫起不了反抗的心思,忙趋步过来,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坐下,先认了错,道:“温少,这次全是我的错,不该步子迈得太大,更不该贪功冒进,逼得茶农闹事……”   温谅听后却避开茶农闹事的问题不谈,问起他引为得意的三场个人秀,然后十分犀利的指出其中的缺陷和不足,如此如此这般,效果和作用会更佳云云。范博仔细一想,还真如温谅所言,更是为自己的自作主张感到羞愧。   温谅之所以能吃定范博,是因为他对范博的认识来源于前后两世,在某些深层次的方面,可能比范博本人认识的更清晰,也更深刻。这个人持才傲物,心比天高,却困于一隅,先后失意于工作和仕途,直至连妻儿都无法养活,人生陷入最黑暗的境地。   是温谅适时的出现,威逼利诱之下,给他指点了一条看上去很光明的路,他不能不心存感激并誓以报之,再加上温谅无论是财富、人脉、学问和见识上都稳稳的压了他一头,感恩之外又存了敬畏之心。所以当碧螺春的事情搞砸,被温谅一顿臭骂,换了别人他早摔门而出,可面对温谅,却只能唾面自干,无地自容。   彻底打压了范博的气焰,温谅又召开了公司管理层大会,重新划分了责权,以叶智伟为总经理,主要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以范博为副总经理,主要负责对外宣传,要两人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搞定公司的事后,温谅马不停蹄,立即带人前往西亭镇东河村老王头家。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趟非走不可。 第三百六十八章 修齐治平,阜通货贿   去见茶农之前,还得先拜见一下当地的父母官,七千亩茶园的闹剧如何收场,总还得借助当地政府的力量。经范博和叶智伟的引见,付民之对温谅和安保卿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一再表示1月2日的茶农事件只是极其个别的群众的不理智行为,不会对投资商和茶叶公司造成任何损失和困扰。花花轿子众人抬,一方父母都有了表示,温谅哪能不礼尚往来,对吴江的投资环境大加赞扬,顺带感谢了县委县政府对鄙公司的支持,尽展当年在京城混时长袖善舞、圆润通滑的手段,喝杯茶的工夫就跟付民之谈笑风生,如同多年老友般开起了玩笑。这一幕安保卿见的多了,不足为怪,却让一边的范博和叶智伟暗暗称奇,对温谅的无所不能暗觉心惊。   当温谅表示要去东河村走一趟时,热情高涨的付书记执意要亲自陪同,被温谅婉拒了。开什么玩笑,有你这么个“儿卖爷田不心疼”的一把手跟着,别说安抚茶农了,说不好今晚大家都得去住牛棚……   不过最后付民之还是找了县委办的副主任陪同他们一起前往,既是向导,也能在必要的时候保障安全。这位二十七八岁的女副主任名叫姚裳,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样貌,皮肤水嫩白皙,眉眼妩媚迷人,穿着一身纯色的双排扣毛呢大衣,黑色的修身休闲铅笔裤,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身材都一如少女般的婀娜多姿,却在摇摆中多了几分少妇才有的风情和韵味。   温谅和她握了下手,笑道:“雪天进山不好走,麻烦姚主任了。”   姚裳抿嘴一笑,道:“看来温总对我们的道路条件不满意啊,要不再投个一两千万,帮吴江人民解决一下出行难的问题?”   温谅哈哈大笑,扭头对付民之道:“付书记,您的麾下可是人才济济啊,这一句话没说完,我转身就得当裤子喽。得,姚主任,我刚才是跟你假客气,你可别跟我真招商……”   一群男人哈哈大笑,自是因为温谅这话里荤中带素,但他说的有趣,连姚裳也是大大方方的一笑,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耳畔微微泛起一缕绯红,心里却反常的没有觉得反感。   温谅拉开路虎的车门,请姚裳先上车,心里却起了疑惑。虽然刚才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可姚裳眼中闪过的羞涩还是没逃过他的眼睛。当然,正常的女人听到调侃都会羞涩,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可作为县委办的副主任,又是这样的身材相貌,能被付民之点名来作陪的女人,仅仅听到这点小内容就脸红害羞,却很不正常。   温谅扫了一眼付民之,他的目光正紧紧盯着姚裳弯腰上车时翘起的隆臀,昏黄的眼底深处,是掩藏不住的欲望和急切。   温谅疑惑更深,如果付民之有意,一个小小的副主任除非辞去工作,否则根本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可看他这副表情,明显尚未得手。   这说明了什么?   温谅微微一笑,道:“付书记,那我们就先去了?”   “好,好,慢走!”   付民之愣了一下,连忙收回贪婪的目光,又对车里的姚裳吩咐道:“小姚,你记得陪完客人来办公室跟我汇报一下情况,如果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县里也好尽快去办。”   姚裳在车内答应了一声,温谅、安保卿也坐了进去,开车的还是毒蛇。范博、叶智伟等人坐另一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的离开。   吴江县整体呈西高东低的走势,东边多是水网平原、低洼圩田,西部是低山丘陵,沿着天目山余脉延伸进太湖,成岛状分布在湖边和沿湖乡镇。温谅前世里虽然多次到过吴洲,可还是初次来到吴江这个传说的天堂中的天堂。一行人从长桥镇出发,经吴江大道穿过月息镇,然后从陆墓、新麓一带过清明山进入环太湖大道。这一路姚裳的话不多,却很得体,看似随意的坐在那里,可立腰收腹,双肩轻垂后扩,尖笋状的胸型自然挺拔,下颌收敛,头正肩平,两腿并拢微侧,那股从内至外的端庄气质根本不像是小县城养出来的人物。   温谅想起刚才那一幕,一时好奇,试探着去摸她的底细,问道:“姚主任结婚了吧?爱人在哪工作?”   “伊也在吴江,都是基层工作者,为人民服务啦,弗要跟你们大老板比哦。”   姚裳不仅人长的漂亮,智商貌似也一反常规的高出了平均线,这句话绵里藏针,不愿多说的意图很明显。温谅当然不会再刻意的追问下去,话题一转,道:“是不能比啊,你们为人民服务,我们辛辛苦苦赚钱,可是为你们服务,说不定哪天一纸公文,财产就被没收充公了。”   姚裳往温谅脸上瞟了瞟,妩媚的眼睛透着柔柔的笑意,道:“温老板不做亏心事,自然不用怕鬼敲门……”   温谅大笑道:“要是女鬼都像姚主任这般漂亮,亏心事做一做也无妨。”   一番交谈下来,虽然没能套出她的话,可也无形中熟络了许多。经过陆墓村时,见温谅对路边穿着民族服装的行人感兴趣,姚裳还主动介绍道:“这是苏州的少数民族……呵,有什么好惊讶的,当然只是一种美称了,又不是真的少数民族!看她们的衣服,这是愿摄头、包头巾,穿的那个叫拼接衫、拼挡裤,裙子是柬倔裙,脚上是绣花鞋,这一群都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所以衣服以深色调为主,看上去古朴持重,等下要是碰到年轻漂亮的女孩,衣服的色彩就会变得鲜艳亮丽,更加的好看。”   打开了兴致,姚裳开始指点着窗外介绍起本地的风土人情,吴侬软语听起来带点音律的节奏,生动悦耳之极,让因积雪未消而颠簸的路也似乎变得舒服起来。等车子上了太湖大桥,放眼望去碧水万顷,雾霭朦胧,枯黄的芦苇随处可见,偶尔北风呼啸着刮过,立刻或倾伏或摇荡,虽不复春夏之时勃然生机,却也为冬季里沉寂的太湖增添了一份壮美。   西亭镇,已近在眼前。   随着山势的起伏,路况也越来越差,车内的颠簸愈发的严重,好几次姚裳都不小心碰到了温谅,腿股间的摩擦最是蛊惑人心,换了别人,就算再怎么正人君子,也要忍不住为之一荡。可温大叔毕竟心若磐石,只是嘴角带着促狭的笑意,看她强做镇定实则羞涩无比的神态,为这枯燥的路程自寻来些许乐趣。   又走了十几里环形山路,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东河村,老王头家就在村子的入口,离村口的禹王庙不过百米的距离。众人前后下车,寒气扑来,满目青翠,精神顿时一震。到了这里,仿佛到了一片人间仙境,连山成片的茶树夹杂在桃、李、杏、梅、柿、桔、白果、石榴等果木之间,蔽覆霜雪,掩映秋阳。茶树与果树枝桠相连,根脉相通,茶吸果香,花窨茶味,终于成就了碧螺春十大名茶之首的无上光彩。   温谅边走边叹道:“茗地曲隈回,野行多缭绕。向阳就中密,背涧差还少。遥盘云鬓慢,乱簇香篝小。何处好幽期,满岩春露晓。当年读陆龟蒙《茶坞诗》,年少轻狂,口中多有不敬,今日到了此地,才知道诗中难道美景之万一……”   姚裳在前面引路,回眸掩嘴轻笑:“没想到温总还是文化人,范经理,这种人一般叫什么来着?”   范博同姚裳打过几次交道,这位美貌少妇向来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客气的笑容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不知为什么仅仅跟温谅在车上待了不到两个小时,竟然会露出这样俏笑倩兮的迷人表情。一时有点发昏的范博对自家老板的手段简直惊为天人,敬佩的看了温谅一眼,答道:“儒商!”   “呵,这个词说的好,就是儒商!”   温谅指着姚裳打趣道:“姚主任,你这马屁可是拍到了马腿上,念几句诗就是儒商了?也未免太埋汰这两个字!老叶,你来跟大家说说,什么是儒商?”   叶智伟永远是那副恭敬的样子,侧身站住,道:“修齐治平为儒,阜通货贿为商,所谓儒商,不过‘立己立人,达己达人’八个字而已!”   温谅见众人皆讪讪不能言,知道这番话层次有点高了,笑斥道:“有范老师在,你也敢卖弄?给我说普通话!”   姚裳又是一笑,连她自己也觉得,自从遇到这个看上去十分年轻却很是风趣的温总之后,脸上的笑容仿佛止也止不住似的。   叶智伟忙改了口,道:“简单点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温谅停下脚步,负手抬头,看着眼前老王头家破破烂烂的民居,淡然道:“不错,正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的声音虽轻,可不知怎的,听在众人心中却齐齐一惊,自安保卿以来全都肃然站在他的身后,默然不语。姚裳被眼前的气氛所摄,收了笑容,不安的拉了拉大衣的衣襟,再看向温谅的背影,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一旁的范博手心却冒出了汗,到了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意图假借天时地利豪取茶农赖以生存的茶园一事,犯了温谅多大的忌讳! 第三百六十九章 弹指平东河   推开两扇木板门,小小的庭院内虽然破旧,但吴式的建筑风格依稀可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在清扫西屋边上的炒茶灶,这种灶三锅相连,序贯操作,分为生锅、二青锅和熟锅,锅成20-30度倾斜,杀青、揉条一气呵成,十分考究个人技术。   老人的身体似乎有些不便,手一直颤巍巍的抖动,一不小心碰掉了灶台边的炒茶扫把,扶着台子想要弯腰去捡,却怎么也够不到,大冷的天,额头上的汗滴竟不停的流下。   一只修长清秀干净的手突然从身后伸了过来,捡起了扫把,温和的声音同时响起:   “老人家,我来吧。”   老人转过头,纵横的皱纹如刀刻般深沉,看到温谅先愣了一下,然后感激的笑了笑,道:“小伙子谢谢你啊,你是来村里找人吧?叫什么名字,村里人我都认识……”   温谅扶着他站好,退开两步,微笑道:“就是找你来的,王大爷!”   老王头这才看到他身后的诸人,道:“找我?你们是?”   温谅打量了一下四周,答非所问的道:“大爷,你一个人住吗?”   老王头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家的院落,叹了口气:“老伴前些年走了,要不是三个儿子孝顺,我这老骨头也早去地下见她了。可现在,现在老天爷不开眼啊,柱子他们也……也……”   说着说着,污浊的眼泪从苍老的眼睛里夺眶而出,从手到脚抖动的厉害,温谅连忙安慰道:“大爷,您别伤心,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不瞒您,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帮您解决问题的。”   听温谅这么一说,老王猛的抬起头,眼前的小伙子二十出头,不像那些挺着大肚跟怀孕婆娘似的领导,眼中的惊喜又变成了疑惑,道:“你……你能做主?”   姚裳移步过来,介绍道:“王启明,这是碧螺春茶叶公司的温总,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你们的茶园收不收,怎么收,最终都得他做决定。”   老王头听明白了,瞬间也想明白了,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拉着温谅的衣角哭道:“温总啊,求求你放了我三个儿子吧,要怪就怪我老头子,不该跟政府对抗,不关柱子他们的事啊……茶园你们要就拿去吧,我一分钱都不要了,只要放我儿子回来……”   青山绿水,天堂所在,可世间最揪心之事,岂有甚于七旬老者的悲鸣?此悲起于官商,却非官商之祸,自古至今,无论王朝陈谢,制度变迁,可民生多艰,黎庶愁苦,从未有过本质上的改变。   温谅弯下腰,将老人搀扶起来,到屋檐下的小凳子上坐好,然后半蹲下身子,拉着老人的手,正色道:“大爷,下面人做事不知道轻重,我先给您说声对不起,茶园卖还是不卖,都由您老说了算,我们是做生意的商人,不是强盗,您尽管放一百个心。至于您儿子……姚主任,你来……”   姚裳跟了过去,在温谅身边站定。温谅指着她道:“这位是县政府的姚主任,她说话比我管用,今天就会放您儿子回来,并且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再来为难你们。”   姚裳点点头,道:“等我回去就跟付书记汇报,最迟今天晚上一定放他们回来。”   王启明盯着两人看了看,兴许是刚才温谅捡起扫把的举动让他觉得这个人可以信任,又或者是温谅的语气和表情告诉他这个看上去还年轻的小伙子肯定说到做到,反正在那一瞬间,一天多来的担惊受怕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顿时老泪纵横,道:“好人呐,老天开眼了,你们是好人呐……”   安抚好老人,温谅又派人去找来东河村的支书和村长,同时西亭镇的书记兼镇长赵小泉也接到消息,生怕温谅姚裳等人出事,带了镇里的工作人员急忙赶了过来。一二十号人涌入王启明家,将本来就小的院落挤的水泄不通,后来还是支书郭槐提议,全体人挪到村里的明善堂议事。   明善堂,顾名思义是明代的老建筑,院墙上尽是斑驳的白漆,大门简陋,可走进内里却别有洞天,一条狭长的甬道延伸至南北向的门厅外,大门东侧有客堂和花园,正厅正中居后,影壁墙的墙面用磨方砖斜砌,屋顶覆盖小青瓦,檐边滴水瓦当,檐下雕刻着吉祥人物、瑞兽花草和几何图案,各种技法运用得炉火纯青,经历数百年图案依旧清晰明媚。   温谅看着这些注满了历史沧桑的建筑,想起后世吴江发达的文化旅游产业,叹道:“这都是宝啊,要是好好修缮一下,结合村里的茶树园林,肯定会吸引很多人……”   赵小泉三十岁许,可不知是工作太过努力,还是沉迷于某种娱乐,不仅又矮又胖,额头还秃了一片,长相只能用猥琐来形容。小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无论看男人女人,都像在扒对方衣服一样。此时正陪在温谅身边,闻言眼睛一亮,道:“温总的意思是,这里可以发展成旅游景点吗?可这破破烂烂的老房子,镇里到处都是,没人感兴趣啊!”   温谅笑而不语,姚裳却不依了,嗔道:“哪有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温总你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当心吴江把您列为不受欢迎人物,驱逐出境!”   说完她自己先捂嘴笑了起来,江南丽人的娇媚风姿一览无遗。赵小泉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怎能不知道这位才调来吴江县没多久的姚裳姚主任,虽然没打过多少交道,可也早听说她不苟言笑,是县委办一等一的端庄少妇,可怎么跟这位年轻的温总这么熟络呢?   趁赵小泉前面引路的机会,温谅放慢脚步,凑近姚裳的身子,压低嗓音笑道:“吴江不欢迎我没关系,只要姚主任欢迎,我就心满意足了。”   姚裳脸蛋一红,娇俏的白了他一眼,低下头不再搭理温谅,快步进了正厅。   温谅望着她摇曳的背影淡淡一笑,他的企图又岂是一个小小的碧螺春?以茶叶为支点,切入吴江的县域经济圈,然后以吴江县为中心,大力整合环太湖区域的旅游资源,最终以文化搭台,为经济唱戏,攻略吴洲,辐射全省,从而将一只脚深深的踏进苏海省的骨子里,拔也拔不出来。   所以别说一个初识的姚裳,就是十个姚裳脱光了站在他面前,想要问出他的规划也是难上加难。   见这里环境尚可,面积也大,温谅吩咐郭槐带着村委会成员和各村组组长去通知昨天闹事的村民,让他们选出十个代表来参加会议,同时让已经签了收购合同的村民也选十个代表来参加。   安保卿范博等到现在还不知道温谅究竟打算怎样解决这起事件,不过鉴于温大叔一贯算无遗策的表现,还算安心的侯在一边。姚裳和赵小泉就没那么镇定了,尤其赵小泉还是亲身经历昨天骚乱的当事人之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唯恐再闹出什么乱子,道:“还是咱们先开个会商量一下,村民代表倒不急着通知……”   温谅笑道:“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姚主任和赵镇长难做,今天不仅出不了乱子,还会让群众感激两位领导。”   这牛皮吹的大了,赵小泉肯定是不信的,讪讪一笑,自去找了个位置坐了。姚裳倒很好奇温谅究竟有什么样的手段来说服这帮茶农,好心叮嘱了一句:“别逞强,要实在解决不了,就把责任推给我们好了。”   “付书记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下属,可真是烧了三辈子的高香啊。你就不怕付书记找你麻烦?”   姚裳嫣然一笑,神情坦然,明显不把付民之放在眼里。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有趣,实在是有趣!   温谅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大概过了快一个小时,郭槐带着村民选出的代表走进明善堂,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刻都没有停过,直到温谅接过郭槐递来的大喇叭,站到正厅的台阶上咳了两声,大家才安静下来。   “各位乡亲,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温,就是你们从昨天骂到今天的茶叶公司的总经理。什么是总经理呢?就是老总经常是讲理的!昨天,因为我们工作上的失误,给西亭镇的领导和东河村的乡亲们带来了麻烦,我代表吴江碧螺春茶叶公司向大家道个歉。”   台下的群众一片哗然,多少年了,只见过欺负了你还要踹上两脚的体面人,谁听说过人家还给老百姓道歉的?互相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有的惊讶,有的迷惑,有的感动,却都还是半信半疑。   温谅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笑道:“当然了,有人说道歉有什么用,人也抓了,茶园也收了……是,道歉确实没用,可我也向大家保证,抓了的人今天就放回来,收了的茶园今天就还给大家,我们公司,不要了!”   赵小泉大急,祖宗唉,这就是你想的主意?茶农们闹闹事过几天也就消停了,老百姓嘛,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可您要撂担子甩屁股走人,我还不被一心招商引资的付老大给生吃了?   他以为姚裳跟温谅关系不错,连忙给姚裳使眼色,让她阻止温谅胡说八道,可姚裳安坐不动,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赵小泉沉住气,继续听温谅说下去。   赵小泉是急中风遇上慢郎中,小眼睛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还不见姚裳有动作,只好垂头丧气的靠坐在椅子上,盘算着怎么应付付民之的怒火,连温谅下面说了什么也没有听到。   台下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说心里话,大家也知道当前的形势,茶园放手里早晚是个死!经销商的茶卖不出去,就没人收购他们的茶,没了茶就没了收入,空守着一个破茶园有什么用?还不如种点小麦稻谷,一年到头至少饿不死啊!   老百姓本是各有各的心思,有些人确实不想卖,比如王启明这样的,将茶园当作祖上传下来的物件,打算一代一代的传下去的传家宝;可有的却是想借着闹事提提价,尽量多卖一分是一分;还有些是墙头草,大家卖我也卖,大家起哄我也起哄,反正我不出头,却也别忽视我的存在,这种一般是俗称的搅屎棍,没什么威力,可足够的恶心人。   有了这三种人,就有了分歧,有了分歧,事情就好解决。温谅话音刚落,一个人走出人群,道:“别人不卖是别人的事,我的茶园跟你公司签了合同,你说不要就不要,哪有那么便宜?”   又一人冲了出来,指着这人骂道:“刘老三,大家昨晚都怎么说的,你个小比扬子自说塞话,铜佃眼里千跟头,就爱额着个皮夹子!”   这吴洲话说的又快又急,温谅听的一头雾水,扭过头去看姚裳。姚裳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一副“你不懂了吧”的神态,很是可爱。   刘老三被骂的脸有愧色,却犹自嘴硬道:“我卖我的园子,你管不着!这眼看都什么光景了,不卖?不卖等着烂手里啊?”   两人各有支持者,院子里立刻吵成了一团。成功的挑起了人民群众内部矛盾,温谅依然是那幅平易近人童叟无欺的模样,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道:“原来还是有人想卖的!这样吧,我既然到吴江来投资,自然也想吴江的老百姓得到实惠。本来非收够七千亩公司才能盈利,可也不能眼看着大家没了生计不是?那我给大伙出个主意,你们听听,要是合适就继续往下面谈,要是不合适呢,我没二话,立刻走人,绝不再来麻烦各位乡亲。”   一位长者模样的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应该在村里很有名望,刘老三和骂他那人都变得很恭敬。长者道:“温老板是做大事的,应该不会坑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我就狂妄一次,代表全村父老听听温老板的主意。要是合适,我也保证,村里绝不会再有人故意找麻烦。”   温谅走了下来,拉着老者的手一起站到了台阶上,道:“好,我的主意其实很简单,就是成立西河村茶叶农民合作社,自主经营,民主管理,加入自愿,退出自由……” 第三百七十章 算无遗策   基层的事向来十分难办,只有不谙世事的书呆子才以为只要用心是好的,就能得到好的结果。温谅不是书呆子,所以他少许玩弄了一点手段,就将看上去坚不可摧的茶农联盟搅动的四分五裂。   有了裂痕,有了分歧,人们就不会再认准一条路死走到底,反而会仔细认真的思考温谅所提建议的可行性和合理性。当温谅将碧螺春茶叶专业合作社的章程、功能、构成和运行模式逐一说明后,台下有几个心思灵敏、思维活泛的村民已经挤到了最前面,张开耳朵仔细的听温谅说的每一个字,唯恐漏掉了什么重要内容。   “……合作社采取股份制,实行独立的财务管理和会计核算,经营自主,自负盈亏,合作社的成员可以用现金、茶园、和技术作为本金入股,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温谅笑道:“大家现在为什么犹豫要不要继续种植茶树,不就是怕今春的茶市不景气,很可能赔的血本无归。所以一旦成立了合作社,本来百分之一百的风险,分摊到每个人头上还不到百分之一,可收益呢,却只会多不会少!”   “……合作社将和鄙公司合作,为大家提供最新最及时的市场信息,以最低的成本采购、供应生产资料,然后引进新品种、新技术,还免费组织社员进行技术辅导和培训,并提供茶叶的采摘、加工和销售一条龙服务,既安全保险,还省心省力……”   碧螺春茶叶合作社本就是后世吴江茶农普遍采用且行之有效的一种经济合作模式,经过了实践的检验和考验,温谅不过将它提前五年抛了出来。可在当前低迷的市场环境下,应该说是重振茶农信心、解决碧螺春困局最恰当,也是最合理的方法。   这番话说完,连最初骂刘老三的那人也动了心,问道:“那合作社谁说了算?是政府派人来领导,还是咱们村民自己做主?”   “这是村民自己的合作社,当然由村民当家做主。合作社可以成立理事会,由成员选出理事会成员,具体章程可以经过成员大会详细讨论后再通过,一定要做到公开公正公平。”   有了人带头,现场立刻活跃起来,不时有人出来问温谅问题。温大叔满脸笑容,来者不拒,尽了最大努力给每一个存有疑问的人一个满意的答复。有那么一瞬间,温谅仿佛又回到了大四毕业前夕,他站在教室的讲台上,忐忑不安的回答下面整整坐了三排的老师们的提问。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他在告别无邪的青春和天真的岁月,而这一刻,他却在费尽心力,掌控自己和许多人的人生!   经过一场漫长的说明会,温谅抛开那些虚伪的场面话不提,用最简单最朴素的话语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只有大家好了,愿意种茶采茶,我的公司才有茶卖,才有收入和利润,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台下一阵窃窃私语,动心的人不在少数,既能继续靠着茶园谋生活,又不用承担那么大的风险,自然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可毕竟茶农们见识有限,谁也不知道这种从未出现过的合作模式会不会像温谅说的那样美好。   正在僵持的时候,王启明突然站了出来,道:“我愿意参加,温总是好人,绝对不会骗咱们的。”   王启明年纪即长,在村里名望不低,又是这一次闹事的苦主,眼见他都站出来支持温谅,许多人再也没有犹豫,纷纷大喊道:“对,我也愿意参加!”   “反正左是死,右也是死,大不了把茶园赔进去得了,我也干了!”   “好歹这也算是条活路,我听大伙的,要加入都加入。”   老者自然不会违背众意,对温谅道:“温总,你的法子我们同意了,容我们先私底下商量商量,过会再来给你答复。”   温谅微笑点头,扶着老人走下台阶,再回头望去,从安保卿以下,范博,叶智伟,姚裳,赵小泉等等,全都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偌大的风波,让无数人感觉棘手的茶园收购事宜,就这样被温谅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举重若轻,不外如是!   回到正厅,赵小泉拉着温谅的手拍起了波涛汹涌的马屁,大有相见恨晚八拜订交的趋势,要不是一双小眼睛着实猥琐,很可能真的感动别人也说不定。姚裳也是满脸惊诧,对温谅何止是刮目相看,简直有种高山仰止的冲动。照她的想法,温谅此来,要么用钱砸人,迎难而上,针对钉子户加价收购,要么收缩战线,避难趋易,减少欲购茶园的数量,却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另走蹊径,轻轻一个迂回,就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整个东河村纳入掌中。   在厅内的都是聪明人,谁都明白,只要村民加入了合作社,并选出了理事会,当家作主的人不过三五人而已,跟三五人打交道,或者跟三五百人打交道,孰难孰易?   这是三岁稚童也懂的选择!   赵小泉马屁拍的正流畅,突然话锋一转,道:“温总,这事怕是还得先跟付书记通通气……”   “我来的时候付书记已经授予我全权处理东河村的事,姚主任,你说是不是?”   姚裳点点头,温谅笑道:“等我回去自然会跟付书记汇报,你尽管放二百个心。”   赵小泉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温总你刚才那风范真是……”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屁,安保卿见温谅被赵小泉烦的哭笑不得,出面将他救了出来。温谅擦着额头,苦笑道:“还以为江南民风素雅,官场做派或许不同,没想到一个赵小泉已足以顶青州十人!”   安保卿笑道:“苏海经济发达,吴江又是区域中心,一个镇长的位置不知要多少人打破头才能抢到,赵小泉要没什么特长,也轮不到他来当。”   温谅哈哈一笑,赵小泉能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先向付民之汇报,岂能是毫无心机之人?不过大家都在圈子里混,大哥不说二哥,只能摇头不已。   见温谅心情尚好,安保卿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温少,合作社的法子固然能减少许多阻力,可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哄抬市价,到时候咱们可要吃亏。”   温谅看了看庭外热闹议论中的人群,眼中隐有智慧的光芒闪动,道:“所以绝对的公正是不可能的,合作社总则里面要加上这样一条:本组织在吴江县农业局行政主管部门和茶办的指导、监督和协调下,开展生产经营活动。九哥,我以诚心待人,别人要以二心对我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安保卿会心一笑,相识至今,温谅从没有让他失望过。旁边叶智伟看了范博一眼,温谅的话里有没有暗藏深意,只能靠他自己去领会了。   范博却没想到这些,他虽然学识过人,但毕竟是在学校呆的太久,揣测人心的功底不能跟叶智伟这样从底层一步步打拼上来的人相提并论。刚才听到温谅提出合作社的构想后,范博考虑更多的是采用合作社的法子,跟自己强行收购七千亩茶园的规划,究竟哪一个更加高明一点。   温谅的意图很明确,放弃对茶园的所有权,却通过合作社的性质将茶农控制在一个可以约束的范围内,这样既能降低成本,也能充分调动茶农的工作积极性,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无可挑剔,尤其还是在他搞出乱子之后匆忙间整出来的解决方案,实在让人可敬可畏。   可唯一的问题在于,这样做会加大公司的风险,如果本是散沙的茶农通过这样一个组织联合起来,抵制公司的统一收购价,或者提出其他过分要求,到了那时,合作社尾大不掉,很可能养虎为患,自尝恶果。   不过他初次独当一面,就为温谅惹了这样大的祸事,这时候也不敢多话。直到安保卿问出了他的疑问,温谅的答案让他同样感到心悦诚服。   小小年纪,这样的心机城府,这样的能力手段,翻云覆雨,滴水不漏,任谁不说一个服字!   温谅眼力何等毒辣,怎能看不出范博在想些什么,道:“范老师,做生意首先得明白一点,我们没有敌人,只有可以合作的伙伴,和不可以合作的朋友!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要总想着如何取得利益最大化,我送你两个字,自己好好体会——双赢!”   留下范博一人沉思,温谅转身去找姚裳和赵小泉,许多后续工作都还得依靠政府出面去做。又过了一会,村民的意见反馈回来,基本同意成立东河村碧螺春茶叶专业合作社,具体章程将按照温谅的构思和乡里的工作人员一起起草并完善,赵小泉今天也不回去了,亲自坐镇村里,负责此事的执行。   温谅特意找到王启明,表态由公司出钱对他腰上的伤进行治疗,交待叶智伟跟踪处理,直到治好为止。搞定了所有事宜,温谅和村民告别,和姚裳等驱车赶回县委。   他还要去见付民之,推出合作社计划,当然不会为了一个东河村,可要在全县产茶区全面实行,没有这个人点头是不成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碧螺春下暗流涌   在书记办公室见到了付民之,付书记可能刚应酬完回来,酒意很浓,鱼泡眼鼓的跟蛤蟆似的,招呼人时舌头都打了结。不过善饮能战向来是党员干部的优良传统,一杯浓茶下肚,脑袋立刻恢复到清醒状态,歪在老板椅上听了姚裳关于合作社的情况说明,温谅在边上做了必要的补充。   听完汇报,付民之大手一挥,同意全县产茶区参照东河村的模式成立合作社,并对温谅表示,将从县财政、土地、农林等部门抽调人员,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协调合作社和茶叶公司之间的关系,一定要做到宾主尽欢,互惠互利。   付民之如此上道,倒是让温谅感到有些不对头,光看这位书记的生活作风,根本没有一点杀伐果断、精明干练的样子。本以为合作社的事牵连甚广,怎么也要费些口舌和心力才能让他通盘接受,却没想到这样的容易,结果又是这样的理想。   三言两语谈完正事,付民之立刻哈欠连连,温谅何等玲珑剔透,忙起身告辞。姚裳先一步拉开了房门,恭候在门边,正好一阵过堂风吹过,撩起了肩边的长发,黑色的发丝贴着微张的红唇抚过俏丽的脸蛋,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惊艳了整个房间。付民之跟温谅握着手,眼睛却看向姚裳那亭亭玉立的身姿,前凸后翘的诱人曲线尽展少妇的妩媚和丰腴,酒后的邪火按捺不住的往心口直窜,道:“小姚,你……”   他刚准备开口让姚裳留下来,温谅却笑道:“付书记你太客气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嘛,别让姚主任再送了!以后大家常来常往,不用这么生分!”   付民之愣了下,忙改口道:“温总说哪里话,该送的,该送的……小姚,你替我送送温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县委办公楼,毒蛇开着车等在楼下,温谅笑道:“姚主任留步,我今晚就要离开吴江,希望大家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姚裳没有答他的话,越过温谅,低着头径自往大门外走去。温谅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打个手势让毒蛇开车跟着,快走两步和她并肩齐行。   “怎么了姚主任,是不是怪我在付书记那说错了话?”   姚裳摇了摇头,一直走到县委外面的小道上,才停下脚步,眼光盯着一株干枯的行道树,道:“刚才你是好心帮我,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温总,虽然认识你不久,可不知为什么,从上午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跟我见过的许多人都不同。”   她转过身,轻笑道:“之后在路上,在东河,你的一言一行都验证了我的看法。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的人很多,可只有你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   “哈哈,说不定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姚主任,孔子说听其言,还要察其行,你单单听我动动嘴就下结论,未免太草率了。”   姚裳呵呵笑道:“看,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别人听了夸奖高兴还来不及,只有你唯恐别人把自己当成好人……我虽然不算聪明,可也知道县里的茶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你要真的一步不让,用极低的价格收购七千亩茶园的目的未必不能达到,老百姓再不满,也不可能左右最终的结果。到时候产、购、销全部你说了算,成本降到最低,利润怎么也要翻上两番。况且市场不景气,低买贱卖也符合市场规律,谁也挑不出你的毛病。可你呢,不仅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茶园,反而给茶农指点了一条极具可操作性的途径,其实也是给了他们在茶市低迷的现状下重新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温谅诧异的看了姚裳一眼,他之所以否决范博的收购计划,并不仅仅因为这样做会受到一些阻力,在没有网络没有微博没有对外宣传途径的95年,这样小规模的群众事件根本不值一提。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能通过企业的发展来带动一个行业乃至一个地区的共同富裕,尤其当面对那些辛勤劳作朴实善良的老百姓时,两世为人的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个纯理性的社会人,用冰冷无情的成本核算和利润报表来裁决他们的命运。   重活这一世,如果单单为了赚钱而不顾百姓的死活,那人生未免也太过无趣。   所以他采用了合作社的法子,将自己对茶市的垄断和制定规则的权力分出一部分给了茶农,这份苦心,包括安保卿、赵小泉在内也未必能看的透彻。   却没想到,反而是这个秀丽的女人,一眼洞察了他的良苦用心。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猜对了呢?”   温谅耸耸肩膀,摊开双手,道:“你非要把我想的这么好,我又不是变态,当然不介意!不过姚主任,你特意送我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发一张好人卡吧?”   好人卡是什么,姚裳并不知道,她轻轻撩了撩耳边的青丝,眼神渐渐多了几分柔意,道:“你对茶农好,固然让我感动,可还不至于让我跟你说这些……温总,你这人心好,可眼光毒辣的让人害怕,从早上到现在不过见了两面,却已经看出付民之对我不安好心!”   温谅微笑道:“不是我厉害,是某些人演技太差!”   姚裳也是一笑,道:“是,演技确实很差,差到县委很多人都知道,可这么多人,也只有你不怕得罪他,当面帮了我一把!说心里话,我很感激……”   温谅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姚主任,你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早做打算。如果真的在县委干不下去,可以到公司找我,私企虽然没有公务员的身份体面,却也不用顾虑吃穿!”   姚裳冷冷一笑,江南女子的柔美中突然多了几分凌冽,道:“我只是初来乍到,不想给自己和老公惹麻烦,付民之也没有什么过火的举动,这才隐忍下来。他要真敢胡来,我一定会让他后悔!”   说完眼眸一转,却饶有兴致的盯着温谅,调侃道:“温总你真想招我进公司?”   女人的脸,六月的天,温大叔举起双手,苦笑道:“当我没说!”   姚裳扑哧一笑,道:“好了,说正经的,你可能还不知道,付民之现在正在四处活动,想要三月党代会后调到吴洲做副市长!为了有个好看的政绩,他必须留住你的投资,别说七千亩茶园,就是七万亩他也会想法设法满足你的要求,明白了吗?”   温谅恍然大悟,怪不得付民之毫不担心合作社可能存在的隐忧和后果,拍板支持的力度如此之大,原来是做好了随时走人的准备。对他来说,只要3月份前能将资金留在吴江,初步盘活作为支柱产业的碧螺春茶,已经在成绩单上写下了浓妆重彩的一笔,至于走后如何,哪管它洪水滔天?   姚裳往前踏了一步,凑近温谅的耳边,低声道:“副市长的位置当然不会只有他一个候选人,所以呢,有人正巴不得吴江这里出些篓子……”   温谅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小小的吴江竟然也这般的不平静,听姚裳的意思,碧螺春明显已经成为某些人争夺权势的一枚棋子,不管这枚棋子情不情愿!   姚裳凝视着他的脸,惊叹道:“温总,你果然很不同!一般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总会免不了大吃一惊。可我一直在认真的观察你,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可好像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跟发生在青州的那一场惊心动魄、波橘云诡的争斗相比,这当然不会震动温谅的心神,他回望着姚裳的眼睛,笑道:“我是吓的呆住了!多谢姚主任透露这些内幕,不然我在吴江死也不知是怎么死的!”   姚裳被他明亮深邃的目光所摄,心儿咚咚剧烈的跳了两下,耳垂泛起一丝红潮,却强撑着不肯避让,咬着下唇,道:“你又来说谎骗人……”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突然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男人冲了过来,脸上的醋意十尺可见,大叫道:“小裳你在做什么,这男人是谁?你们干吗凑那么近?”   姚裳看到来人,俏脸浮起羞恼的神色,转身错开一步,斥道:“你发什么疯,这是来吴江投资的温总,我刚从县委送他出来,说了几句话,哪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男人半信半疑,盯着温谅的脸看了看,道:“这倒也是,我看这男的丑不吧唧,你的眼光想必不会这么差……”   “师汝阳,你胡说什么,给我闭嘴!”   姚裳又羞又气,伸手揪住了男人的耳朵,男人立刻哎哟连声,弯下腰姥姥奶奶的求起了饶:“哎哟,姥姥,你轻点,轻点!昨个还畅儿畅儿的叫人家小名,今天就又成母老虎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孰真孰假   毒蛇本坐在路虎里,看到男人冲向温谅时已经晚了,这时才赶了过来,手心都吓出了一层冷汗,当下横身挡在温谅身前,手指间寒光一闪而逝。   温谅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毒蛇收手入怀,低头退了开去。   “姚主任,还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男人趁姚裳恍神,挣脱开来,捂着耳朵躲到一边,不满的叫道:“说好了不揪耳朵,你还揪,胜之不武!还有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媳妇打老公啊,再看抓你进局子里,关你三十三天!”   姚裳怒道:“你还胡说?”   亏得温谅好耐心,犹自笑道:“媳妇打老公自然是见过,可老公被打的如此哭天喊地,还真是第一遭。”   “哎哟喂,丫的嘴还挺欠!”男人挽了挽袖子走了过来,挥手要抽温谅耳光:“爷爷的笑话也敢开,找抽呢你?”   姚裳立时色变,还没来得及阻止,温谅突然出手,一把捏住他打过来的手腕,顺势将他的胳臂扭到了身后,冲着腿弯轻轻一踹,男人扑通跪倒在地。这招小擒拿还是跟许瑶学的,果然是打架踩人的必备绝招,温谅往上抬了抬手,微一用力,笑道:“我不仅嘴欠,手也欠,现在是谁找抽呢?”   男人疼的趴在了地上,脸挨着地,吃了满嘴的灰,一下没了刚才的气焰,扯着嗓子哀嚎起来:“姐,救我,快救我。”   温谅早猜到这家伙不会是姚裳老公,以姚裳的个性,哪怕老公再不成器,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揪耳朵给他难堪,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戏虐道:“哈,刚才不还叫着媳妇吗,怎么又变成姐姐了?”   姚裳恼的脸色通红,气道:“我没你这样的弟弟,今天就跟你姐夫说,打发你滚回淮通去!”   师汝阳哭丧着脸道:“姐,我错了,我不就是想跟这位哥开个玩笑吗?你就让他放了我吧。哥,你厉害,小畅我服了,我真服了。”   一个眼皮子松的都快要搭到颧骨的老男人,脸皮蜡黄,精神萎靡,羸弱的一根小指头都能捅翻,一看就是某种娱乐太过频繁的缘故,竟然恬不知耻的一口一个小畅小畅的称呼自己,这TM就是个活宝啊!   温谅胃里泛酸,放开了手,男人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哧溜一下躲到了姚裳身后,谄媚的笑道:“姐,我好不容易才从淮通出来,您老开开恩,别赶我回去成不?”   姚裳明显拿这活宝没有办法,没好气的斥道:“滚蛋!”   师汝阳嘿嘿陪着笑,爽利的打了个千,开着车掉头跑了!   姚裳被这出闹剧气的不轻,娇躯都在轻微的颤抖,好一会才平了点心气,看着温谅很有些不好意思,道:“温总,让你看笑话了,实在对不住。”   “没事,刚才那位是?”   姚裳叹了口气,提起师汝阳恨的牙直痒痒:“我舅舅年近五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从小被宠坏了,在淮通搞的家里鸡飞狗跳,我才想办法带他过来,给我爱人开车。本以为见见世面能好歹安份些,可还是这样口没遮拦,痞子流氓一样的德性!”   温谅惊讶道:“还真是你弟弟啊?媳妇老公的开玩笑,我还以为是朋友瞎闹着玩呢。呃,他今年多大?”   “过了三月才二十……”   温谅是真的无语了,这得何等凶残的生活经历,才能把一个年方二十的大好青年蹂躏成一副三十岁大叔的残样啊!   和姚裳互道告别,目送她回到县委大院,温谅略一思索,招手叫过毒蛇,低声道:“去找师汝阳,摸摸他的底细。”   毒蛇隐藏在帽子下的细长双眼猛的闪起一道阴冷的光,点点头转身就走,温谅又叫住了他,叮嘱道:“记住了,这里是吴江,套套他的话即可,别给我惹麻烦!”   毒蛇一直戴着帽子,刚才又待在一边,应该没被师汝阳看清楚脸,等下只要换了衣服去了帽子,完全跟个陌生人一样。这都是道上混的拿手好戏,温谅不担心会出什么纰漏,唯一可虑的是毒蛇这个人手段太狠,不交待明白说不定就敢把师汝阳绑起来暴打一顿。   温谅回到公司,安保卿等人早等候多时,听他说了付民之已经答应全力支持合作社计划,全都大喜。四人随即开了个短会,讨论了下一步工作思路和宣传策略。等忙完这些正事,叶智伟刚要张罗着开饭,从早上到吴江至今,温谅还没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不料温谅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话题一转,扭头对安保卿道:   “九哥,虽然茶园的事基本了了,可吴江却没看上去那么平静……”   安保卿听完后眉头皱成一团,道:“消息可靠吗?姚裳不过一个小小的县委办副主任,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内幕消息?老叶和老范他们最近跟市里的领导们多有来往,可从没听到过风声!”   “正是因为这样隐秘,才说明付民之谋取副市长的事起码有九成的可能性!”温谅屈指揉了下眉心,在国内的大环境下,不懂政治的商人要么活不长,要么死的快,绝对没有其他选择。他长身而起,道:“姚裳的背景怕是不简单,应该有她的消息来源。既然有人想把咱们拉到由他们制定规则的游戏里去,总不能坐以待毙。这样吧,你亲自跑一趟吴洲,让范博跟着过去,找市里说的上话的领导打听一下消息。叶智伟留在这,我另外有事让你去做。”   之所以让安保卿亲自出马,自然是对范博疏通上下的水平不放心。等两人离开后,温谅问道:“叶总,姚裳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叶智伟恭声道:“不多,之前去县里办事的时候见过两三次面,说的话还没有今天温总跟她说的多,应该是很冷清的一个人!”   温谅笑道:“这又没外人,还叫什么温总?我这个温总是假的,等解决了这些琐事,碧螺春还得靠你来当家作主。”   “一样的,要不是温总你过来,这次可真是……”   “不说这个了!”温谅指着他打趣道:“跟西亭的赵小泉比起来,老叶你的马屁水准可差的太远了。”   想起那位猥琐的很奇葩的赵镇长,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你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打听清楚姚裳的底细!最重要的是,要查明白她老公的背景、家世以及调来吴江前的简历,明白吗?”   叶智伟点点头,推门出去的瞬间,看见温谅一脸疲惫的合上了眼睛,忙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同时交待人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到了傍晚,先回来的是毒蛇,稍晚些叶智伟也匆匆赶回,各自汇报了他们的调查结果。   师汝阳确实是姚裳的表弟,老家在淮通,照他自己的话,应该是街面上的小混混之流,跟毒蛇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姚裳的爱人叫卫衍,二十八岁左右,现任吴江县团县委书记,不过是95年十月才调到吴江工作,姚裳跟着过来安排到了县委办。鉴于师汝阳在老家太不成才,姚裳把他带到了吴江,目前在给卫衍开车。   这部分经过验证,说明姚裳没有说谎,温谅问道:“卫衍有什么来历背景,以前在什么单位?”   叶智伟困惑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虽说卫衍去年才来吴江,可两个多月过去,除了知道他是从淮通团市委空降下来,竟然没人知道他的任何身世背景……不都说官场没隐私吗?”   温谅微微一笑,道:“官场是没有隐私,只不过给你消息的人级别不够,也许付民之知道卫衍的底细也说不定。”   卫衍二十八岁才混到一个团县委书记的位置,说慢不算慢,可要说快,倒也不见得多快,按照一般估计,就算有后台也硬不到哪里去,这也是付民之敢对姚裳动心思的原因。   可问题在于,姚裳话里话外透露出的自信,以及提到付民之的不屑一顾,让温谅感觉到她应该是有底气的。   而毒蛇和叶智伟的调查也证实了这一点——正是因为卫衍的背景太过深厚,所以才查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   不过……   温谅眼神一聚,猛然想起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果,如果姚裳从头到尾都在装腔作势,故意用言语引导温谅往这方面想,却又适时透露付民之和别人借碧螺春内斗的消息,从而假借温谅之手去为难或者除掉付民之来帮自己脱身……   以她的职位和姿色,能偶然听到这样的内幕也不足为奇,况且师汝阳的出现,未免也太巧了!   从第一次见面起,若有若无的亲近,一览无遗的妩媚,恰到好处的柔弱,此时想来,又是什么,让一个被众人一致认为端庄秀丽的良家少妇对温大叔另眼相看?   难道只是因为她那一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女人,都是天生的影后,相信你眼睛看到和耳朵听到的男人,都是白痴!   而温谅,绝不是白痴! 第三百七十三章 罗网天下   夜幕辰星,璀璨山河,站在公司的大会议室里,从落地窗看向远处,起伏的山峦隐隐可见,耳边似乎能听到穹窿山上某座寺庙晚课的钟声。江南烟雨下的长桥镇如同大师笔下的画卷,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神平静,一片祥和。   可此时的温谅却没有这份融入山水之间的福气,他从来不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可世事之残忍可怖由不得他对人心充满天真的幻想。无论姚裳究竟是怎样的用心,无论碧螺春是否真的牵扯到吴江乃至吴洲的政治漩涡中去,以温谅的性格,都不会被动的让任何人牵着鼻子走,任何人!   想拿他做棋子?温谅冷冷一笑,那也要看做棋子的愿不愿意!   毒蛇汇报完早退了出去,以他的身份还没资格参与这些事。叶智伟束手站在一旁,看着陷入沉思的温谅的背影,一时猜不透这个高深莫测的少年在思考什么,但经过东河村一事后,他也像安保卿那样坚定了对温谅的信心。   在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年手中,似乎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门声响起,叶智伟早吩咐不许别人打扰,怒而回头,却看到安保卿和范博一身风尘,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忙趋前几步,低声道:“温少,安总回来了。”   安保卿吴洲之行还算顺利,找到了曾出席挂牌仪式的副市长袁长河。袁副市长对茶叶公司一直都很支持,欣然赴了酒会,几圈激情酒喝下来,又被安保卿捧的飘飘然,透漏了一点市里的内幕。今年确实有一位排名最后的副市长到站,眼下有很多人瞄准了这个位置,私底下活动的厉害,不过他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不肯再多透露一个字。   按说一个副市长而已,还是排名最后的非常委小配角,不至于搞的如此神秘兮兮。可袁长河不愿多说,安保卿当然不会傻到直接问付民之是不是这“很多人”中的一个,相反对袁长河这种谨慎的态度很是欣赏——谨慎,表明此人可以做长期投资。酒足饭饱之后,恭送袁长河离开,没塞钱也没送礼物,以他的身份,几千几万的小钱根本不放在眼里,太大了又不好出手,初次见面,还是笼络感情为上。   听完这些,温谅沉思良久,手指蘸了点茶水,在会议桌上画起了奇奇怪怪的线,突然笑道:“这就有意思了!姚裳透露的消息,我们能验证的,都已经证明是真的,可最重要的部分却一直没办法打听,县里市里跑下来,搞得一头雾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意思,有意思!”   叶智伟和范博面面相觑,不知温谅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安保卿犹豫了一下,问道:“温少,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温谅却对他摆摆手,走到会议室一边打了个电话,回来后仿佛忘了刚才那一茬,笑道:“累一天了,看看叶总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开饭吧!”   安保卿只好忍住疑问,对叶智伟点了点头。   叶智伟早在公司对面的酒楼订了餐,不到十分钟,一桌极具苏海风格的菜肴端上了桌,西湖醋鱼,东坡肉,咸水鸭,酱排骨,太湖三白,碧螺虾仁,雪花蟹斗,黄焖河鳗等等,一别于青州的辛辣,精致素雅的让人食指大动。   不过满桌美食,也只有温谅一人吃的不亦乐乎。安保卿动了几下筷子就放下了,叶智伟随着停了筷,范博看了看两人,也只好有样学样。   “吃啊,干吗都坐着不动?”温谅诧异问道,转念一想,顿觉好笑:“这么点小事,至于让你们心事重重?都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保卿满肚子疑问,哪里能那么容易放宽心,苦笑道:“刚跟袁长河喝多了酒,实在没胃口。温少你一天没吃东西,不用管我们了。”   温谅刚要取笑他两句,电话响了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通了电话,直接问道:“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宁夕的声音:“你猜的不错,苏海省里最近有点乱!好像是国企改革的步子趟的大了一点,有人抓到把柄攻击卫栖文‘私分集体财产’,‘走私有化道路’,有极右的危险倾向,在高层引起较大的争议……上面目前还在观望,没有表态,不过省内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想浑水摸鱼,局势有些复杂……”   卫栖文就是苏海省省委书记,后世但凡深入研究过90年代国企改革进程的经济系学生都会知道这个人。因为在90年代初期,大概93、94年开始,在民营经济最为活跃的苏海地区,已经悄然开始了一场集体企业的量化改革运动,这是国内企业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产权改革,或者严格的说,这是一场没有具体规范的产权改革运动。由于缺乏量化的标准和评估体系,苏海各地几乎都是采用了“毛估估”的做法——所谓“毛估估”,就是说大概估计一下,将集体资产以极低的评估值折算成资金并入新企业的股本中,其他股份由原企业职工和投资人共同出资占有。然后,新企业无偿使用原企业的设备,一切开支却由原企业承担,结果很好预测,新企业产生惊人的利润,而原企业毫无悬念的陷入亏损,最终被新企业以极小的代价兼并。   其时的量化改革大抵如此,诞生了无数百万和千万富翁,而直到95年,国家才开始对国企产权进行试点,也就是说,发生在苏海的这一切一直都是在“地下运作”,从来没有得到政府的公开肯定。   温谅也是刚才想到了这些,才灵机一动给宁夕打了电话,没想到宁大小姐果然手眼通天,不过一个小时就得到了这么大的内幕。他捂着话筒示意安保卿等人先离开,等他们关上门,才问道:“谁看他不顺眼?”   苏海这场由下而上的自发的改革毕竟已经私下进行了一两年,选在国家开始集中全力推进国企改制的时候发难,可谓稳、准、狠三者具备。   宁夕轻笑道:“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你还不明白,这次攻击不仅仅是针对他,更是针对中央这场国企改革!苏海省树大招风,卫栖文又非我族类,有人拿这件事开刀,是一石二鸟……”   温谅恍然大悟,他虽然仅靠前世一点点的讯息,就能凭借自己敏锐的触觉和聪明才智从团团迷雾中抽丝剥茧的找到一条正确的线,却没办法更进一步,联系到上层有关改革的不同派系之争。   这无关眼光,只不过是他站的地方太低了而已!   有了宁夕强大的可怕的信息网络,温谅的思路立时清晰起来:怪不得一个副市长的位置也搞的如此神秘,无论是安保卿、范博,还是叶智伟、毒蛇,上下出击,里外结合,费尽了心力却打听不到任何一点有用的东西。现在想来,再自然不过。吴洲作为苏海的省会,此时肯定是漩涡的正中心,谁也不知这一次路线斗争胜负如何,是站队,是观望,还是亲自下场搏一场富贵。   一念之差,天地之别!   所以争斗都隐藏在暗处,所以没人知道付民之是不是副市长的得力人选,所以袁长河点到即止,不肯多说一字。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温谅一头黑线,他不过是想赚点茶叶钱而已,可没打算牵扯进苏海这场危险的政治游戏里去。   可偏偏这么巧,选在这个时间点进驻吴江,真是人倒霉,放个屁都能砸到脚后跟!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猜到苏海现在乱成一片呢,对卫栖文的攻击只是在内部,局外人根本不应该知道……”   温谅打个哈哈,道:“我更好奇,你一个海龟党,怎么对苏海的一切了若指掌呢?”   宁夕的声音里带点淡淡的笑意,道:“因为苏海有我一个朋友,一个无所不能的朋友!”   温谅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直接问道:“吴洲那个副市长的位置,现在最可能的人选是谁?”   “一个就是你提到的付民之,他这两年跟省委组织部长牵上了线,上马的可能性最大。还有一个叫张江安,现任平廊区区委书记,在吴洲后台很硬,也是极热门的人选!不过这个张江安好像抓了个什么茶农闹事的群体性事件做把柄,整了个黑材料,将付民之激起民变的事捅到了市委,这事还仅限于几个人知道,情势对付民之有些不妙。”   温谅轻咳了一下,道:“那个,碧螺春茶,是我帮朋友搞的,闹事的茶农已经安抚住了……”   电话那头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响起宁夕的大笑声:“温总啊温总,我说你怎么突然对苏海这么热衷呢,原来自己一头栽进这趟浑水里去了啊?”   她何等聪明,马上明白温谅现在的处境,笑声一敛,道:“你要确定茶农的事万无一失,付民之说不定还能靠这个打一个翻身仗!张江安下午才把材料交到市委,应该不清楚吴江发生了什么事。”   温谅暗骂一声:妈的,付民之中午的时候还有空去应酬喝酒,还只顾盯着姚裳的屁股猛瞅,不知道自己的菊花快要被张江安给爆了!   他心思电转,突然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宁夕,你,或者说你们,站在哪一边?” 第三百七十四章 袖里乾坤   “为什么这样问?”   温谅笑了笑,以宁夕的聪明,怎会不知道他这句话的含义?之所以反问回来,不过是一种习惯,习惯性的想先听听温谅的立场,然后进可攻退可守,将主动权掌控到自己手中。   说到底,纵然两人间已经发展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可该有的防备和机心还是一样不少。   这是温谅欣赏宁夕的地方,看着她,就仿佛在看着另一个自己!或者说,另一个更完美,更理性,更无情,也更适合在商海纵横的自己!   温谅解释道:“问清楚你的立场,我才好决定下一步究竟站在哪一边……”   宁夕轻笑道:“我的立场,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如果你看卫栖文不顺眼,我可以立刻放弃碧螺春,放弃在苏海省的全部布局!”   卫栖文是支持经改的,而温谅指使安保卿收购碧螺春,其实也是发生在苏海的量化改革的一份子,之后又推出的种种计划,都跟改革的大环境丝丝相扣。往大里说,如果卫栖文倒了,碧螺春在苏海的前景将立刻变得不妙!   虽然历史早已证明,改革的浪潮滚滚向前,任何试图阻止的人无疑螳臂当车,可真要是卫栖文跟宁夕身后的势力不在一个锅里混饭吃,温谅也只好暂时推迟碧螺春的复兴计划。   在当下,宁夕对他的重要性远远大于碧螺春!   温谅说的斩钉截铁,宁夕好一会才幽幽道:“虽然我知道你在说笑逗弄我而已,可不知怎么竟然还是有些感动!温谅,跟你交个底吧,别说这不过是一场无法触及根本的经济体制改革,就是将来或许会发生的从上到下的政治体制改革,只要不改变社会制度,不管改革的路线向左还是向右,都不会影响我和我的家族分毫!也只有我们站在天平的中间,两边的砝码才能上下波动,才能一较高下,最终无论那一边得势,都离开不了我们的支持。所以,你明白了吗?”   温谅尚无法理解宁夕所站的层次,自然也无法从她的角度去看问题,可她话里所表达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这一场牵扯到无数人前途、生死和命运的改革,非但无法撼动他们分毫,反而因为利益的重新分配让鹬蚌相争,而渔翁得利!   真正的强大不需要多么气壮山河的华丽辞藻,轻描淡写的只言片语,却比惊涛拍岸、风卷残云更加的威武霸气!宁夕本身的姿色、学历以及远超常人的智商已经让她站在了人生的极高处,许许多多的人只能仰望那一抹倩影,却终生无法触及。   可直到此刻,温谅才感受到深藏在世家子弟背后那厚重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底蕴和气势。当它站在你这边,你立刻将无所不能,无所不惧,可当它站在你的对立面,以一人之力,百人之力,乃至千人万人之力,都难以匹敌。   今时今日,它是朋友,可明日明时,它还是朋友吗?   电话两头沉寂良久,宁夕突然扑哧一笑:“怎么,被吓到了啊?我还以为咱们堂堂温大少爷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呢……”   这自然是玩笑话,温谅有什么好怕的,他现在何等的渺小,别说这个层次的大人物,就是在于培东卫栖文眼中也是不值一提,说句寒渗话,就是“被吓到”的资格也没有啊。   哼了句“套马的姑娘你威武雄壮”的调子,温谅调侃道:“我突然觉得以前对你有点不太尊重……”   宁夕哈哈大笑:“刚才的话其实还没说完,家里怎么样是家里的事,我只不过是个一直想赚钱发财的圈外人士,你愿意支持谁就支持谁,不用看我的面子。如果真的能把家里那帮人整的灰头土脸,我个人是很喜闻乐见!”   温谅苦笑道:“我还想多活两年……那就是说,我可以随便选队站喽?”   宁夕娇嗔道:“有完没完?谁不知道你多有主意,我要让你去搞卫栖文,你还真听我话啊?”   “我对搞男人没什么兴趣,倒是你……嘿嘿……”   这两声笑的太过猥琐,换了别人一定先重重的呸一下,然后大声训斥温大叔的卑鄙无耻下流,可宁夕偏偏是那例外的一个,她呵的一声轻笑,嗓音顿时变得充满了诱惑和挑逗:“刚才是谁说要多尊重我一下的?小弟弟,你原来就是这样尊重姐姐的哦?”   这次轮到温谅哈哈大笑,等他笑声稍歇,宁夕正色道:“说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有法子拉卫栖文一把?”   “姐姐,我连种个破茶叶都得拍付民之的马屁,够什么资格去给一个位高权重的省委书记出谋划策?”   “我本也不信,可你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多内幕,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温谅,苏海省位置太过重要,要是卫栖文顶不过去,让另一派系的人得了苏海,对改革怕是一次重击……牵一发而动全身,别忘了,青州国改的主导者,可是你父亲!”   温谅正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要事先问清楚宁夕的立场,见瞒不过她,索性不再兜圈子,道:“想法嘛,我确实有一点,不过也得有途径传到卫栖文耳朵里去……”   “如果你记性没那么差的话,我刚才说过,我在苏海有一个朋友,一个无所不能的朋友!”   这是宁夕第二次提到这个人,跟第一次一样,话里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淡淡笑意,仿佛她这个朋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一样。   温谅半认真半玩笑的问道:“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宁夕,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是男是女,带你见见就知道了!”   宁夕本不必这样做,只要让温谅将办法告诉她,然后由她转述给对方就可以了。但她终究是不放心温谅在苏海的处境,所以才宁愿费些工夫引荐他同这位神秘的朋友会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引为奥援。   温谅虽感动她的好心,却也只能回绝,道:“这样的事我不方便出面,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其实卫栖文想要过关很简单,只要他找到对的办法……”   听完温谅的话,宁夕沉默片刻,道:“温谅,你真不是人!”   温谅叫屈道:“说的好好的,干吗骂人呢?”   “骂的就是你,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的自信心已经被摧毁的一点不剩了!”   ……   话题毫无意外的偏离了方向,跟女人谈正事的弊端向来如此,连宁夕也不能例外。斗了几句嘴,温谅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问明白,忙道:“卫衍你打听了没?这家伙什么来头?”   当姚裳所有的话都得到了证实,那疑问就只剩下一个,她究竟是无意中听到付民之谋取副市长的内幕,还是有另外的信息来源,说的直白点,她老公卫衍究竟是什么背景?   “卫衍的来历不太好查,不过有我那个朋友在,没有查不出来的人。他是卫栖文三弟家的儿子,据说在老家西川省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卫栖文对他应该很不待见,一直没帮他安排工作。88年卫栖文到苏海做书记,不知是不是受不了他三弟苦求,92年的时候随便把他弄进了淮通团市委混日子,后来在当地结婚,娶了个老婆叫……你猜猜,叫什么?”   “姚裳!”   “聪明!就是叫姚裳,听说姚裳是当地有名的美女哦,你小子可别动了心!”   温谅只觉头上三只乌鸦飞过,无奈道:“继续说,说重点!”   宁夕呵呵一笑,道:“娶了老婆后,这家伙还是不安稳,在淮通跟一个有夫之妇打的火热,被人家老公捉奸在床,捅给了团市委的领导,不过这事最终被压了下来,知道的人不多。卫衍在淮通混不下去,卫栖文气的半死,本是要赶他回西川,据说是姚裳上门苦求,才让卫栖文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扔到了吴江任他自生自灭,每一次调动都是假借别人的手,所以别说吴江,就是整个苏海,也没几个人知道卫衍跟卫栖文的关系。”   温谅苦笑道:“连人家家里事都打听的这么清楚,你那位朋友是孙猴子啊?”   “孙猴子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有机会带你认识一下!”   所有的谜团全部解开,姚裳的举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她确实有得到消息的途径,也确实有后台,但不到生死关头肯定是不敢再去惹卫栖文烦心,所以面对付民之色迷迷的眼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以求自保。而温谅适时的出现,又展现了足够的实力和权谋,所以成了她情急之下可以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得不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功吸引到温谅的注意力,并激起他不多的同情心,然后看似随意,实则故意的泄漏一点内幕消息,借之行那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姚裳可以说巾帼不让须眉,比起她那个不成器的老公强的太多。   可惜的是,她碰到了更加狡诈的温谅,只能一败涂地!   挂了电话,温谅找来安保卿,和他说了此间种种,听的青州教父瞠目结舌,任他城府深沉,可也想不到牵扯到这么深远的政治斗争中去,一时慌了手脚。温谅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保卿再一次感觉到了温谅的深不可测,心中不能不感慨,两人间的差距真的是越来越远!   留下叶智伟和范博在公司待命,温谅和安保卿带着毒蛇驱车赶往县委。幸好付民之也知道茶农事件对他竞选不利,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室听取赵小泉的工作汇报。   温谅一进门,付民之高兴道:“温总你来看看,赵镇长已经和东河村商定好了合作社的章程,你看还有什么纰漏,咱们也好边商量边修改!”   赵小泉满脸堆笑,站起身和温谅、安保卿点头示意。   温谅附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付民之脸色大变,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温谅,声音微颤,道:“从哪得来的消息?我……我……”   “别管我哪里来的消息,赶紧带着赵小泉去市里找你的上级领导汇报一下东河村事件的进展,否则等明天张江安的黑材料上了常委会,就算你能补救,也有许多不利。”   付民之能混到这一步当然不是蠢货,顿时醍醐灌顶,也顾不得思考温谅的消息是真是假,一把夺过赵小泉手里的资料,急忙冲向门外。   赵小泉傻了眼,不知道为什么温谅跟付民之说了几句话,就让这位吴江的一把手跟火烧屁股一样跑了。   “赵镇长,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去,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   对赵小泉这样的猥琐家伙,还有什么能比升官发财这四个字更让他心动的?“啊”了一声,也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那速度,简直跟他的体型不成正比。   既然提醒了付民之,他有省里的奥援,在市里的内斗应该不会出大的问题。只是合作社固然是极好的办法,可要是张江安死咬着不放,毕竟以前没有先例,难免会贻人口实。   当务之急,还得再上一个保险。   县委办公室今晚值班的是一个年轻人,也认得今天的大红人温谅,很简单就问出了姚裳家的地址。本来温谅让毒蛇送安保卿回去,他走路去姚裳家即可,安保卿哪里肯依,硬是让毒蛇开车贴身保护温谅,他刚听了那么震惊的内幕,自是生怕温谅有什么闪失。   这种担心明显多虑,不过温谅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和毒蛇来到长桥镇另一头的一家独门小院前,毒蛇上前敲了敲门。   等了片刻,咯吱一声大门打开,姚裳一眼看到门前的温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皱眉道:“这么晚了,请问温总有什么事吗?”   她还以为白天的戏演的太过,让温谅起了别样的心思,竟色胆包天的找上门来,脸上顿时冷了许多,很有几分别人口中端庄冷清的神韵。   “姚主任,卫书记在不在家,我想请两位领导一起吃点宵夜!” 第三百七十五章 领导在上我在下   第一眼看见卫衍,你会想到古时被“看杀”的美男子卫玠,虽然有一字之差,可温谅不得不承认,用“半神秀异”来形容卫衍,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当然,放在魏晋时期,夸一个人秀丽标致是赞扬,可在当代,还有一个更合适的同义词:   娘!   这位从西川厮混到苏海的吴江县团县委书记果然与众不同,起初听了他的那些龌龊事,温谅还以为要么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粗鲁汉子,要么是一个流里流气的痞子混混,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长着一张堪比女人漂亮的脸,眼角细长,斜眉入鬓,这样的面相本来就主淫邪,怪不得他会在女色上把持不住。   一张这般妖魅的脸,再加上公务员的身份,对许多女人来说,根本就是免费的上床证书!   不过人仅有皮相是不行的,只要看了第二眼,哪怕是头混吃等死的猪也能看出掩盖在卫衍样貌下的本质。温谅进门的时候,他正趴在一张凌乱的麻将桌上,闭着眼睛做便秘状,右手用力的摸着牌面,显然在苦练摸牌绝技。   姚裳先把温谅做了介绍,听说是县里来投资的商人,卫衍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眉目间透着一股冷冰冰的阴柔,毫不掩饰对温谅的不屑,道:“有事明天再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懂一点规矩!”   姚裳微嗔道:“老卫,温总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连付书记都前后恭迎,县委县政府随便出入,可没人敢跟他讲过规矩。”   卫衍看了姚裳一眼,好像突然间泄了气,手中的麻将却还舍不得放下,一边摸着一边坐回到沙发上,闷声道:“有什么要帮忙的,说吧!”   “不着急,”温谅挺不把自己当外人,径自坐到卫衍对面的沙发上,隔着一个玻璃茶几,笑道:“不妨先来猜猜卫书记手里的牌,输的人呆会要罚酒三杯,怎么样?”   卫衍眼睛一亮,道:“你也懂牌?”   温谅想起前世某电影那句经典的装B台词,道:“略懂!”   “好!你来摸摸看,这是我今天刚搞到的象牙牌,手感也不太顺,可别说我占你便宜!”   俗话说牌品看人品,能说出不占便宜的话,卫衍还不算毁的彻底。温谅哈哈一笑,道:“我不用摸,这张应该是……九万!”   卫衍虽然出生在西川这个麻将文化大省,这么多年也混了牌场无数,可世间事偏偏就是这样的残酷,非但赌运不佳,技术也没有寸进,连最基本的摸牌都摸不好。   听了温谅摸都不摸的胡话,卫衍半信半疑,翻过掌心一看,果然是一个九万。   “啊?神了!”   卫衍秀目圆睁,大为震惊,望着温谅急切问道:“怎么猜的?你怎么猜到的?”   温谅但笑不语,站起身看了看手表,道:“先吃饭吧,边吃边谈,想学这个其实也很简单。卫书记,记得刚才的赌注啊,罚酒三杯!”   卫衍想也不想,猛点了点头,可悲的是,一个大男人,点头也能点出几分楚楚的风情。   温谅看了看从头到尾满脸微笑、端庄大方的姚裳,一时有点心寒。   是怎样一个隐忍的女人,才能面对卫衍这样的男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出了门,看见门口黑色的路虎,还有低垂着头,一身戾气却恭敬的拉开车门的毒蛇,卫衍对温谅的兴趣更浓,道:“温总好大的排场啊,来吴江前在哪里发财?”   这话里就开始透着一股跑江湖的味,不过以他的长相,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怪的。   “哪里有钱赚,我就到哪里去,也没什么固定的地盘,卫书记可别笑话我了。”   卫衍摸了摸车身,眼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冷的天,长桥镇排得上号的酒店早就关门歇业,不过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温谅此行正是要虚张声势,以惑卫衍之心,爽朗一笑,道:“对不住了卫书记,这顿饭咱们得到吴洲去吃,我考虑不周,等下也要罚酒三杯。”   卫衍瞟了他一眼,道:“温总豪爽,很对我的胃口!”   温谅身子抖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拉开了一点距离。他突然有些后悔,来找卫衍,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一行四人直奔吴洲市区,毒蛇早先跟安保卿来过几次吴洲,可能对超市政府影院银行的位置不太熟悉,可说起酒店歌厅赌场等餐饮娱乐场所,肯定是门清。路虎停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温谅也摆足了派头,等毒蛇打开车门,这才拱手请卫衍和姚裳下车。进了一家装修奢华的酒店包房,满满点了一桌子的菜,原则就一个,捡最贵的上!卫衍说到底也不过是在基层打转的小人物,被温谅这番做派彻底给打蒙了,接连又被灌了几大杯茅台,说话立刻开始不着调起来:“温老弟,你娃凶哦,我都被你搞附了!咱哥俩也没什么来往,这眼巴巴的又是鱼翅又是茅台,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这人耿直,有事说事噻。”   姚裳知道温谅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又着实猜不透他想干什么,听卫衍问了出来,也停了筷子,道:“是啊温总,有什么事您直说,我们能帮的绝不二话。”   温谅先打发两个女服务员出去,又让毒蛇亲自守在门外,将气氛铺垫的很是深沉,这才安稳坐着,笑道:“不是你们帮我,而是我来帮两位……”   卫衍愣了一下,歪着脑袋,道:“什么,再说一遍,你帮我,帮我们?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起来,当然,可悲的又带了点花枝乱颤的效果,笑声一停,阴柔的冰冷又重新浮现眉梢:“温老弟,可别给了颜色就想要开染坊,帮我,凭你?一个跑码头做生意的小商人?你知道我是谁,还帮我,笑话!”   95年还不是经济高于一切的后世,商人或企业家的社会地位远远低于政府工作人员,卫衍虽然不能在人前表露他跟卫栖文的关系,可在内心深处却也常常以衙内自居,温谅被鄙视也在情理之中。   姚裳更加不明白温谅的企图,却不愿意卫衍得罪死了他,端起一杯酒打起了圆场,道:“温总别介意,老卫喝多了就会说胡话,我敬你一杯当赔罪……”   温谅笑着摆了摆手,道:“卫书记哪里说胡话,要是我有一个当省委书记的大伯,怕是比卫书记说的还要难听!”   “啪!”   酒杯从姚裳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滑落,洒了她一身的酒水,向来镇定的美眸中闪现了一丝慌乱。卫衍也被吓了一跳,他酒意上头,脑子却很清醒,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真是十足的草包,一点都没抵抗就承认了,温谅见突然袭击奏效,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卫书记,还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我此来,是为了帮两位而来!”   姚裳镇定一下心神,卫衍跟卫栖文的关系绝对不能从吴江泄露出去,一旦传到卫栖文耳中,还以为卫衍口不把风,用他的名头招摇过市,震怒之下,恐怕连吴江都没发呆了……   回西川?回去继续做一个街面上游荡的小流氓,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混吃等死,一天过一天的熬日子,直到败光了家业,一无所有?   不,绝不!   姚裳站起身,梳拢了一下耳侧的发丝,任由酒水洒湿的酥胸高高的挺起,紧紧并拢的大腿内侧的裤子上也有一团明显的湿润痕迹,可此时此刻,这些都不再放在心上,反而可以成为诱惑人心的利器。   她从不曾试过以美色侍人,但身为女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婀娜多姿的身体是何等强大的武器,硬生生压下内心的羞涩和耻辱,俏丽的脸蛋露出迷人的笑容,走到温谅身边坐下,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桌下的玉腿和他的大腿轻轻一触,随即分开。   是什么让一个素来端庄的少妇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对一个陌生男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勾引和挑逗?   恐惧,欲望,不甘和挣扎,在这小小的包房内,已足以见证世事之残忍可怕!   温谅暗叹一口气,对姚裳并无一丝反感,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却又不甘心的可怜女人罢了。   “温总,我先敬您一杯……不急,有什么话,不妨先喝了这杯酒再说……呵,我知道了,温总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听说现在流行喝交杯酒,我陪您走一个……”   说着一只柔荑穿过温谅的臂弯,酥软的胸口贴在了身上,鼻间的气息带着少妇的体香和潮意,长长的睫毛垂下,却也掩盖不住眼眸深处的羞辱和惊慌,颤声道:“领导在上,我……我在下……”   卫衍本来就白的可怕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却坐在哪里,一言不发!   温谅一直没得到说话的机会,这时再也按捺不住,腾的站了起来,往后退开两步,诚恳的道:“也许我刚才没说清楚,对两位我没有一点的恶意!相反,不需要一点风险,就能让卫栖文书记对卫老哥完全改观,从此以后,富贵前程,触手可得!” 第三百七十六章 送刀入手,斩荆破浪   姚裳看着温谅,眼中惊疑不定,她都这样没羞没臊的贴上身了,温谅竟然丝毫不为所动,难道真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没有一丁点的恶意,纯粹为帮助他们而来?   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人吗?也许是有的,但姚裳无论怎么去看,也不能把那个谈笑间安定了东河村事件的温谅看做好人。   一个好人,不会有那样的急智和手段!   一个好人,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打听出这件秘辛,还堂而皇之的拿来当作威胁!   姚裳不知道温谅究竟想要什么,但肯定比她的身子要重要的多,尤其当温谅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莫测高深的笑意,仿佛自己的所有算计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如同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一样,没有隐私,没有尊严,再升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   当作为女人最重要的武器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时候,她终于慌乱起来,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扬起螓首,两滴晶莹的泪珠从清丽的俏脸上无声滑下,可她不知道的是,湿漉漉的衣衫裹着丰腴的胴体,将尖挺的胸,收束的腰,沿着腰线往下扩开的夸张的臀围,以及两条笔直紧绷的腿都毫无遮掩的勾勒出来,配合脸上柔弱无助的表情,比起刚才的放荡更容易勾起正常男人的欲火和冲动。   温谅很正常,所以他不能再让姚裳误会下去,道:“姚主任,来,咱们先干了这杯酒,然后你听听我的话,有道理呢,就照我说的去做,要是没道理呢,我掉头走人……放心吧,我温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龌龊到拿这点把柄来为难你们。”   他从桌上端起姚裳倒的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倒转过来,示意先干为敬。姚裳心神稍宁,反正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抬手擦去腮边的泪珠,捏着杯子就着红唇喝了下去,道:“温总大人大量,我妇道人家不懂事,刚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别放在心上。”   能忍能屈,能放能收,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温谅斜瞅了卫衍一眼,卫衍也终于反应过来,忙起身拉着温谅坐到主位,道:“是,温总做大事的人,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有什么发家致富的法子,你尽管说,兄弟这听着呢。”   温谅推辞两句,也就顺势坐了下来。对付卫衍这种人,不能捧着惯着,得拿捏住架子让他怕,不然你谦虚一下,他没准就当了真,立刻尾巴就能翘到天上。   “姚主任,我冒昧问一句,付民之要上副市长的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卫衍诧异道:“这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姚裳不搭理他,只看着温谅道:“元旦的时候我们去给大伯送点土特产,偶然听曹部长提到的……”   卫衍悻悻然道:“曹新华那个王八蛋,狗眼看人低!付民之那个老东西有什么水平,还提拔他?呸!”   曹新华就是省委组织部长,卫衍肯定是在他那里碰了软钉子。人家是省委常委,位高权重,别说你不过是卫栖文看不上眼的穷亲戚,就是卫栖文的亲儿子,他不愿意搭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新华是付民之的后台,却没把卫衍的身份告诉付民之,可见在他眼里,卫衍根本无足轻重,是完全可以被忽略的那一类人。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想必是曹部长揣测上意,知道卫栖文的心思,故而口风严谨,而付民之搭上曹新华没多久,应该还不算绝对的心腹,自然没告诉他的必要。   不得不说,有这样强大的背景后台,还混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卫衍可真是官场的一朵奇葩!   温谅心想果不其然,姚裳确实是从卫家得到了内幕,中午的时候告诉他这些讯息自是不安好心,眼光瞟过姚裳的脸,嘴角似笑非笑。   姚裳极是聪明,知道白天那番做作没能瞒过温谅,赫然道:“温总,我也是被逼无奈,情急下胡想的法子,对不住……”   见姚裳眼眸里暗含着求情的意思,温谅知道她不想将付民之骚扰的事告诉卫衍,挥挥手示意这件事揭过去不再提了,话题一转,道:“付民之上不上副市,不过是一件小事……你们还不知道,卫栖文书记的处境最近好像也很有点不妙……”   这次先急的是卫衍,他虽然不成材,可也知道没卫栖文这个靠山,想混个团书记也绝对是痴心妄想,一把抓住温谅的手,道:“出什么事了?受贿,还是玩女人?”   别说气的浑身颤抖的姚裳,连温谅也被雷的不轻,再次感叹老天爷真的是公平的,给了你一副美女般的容貌,就不可能再给你成熟男人才有的智商。不过让这样的人去办接下来的事,温谅持非常怀疑的态度。   幸好,还有姚裳!   温谅不再理会卫衍,给姚裳细细说了苏海当前的大势,卫栖文的处境不说朝不保夕,却也正处在风暴中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赶回家种地大吉。姚裳虽然不是很懂,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温谅是瞎编不出来的,他也没这样的胆子。   “温总,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很简单,只要你和卫老哥明天去见见卫书记,汇报一下吴江碧螺春改制后的进展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对,”温谅看了看旁边因为喝多了酒已经听的昏昏欲睡的卫衍,猥琐的大叔之心荣耀复活,低声笑道:“比如说男人的第一次,很可能不得其门而入,可只要法子对了,想要直捣黄龙也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姚主任,你说是不是?”   姚裳没想到气氛这么凝重的情况下,温谅会突然冒出这样调笑的话,下意识的抬脚踢了他一下,轻啐道:“呸!下流货!”   “男人下流,怎么比得过女人流下……”   卫衍一惊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往两人看了看,讪讪道:“温总,怎么了,什么流下不流下的?”   温谅哈哈大笑,姚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了,老婆被人调戏了知不知道?不过在她的心底深处,却并没有觉得多么恼怒。   人呐,调戏调戏着,也就习惯了!   “走吧,去茶叶公司,今晚可能得熬夜,我让人做一份详细的报告给你们,明天见了卫书记,也好说话。”   到了公司,先前回来的安保卿早已吩咐叶智伟和范博安排好了一切。一帮人在大会议室集中,由范博执笔,开始篡写以《吴江碧螺春改制后重现生机》为标题的调查报告。报告中极其详尽的介绍了吴江碧螺春厂早期亏损的情况,严重阻碍和拖累了地方财政和县域经济的发展。挂牌出售后厂子立刻反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营状况逐步好转,推动了吴江乃至全省茶叶市场的复苏,延续并发扬了本省著名品牌的品牌文化,而大胆采用茶叶合作社更是进一步深化了产权改革模式,通过整合区域资源,降低了企业成本,增强了品牌竞争力,很有望在两到三年内成为当地的龙头企业,带动大批群众发家致富……吴江碧螺春厂的变化充分表明,在苏海国企的量化改革中固然有这样那样的弊端,可从长远来看,那些都不过是改革中不可避免的阵痛,改革对国计民生是有利的,对搞活经济……   这份堪称范文的调查报告严谨而不失文采,厚重又不乏妙趣,由小见大,由浅入深,由点到面,由局部到全局,当真是滴水不漏,精彩至极。温谅仿佛又回到几个月前初看《粮之殇》的感觉,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笔锋如刀的子不语是站在自己的身后。   中场休息的时候,卫衍早已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安保卿几人到外面抽烟,温谅站在落地窗前,姚裳走了过来,同他一样远眺着窗外远处的深夜,低声道:“温总,这样大的事,难道仅仅用这一份报告就可以挽回了吗?我知道,范经理的文章是很棒,可……可……”   温谅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姚主任,卫书记自然有他突出重围的法子,我们这份报告换个地点和时间可能微不足道,可要是在这个时候送到他的手中,就不仅仅是几张纸,而是一把劈开阻碍的刀。有了刀在手,冲出去岂不是简单了许多……”   姚裳似懂非懂,偏过头去凝视着温谅的侧脸,她突然惊觉,原来他,真的还很年轻!   温谅转身笑道:“等事成之后,你老公自然会被卫书记赏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而我的公司也会得到领导们足够的关注,大家各取所需,一荣俱荣!”   姚裳没料到温谅突然转身,好像被抓到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急忙移开目光,心口却不知怎的如同二八少女般砰砰跳了起来。   等搞完一切已近凌晨三点,卫衍打着哈欠先上了车,姚裳弯腰上车时却突然回头,问道:“温总,你还会在吴江停几天?”   “等你们见了卫书记,吴江的事也该了了,我准备今天就走,怎么,还有事吗?”   姚裳顿了顿,展颜一笑,道:“那咱们可能就见不到了,恭祝温总一路顺风,多多发财!”   温谅微微一笑,道:“谢你吉言!”   姚裳深深看了他一眼,掉头上车离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 江南余韵   送走姚裳夫妇,温谅等人也无睡意,在叶智伟的带领下找了长桥镇上一家名为老陈的面馆去尝尝鲜。一般这样的面馆早上六点才开市,老叶来这几个月,人头混的很熟,上去敲开了门,跟老板说笑几句,就迎了几人进去。   面馆不大,收拾的很干净,七八张桌子,一个柜台,已经将屋子挤的满当当。老板是个小胖子,笑起来两个酒窝,充分体现了和气生财的精神面貌,招呼着温谅等人随意坐,自己匆匆掀起过道的隔帘回到灶头上吊汤。   说起吴洲的吊汤,既不同于岭南人的“煲”,也区别于北方人的“熬”,根据面的不同,选用的原料也不一样。比如说最常吃的三碗面,焖肉面、鳝丝面和爆鱼面,大都选用鸡猪肉、骨头、鳝骨、鱼鳞等原料,加水煮沸,焖酥烂透,然后吊出清汤,浇在面里吃起来脆嫩相交,鲜甜味美,秘密其实全在这锅汤里。   坐等的间隙,温谅和安叶范三人仔细讨论了接下来要应对的局面,叮嘱他们务必小心谨慎,不要以为胜券在握就麻痹大意。虽说安排了卫衍和宁夕两条线,一明一暗交叉进行,碧螺春已然从过河卒子变成了士相之才,前景再无所虑,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不小心也可能被吃掉。   安保卿知道温谅去意已决,可还是不甘心的做最后一次挽留,道:“温少,不如你多留几日,等大局稳定下来再回青州不迟。”   “你在吴江坐镇指挥全局,上面来人考察又有老叶应付,而宣传造势范老师最是在行,我留下来的意义不大……况且”温谅笑道:“我偷跑来苏海,可还没跟班主任请假,旷课的黑锅,你们替我去背啊?”   众人大笑,安保卿知道他回青州另有要事,也不再强留,猛的拍了下桌子,喊道:“老板,面好了没?”   “来哉来哉!”   一个素衣妇人从灶间走了出来,手脚麻利的抹了抹桌面,还没来得及问,叶智伟已经轻车熟路的点起了餐:“老板娘,来四碗面,阳春,鱼面,肉面,再来一碗鱼肉双浇,记得了,肉要去皮,鱼要肚裆,汤多些,面少些……温少不忌葱的吧?嗯,葱也来点,浇头另放……”   “要末来哉……”婉转悠长的吴洲话浸润着江南水乡的独特韵味,从这面目清秀的妇人口中听起来别有一番情趣,“带面本色飞浇红二鲜末两两碗,宽汤轻面,重青过桥……”   温谅前世里来苏海也在2005年后了,那时节很少能听到这样传统的“响堂”,没想到竟在这个冬日的清晨开了一回耳界。等老板娘进了里间,温谅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是两两碗?”   “两两为四,是嫌四的发音不好听,所以取了个巧。”   “带面,本色这些?”   “带是指肉面,本色是说鱼,飞了浇头自然是阳春……”   说起这些民俗典故,再没有人能比叶智伟口才更好的了,几个与面有关的历史典故讲下来,美食的精细处听在耳中,让人忍不住就想流口水大快朵颐。又过了一会,老板娘单手托着托盘快步走来,将四碗面分放到众人面前,稳稳当当,利索之极,连一滴面汤也没洒出来,让温谅等人拍手叫了一声好。   热腾腾的面冒出诱人的香气,温谅吃的是鱼面,金黄乌亮的爆鱼盖在上面,切的纤细的姜丝隐约其中,洒上点胡椒,翻一翻面条,凑到碗口先喝上一口汤,鲜美的味道顺喉而下,胃口顿时大开。   不消几分钟,一碗面连汤带水吃了个精光,温谅这才知道真正的苏面是什么样的味道,比起后世那些声名甚响的各大面馆,这小小的长桥镇上的老陈面馆竟还胜出了不止一筹。   付了账,心满意足的走出面馆,温谅停在镇边的拱桥上,远处的地平线溢出千万道夺目的光线,灰暗的天空已能看到点点碧蓝,涓涓的溪流漫过足踝高的砾石,摇摆的芦苇仿佛合着太湖的波涛一起吹奏了一曲吴洲小调,四处开始传来嘈杂的人声,鸡鸣狗吠,阡陌如织,又是一天江南晨景,又是一日浮生惆怅。   此地虽好,可非吾乡,该走了!   黑色的路虎沿着来时的路缓缓驰向青州,温谅靠在后排的座椅上,吩咐了一句“到地方了叫我”,然后不等毒蛇回话,已经昏沉沉的睡去。   来吴江虽只一日,可千里急行,入局破局,下至东河,上到吴洲,温谅以急智和果决一步踏入苏海波橘云诡的棋盘中,硬生生的趟出了一条险中求胜的路,所耗费的体力精力,不下于和左司许纪宁共同进行了一次超越数量和时间的战斗。   一路无话,下午三点,青州已遥遥在望,行到入市的外环路口时,一辆保时捷不知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一个漂亮的甩尾横着停在了路中间。毒蛇赶紧踩下刹车,才堪堪在两米外停下,温谅睡梦中被惯性抛了起来,重重的砸在前座上,额头都碰出了一块乌青。   毒蛇何等狠辣的角色,竟也被这一下吓了个半死,他倒不是怕跟保时捷撞车,而是知道温谅在安保卿眼里的份量,别说碰成这个样子,就算掉了一根头发,还不知要怎样大发雷霆。   毒蛇跳下车,抬了抬帽檐,阴冷的眼睛透着让人心寒的光,左手背在身后往保时捷走去。他不是不知车内人肯定非富即贵,招惹上了不一定有好下场,可他毒蛇的命都是安保卿的,最不怕的就是一个死字!   不料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温谅的声音:“毒蛇,回来!”   毒蛇回头,温谅从后车门跳下,斜身靠在车上,手轻揉着额头,一脸没好气的表情。正当毒蛇迷惑不解的时候,保时捷的车门打开,一个一身浅色风衣的墨镜女子走了出来,笑意盈盈的对温谅道:“哎哟,温总,不过去了趟苏海,怎么碰的头破血流?”   看着这个只要一摸了车就变得疯狂的宁夕,温谅已经没有吐槽的力量,竖起了右手中指,淡淡的道:“你妹!”   要是宁小凝知道自己躺着也中枪,不知会不会泪流满面……   让毒蛇自行开车回青州,温谅瞪了宁夕一眼,道:“上次怎么答应我的?再敢开车发疯,我让人偷了你的保时捷,扔到废品收购站处理了!”   宁夕轻笑道:“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有青州道上的老大当跟班,别说偷我的车,就是绑了我的人,也不过你一句话对不对?”   宁夕确实神通广大,看来已经知道温谅去苏海帮的朋友就是安保卿,也查清楚他的身份。不过从温谅打通她电话的那一刻起,就不曾想过能瞒住她,不是不想,而是以宁夕的聪明,根本不可能瞒得过。   “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还绑你的人?”温谅鄙视道:“我对车有兴趣,对人没兴趣!绑你?你这三两肉的小身板,能比废铁值钱啊?”   宁夕取下墨镜,绝美的容颜再一次展现在温谅面前,眼睫毛轻轻的颤动,修长的玉指噙在唇边,露出一副羞涩的表情,用诱惑小男孩的语气道:“傻瓜,值不值钱,你绑一次试试不就知道了?”   温谅捂着额头,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绕着宁夕走了两圈,笑道:“宁总,你今天先是迫不及待的来路口堵我,又热情似火的试图勾引未成年人犯罪,究竟是何居心?嗯……我猜,是不是被我在苏海英明神武的表现给迷住了,想要以身相许,自荐枕席……”   “啊呸!”   跟温大叔比无耻,无异于以卵击石,宁夕收了笑容,邀温谅下到道路两侧的田埂边散步。两人前后走着,清冷的风扑面而来,走在前面的宁夕突然回头,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倒退着走路,道:“今天苏海省就会以省委省政府的名义给国务院递交报告,邀请国务院、体改委、经贸委、计委、审计部门组成联合考察组,对苏海近年来的量化改革进行全方面的调研评估……”   这是预料中事,接到卫衍手里的报告,又有昨天宁夕那个神秘朋友敲的边鼓,卫栖文也该下定决心。不过能在今天就向国务院发出邀请,这位卫书记还真称得上杀伐决断!   正像温谅调侃姚裳时说的那样,只要找到了正确的路,貌似艰难的问题立刻变得简单起来。   卫栖文之所以在此次攻讦中进退两难,束手无措,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上层的态度模糊化,连他也不知道在蜂拥而来的冲击面前,坚持改革是不是保住权位的唯一办法。   温谅两世为人,当然知道目前主推改革的国务院副总理陈隆起是怎样一个人,又有怎样的一往无前的决心,可在刚刚推行试点改革的95年,没人可以坚信,在庞大的利益冲突面前,在遍布荆棘的万丈深渊面前,这条路是不是走的通,走的下去,走的长远!   而温谅,通过宁夕,通过宁夕那位无所不能朋友,给了卫栖文信心。   或者说,除了相信这一点,他已经无路可走!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天才的宿命   当然,在温谅介入之前,卫栖文身处风暴中心,左支右绌,穷于应付无处不在的明枪暗箭,未必没想过有困难找领导的箴言。可问题在于,找领导做挡箭牌也要看时机和形势,如果恰好上面也在犹豫不决,翘首观望事态的走向和发展,你仅仅为了自己一时脱身,却硬是把领导给拖下了水,那后果,真还不如死顶在前面,至少还能赚一个同情分。   更大的问题是,国务院也不可能主动对苏海的量化改革进行调查。要知道国人最擅长的就是观察风色,尤其在这样一个敏感时刻,一旦派出调查组,会给各地政府发出一个错误的信号,加上被别有用心的人煽风点火,很可能对尚处在萌芽状态的国企改革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一来这有点自打脸面,刚说改革是搞活经济的唯一出路,可一试点立马就出现了严重问题,中央拿什么威信来强行推进全国改革?二来会形成连锁反应,先让人改,改完了你又去查,国务院又没有发布统一规范的改革方针,做事还能不出一点的错?秋后算账只能让地方望而生畏,打击了参与改革的积极性,从而避之不及。   也许有人会问,中央不是老大么,下了命令地方政府敢不执行,哪里来这么多的顾虑和困难?会这样想的人要么不谙世事,要么天真可爱,共和国成立将近五十年,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向来十分微妙。尤其在78年后,分税制之前,中央穷,地方富,80年代末90年代初甚至发生了中央两次向地方借债并借了不还的囧事,时任财政部长王丁坤到了每一年的全国财政会议上,都跟乞丐似的跟各省财政厅厅长要求募捐,一些厅长直接说“跟我要钱,我可没有”,更有些富裕省份的牛逼厅长直接跟部长反脸。一位财政部的工作人员多年后回忆起来,还忍不住唏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在为王部长难过,那时候做财长真可怜。”   到了93年,不仅是财长可怜,整个中央财政已经可怜到不向银行借钱就发不出工资的地步,继任财长刘束阁找主管银行的副总理陈隆起借钱,陈觉得刘的还款能力不靠谱,愣是没借给他。   其实说白了吧,一个国就是一个家,没钱的老公就没底气,没底气老婆就不听话,于是政令不行,阳奉阴违,各地成尾大不掉之势,推行改革极其困难。   93年底中央穷的快要去要饭了,人一穷就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陈隆起带着各部司负责人从9月到12月连跑十七个省,一个接一个谈判,商量重新过日子的办法。海南是第一站,为什么选它,因为它经济底子最薄,还是那句话,没钱的人没底气啊——最好欺负!最麻烦的是岭南,敢拍着桌子吼“这样搞法影响了我们追赶亚洲四小龙,到时候责任谁来背?”,这责任陈隆起也背不了,只好按着岭南省的意思一个字一个字的修改方案。整整三个月时间,嘴皮子估计都快磨成凉皮了,好歹达成了一致意见。   94年实行分税制之后,中央富,地方穷,老公翻身做了主人,从此地方媳妇要看着中央的脸色过日子,于是“跑部钱进”成了京城一景,各部委天天人满为患。   多说一句,何谓“跑”,有足有包才叫跑,意思是说人到了没用,包也得到。据不完全统计,每年各地用于跑部的活动经费就高达200亿,其他灰色经费不计其数。   这也是国内改革的怪现状之一,在这个东方巨龙的身体上每动一次外科手术,都会有严重的并发症,且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所以说,开始于95年的这场改革涉及到了极其复杂的政治和经济社会背景,中央到地方都面临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和阻力,反对的声音和势力之大,不能不让从上至下的所有官员都慎之又慎,一不小心,很可能粉身碎骨!   因此,在经过初步的试探和准备后,走在全国最前列的苏海毫无疑问的成了双方交战的战场,卫栖文一下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脑袋上的帽子开始风雨飘摇,朝不保夕。   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是苏海省自己申请国务院派人调查,那性质又不一样。这固然可以解释为你说我不行,我觉得我行,两张嘴说不出一个理,那干脆请领导来评一评,这样就把复杂的问题给简单化了;也可以理解成我苏海有底气和勇气用事实说话,用实实在在的改革成果来堵住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的嘴。   这个时候,只要中央还想进一步推动改革,还有一往无前的坚定决心,一定会顺水推舟,拉着苏海冲出这片惊涛骇浪的包围圈。   可惜的是,由于上下猜疑,在以前那个时空里,卫栖文要到十天后才能窥破层层迷雾,跟高层重新建立联系,从而找到这个唯一可以解决问题、两全其美的法子。   而这一世,温谅当仁不让的插了足!不仅抢先活学活用了卫栖文的手段,还让他在日后对自己感恩戴德!   重生,本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回首吴江这一日一夜,温大叔差点泪流满面,跟那些重生了还自带神器、实装技能的家伙一比,我一身白板简直是弱爆了,能混到这一步可真不容易,天上掉下来点票票砸一下吧!   “啪!”   夹杂着泥土的雪球砸到了温谅脸上,宁夕不满道:“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温谅傻乎乎的抬头看了看天,没有下票票的迹象,终于死了心,思绪回到正常道路上来,突然问道:“随便问一句,你那位朋友,他的根子在哪?”   宁夕口中那位隐在苏海的朋友能这么快就让卫栖文相信上层对推动改革有着不容质疑的决心,说明他有足够强大的人脉和信息渠道去取得这一切。   宁夕毫不掩饰目光中透漏出来的对温谅智慧的欣赏,道:“京城!”   这个答案没有意外,只有在京城根深蒂固,才能让卫栖文深信不疑。温谅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奇道:“哪怎么跑到苏海去了?”   宁夕罕见的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无奈,道:“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等以后有时间了再讲给你听。”   温谅笑道:“我还是不听的好,这人能量如此之大,听了他的秘闻,还不定是福是祸呢。”   “我才不上你的当,想骗我说给你听,没门!”宁夕打趣了一句,道:“其实也不全是她的功劳,昨天电话里太匆忙,我忘了说给你听,朱久思副总理已到了关山,视察并指导江东全省的灾后重建工作。这个朱副总理,是陈隆起的心腹,预计将在江东停留十天,然后到沪江社会儿童福利院去调研……”   温谅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世里卫栖文直到一月十三日才正式向国务院提交报告,原来是朱久思过道吴洲,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不过今时今日,情况又有了不同,卫栖文从宁夕朋友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心里已信了大半,也就有足够的理由和勇气主动联系朱久思打听消息,得到的回复肯定让他很满意,这才迫不及待的在今天向国务院伸出了橄榄枝。   “幸好啊幸好,咱们抢先了一步,这个首功卫栖文是给定了!”   “看你这副德性。”宁夕抿嘴一笑,道:“当然,除了朱久思和她,你让卫衍带去的那份报告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我思前想后,偌大一个苏海,竟然再没有一家企业比碧螺春更适合作为国务院调查组的考察对象。说起这个,我都有点毛骨悚然,你究竟是为了碧螺春才拉卫栖文一把,还是根本是为了选这个时机跟卫栖文结一个善缘,才去收购了碧螺春……我为什么候在这堵你,就是被这个念头折磨的睡不着觉……”   温谅啼笑皆非:“哪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我虽然比你聪明了那么两三倍,可也没到掐指一算无所不知的地步。碧螺春纯粹是赶了巧,不过也算卫栖文祖上积德,用碧螺春来跟国务院演双簧,保证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   这事确实是赶了巧,首先,碧螺春因经营不善倒闭出售,没有像其他国企一样从左手倒右手,都是原来的企业领导摇身一变成了私企老板,而是由外省的投资商出全资买下,没有造成国有资产非正常流失。少了这个国改中最大的弊端,也是被攻讦的最多的一条,其他许多问题就无足轻重;其次,碧螺春作为本地著名品牌,不像棉纺矿山机械电子等行业只牵扯到本厂职工,撑破了天不过数万人,可碧螺春却是关联苏海所有产茶区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茶农的生计,在对社会稳定大局和经济发展的重要性来讲,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碧螺春茶叶公司提出的茶叶专业合作社计划,是在量化改革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深化和改进,根据可以预估的结果,将对苏海重振碧螺春产业有着无比巨大的社会意义和经济意义。   仅此三点,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保证,一旦国务院的调研报告出炉,有了这样突出的正面典型,已经说明国改的路子在当下是完全走的通,也走的远的,所有针对苏海和卫栖文个人的攻击将销声匿迹,这对上下人心,都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宁夕摇摇头道:“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是懒的猜,也懒的想了……哎哟……”   她脚下一滑,从田埂上崴了下去,身子眼看要摔倒在地。温谅一个箭步,及时抱住了她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虽然隔着厚厚的衣物,却也似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气。   四目相对,无声胜似有声!   宁夕双手撑在温谅胸前,勉强往后仰起上身,浅色的风衣将胸口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随着她的轻微喘息在轻轻的颤动。   “别……”   听着这声欲拒还迎的颤栗清音,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温谅再也遏制不住体内的情火,身下起了反应,揽在腰间的手不由一紧,小温谅穿过风衣的下摆重重的顶在了宁夕的溪川曼妙之处。   “嗯……”   宁夕的身子猛的一颤,从鼻息深处透出蚀骨销魂的一声低吟,眼眸顿时不复清明,却又如丝妩媚。温谅的大手从衣襟探了进去,隔着绒衣摸上了浑圆的秀峰,宁夕从衣服外面按住了他的手,喘息道:“温谅,你要是要了我,从今往后再不能碰别的女人……”   温谅猛的一顿,身后瞬时冒出了层层的细汗,松开了手,往后推开几步,颓然坐在田边,好一会才苦笑道:“夕姐,对不住,今天是我鲁莽了!”   宁夕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侧的绯红让她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魅力,也学着温谅的样子坐到他的身边,双手抱膝抬头,任风吹动着头发,低声问道:   “左雨溪,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吗?”   温谅默然片刻,道:“不只是左雨溪,我的心里有许多人,虽然不知道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也许有些人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但我会始终等在路的另一头,等着她们走过来,或者停在我的身边,或者与我檫肩而过……宁夕,我视你为朋友,为伙伴,为对手,可更多的,却当你是知己。这些话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说给另一个人听,也是最后一次,你理解也好,嘲讽也罢,我都无怨无悔……”   宁夕侧过头,凝视着温谅的脸,他不过十六年华,可城府手段智慧谋断无不是上上之选,更难能可贵的是,抛开这些,他还有一颗温暖且善良的心。宁夕本是少年天才的典范,可跟温谅一比,却无疑黯然了许多,被比自己更强大的人征服,是所有天才的宿命,宁夕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知何时起,睡不着的夜,第一个想起的人是他;不知何时起,喝不尽的酒,第一个记起的人,依然是他!   更不知何时起,她的人生已经围绕着温谅在打转,她不知道,这是吸引,还是爱情?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五十分与一百亿   风从一望无际的麦田尽头吹过,夹杂着青苗的清香和尚未融尽的积雪的冰凉,温谅微抬起头,少年的目光带着他这个年纪绝不该有的深邃和沉重,黑色的眼眸流转着淡淡的波光,仿佛飞快闪过的电影画面般,每一帧每一秒都承载着几十年的岁月与沧桑。   他很孤独!   宁夕不知怎的,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触摸到了一直被温谅深深掩盖的内心。他少年得意,父辈扶摇,事业初成,朋友遍布,可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如此的寂寞,如此的孤独!   我当你是朋友,是伙伴……但更多的,却当你是知己……   只要寂寞的人,才知道寂寞的味道!   只有孤独的人,才明白孤独的寂寥!   宁夕和温谅的肩膀轻轻一触,唇边浮现一丝调皮的笑意:“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在回味刚才的手感呢?我那里还不错吧?”   聪明如宁夕,自然知道怎样处理两人间因为一时冲动而偏离的关系,其实也不算一时冲动,两个同样聪慧又骄傲的人,相处日久又互相欣赏,更是刚刚联手于无声处掀动了天下浪潮,心神激荡之下难免会做些超出自制力之外的事情。   而宁夕出身世家,早听腻了父兄们左拥右抱的轶事,又在国外呆了那么久,虽然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可思想和行为没有国内的女孩们那样的刻板和计较,消弭起尴尬来,倒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温谅这会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也许没人能猜的到,闻言也是一笑,点点头道:“还不错,打个五十分吧。”   宁夕嗔道:“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次!”   “五十分不能再高了,要知道,我可只摸了一个……”   言外之意,一个五十分,两个不就一百分了吗?确实是不能再多了!   鉴于这个马屁拍的水准挺高,宁夕眨了眨眼睛,道:“呵,还想摸另一个吗?”   “不想的是王八蛋!”   宁夕乜了他一眼,半真半假道:“等你赚到第一个一百亿,再来找我吧。”   这应该是史上最昂贵的酥胸,没有之一,这也应该是史上最无诚意的承诺,没有之意。但温谅毫无惧色,反正吹吹牛皮又死不了人,豪气干云的说道:“好,等我十年!不过从现在起,你要替我好好保养它……为什么?因为使用权归你,可所有权却已经是我的了。”   宁夕哈哈大笑,指着温谅道:“无耻之尤!”   可你无耻时的样子,我很喜欢!   温谅在七号院门口下车,趴在车窗口,道:“明天中午抽点时间,我介绍你见个人。”   中央厨房的地刚拿到,宁夕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忙,比起来他这个双手掌柜,实在是幸福太多了。   宁夕做了个OK的手势,笑道:“赶紧回家吧,还有惊喜等着你呢。”   温谅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挠着脑袋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内,宁夕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保时捷一个急转,掉头风驰电掣而去。   其实,我所虑的,不是你有几个女人,而是生我养我,却连我自己都感觉到害怕的家族!   赶快成长吧,温谅,当你拥有足够的实力去保护自己,我也该读懂了我的心,到时是停留在你身边,还微笑着擦肩而过,至少可以由我,由你,由我们自己,去选择!   回到家里,丁枚正在沙发上打毛衣,看见儿子进来,撇了撇嘴,揶揄道:“哎哟,这是哪家的大少爷找错了门,可千万别进来,我这小地方招待不起!”   温谅一听这话,立刻有了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觉悟,笑嘻嘻的坐了过去,讨好似的帮丁枚卷着毛线团,道:“妈,是我,您儿子!一天没见,您怎么又漂亮了,长此下去,对门的刘阿姨怕是不会再拉你一起打麻将了!”   丁枚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毛衣,盯着温谅问道:“你给我老实交待,昨天去哪疯去了,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打,你当这是旅馆还是招待所呢?”   温谅明显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果断决定祸水东引,扫了一圈客厅,问道:“我爸,怎么还没回来,天天就知道工作,老婆儿子还要不要了?”   提起这个,丁枚立刻来气:“就是,前几天忙着到下面区县去赈灾,昨天又去省里参加一个什么先进事迹表彰会,到现在都没见着人……”   “确实太不像话了,妈,你别生气,等老爸回来我狠狠的批评他,让他给你做检讨……”   丁枚眉开眼笑的拍着温谅肩膀,道:“还是儿子跟我贴心,晚上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温谅松了一口气,刚想说困了去睡,猛的抬起头,道:“等等,我爸去关山参加什么会?”   “好像是抗洪救灾先进事迹什么的表彰大会,昨个一早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整日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这么大一个青州,就他一个干活的啊?”   这就是宁夕所说的惊喜,不错,确实很惊喜!   惊喜的不是所谓的先进表彰大会,而是宁夕之前的另外一句话:昨天,副总理朱久思抵挡关山……   以这段时日温怀明的名声,此去关山必然会被朱久思接见,只要应对上不出什么大的问题,名字算是在领导那里挂上了号,对日后仕途的发展的好处显而易见。   “妈,我想吃红烧肉!”   支开老妈,温谅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这会应该差不多也该在回来的路上了,拨了温怀明的电话,响了几声接通,道:“爸,开完会了?”   “嗯,快到青州了,还十几分钟路。”   “见没见朱久思?”   那边停顿了一会,温怀明显然没想到温谅会知道这个消息,道:“一切都好,回去再说吧。对了,今晚在家等着,我有话跟你讲。”   温谅答应了一声,知道他身边肯定不方便,挂了电话,在屋里兜了两圈,又打给了许瑶。嘟嘟响了两声,许瑶带点睡意的嗓音传了过来:“臭小子,干吗打电话骚扰我啊?”   “这么早就睡了?身体不舒服?”   “没不舒服啊,爸爸没回来,小凝这几天一放学就跟着她姐姐到处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呆着无聊,就上床睡了。”   温谅笑道:“瞧这小样可怜的,要不要出来,我请你吃大餐?”   “好啊好啊!”   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温谅都能看到许瑶在那边点着可爱的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的叫好。   “那来吧,我去你家门外等你……”   “好……哦,不行,今晚出不去……”许瑶是温谅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只用声音就能让人看到她的喜怒哀乐的女孩,情绪一下子变得沮丧无比,道:“我爸就要回来了,这么晚跑出去,回来屁股要受苦的。”   温谅同时想起温怀明也叮嘱过他不要出门,刚才听许瑶说的可怜,一时心软竟然忘了这一茬,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训斥道:“女孩子不能屁股屁股的说,知道吗?许瑶啊许瑶,以前你是多文雅的女孩子,肯定是跟着宁小凝学坏了吧?”   对付许瑶,温谅是一枪一个准,小姑娘立刻中了笑点,哈哈大笑起来,得意道:“傻小子,你死定了,我明天就告诉小凝去,看她不扒了你的皮。”   温谅听着她清脆的笑声,嘴角浮出温和的微笑。他是多么的希望这个女孩的一生都能在这样的笑声里度过,可惜的是,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绝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许瑶的笑声渐渐低沉,两人就这样隔着话筒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不知过了多久,许瑶低声呢喃道:“傻小子,两天了,我好想你……”   温谅笑道:“打我手机啊,二十四小时开机,欢迎骚扰。”   “我想的,可小凝说你在外面做大事,我们最好还是别打扰你。我知道她说的对,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打给你,很想很想,最后还是在我的笨笨脑袋上贴上你的名字,狠狠的打了一顿才忍住了……”   “等……等等,”温谅听的有些发晕,道:“笨笨是谁?”   “笨死了你,是我家的小熊啊。”   那只可爱的维尼小熊,温谅还有印象,不知道它对自己的名字有什么感想,不过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想给我打电话,然后用维尼代替我,然后你打了它一顿?”   “谁让某个可恨的家伙害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打他一顿,消不了我心中的闷气!”   温谅这贱人毫无节操的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这法子好,不过以后千万要注意,要打就用棍子,别把手打疼了。”   许瑶扑哧一笑,道:“好啦,我逗你呢,在外面自己当心点,虽然你又傻又丑的,可说不定有些人品味差,把你拐走了可怎么办?嗯,不说了,我爸爸回来了,晚安。”   温大叔拿着电话愣了好一会,才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终于又回来了。 第三百八十章 月下交心   又过了十几分钟,门铃声响起,温谅跑过去开了门,温怀明站在门外,一身的风尘仆仆,看上去很是疲惫。   温谅接过公文包,又帮他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笑道:“爸,我这个做儿子的够孝顺吧?这服务,就是古代的奴隶也比不上啊!”   “尽耍嘴皮子,这两天又跑去哪里胡混了?等会给我老老实实的交待,敢有一点隐瞒,今后别想再离开青州!”   温谅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有个同学父母不在家,他一个人怕黑,我晚上过去给他壮了个胆,所以没回家……”   “哼!”温怀明冷哼一声,道:“叶老师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学校也没去,壮胆壮的都旷了课,壮的什么胆?豹子胆?”   温谅陪笑道:“这个笑话说的好,当了市委领导,讲话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   温怀明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啼笑皆非的表情,摇摇头不再说话。丁枚从厨房侧出半边身子,手里还拿着勺子,喊道:“你爸回来了?爷俩说什么呢,赶紧过来端菜,可以开饭了!”   一家三口难得的吃了顿团圆饭,丁枚被对面的刘阿姨叫走搓麻将,温怀明先到书房处理了一些公文,端着茶杯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温谅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两日来回数千里的奔波,又处理了一系列棘手之极的事情,虽不见硝烟,却杀机四伏,温谅真正算是殚精竭虑,宵衣旰食,以他重生后打磨的傲于常人的体质,也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温怀明轻手轻脚的倒退出客厅,到卧房拿了一床被子轻轻的盖在温谅身上,站在沙发边看了儿子一会,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却半途收了回来,悄无声息的回了书房。   父与子,血脉相连,生死与共,自古到今,世间最深沉的爱,无过于此!   凌晨两点,温谅从睡梦中醒来,掀起身上的棉被,走到书房时见里面还亮着光,推门进去,道:“还没睡呢?不是有事说吗,怎么没叫醒我?”   温怀明埋头书桌上,手中的笔飞快的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闻言头也不抬,道:“后天朱久思要来青州视察,许多事情需要安排。下面人做的日程还不完善,我赶着修改一下,明天还得上常委会讨论。”   温谅伸了下懒腰,掀开桌子上的茶杯看了看,道:“喝你口茶提提神……啊,太浓了,苦死……”   温怀明停了笔,瞪了温谅一眼,道:“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累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你妈给你盖了被子,感冒了怎么办?以后是大人了,别再顾头不顾尾……”   温谅调侃道:“好了老爸,当领导最终都得走上话痨的道路吗?”   温怀明忍不住一笑,道:“你呀,去搬个凳子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朱久思这次来江东主持灾后重建,当然不会空着手下来。这其实跟过年走亲戚一个道理,手里要不提点礼物,谁给你好脸色看?朱久思身为副总理,礼物自然不能轻了,中央下拨了90亿救灾款,他一次就带了快二十个亿过来。怪不得全省各地市都借着表彰大会的由头齐聚关山,要知道,有些市可是这次洪涝灾害的重灾区,不开批判会就不错了,哪有资格来参加表彰会!   不过唐僧肉就那么几斤,要脸的妖怪没肉吃啊,结果自然是上窜下跳,各找各的佛祖烧香。青州因为有了前段时间的媒体热炒,知名度明显提高,而温怀明在水库奋不顾身的事迹也确实感人至深。会议开始前,朱久思在于培东的陪同下特意到青州的坐席,同市委市政府的同志握手,尤其握着温怀明的手连说了三声“好”!尽管如此,当青州成为继关山、灵阳后朱久思视察的第三站时,依然引得舆论大哗。因为无论是按照省内排名,还是此次受灾的严重程度,青州怎么看都不应该超越其他地市,成为最大的黑马!   他们不知道的是,朱久思这一次江东之行,不仅仅是为了重振灾区的民心,也是为了考察各地的国企改革试点。以江东目前的情况,于培东当然向他推荐了青州——虽然具体的改革还没起步,但至少思路比较清晰,架子也搭了起来,又有许复延和温怀明坐镇,实在是最理想的选择。   而许温两人要做的,就是要趁此良机,做好接待和汇报工作,争取拿到足够多的救灾资金和优惠政策,并且有些改革中遇到的难题,比如意识形态和左右路线等,也需要打探一下上层的口风。   听完这些,温谅疑惑道:“这确实是好消息,很大的好消息!可操作这些事情市里有的是人才和经验,不需要再来问我的意见了吧?”   温怀明没搭理儿子的大言不惭,道:“……朱久思这样看重,省里下拨资金时肯定会向青州倾斜,这是十拿九稳之事,当然不需要问你意见!不过重点在于,市里的资金,又向哪里倾斜?”   温谅恍然大悟,促狭的眨了眨眼睛,道:“老爸,你可要稳住哦,下面区县那帮家伙为了多分一点钱,可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千万别被糖衣炮弹击中,马克思瞧着您呐!”   温怀明如今已然拿温谅没有半点法子,端起茶杯喝了口浓茶,冷哼道:“听你的口气,那家在危急关头自发支援依山抗洪工作,运了大量物资又填了十几辆车的鼎盛实业公司是没兴趣参与青州的灾后重建工作喽?”   “哦……”   温谅被噎了一下,道:“我以为老爸你会避嫌,刻意把鼎盛排除在外……说真的,我还真没想过鼎盛要参与重建,以免得你为难,毕竟物资是我带过去的,水库当时有许多人看到……”   温怀明微微一笑,道:“你小小年纪,却哪里来的这样那样的顾虑?小孩子不要整日暮气沉沉,算计来算计去。温谅,一个人想做大事,就不要算计这些皮毛,那都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厚厚的窗帘,凄冷的月光洒了窗边一地的银白,轻声叹道:“国事维艰,改革又险阻重重,我不过一个小小的秘书长,虽然此时受许复延信任,手握大权,看似在青州说一不二,威风八面,可真要实心用事,造福一方百姓,又何其之难?从上到下,不知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多少人等着你落地时踩上一脚……”   温谅走到他身边停下,温怀明转过头,自然而然的拍了下温谅的脑袋,总是严肃的目光少有的透出几分温和和慈爱:“我个人不惧生死,荣辱更是小事,可官场诡异莫测,这几日连苏海的卫栖文也差点因为改革垮了台……我要是一旦出了差错,你和你妈该怎么办?你虽然聪明多智,可毕竟年纪还小,这个家的担子,怎能压到你的肩上?”   上一世年幼时不懂事,长大后又跟父亲生分,这还是前后两世,温谅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剖析心声,坚硬的心瞬间开始融化。   “遵守原则,坚持信仰,不一定要古板保守,刻薄寡恩,更不必照搬教条,一成不变!正直、高尚、诚实、纯粹从来都只是做人的要求,而不能当作做事的手段。   我知道鼎盛与你有关,我也相信你会处理好个人与公司的关系,所以,在政策和条件都允许的情况下,没理由也没必要让你的朋友出了力,却得不到任何的回报,那样既不是做人之道,也不是做事之道……”   温谅突然发现,他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父亲,他的内心,他的智慧,他的世界,都远远的在自己的预料之外。   “爸,其实你不必担心我的事,鼎盛的朋友我自然会在别的生意上补偿他!不过你说的也对,鼎盛确实为了救灾出了大力,又被市里通令嘉奖,许复延更是多次提到要树立鼎盛当典型,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避嫌太过,过犹不及……”   温怀明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跟温谅说这些话,当然是因为知道儿子为了避免他难做,才宁可委屈自己的朋友,也不愿插足灾后重建的大蛋糕。温谅体谅他,他也要体谅儿子,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朋友,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这一次鼎盛出了力,无怨无悔,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他从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官场没有孤臣,要走的稳健,走的长远,除了“公、正、廉、能”之外,也必须有一个足够庞大的关系网络,一个足够为依仗的人脉资源。否则,失信许复延的那一日,就是他万劫不复的开始!   所以温怀明不惜暂时放开父亲的威严,将心中从未对人提过的心声说给温谅听,就是希望儿子明白,在不违法、不违纪甚至不违反情理的状况下,无需忌讳太多。   温谅向来最头疼的就是如何在不触犯父亲做人准则的前提下,来偷偷的发展和培育势力,可到了今夜才明白,原来父亲同他一样,早已看透了官场的真谛:   无人可以永远信任,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只有自己! 第三百八十一章 退与进   第二天中午,宁夕和李胜利从公司直接到约定的饭店,等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着街窗位置的温谅。温谅对他们挥了挥手,在他对面,是化了点淡妆的司雅静。   司雅静上午特意去整了头发,以往柔顺垂直的长发在下摆打了个小波浪卷,从耳侧吹了一个蓬松的弧度,将整个脸部的轮廓勾勒的更加鲜明和立体,两枚精致的水钻银针耳钉完美的修饰了耳垂到脸颊间的单调,白皙修长的玉颈在一身黑色的V领长裙下,显得无比的优雅和秀美。   这是一个颠覆了过往的司雅静,今天的她少一份老师的端庄与和蔼,却多了一份都市白领的精明和干练。温谅初看到她时,突然想起前世不知在那本时尚杂志看到的一句话:   每一个女人,都有属于她自己的一百个面孔,不知在哪一个瞬间,能给你一百分的惊喜,或者,惊讶!   温谅惊喜于司雅静的这种转变,也惊讶于她转变的决心和勇气。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工作,唯有女儿相依为命的她,终于放下了过去,开始以全新的姿态投入到另一种从未接触,却又充满挑战的生活中去。   这段时日,司雅静读了许多由温谅推荐的财经类书籍,许多东西晦涩难懂,许多东西易记难通,不过总算比以前纯小白好的多了。今天这场会面让她很紧张,生怕表现的不好,让温谅失望。   “坐,坐,好了,人终于到齐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司雅静。雅静姐,这是宁夕宁总,不过我一般都叫她夕姐,这是李胜利李总,李叔是看着我长大的,都是自己人。呵,这年纪小就是吃亏啊,到哪都姐啊叔啊的叫……夕姐,李叔,今后我在青河的股份会转到雅静姐名下,由她做我的全权代表参与公司的管理和运作……”   李胜利为人厚道,自然是温谅说什么就是什么,热情的和司雅静握了手,欢迎她加入青河。宁夕打量了司雅静一会,倒是好奇温谅从哪认识这样一个看上去十分出众的女人,似乎还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   司雅静不知怎么被宁夕墨镜下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怵,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站起身帮宁夕和李胜利倒了一杯茶,李胜利忙站起身连声道谢,宁夕却只是坐在椅子上,表情十分的淡然。   这是意料中事,以宁夕的出身和性格,想要她对任何一个初见的人都笑语盈盈,十分的不现实。温谅在桌下踢了宁夕一脚,趁司雅静和李胜利寒暄,狠狠瞪了她一眼。   宁夕对他撇了撇嘴,这才端起茶笑道:“谢谢雅静姐,我小丫头不知道礼数,你别见怪。”   李胜利虽然厚道,却也不傻,听出这话里的味道有点不对,低着头自己喝茶,一声不吭。司雅静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借这个小动作平缓一下心跳,脸上尚能保持镇定,微笑道:“小夕妹子说笑了,我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靠你和李总多多指点,要出了什么错,还请你别见怪。”   宁夕笑了笑,没再说话,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放回桌上,转头看着温谅,唇边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你是青河的大股东,要是雅静姐做你的代表,以后决策方面的事,是听你的,还是听雅静姐的?”   听着这半真半假的调侃,温谅有些头疼。不管昨天两人间发生了怎样的暧昧,一旦回到公事上来,沃顿毕业的宁夕就会立刻恢复到纯理性的状态,这种公私分明的处事风格,不愧是啃美帝面包长大的孩子。   不过,温谅最欣赏宁夕的就是这一点,所以能将青河放心的交给她去打理,道:“雅静姐初来乍到,主要的工作还是观察学习,在公司的战略规划和运营决策上没有发言权,当然一切还是以咱们为主。”   正好服务员开始上菜,李胜利笑道:“来来,吃饭吃饭,边吃边谈。”   宁夕脸上不动声色,尖尖的高跟鞋却在温谅的脚背上狠狠的踩了一下,轻哼了一声,转过头跟司雅静谈起了化妆品和美容技巧。不一会工夫,两人就熟络起来。   酒过三巡,司雅静去了卫生间,温谅给李胜利使了个眼色,李胜利会意,说到一边打个电话。当两人都离开后,温谅笑道:“怎么?怪我没事先给你打个招呼,昨天不是说了吗,要介绍你认识个人?”   宁夕淡淡的道:“你可没说要介绍的是一个能全权代表你的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很漂亮。”她凝视着温谅的眼睛,道:“温总,开公司不是玩游戏,随便塞什么人进来都行,你不仅要对你负责,也要对我和李总负责,对青河负责!”   “好了,”温谅举手投降,道:“中央厨房建成,公司势必要飞速增长,不再像现在这样小打小闹,我的身份怕也掩藏不了多久,找一个代理人是必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明白,何苦说这些话来给我难堪?”   宁夕扑哧一笑,道:“就是要让你难堪,我整日给你当牛做马就算了,竟然还敢给我找一个太后,真当我宁家的女孩好欺负吗?”   温谅苦笑道:“从小凝到你,都是你们在欺负我好伐?”   虽然开始起了点小摩擦,不过结果尚属满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想要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主角大手一挥,下面相安无事,也未免太过一厢情愿。   吃完了饭,四人回到公司,由李胜利带着司雅静先熟悉一下环境,然后给她安排了办公室,挂了个副总的头衔,先主管办公室和内勤。之后在会议室召集各部门主管宣布了新任命,一切安排妥当,留下李胜利和司雅静在公司,温谅和宁夕开车去了俪宫大酒店。   金龙建工的屈戎早在酒店等候多时,见了面,温谅给双方做了介绍。屈戎对宁夕举手投足间华贵的气质和风范而震惊不已,对温谅的背景和势力更是高看了几分,怪不得父亲一再要求,哪怕这次工程不赚一分钱,也要用心尽力去做到最好。寒暄几句,他拿出准备好的公司资料给宁夕过目,宁夕却跟刚才判若两人,看都没看,随手放到一边,道:“一切都由温总做主,他既然认定了金龙建工,我也相信你们能按照标准圆满的完成工程。屈总,祝大家合作愉快!”   前后态度截然不同,究其根本,还在于前者是一位韵味十足的美人,而后者是一个粗糙的汉子。不过,会吃醋的宁夕,比之平日的高高在上,更多了几分褪去光华后的美态。   屈戎受宠若惊,端起红酒和宁夕碰了下杯子,道:“既然两位老总都没有异议,那咱们这就签协议?”   温谅道:“好,签了协议,明天正式开工!”   宁夕小吃了一惊:“这么快,屈总能准备好吗?”   屈戎笑道:“没问题,工程队昨天已经就位,施工所用的大型机械今天晚上也能全部运到青州,加上从青建租的机器,明天开工绝对没有问题。”   宁夕倒是对屈戎刮目相看,此人说话行事干脆利落,不像普通之辈,难为温谅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人才,可堪一用。   签了协议,从俪宫出来,宁夕疑惑道:“干吗赶的这么急,缓几天让公司做个策划案,正好可以借此宣传一下,扩大一下青河的知名度……”   温谅轻笑道:“明天,朱久思就要来了……”   宁夕愣了一下,道:“好啊,你竟然连朱久思都敢算计?不过可别指望我啊,我是绝对不会跟他碰面的,要是被他回家跟老爷子告个状,我未必能像现在这么逍遥……”   “不用你出面,昨天晚上说服了我爸,将视察青河豆浆中央厨房工地加进了朱久思明天下午的行程表,只要明天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动起来,我们就会得到最好的广告效应……有哪家公司的代言人能请动一位当权的副总理,哈?”   要不是昨晚温怀明剖析心迹,温谅怎么也不敢动这样的主意,不过一旦父子俩达成了共识,许多事立刻迎刃而解。   “一个几百万投资的小项目,怎么可能请得动朱久思,你还真不怕给你老爸找麻烦……嗯?”宁夕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你肯定是用粮食改革的名义忽悠你爸的对不对?”   中央厨房的用地,本是西郊粮站的报废站点,也算是盘活粮食系统资源的一个方面,请朱久思莅临虽说寒渗了点,但象征意义大于经济意义,还是行得通的。   “怪不得你要今天将司雅静安排进公司,还转移股份,原来是怕朱久思来过后,青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让你引火烧身。”   温谅记起昨夜父亲的话,笑道:“其实没那么多顾虑,现在又没明文规定家属不得开展经营活动,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退的干净点,免得某些苍蝇们激动。”   度过了匆忙的一天,晚上五点,司雅静从大楼走出来的时候,一辆白色的捷达停在她的身边,温谅探出头笑道:“司总,我送你回家吧?”   司雅静嫣然一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捷达驶向昏暗的街头,家,在前方! 第三百八十二章 月上柳梢头,人在车中斗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温谅用完全跟他年纪不相匹配的车技,在青州的夜色里如鱼般的游荡,司雅静躺在座位上,新鲜和热情掩盖了疲惫,道:“还好吧,今天只是看一些资料,听李总讲一点公司的情况和发展计划,然后就是观察了他们的工作状态……节奏比我想象中更快一点,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不同的事情需要处理,每一个人都很忙,不像以前在学校,上课备课开会放学,从来都是按部就班,没有变化,也没有这么紧张……”   “公司刚起步,其实也没太多工作要做,主要是因为明天中央厨房动工,可能会有大人物来视察,所以今天显得忙碌了一点。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做企业比你当老师简单多了,学生不听话你打不得骂不得,还不敢放弃不管,要是员工不听话,直接开除了事。”   司雅静抿嘴一笑,柔柔的瞟了温谅一眼,道:“你这个黑心的资本家……”   温谅被她这瞬间展现出来的媚态搞的心火大起,右手伸过去摸到了她的大腿,隔着裙子能感受到大腿肌肤传递来的温热,笑道:“要不你帮苦难的大众报个仇?”   司雅静强忍着温谅的大手摩挲着引起的酥麻,晶莹的贝齿咬着下唇,低声道:“怎么个报法?”   温谅收回了作怪的手,方向盘一转就要拐道。司雅静哪还不知他的心思,低垂着头,声若蚊鸣,道:“我爸妈都在家等着呢,图图也非见了我才肯吃饭……”   温谅耸了耸肩膀,轻笑道:“那好吧,放过你一次。嘿嘿,不过下次要听我的,咱们这样这样……”他俯到司雅静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弄的司老师面红耳赤,下巴紧挨着胸口,死不肯抬起头来。   车子到了楼下,温谅笑道:“好了,我就不上去了,给图图捎个话,就说爸爸想她了。”   司雅静看了看四周,夜幕阴沉,寒风刺骨,这片小区又是老宅子,根本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门,听了温谅的话也不回话,也不下车,头扭到一边,一动不动。温谅愣了一下,继而会过意来,微微一笑,将车开到楼边偏僻的小巷里。车熄了火,司雅静等了一会不见温谅动作,诧异的转过头,却看到一双促狭的眼睛,和坏坏的笑。   “你又欺负我……”   司雅静羞的几乎软了身子,拉开车门就要下车。在她循规蹈矩的人生中这可算最大胆最主动最没羞的一次,本是为了温谅体谅自己从不强求欢爱,忍着羞涩勉强迎合他的心思,却不料被这个坏人如此捉弄。   “别!”   温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越过手刹坐到副驾驶座上,顺势往回一带,司雅静低呼一声坐到了他的怀里。少妇的柔软和丰腴从交缠的腿股间渗入心田,鼻端充盈着发丝传来的淡淡清香,黑色的长裙滑落到腿弯,露出一截白嫩诱人的小腿。司雅静略一挣扎,耳垂被温谅伸出舌头轻轻的吸允着,带着点温暖和湿润的触感立刻摧毁了她下意识的轻微反抗,任由温谅的双手从裙摆下摸了进去,沿着光滑的大腿探到郁郁葱葱的曼妙所在,手指微一用力,悄然没入。   来回动了几下,司雅静已然情动,侧身埋在温谅的脖颈,喘息道:“我好了,你快一点……”   温谅拍了拍她圆滚紧绷的臀部,司雅静顺从的将双脚分开,脚尖用力点在地上,臀部微微抬起。温谅简单的解开束缚,撩起长裙,扶着司雅静的腰身缓缓下坐,宝剑入鞘,骏马归槽,天地阴阳与乾坤,此时此刻,融为一体。   司雅静长长的脖颈突的往后扬起,双手从后面撑在温谅的大腿上,满头的青丝瀑布般垂下,水样的双眸紧紧闭合,漂亮的脸蛋似痛似喜,秀峰挺拔,腰身纤细,尤其这一身做工精致的黑裙,更显得曲线玲珑剔透,身姿蜿蜒起伏。   万语千言,道不出此时迷人美景之万一。   等司雅静从这一下刺激中舒缓过来,温谅腰腹用力,往上顶了一下,身上的佳人顿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噬骨消魂的细碎低吟,身子前倾,紧紧的抱住温谅的脑袋,任他恣意挞伐。   过了一会,温谅停了下来,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道:“司老师,我累了……”   司雅静娇俏的白了温谅一眼,身子随着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前后蠕动起来,一时间车也震震,人也摇摇,深冬时节,春光无限。   良久之后,司雅静推门下车,脸侧绯红处处,发丝也有点凌乱,低头顺了顺有些褶皱的衣裙,转身往楼上走去。温谅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间,调转车头,直往北郊开去。   距离上次来李胜利家已经几个月了,院子里比起当时实在好了太多,不仅重新平整了地面,除去了杂草,还用水泥硬化,翻修了主卧和厨房。听到大门吱呀呀的声音,李思青从中间的正房走了出来,以往干瘦的身子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明显有了好转,枯黄的头发变得又黑又长,脸蛋的肌肤白里透红,清不见底的眼睛有了几分少女的明媚和娟秀,看到温谅站在院中,惊喜之下急步跑了过来,清脆的嗓音宛如雀鸟一般悠扬动人。   “哥哥,你怎么来了?吃过饭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温谅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暖暖最乖了,我找你爸谈点事,他人呢?”   “哦,爸爸啊,”李思青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很快高兴起来,在她十一岁的小孩心里,能看到温谅,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他在里屋背东西,好像是发言稿什么的……”   温谅拉着她的手掀开厚厚的棉帘,李胜利正俯在茶几上看东西,皱眉苦脸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怎么了李叔,还为明天的发言痛苦呢?”   李胜利闻声抬头,大喜道:“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温谅,这事还是你来主持吧,我真怕搞砸了。”   明天的开工仪式,宁夕为了避开朱久思不愿意出席,温谅身份尴尬更是不能露面,重担就压在李胜利和司雅静身上。而司雅静初来乍到,场面上的话还能应付,可要是朱久思问及青河的业务和发展,只能交给李胜利来回答。   回答的好或不好,结局很可能会两样!   这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压力,李胜利这辈子接触过的最大的领导不外乎许复延,一下子略过了省长部长,直接到了副总理的层次,对他可谓莫大的考验。   “别担心,副总理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到时候市里会有许多人陪同,我们也不是主角,顶多在朱久思问起时答一两句话,就像你今天给司雅静介绍公司一样,没什么区别!”   李胜利苦笑道:“我心口一直跳个不停,真怕明天大脑一片空白,话也说不出来,坏了你的大事。”   温谅安慰道:“我爸明天也会到现场,有些情况他可以帮着介绍一下,替你分担点压力。你只要记住谨言慎行四个字,应该就没有太大问题。其实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朱久思什么样的人物,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我们为难,说不定反倒觉得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机心,开怀一乐也不一定。”   李胜利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第二天上午,西郊工地开始热闹起来,十数台大型机械开进场地,根据设计图纸在外围做了初步的挖掘和翻整,然后由爆破队对粮站的几个主体建筑做了定向爆破的准备。另一方面,用来举办开工仪式的主席台也搭建完毕,欢迎朱久思的横幅收在一边,等得到市委那边的准信后再挂起不迟,其他的如话筒、音箱、电线等都由专门的人员负责安排,力争做到万无一失。   李胜利、司雅静在现场坐镇指挥,温谅和宁夕却站在场外不远处的一座小丘陵上,远眺这边的热闹景象。   宁夕呵的一声轻笑,道:“朱久思现在想必已经到了城外,青州党政干部外迎十里,也不怕朱副总生气。”   “朱久思又不是陈隆起,没那么大的官威,”温谅笑道:“迎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挨顿骂,可要是不迎,说不好今后几年要怎么倒霉呢。”   “这倒也是!你说,他下午会不会过来?”   “五五开吧,上午去了依山白安云水等县视察灾情,中午回青州用餐休息,下午还要去青化厂和重工集团,重工在西区,离这边路程不远,如果他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能抽十分钟来转一转。”   宁夕摇摇头,恶狠狠道:“他要敢不来,等回了京城,他家书房里的好酒是一瓶也藏不住了!”   兴许是宁夕的狠话起了作用,下午三点,温谅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挂了电话,对一旁的宁夕笑道:“十五分钟后到,他家的酒看来是保住了。”   宁夕扑哧一笑:“算他识相,不然真的要去朱家偷酒喝,我还得给朱子萱送礼!” 第三百八十三章 无心插柳又成仇   朱久思一行的车队浩浩荡荡从远处驶来,在工地的入口处陆续停下。李胜利等人在先一步到达的市委市政府有关人员的陪同下早已恭候在一侧,二十多辆车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数十个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大人物依次下车,从中央到省市,可谓冠盖云集。   主席台搭建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一切仪式从简,台下聚集了一二百人,有附近的村民,有青河的员工,有原来粮站的代表,还有市里的工作人员,整个场面看上去虽不宏大,却也热闹非凡。温谅和宁夕躲在拥挤的人群最后,手搭了个凉棚,掂起脚瞧了瞧,道:“于培东也来了?前天在关山,昨天灵阳,今天又陪着来了青州,于书记这是搞三陪呢?”   宁夕笑道:“就你嘴坏!于培东前段时间差点栽了跟头,又命不好赶上这次严重洪灾,要是腿脚再不殷勤点,是嫌弃江东一把手的位子坐的太久吗?”   温谅翘起大拇指,道:“我不过嘴坏,你是其心可诛……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使起坏来才叫真的坏!”   温谅一直都猜测于培东去年九月到京出席十四届五中全会,却差点没能回来,绝对是在那场泼天大案里受了牵连,此时听宁夕这样一说,终于得到了验证。不过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知道的太清楚对他也没有好处,随即转移话题,开起了宁夕的玩笑。   宁夕刚要奋起回击,温谅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看主席台。有资格站在主席台上的不过十数人而已,温怀明都站在了台子下,在他身边是李胜利。他十分紧张,低声道:“温秘书长,我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温怀明直视着前方,脸上带着微笑,声音压的更低,道:“等下问起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话不要多,三言两语,逻辑清晰点就可以了……”   “怀明,来。”   许复延站在朱久思的左侧,不知说了些什么,突然侧了侧身子,对着温怀明招了招手。温怀明给李胜利使了个鼓励的眼色,忙走上台去,刚一站定,在朱久思右侧的于培东就指着他笑道:“老领导,这个温怀明可是我们江东的大才子,不仅理论功底很扎实,做起实事来也很得力,上次任老也很夸奖了他几句……”   “哦,是吗?这倒是没听任老提过,不过上次粮食系统的同志回去后倒是跟我汇报,说江东有位年轻干部对粮改很有想法,是不是这位温大才子啊?”   朱久思现年不过五十六七,头发浓黑茂密,身材高大,说起话来笑容满面,很是和气,在国内也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无论行事风格还是为人处事,跟陈隆起完全不同,也不知差别这么大的两个人怎么能和平共处,惺惺相惜。   许复延答话道:“青州的粮改试点小组现在就是由温秘书长挂帅,目前整体工作推动的还算顺利,比如西郊这个粮站就得到了很好的资源再配置。”   温怀明束手恭谨的道:“这都是按照中央的大方针,在于书记和许书记的领导下做出的一点小成绩。当着朱总理的面,我说句心里话,要不是各位领导们无条件的支持,我们怎么也不可能在如此艰难的情势下迈出第一步。”   温怀明说的动情,眼眶中几乎含着热泪,于培东笑道:“好了好了,当着老领导的面,就别说这些官话套话了。”   朱久思挥挥手,道:“哎,怎么能说是官话呢,我看温秘书长讲的很好嘛。无论是国改还是粮改,我们面临的局势都十分严峻,正因为严峻,才需要每一位党政领导以大无畏的精神,以敢为人先的勇气去推动改革,去开创局面。只有这样,我们党和人民的事业才能更进一步,我们的国家和民族才能更加的强大。”   周边响起热烈的掌声,于培东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我们下去就开会,集中学习领会老领导的指示精神,一定在党中央的带领下,打好改革这一仗。”   李胜利远远的看着温怀明同朱久思说话时镇定自若的神情,从心底深处觉得佩服极了,换了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说完一句囫囵话呢。   一分钟后,温怀明又走了回来,眼中的热泪不知飞到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久经宦海的深沉和冷漠,轻笑道:“李总,让下面人开始吧。”   李胜利诧异道:“总理不讲话了?”   “不讲了,时间有限,等会还得去青化厂,你赶紧通知下去。”   屈戎接到命令后,立刻用对讲机通知了爆破组,随着一声轰鸣,粮站的主体建筑应声倒塌,挖掘机和推土机跟着进场,偌大的工地顿时一片忙碌的景象。朱久思戴着安全帽,在众人的陪同下大概走了一圈,中途叫李胜利过去问了几句话,听了青河专注与普通大众饮食健康的企业理念和未来的发展规划的汇报。   当听到李胜利决心要在五年内将青河的产值做到五至十亿时,朱久思大为高兴,指示许复延和温怀明一定要对这样的新兴企业多加扶持,要进一步加大第三产业在地方经济中所占的比重。尤其在知道李胜利原来是农机厂下岗职工,自己艰苦创业走到今天这一步时,朱久思感慨万千,一时来了题字的雅兴,不过众人皆知这位副总理最不爱四处留墨宝,顿时面面相觑,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老实人有老实人的福分,李胜利早有准备,对司雅静招了招手。一身职业套装、美丽动人的司雅静带着两个礼仪小姐走了过来,朱久思挥毫泼墨,写了“清白豆浆,健康为民”八个大字。   谁也没想到一场本来无足轻重的简短视察会得到这样意想不到的结果,许多陪同而来的省市官员们看着李胜利手中的题字,心中各有所思,不过眼神都一样的复杂。   等朱久思、于培东等中央和省里的领导往车队走去,许复延特意拉后一步,对李胜利和善的点点头,然后快步赶了过去。温怀明体察上意,笑道:“李总,以后有什么要求可以跟市里提,我们会大力支持你在青州的发展。”   李胜利尚懵懵懂懂,憨厚的笑了笑,温怀明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朱久思题字的用意是为了表态支持青州的粮改和经改,还是另有深意,至少作为这副题字的主人,李胜利和青河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实惠。   等车队远去,李胜利和司雅静结伴过来,李胜利苦笑道:“我这后背都湿透了……”   “李叔,你做的很好,比我期盼的还要好!”温谅注视着远处车队掀起的灰尘,笑道:“不过看在某些人眼里,未必就会那样好了。”   宁夕皱眉道:“怎么说?”   温谅眼中闪动着耐人寻味的异样光芒,道:“猜猜我刚刚在那一大帮人群里看到谁了?”   李胜利和司雅静不明所以,倒是宁夕来了点兴趣,道:“谁?”   “顾时同,明华的顾时同!”   几分钟的时间,宁夕已经从关山那边拿到了朱久思昨日的行程表,果然如温谅所料没有去明华总部参观。其实也可以理解,朱久思此行事情多,时间紧,到关山的当日又出席了抗洪救灾表彰大会,哪里还有精力去参观明华?顾时同紧跟到青州,想必是不甘心放过这一个大好机会,换言之,明华即将在青州开展一系列的大动作,前段时间又同许复延起了点小摩擦,急需有机会缓和一下同青州方面的关系。   而朱久思视察江东,就是一个好不能再好的时机。   温怀明此时不方便联系,温谅随即打给了市委政研室,找到了白薇,小妮子二话不说跑到办公室打印了一张今日的行程表,果然朱久思的最后一站,是青州东区的明华工业园。   工业园是配合青东新区建设的配套工程,在左敬时代就开始筹备,后来因为政局变动,停了一段时日。到许复延胜出,执掌青州大权,项目又重新启动,不过还是因为那次校门口的砸车事件被温谅从中设计挑拨,恶了顾与许间的关系,又处在半停滞状态,算是一波三折,点背不能怨社会。   不过昨天还没听到温怀明说起顾时同这一茬,应该是今天才安排进去,顾时同毕竟在江东根深蒂固,于培东要是发了话,许复延也没办法拒绝。   温谅收回心神,调侃道:“李叔,你怎么会准备有笔墨的?”   “哦,我见电视里演的领导视察不都有题字吗,就想着是不是也能让总理给青河题个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福将啊,温谅哈哈大笑,笑声在机器轰鸣的工地上直入云霄,传荡许久。   同一时间,在工业园区门口等待的穆泽臣接到了顾时同的电话:“不要用仪仗队和地毯鲜花,一切从简,笔墨纸砚也都撤了……”   谁都知道,哪怕是最爱题字的领导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题两次,尤其还是最不爱写写画画的朱久思,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河豆浆给抢了先,浪费了这天大的好机会,顾时同心中的憋气和恼怒可想而知。   “让齐舒去查查青河豆浆的背景,晚上我要知道它的全部资料!” 第三百八十四章 反扑之谋   第二天,青州日报头版刊登了朱久思视察青州的相关报道,行文偏于稳健,整体读来中规中矩,跟范博的手笔无法相提并论。不过这类报道都有固定的格式和模版,尤其牵扯到的层级越高,越是要求稳,不出错就是最大的成功。鉴于此次朱久思青州之行的敏感性,文稿从日报社送到市委宣传部,又由宣传部修改后交到省里,再通过省委转呈朱久思审阅。审后的文字方面倒没有什么改动,不过耐人寻味的是,配图本来以依山龙头沟水库为主打,另有几张作为备选,可稿子返还日报社后,第一优先级变成了朱久思戴着安全帽站在已然成为一片废墟的西郊粮站的工地上的图片。   此中深意,不言而喻!   报道中虽然没有提到青河的名字,可朱久思题字的消息仍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去,仿佛一夜之间,青河各个门店的营业额上涨了一倍有余,这对还没有一支广告问世的青河豆浆来说,无疑于一个小小的奇迹。趁此有利形势,青河在三日内连开了五家门店,直营店达到八家,日流水已过十万。在公司大会议室,李胜利拿着当日的营业报表眉开眼笑,问是不是可以大规模的投放广告,温谅以中央厨房刚开工,时机还不成熟为理由,说广告一旦投放出去,客流量必然激增,到时候食物供应不上,或者说为了数量而降低了质量,都得不偿失,还是再等一阵子。不过在等的同时,温谅也没有闲着,通过宁夕的麦肯锡师姐,从沪江请来了业内顶级的品牌设计公司,在他的宏观指导下着手设计青河的CIS系统,所谓CIS即品牌形象识别,包括标准商标标识,店内内部装潢设计和硬体设备规划,店面招牌设计,制服设计等等,并由李胜利负责,公司各部门通力合作,做出了加盟商特许经营管理手册。   顶级果然不是盖的,一天调研,一天设计,一天修改,三天后大功告成,李胜利叹道:“见识过这些人才知道什么是专业,我们跟着学了两天,大家都觉得大有收获。”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只要能偷师学到一点东西,请他们来也就值了。”温谅扭头对宁夕道:“还得感谢宁总的师姐,不然就算给钱,人家也未必接咱们的小单子啊。”   宁夕正埋头研究设计好的企业标识,扑哧一下笑道:“师姐现在还对上次收购青化厂的CASE耿耿于怀呢,我都没敢跟她说温怀明的儿子也是公司的股东,还是大股东……”   “不是你说我都快要忘了,这样吧,这几天抽时间让咱师姐来一趟关山,我有个案子交给她做。”   宁夕抬起头,疑惑道:“你手头有什么东西值得动用麦肯锡的?我丑话说前头,第一,那是我师姐,你别自来熟;第二,人家不喜欢高中生小男生,你的个人魅力没有用处,绝不会给你打折的!”   温谅一横身坐到会议桌上,俯身看着宁夕,从她手里拿过铅笔,顺着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旋转,道:“帮我收购新兴化工厂,怎么样,一千多万的盘子,值不值得你师姐跑一趟?”   李胜利不知其中的前因后果,还在认真翻看加盟管理手册,宁夕却吃了一惊,身子猛的坐了起来,上扬的脸蛋差点碰到温谅的嘴唇,道:“新兴厂?”   温谅跳下桌子,站在宁夕背后挽起她的发丝熟练的盘了个灵蛇髻,然后用手中铅笔侧向穿过,紧紧的箍住形状,拍了拍手,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微笑道:“不错,新兴厂!”   其实追根溯源,明华集团之所以在青州落到今日举步维艰的地步,还是因为顾时同为了给何西华擦屁股,又想要一石二鸟,借新兴将青化厂一口吞下。不料由麦肯锡出马做的收购方案被温怀明给否决了,顾时同心生不满,从省里动手脚干涉温怀明的正处任命,这才真正惹怒了温谅。温大叔因势利导,校门口故意伤人砸车,下套布局,引君入瓮,随后从青州至关山,风云骤起,四方震动。顾时同不仅吃了个哑巴亏,还因为这一闹,破坏了明华想要趁势扩大青州地盘的计划,又影响了与许复延的关系,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宁夕对着会议室的窗户玻璃照了照,竟然还夸了温谅两句:“这手艺还过得去,以后要是破产了,去发廊做个小弟也饿不死哦。”   “哈!”   一旁的李胜利终于没忍住笑,宁夕和温谅同时瞪了他一眼,忙借口有事逃了出去。宁夕转动椅子,面对着温谅,用尖尖的皮鞋尖点了点他的小腿,让他往后退开几步,道:“顾时同想用新兴来蚕食青化厂,你是生怕上次抽他的耳光不够响是不是,竟然想反吞并过去……温谅,别意气用事,惹恼了顾时同其实没什么打紧,可要一个倒闭的新兴有什么用?”   也只有宁夕这样的人才能轻描淡写的说惹恼顾时同没什么,温谅笑而不语,从她头上抽下铅笔,宁夕叫道:“干吗啊,我觉得挺好看的……”   “好,好,丫头乖哦,等下用完了叔叔再给你编一个花样。”温谅用哄小孩的调调安抚下宁夕,说也奇怪,这样亲昵的举动两人做来非但不觉得恶心,反而自然而然。   温谅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波浪线,道:“猜猜这是什么?”   宁夕皱着眉头,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突然眼睛一亮,道:“淮河?”   见她聪明如斯,温谅不能不真心夸了两句,道:“还记得94年那次污染吗?”   宁夕终于明白过来,94年发生的淮河特大污染事件是泛淮河流域居民心中不能磨灭的痛楚。94年7月13日由于淮河上游的豫皖两省突降暴雨,本就污染严重的河水一夜下泄了2亿立方米,在淮河下游形成一条长约100多公里的污染带,这是我国有史以来在一条河流上出现的最长的一条污染带,所过之处,鱼虾绝迹,臭气熏天,数千万居民的饮用水被污染,成为90年代最严重的一次环保事故。   正因为这次事故,国务院开始决心推进淮河水污染治理,经过一年多的调研,于95年8月8日通过了《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暂行条例》。不过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地方和企业存在畏难和抗拒情绪,截止95年底还都处在观望之中,甚少有人行动。   “其实何西华还是有眼光的,在一片反对声中投资成立了PAM工艺研究所,只不过没坚持到市场振兴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倒下了。”   “你的意思是……”   宁夕来了兴趣,她最欣赏温谅的一点,就是他总是能从别人都不注意或发现不了的死角,别开蹊径,找到一条豁然开朗的通衢大道。   这种平淡之中突然而来的惊喜,除了温谅,在她二十年的人生里,再没遇到过第二个人。   “这一次江东洪灾损失之重,几乎是复制了94年的情况,天灾之外加上人祸,一坝决堤,就能污染数万老百姓的水源。等着瞧吧,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不出一月,国务院环委会就会下重拳集中整理淮河沿岸的小造纸、小制革、小化工等污染严重的小企业,而其他大中型企业必须排污达标,要达标靠什么,只能靠水处理设备……”   这当然不是他的猜测,前世也确实是在江东洪水过后,国务院根据《暂行条例》再次下发了《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规划及“九五”计划》,而江东省也在上面的强大压力下制定了《江东省沂沭河流域水污染防治办法》,于96年开始了淮河水污染防治的攻坚战。   温谅从桌柜里拿出一沓资料,递给宁夕,笑道:“我大概查了一下,光在江东省流域的排污企业就有874家,而江东的有技术和能力生产水处理设备的厂家仅新兴一家拿的上台面。要是趁现在收了新兴厂,既能让何西华欠个人情,又能让他跟顾时同生了嫌隙,同时还可以日赚斗金,你说,只要不是傻子,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当然不会!连傻子也不会!”宁夕还保留着她一贯的理性,道:“可你所有的出发点是中央会真正决心治理污染,要是万一猜错了?收了新兴,非但不能一石三鸟,反而拖累了自己。”   “一个人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可一个国家呢,哪怕是为了脸面,也必然会狠上一把。”温谅凝视着宁夕,道:“认识我以来,见过我走错一步吗?”   宁夕沉默,忽而婉转一笑,道:“你有钱收购新兴吗?”   温谅同样一笑,道:“做生意还有个途径叫‘OPM’(Other Peoples Money),请你师姐帮忙盘一个空壳的同类型企业,然后空手套白狼盘下新兴,应该不是难事吧?” 第三百八十五章 瓜熟蒂落   跟宁夕商议好新兴厂的事,温谅又去了司雅静的办公室。不得不说,黑色套裙配上大开领的白色衬衣,挽起的衣袖露出一小截晶莹的皓腕,让司雅静看起来更像一个精明干练的都市丽人,再不同于以往做老师时的形象。看见温谅进来,她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刚要说话,却被温谅竖起食指轻轻的嘘了一下。   司雅静看着他转身关上了门,又一脸坏笑的搓着双手走到身前,心口一下子剧烈的跳动起来,双腿软绵绵的失去了力气,要用手按着桌面才能支撑整个身体,脸蛋瞬时像红透了的苹果,颤声道:“别胡来,这是公司……”   温谅却从她身边走了过来,关上了半开着的窗户,然后扭头故作不解的道:“什么胡来?天这么冷,我手都僵了,你还开着窗户,感冒了怎么办?”   司雅静被他捉弄的羞恼之极,嗔道:“你就会欺负我!”   温谅哈哈大笑,转身又往外面走去,司雅静这才知道他进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关个窗户而已,心中感动,柔声道:“沪江的人已经送走了,你这两天守在公司也累坏了吧,赶紧回去休息一下。”   温谅做了个OK的手势,拉开门扬长而去。他这两日之所以没日没夜的蹲守在公司,一来是为了青河豆浆的CIS系统设计,需要他给出前瞻性的指导意见;二来就是想找个机会让宁夕同麦肯锡那边打个招呼。这两件事一搞定,自然要继续当甩手掌柜,要知道,他的主业,毕竟还是个学生啊。   出了办公楼,正想着是回家呢,还是去找屈戎说点事,突然接到左雨溪的电话,温谅欣喜道:“你从灵阳回来了?”   “嗯,刚回帝苑,你有空吗,我……我想见你。”   从苏海回来后两人还没见过一面,左敬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来抗洪救灾的工作强度太大,自关山出席完表彰大会后赶回灵阳的途中突感身体不适,被紧急送进了医院。左雨溪和叶雨婷闻讯后立刻放下各自手头的工作,前往灵阳帮忙照料,没想到今天就回到青州。   半个小时后,温谅推开帝苑的房门,左雨溪蜷缩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电视,脸色略显得疲惫,不过心情看上去还好,微笑道:“听说你在苏海又做了许多了不起的事哦?”   温谅早已经对安保卿的口风绝望了,知道苏海那些勾当瞒不过她,走到身边坐下,道:“那些小事算什么了不起,我这辈子最了不起的事,就是能坐在被所有人仰慕的青州之花身边,看着她对我绽放出迷人的笑容……”   左雨溪被逗的娇笑不已,侧身倒在他的怀里,舒心的闭上眼睛。温谅轻摸着她的头发,问道:“左书记身体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大问题,前段日子工作太累,血压有点高,已经稳定住了,医生说注意休息,不会有大的影响。”   “那就好,你也别担心,洪灾毕竟不是常态,以左书记现在的身份地位,以后不会再这样操劳过度了……”   “对了,我爸让我跟你说声谢谢。”左雨溪睁开眼睛,仿若辰星一般明亮,道:“要不是你事先告知汶台水库的内幕,这一次很可能就要出大乱子!”   灵阳这次受灾也比较严重,不过由于温谅事先通过左雨溪告诉了左敬有关汶台水库的消息,让市里有时间做了充分的准备,虽然其他地区依然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决堤的情况,但至少这座大型水利枢纽工程保住了,周遭数十万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得到了保障,比之另外一个时空发生的惨剧,已经好了太多。   温谅的手顺着她的衣襟钻了进去,讶异道:“你把我给供出来了?”   “他非要追问我那位透漏消息的朋友是谁,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实话实说。”   这话半真半假,左雨溪未必没有找个合适的机会将温谅介绍给左敬认识的打算,这样既对温谅将来的发展有利,也能满足她一个小小的奢望。   她也不是一定要两人如何如何,只是想跟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能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一起坐下来,像一家人一样吃顿饭。   左敬向来人敬一尺,我敬一丈,受了温谅这么大的人情,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次机会。对左雨溪来说,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会放过,当然就在父亲的逼问下,顺势透露了温谅的存在。   温谅窥测人心的本事从不在他的马屁功力之下,只看左雨溪说话时眼帘低垂,不敢直视,就知道这小妮子心中所想。他本是无可无不可,反正早晚要跟左敬照面,趁这个机会也不错,笑道:“出卖亲夫,该当何罪?”   左雨溪心虚,一翻身坐了起来,躲过温谅的坏手,坐的远远的,咬着下唇道:“好了,都是我不好,给你道个歉。不过你别担心,我父亲听说是温怀明的儿子帮了大忙,一直感叹英雄出少年,虎父无犬子,说有机会请你到灵阳去玩,还要我代表他向你郑重的表示感谢。”   温谅轻咳一声,正襟危坐,道:“来吧,给你个机会,让我看看左大局长的感谢是怎样的郑重!”   左雨溪红着脸,从沙发上爬了过去,凑到温谅脸侧轻轻一吻,然后在温谅的手摸到身上前逃了开去,嬉笑道:“这样够郑重了吧?”   温谅伸手成爪,做了个饿虎扑食状,道:“看来男女之间对‘郑重’的理解有很大的差别,左妹妹,让哥哥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郑重’!”   话音刚落,突然被门口一声大叫吓的差点摔倒在地。   “温谅,你干什么?”   左雨溪双手抱着膝盖躲在沙发角落里,立刻笑的前仰后合,温谅脸都快要跨下来了,耷拉着肩膀转过身,道:“叶老师,我跟左局长汇报学习呢。您买菜回来了?”   叶雨婷手提着菜篮子,看来刚才是去超市买东西了,怪不得左雨溪有恃无恐,不怕温谅将她就地正法,原来伏笔埋在这呢。   “汇报学习?哼哼,”叶雨婷冷笑两声,将菜篮放到厨房,走会客厅一把揪住了温谅的耳朵,道:“几天没上课了,嗯?还记得教室大门往哪开吗?”   温谅去苏海了两天,忙中央厨房的事两天,又为青河设计的事耽误了两天,算来已经六天没去过学校了,由不得叶雨婷不生气。   “嗯,最近我身体不舒服,跟领导请假了,忘了跟叶老师说,您别见怪,回头就把假条给补上。”   叶雨婷哪里信他的鬼话,道:“领导?华主任,还是章校长,哪个领导给你批的假?”   温谅歪着身子,指了指左雨溪,呲牙咧嘴的道:“这位,左局左领导,比你说的两位都大吧?”   叶雨婷扑哧一笑,松开了手,道:“小小年纪,却是个老滑头!”   左雨溪早跟她说了温谅最近事情比较多,确实去不了学校,心里根本没有生气,不过是见他吊儿郎当的同妹妹不知在搞些什么,故意来找茬来了。   三人一起吃了晚饭,又打了会交公粮,温谅连作弊都不用,就把两个缺乏扑克细胞的大美女杀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不过也该他倒霉,这两姐妹的牌品跟长相完全成反比,在输了第三十四次之后,联手按着温谅爆打了一顿,然后把他给赶了出去。   温大叔那叫个冤屈啊,一怒之下打的回家,好死不死竟然又坐上了那个跟他死砍价的家伙的出租车,有鉴于那一晚两人对对方的印象太过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互相对视了一会,觉得这事太过诡异,温谅干脆下了车,那家伙也二话不说,开了车走人。   等到了家,碰到了早回来一步的温怀明,温谅今晚的霉运终于走完,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朱久思的江东之行半途而废,国务院任命他为苏海量化改革调研考察小组组长,即日赶赴吴洲,和国务院派出的专家组会和,开始就苏海改革的利与弊展开深入的调查研究。   “今晚,卫栖文已经到了关山,明天朱久思将和他一道回苏海,”温怀明显得忧心忡忡,道:“虽然朱久思在青州的举动表明了他支持改革的态度,可苏海如今风云变幻,局势险峻莫测,真不知最终结果会如何……可一旦转了风向,青州的改革怕也要胎死腹中……”   他还不知这一切都跟温谅有关,其实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儿子能插手到这个级别的斗争——哪是什么样的所在,谈笑杀人,挥手成齑,别说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是许复延、于培东、卫栖文也填不满这个吞噬欲望、人心和权位的无底洞,一旦大势不在,连朱久思也说不定成了炮灰,何况温谅?   温谅却无暇安慰父亲,他的思绪早已飞过到了山水如画的苏海,一场大戏就要拉开帷幕!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千秋功过   随着国务院正式下文,苏海量化改革的左右之争浮出水面,引起了国内外的高度关注,不时有经济学家公开指责某些人对改革的阻碍是对人民的犯罪,是计划经济思维下的历史倒退。有观点就会有争论,立刻有不同阵营的专家学者就此观点逐一反驳,双方隔空叫阵,骂成一团,也让朱久思的苏海之行未预先热。   一月七日,朱久思乘机抵达苏海,来自全国各地的主流媒体已经齐聚吴洲机场恭候他的莅临,长枪短炮如山如林,全都虎视眈眈准备争抢第一手的新闻素材,场面曾一度失控。为了不至于引起混乱,朱久思没有按照事先安排接受媒体采访,而是从专用通道直接驶离机场。苏海方面由省委宣传部的官员出面,安抚媒体情绪,说一旦调查取得进展,将召开记者招待会,同大家吹风通气云云。   不过要想如此简单的糊弄记者,实在太小瞧这帮无冕之王的威力。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人民日报等这样的国字号媒体自不待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许多便利和特权,抢先一步通过层层渠道进行了许多相关报道,从多个方面辩证了朱久思苏海之行的任务、意图和前景。而其他地方性媒体也早习惯了你吃肉我喝汤的差别待遇,不等不靠,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南周为表率,开始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采访策略,大批记者下到基层走访,挖掘出了以往从不曾面对世人的深度报道。   这些报道参差不齐,有赞扬有批评,有肯定有疑问,有公正有污蔑,整体来说赞扬多于批评,肯定大于疑问,公正超过污蔑。不过宣传部的同志还是坐不住了,请示朱久思要不要找部分媒体谈话。朱久思毕竟身居高位,目光深远,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道:“谈什么谈?要让人说话,要让人说真话,真理越辩越明,堵了别人的嘴,岂不是说我们没有底气,心虚?要是连我们也失去了信心,还谈什么改革大计,趁早打道回府了事……”   话虽如此,面对愈演愈烈的舆论风声,朱久思还是决定尽早结束发生在苏海的这场争论,经过一夜密谈,接受了卫栖文的安排部署,翌日一早带领调查组成员前往吴江县实地考察。吴江县委书记付民之在县委大会议室向调查组汇报了吴江国企改革的经验教训,重点阐述了为促进当地茶业结构性调整所做的努力,汇报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不改革,国企必死;不改革,财政必亡!   会后,朱久思在省委书记卫栖文、吴洲市委书记柳光等省市领导的陪同下去了吴江碧螺春茶叶有限公司,早接到通知的安保卿、叶智伟、范博等在公司楼下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在参观了公司陈列室的优质小叶种展览后,朱久思又兴致盎然的观看了碧螺春茶艺表演,安保卿特地从大世界调来了王牌茶艺师度娘,身着吴江民族服饰的度娘清丽动人不可方物,为众人进行了一场兼具民俗民调和文化品味的精彩演出,引得朱久思对卫栖文感慨道:“现在许多人对改革怀有疑虑,说我们是硕鼠,侵吞国资而为私用,将来是要做罪人的。可要是不改革那?单单吴江这一地来说,碧螺春这个品牌就要消散在我们手中,像茶艺这些深具民族特色的优良传统也要随着没落。我看呐,那样子想的人,才真正是国家的罪人!”   卫栖文颌首称是,却不经意的多看了度娘一眼。   之后由范博就公司的经营状况,短期规划和未来发展,以及如何同吴江本地有机结合,与政府、茶农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赢局面,做了一场热情洋溢、鼓舞人心又充满哲思的主题报告。这场报告由温谅亲自操刀,以他无可比拟的大局观和宏大气势,配合范博在理论方面的扎实功力,由浅入深,层层迭进,从成立茶叶专业合作社延伸开去,在范博无可辩驳的口才演绎之下,完美的呈现了一副在改革浪潮下,政府、企业与民众三者和谐,社会、环境和发展整体统一的壮阔画面。   最后,范博用一句形象的比喻作为结束语:“……正如同中央为国企做好了改革的框架,地方又能主动划出一大片的留白,然后交给优秀的企业家和亿万群众一起联手作画,我相信,我们企业的未来必然更加的美好,我们老百姓的生活也必将更加的幸福……”   当时温谅以这两句做结的时候,宁夕曾笑他为了拍马屁没了节操,温谅却反问她现在如今当前目下,不改革,还有出路吗?   宁夕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温谅同样沉默,国企走过几十年岁月,到了90年代中期已经处在悬崖的最边缘,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可问题在于,这种自上而下源自于体制内部的改革没有前例可以依循,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更没有哪个经济学家可以担保改革的后果会比维持现状更完美。决策者们所能做的,无非是摸着石头过河,走错了路就拐回来再走,所以会有左右之争,会有进退之议,所以会有十几年后骂声四起,会有所谓的新三座大山倾覆其上。   但千秋功过,不能归罪一人,在当时的经济背景下,陈隆起已经选择了一条相对正确的路,可有人却奢望他选择的是一条绝对正确的路。   可惜的是,世间没有绝对!   更可惜的是,国改坚而不决,粮改决而不坚,无一例外在多年后重新走入另一个误区,但历史没有如果,不能因为多年后的果来驳斥多年前的因,那不是科学,更不叫辩证。   范博话音刚落,朱久思已带头鼓起掌来,然后和卫栖文不知低声说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清晰可见。付民之坐在会议室的最边上,一直偷瞄着领导的脸色,目睹这一幕心里一颗石头终于落地,摸着肥嘟嘟的肚皮笑了起来,脑海里不知怎的也浮现出刚才做表演的度娘的样貌,盘算着是不是结束后问问安保卿从哪找来的美女,还真是挺有味道。   “民之,中午用餐怎么安排的?”   付民之从淫思中惊醒过来,一看是书记柳光特地走到他身边问询,忙站了起来压低嗓音,道:“吴江这边没什么像样的酒店,我让人在吴洲大酒店安排好了,等下请领导们过去用餐。”   柳光皱了下眉头,训斥道:“糊涂!下午还要去西亭镇,吃顿饭让领导来回跑成什么样子!”   付民之张大了嘴巴,没安排去西亭的行程啊,不是来公司参观后就回市里吗?其实就是吴洲大酒店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根据市里的统一部署,也轮不到他吴江县来安排就餐问题。   柳光此时可不管这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扭头看了看还在同卫栖文说话的朱久思,拉着付民之到了会议室外,道:“看朱总的样子,很可能临时改变行程去西亭镇实地调研合作社的事,你立刻让人安排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店,要有咱们吴江的特色,味道要好,对了,平时什么价今天还是什么价钱,不要拔高,也不要降低……”   话音未落,跟着卫栖文下来的省委副秘书长邓青华走了出来,对柳光招了招手,道:“柳书记,卫书记叫你呢,怎么跑到这来了?”   柳光答应一声,对付民之低声道:“快去!”然后和邓青华联袂进屋。看见柳光回来,卫栖文笑道:“时间不早了,要不先找地方吃饭,然后再请同志们继续跟领导汇报工作?”   朱久思爽朗一笑,道:“到了你的地头,自然要听你的!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活嘛,我这个人向来是到点开饭,不提倡那些废寝忘食的工作方法噢。”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卫栖文一边陪着笑,一边对柳光招了招手。柳光忙快步走过去,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道:“卫书记,午饭都安排好了,要不要现在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柳光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外面的一幕没有发生一样,不知是国内的官员们太擅长于演戏,还是太擅长于相信下属的办事能力。   不等卫栖文说话,朱久思已经站了起来,道:“走,今天我请客,请大家尝尝吴江的美味。”   付民之在外面有些慌了手脚,这么冷的天,竟然额头上有了汗珠。不过也不能怪他无用,以前从没接待过这么高级别的领导,不知道朱久思的脾性和偏好,偏偏又突然改了行程,柳光的指示又太过,一时大脑空白,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作为县委办的副主任,又是少有的拿得出手的美人,姚裳一直陪同在外,见付民之几乎要满头大汗,心里头的快意自不用提。可又不能因为他的无能,害了卫栖文,或者说那个人的大计,道:“付书记,吴江最出名的是太湖船宴,要不我现在去联系?”   付民之听着会议室里已经响起了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声道:“快,快,快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太湖一日,百态众生   所谓太湖船宴,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已经不像明清时节画舫在前,酒船在后,文人雅士吟唱欢歌的风流所在,而是当地渔民在渔港码头用数十艘大船改装成餐厅,富丽堂皇的水上船楼一字排开,蔚为壮观,被誉为太湖一景。   当然,这类餐厅一般是渔家风味的农家乐,级别高一点的要属吴洲外事旅游公司所经营的船菜,“春秋号”“明珠号”“太湖号”游船不分春夏秋冬泛舟湖上,让乘客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游览美景。不过姚裳不敢冒险去实验朱久思是不是晕船,所以只能放弃旅游公司,将目标选在湖边一家叫做水晶宫的船楼上,从这里看去太湖风景佳处尽收眼底,另外从各个酒家调来最好的厨师,分别做自己最拿手的一道菜,从“太湖三白”到酱爆螺丝、明炉酸菜昂刺鱼、油炸旁皮鱼、八宝鸭,西瓜鸡,鸡汁排翅,荷叶粉蒸肉,冰红菱及时鲜鱼蟹,应有尽有。   姚裳考虑到副国级的领导应该不像平日接待的那些省市领导一样,至少还是要点颜面的,所以按照最低标准安排了饭局,二炒、二汤、四冷拼、五大菜,虽然简陋,却也基本囊括了太湖船菜的精华和特色。   在短短三五分钟之内通过电话安排好所有行程,姚裳的办事能力第一次让付民之刮目相看。他此时也从慌乱中恢复镇定,一听之下,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补充的地方,连夸了姚裳几句,正好朱久思一行已经从楼上下来,他匆忙向队伍中的柳光跑去。   柳光其实也没想到朱久思会亲自到西亭去,按照惯例,来县里走一趟听了汇报,剩下的事交给调查组的人就可以了,突然有了变化,就十分考究各级官员们的应变能力。   听了付民之的汇报,柳光对他的安排还算满意,补充了一句,道:“吩咐下去,菜的口味要重一点,朱总是西川人,爱吃辣,怕是不太喜欢苏菜的鲜淡。”   看似不起眼的一点小补充,却充分表明了正处与正厅之间的差距,付民之心服口服,让姚裳带着几个县里的工作人员先走一步,去落实具体事宜。   小小的一顿午餐,短短的四五分钟,官场百态毕露,权位功名,欲望人心,尽在其中!   车队悄无声息的到了水晶宫,由于一切都是在暗中布置,交待了相关人等严守口风,高三层的水晶宫船楼既没有逐客,也没有禁严,不过寒冬季节,游客不算太多,朱久思走过一楼二楼时看到有食客显得十分的高兴,还站在一桌三口之家的旁边闲聊了几句。   等上了三楼,往窗户边一站,浩淼无边的湖水仿佛在刹那间涤尽凡嚣,隔着雾蒙蒙的水气,极目苍茫,隐约可见山岚叠翠,秀峰如黛。朱久思默立良久,道:“这些年工作繁忙,我还是第一次来太湖,果然是‘山不高而清秀,水不深而旷远’。晚唐诗人汪遵有首《五湖》诗:已立平吴霸越功,片帆高飏五湖风。不知战国官荣者,谁似陶朱得始终?忆古思今,感慨万千啊!”   够资格陪同朱久思进包间的不过卫栖文等寥寥数人,朱久思睹景伤情,话里话外难掩寂寥之意。想来也是,历朝历代哪怕再位高权重,推动改革也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真要跟着陈隆起赴汤蹈火,一往无前,午夜梦回之时,他未尝没有几分忐忑和焦虑。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能混到这个房间的无不是七窍玲珑的人精,怎能听不出朱久思的心情,《五湖》诗写的什么,不就是对功成身退的奢望和艳羡?难道连朱久思自己的内心深处,对这场改革也是持悲观态度的吗?   卫栖文见有几人眼神闪烁,知道这番话要是敢传了出去,立刻就能掀起苏海的滔天巨浪,忙趋前一步,笑道:“陶朱公那是野史趣闻,我们只好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了……”   朱久思不过晃神了刹那,立刻明白过来,转身看着众人笑道:“今天既然身也到了,正好忙里偷闲,学学范蠡泛舟太湖的雅趣……来,来,大家都坐……”   扫了一眼又道:“这么大的桌子,就我们几个太浪费了,柳光你去,叫付书记,安老板,范经理和叶经理一起来,咱们边吃边聊,听听大家关于合作社的看法。”   柳光应声出门,卫栖文打趣道:“您这可是坏了自己的规矩,吃饭时不谈工作。”   “没办法啊,时间紧任务重,规矩坏就坏了吧,不过在栖文你的地方坏了我的规矩,得给我三两碧螺春做补偿。”   这自然是玩笑话,其实也不见得有多么好笑,不过整个房间的人全都大笑起来,朱久思乐乐呵呵,不以为忤,这要换了陈隆起,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   陈总理官威之盛,据说连国务院的几位副总理有时跟他汇报工作还会手脚发颤,更别说下面部位司局和地方的干部了,往他面前一站,能流畅的说完话就已经是心理素质极好。   柳光带着付民之、安保卿几人鱼贯而入,人一多人气就旺,房间立刻热闹起来。各种各样的菜肴上席,负责讲解的女服务员临阵怯场,说了几句就结结巴巴起来,付民之脸色铁青打发了她下去,朱久思怎么会跟一个小服务员生气,反而吩咐付民之不要为难她。叶智伟最擅长在酒桌上同人打交道,见朱久思言辞和蔼,笑容不减,壮着胆子解说了几句,什么“秋风响,蟹脚痒”,什么“蟹味上桌百味淡”,什么“白虾甲天下,熟时色仍洁”,三言两语,既幽默风趣,也讲解明白,让众人食欲大开。   柳光凑趣道:“没想到叶经理还有这本事,安老总,你要是留不住叶经理,我市旅游局可还缺这样的人才呢……”   一番话引得众人又笑了起来,就这样众星捧月般的小心应对着朱久思,气氛融洽的无以复加,这顿饭吃的可谓舒心又畅快。   饭后车队直抵西亭镇,在赵小泉的引导下来到东河村,第一站就拜访了王启明老人。王启明握着朱久思的手,老泪纵横,不住口的夸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和吴江碧螺春公司的合作社构思,说要不是改革,原先的国有茶厂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们种出来的茶叶没人收,收了也卖不出去,一家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现在可好了,新的茶叶公司成立了,也跟他们签了购销合同,村子里也建了合作社,大家一起发家致富,利益均享,风险共担,不再像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心里没有着落,丰年怕卖不出好价钱,灾年怕找不到好销路。党的政策好啊,可也得多感谢温总,他是个好人啊,让我们全村老少的日子有了奔头……   听了王启明的话,朱久思对跟随他的所有官员、专家、记者们道:“你们听听,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老百姓的心声才是真的,今后要让那些脱离群众、不做调查研究,只知道拍脑门做决策的人来基层走一走,听一听,看一看,认真的思考一下改革到底对国家和人民是有利还是有害!”   末了,临走的时候,王启明张望了张望,颤巍巍的问道:“温总没来啊,温总怎么没来看我老头子呢?”   第一次听到温总这两个字,朱久思还以为是王启明年老口齿不清,可这次再听到才知道真有这个人名,目视卫栖文和柳光等人,众人皆摇头,叫来了付民之,才知道碧螺春还有位年轻有为的温总,不过这次没有在吴江。朱久思听闻是这个人推动了东河的合作社建设,对他很感兴趣,又对远处的安保卿招了招手。   安保卿听了朱久思的问话,心里吃了一惊,他不知道温谅是怎样的心思,却又不能不回答问题,亏得他心思敏锐,当即笑道:“那是我的一个合作伙伴,当时公司的发展遇到瓶颈,全靠他指点了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合作社的初步构思也是由他提出,经过公司集体商议后做出的决定。这一次不知道朱总理要来,他还在别的地方做事,赶不及过来……”   这个回答极其巧妙,既点名了温谅的重要性,又不让他显得过分的突出,朱久思点了点头,他也是一时心血来潮,随口这么一问,并不怎么当回事,过后自然忘到了脑后。   不过卫栖文却默默念了几遍,留了心思。   一日的吴江之行落下帷幕,留下几名调查组成员继续调研吴江碧螺春厂改革情况,朱久思还要到苏海另外几个主要经济重镇走一走。临走时对付民之和安保卿语重心长的说:“吴江的模式要搞的好,我们要推广到全省,全省实验下来,还要推广到全国,所以你们要实心做事,用句安老板经常挂在嘴巴的话,要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赢,不仅你要赚钱,老百姓也要赚钱,这样才能有来有往,长远的发展。”   当天晚上,温谅接到安保卿的电话,听完后说了一句话:“恭喜九哥了,碧螺春今后的发展再没有任何阻力……”   正如同温谅所言,朱久思吴江之行的经过和部分讲话被媒体曝光后,立刻引起巨大轰动,尤其在碧螺春公司和王启明家中的两次讲话被原文刊出,引得舆论赞扬一片,纷纷夸赞朱久思不说官话套话,又不辞劳苦亲赴一线调研,确实比他口中那些只会坐在办公室里脱离群众的人靠谱多了。   一日之内,吴江宣传部门接待的媒体采访要求多了数十倍,更不知有多少暗访的记者在县城或乡下四处挖掘打探,甚至有记者鬼鬼祟祟到被群众举报揭发有盲流过境,被抓到派出所后才真相大白,一时传为笑谈。   面对这疯狂的一切,付民之都坦然处之,不是他定力过人、城府森严,只因为他在原国有厂破产清算中确实没拿一分钱,而目前的形势又充分表明出售厂子是智慧、远见和成功之举,自然心宽体胖,乐得被媒体免费宣传,扩大一下知名度。   他在意的,其实是漂亮又不失干练的美少妇姚裳。不过这个美梦很快就被残忍的打破了,当他再一次将姚裳召到办公室,想要一逞所愿的时候,一向还算听话的姚裳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还特意告诉他晚上有重要的人要见面。付民之虽然好色,却更在意头上的乌纱,虽然半信半疑,却也不愿尝试,便放了她离开。   然后又安排自己的心腹跟踪姚裳和卫衍去了吴洲,一个小时后接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电话,姚裳夫妇去的地方,是省委一号院,卫栖文的住所。   虽然会面的时间很短暂,可也很说明一些问题。再联想到卫这个姓氏,付民之大汗淋漓,几乎软到在椅子上,哪里还敢有异样的心思,第二天一早马上召开常委会,宣布由于在接待工作中的出色表现,提拔姚裳当了办公室主任。   姚裳是聪明人,要不是卫衍这次在卫栖文面前长了脸,她还不敢动用这样的关系来压付民之,当然,也是付民之昨晚的表现让她知道已经不能再忍气吞声下去,正好卫栖文第一次主动找他们问话,就狐假虎威震了付民之一把。   结果可想而知,也让姚裳初次品尝到了权力的美妙。   不过,她还不知道,权力,堪称世间最容易让人上瘾的毒品,一旦爱上它,也就再也无法自拔。   升职的当天晚上,她以卫栖文问话为由从安保卿那里要来了温谅的电话,一个人坐在太湖边喝了许多酒,盯着手机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拨通了号码。   听筒里传来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姚裳突然之间再也无法自持,几年来失败的婚姻,压抑的人生,别人异样的眼神,上司无尽的骚扰,时刻失身被侮的步步惊心,一个人无法承受的生活之重,让她捂着话筒,就那样吹着寒风,任太湖的月色清冷了容颜,痛哭了许久,许久。 第三百八十八章 顺势行舟无须力   温谅拿着电话,静静的听了一会,等她的哭声渐消,道:“姚主任,听说你升了职,这是喜事,应该高兴才对。”   “是……我是很开心,”姚裳的声音还有些哽咽,道:“温总,以后就叫我名字好了,我又算哪门子的主任……”   “主任嘛,既要做主又要担责任,确实不怎么好听。没关系,以你的能力加上卫书记的支持,将来在苏海的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过了几年,我就得称呼一声姚书记了。”   温和清亮的声音透过话筒在耳边轻轻的回荡,陪伴着太湖的波涛,让姚裳一时激荡的心渐渐的平复下来。不过以她的聪明,自然听的出来,温谅还是有意无意之间略过了叫她名字的提议,心中不知怎的有点淡然的失落。   “温总,卫书记找过我们,问起你在吴江的那些事,我没敢隐瞒,除了那份报告说是我自己的主意,其他的都实话实说了……希望没给你惹什么麻烦……”   温谅微笑道:“我明白,能瞒下这一层,已经很承你的情。”   “别,千万别这样说,要不是你不计前嫌拉了我和卫衍一把,别说有今时今日,只怕连我自己也要,也要……”   姚裳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虽然舒缓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温总,我虽然是个小女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知恩图报,以后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全力去做。”   “哦,要是我想一亲芳泽呢?”   姚裳瞬间迷失了一下,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温谅的笑声:“后悔了吧?所以呢,姚主任,女人不要随便做什么承诺,如果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就当大家交个朋友,别提什么报恩不报恩的话。有些时候,人情其实没必要太放在心上,有机会了,有条件了,能顺手拉一下,也算咱们没白相交这一场,对不对?”   姚裳挂了电话,才感觉到湖风吹来的冷意,双手抱着膝盖,下颌支在腿上,脑海里不住盘旋的,却是温谅开玩笑的那句挑逗。   她此时想来,竟然没办法坚信,自己的回答究竟是接受,还是拒绝?虽然卫衍对不起她在先,可在她二十七年平凡的人生里,从不曾想过会有丈夫之外的第二个男人,带点醉意的朦胧眼神穿过夜幕笼罩下的暮霭太湖,美丽的良家少妇既为那一瞬间的摇摆而羞愧,又为那一瞬间的动心而迷茫。   不同于姚裳内心深处的痛苦挣扎,此时的范博可谓春风得意,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几乎要挤爆公司的接待室,每天都有不下十篇报道提到他范博的名字。当然,这一切其实早都在温谅的算计之中,见时机已到,给范博打了电话,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开始吧”。范博立刻以“云水闲”的笔名在《中国茶叶学会》的官方期刊《茶叶科学》上发表了第一篇文章《论十大名茶的“死掉”》,文中从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第一次评出国内十大名茶谈起,再到1959年全国“十大名茶”评比会上评出的座次排名,八十年沧桑变幻,时至今日,以西湖龙井为首的所谓十大名茶已经大多名不副实……范博以他一贯的犀利和飞扬将除了碧螺春外的其他名茶批的一塌糊涂,尤其针对排行老一的西湖龙井大加挞伐,在业界引起广泛注目。不过鉴于茶叶全国性低迷,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范博当然还有后手,文风一变,又以“明前龙井”为笔名在期刊上发了一篇反驳的文章,有来有往才叫战,许多围观党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有人不忿这两篇文章的妄自尊大,在各省所属的茶叶期刊上为本地的名茶鼓气,不过总体三两篇,气势不大。经过这番试水,范博觉得时机成熟,又利用自己在圈内的人脉,雇了几杆水枪,时而各自为战,毛峰,云雾,银针、铁观音等等等等,每人扛起一面旗帜,针锋相对,拼死了开骂;时而全面出击,七八人集中捧一个踩一个,或捧龙井踩铁观音,或捧铁观音踩碧螺春,一时间搅得业界震动,名茶很忙。   各省的茶叶协会多年来从没这么开心过,期刊发行量一日一个台阶,短短三四日就足以抵了一年的销量,自然顺水推舟乐见其成,甚至有编辑也加入进来,至此整池子的水彻底被炒热了,许多不明真相的人纷纷脱衣入场,操起笔杆子打起了群架。而吵架的战场,也从专业期刊蔓延到了大众传媒,当然,蔓延的起因还是范博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愤愤然说漏了嘴:“我们为了挽救碧螺春出钱出力,可还有人嫉妒心作祟,生怕民族的产业复苏、崛起、强大,在背后冷嘲热讽,捅刀子扔石头,说什么碧螺春不配十大名茶的地位和称号,这都是什么话……”   在90年代中期,只有跟“民族崛起”沾上边,民众的狂热顷刻间就能燃烧掉整个太平洋。既然范总给了这么好的新闻素材,不炒起来实在有愧记者的称号,许多正在吴江和苏海各地采访的主流媒体顿时来了兴趣,枪头调转,加入到这一场史无前例的笔战中去,无形之中,竟然放松了对量化改革的关注度。   一直以来深感压力巨大的苏海省委省政府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态势转变,当然开始有意识的推波助澜,指示本省媒体为碧螺春造势呐喊。苏海这样一搞,其他名茶的娘家人也不依了,本来是民间的争议,你官方都不要脸的来插手,你插我也插,谁怕谁呢?   于是口水越打越大,连忙的焦头烂额的陈隆起也在某次空暇时问起了有关十大名茶的论战,不无玩笑的说我们倾注了全部心力的改革,竟然还没茶叶排名掀起的浪潮大……   眼见声势即将到达极限,也成功将苏海省绑到了战车上,温谅再一次隔空指挥,让范博抛出最终的杀手锏。由苏海省出面,经过一番幕前幕后的交易和活动,一月十三日,中科协、中国茶叶学会、苏海省宣传部、农林厅、旅游局、科协、苏海茶学、吴洲市人民政府、吴江县人民政府、吴江碧螺春茶叶有限公司联合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将于3月20日,也就是第一份明前茶上市时,在吴江太湖之畔举办第一届“国茶杯”新中国十大名茶评选暨吴江碧螺春茶文化旅游节,会上宣布,已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三十余种全国或地方性名茶应约参加,当前的十大名茶无一缺席。   这是必然之事!   对其他地方性茶叶来说,有这么一个机会露露脸扩大知名度,何乐而不为;对其他九大名茶来说,一来是无奈之举,碧螺春筹办的这次大会气势已成,不参与就要被边缘化,要是真的另外评选了十大名茶,因为自己没有参加而被排除在外,造成的后果谁能承担?二来,茶叶市场不景气,明眼人都能看出碧螺春这一次气象宏大,说不定真的能重振市场,开拓局面,不搭顺风车的都是傻子。   这世上聪明人终归比傻子多,所以,尽管这段时间互相骂的厉害,可并不影响大家齐心协力共度时艰,而这些全都在温谅的预料之中。记者会上范博掷地有声的大喊了一句“这必将成为新中国建国以来茶业界最大的一次盛会”,“盛会”两字,立刻成了见诸报端和电视屏幕最频繁的字眼!   正当范博踌躇满志,准备继续战斗在名茶之争的第一线时,温谅一个电话将他召回青州。安保卿虽然不喜范博为人,但此人在宣传造势上确实有过人之处,他枭雄心性,自然不会因一己好恶弃人才于不用,还特地跟温谅打电话想要再留范博一段时日,被温谅拒绝了。   回到青州,范博尚有愤懑之意,不过当温谅将已经成稿的《中国可以说不》放到他面前的时候,范博双目中绽放的光芒足以让太阳失色,几乎不能自已的站了起来,问道:“可以出版了?”   温谅点点头,笑道:“跟我去京城吧,那里,才是你的舞台,也是这本书的归宿!”   之后温谅给了他一天的假期,回家看看老婆,安排好家人生活,然后集中精力准备北上。开车送他回来的是安保卿,范博既然离开苏海,有许多后续手尾必须来问过温谅的意思。   等范博离开后,安保卿径自问道:“温少,苏海那边虽然大局已定,可国务院的调查报告还没有出台,我这心里多少还是没底,这个时候召回范博,那边的局面我怕叶智伟一个人撑不起来。”   温谅笑道:“大势已成,行舟全凭水力,范博留也是无用,只要你这个掌舵人不出错,明前杯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反倒是我去京城,还得借用范博冲在前面……”   安保卿犹豫了一下,本想告诫温谅,范博此人恃才傲物,一旦重用至此,难免将来尾大不掉。不过这些话由他来说很不合适,况且温谅也未必想不到这些。   只要回忆一下这个少年一路走来的所有算计和布局,任你再深沉的人物也会不寒而栗。   这样的温谅,又岂是一个小小的范博能左右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也是普通的女孩子   碧螺春大局既定,五星级酒店的项目也该提上日程,这段时间安叶等人的主要精力集中在苏海,跟依山的谈判处于半停滞的状态,幸好杨一行杨定军都跟温系相交匪浅,没有因此生了嫌隙。而按照温谅的意思,碧螺春毕竟只是枝叶,酒店才是未来的重中之重,既然叶智伟现在无法抽身,要安保卿另外抽调得力的人手,一定要在近几日内同依山县政府达成协议,毕竟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后续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我这次去京城,也正好帮你问问评星的事……”   安保卿愣了下,道:“温少,五星级的评定得省旅游局向国家旅游局的饭店评定机构推荐报备才成,还必须要开业一年以上才有申请资格,我们……甚至还没有立项……”   温谅轻笑道:“九哥,有时候做事走些捷径也无所谓,要是真按程序挨个走下来,等立项、报批,拿到申请许可证,再开始土建、装潢直到正式开业,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们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去浪费?更别提等开业一年后才去申请星级评定,国家旅游局的大老爷们是好伺候的吗?吃吃喝喝都是小事,要一点应对不到,检查评分时故意卡你一下,又得一年后再来……两年啊,到了那时候谁知道世道会怎么样呢?”   安保卿汗颜道:“我明白,只是京城那种地方,山高水深,如果没有通天的门路,多少钱砸进去也不过听听响声,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是我操心的事,你就别管了。”   温谅淡然道:“我已托人拿到了省旅游局的推荐名额,你今天熬个夜,让鼎盛那边把各种需要的文件准备一下,明天交给我带走。”   安保卿早对温谅复杂又庞大的人脉网络失去了探究的好奇心,别说他在京城有门路,就是在国外有亲戚也不可能再震撼他分毫,忙答应了下来,刚要出门去吩咐此事,温谅又叫住了他:“九哥,我一直忘了问,叶智伟挂着鼎盛总经理的名头,可法人登记在谁的名下?”   安保卿停下脚步,握着门把的手缓缓松开,转过身同温谅的眼神一触,少年的目光清冷而深邃,他心底微颤,垂下头去,恭声道:“温少放心吧,法人名字叫做桑黎,身家清白,不会有一点的麻烦。”   “哦,”温谅不置可否,走到安保卿身前,笑道:“这毕竟是你的生意,你信的过就好。我先走一步,记得明天一早,将东西给我。”   望着温谅的背影,安保卿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温谅突然问起这件事的用意所在,更不知道温谅是否清楚他跟桑黎的关系,也许不过随口这么一问,可联系到温谅从不无的放矢的性格,不能不让他多想一层。   温谅从大世界出来,扭头看了看身后富丽堂皇的大楼,打了个电话给刘天来,道:“刘局,帮我查一个人,桑黎,鼎盛实业的法人代表……对,暗地里查,不要走漏了风声……”   挂了电话,温谅打的去了学校,有了左雨溪打招呼,很轻松的从章一晗那里拿到了假条,然后到办公室找叶雨婷。办公室里就叶雨婷跟黄梅两个人,头碰头凑在一起商量期末前最后一个月的备课方案,看到温谅进来,叶雨婷皱眉道:“上午又跑哪里去了?昨天还在班里夸过你连着四天都按时上下课,今天就让我自打耳光,嗯?”   温谅埋怨道:“黄老师你评评理,叶老师哪是夸我啊?简直比我妈埋汰院子里那条流浪狗还狠,什么叫‘看看能不能打破一周五天全勤记录’,当时班里笑声都快震的我耳聋了……”   黄梅一听就乐的直呵呵,不过两人向来水火不容,笑完之后还不忘打趣道:“温谅同学,这说明你人缘好啊,跟同学们打成一片,不然你请人家笑,人家也懒得笑你哦。”   温谅哪里会怕黄梅这个小妮子,正要接话,被叶雨婷瞪了一眼,拿起教案拍了拍黄梅的脑袋,轻笑道:“好了,你也是个不长记性的,吃过几次亏了,还来招惹他……赶快上课去吧,别在这耍嘴皮子。”   黄梅答应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大大泡泡糖,放到嘴里嚼着往外走去。温谅实在忍不住,问道:“黄老师,上课的时候吃零食不好吧?”   “你懂什么,常常吹泡泡会促进肺活量,说英语不仅更流利,还能带一口的伦敦腔呢。”   黄梅还得意洋洋的吹了一个大大的泡泡,不过说真的,技术真不是盖的,泡泡几乎都快有她的脑袋大了。这让前世从没吹成功过泡泡的温大叔十分的羡慕嫉妒恨,脸色突然一变,身子站直,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华主任好!”   黄梅背对着门,以为花喜鹊真的来了,倒吸一口冷气,泡泡啪的爆开,将她整张脸都给糊住了。叶雨婷扑哧一笑,道:“瞧瞧,让你别惹他,你就是不听。”   黄梅转身一看,哪有花喜鹊的影子,黏黏的泡泡粘在脸上,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一边往卫生间跑,一边还威胁温谅:“你个小痞子等着,我洗把脸再来教训你!”   温谅促狭道:“黄老师,慢慢洗,一定要洗干净了,不然会长痘痘的。”   叶雨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还闹?说吧,找我什么事?”   温谅将假条递了过去,道:“请十天假,校长批过了,来给叶老师您备个案。”   叶雨婷接过假条,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道:“既然校长都已经批了,我答不答应也不重要,你走吧。”   温谅何尝不知道叶雨婷其实都是为了他好,才一次又一次的苦口婆心想要把他拴在学校,可问题在于,他的人生,毕竟不是只有十六岁的少年生活。   温谅拉个凳子坐到她的对面,趴在桌上,凝视着那双像极了左雨溪的眼睛,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这个人同那个曾在身下婉转承欢的清丽佳人重合到一起,无分彼此,似是而非。   “叶老师,其实学习无非是要一个人明白做人的道理,学会做事的方法,树立高贵的品德,养成良好的习惯。你看看我,做人玲珑剔透,做事滴水不漏,品德堪比雷锋,绝无不良习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整日死气沉沉的待在教室,你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说前几句话时,叶雨婷还在认真的倾听,温谅能有这样的见识并不让她意外,可后面的自吹自擂却把她气了个半死,嗔道:“我看你道理方法品德习惯都不怎么样,倒是油嘴滑舌的水平最高!”   温谅哈哈大笑,在学校这种庄严肃穆的所在调戏一下端庄漂亮的女老师,实在是当学生的最大的幸福。   “十天而已,我去去就回,千万别太想我了……哎哟……”   躲过劈头砸来的教案,温谅逃窜回了教室,跟纪苏等人打了招呼,说了请假的事。纪苏虽然郁郁,却还是笑着叮嘱温谅一路小心,任毅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大叫着温谅弃友逃生,大逆不道,晚上要是不请一顿饭,就天天诅咒他迎风尿湿鞋。   由于这个诅咒太过给力,温谅无奈答应临走前请大家吃一顿,等到放学,闻讯而来的刘致和也加入了队伍,温谅又叫来许瑶和宁小凝,一众人马杀到御香苑大吃了一顿。   席间许瑶问起温谅的行程,听说他要去京城,立刻拿起纸笔写了几个名胜景区,比如天坛,比如万里长城,比如香山枫林,严禁温谅踏足。   刘致和疑惑道:“为什么不能去?”   许瑶笑嘻嘻的说:“我听人说这几个地方闹鬼,专门抓小孩子,尤其……抓你这种小胖子……”   她突然做了个鬼脸,吓得刘致和差点跳起,小教父丢了脸面又不能发作,只好讪讪的咬着筷子生闷气,倒比平时阴险狡诈的样子可爱多了。   温谅全都答应了下来,他何尝不知,这是只属于许瑶的小女孩的浪漫,她希望能在将来的某一天,由她陪着自己,两个人一起去探寻这些或美丽或传奇的地方。   曲终人散,趁温谅一人付账的时候,宁小凝突然走了过来,冷冷道:“不许去看升国旗!”   温谅低声笑道:“教练,你这样就不讲道理了!据我所知,你可是京城长大的孩子,可千万别说没看过升国旗哦。”   宁小凝不屑的撇了撇嘴,颇有几分许瑶的神韵,道:“你第一天知道,女孩子都是不讲道理的吗?”   温谅呆了呆,苦笑道:“我早知道了,不过以前我从没把你当成普通女孩子。好吧,反正大冷的天去看几个人踢正步也确实挺无趣,我不去就是了。”   走开两步,宁小凝突然回头,略带羞涩的道:“我……我本来就是普通的女孩子……”   说完竟然一低头逃掉了,留下温谅目瞪口呆,怎么了这是,青春期二次发育吗? 第三百九十章 仙子凌波处,窃玉不偷香   等着拦车的时候,见几个女孩情绪都有些低沉,温谅又是承诺早点回来,又是应允了一大堆的礼物才逗的她们开心了一点。任毅摸着刚长出来的小胡子,恬不知耻的凑过来,道:“温兄,知道共产主义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平均分配!男同学,女同学,不都是同学吗,你要一视同仁,不要搞个人的小圈子……”   温谅打断了他的话,无奈道:“说重点!”   “我也要礼物!”   温谅掐死这货的心都有,道:“任兄,真不好意思了,咱们还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绝对的平均是行不通的,现阶段呢,还是要按劳分配。”   “怎么说?”   “有没有礼物呢,要看这个人有没有价值,比如你吧,”温谅双手抱怀,上下打量他两眼,笑道:“一文不值!”   任毅当即原地跳起三尺高,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怒道:“我才高八斗谪仙骨,风流倜傥小郎君,竟然在你眼中一文不值?温兄,你今天要不能让我心服口服,我就敢缠着你一起去京城,你信不信?”   正好一辆出租开了过来,温谅招手停下,隔着窗户问道:“师傅,我一个人到山南路多少钱?”   “十七。”   温谅指着任毅,道:“要是加上我朋友呢?”   司机奇怪的瞅了温谅一眼,道:“还是十七。”   温谅双手一摊,道:“看吧,连这位师傅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任兄你一文不值,何况我们都这么熟了……”   众女孩笑成一团,无形中冲淡了几分离愁别绪,刘致和还算讲义气,硬忍着笑将脸扭到一边,不过肥嘟嘟的肩膀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抖动。任毅欲哭无泪,竖了下大拇指:“温老大,算你狠!”   玩笑归玩笑,还得交待刘致和与任毅将女孩们安全送回家,等他们离开,温谅给宁夕打了电话。站在原地等了二十多分钟,保时捷从远处电掣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恰恰停在他的身边。   温谅苦笑道:“边上坐去,我来开车。”   宁夕耸了耸肩膀,无可无不可的挪到副驾驶座上,爬动的过程中尽显玉双腿笔直,臀形圆润,蜿蜒起伏的纤细身姿,极具视觉冲击力。   “我这边都安排好了,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青河正在起步的紧要关头,离不开宁夕坐镇,何况温谅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她去做。不过此去京城,还是得借宁夕的家世渊源,指点一条通天捷径。   “真不要我同去?”宁夕以手托腮,趴在温谅肩膀上,呼出的鼻息几乎要钻到他的耳中,道:“京城可不比青州,水池子深的很呐,你这条过江龙,别被人玩成了鼻涕虫……”   说着还用手指卷起他耳边的头发,轻轻的玩弄着,调笑道:“到时候哭着喊着来找姐姐,我可是不负责任的哦。”   温谅头歪到一侧,躲开这个女流氓的调戏,道:“没关系,大不了我出卖色相找个大腿抱了……”   宁夕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小男孩,说话可要当心,当心一语成谶,悔之晚矣。”   温谅突然右旋方向盘,一个甩尾切入另一条车道,宁夕猝不及防身子向左倾斜,尖挺的胸口不可避免的摩擦到了温谅的肩膀,右手更是不小心按到了温谅双腿之间。   温谅低下头看了看,似笑非笑的道:“宁夕,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   宁夕心中慌乱,看上去却好整以暇,坐直了身子,右手比了一个长度,不屑道:“呸,原来才这么点哦,我就是不矜持你又能怎么样?”   温谅斜乜她一眼,道:“才这么点?咦,你鼻子怎么变长了啊?”   宁夕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的含义,扑哧一笑,道:“不要脸!”   “脸?长度,就是男人的脸!”   少儿不宜的对话一直持续到谷哥的小店才告一段落,宁夕海归党,温谅大叔流,倒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进了饭店,谷哥早准备好一大罐包装好的秘制辣椒酱,宁夕笑着道了谢,转手递给温谅:“你要是不怕死,可以亲自给我爷爷送过去,不然的话,还是让我那个朋友转交好了。”   温谅当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跟宁家的老爷子碰面,哪是什么样的人物?跺下脚共和国要抖三抖,以一文不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身份,见了又能如何?想靠一张嘴皮子预测几句未来大势就让对方骇然变色视己为天下奇才,不过是YY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面。温谅所谋甚远,岂能将最为重要的第一印象浪费在送一瓶辣椒酱上?   “对了,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我的事他真能给办喽?”   温谅这是明知故问,宁夕推荐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   “雷方,他虽然在二三代中不怎么显眼,在长辈们眼中也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可四九城的部司局委三教九流只有他混的人面最熟。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可别生气……你这次去京城,一要出书,二要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名额,这两件事实在太小,要找个肯接手又够份量的人着实不容易,也只有雷方大大咧咧,什么事都愿意干,不然还真得我亲自回去跑一趟……”   “这都是实话,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不过王阳明有首《蔽月山房》诗,夕姐你可读过?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我有自知之明,当下的难题放到京城那些眼大如天的人手里,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是……”   温谅微微一笑:“眼大如天,就能一览山月全貌了吗?那也未必!”   宁夕本来转身正往外走,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叫道:“好啊,你果然另有打算,小子,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温谅却卖起关子,提着辣椒酱上了车,狠狠道:“我今晚本想跟你掏心掏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你却玩手段耍心机,用激将法套我的底细。嗨,我这人属驴的,还偏偏就不说了呢。”   宁夕看着气鼓鼓的跟个小孩子似的温谅,哄道:“好了,谅谅乖,姐姐疼你!想吃什么给姐姐说,姐姐给你去买。”   温谅听了这话,脑袋立刻右转三十度,眼冒着光,斜角十五度下视,好死不死,正对着宁夕的胸口。   卑鄙,无耻,下流!   宁夕从心底发出这六字真言,脸上却不动声色,嫣然一笑,手指放到了胸襟处的衣扣上,轻轻的解开了一个扣子,道:“好了,今天姐姐什么都答应你……”   见实在干不过吃美帝面包长大的孩子,温大叔只好认输,哼了一声道:“还想用美色勾引未成年少年?卑鄙无耻下流!”   连六字真言都被抢了先,宁夕终于暴走了:“温谅!”   宁夕在青州的住处竟然是市郊的金谷园别墅群,温谅虽然不知道顾文远那伙人的休闲娱乐场所就在第三排的一间别墅内,却也知道这是明华集团开发的楼盘,惊讶道:“我还一直以为你住酒店呢……”   宁夕白了他一眼,道:“除了让我当牛做马给你赚钱,温大少爷可曾关心过我其他任何事情?”   这话说的温谅汗颜不已,仔细想想,确实是没有,不过之前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纯粹的合作伙伴、彼此利用,哪料到会发展到今日暧昧不清的地步?   进了一楼,看到厅内的装潢,温谅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本来还觉得我那贴满了周慧敏玉照的小窝挺不错,跟你这里一比,想起来就要伤心。”   宁夕懒的理他,扔给他电视遥控器,径自往楼上走去:“我先去洗个澡,你看会电视。”   温谅坐在沙发上,仰起头看着款款而上的宁夕背影,叫道:“要不一起吧,我搓背的手艺很过得去。”   回应的是宁夕娇媚的笑声:“够胆你就来吧,我不锁门的。”   温谅当然不够胆,看了半个小时无聊的电视剧,还不见宁夕下来,自在别墅里转悠起来。客厅一旁有个家庭小酒吧,酒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红酒,以温谅前后两世在红尘打滚的经验,一眼就扫到了台子内侧放着的恒温柜,12.7-15.5度的温度表明里面肯定有极品。拉开一看,一瓶82年的拉菲正华丽的躺在那里,温谅打了个响指,刚要伸手去拿,身后传来宁夕的笑声:“不告而取谓之窃,哪来的小贼,好大的胆子!”   温谅转过身,道:“在下楚留香,闻君有美妙佳酿……”   “停停!”   穿着白色睡衣的宁夕举起双手,道:“要喝就喝,别跟我咬文嚼字,我头都要炸了!”   温谅刚要继续调笑两句,一抬头,却看到一条晶莹如玉欺霜赛雪的修长玉腿从敞开的睡衣下摆露出让人惊艳的一点点洁白,宁夕扶着楼梯缓缓而下,双腿交错之间,衣襟开合之处,仿若一向端庄肃穆的九天仙子衣衫片缕,宽袍松带,几欲凌波而若隐若现。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温谅反手抽出红酒,对宁夕遥遥一举,笑道:“美酒配美人,一起喝两杯如何?”   宁夕紧了紧睡衣的腰带,慢慢走下楼梯,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下摆滑落到膝盖上面,露出近乎完美的小腿曲线,纤巧的秀足从棉拖里伸出来,让温谅小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以宁夕的性格,竟然也有这么小女孩的一面,在小脚趾的足尖上涂着粉红的指甲油,仿佛白茫茫的雪地绽放的一点寒梅,煞是好看。   “自古美人配英雄,既然美人有了,哪英雄呢,我怎么看不到?”   温谅从酒柜上拿了两个高脚杯,晃悠悠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她的对面,酒杯往茶几上一放,一边倒酒一边嬉笑道:“你那都是老黄历了,没听过一句话吗,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现如今最流行的是好白菜都被猪啃了……”   宁夕哈哈大笑,接过酒杯和温谅轻轻一碰,放到唇边小吮了一口,道:“看在你都把自己比喻成猪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喝一杯吧。”   温谅却微微一笑,道:“不然,我偏偏没有啃白菜的心思,所以是个地地道道的英雄好汉!倒是你啊宁夕,就这么想让一头猪给啃了么?”   又被涮了的宁夕出离愤怒,刚要扑过来进行打击报复,温谅双手平推,道:“STOP!说正事,说正事。”   宁夕哼了一声,道:“今晚你要不把肚子里那点小九九全给我倒出来,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温谅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递了过去,口中却不饶人:“最好选择对男人来说最痛苦的那一种,我死而无憾。”(哪一种,你懂的)   宁夕倒没察觉到温谅话里透着的龌龊,接过资料翻看了几下,诧异道:“上宁高科,看资料这不就是一支垃圾股吗?”   “垃圾的不能再垃圾了,不仅连续两年巨额亏损,净资产值低于一元每股,公司又找不到新的赢利点,我看不出今年就要资不抵债……”   宁夕主修的就是国际金融,现代社会国际间最重要的经济联系无非股市,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眼睛一亮,道:“你想要……”   “是我们!”   温谅举杯和她又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道:“不过当下不用急,你尽量多筹集点资金,拉几个好朋友一起也无所谓,反正短线操作,大概六周可以一个来回,谁的事也误不了。”   宁夕想了想,还是不能释疑,问道:“你一直都在做实业,青河目前的现金足够应对我们的发展规划,何苦冒着风险进股市?国内股市的现状你又不是不知道,漏洞百出,各方面的体制都不健全,多少大鳄游弋其中,四处寻找可以猎杀猎物的机会,凭我们手头的资金,一旦被盯上了,连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当然,钱是小事,我怕会对你的信心造成沉重打击。”   温谅固然如他说的那样,到现在为止从未走错过一步,可宁夕何等样人,怎么不明白世间没有常胜的道理,以青州为根基辐射江东,然后以江东为后盾涉水苏海,都是脚踏实地,借势造势,一步步打出来的战绩,可这并不代表,当他冒然踏入以“坑人”著称的国内股市时,还能重复曾经那种辉煌的胜利。   到时候真的被套牢,尤其对温谅这种从未败过、心高气傲的少年才俊来说,很可能造成致命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宁夕生于世家,长于沃顿,实在见过太多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的人物栽倒在股市这个大漩涡中,再也没有翻过来身,比如这几年香港人大呼的“丁蟹效应”,虽然有几分戏谑的成分,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深刻教训。   不过这显然是宁夕多虑了,其一她不知道温谅的少年身体里住着一个饱经尘世的大叔,岂能因为一次挫败而一蹶不振?其二,她更不知道对重生的大叔来说,别的都不敢百分之一百的打保票,可偏偏世人畏之若虎的股市,是他真正的囊中之物。   “单单一个青河倒也罢了,我今年还有其他计划,急需启动资金。”温谅坐回沙发上,笑道:“至于风险,我看你穿这身衣服喝红酒,还有一口呛死的风险呢。风险越大回报越大,谨小慎微怎么做大事……我保证,只要你在沃顿这些年不是只顾着交男朋友,炒一支垃圾股而已,沪深两市对咱们来说不过一条小河沟罢了。”   宁夕晃了晃杯子,看着红色的液体反射着屋顶的灯光,摇荡出各种炫目的光晕,轻笑道:“拍马屁对我没用,再给我一个理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趁这个机会跟我进去试试股市的水深,就算吃了亏,咱们舟小好调头,只当为日后交学费……”   宁夕凝视了温谅片刻,眼中露出一丝异样,道:“好,这理由不错,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了!”   可惜温谅被她充满诱惑的衣衫弄的有点分神,没有察觉到这一瞬间的变化,赞道:“我的境界还是太低,太低!要是刚上来直接说这六个字,能省多少口水呢。”   两人又计议了片刻,温谅告辞离去,宁夕站在玻璃窗前,目送他开着保时捷驶入黑暗之中,不知怎的,身上竟然觉得一股寒意,举起手中的酒杯将红酒猛的倾入喉中,任由一点点的猩红液体顺着嘴角流下,然后落入微微敞开的衣襟深处。   清冷月,寒胜雪,皆为名禄灭!   宁夕的唇边抹过一缕苦笑,又逐渐转为淡然。   生在宁家,本就不该对爱情有幻想!   以温谅此时的人脉,根本不需要通过她来筹集资金,甚至也不需要她来出手操盘,一支垃圾股而已,国内有的是专业的操盘手来操作,哪里需要一个沃顿毕业的天才来出手?   归根结底,你需要的,不过是我的身份,如果出了什么漏子,也好顶在前面,为你遮挡风雨,想法补救!   这不能怪宁夕多想,自去年5月中旬开始,沪深两市大盘一路下跌,到今年年初深市就创下940点新低,在这个“熊市”关头去拉抬一支垃圾股,必然要投入大量资金,而垃圾股天生劣势,在高位无法站稳,炒高只能一鼓作气冲上去,要靠急拉猛抬造成上升的冲力,从而带动跟风者下水,继而在高位快速出货,才能获得最大利润率。如此一来,肯定会备受瞩目,要知道,证监会虽然无能,却不吃素!   放在以前,宁夕绝不会因为温谅如此算计她而生一点点的气,反而会觉得有这样一个合作伙伴更加的安心,毕竟有句话说的好啊,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温谅负责策划发财的门路,她负责保驾护航,大家各取所需,各司其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可到了今日,经历了青州郊外那激情的一幕,宁夕总以为两人间应该已经有了点不同,正像她明明看破了温谅的用心,却还是答应他一样。   宁夕缺这点钱吗?不缺,她只是不忍心让温谅一个人去应对那后果难测的未来……   曾经那个只求利益对等交换的纯理性女孩终于有了改变,可她在改变的同时,心口却被割裂了一道深深的伤。   枝上柳绵吹又少,多情却被无情恼,男女间的悲剧,大多起因于此。   宁夕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红酒,哪怕当年许庭离京,被迫出国,惊闻宁澜嫁他为妻,都不如此刻让她觉得心底难受。   宁夕这才猛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那个少年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变得如此的重要!   可是……可是……   你要是都明白告诉我,难道我会拒绝你吗?何苦如此,何必如此!   又是一杯红酒没入肺腑,今夜过后,让一切都回到从前!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阵敲门声将宁夕惊醒过来,透过监控系统,发现温谅站在外面,心突的咚咚跳动起来,似乎有几分紧张,几分奢望。   打开门,夜幕依然低沉,呼啸的冷风顺着领口钻进衣襟,激的皮肤一阵阵的颤栗,宁夕俏脸因酒意而绯红,却还是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温谅这次精神集中,立刻知道自己估计的没错,哼了一声,直接将她凌空抱起,走到大厅扔到了沙发上。   宁夕嗔怒道:“干什么,你弄痛我了!”   “干什么?”温谅从背包中又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摔到她的面前,道:“看看这个,这是去年年底的经济数据报告,我刚去了趟市委,找我老爸要过来的。这是国家计委市场与价格研究所一份研究报告预测,我托人从省计委传真过来……这份是……”   宁夕无暇计较温谅刚才的粗鲁,起身翻看起来,过了会抬起头,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说明青一中的教学水平要比沃顿高不少,我一个高中生都能从中分析出明年通胀必然被抑制,银行利率降低,股市会有一个明显的上扬趋势,所以我才要你不用急,等候时机,等的就是大盘走高的时候咱们再趁机入市,有了大势掩护,炒一个垃圾股毫无风险,何况我还给它又加了几层保险,哪里有你想的那么龌蹉……”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路乘风至长安   温谅起初确实疏忽了,他知道明年3月大盘会在通胀滑落的基础上爆发一次井喷,也知道怎么运作能最大程度的赚取高额利润,更知道在当下体制不健全的情况下如何合法的规避风险,所以此次邀请宁夕入局非但没有任何一点别有的机心,反而是一番实实在在的好意,要不然也不会让她找朋友一起来做这笔生意。   但是,他忘了,这一切宁夕全不知道,她看到的是股市连着两年的持续低迷,是沪深两市一个比一个更熊的残酷现状,是拉抬一支垃圾股所要承受的质疑和可能的调查,是温谅将她推在前面抵挡明刀暗箭的企图和机心。   信息不对称原理,不仅仅存在于经济学的范畴,也存在于社会学领域,两人就这样阴差阳错下有了误会。温谅开车飞速的盘旋在金谷园外的山间小道上,突然察觉到其中的不对之处,车子一个急停,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夜空里听起来无比的刺耳,几块山石哗啦啦的顺着山坡滚下,差一点点就要撞上山侧的护栏。   不过此时他已无暇顾及这些,仔细回想一下刚才在别墅里的对话,以宁夕的聪明,她心里会如何去定义整件事,简直不言而喻。温谅真是好气又好笑,当即想要调头回去,不过单单空口白话说明年股市会“牛”起来,真连勤恳老实的老黄牛都不信,如何去说服宁夕?   所以他先去了市委,又托温怀明往省计委打了电话,拿到了第一手的内部资料,还是那句话,经济学是概率事件,以现有的资料推估日后的结果,准确率并不高,可要知道了确切的结果来找相应的证明材料,反而是一找一个准。   宁夕低垂着头,被温谅劈头盖脸一顿训斥,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甜意。温谅气冲冲的发泄完,转过身想要倒杯酒润润喉咙,却一眼看到已经空了的瓶底,火气又上来了,回过头道:“还敢把拉菲给喝完了……哦,你干吗呢?”   宁夕正偷偷的抬眼看他背影,不料被温谅抓个正着,本就绯红的脸更加红了个的通透,撇过头去,咬着下唇愣是一言不发。   温谅心里笑了个半死,这件事其实错不在宁夕,而是他自己没有考虑周全,给了人胡思乱想的空间,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占领道德的制高点,用唇枪舌剑把宁夕给搅迷糊了,以免她反应过来训斥自己。   训人跟被人训,哪个更爽?   这是一个不用选择的选择题!   不过,宁夕真的迷糊了吗?   当然没有!   抛开重生的因素,单以智商和聪敏来说,她就算不比温大叔高了一个层次,也至少在同一水平线上。从温谅进门说出对明年经济运行的估测之后,立刻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这件事,虽然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可起因也在于温谅的话里缺少了太多的讯息,但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一个刚刚跌落谷底又重获新生的女人,如何会在意这点小小的瑕疵?   跟方才心底深处那一刀刀划过的刺痛相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故意装作气鼓鼓的样子,痛心疾首的埋汰着自己,真不知开心快乐了多少倍。   尤其当他转过身去寻找红酒时,宁夕偷瞧他的一瞬间,她确切的知道,自己也许从此再无可救药。   因为那一瞬间,她竟然从那个虽不厚重却也挺拔的清俊背影中感觉到了几分荡漾的迷人!   是错觉吗?还是酒意?   宁夕夜雨晨星般的双眸愈加的迷离起来!   “认识这么久了,竟然还用这样的心思来揣摩我,真是让我伤心……”温谅坐到宁夕身旁,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趁她头扭在另一侧,高举着瓶子,倒了几滴红酒到张大的嘴巴里去。   “呵……”   身后一声轻笑,温谅举瓶子的手停顿在空中,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尴尬的一幕了,轻咳一声,也不敢回头,道:“浪费可耻……”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脖子,火热的娇躯紧紧的贴了上来,红润的小嘴在耳边轻微的摩擦,柔柔的声音带着让人心痒难耐的气息钻进了耳朵:“对不起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温谅身子一颤,酒瓶从手中滑落,在沙发上弹了一下,落到地毯上远远的滚开。   “宁夕,你……”   他刚要回头,却被宁夕用初剥青葱般的指尖抵住脸侧,低语道:“别回头,我怕看到你的脸,会忍不住想要一个人永远的占有你……温谅,就这样背着我上楼吧,我喝醉了,今晚的事也不会再记得了……”   上一次拒绝,是因为家族不可能让她跟一个出身背景如此卑微的男人在一起,更不可能原谅他还有别的女人,如果接受了温谅,反而是害了他。   而这一次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会隐瞒今晚发生的一切,更不需要温谅负任何的责任。   没有责任,就没有压力!   不求回报,只为付出,这,应该是爱了吧?   温谅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后传来了宁夕略带哭泣的哀求:“温谅,别让我扔掉自尊换来的勇气一点点的消散,好吗?”   温谅暗叹了一口气,双手伸到宁夕赤裸的大腿上,微一用力,背着她往楼上走去。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觉到宁夕坚挺的胸前传来的美妙触感,大腿肌肤更是难以想象的嫩滑和弹性,可温谅除了满心的怜意,并无一丁点的冲动和情欲。   进了卧室,将宁夕放在床上,一向百无禁忌的她反倒害羞起来,翻身趴在床上,死死的闭着双眼,头埋在枕头里,做起了鸵鸟。   温谅默立在床边,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此时却触手可及的女孩。薄薄的睡衣再也无法完全遮掩那具完美的诱人娇躯,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露出光洁圆润的肩头,长发顺着玉背披散在洁白的床单上,盈盈一握的腰肢更加衬托了臀部的高翘和浑圆,下摆掀起了一道长长的褶皱,将一条笔直白嫩的长腿呈现在男人的目光下,在双腿交合之处,甚至能看到一点让人心跳加速的黑色。   房间的灯光悠忽而灭,窗外传来枝叶的浅吟低唱,夜,就这样静悄悄的迎来了黎明。   第二天上午,温谅来到大世界,从安保卿手里取了有关五星级酒店的资料,又等来范博归队,三人聚在一起聊了许多业务上的细节,中午正准备吃饭,温谅突然接到了温怀明的电话:“苏海的结果出来了……”   在温谅动身前往京城的这一天,终于迎来了等待已久的好消息,国务院苏海量化改革调查组于今日对外公布了最终调查结果,认定发生在苏海的这场国企产权改革符合党中央、国务院的大政方针,是在十四届五中全会有关决议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和推动……苏海省以自身的实践证明,中央提出的国改政策将社会制度和市场经济完整的结合起来,增强了资源配置的灵活性和有效性,极大的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   这份报告重点论证了吴江县碧螺春产业在改革后取得的崭新面貌和发展前景,一时为吴江公司赢得了极大的关注度和社会影响力,从而又为即将在三月举行的“十大名茶”评选活动吸引了大众的眼球和传媒的争相报道,碧螺春这杯茶是烧的越来越烫。   值得一提的是,一直在争论中保持沉默的陈隆起第一次做了公开批示,他这样说道:“对于苏海这样的改革要回头看,不过,不能走回头路。”这种巧妙的批复既表达了支持,也堵了那些争议者的嘴,一场本可能引起滔天大祸的风波就这样重新归于平静。   苏海的争论尘埃落定,跟着松了一口气的是江东,作为紧邻的兄弟省份,又都处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两者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相辅相成,携手并进。有了苏海的榜样,于培东明令以青州为试点的国企改革加快进程,争取在短时间内打开局面,为全省各市树立一个样板和典型。   温怀明在电话里难掩兴奋之意,他的将来和根基,还是要在这一场改革里赚取,更何况,透过温谅的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尽头的曙光!   下午五点,温谅和范博来到青州火车站,虽然范博对温谅死活不愿坐飞机的习惯保持理解,可一想到要在火车上熬一晚,就觉得浑身难受。   “范老师,由俭入奢易啊,你可要小心这个苗头哦。”   听温谅打趣,范博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习惯了每天晚上洗澡,要不然怎么也睡不好。”   温谅哈哈大笑,扭头四顾,终于还是没看到宁夕的影子。   他不知道昨晚那样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对宁夕是不是另外一种伤害,但他坚定自己的心,从不后悔曾做过的事。   上了火车,刺耳的鸣笛划过天际,手机的铃音也随之响起:   “那边天气冷,注意身体!还有,敢招惹京城的女孩子,等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一如既往,却又不同昨日! 第三百九十三章 绿皮火车   火车的轮子从慢到快的碾过蜿蜒的铁轨,时光仿佛随着哐当哐当的敲打声倒放回了童年,一群光着脚丫的小孩子在铁轨两侧不停的追逐嬉戏,脏兮兮的小脸蛋上挂着从来擦不干净的鼻涕,不时的被路过的不认识的大人们一顿训斥后赶到安全地带,却又在他们走后再一次偷偷摸摸的回来,从一根枕木跳到另一根枕木上,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拉住小伙伴的腰,沿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轨道做起了开火车的梦。   直到那一辆辆冒着浓郁黑烟,拉响了漫长又刺耳的汽笛声的绿皮火车从视野远处飞快的驶来,小孩们才一哄而散,跑到旁边捂住耳朵张大了嘴巴,任由呼啸的风吹动着脸上的肌肉,如同哈哈镜一样变换出各种可笑的样子,互相指着对方笑的肚子都疼了起来。   温谅的记忆大抵如此,斑驳的绿色,摇荡的车身,总是挤得密不通风的车厢里弥漫着啤酒和煮鸡蛋的味道,嗑瓜子、打牌、聊天和喝茶,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用各式各样的方言拉着家常,偶尔会将目光投注在隔着过道的那个打扮入时干净漂亮的女孩身上,多看一眼,旅途的时光就变得美好了一分。连美国游记作家保罗?泰鲁都在他的个人著作《骑着铁公鸡,坐火车穿越中国》里写道:在这里,火车不是交通工具,它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它是一个地方,一个生活的地方。   正如他所言,从八十年代以来,火车一直代表着希望和力量,王蒙在他的首部意识流作品《春之声》里,以绿皮车为载体,埋怨的妇女、自私的乘客、卑劣的盗贼,也有隐忍的老农、尽职的警察和上进的学生生动再现了一个新时代的众生百态。而在后世以一本《绿皮火车》成为许多人偶像的盲人周云蓬也在书中这样描绘了他的十六岁,那一年,十六岁的少年周云蓬拄着棍子上了一辆开往津门的绿皮车,坐在车厢交联的地板上听着钢铁发出碰撞声,喝了口啤酒于是感觉到:   “世界成了我哥们”!   那是一个易碎而浪漫的短暂时代,当经济至上的浪潮蜂拥而来,理想终究在现实的拍打下嘎然破灭,国人开始肆无忌惮的践踏着最后的尊严和底线,而后的十年,再寻不到这样的纯粹!   温谅登上火车上的一瞬间,突然想起了海子坐着火车追随比他大了二十多岁的女作家途径德令哈,写下了那句不朽的诗句: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进了卧铺车厢,找到自己的床位,温谅被洁白的床铺,明亮的走道吓了一跳,然后碰了碰范博的肩头,道:“绿皮车还有软卧和空调啊?”   他让安保卿订的车票,还以为是普通的那种车厢,关键在他的印象中,96年应该也没有这种高档的列车才对。范博挠了挠头,他近几年虽说常去外地,可一般都有车接送,偶尔坐次火车也基本是普通的车次,还真对这个问题没有研究,见温谅少有的表露出好奇的神色,笑道:“要不我去找个列车员问问?”   温谅刚想说不必了,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让一下,好狗不挡道,站在路中间,有没有公德心?”   范博皱起眉头,转过身怒道:“你怎么说话呢?”   出言不逊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衣着华丽,长相甜美,两道柳眉一凝,尽显咄咄逼人,讥笑道:“怎么?还说错你不成?两个大老粗堵在这么点的过道上,还问为什么绿皮车有空调?我要笑死了,色盲啊你们,这趟特快有橘红有天蓝,什么时候有过绿色?”   上车前确实看到了颜色不同,不过外型没什么变化,温谅还以为也是绿皮车的一种呢,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必定是刚运行不久的高档列车,以他前世里的悲催人生,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印象。不过他也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竟然就碰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实在是无趣之极。拍了拍范博的肩膀,让他往边上站了站,让出一条通道,微笑道:“小姐,我们乡下人,什么都不懂,你赶紧过吧,不然后面的人也该喊好狗不挡道了……”   “你!”   年轻女孩眼睛一瞪,银牙紧咬,抬手就要给温谅一个耳光。温谅也没想到这个女孩如此跋扈,一言不合竟然就动手打人,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团手帕,凌空捏住了女孩的手腕,食指微曲,在她的脉门轻轻一弹,然后退开一步,仍然面带微笑,十足一个绅士的模样。   女孩惊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麻痹,虽然并不疼痛,却一时使不上力。她性子本就古怪,此时不担心自己的手臂,反而盯着温谅的手帕,道:“你拿手帕做什么?”   “刚洗过手,怕脏了!”   温谅这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做派学自许瑶和宁小凝的结合体,效果立竿见影。年轻女孩长这么大一向任性胡为,何曾被人这么放肆的羞辱过,顿时想吃了温谅的心都有,气冲冲的叫道:“晨露姐姐,这小子不是好人,你把他抓起来。”   温谅这才注意到她身后原来还站着一个女人,其实也不是才注意到,而是起初并没有觉得这个女人有任何的不同,眼帘低垂,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在等着前面的人争吵过后再走过去,此时听年轻女孩一喊,才知道她们是一起的。   温谅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白皙,清秀,简单的马尾绑在脑后,一身淡青色的运动装,身材纤细修长,似乎跟普通的漂亮女孩子没什么两样,单从容貌来说甚至还不及年轻女孩的秀丽。   听到女孩的喊声,一直低垂的眼帘缓缓张开,顿时让温谅轻咦了一声。方才还显得平常的眼睛此刻却熠熠生辉,眼波流转之时,好似初晨的阳光追逐着一滴刚要滑落荷叶的朝露,有着让人目眩神飞的魔力。等你忍不住再去仔细欣赏她的容貌时,就会惊讶的发现她的眉毛淡细且长,却在眉角处微微上扬,立时将柔美变做了神采飞扬的英挺,而沿着眉角往下,鼻尖、红唇也都突然像变了个模样,将脸部的轮廓勾勒的如此立体和匀称。   她依然算不得绝美,可整个人的气质却在第一眼之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年轻女孩跟她一比,根本就是一个没有长成的小孩子。   “谢谢,借过一下。”她看都不看温谅一眼,拉起年轻女孩的手,旁若无人的从两人的间隙走过,擦肩的一刹那,似乎在和解,又似乎在警告,道:“这是25G列车,刚开通没多久,跟普通的22B不一样。不过出门在外,年轻人,还是别太张扬!”   温谅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我很赞同,年轻人确实不应该太张扬。”   她脚步未停,侧头看了温谅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年轻女孩不满道:“晨露姐姐,你干吗不把他们抓起来?”   “忘了燕总的话了?你自己闹事自己去解决,如果要我出面,就得一切听我的,不然下次别想再去苏海玩。”   “上官晨露,你难道没看到他动手打我吗……”   “你不先打人,就不会有人敢打你!”   年轻女孩明显拿她没有办法,扭过头对温谅恶狠狠的比了下拳头,叫道:“你给我小心点!”   范博也看出这两个女人来头不小,却还是一肚子恶气,摘掉围巾摔到中铺上,道:“青州什么时候有这么胡搅蛮缠的女孩了,真是没家教!”   温谅盯着两女的背影,浑不在意的笑道:“没看她们都空着手吗,应该是苏海上的车,去餐厅吃饭回来正好被咱们撞了个正着。”   “哦,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温谅和衣倒在下铺,轻按着太阳穴,道:“倒霉却也未必,旅途无聊,就当一点小插曲了。范老师,放宽心,没什么可计较的!”   不过,上官晨露,确实是一个好名字啊!   车厢又陆陆续续上来了许多人,一阵嘈杂和忙碌过后,火车终于启动,缓缓的驶出了青州站,往北方奔腾而去。   逐渐有无聊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在包间的下铺摊开扑克,或在过道里摆出棋局,更有不知谁的收音机,一直在放德国民歌《Die Gedanken sind frei》。温谅也无睡意,和范博坐在下铺天南地北的聊起了天,两人都是见识广博的人,加上言语生动有趣,竟引得另一侧铺位上的两个女生主动插入到话题中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过道里传来一阵掌声,温谅正被其中一个女生毫不掩盖的好感逼的无路可逃,忙借口跑了出去。却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斜靠在过道中间,怀中抱着一把吉他,在众人的围观下,自弹自唱起来,正是刚才从收音机里听到的那首:   思想是自由的   有谁可以猜得到她   我想要自己想要的   也想象自己喜欢的   我的愿望和欲望   没有人能禁止得了   她就在那里   思想是自由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近乡情更怯   经过六十年代的摧残,七十年代的禁锢,八十年代彗星般崛起又彗星般陨落的社会文化终于被割裂了延续数千年的联系和纽带,在九十年代初跌入了一份苍白的窒息与失语之中。一种深刻的挫败与无力感弥散在每一个仰望星空却为了方向而迷茫的年轻人心里,于是崔健穿着破烂的短裤用饱含沧桑的嗓音,嘶哑的高喊一无所有,于是海子穿着白衬衫和蓝西裤安静的躺在山海关的一辆慢车道上,等待生命的终结和灵魂的重续。当作为社会精神生活的主要内容的传统观念和古典情境消失得无影无踪,整整一代人就此抛弃了作为时代心灵的最后依凭的理想主义。   这是一个真正在精神和心灵上无所期待的时代!   “思想是自由的……”   长发女孩带着穿透力的清越嗓音唱起这首德国民歌,一直吵吵闹闹的车厢顿时安静下来,在她身后的下铺上坐着四五个年轻男女,随着她的歌声轻轻的打着拍子,上铺本已睡下的中年男子也坐了起来,闭着眼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还有三三两两如同温谅这样围观在过道上的旅客。而其他隔间也不时的有人好奇的探出头来,打量着旅途中新鲜的一幕。   那个一直追着温谅叽叽喳喳的短发女生追着温谅出来,看到长发女孩后差点雀跃起来,道:“哇,歌手哎,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梦想这样,一个人一把吉他去天涯海角流浪……不过嘛……”   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神,后面的话温谅不想知道,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女生吐吐了舌头,乖巧的站在一边,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温谅听着歌,突然发现上官晨露从最前面的隔间里出来,站在人群的最后,随着歌声悠扬,梦幻般的双眸中突然有了点直指人心的悲伤。   她也同时看到了温谅,温谅友善的笑了笑,女人却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不过,这与自己无关,温谅不以为意,听完了这首歌,热烈的鼓起掌来,跟着起哄的人群大喊着再来一首。   长发女孩拨了一个音弦,再一次弹起了吉他,用纯正的俄语唱起了一首流传很广的俄罗斯民歌《白桦林》。女生捅了捅温谅的肩膀,低声道:“这是哪国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唱的什么,叽里呱啦的?”   温谅的俄语没有英语那么的流畅,仅限于跟老毛子做生意的时候偷学了一点,不过对这首《白桦林》却是耳熟能详,因为……因为这是柳雁最喜欢的一首歌,多少个京城的雨夜,两人就是这样对坐在窗前,静静的听那优美又悲伤的旋律回荡在耳边。   ……   为什么树叶在忧伤的飞舞,   抚慰我衣襟下的心灵,   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变得沸腾,   却一次又一次的得不到答案。   叶子从白桦树上落在肩膀,   它就像我一样离开了生长的地方,   和你在故乡的路上坐一坐,   你要知道,我会回来   不必忧伤   ……   那样的夜,是前世里温谅拥有的最快乐的时光!   你要知道,我会回来,不必忧伤!温谅和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就沉沉睡去,梦里似乎见到了许多人,说了许多的话,可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张清秀的脸,和那一声“起床了,懒猪”的问候。   一夜无话,早上醒来已经八点多钟,温谅去洗簌的时候才发现昨晚那个唱歌的女孩已经不在她的那个隔间,不知道是去吃早餐还是在中途下了车,回来后突然觉得百无聊赖,靠着车窗呆呆的看起铁路沿线的景致。   此去京城,有太多的回忆和留恋,也有太多的眷念和不舍,可惜的是,1996年的这个冬天,古城依旧,伊人无踪!   范博看了看他的脸色,识相的没敢惊动,自去餐车买了早点回来,不外乎豆浆稀饭鸡蛋之类。温谅没有胃口,正好两个女生也起了床,招呼她们一起吃饭。女生们倒也不扭捏,道了谢,围着小茶几痛快的大吃起来,短发女生还因为吃的太饱打了个嗝,羞的都不敢抬头去看温谅。   温谅打趣了几句,立时化解了女生的尴尬,却引来了更多情意脉脉的目光。等吃过早饭,温谅收拾心情,教她们玩起了德州扑克,虽然以女生们的智商能难有什么精彩的杀局,但至少打发了接下来的时间。中午十二点,广播里开始通知午餐的种类,温谅扔了扑克,笑道:“走吧,我请你们吃饭。火车上的饭虽然难吃了点,可到站还得几个小时,咱们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去糟蹋京城的名胜景区啊。”   短发女生听他说的有趣,咯咯直笑,不过却拒绝了温谅的好意,道:“不了,你们快去吧。我们早上吃了那么多,自己也带有零食,随便吃一点就饱了。”   短发女生虽然有点花痴,却也知道进退,早上是看温谅确实没有食欲,才接受了邀请,毕竟早餐不值几个钱,要是中午再死皮赖脸的跟过去,那成什么样子?   温谅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笑了笑也不强求,不过对这个女孩多了点好感。和范博到餐厅点了餐,刚坐下没多久,上官晨露和年轻女孩也走了过来,坐到过道的另一边,和温谅两人斜着错开了一个餐位。   年轻女孩落座后才看到了温谅,哼了一声走了过来,伸出右手挽了挽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腕,道:“我这里很痛,你说,准备怎么着吧?”   要是在后世,温谅第一句话绝对会说“好白”,不过流氓罪要到明年才会在重新修订《刑法》时删除,这个时候对一个陌生、有仇、还明显有点背景的女孩口花花,温大叔又不是智障,不会嫌自己命太长。   “别说我昨天根本没碰到你,就是碰到了,这又不是金庸的武侠小说,什么样的伤能到第二天才发作?”   年轻女孩不依不饶,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痛,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赔偿,有你好看!”   说“有你好看”的时候还特意做出一副凶恶状,温谅笑道:“小姐,目前来看,在火车上你应该是拿我没有办法,可咱们素不相识,等下了火车再不相见,你又去哪里要我好看?所以,这样的威胁毫无用处。”   年轻女孩啊了一下,道:“就是,我怎么没想到?”突然把脸一黑,道:“身份证拿出来!”   尼玛,这谁家的野丫头啊,温谅真是啼笑皆非,侧过身对上官晨露道:“上官小姐,我以为昨天的过节已经了了……”   上官晨露低首垂眉,淡淡的道:“你们的事你们解决,她不叫我,我一概不管!”   有个性!   温谅终于跟范博的感受同步了,碰到这么一对,能沟通的太冷淡,冲动的又沟通不了,确实挺倒霉的。年轻女孩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晨露姐姐的名字的?你是不是跟踪我们?”   温谅差点将“尼玛”二字脱口而出,当你戴安娜呢,还有人跟踪?   “这样吧,你先回去吃饭,我也得想一想,赔偿这么大的事,总得给我时间考虑考虑……”   话音刚落,餐车的门被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砰的撞开,身后还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声:“抓小偷,抓小偷……”   正是午餐时间,餐车里坐了不少乘客,鸭舌帽愣了一下,听到后面追兵更近,一眼看到离他不过三四步远,站在过道中间的年轻女孩,略一迟疑,眼里闪过一道狠色,猛的窜前一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手中的弹簧刀横架在她的脖子上。   “别过来,谁过来我杀了她!”   年轻女孩听到“抓小偷”的喊声,一脸好奇刚要回头,却没想到会飞来横祸,顿时呆在当场,一动不动。温谅背对着车门,根本还没搞清楚状况,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看着鸭舌帽手中的弹簧刀闪烁着寒光,心头猛的一沉。   九十年代的火车是小偷集团的乐园,本是见怪不怪的事,可为了一点钱拿刀劫持人质的却不多见!   这个鸭舌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亡命徒!   追的人也出现在门口,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是昨晚唱歌的那个长发女孩,在她身后还有几个见义勇为跟过来的男乘客。   “走开,你们走开!”   就餐的众人早吓得四散逃开,鸭舌帽声嘶力竭的叫着,拉着年轻女孩退到车窗前,挥手打翻了一桌的饭菜,道:“让车停下,快把车停下,不然我杀了她……”   上官晨露早站了起来,她比温谅离的更远,更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出手,此时见年轻女孩形势危急,纤细的身子竟迸发出一股沛然凌冽的强大气势。   尤其她垂在腿侧的右手微微往上拉起,这是很明显的掏枪动作,温谅察觉到这一点,眉头一皱,往前跨了一步,引起上官晨露的注意,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然后高举起双手,道:“有事好商量,兄弟,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第三百九十五章 猥琐谈判,冰冷枪声   鸭舌帽望了过来,握刀的手猛的一紧,手背上青筋毕露,眼神惊慌而狰狞,大叫道:“别过来!”   温谅应声停步,却是将在后的左脚往前并拢,不经意间同他拉近了一步的距离。上官晨露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不知怎的对温谅莫名的有了一点信心,摸往腰间的手终于垂下,但她不能将救人的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心思电转,瞬间想出来七八个解决方案,可问题在于,没有一个能百分之百的保证人质的安全。   就算没有燕总临行时的嘱咐,以年轻女孩的身份,她也不敢有一点的冒险!   温谅没有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满脸堆笑,道:“兄弟,你也是求财而已,犯不着伤害一个小姑娘,还把自己也拖下水……”   “谁他妈的是你兄弟,闭嘴,你给劳资闭嘴!”鸭舌帽手猛的一横,刀刃更逼近了年轻女孩的喉咙。压力越大,越有突破,温谅的演技在危急关头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强爆发,顿时做出一副失措的样子,眼眶随即泛红,双手下意识的急挥,脚下却又借机前移了数寸,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道:“大哥,求您了,这是我女朋友,我们今年就要结婚了,求您放了她吧……我们跟您又无冤无仇,您行行好,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鸭舌帽还没有反应,年轻女孩却猛的瞪大了眼睛,怒道:“谁是你女朋友,我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   说也奇怪,除了刚被劫持时那片刻的慌乱,年轻女孩竟然表现的十分镇定,既不大喊大叫,也不痛哭流涕,任凭闪着寒光的刀架在脖颈,神色里反而带着一分满不在乎的倨傲。   本来温谅还暗赞这野丫头关键时候没掉链子,大家出身的做派和风范一览无遗,谁想却为了一句明显的托词大发小姐脾气,真是千言万语化成两个字——尼玛!   鸭舌帽一听女孩否认,骤然紧张起来,猛的转了身子,面对着温谅,将自己全都藏在女孩身后。   他这一转,却把上官晨露忘在视线的死角。   温谅一脸苦相又带点尴尬和窝囊的表情,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昨晚不该惹你生气,可毕竟在火车上,周边都是人,我……真是有心无力啊……”   这番话是个男人都能听明白,有过男人的女人也能听明白,鸭舌帽虽然身处险境,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看向温谅的眼神也少了几分警惕,多了一丝艳羡——毕竟一个不能持久的男人很容易引起另一个男人的同情和轻视,可不能持久又能上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当然更让人觉得嫉妒。   而无论是轻视还是嫉妒,都会让他的判断力下降,注意力分散,温谅要的,就是他晃神的一刹那!   年轻女孩还不懂这些龌龊的阴晦,她以为温谅说的是过道那番争执,不屑道:“现在才求饶,晚了!”   其实从一开始,温谅就把年轻女孩的反应也算计在内,趁势说道:“大哥,你看,我没说谎吧,她确实是我女朋友!再说句让您见笑的话,她刚怀了我的孩子,我们正商量着给孩子起名呢……要不,要不您帮忙给起一个,我姓黄……”   90年代未婚先孕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别说年轻女孩,就连鸭舌帽也给震的一时间有点晕头,还真想了三秒黄姓起什么名字好。   “你……谁跟你有……小子,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温谅心里一紧,坏了!   此时车厢内早没了其他食客,只有温谅、鸭舌帽、年轻女孩和上官晨露四人,长发女孩与其他人都待在车厢两边的入口,在他们身后是闻讯匆忙跑来的乘警。温谅和鸭舌帽站在一条直线上,而上官晨露跟鸭舌帽成四十五度角,只要温谅能吸引住鸭舌帽的视线,上官晨露有很大的机会悄悄的接近他。   两人根本没机会交流,却仿佛心有灵犀的采取了这唯一可行的策略。就说话的这半分钟的时间,上官晨露已经移动到一个比较靠近的位置。时机转瞬即逝,温谅别无选择,只能用这样极具争议的理由给鸭舌帽上一个晕眩BUFF,却不料被女孩暴怒的一喊给驱散了。   鸭舌帽立马清醒过来,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上官晨露,却没把身材纤细的女人放在眼里,以为她不过是吓呆了,傻站着不动没什么威胁。上官晨露错失良机,也顾不得懊恼,身子瑟瑟发抖,一脸的紧张不安,演技比起温谅不差分毫。   警匪片里总是最后关头才出现的警务人员积极了一次,乘警长带着几名乘警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一看局势如此紧张,刚想按程序喊话,鸭舌帽紧绷的神经被闪亮的制服一刺激,几乎要到达临界点,刀子在身前狂挥几下又回到女孩的脖子,有点歇斯底里的喊道:“退后,你们别过来!我要停车,一分钟,我给你们一分钟,不停车就大家一起死!”   趁乘警长用对讲机联系的间隙,温谅又踏前一步,无比诚恳的道:“大哥,警察都过来了,你就算下得了车,也得带着人质跑一段路才能安全。可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女朋友脾气很臭,胆子也大,你看她现在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你带着她非但没有保障,还尽给你惹麻烦。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咱换个人质……”   “妈的当劳资傻啊,换你一个男人我就安全了?去你妈的!”   照着一般爱情电影剧情的发展,温谅这时肯定要提出用他自己来替换女孩,围观的群众都有点感动,年轻女孩一时也有些呆掉,不敢置信的看着温谅,这个满嘴谎话,笑起来又猥琐又下流的男人会为了她宁可不要自己的命吗?   温谅陪笑道:“大哥,我比较怕死,没勇气给您当人质!要不这样,您看这边,对,就这个女人,这会吓的怕是要尿裤子了,身子又瘦,你一只手都能挟持的了,真的是当人质的好人选……”   尽管车厢内的形势很严峻,温谅这番话还是让周围围观的人群目瞪口呆,大跌眼镜,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自己不敢以身涉险,却让无辜女孩拿命去换,真是太不要脸了。   年轻女孩有那么一瞬间真想硬生生的掐死温谅,气得俏脸通红,一个劲的“呸呸呸”,还试图挣脱鸭舌帽过去踹温谅两脚。   “老实点!”   鸭舌帽威胁了女孩一句,不过对温谅真是刮目相看。虽然他以前是小偷现在是劫匪,可也对这样的男人从心底里瞧不起,但是……他扫了上官晨露一眼,又看看手里一直不太安分的年轻女孩,越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上官晨露面无血色,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脚下却仿佛打了铁钉,一步都迈不动,几乎要瘫软在地,哀求道:“不要……”   年轻女孩被上官晨露的精湛演技给骗到了,以为她真的很害怕,怒道:“换什么换,臭小偷,有本事就拿我做人质好了!”   鸭舌帽被搞的心烦意乱,把心一横,眼神变得阴狠起来,倒转刀子抵在女孩的脸蛋上,道:“妈的,怪不得你老公对着你都硬不起来,这烂脾气劳资听了都烦!当我刀子是假的对不对,我先把你的漂亮脸蛋开了花,看还敢不敢嘴硬!”   上官晨露眼神一聚,刚要不管不顾的揉身扑上,温谅突然叫道:“五万块,我给你五万块!”   鸭舌帽瞬间住手,刀尖堪堪抵在女孩脸上,已经有一点血丝渗出。温谅让范博将公文包扔了过来,打开拉链,对着他道:“哥们你身上也没什么钱,我这里有五万块,全都给你,只要你别伤害我女朋友,怎么样?”   五万块!   鸭舌帽顿时口干舌燥,这辈子他别说有过这么多钱,连见都没有见过,看着包里厚厚的一摞人民币,如何能不动心?   温谅再不给他思量的时间,抓起钱扔了过去。前面的铺垫终于奏效,鸭舌帽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放松了警惕,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刀子稍稍离开了女孩几许。   就是此刻!   温谅和上官晨露一左一右同时扑了上去,温谅聚气到拳,重重的砸在鸭舌帽的心口要害,只这一下,就让他瞬间脑供血不足,出现了片刻的呆滞。而上官晨露在温谅出拳的刹那,已经闪电般扣住了鸭舌帽的持刀的右手脉门,在温谅抱着年轻女孩翻滚出去的瞬间,挥臂、扭腰,一个漂亮到极点的过肩摔,将鸭舌帽狠狠的摔了出去。   这是一次堪称教科书般的协同营救,两人的配合不差分毫、妙至巅峰,当温谅将女孩推到冲过来的乘警身上,准备回头帮忙的时候,却见鸭舌帽从地上一滚而起,拿刀疯狂的乱砍两下,跑到另一侧的窗边,拉开窗户就要舍命一跃。   温谅正要去追,突然脸色大变,道:“别……”   “砰”的一声枪响,鸭舌帽身子猛的往前一冲,脑袋撞在窗沿上然后反弹回来,直挺挺的摔倒在地,顷刻之间,血从脑后流出,染了一地的腥红! 第三百九十六章 旧游无处不堪寻   温谅从不是一个伪善的人,也信奉“以直报怨”的圣人之言,可当眼前的地板被鲜血染红的时候,却还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固然可恨,却未必真的该死,不过偷人钱财于前,劫持人质在后,又曾试图划花年轻女孩的脸,更说不定真有临死拉人垫背的狠辣,落个如此下场也没什么可说的。   真正让温谅震惊的,是那个心志决绝、一枪杀人的上官晨露!   其时鸭舌帽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跳车欲逃也没有继续伤人的主观意图,更何况公安部有鉴于多年来警用枪支无限制滥用的局面于96年1月8日刚刚颁布了《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并由国务院191号令发布实行。《条例》明确规定,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应当以制止违法犯罪行为,尽量减少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为原则;遇有犯罪分子失去继续实施犯罪能力的,应当立即停止使用武器。   公允的说,鸭舌帽之死,完全是一起违法违规事件!   不过,更公允的说,在这个国度,执法犯法也从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官晨露收了枪,脸色平静而淡然,仿佛刚刚亲手剥夺的不是一条生命,而是一头猪一只鸡,连让她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她转身走了过来,对尚处在震惊状态的乘警们亮了亮证件,由京城公安局印制的蓝皮警官证凝重庄严,尤其午后的阳光照射其上,将警徽映衬的耀眼而夺目。   年轻女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吓到了,在上官晨露走过来的时候,竟然往温谅身后躲了躲,手紧紧的拉住他的衣角,偷瞄一眼地上的尸体,忙转过头去,俏丽的脸蛋隐有不忍之色。   这个女孩虽然无礼刁蛮,但危机关头不乱阵脚,听闻温谅交换人质的提议后一力承担,不愿连累他人,此刻又为曾伤害过她的鸭舌帽心生怜悯之意,可见本性并没有多坏,可能只是因为家世的关系一向跋扈嚣张惯了,固然不会讨人喜欢,却也不能以偏概全,贬的人一无是处。   在和平时代,又刚经历过禁枪运动,一辈子能听一次枪响的国人并不多,能亲眼看到警察开枪更是凤毛麟角,更别提一枪爆头这种万年不遇的血腥场面,碰到了一定要去买彩票。幸好乘警刚才已经疏散了人群,这一下枪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上官晨露跟乘警长低语了几句,然后走过来对年轻女孩道:“走吧,先去休息室坐会,我去打个电话,放心吧,不会有麻烦。”   年轻女孩连连点头,道:“千万别让我爸知道,晨露姐姐,你一定要帮我隐瞒啊。”   上官晨露微一颌首,转眸往温谅看去,温谅平静的道:“我也不想有麻烦……”   劫持,对峙,开枪,死人,这么大的事,不仅不用做笔录,不用进公安局,更不用被前后问询调查,对上官晨露来说不过是一个电话而已,轻描淡写的跟吃饭喝茶一样简单。   这何等可怕,又何等讽刺!   上官晨露略一沉吟,拉着年轻女孩转身先行,温谅最后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鸭舌帽,带上范博跟在两女身后缓缓而去。   不能改变,就要适应,不仅要适应,更要融入,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喝了一杯热茶,年轻女孩的情绪稳定下来,拿出镜子照了照脸蛋,确认不会留下疤痕后又来了精神,瞪着温谅道:“臭流氓,你刚刚竟然敢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誉!”   温谅淡淡的道:“不败坏你的名誉,现在你已经死了!”   年轻女孩缩了下脖子,显然又想起鸭舌帽的惨状,却又不愿在温谅面前失了威风,扬起头怒道:“好,我大人有大量,这件事不跟你计较!那昨晚欺负我的事怎么算?”   温谅此时没心情跟她废话,起身向外走去。年轻女孩叫了两声没有回应,眉头一挑,恶狠狠的盯着范博,问道:“你老板叫什么?”   范博心里有点泛苦,连这个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女孩都能看出来温谅是老板,难道自己真的长了一副打工仔的脸?   “这个,我不好说……”   “你说不说,不说我要你好看!”   没理会身后的闹剧,温谅来到了两节车厢连接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鼻端突然传来一股女人的清香,上官晨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旁,晃了晃手中的香烟,道:“不介意吧?”   温谅摇摇头,扫了下烟盒,道:“黑色装?这个劲很冲啊。”   女士香烟特有的烟草味弥漫开来,上官晨露本就显得有些梦幻的脸笼罩在一片轻薄的烟雾中,轻声道:“习惯了!”   接下来是静寂的沉默,一向能言善辩的温谅也仿佛变成了哑巴,上官晨露更是不可能主动说什么话题,两人就这样并肩而立,默然了一支烟的时间。当最后一口烟雾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上官晨露转身离开,走到车厢门口时停住身子,道:“谢谢!”   她刚要推门而入,温谅背对着她,突然道:“你是故意的!”   手停在门上,上官晨露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以你的身手,本不必将人扔的那么远,随便一个擒拿都可以让他无力反抗。可你却任由他脱身逃跑,为的就是有借口开枪杀人,对不对?”   就算鸭舌帽再怎么恶贯满盈,以上官晨露所表现出来的势力,她绝对有无数种合法的手段来达到报复的目的,可她偏偏选择了最暴力、最血腥也是最简单的一种。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女人!   温谅转过身,盯着上官晨露的背影,轻笑道:“上官小姐,真是好手段,好枪法!”   这话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讽刺,上官晨露从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身影消逝在门内的瞬间,留给温谅一句似劝解似警告的话:   “京城帝都,天子脚下,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张扬!”   跟昨晚过道同样的话语,此时听来,却多了几分警示人心的份量!   下午三点,火车抵达京城站,早有准备好的车辆和人员悄无声息的将尸体运走,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包括乘警在内的目击者都被下了封口令,好似在火车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来没发生过。   人流川涌,熙熙攘攘,   活在世上,无知是福!   上官晨露和年轻女孩没有在站内从特殊通道离去,而是混在普通乘客中走出火车站,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停靠过来,上官晨露拉开前门坐了进去,年轻女孩手都放在后门的车把上,突然咬了咬嘴唇,掉头跑了回来,再次挡在温谅身前,不屈不饶的问道:“你叫什么?”   又是这个被追问了一路的话题,温谅再没有抵抗的心思,笑道:“黄沿,我生在黄河沿岸,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黄沿,黄沿,”女孩默念了两遍,咯咯一笑,道:“小子,这次你要小心点,以后别再犯我手里,不然我真要你好看!”   奥迪车迤逦而去,温谅瞅了一眼范博,道:“怎么了范老师,到了京城应该开心,干吗一脸的苦瓜相?”   范博苦笑道:“京城的女人疯,空气差,我都有点怀念青州了……”   温谅哈哈大笑,举目四顾,千年古城的磅礴大气透过这个共和国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尽显无遗。   “温少,咱们先找地方住下来?”   温谅摇摇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位置和衣着。没过一会,又一辆奔驰从远处开了过来,范博还笑道:“京城就是不一样啊,在青州一年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两辆大奔,这才多一会啊……”   话音未落,奔驰停在两人身前,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温谅跟前伸出手,哈哈笑道:“温先生是吧,我是雷方,来迟了来迟了,得给兄弟你赔不是!”   这人不仅面相豪放,声音也极其粗犷,听在耳中有种轻微的嗡鸣,温谅握住他的手,矜持的笑道:“温谅,有劳雷少了!”   雷方挥挥手,满不在乎道:“夕姐交待的事,我敢不赴汤蹈火?没别的行李吧,好,先去京城饭店,客房都安排好了,洗个澡休息会,然后尝尝谭家菜,给兄弟你接风洗尘。”   别看他话里透着的熟络,可将温谅安排在看似豪华的京城饭店,而不是自家的私人住宅——以他的身份,在京城狡兔何止三窟,其实是疏远的表现。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红色豪门从来只存在于国人市井间的流言,一向神秘而又遥远,通过宁夕也不过只能窥见其中的冰山一角,想要真正踏入,还是得靠自己。   “多谢雷少!我们初来乍到,一切还得雷少多多帮衬,兄弟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   奔驰车行过崇文门,拐到内大街,然后开到建国门,温谅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致,一种久违的感觉充斥心胸,许多深藏在心底的记忆纷至沓来,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第三百九十七章 冠盖京华   从建国门西去长安街,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是京城永远的风景线,范博如同每一个初到此地的人一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窗外,肃穆的天安门与巍峨的电报大楼,森严的公安部与典雅的音乐厅等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将古典与时尚,保守与开放,五千年文明传统与近现代科技发展通过这一条闻名遐迩的十里长街两侧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伞状的国槐虽已凋谢了枝叶,却依然能看出茂盛时期的大气和华丽,不过就这一会的工夫,远处的风沙渐起,比起刚出火车站时厉害了许多,倒把兴致勃勃的范博给吓了一跳。   “这季节就有沙尘暴了?”   温谅坐在副驾驶座,跟范博不同的是,他既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喜形于色,淡然自若的靠在头枕上,气度高逸,神情恬淡,一点不像小地方出身的人。雷方一直默默观察他,本来还不明白以宁夕一贯的骄傲和眼界,怎么会在电话里一再的强调这个来自青州名叫温谅的男人是她的好朋友,此时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不是土老冒那么简单。   温谅对京城的认知还停留在大学毕业来京城打拼之后的时间段里,真不知道原来在96年已经有这么厉害的沙尘天气。听他终于从沉默中开了口,雷方放慢了车速,随着车河缓缓移动,笑道:“也就最近这几年,一年总有那么三五次,沙啊土啊一来就跟下雨似的,你们算运气不好,正巧赶上了。”   温谅微笑道:“这是运气好才对,一年三五次都能让我们遇到,看来这趟京城之行,有了雷少的帮衬,一定会万事如意!”   说起正事,雷方也不含糊,道:“这个我也不瞒你,搞个书号不过小事一件,一两天就能给办了,至于书能不能火,我是不敢打保票,还得兄弟你们自己加把劲。另外,五星级酒店的审批可不像书号那么容易,没两三个月的时间是绝对批不下来……”   “我明白,酒店的事不急,五个月内能批复已经足感盛情。”   说话间整条长安街已经是扬尘蔽空,黄雾四塞,一时白昼如夜,前窗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刚才温总说起沙尘,”范博适时凑趣道:“其实这沙尘天气古时候就有记载了,明朝有‘一代乐王’之称的陈大声曾做曲嘲弄京城巷曲中人,其中有这么一句:‘门前一阵骡车过,灰扬,哪里有踏花归去马蹄香’,可见那时京城的天气就不太好了。”   雷方大笑道:“还是范老师有学问,我们粗人可不懂这些,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温谅也是一笑,这个一举一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粗鲁汉子,甚至直接在脸上刻着豪放二字的家伙果然如宁夕所言,非但没有身为红三代的自知和盛气凌人,反而比起一般的二世祖更加的平易近人,且不管这种平易是真是假,至少从表面上让人如沐春风,说不定有些人知道他的身份,还会受宠若惊。   怪不得宁夕推荐此人来做掮客,单单这份姿态,就足以让他在四九城混的如鱼得水。   车子在京城饭店门口停下,98年之后这里才开始大规模的重新翻修,不过放在当时依然是超五星级的所在。一进大门,五樘包铜镂花格的厅前,红色的印花地毯铺在脚下,十二根绘满穿枝西蕃莲的大圆柱和五盏造型奇特的大宫灯,把前厅装点得庄严肃穆,金碧辉煌,范博仰起头,嘴巴半天才合拢。而温谅以前没少跟着大老板来这里打牙祭,当然不会流露出初来乍到的生疏和惊奇,甚至对96年的装修略带点嗤之以鼻。雷方平时在这里接待过不少外地的客人,有的还是地方的官员或富商,大多都会被京城饭店的名声和奢华吓到,像温谅这样宠辱不惊的不是没有,可没有一个人有他这样的年纪。   三人来到A座的高级套房,简单的洗簌后,雷方带着温范去了C座7楼的谭家厅。顾名思义,这里主营谭家菜,又称榜眼菜,也是京城唯一保存下来的官府菜,讲究“高汤老火烧烩焖,蒸扒煎烤海八珍”,时人多想方设法以品尝“谭家菜”为快。   “今天预订了彭定香掌勺,他是谭家家厨彭大海的长孙,家传的手艺,算是京城一绝,两位一会一定好好尝尝。”   谭家菜由于做工考究,一般都要预约为上,给厨师留出足够的备料和制作时间,不过雷方能定下彭定香,还是让温谅小吃了一惊,不过想一想他的出身,也就释然了。雷方虽然是家族最不成器的纨绔子,但姓氏在那里挂着,终究是比纨绔强了无数倍。   靠着半圆的窗户坐了,不一会各式菜色陆续上桌,席间说起京城饭店的轶事,雷方看似粗人,其实口才极好,加上京城人特有的痞性,听起来十分有趣。谈到74年新东楼重建,由于高度可直接窥探中南海,被总理给否决了,又是盖屏风楼,又是弄实心墙,还装磨砂玻璃,然后封了十层以上的客房不对外开放云云,让这个百年沧桑的饭店更多了几分历史感和神秘感。   正说笑间,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和几个三十岁许、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女并肩走了进来,隔着温谅等人远远的入了席,中年人满脸堆笑,对年轻男女曲意逢迎,姿态放的很低。   注意到温谅的眼神,雷方转过头看了一眼,笑道:“外地人来办事呢,这个人看来是被人坑了,不然不会求到莫小安头上。”   京城的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温谅不知究竟,不愿接他的话,夹了片黄焖鱼翅给范博,道:“范老师尝尝这个,谭家菜里鱼翅的烹制有十几种,却是以这个为最上品。”   范博吃了一口,道:“嗯,浓鲜绵润,果然不同凡响,雷少,这一份得不少钱吧?”   他自知身份差的太远,也就不讲究拿捏作势,在这些主面前,不懂装懂不过自取其辱而已。   不料却是温谅帮他做了答:“几千块是有的,精选的吕宋黄,再用小火焖几个小时,然后调味浇汤,道道工序可是要耗费不少的劳动时间,劳动时间决定价值,而价值又能决定价格嘛。”   范博对温谅的无所不知早已习惯,或者说跟温谅混的久了都会对他的不寻常习以为常。雷方却再次被惊讶到了,学着范博的话叫起了温总,道:“温总以前来过这里?”   从大大咧咧的兄弟,到正儿八经的温总,雷方的心态就在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发生了变化,这里面固然有宁夕的因素,可也跟温谅自身不无关系。以雷方狠辣的眼神,要是还当温谅是普通的关系户,那可真是白瞎了京城多年的厮混。   吃了一会,远处那桌的中年男人接了个电话,起身往外走去,雷方擦了下嘴,道:“两位慢慢吃,我去下卫生间,马上回来。”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温谅轻笑了一声,正吃的不亦乐乎的范博有点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温少,我一时没忍住口……”   “不关你的事,你吃你的,以后有求着雷方的时候,这顿饭就当先回本了!”   这是玩笑话,不过温谅早就看出雷方跟那个中年男人有关联,不然不会在说起莫小安时带点冷冷的嘲讽。过了一会,雷方先回来,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随口又说起了京城的见闻,没两分钟,中年男子回来不知跟那几个年轻男女说了什么,其中一个身材瘦小却面相阴鹫的长发男子狠狠的摔了杯子,带着人甩手离开。听到背后的动静,雷方也不回头,给温谅倒了杯茅台,道:“京里人有的素质低,温总见笑了。”   温谅跟他碰了杯酒,笑道:“雷少,有人过来了。”   中年男子端着酒杯,弯着腰歉然道:“雷少,这事都怪我,怪我,听了别人嚼耳根子,本也没想怎么着,只是跟莫少他们见面吃个饭……”   这人方头大耳,福相毕露,应该在地方上是个头面人物,却不想在京城点头哈腰,卑微的一塌糊涂。雷方不搭理他,自顾自的给温谅夹菜,中年男子脸上的笑越来越僵,数九寒天额头上竟冒出丝丝汗珠。温谅暗叹了口气,给雷方和自己都倒了酒,道:“来来,我借花献佛,敬雷少一杯。不知这位贵姓……”   “不敢,免贵姓万,万四维。”   “万哥,来,看得起兄弟,就一起喝了这杯。”   这是给他台阶下,万四维如何不知,顿时感激的几欲拉着温谅拜了把子,忙同他碰了一下,眼巴巴的望着雷方。雷方见火候也差不多了,顺坡下驴,大大咧咧的扬了扬酒杯,道:“今天给温总个面子,老万呐,你这人做事不地道啊,既然走了我的门路,我拍胸脯保证的事,还能给你黄喽?莫小安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 第三百九十八章 炼心铜炉   温谅前世虽然没怎么跟这些太子党打过交道,却也明白不管先前雷方给万四维开的什么价,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不再狠狠的宰他一刀,简直对不起血液里流淌的那颗闪闪的红星。   雷方把万四维像泥人一样揉来搓去,根本不留一点的颜面,自然有考究温谅的意思。温谅不欲多留,起身笑道:“要不这样吧,雷少你先跟万哥谈事,我们回房间休息下,这几千里路确实有点乏了。”   万四维其实并不怕被雷方羞辱,刚才在外面雷方一个电话已经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是手眼通天,只要事情能办成,受这点委屈算什么?可哪怕他脸皮再厚,毕竟也是一方的头脸人物,当着外人的面,颇有点下不来台。   见温谅如此知情达意,简直要热泪盈眶,忙挪下身子,让开一条路,万四维极其诚恳的道:“谢谢兄弟了,以后有空到江越来玩,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他从皮包里拿出一张镀金的名片递给温谅,上面赫然写着江越省邮电局副局长。   江越省与苏海省紧邻,经济总量一直位居全国前三,是一等一的富庶之地,而作为邮电分家前最热门的机构之一,邮电局向来是“门前三尺三寸远,没钱没人走不完”,意思是说别看距离邮电局的大门只有三尺三寸远,可要是平民百姓,一辈子也走不完这点路,位高权重,由此可见一斑。万四维一亮身份,顿时让范博对他行注目礼,似乎有点明白从来不做无用功的温谅为什么会帮这个胖子铺路搭桥。   雷方笑了笑,温谅这个人有分寸、知进退,确实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正好要跟万四维再谈谈价码,跟着起身送了温谅两步,道:“也好,你们先回去躺会,我这边安排好了就过去,晚上再一起出去找个乐呵。”   万四维看温谅的目光更加热切起来,他来京时间不短了,见过雷方的做派,从不曾对人这般热忱,心里对这个看似年纪不大的老总挂上了号。   刚回到客房,范博忍不住问道:“温少,这个万四维究竟什么来头?你是不是认得他?”   温谅笑而不语,见范博还是一副好奇的样子,无奈道:“我这辈子从没去过江越,哪里会认得万四维,不过是看他可怜,随手拉一把罢了,可没你想的那么深远。”   范博虽然对温谅的认识没有安保卿刘天来那么深刻,却也知道这位小爷绝不会同情心大发去拉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不过想来温谅不会直说,笑道:“我本还打算听听他们谈什么呢……”   温谅往床上一躺,道:“咱们此次来京只为办自己的事,闲事少管,况且刚才留在那里给雷方当陪衬,除了惹万四维忌恨,没一分钱的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能不做还是别做的好。”   范博套不出温谅的话,满脸郁闷的走了。又过了一会,门铃突的响起,伴随着一个好听的女声道:“客房服务。”   温谅打开了门,同样听到隔壁范博的开门声,一个身材修长、样貌上佳的妙龄女孩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按摩师制服,明明是职业的,可脸上却挂着清秀明媚的笑意,道:“先生,总台为您安排了按摩服务……”   这必然是雷方的主意,怕两人在房里无聊,温谅知道京城饭店的规矩,像他们住的这类高级套房,一般都可以让大厨到房内现场烹制佳肴,或者有这种专业的按摩服务,摆摆手道:“不用了,你们回去吧。”   范博打量了一下门前的女孩,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称得上美丽动人,他幼时家贫,长大后直接跟梁茹结了婚,一直在为生计和前程费尽心力的往上爬,在男女关系上还真的从没做过对不起梁茹的事。   但许多事,不是不做,而是没机会做,不是不想,而是没能力去想。   他的眼中不无些许冲动,就算不能跟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孩发生点什么,只要她们的小手能在身上来回的揉动几分,也是一件莫大的享受,但听到温谅的拒绝,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一个好字,同样摆摆手让女孩离开。   被女孩们制服下充满诱惑的美丽身躯晃花了眼,范博哪里还有睡意,抵达京城这半天的时间,已经让他见识了太多以前从没接触甚至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欲望一旦被引诱,就如同打开了一封病毒邮件,不到死机不会结束。   温谅看了他一眼,开玩笑道:“范老师,这里是京城饭店,不是火车站的小旅馆,按摩师可是不提供附带服务的哦。”   范博好歹还是个文化人,被温谅的调侃弄红了脸,尴尬道:“我怎么一到了京城,就跟着了魔似的,有点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乱花渐欲迷人眼,吹尽狂沙始到金!范老师,能在京城这个大铜炉里走一圈不被融化掉,你就可得道成佛了……”   前言不沾后语的两句诗这样一组合,竟然有股说不出的韵味和哲思,范博略一品味,顿觉回味无穷,他要是知道温大叔本来是想在后面来一句“不如自挂东南枝”,怕是会一口老血喷到京城五环外。   正说话间,雷方的身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显然已经知道温谅拒绝了按摩服务,还当他嫌弃刚才的女孩姿色不行,带着两人直接去了18楼。在一个装有大落地窗的房间里,三个成品字型带有自动恒温系统、装修极其奢华的按摩池出现在温谅眼前。   雷方脱了衣服,赤条条的跳入水中,道:“我雷方最喜欢豪爽的人,既然跟两位对脾气,也就不怕坦荡相见。来来,试试这个水,他娘的真舒服。”   范博还没反应过来,温谅已经跟着脱光衣服跳进另一个池子,身子被池中按照人体工学精确设计的喷嘴从各个部位一激,果然舒爽之极。可怜的范老师彻底傻了眼,京城地面邪啊,自己小人物有点心乱也就罢了,可温少平日多么自矜的一个人,到了这里竟然也变了,变得更加的不可捉摸。   范博哪里知道,前世里温谅在京城打拼多年,知道红色圈子里一直流传的一个传说,这帮家大业大疑心也大的家伙每逢谈正事的时候,都会选一个开阔、公开、坦诚而无所隐蔽的场合——除了浴池,还有哪里更适合这些前置的定语呢?   所以温谅毫不扭捏的下了水,范博只好有样学样,跳进最后一个池子里去。   雷方击了一下掌,叫道:“好,我就喜欢不拖泥带水的人!”   温谅微微一笑,道:“雷少做事才是雷厉风行,那位万局长的事想必已经操作停当了?”   雷方往身上撩了下水,漫不经心的道:“万四维啊,他不过是小事!一个副职被一把手记恨上了,搞的在单位混不下去,想挪挪地方,鸟毛大小,不值一提。”   温谅眯起了眼睛,96年的万四维虽然正在人生的最低谷,可无轮什么时候,一个副厅的事都不是鸟毛大小。   温谅当然跟范博撒了谎,从在谭家厅第一眼看到万四维,他就觉得此人面熟,后来借他过来敬酒的机会打听了名字,果然是后来电信移动行业一时风头无两、号称“铁腕”的大人物万四维。   万四维这个人别看今日在雷方面前卑躬屈膝,但他的个人能力早在任职临州市邮电局局长的时候已经显露无遗。不过有句话说的好,有能力的人倒霉起来,会比无能的人更惨。   94年初万四维调任江越省局副局长,深受老局长和省有关领导的赏识重用,94年年底在局内的序列就排到了所有副职的前面,成为名副其实的二把手。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几乎影响了他的一生。   一是老局长病退,局长的位置空了出来,他本来是呼声最高的一个人,不过省里对他支持力度最大的一位领导因故落马,局长的任命就这样耽误下来,他以副职的身份主持省局的工作;二是邮电即将分家。   虽然邮电分家要到98年,可95年初已经从上到下开始了试点工作,系统内的人都明白分家是肯定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所以呢,为了在电信独立之后邮老大的威风能继续保存,许多人开始想办法钻政策的空子,而万四维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主持全面工作期间,将电信技术支援中心,电信器材厂,邮电机械厂,通信电缆厂等省局直属企业全升级为副处级单位,统一组建通信实业总公司,这一块本来归电信处,如此一搞就被划归经营处管理,就等同于从未来的电老大嘴里扒拉了一块肥肉。如此种种,还有许多。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本以为靠政绩可以去掉副字的万四维碰到了从邮电部下来的空降党,不仅丢了升职的希望,甚至在对方的步步进逼下连副职的位子也保不住了。走投无路的他只好到京城来碰碰运气,可京城的水,深的超乎他的想象。 第三百九十九章 香艳阵仗   万四维在邮电系统也算是个老人了,可俗话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得势时从京城到江越,相交满天下,失势时从江越到京城,知己无一人,人情冷落,现实如斯!   当然,这一切固是世情使然,却也跟万四维的个人性格不无关系。此人工作能力很强,但在临州任局长时就多有下属抱怨他作风蛮横,官腔太重,到了省局更是大搞一言堂,排除异己,安插亲信,引得诸多同僚记恨在心。后来为了争抢资源又撤销合并了多个部门,这一来不仅触怒了普通职工,一些部门负责人和局里的副职领导都开始怨声载道,不时有人将举报材料上交省纪委和中纪委,虽然查无实证不了了之,却也招惹了许多的麻烦,而这一切最终让邮电部决定空降一位一把手,取万四维而代之。   空降这位叫周正,原邮电部计划司的副司长,这个人资格够老,人缘也不错,不过能力方面略有不足,不太被时任部长的聂安泰赏识,在部里很不得志。恰好江越省局局长出缺,呼声最高的万四维又因为失了后台,群众关系不好陷身举报泥潭,周正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先跳出邮电部,离开聂安泰的视线范围,到地方上镀镀金,然后再谋求回部。一番运作后,周正如愿以偿,却可怜万四维撕破脸得罪人打下的家业尽为他人做了嫁衣。   周正初抵江越,万四维还想欺他无能,玩架空的那一套,不料自家后院不止是起火,根本是火山爆发,连他的亲信都倒戈相向。世上无无喽啰的势力,也无无臣仆的尊荣,光杆司令又官低一级,结果可想而知。   周正出身部委,业务上不怎么样,可权术方面比万四维丝毫不差。他先撤换了财务处的负责人,然后将经营处和财务处合并,成立经营财务处,将万四维辛辛苦苦从电信处扒拉过来的肥肉一口吞下,只留给他一个邮电服务总公司,下辖劳动服务公司和房产修建安装公司,多少还有点油水。老万此时也死了心,本打算偃旗息鼓,老老实实捞钱了事。可没过多久,省局党组会上通过一份文件,说为加强领导,理顺工作关系,进一步搞好省局机关的后勤服务工作和发展第三产业,邮电服务总公司撤销,成立江越邮电后勤事务公司,隶属于江越通信实业总公司。   就这样不到半年的工夫,万四维一路跌,次次跌,终于跌的一无所有,在江越邮电系统成为悲剧的标杆性人物,一些曾被他整过的人更是当面抱以鄙夷和嘲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本就是赌徒的性子,一发狠,带着全部家当来了京城,不为别的,只为争一口气,一定要东山再起。   可惜还是那句话,人走茶凉,到了今日万四维才知道无权无势办起事来有多难,尤其在京城这个水深不可测的龙潭虎穴,一不小心,就会把你连皮带骨的吞的干干净净。   经过数次碰壁之后,万四维终于通过牵线人找到了雷方的门路。对这种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主,雷方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先给点甜头,榨点油水,然后设置障碍,再榨点油水,如此反复,在他们这行的术语里叫“滚盘”。   不到一个月,万四维就被套走了近七十余万,他不心疼钱,心疼的是钱砸下去听不到回声,又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莫小安,便试图双管齐下,走一走别人的路子。   见温谅问过话后沉默不语,雷方突然道:“温总是对邮电感兴趣,还是对万四维感兴趣?”   温谅心中一凛,转移话题道:“我对这两个都没什么兴趣,倒是对跑官有几分好奇,雷少能否指点一下其中的诀窍?”   雷方哈哈一笑,道:“诀窍就是七个字:有钱,有人,有门路!怎么,温总想要往官路上走走?”   他只是接到宁夕的委托,并没对温谅的来历进行过调查,自然不知这位年纪不大的温总还有一个副处级的老爸。   温谅笑道:“我多大的斤两,敢趟官场的浑水?不过早听闻京城跑官盛行,有点好奇罢了。”   雷方似乎来了谈兴,道:“泡着也是无聊,我就多说两句。都知道官场有句顺口溜,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平级调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可是怎么跑,怎么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以前的人脉和关系都没了用处,两眼一黑,十分的钱只能用出三分的效果,所以曾有官员跟我抱怨说跑官是一本最难念的经,我回他说跑官其实是一本真经。”   “真经真在哪里?就真在你问的诀窍!跑官,一要靠‘勤、巧、磨、等、候’五根本,二要看‘时机、地点、关节、人物、方法’五要素。跑动要勤,处事要巧,小事要磨,大事要等,最终还得前后左右小心伺候着,这是根本。”   范博一直有靠拢官方的心思,也有拍马不成的前科,这时听的入神,下意识的问道:“那五要素呢?”   “从小处说,夫人小孩生日,老人寿诞,你乘机表示祝贺,意思一下,就是时候;家里候着,没冒失去办公室,地点就合适。赶在开会决定之前,不是开会决定之后,就是关节。一件事跑这个人成,跑那个人不成,有时少跑一个人,功亏一篑。有时多跑一个人物,反而弄巧成拙……嘿嘿,万四维敢背着我去找莫小安,要不是温总说项,我拼着这单不做坏了自己的信誉,也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话里透着的阴狠,纵然在恒温舒适的水池里也感觉到后背冰凉,如雷方这种人,办成事的能力尚待考证,可要坏事的本领绝对不容置疑。   不过谁要真信他是看在温谅的面子才放了万四维一马,可真是单纯的可怕,能决定雷方意志和万四维前程的除了利益,只有利益。   晏子曾云“身无以用人,而又不为人用者卑”,雷方既然要卖温谅这个面子,温谅也来者不拒,自矜的笑着道了谢,道:“这也都怪我,没搞清楚状况就多了嘴,让雷少为难了。”   雷方摆摆手,道:“鸟毛般的事,没什么为难的!范老师,要不要接着听听跑官要讲究的方法?”   “听,当然要听!”   “方法呢,千变万化,比如一个人独自去;通过中间人带着去;预先约定去;临时碰机会去。送礼要送得自然,送钱要送得安全。有的可以明送,有的可以暗送。有的收了钱,还要廉洁奉公。有的收了钱,只认实惠。送少了,礼轻得罪人。送多了,可能吓着人。有的送钱不行,要送和钱等值的其他东西,还可以送得文雅送得文化,送得彼此开心舒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范博顿时醍醐灌顶,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的钻营为什么不成功。温谅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以后雷少千万别说自己是粗人了,你要是粗人,国内哪还有细人呢?”   三人同时大笑,等笑声渐落,雷方随手拍了下池子边的按钮,温谅本以为是用来调节水温或流速,不料片刻后房门被推开,十二个身着比基尼,个子高挑的漂亮女孩一字排开走了进来。温谅扭头看去,玉腿如林,波涛荡漾,翩跹的小蛮腰盈盈一握,雪样的肌肤,玉做的骨肉,或端庄,或秀雅,或妖娆,或清丽,竟无一不是绝色,几疑是到了人间仙境。   别说一下子见了十二个姿色身材都是上上之选的绝色美女,就是单独从里面挑出来一个已经足够让大多数男人心动神摇,欲火难耐,这样的场面,如何不震撼,如何不惊艳!   京城雷少,果然不同凡响!   范博早看傻了眼,嘴巴微微张开,全身僵硬,差点不能自持。雷方靠坐在池中,眼睛却丝毫没落在美女身上,反而注视着温谅的神色变化,眼中别有一番深意。   “温总,这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十二钗,别的不说,手上的功夫很不错,等下找几个帮你按按,保证浑身清爽。”说完径自的招了招手,道:“你们往前来,一个挨一个的介绍下自己,今晚谁要是被温总看中,我大大的有赏!”   停机、咏絮、梦归、金玉、如冰,一个个介绍下来,温谅小吃了一惊,这些女孩的名字分明金陵十二钗的判词,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前者宝钗后者黛玉,虎兔相逢大梦归指元春,可怜金玉质说妙玉,如冰水好空相妒是李纨……有了这个念头再去看人,叫停机的珠圆玉润,名咏絮的弱不禁风,梦归莹润,金玉秀美,如冰娴雅,不仅名字,连容貌气质也跟红楼中人无比的吻合贴切。   单单这几个女子,就可得窥京城生活之奢华于万一!   温谅笑道:“雷少,按摩就不必了吧……”   雷方淡淡一笑,也不多话,对女孩们道:“既然我的贵客没一个看上眼,你们都回吧!”   所有女孩瞬间露出恐惧之色,温谅甚至能看到离他最近的停机和咏絮的手脚都在轻微的颤抖,暗叹了口气,道:“还是留下吧,我正好身子也乏了,按按也好。” 第四百章 庄周梦蝶   停机咏絮金玉如冰四女从两侧曲身入水,笔直修长的腿部曲线近距离看更有一种蚀骨销魂的滑腻和白嫩,晶莹剔透的玉趾划开水面,激起层层叠叠的水波粼粼,只够掩盖私密部位的比基尼经过水光的折射仿佛随时都会脱离而去。温谅躺在产自意大利的奢华多功能水力按摩床上,任由四女揉按着肩头和腿侧,肢体间的接触和摩擦足以让每一个正常男人欲火中烧,尤其女孩们玉体横陈,曲意逢迎,一副任君采摘的柔顺模样,人间乐事,至此无穷。   另一个池中的范博早已迷失在众香国中不能自拔,随着女孩们的手指在水下放浪的挑逗,他略有些僵硬的身体终于完全的松弛下来,不时能听到她们吃吃的笑,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雷方扫了一眼范博,露出一丝轻蔑的笑,然后落在温谅的身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住十二钗的攻势,温谅正值年少,血气方刚,自然不会有例外。   如冰微微俯下身子,敞开的领口显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似有情若无意的在温谅胳臂上一掠而过,隔着薄如蝉翼的比基尼,能感觉到那一点硬硬的凸起,雪白的大腿从水中撩起一阵水雾,轻轻的压在了温谅的腰间,手指沿着健硕的胸腹慢慢下滑,来到大腿内侧来回的抚摸,正要更进一步时,一只大手突然抓抓了她的手腕,耳边响起温和而不失调侃的笑意:“这里就不麻烦如冰小姐了……”   如冰本还要撒娇,和他清澈明亮的眼神一触,不知怎的勇气瞬间消散,手脚变得老实起来。其他三女的尝试也都无功而返,又过了片刻,温谅从水中坐了起来,笑道:“雷少,被美女们一按确实解乏,不过再按下去可不是解乏这么简单喽,不如散了吧?”   雷方见多了一些平日道貌岸然的家伙在这销魂窟里丑态毕露的样子,温谅淡然自若的表现不能不让他啧啧称奇,加上这毕竟是宁夕推荐的朋友,已经从心底把他当成了一方人物。从水中站起身,立刻有美女拿来浴袍伺候他穿好,道:“那就听温总的,屋里呆着憋气,走,我再带你去个刺激的活动。”   温谅看了一下范博,红粉阵中已看不见他的踪影,雷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笑道:“范老师留在这里,等下有人送他回房。”   温谅没有再多话,人一生中面对的诱惑太多太多,熬不熬得过去,都看个人的定力和造化,他没兴趣干涉,也没义务去拯救。重生以来,温谅一直按照固定的步伐在前进,除了他在意的人,其他人要么紧跟上他的脚步,要么被远远的甩在身后,再没有第三种可能。   出了饭店,一辆布加迪EB110SS停在门口,温谅愕然看向雷方,雷方似乎很享受温谅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大笑道:“你跟夕姐是好朋友,难道还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晚上会有什么活动?”   回想起宁夕开车时的疯狂,温谅一阵心悸,道:“你也是JSCC的成员?”   “要不怎么说,这一代的圈子里我跟夕姐关系最好呢。”   这辆在当年堪比迈凯轮F1的超级跑车从时速0加速到时速100公里需时3.3秒,极速提升至351km/h,马力提升至611匹,蓝色的车身广阔而悠扬,上掀式的车门大气又别致,完美的流线好比仙子摇曳起伏的娇躯,让人怦然心动。温谅坐了进去,科技与美学无缝连接的触感扑面而来,赞道:“听说布加迪国内不过十辆,没想到雷少就是其中之一啊。”   “狗屁,听那些白痴们胡说,水货进来的欧美版不知有多少。”雷方拍了下方向盘,笑道:“不过我这个其实是捡的漏,去年布加迪破产,生产线上还有12辆荒废的,我找人弄进来一台,还没玩顺手。”   他毫不避忌自己买的便宜货,这份心态和气度,比起某些唯恐价钱低了不能彰显身份的暴发户不知强了多少。   温谅微笑道:“以后有这样的好事,一定别忘了我啊。”   “哈哈,大家好兄弟,包我身上了。”   车子在夜晚的车河里游走,很快就出了二环。温谅的车技虽然很好,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却从未涉足过飙车这个领域,一点知识不过是道听途说得来的。经过传说中飚车起点的二环钟楼过街桥处,温谅还特地多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今晚不在二环比么?”   “二环十三郎”的大名在后世如雷贯耳,改装后的白色宝来能在正常时段用13分钟跑完二环,温谅还以为这个时节这里已经成为飙车党的乐园。雷方不屑道:“在三环内跑的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这么大的车流量,跑出200公里的时速已经是极限,可风险却增加了无数倍。更何况飙车追求的是速度,不是惊险,哪有心智成熟的人会去三环内玩命!”   雷方从分钟寺桥上了京津塘高速,道:“我们去亦庄!”   亦庄!   温谅愣了下,半天没回过神来。   雷方以为他没听过这个地方,道:“这几年刚成立的经开区,路修的挺好,还没什么人,玩车再好不过。”   温谅怎么会不知道亦庄!   前后两世,错乱时空,庄周梦蝶,是也非也,他就是忘了自己,也不会忘记这里!   亦庄在大兴区东北,曾是明清皇家南苑,94年成为国家经济开发区,前世里应为公司业务往来,温谅是这里的常客,闭着眼开车都能摸一个来回。但这都不是他难以忘怀的理由,而是因为,亦庄,是他第一次见到柳雁的地方!   在96年的这个冬夜,坐在奢华的跑车中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致,许多地标性建筑此时还都是一片荒凉,遥远的记忆随着滚滚的车轮愈发的清晰,那一幕幕,如同发生在昨日,不曾消弭,不曾断续。   还没到国际广场,就已经看到数十辆各式各样的跑车停在广场中间,白的发紫的灯光照的天空如同白昼,衣着时尚华丽的年轻男女聚在一起,仿佛一场名流云集的盛大聚会。雷方刚停下车,就有四五个人围了过来,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摸了下布加迪,道:“你丫终于舍得把这宝贝给开出来了啊,要不今晚换换手,我的SLR给你?”   “你那老爷车我没兴趣,不过嘛,铭铭我倒是有兴趣的很。”   旁边叫铭铭的漂亮女孩轻笑道:“好啊,早知道你对我不安好心,今晚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大少,今晚你一定要赢了雷少,至少让他肉痛一下。”   “要让他肉痛,赌注得再翻十倍才算。”大少微微一笑,道:“不过今晚轮不到我来教训雷子了,喏,看那边是谁。”   温谅一看,在谭家厅曾见过的莫小安带着几个人往这边走来,明显的脸色不善。雷方冷哼一声,道:“我正准备找他麻烦,还敢送上门来!”   那个叫大少的男人笑了笑,道:“你跟他较什么劲,都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别搞的太难看。”   雷方明显不能不给大少几分面子,点点头道:“我有分寸!”   大少看都不看一眼温谅,既然雷方没有第一时间介绍,说明根本无关紧要,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和精力,带着铭铭转身离开。雷方低声同温谅道:“这家伙跟夕姐不太对头,所以我没跟你做介绍,兄弟别介意。”   温谅点点头,以他的心性,哪里会计较这点虚荣,不过雷方能特地做解释,说明自己这一路的表现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同。   莫小安在两米外站住,瘦长的脸带着几分阴冷,道:“开你的这个破烂货出来了啊,敢不敢比一场?”   雷方大大咧咧的道:“比,要是连你莫小安都不敢比,我还在JSCC混什么混。”   早知道今晚有好戏看,此时周边已围了一圈的人,闻声顿时大声叫好。莫小安脸上红白一片,他本是多疑的人,见雷方答应的这么爽快,以为他是有备而来,目光在温谅脸上打了个转,道:“这位面生的很,怎么称呼?”   他怕温谅是雷方从别处请来的高手,这也不是不可能,以他们的身份,飙车只是一种寻求刺激的游戏,犯不着以命相搏,所以许多争风吃醋的比赛就需要请一些专业的赛车手来代替。比如今晚他做好了安排,请了京城圈内有名的职业车手,外号“音速”的张谦来对付雷方,自然要防着雷方也来这一手。   “这是外地来玩的朋友,安少就别问了,你车呢,来,速战速决。”   莫小安鄙夷道:“也就你整天爱跟外地这些乡巴佬厮混,也不怕丢了身份!”   温谅知道自己纯粹是殃及池鱼,却也不能任由他指着鼻子骂,笑道:“我们乡巴佬的素质不太高,却也不至于在京城饭店里摔杯子。” 第四百零一章 勾心斗角   京城的圈子本就不大,恰好又都是JSCC的成员,下午莫小安在谭家厅的失态早就传开了,今晚之所以聚齐这么多人,几乎全是抱着看热闹的打算,可谁也没有想到温谅竟然会当着他的面揭开这道疮疤。别说莫小安睚眦必报、狗皮膏药沾上身就甩不掉的性子,单单温谅外地人的身份,这么大的胆子无疑让现场众人齐齐一惊,不时有人窃窃私语,互相打听起温谅的来历和身份。   莫小安脸刷的白了,他们这号人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当着这么多人被一个乡巴佬落了面子,真是怒到了极处。他上下打量温谅几眼,阴阴一笑,道:“好,好,有胆色!”   他身后几个跟班大有主辱臣死的觉悟,唰的围了上来,口中骂骂咧咧的不干不净。温谅面带微笑,却一个挨一个的仔细看他们的脸,其中一个人被看的浑身发毛,骂道:“看什么看,妈的,连安少也敢得罪,不想活了是不是?”   温谅双手插在口袋,状极轻松,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记住各位的尊容,以后有机会了大家再聚一聚,到了那个时候,我再看看你们的嘴是不是还能这么的臭。”   几人勃然大怒,正要不管不顾上前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佬。雷方突的横跨一步,站在温谅身前,摸了一把脸侧的络腮胡子,冷笑道:“我雷方的朋友,你们也敢碰?去你妈的!”   温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雷方知道今晚会遇到莫小安,更知道他的秉性却还是在介绍时特地表明自己外地人的身份,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温谅倒不介意做一做别人探路的棋子,可雷方不知道的是,棋子总是有变成棋手的冲动,在青州如此,在苏海如此,到了京城,依然如此!   话音未落,雷方一直垂在腿侧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修车用的板子,啪的一下砸在骂温谅不想活了的那人额头,跟着一声惨嚎,鲜血飞溅,眼见是破了一个洞,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   这一下才是真正震惊全场,一旁的铭铭难掩骇然之色,低声道:“雷少没三两句话就打人,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大少摇了摇头,带点疑惑的目光在温谅脸上打了个转,道:“你懂什么,雷子越是暴躁,其实才是他最冷静的时候。这个外地人来头不简单,莫小安怕是要吃亏。”   铭铭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道:“不会吧,安少那是什么性子,攀攀牛角轻四两,会吃别人的亏?”   大少扑哧笑了起来,弹了下铭铭的眉间,道:“小安他家里没人疼,到了这一代兄弟们也没有得势的,加上开销又大,手头总是很紧,做事才有点不讲究,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刻薄……”   铭铭撅着嘴揉了揉眉心,然后嘻嘻一笑,趁大少不注意的空档,偷偷看了看温谅。   嗯,他很年轻,整个人干净清爽,身上似乎有一点大家子弟的气质,却也有一点不同。至于哪一点不同,铭铭说不上来,但那种感觉,却比京城这帮公子哥舒服许多。   温谅站在原地,雷方的突然出手,那人的倒地不起,刺耳的惨叫,染血的灰尘,仿佛都没有办法动他分毫,只是微微歪头,诧异道:“雷少,你哪来的板子?”   雷方将板子扔到那人身上,拍了拍手,道:“喏,那边多的是。”   他手指的地方是一处临时搭建的维修站,温谅恍然大悟,这是飙车场,本来就提供原地改装和拆换维护,最不缺的就是修车工具,雷方什么样的身份,勾勾手,自然有人送板子到他手里。   这一段对话要是放到天桥,绝对可以当选本年度最佳捧哏逗哏,莫小安没想到雷方真的会为一个外人大打出手,一时气急反笑,盯着他一字字道:“你是一定要保他了?”   温谅其实猜的不错,要是隔在平时,雷方还真不至于跟莫小安搞这么僵。他虽然不把莫小安放在眼里,可真要恶斗起来,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赔本生意,既不划算,也没那个必要,所以置气归置气,彼此都要有节制,不能伤了根本。   可今日却因为温谅这个意外的因素而变得有些不同,他早被莫小安不讲规矩偏捞过界的吃相给恶心到,今晚故意设这个局,就是为了引他入套,尤其温谅的表现比他预估的更好,戏谑道:“我雷方算哪根葱,也保的了人家?小安,哥其实是为你好,赶紧道个歉,我帮你说合说合,这事就当了了。”   “你不保他就好。”   莫小安长在京城,本来就眼高于顶,哪里会信雷方的鬼话,牛皮吹的越响说明越是心虚。他走到温谅跟前,细长的眼睛闪烁着狠毒的光芒,狞笑道:“乡巴佬,这里不比你老家,太嚣张小心没命走出京城。”   温谅淡淡一笑,道:“不劳安少挂念,我有车!”   莫小安的声音很大,丝毫不在意拿一个人的生命做威胁,更不在意被周边这么多人听到,说起嚣张跋扈,比温谅更胜了十倍。   铭铭趴到大少耳边,低声道:“安少车里有枪,我刚才看到了……”   大少皱起眉头,却没说什么话。   两道刺目的车光突然从远处照射过来,片刻后一辆法拉利驶进了广场,从车上下来两人,温谅一看,赫然是火车上遇到的年轻女孩和上官晨露。   年轻女孩换了一身白色的羽绒服,紧身的牛仔裤,看上去没火车上那么招人厌,上官晨露依然是运动装,马尾绑在脑后,简单大方之极。看到广场上的人群和豪车,女孩哇的大叫起来:“还好还好,咱们没来晚!晨露姐姐,要不是你去接我,我老哥还非要禁我的足,他整天花天酒地,有脸来管我?看我回头不给父亲告他的状……”   女孩的嘴依旧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上官晨露淡然如昔,没有任何的反应。走到近处,女孩掂起脚瞧了瞧四周,眼睛猛的一亮,蹬蹬跑到雷方跟前,娇嗔道:“好啊,我从苏海回来,你非但不来接我,还一天都找不到人,竟然有空跑到这里来飙车?要不是我聪明,你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雷方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子萱,我今天事忙,没故意躲你!”   “真的?”   还不等雷方回答,周边围观的人群集体躁动起来,有个一直站在1970款的道奇车顶的男人双手抱怀,大声笑道:“假的,傻妹子,雷子他绝对是故意躲你的,我今天还见他去三里屯喝酒呢……”   朱子萱眼眸一转,吐吐舌头,道:“我要信风哥你的话,才真成了傻妹子。雷哥他说有事,那肯定是有事的!”   人群立时哄笑,有人道:“风少,你连子萱也骗不了了,还站那么高做什么,赶紧下来吧。”   “站的高凉快,你管我啊!”   ……   朱子萱一出场就立刻缓解了场内的紧张气氛,看来她跟雷方必定有什么轶事,不然也不会被大家拿来开玩笑。刚才还威风八面的雷方此时却面带无奈,对温谅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是我一个妹子,朱子萱。子萱,这是我朋友……”   朱子萱这时才发现了温谅,脸上的惊喜一闪而逝,大叫道:“黄沿,你怎么在这里?”   温谅微笑道:“京城确实很小,我这次不算犯你手里,就不必给我好看了吧?”他本就猜测朱子萱家世不俗,却没想到竟然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尤其看她得宠的程度,必定比想象中的更高出不少。   尤其,尤其这个名字,温谅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朱子萱呵呵娇笑,扭身拉住上官晨露,道:“姐姐,那个坏小子也在这呢。”   一直低垂着眼帘的上官晨露也抬起头来,她不比朱子萱,只要见到雷方眼中就再容不下其他的人和事,不经意的扫过温谅、雷方、莫小安和一侧的地上还在流血呻吟的那人,心中已有了明悟,再看向温谅时,梦幻般的双眸隐约带有几分责怪之意。   “上官小姐,又见面了。”   上官晨露点了点头,道:“黄先生原来是雷少的朋友,早知道如此,我也不必多嘴。”   温谅暗道惭愧,上官晨露两次警示他不要张扬,却还是在抵京的第一天就闹出了这样的事,不过同莫小安起冲突,雷方固然是别有用心,可温谅又何尝不是投石问路,自然只能辜负上官的一片好心。   朱子萱的出现不过一场小插曲,已经水火不容的两派人自然不会因为她而停战。值得一提的是,在上官晨露跟温谅说了一句话后,莫小安的气焰不知为何压低了许多,冷着脸不再废话,拍了拍手,一辆阿斯顿马丁DB7缓缓开进了人群,坐在驾驶座上的正是号称音速的张谦,道:“老规矩,跑04,一场定胜负,赌注你来定!”   雷方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看向莫小安的眼神仿佛一个寻觅了猎物许久的猎人,终于到了开弓的那一刻,道:“十万二十万的没什么意思,今晚,咱们赌车!” 第四百零二章 熊熊烈火照京城   所谓04,是玩车的行话,指0到400米的直线加速赛,又叫dragrac,顾名思义:抽了毒品进行的比赛。别看只有短短的400米,其实越是这种没有弯道的短距赛事,对车手的要求也越高,从头到尾不允许出一点差错。而张谦这个人正是短道中的高手,音速的名头几乎都是跑04打下来的,一年多来的战绩为21胜1负,人气旺极一时。莫小安今晚请他出马,显然志在必得。   普通的圈子一般跑04赌个几千几万块都算高了,JSCC的成员出身非富即贵,几千几万的小钱当然不看在眼里,可也没有一次赌注超过百万的,阿斯顿db7系和布加迪eb110ss的市价都在四百万左右,雷方骤然将赌注加到这么高,摆明要跟莫小安彻底决裂。平日唯恐天下不乱的众人非但没有起哄尖叫,反而全都沉默不语,甚至已经有人萌生去意,雷莫两人都不好惹,不管谁输谁赢,今夜在场的人日后见面难免有些尴尬。   莫小安犹豫了一下,他也不是输不起,一来毕竟是四百万,还真的有点肉痛,二来车是男人第二张脸,要是最后连车都输给了雷方,除了退出JSCC再没别的选择了。   这是一刀两断、翻脸成仇的赌注,雷方不知从哪来的信心,哈哈大笑:“怎么,不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莫小安心底一发狠,手指着温谅,道:“好,我跟你赌了!不过还是刚才那句话,这个人的事你不许插手!”   站在几人身后的上官晨露猛的抬起头,眼中一道厉芒闪过,也只有别有用心的雷方察觉到她这点变化,心中大定,双手一拍,道:“一言为定!”   等莫小安带人走开,上官晨露微一蹙眉,第一次主动问道:“你怎么惹到他了?”   温谅苦笑,雷方倒是挺积极,把前因后果一说,歉然道:“都怪我不好,连累到温总了。”   “温?”   朱子萱瞪大了眼睛,道:“他不是姓黄吗?”   温谅敢肯定雷方是故意的,他明明听到朱子萱叫自己黄沿,却还是点破了这一层,当然是不想帮他圆这个谎,不过这也不算个事,说破了也好,省的日后麻烦,微笑道:“黄沿,谎言,其实是一个意思,我可早告诉你了,是你自己没听明白……”   朱子萱气的牙直痒痒,跺脚道:“好啊,你现在犯我手里了,小子,有你好看!”   上官晨露却没有半点的惊讶,众人只当她本性如此,也都不在意。雷方搓了搓手,对温谅道:“温总,张谦不好对付,我这边的人不一定能稳赢……”   温谅根本不信雷方的话,他特地搞出这么大的排场,会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看透他的用心,顺着口风应付了一句:“哪有百分百的赢面?没关系,我惹的祸我自己兜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下轮到雷方看不透温谅了,这个外地来的年轻人,究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的另有依仗,不说别的,单单这份高深莫测,就让人不能不说声佩服。   雷方回头招了招手,一个年轻人随即跑了过来,可不等他开口,上官晨露突然道:“我来!”   雷方嘴角上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线,可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惶恐,道:“别,输赢事小,要出了什么闪失,我怎么跟燕总交待……”   温谅何等毒辣的眼神,立刻明白雷方其实是口不对心,换句话说,他一直等的就是上官的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劈开层层云雾,原来,今晚雷方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这个叫做上官晨露的女子身上。   再想起刚才莫小安听到上官晨露跟自己说话后,气焰马上收敛了不少,温谅就是一头猪,也猜到这个女人的身份很不一般,或者说,不一般的是她身后那个神秘的燕总。   燕总,这不是温谅第一次听到,在火车上教训朱子萱时,上官晨露也曾提过这两个字。   如果说朱子萱是被宠溺的话,上官晨露却是让雷方莫小安们感到恐惧。   什么样的人,能让这群几乎站在金字塔最顶端、做事肆无忌惮、向来无法无天的年轻人感到恐惧?   温谅一时失神,竟对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燕总起了几分高山仰止之心!   朱子萱讶然,拉着上官晨露的手,道:“晨露姐姐,你还会开赛车啊?”   上官晨露没有答话,转身走进布加迪,朱子萱早习惯她的性子,一脸花痴状,道:“好厉害,这世上再没有比晨露姐姐更厉害的人了。”   刚过来的那个年轻人明显不服气,愤愤道:“雷少,她行吗,张谦在04上可是只败过一次!”   雷方冷冷道:“知道他那一次败给谁了吗?”   “听说是一个戴着面具、来历不明的女人,也是在张谦叫嚣四九城无敌手的时候突然出现,那一次后也再没有出现过……啊,不会是……”   年轻人脸上瞬间绽放出的狂热,足以证明偶像的力量无比强大,撒腿跑了过去帮着专业人士做起了赛前车检。   温谅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道:“雷少,果然好算计!”   雷方既然不避讳的说出他知道上官晨露的底细,自然没再打算对温谅隐瞒,同样低声笑道:“这事等回头再跟兄弟你解释,有夕姐在,我怎么也不会坑自己人。”   当上官晨露替雷少出战的消息传出,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雷方已经放弃了比赛,随便找个女人来应付了事。可知道上官晨露身份的人,无一例外全都皱起了眉头,那个站在道奇车顶的风少果断找了个借口开车溜走,还有几人也意欲早退,铭铭好奇道:“大少,他们都怎么了?”   大少早在上官晨露坐进布加迪的那一刻起已经呆掉了,被铭铭晃了晃才缓过神来,道:“怎么回事,上官不是从不牵扯京城的纷争吗,今晚怎么会破例?怎么会?”   莫小安陷入同样的焦躁之中,但他骑虎难下,到了这一步根本没有退路,对张谦道:“跑赢了,给你一百万!”   张谦点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赛道从广场东边十字街口开始,到广场中心结束,刚好500米的距离,多出的一百米做缓冲。两辆同样为90年代性能最出色的超跑并排停在起跑线上,随着两车中间的美女打响手中的发令枪,排气管发出的低沉的轰鸣声夹杂着高扭力发动机传出的嘶吼声彻底打破了夜空的宁静,几乎同一时间,电掣而出。   沿途已经站满了人,荷尔蒙在闪电般的速度中飞快的发酵,十米,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每一段距离上响起的欢呼声听在广场中心的温谅等人耳中,仿佛是在同一刻响起。   也就是说,当他们听到第一声欢呼时,从远处电掣而来的车辆已经近在眼前。   400米,公认世界最快成绩是12秒,纪录保持着就是布加迪后来的兄弟威航。不过放到96年,阿斯顿和布加迪没有明显的差距。温谅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赏地下飙车赛事,他没想到让雷方和莫小安费尽心思谋求对决的比赛竟然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就结束了。   轮胎跟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彻耳边,四道焦黑的路面出现在众人眼前,负责判罚的裁判举手示意:   布加迪胜!   结果毫无争议,上官晨露不仅以0.5s的优势力压张谦,更是以终速240km/h远胜张谦的210km/h。   下了车,张谦面如死灰,呆呆的看着上官晨露的背影,突然惨然一笑,走到脸色铁青的莫小安面前,战战兢兢的道:“莫少,我……”   啪!   一个耳光重重的抽在他的脸上,唇角流出血丝,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张谦连手都不敢抬,低着头一动不动。   雷方双手抱怀,笑道:“小安,要教训人回去再教训,我没时间等你。怎么着,这车我可就拿了啊?”   莫小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雷方围着阿斯顿转了一圈,口中啧啧,突然扭头对温谅道:“温总,你来京城还没座驾,要不嫌这车寒酸,就拿去用吧。”   出手就是四百万,这么阔绰,自然有弥补今晚利用温谅的心思,不过温谅从来是不吝于从棋子变成棋手的,道:“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听到温谅欣然收下,莫小安刷的抬起头,阴狠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温谅,简直要喷出火来。他可以接受输给雷方,可要是车最终到了这个外地的乡巴佬手里,他莫小安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混?   温谅根本无视莫小安充满威胁的眼神,微微一笑,道:“雷少,既然是我的了,是不是任由我处置?”   “那是当然,”雷方笑道:“不喜欢的话,烧了也成。”   他本是玩笑话,哪想温谅竟然真的仰天一笑,道:“既然雷少开了口……”   然后在众人瞠目结舌中走到旁边,提起一桶汽油泼到了车上,退开几步,手中的打火机燃起蓝色的火焰。   莫小安一脸不可置信,怒吼道:“你敢?”   温谅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打火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在车身上一个翻转,轰隆一声,价值四百万的阿斯顿就这样熊熊燃烧起来,一时夜空如昼。   “我不嫌车寒酸,我嫌它脏!”   温谅拍了拍手,负手而立,引得众人侧目!   到了这个地步,没早一步溜走的家伙全都后悔了,铭铭吓的嘴巴大张,好一会才急急道:“大少,你该说句话管管,闹成这样多不好啊。”   大少叹了口气,眼光却看向天的另一边,道:“羽少走后,京城哪里还有大少?真有了较劲的心思,我的话他们怎么肯听……” 第四百零三章 当棋子变成棋手   熊熊燃烧的大火不仅照亮了广场的夜空,也将广场中每一个男女的表情清晰的印在了夜空之下,或迷惑,或讶然,或震惊,或狰狞,那一瞬间,时光凝结!   谁也没有想到,这辆被莫小安十分珍爱的阿斯顿马丁会以这样残酷的方式寿终正寝,正如同谁也不会想到,一向以难缠阴险闻名圈内的莫小安会被人以这样直白的耳光打脸。   几乎同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莫小安身上,没人知道面对这样的羞辱,脾气和性格都有点神经质的莫小安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如同铭铭告诉大少的那样,她看到莫小安车里有枪。而莫小安爱玩枪,这在圈子里根本不是秘密。   于是,有几个人再看向温谅时,就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成为众人焦点的温谅却若无其事的站在火光之外,对莫小安几欲喷火的恶毒目光视若不见,缓缓走到雷方身边,微笑道:“要不是雷少一句话,我还从不知道烧一辆几百万的车,会是这样的心旷神怡……”   雷方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今晚的一切,确实都是他一手策划!   下午在火车上发生的抢劫事件虽然经过有心人的遮掩,整个京城知情的人不超过五个,可偏偏雷方就是其中之一。这当然不是说他比大少、莫小安等人更加的神通广大,只是一来他跟朱子萱关系匪浅,关于她的事自然有人来通风报信;二来他受宁夕所托,去接的人正好也在这列车上。所以,只要略微用些功夫,有关温谅、朱子萱、上官晨露之间曾发生的事,全都一点不漏的传入他的耳中。   之后又恰巧在京城饭店碰到莫小安私下接触万四维,早对他捞钱过界的行为深恶痛绝的雷方忍无可忍,便把主意打到温谅头上。   一个跟宁夕不清不楚,又对朱子萱和上官晨露有恩的人,不正好可以拿来灭一灭莫小安的锐气吗?   雷方的心思当然不会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粗鲁,反而有着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比拟的细致和周密。他明知莫小安一定会在今晚JSCC的例行聚会上发难,也明知只要一天不联系朱子萱,性急的她必定会溜出家,跑到亦庄这边来。   而今天刚刚发生了抢劫和枪击的恶性事件,她想要出门,不求助上官晨露是万万不行的。   上官晨露的车技,就是对付莫小安的第一个法宝。   不过雷方也知道,这个被大家背后称为“疯女人”的上官晨露,除了远在苏海的燕总,没有任何人能指使的动,所以才故意推出温谅和莫小安打擂台,赌的就是上官晨露虽然是个疯子,但却有恩必报——她不会坐视温谅陷入险境,尤其当赌注是以雷方不再庇护温谅为前提。   结果,他赌对了。莫小安果然要跟他赛车,还不惜请出了音速张谦,而朱子萱也如期出现,上官晨露更是打破了从不插手权贵子弟之间纷争的惯例,出手击败了张谦。   事情发展到这里,可以说完美契合了他的剧本,既打击了莫小安,又可以借送车将温谅推到前台,由他来分散莫小安随之而来的反击和怒火。当然,他并认为温谅会因此受到多大的伤害,毕竟无论是宁夕,还是上官晨露,别说一个莫小安,就是十个莫小安,也得罪不起。   温谅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站着怎样的巨人,可并不代表雷方不知道,有了这样强大的后盾,哪怕莫小安再难缠,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流年不利。   这是一个杀敌一千,却又不用自伤八百的绝妙计划,唯一的担心,是温谅初来乍到,未必会如他所愿跟莫小安起冲突,可温谅如同打了鸡血般的咄咄逼人的表演,却把这唯一的担心吹的烟消云散。   温谅的表现,几乎堪称完美!   当然,也仅仅是几乎而已,如果没有最后这一场大火的话!   雷方要踩莫小安的脸,要给他足够的教训,要让他肉痛之后有所收敛,却绝对不是要跟他不死不休,结下不可开解的死仇。京城的圈子就这样大,尤其在当年燕总和羽少那件事后,更是没人真的敢做的太绝。   圈子之所以能成为圈子,就在于每一个圈子都有自己赖以存在的规矩和准则,哪怕他们正处在共和国的最顶层,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社会规律。   雷方不是惊艳绝伦的燕总,也不是天下无双的羽少,他不过是在四九城牵线搭桥混口饭吃的掮客。   如此而已!   如果说单单输了车还能让莫小安这条疯狗接受的话,被人当面将爱车烧毁,却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的奇耻大辱。   尤其在温谅似有心似无意的引导下,这个烧车的主意,貌似还是来源自他的口中。   天可怜见,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可听在莫小安耳中,结果不问可知。   雷方没想到温谅会有这样的狠辣和决断,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彬彬有礼谦和恭谨的少年,究竟是无意,还是看穿了他的计划,才在最后关头,点了这样一把足以让他无法脱身的大火……   “雷少,我本来以为今晚你要请我看一场精彩的赛事,却没想到最终看了一场烟花。正如某句电影里的台词,我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局啊,哈哈。”   雷方并不知道这句出自《大话西游》的经典台词,却不妨碍他在心底暗骂一句:这他妈的正是我想说的!   温谅笑的并不大声,却足以让一边的莫小安听的清清楚楚,他阴冷入骨的眼神这才从温谅身上移开,仿佛一条毒蛇般狠狠的钻进雷方的骨髓里。   雷方能被宁夕挑中作为温谅入京的领路人,自然不会只有小聪明,既然事已至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即抛开那些额外的心思,大笑道:“不就一辆阿斯顿嘛,再来十辆,小安也烧的起。”说着走到莫小安身边,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是不是,安少?”   莫小安嘴角裂开,露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不错,我是烧的起。可惜的是,某人怕是再没有这个眼福了。”   雷方戏谑道:“哦?安少是想扔我到密云水库,还是想对着我的脑袋来一下呢?”   莫小安摇摇头,道:“雷方,你知道我不会动你,可从今而后,你别再想舒舒服服的做你的拉皮条生意了。至于你……”   他甩开雷方的手,走到温谅跟前,手指在鼻前虚点三下,道:“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保证!”   温谅脸色不变,轻笑道:“这句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不过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没有后悔过!”   “好,有种!”   莫小安铁青着脸,再不发一言,转身上了另一辆车,和一众跟班开车离去。铭铭悄悄捅了捅大少胳膊,大少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安的性子,何苦搞成这样?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后让我们这些兄弟夹在你们中间怎么做人?”   雷方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就算他说这不是他的本意,也没人会相信,又何必多费口舌。   大少目光落在温谅身上,片刻后微微一笑,眼神中大有深意,似乎看透了今晚这一切的底细和内幕,转身带着铭铭扬长而去。   这个人不简单,比起莫小安将什么都挂着脸上,这样的人才真正的可怕。   温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得罪莫小安,看似鲁莽,其实是温谅深思熟虑后的必然选择。无论雷方有着什么样的心思,但温谅相信有宁夕在,他绝对不敢真的把自己放到十分危险的境地。那么问题就只有一个,帮他踩一踩莫小安,是不是符合自身的利益?   答案是肯定的!   他这次来京城,表面上看,一是为了推出《中国可以说不》,二是为了酒店的星级评定,但本质上来说,是他对京城这个国家政治中心的一次摸底和探路。   在国内,不懂政治的商人,永远登不上最高的领奖台!   所以他不能任由莫小安辱骂而无动于衷,不能成为这帮纨绔子弟印象中的无能之辈和窝囊废,既然立足总要立威,不如借雷方的戏台唱一出自己的戏。   可怜雷方本想借温谅背后的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不知道,反客为主,本就是温谅的长项!   所以温谅巧妙的用一把大火,将本想站在台后看好戏的雷方逼的无论可退,硬生生的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   这种因势利导,随机应变,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让此刻广场中的明白人都心中一动。   上官晨露虽然被称为“疯女人”,但没人敢小瞧了她的智慧,看了温谅和雷方的表情,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抬头看了温谅一眼,然后径自走到雷方面前,朦胧如梦却无井无波的双眸凝视了他片刻,冷冷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因为朱子萱的关系,雷方跟上官晨露尚算熟悉,刚想嬉皮笑脸的胡混过去,上官压低声音,一字字道:“这是燕总的意思!”   雷方心中一禀,却终究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零四章 又遇蒲公英   对上官晨露,雷方其实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在他的计划里,一来是想借对方炫丽无匹的车技来压一压莫小安,并且让莫小安憋一肚子火又没办法发泄——毕竟上官的身份摆在那。   二来呢,却是想给莫小安一种错觉,那就是温谅和上官的关系很好,这样可以帮温谅再多加一层保险。虽然他觉得只要搬出宁夕,莫小安未必敢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多一些筹码,总是没错的。   这样的小算计,以雷方跟朱子萱的关系,就算被上官晨露知道了内幕,疯女人的怒火还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但也仅此而已,雷方不曾奢望上官晨露会直接插手接下来的较量中。自从燕总因为当年那件事无奈离京,作为她最信任、最得力也是最亲密的属下,上官晨露这些年来仅仅充当了代言人的角色,保证燕总在京城的声音和存在,但却不再像当年那样,直接介入,或者说操控京城的事务。   这是燕羽之争后,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但上官晨露最后的那一句话,却表明她不仅不计较今晚的被利用,还愿意出面保下温谅,且以燕总的名义!   这是五年来从没有过的事情!   雷方看着上官晨露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的颤动。他不明白,究竟是温谅这个人太过重要,所以才破了例?还是燕总要以这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为借口,重新回归京城?   “上官姐姐,上官姐姐……上官晨露,你等等我……”   朱子萱跺了下脚,拉着雷方的衣袖晃了晃,道:“记得明天来找我,我有事跟你说。”   然后急急追着上官晨露而去,跑开两步,却又回头指着温谅叫道:“你个大骗子,明天跟雷哥一起来见我,我要你好看!”   等两女离开,周边的众人也逐渐散去,雷方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心中的狐疑,试探着问道:“温总,你跟上官……”   “火车上偶然遇到的,没想到还能碰见,到也是个缘分。”   雷方干笑两声:“不错,缘分,是缘分。”   京城的冬夜一如既往的冰寒,温谅仿佛没有发现雷方的异样,紧了紧衣领,笑道:“雷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到了此时,雷方哪里还敢小看温谅,被耍了一把也只好认了,毕竟是他谋划在先,何况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是我对不住温总,夕姐把你托付给我,没想到第一天就让兄弟你受了惊吓。走,等下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一下,压压惊,当是哥哥赔罪。”   温谅婉拒道:“改日吧,从青州到京城几千里地,腰身都快要颠的裂开了。不瞒雷少,我现在只想躺到床上,倒头大睡一觉。”   雷方哈哈大笑:“是我疏忽了,好,咱们回饭店,明天再陪老弟见见这京城的风光人物。”   阿斯顿引起的大火渐渐熄灭,温谅再次回头看了看这座广场,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般的人物风光,其实不见也罢。   回到饭店已经是凌晨,不过长安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倒像是才入夜一般。雷方送温谅回到房间没有立即告辞,反而陪着坐了十几分钟,直到敲门声响起,雷方出去看了看,然后对温谅道:“你安心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温谅送他到门口,楼层的过道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黑衣男子,一个个身材高大,目光冷峻,看上去一股彪悍气势。见到雷方全都微微躬身,显然是他派来保护温谅的人手。   “几个跑腿的,温总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好了,一帮粗货,也就手脚还算麻利。”   温谅不得不佩服雷方的细心,虽然莫小安应该没有来京城饭店闹事的胆子,但今天他受辱太甚,不定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勾当。   等雷方离开,温谅来到隔壁,敲了敲门,范博果然没睡,但让温谅没想到的是,白天见过一面的万四维竟然在范博的房中。   “温总,你回来了。”   范博一脸惊喜的迎了过来,这个江越省的邮政副局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自己摸上门来套什么近乎,话题还有意无意的往温谅身上扯。范博不知道温谅的打算,也不好得罪他,更不好透露自家的信息,正东拉西扯的头疼呢,可算把温谅给等回来了。   万四维忙站起来,身子略往前倾,这是带了点恭敬和讨好的意思,可见今天下午在谭家厅他就对温谅上了心,伸出手笑道:“我不请自来,实在是打扰了,还请温总见谅呐。”   温谅眼中浮现一丝笑意,握着万四维的手,道:“万局长客气了,我刚还想跟万局长打电话一起聚聚呢,就怕时间太晚,打扰您休息。这不,您大驾光临,可见咱们是想到一块去了啊。”   万四维见温谅没有半点倨傲,跟雷方那帮太子党的作风完全不同,心中大为感激,道:“下午多亏温总在雷少面前美言,我这局长都是虚的,什么局长不局长的,叫我老万就成。”   “哪能呢,不过我一眼瞅见万局就觉得亲近,你要不嫌弃,我就称你万哥吧。”   温谅是连雷方都客客气气的人物,此时跟自己这般热情,让近段时间饱受人间冷暖的万四维差点热泪盈眶,握着温谅的手用力摇了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范博在一旁冷眼旁观,更加认定温谅绝对知道万四维的底细,不然自家老板哪里有闲心陪他说这些废话。   等三人入了座,温谅笑道:“两位刚才聊什么呢,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很热闹啊。”   “在跟万局讨教京城的生活呢,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啊。对了,刚才正说到京城夜里的好去处……”   万四维接过话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不过比你们多来京城几次,略知一二。”   温谅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京城夜里还有什么好去处?万哥不妨说来听听,让我也开开眼界。”   “说起夜里的去处,不过吃喝玩乐四个字,普通的地方没什么好说的,像簋街、工体、什刹海等地,其实跟咱们那边都差不了多少。但京城有一处地方,却是在外面无论如何寻不到的……”   温谅神色一动,想起后世鼎鼎大名的一处所在,道:“天上人间?”   “那不过是普通的地方,档次虽然不算低了,却还不够。”   温谅哦了一声,笑道:“还有更厉害的?”   见温谅有兴致,万四维有意凑趣,将那处的奢华一一道来。无论是金碧辉煌的仿金銮殿入口,还是价值不菲的紫檀木屏风和摆件,以及每间套房内都有的客厅、餐厅、卫生间、多媒体室、健身房、桑拿房、温泉区、酒吧和日光浴室,无论是足下铺着的豪华的意大利大理石,摆放着的精美的大型铜雕,还是顶级套房里配有的一个面积足有半个篮球场大的露天浅水泳池,以及价值数百万的豪华按摩浴缸,都让听者瞠目结舌。   当听到卧室的天花板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时,范博忍不住问道:“这不一睁眼就看到自己了吗,还怎么睡觉?”   温谅和万四维同时大笑,万四维拍着范博的肩头道:“范老弟还是单纯了,有时间老哥带你去体验一下,你就明白多这一面镜子,会多出多少情趣。”   至于卧室底下的水床可以全方位旋转,客人无需步出房间,便可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将京城的美景一览无余,每位客人都可以尽享24小时管家式服务,私人按摩师、私人厨师和各种游戏工具,等等等等,让闻所未闻的范博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万四维有点疑惑,单看雷方的态度,温谅应该非富即贵,可这个名叫范博的下属却似乎有些少见多怪,跟个土包子似的,心念至此,下意识的看了温谅一眼。   温谅虽然对90年代的京城所知并不太多,但骄奢淫逸从来无分时代,所以淡然自若。万四维见他气度沉稳,温文如玉,料想家教极严,很少涉足这类场所,疑虑瞬间去了大半。   另外他跟温谅聊的投机,也不太在意这些,说的兴起,便谈起了男人们都爱谈论的事情。   “这些其实都还不是根本,环境和服务只要有钱都能搞的定,可有一种,却不是人人都学的来的,那就是品味。”万四维的神色瞬间猥琐了起来,嘿嘿一笑道:“女人的品味!”   “那里的女人无不是人间绝色,身材高挑,容貌出众,高学历,高素质,大多都还有正当的职业,学生、模特、白领、少妇,只要你想的到的,这里全都能找的到……”   范博急急问道:“万局,你就别叼我胃口了,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万四维故意逗他,喝了一口水,才慢慢悠悠的道:“蒲公英!”   同样举杯喝水的温谅的手微微一颤,却很快恢复平静。   原来,蒲公英的根子,是在京城! 第四百零五章 牡丹花下死   蒲公英!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温谅心中都会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他一路走来,算无遗策,战无不胜,青州,关山,京城,一步一个脚印的铺就一条通天之路,可唯有这个蒲公英仿佛跗骨之蛆一般无处不在,总是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才悄然惊觉触碰到了属于它的某一处枝叶。   这样的势力范围已经足以让人不安,更可怖者,在蒲公英里,有各行各业出众的人才依附其下,从精于茶艺楚楚动人的度娘,到风情万种名满青州的齐舒,从神秘莫测隐于幕后的猫娘,到身居高位独当一面的唐叶,单单温谅见过的这些人,都无一不是个中翘楚,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可见蒲公英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温谅一直摸不透蒲公英的底,所以本能的敬而远之,可当从万四维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除了京城的水,还有哪里能养出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不过蒲公英里名头最响的还是京城十二钗,每年从全国各地选来的最上等的女孩,用红楼梦里的判词命名,什么停机咏絮金玉如冰啊,一个个身价之高自然不必说了,关键是没有足够的身份和地位,一般是没什么希望一亲芳泽……”   “啊?”范博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在按摩池里的香艳,貌似那几个天仙般的女孩,叫的就是这几个名字。   万四维何等人物,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诧异道:“老弟不是已经尝过鲜了吧?蒲公英里规矩极严,没有三个以上的会员做保,外人根本进不去,并且想见十二钗的任何一人都得提前预约……”   范博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万局长你刚才说她们都身价很高,有多高啊?”   “陪酒一两万起吧,要想带出去没个十万八万做不到。”   范博嘶哑着声音道:“那要是十二个一起呢?”   这次轮到万四维愣了一下,然后大笑道:“这样的事咱们也只能想想罢了,别说老哥我没这个本事,整个京城有这能耐的也不见得有多少……呃,你不会是……恩?”   范博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扭过头看着温谅,支吾道:“雷少真是……真是……”   万思维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向温谅的眼光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连下属都能鸡犬升天,享到这样折寿般的艳福,身为老板的温谅的身份更是不问可知。   他来京城一趟,所求的还不是找一条足够粗的大腿抱一抱?今晚这一趟,来的值了!   虽然经过后世的熏陶,温谅知道某些顶级会所的姑娘们一年赚的钱都可以顶得上许多人一辈子的收入,可依然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已经如此的先富了起来。   雷方请客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温谅心中感叹一句,瞅了一眼精神乍然焕发的万四维,轻笑道:“早知道雷少这么破费,早前真应该婉拒了才对……”   万四维舔着脸在这等候,无非是为了雷方,难为他耐着性子跟范博聊了半天的女人,一字都不涉及雷方。对聪明人,温谅从来都不吝啬,何况他本来就有意示好对方,开口送他一个切入话题的由头,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万四维猛的拍了一下额头,道:“瞧我这笨的,以温总跟雷少的关系,别说十二钗,就是整个京城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范老弟你不厚道啊,让老哥吹了半天,你原来是看笑话来着。”   官场中人两张皮,对上对下各一张,万局长牛刀小试,连消带打的这番话不仅消除了尴尬,更让范博如沐春风,连说不敢不敢,屋内的气氛比之刚才谈论女人时更加的和睦。   温谅投桃报李,主动问道:“万哥这次来京城办什么事?有用的到兄弟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万四维还在思索怎么不着痕迹的把话题拉到求情上来,听了温谅暖心窝子的话,登时连眼眶都有点湿润,强自压制住了,将来京之事缓缓道来。   事情跟温谅估计的不错,后世这位电信业的铁腕人物正处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在江越邮电系统众叛亲离,省里又没有靠山,几乎朝不保夕。此次京城之行是他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我就是想在省里挪个地方,交通去不了,去城建也行啊,实在不行,随便找个清水衙门,只要是一把手不受气就行了,可……”   温谅前世里曾经没少跟电信系统打交道,对万四维的简历了解甚深,知道就在三个月后这位此刻已经穷途末路的万副局长摇身一变,成了邮电部移动通信局副局长,之后升为电信总局局长,信息产业部副部长等等等等,直至2010年那一次变故后落马,整整十五年的时间,游弋在共和国信息产业强势发展的第一线,成为举足轻重的一位大人物。   这可比他此时所期望的清水衙门一把手强的太多了!   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   温谅安慰了万四维两句,眉头紧锁,貌似十分的为难,好一会才道:“万哥,京城的事你也知道,衙门多,水池深,办起事来比外地难上百倍。雷少既然应承了你,想必有十足的把握,我还是……”   万四维眼中难掩一丝失望,道:“我知道雷少的能量,可已经一个多月了,雷少一直不给我准话,不瞒老弟说,这钱花起来像流水,我真怕到最后连养老钱也亏了进去,还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这话就有些交浅言深了,看来万四维对雷方还是一肚子的气。温谅暗忖雷方说不定还真打的这个心思,笑道:“事情总得慢慢办,急不得,这样的话跟我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再提了,要不然传到雷少耳朵里,我也不好帮你老哥说话。”   万四维当然不是傻子,说这话的目的还是在试探温谅,此时疑心大去,突然站起身,就势跪了下去,道:“温总,你跟雷少关系匪浅,一定要帮老哥一把,不然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温谅连忙扶住了他,万四维也不是真的要跪,顺着劲站了起来。温谅见姿态也拿捏的差不多了,沉思片刻,道:“其实你说的不错,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未必是好事。这样吧,雷少那边我再帮你说说话,要实在不行,万哥,其实这事还有另外的法子……”   送走万四维,温谅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范博终于忍不住问道:“温总,你真要帮他啊?一个快要乏的局长了,值得费这么大心力么,何况帮了也不见得有好处啊?”   “眼光,要放长远!”   温谅推门进屋,留下范博在门外苦苦思索,以他的眼光和见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就算帮万四维挪一个地方又能怎样?江越省远在天边,对根基在青州的温谅来说,有什么用呢?   洗完了澡,刚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床头的座机响了起来,温谅不等对面的人说话,拿起电话直接道:“特殊服务吗?直接上来吧!”   话筒那边噎了一下,半天才听到笑声:“好啊,一夜一千万,先生你付得起吗?”   温谅脸上带着笑意,道:“大不了把青河另一半股份送给你好了,这叫牡丹花下死,没钱也高兴。”   话筒另一面当然是宁夕,以她的神通广大,应该已经知道晚上在亦庄发生的事,打个电话过来早在温谅意料之中。   “呵,这可是你说的啊?要不要我现在飞过去,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着宁夕清冷中带点魅惑的声音,温谅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要说今晚发生的一切对他毫无影响,那绝对是假话。   身在京城,更能感受到红色子弟那种居高临下充满压迫的力量和压抑,他孑然而来,所依所仗,其实都不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却能穿针引线,借势利导,在华盖云集的场合下,硬生生的踩了莫小安,警告了雷方,初步证明了自己在京城的存在。   这一切看似爽快,却又无比的虚无缥缈,很可能明天一早,就会被莫小安甚或其他人连骨头都不留的一口吞下。所以宁夕才看似开玩笑般的提出要飞回北京,一来不想伤了温谅的自尊,二来,却更说明局势并不安全。   温谅却并不想这么轻易的认输,当然,他不会自大到非要独自应对,而是感觉此事应该还有转机,他未必没有一丝的胜算。   “宁夕,你认不认得上官晨露?”   温谅说了火车上发生的事,宁夕突然沉默片刻,轻笑道:“我还说呢,一向不理这些破事的上官怎么会代表雷方那小子去飙车,原来是给你面子呢,帅哥到哪里都吃香哦……”   温谅苦笑道:“我虽然长的够帅,却也有自知之明。说吧,上官晨露为什么会对我照顾有加,她究竟是什么人?” 第四百零六章 奇秀甲东南   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温谅仔细回想这一路,才后知后觉般发现了许多问题。   从火车上初见开始,上官晨露就似乎对自己有所不同,一个手段决绝,故意设局、开枪杀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女人,脾气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却能无视自己跟朱子萱的冲突,甚至言谈中还有意无意的站在了自己这一边,这是为什么?   而上官晨露也不像是有闲情逸致提醒别人京城脚下要有所收敛的人,却在火车上跟温谅说了两次这样的话——这样的用心,当然是好意!   更奇怪的是,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上官晨露根本不应该参与莫小安和雷方的争斗,却因为温谅夹杂其中,毫不犹豫的趟了这个浑水……   如此种种,一而在,再而三,要说单单是为了火车上援手之恩,温谅无论如何是不信的,何况他跟朱子萱起冲突在前,救人在后,并不能解释所有的疑惑。   所以当他问出这句话时,已经做好了从宁夕口中听到任何爆炸性的内幕的准备,但没想到等了许久,却只听宁夕轻轻叹了口气:   “上官晨露,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宁夕好像不愿多说上官的往事,温谅识趣的打住不问,口风一转,道:“对了,还有一个什么燕总,上官晨露好像是为他做事,雷方他们提到这个名字都毕恭毕敬,难不成你们太子党里还有大哥大啊?”   宁夕扑哧一笑,嗔道:“什么太子党大哥大的,难听死了!燕总是什么人,你以后会知道的,赶紧把京城的事办完了回来,青河这一大摊子,你是要还是不要了?”   温谅叫道:“喂,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跟我玩诸葛亮锦囊妙计那一套?告诉你宁夕,要是明天我被莫小安一枪爆了头,你就等着做寡妇吧!”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电话那边的宁夕还是觉得心口突然一阵剧烈的刺痛,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温谅满头是血倒在寒风中的画面,声音骤然急促起来:“别胡说!”   温谅被宁夕的语调吓了一跳,瞬间感受到她那毫无保留的关心,心中一暖,柔声道:“是我不对,不该说这些……”   宁夕缓缓吐出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低声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在苏海那个神通广大的朋友吗?她叫燕奇秀,也就是雷方他们所说的燕总……”   本来模糊不清的线索终于串了起来,早先为了将碧螺春拖出泥潭,温谅合纵连横,三管齐下,不仅让碧螺春脱颖而出,也顺势拉了苏海省委书记卫栖文一把,而双方联系的纽带,就是宁夕那位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朋友。记得当时温谅还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对卫栖文有这样大的影响力,能让他相信国务院对苏海量化改革的支持态度,到了今日谜底揭晓,单看她手下一个上官晨露就能震得雷方莫小安等人唯唯诺诺,温谅对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燕奇秀真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上官既然刚从苏海回来,一定在燕姐那知道你的事,也见过你的照片……当然不是我泄露的,燕奇秀是什么人,我传话给她在先,你用卫衍递交碧螺春的报告在后,你的身份根本瞒不过她……”   温谅苦笑道:“怪不得,原来上官晨露早在火车上就认出我了。”   “其实燕奇秀当时也有事请卫栖文帮忙,你也算间接帮了她一把,不然的话,就算你救了朱子萱,上官晨露也不会出手干预京城的事——虽然燕姐离京五年了,可当年的风波却还没有过去……对了,说起朱子萱,那丫头还是那么刁蛮任性么?”   温谅还记得宁夕曾说过燕奇秀离京到苏海去是有故事的,现在看来倒似乎带了点贬谪的色彩。不过宁夕不说,他也不愿意多问,疑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问,我怎么觉得这名字这么耳熟呢,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哦,是不是我曾说过要去朱久思家里偷酒喝,得先贿赂一下朱子萱才行?”   原来出处在这里,温谅早知道朱子萱非富即贵,倒也没受惊吓,轻拍了一下额头,道:“我最近有点未老先衰的倾向,朱子萱,朱久思……呵,整天笑眯眯的朱副总理,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娇蛮的女儿啊,还真是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宁夕也笑了起来,道:“你也别埋汰人家,子萱性格骄纵了点,但心地还是挺善良的,算是圈子里少有的好姑娘了。呵,她现在是不是还整天追着雷方不放?”   “是啊,不过这傻妹子要真的跟了雷方,绝对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典型啊。”   宁夕轻轻一笑:“雷方是有点小聪明,不过这次没用到地方。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吧,你累了一天,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看看京城的天空,一定是艳阳高照。”   第二天醒来,果然是晴空万里,雷方早早的过来,一进门就热情的很,道:“温总,书号的事搞定了,等下到版署做个CPI备案,明后天就可以通过。出版社也联系好了,京大出版社怎么样?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请京大的校长做个序,加上别的一些文化名人。至于策划嘛,可以交给时下出版圈里最有盛名的藏小波……”   “其他的都按雷少的意思办。不过策划嘛,咱们不用别人,”温谅笑着打断了他,然后指着范博道:“这位范老师完全可以胜任。”   雷方没看出范博有什么特别之处,却也一口应承下来,他只是做姿态,又不是真的在意这本书能不能火。   要是按照正常程序,稿子三审三校得三四十天,CPI报备又得三四十天,一般情况下顺顺利利也得三个月才能办好一个书号,可雷方仅仅过了一晚,就搞定了所有事宜,四九城第一掮客真不是吹出来的。   对温谅来说,这本书能早出版一天,所带来的轰动效应就能多延续一天,留给他布局的时间也宽裕许多,而请一些名人做序本就在计划之内,只不过没想到能请动京城大学校长这个级别的人物。至于为什么雷方突然这么殷勤,两人心照不宣,温谅听宁夕昨晚的语气,怕是做了点什么,把这位雷少吓的不轻。   很快温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宁夕和燕奇秀同时发话,本就在京城混的不怎么样的莫小安再也混不下去了,三天后黯然离京,去向不知,很快消失在众人的眼光和记忆里。   但比之微不足道的莫小安,燕奇秀此次出手干预京城,打破了五年来双方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更是一夜之间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有人欢喜,有人疑虑,也有人夜不能寐。   而更多的人却在试图解读宁夕突然和燕奇秀合作,是不是代表了什么,或者说,是在传达些什么,宁燕两家,随便一个都是跺跺脚举国震荡……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们不会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十六岁的青州少年,他平淡无奇,却内敛光华。   温谅尚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在短时间内可以在京城横着走的人物,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书上。先是以范博的名义在京城成立了凤凰鸟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以火中不死的涅槃凤凰为标识,在雷方的介绍下以最低价租下文化传媒行业最集中的一处写字楼,又从苏海碧螺春公司调来了几个精通业务的精干力量,开始了在京城的第一战。   五天后,京大出版社完成了排版设计,京大校长季林、著名文化学者吴东学、著名培训机构校长、教育家于悲鸿等国内一流名人的短评被印在封面显著位置,在书的扉页,是一排笔锋淋漓的颜体汉字:“A谁也领导不了,它只能领导它自己;R谁也领导不了,它有时连自己都无法领导;C谁也不想领导,C只想领导自己。”   名人的推介和这句掷地有声的语言本身就是一则极好的广告,但这还远远的不够。在首印十万册且配送全国的新华书店之后,温谅从青河抽调100万资金,通过京大出版社本身的媒体资源,以及范博在苏海和江东等地的脉络关系,用钱开路,联络了全国七十余家大大小小的媒体齐聚京城,准备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盛大的新书发布会。   温谅一早来到新公司所在地,偌大的公司只有几个文职留守,其他所有人都在苏海老班底的带领下跑宣传去了。进了老总办公室,初任总裁的范博坐在老板椅上,闭目摇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温谅微微一笑,走到近前才调侃道:“范总好雅兴啊……” 第四百零七章 尊严的活着   范博猛的睁开眼,见是温谅,忙一骨碌站了起来,一边将温谅往老板椅里让,一边不好意思的道:“温总,我刚想眯一会,这一眼没瞅见,您怎么过来了?”   “你这几天也累了,注意多休息。”温谅没去坐那个位子,站在原地笑道:“再过个几天各地的媒体应该来的差不多了,我还有事要回青州,范老师,京城这边就给你了啊。”   范博愣了一下,急急道:“您要回去?这哪成啊,我怕一个人做不好……”   “没事,我信的过你!”温谅懒的管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这货就在努力的钻营上进,派他去辅佐叶智伟搞碧螺春都敢篡权夺位,何况身在帝都岂能没有独当一面的野心?   不过温谅最不怕的就是这样的下属,道:“不过切记一点,一切按照咱们既定计划来,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   虽然才跟温谅没多久,可范博的内心深处对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有着深深的惧怕,别听他此时的口气十分的温和,可你要真当他是一个温和的人,那就绝对是个蠢货。   这一点,在吴江,范博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体会。   “我明白!温总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温谅笑着摆摆手,道:“这么严肃干什么,走,出去帮你买件衣服,在人民大会堂主持发布会,总不能穿的太寒酸了是不是?”   范博看看身上几天前刚换的雅戈尔,小资思维占据了上风,道:“这衣服质量不错了吧?还是不用换了。”   “你要知道,在这个国度,有时候只认牌子,不认质量,至少一身阿玛尼,才能匹配你大公司总裁的身份,才能让远道而来的媒体朋友们放一点点心……”   范博被温谅埋汰的想死的心都有,只好跟着他乖乖的出门,刚出办公室,门口进来两个拿着简历的小姑娘,打扮的清纯可人,怯生生的问前台接待:“你们这里还招人吗?在广场那边看到你们的招聘广告……”   前台是一个长相都还不错的女孩,随手接过两人的简历翻了翻,脸上露出一股不屑的笑意,语气带着嘲讽:“刚从外地来的吧?一个中专毕业,一个高中毕业,还想来我们公司找工作?真当京城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   两个女孩脸色胀红,其中一个短发女孩看似厉害一点,道:“不要就不要,干嘛说话这么难听,简历给我们。”   另一个女孩怯生生的拉了拉她,短发女孩忍住了气,手一伸道:“还我们!”   前台女孩本想还嘴,不过想想老总还在里面,闹起来不好看,将简历一扔,道:“赶紧走吧,两个乡巴佬,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两份简历擦着短发女孩的脸掉到了地上,这一刻,温谅明显能看到女孩的眼中满是屈辱的眼泪,猛的往前走了一步,道:“你……”   前台女孩吓了一跳,却见另一个女孩死死拉住短发女孩的手,默默蹲下去捡起了地上的简历,气焰又高涨起来,道:“怎么,还想打人啊?就你这素质,哪家公司敢要你,我劝你赶紧滚回老家吧,在京城早晚会饿死。”   “走了,墨墨,我们走了……”   短发女孩死死咬着下唇,随着另一个女孩走了几步,突然站定回头,大声道:“我佟小墨一定会在京城站住脚的,我不仅不会饿死,还会幸福、富裕、快乐的活着!你记住了,我一定会比你活的更有尊严!”   “啪啪啪”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掌声,温谅拍着手走了过来,范博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三个女孩面前,温谅轻笑道:“都说京城很大,我看却很小,没想到火车上一别,今天在这里又碰到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短发女孩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温谅的胳膊,也不顾脸上刚刚淌落的泪滴,雀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火车上你们一去吃饭就再也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们提前下车了呢。”   温谅笑而不答,却指了指她的脸颊,道:“先擦一擦,都成小花猫了。”   短发女孩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温谅又指着她们手中的简历,道:“怎么,出来找工作?我还以为你们是京城的大学生呢?”   “脑子笨读不进去书,正好以前家里有个邻居在京城打工,我和豆豆就来投奔她了,可没想到她的地址换了,电话也打不通,没办法联系,只好先找份工作干着……”   温谅接过她们的简历,短发女孩叫佟小墨,高中毕业,另一个女孩叫黄豆豆,中专毕业,两人都是江东省莱芜市人。如果温谅没记错的话,这也是本次江东洪涝灾害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佟小墨高中毕业就跑出来打工,未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是因为脑子笨。   “范总,公司里不是正缺人吗?你看她们合适不合适?”   温谅和范博刚出来时,前台女孩还没觉得怎么样,当见到他们认识时心里略有点忐忑,不过她也是有依仗的人,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时见温谅似乎有意招这两人进公司,忍不住插嘴道:“范总,这两个人的学历不符合公司规定,又没有工作经验……”   温谅看都不看她一眼,对短发女孩道:“来,先到里面坐,喝杯水休息下。”   范博等温谅等人走开,才压抑着怒火,低声吼道:“闭嘴!这里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前台女孩委屈的瞪大了眼睛,道:“你……你……你敢凶我,小心我跟我叔叔告状!”   范博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女孩,知道留着她必定会给自己惹祸,顿时怒不可遏:“滚蛋,你,现在马上离开,薛主任哪里我自然会打招呼。”   女孩傻了眼,她没想到范博真的不给自己叔叔一点面子,赌气般的将手中的表格一摔,拿起包包哭着跑了。   回到休息区,温谅淡淡的道:“打发走了?这样的人怎么招进来的,有人介绍?”   “京大出版社出版部薛主任的侄女,咱们不正跟京大合作呢,不好推脱。早知道是这么个素质,我怎么也不会同意。”   温谅啼笑皆非,这位薛主任也是见缝插针,想必是知道公司跟雷方关系匪浅,这才动了塞人进来的心思,不然以他的关系有的是地方,何苦将自己的侄女介绍到一个新成立的公司来做前台。   很快将这事抛到脑后,温谅指着佟小墨两人,道:“范总考虑的怎么样了,我们刚才谈了谈,我觉得这两位姑娘都是很好的人才,应该对得起范总付的薪水了。”   你都发话了,我还敢说个不吗?范博腹诽了一句,道:“连温总都夸了,那肯定没跑了,我代表凤凰鸟公司,正式欢迎两位的加入。”   范博伸出手去,却没得到预料之中的回应。佟小墨站起身,语气稚嫩却又无比的坚定,道:“谢谢你们的好意,其实刚才那个姐姐也没有说错,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学历也不高,根本不满足你们的招聘条件。我知道你们是好心,我也很感激,可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对得起你们的好心,你们的善良,不能拿着钱却做不了事。”   她拉着黄豆豆退开两步,对着温谅和范博齐齐鞠了一躬,然后展颜一笑,道:“等以后我觉得自己有能力来赚你们的钱了,再来找你们哦,到时候可不能把我们拒之门外。”   佟小墨长相很普通,不及前台女孩的一半,可这样的一笑,却不知比她漂亮了多少倍。   温谅也没想到女孩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却对她的选择赞赏不已,伸出手去和她轻轻一握,道:“我等着你们再来应聘的那一天。”   两个女孩结伴而去,温谅望着她们的背影,低声道:“有这样的勇气,何愁不能有尊严的活着!”   可有些时候,单单有勇气是远远的不够,世事之所以残忍,就在于它能将一个人的勇气一刀刀的割下,然后摧垮他的信仰,阉割他的精神,直至他幡然醒悟,体会到世间最真的真理:   想要有尊严的活着,首先要放弃尊严!   范博手中还拿着她们的简历,女孩走的时候忘记了取,小心翼翼的问道:“温总,这事……”   “简历给我,你不用管了。”   两人开着一辆由雷方友情提供的大奔往王府井金鱼胡同驶去,范博半开玩笑的说:“温总,我发现怎么就没什么能难道你呢,据说你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可这路面怎么熟的跟自己家似的?”   能不熟么?   曾几何时,拖着那个女孩的手,漫步在王府井的周边,走过了多少风雨和冬夏,空旷的天地之间,留下了多少只属于她的清澈笑声!   虽然穿越了两个时空,可依然能从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依稀望见那个女孩动人的背影,她从来都在那里,从来都在我的心中!   不曾消散,不曾遗忘! 第四百零八章 偶然之后   Armani的专卖店由于直营的缘故,装修的风格全国都很一致,低调中不失奢华,大气中透着雅致。刚一进门,一个样貌清秀笑容甜美的导购小姐就迎了上来,态度十分的恭谨和热情。温谅指了指范博,笑道:“带这位先生去试下衣服,听说不知道穿什么的时候,穿你们阿玛尼总是没错的,今天让我们范老板亲身体验一下。”   “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先生,请这边来。”导购员抿嘴一笑,引着范博往里面走去,另有一个女孩带着温谅到休息区坐下休息。温谅盘算着即将要推动的几件大事,闭着眼养起精神,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一个极其具有西北特色的声音喊道:“制达是叫阿玛尼吧?可算求找到了,叫你们老板出来,饿有生意跟他谈。”   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岁许的胖子,地中海造型的头发,蒙古包大小的肚子,脖子上金光闪闪的粗链子能直接闪瞎24K氪金狗眼,胳肢窝里夹着的皮包高高的鼓起,不用猜都知道里面必然有着数量很吓人的老头票,身边还挽着一个打扮入时妩媚漂亮的女人,头发烫成时下最流行的波浪大卷,一身昂贵的皮草,黑丝包裹的小腿引人瞩目,唇上涂着的猩红透着一股血淋淋的味道。   这是这个年代最典型的暴发户的打扮,不过温谅对暴发户没什么恶感,每个人成长的背景和条件不同,但凡在90年代能先别人一步致富的人都算是有本事的,没必要要求所有人都得像绅士一样活着。   一个导购女孩迎了上去,微笑道:“请问有什么为您服务的?”   暴发户将手中的包往台子上一拍,粗声粗气的道:“你不行,找你们老板来。”   “店长今天不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也可以!请问您是要定做衣服,还是有什么别的需求?”   “跟你说?”暴发户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一下女孩,赤裸裸的眼光好像要把人家的衣服给扒光一样,“小模样倒是够巴列……”   女孩的笑容有点僵在脸上,还没说话,暴发户身边的女人却发了飙,道:“你一个服务员做的了主?知道这是谁吗,这是西北省的顶爷,跟你说,你也配?赶紧把你们老板叫出来,长的瓷马二楞的样,几百万的大生意上门,还磨磨蹭蹭的,傻不傻啊你?”   暴发户嘿嘿一笑,摸了摸已然不见几根毛发的脑袋,然后在妩媚女人屁股上拍了一把,道:“你包社列,别整天唠唠叨叨饿的身份,一个碎女子,吓到人家像什么样子嘛。”   妩媚女人呻吟了一声,拉着暴发户的手晃了晃,道:“顶爷你好坏,打人家那里……”   暴发户哈哈大笑,颇有几分一朝翘臀在手,我变飞升化龙的气概。导购女孩显然没应付过这种情况,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求助的眼光向店里的其他女孩望去。不过大家都明显被暴发户的豪放给吓到了,没人敢接话茬,要知道这还是个流氓罪可以枪毙的年代,敢在公共场合这么干,严格来说都构成了调戏妇女罪。   温谅正闲的无聊,又见导购女孩窘迫的样子,起身走了过去,笑道:“我就是这里的店长,请问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暴发户又摸着下巴打量起温谅,这下温谅算是明白了,其实也不是这位顶爷的眼神猥琐,而是他长着一副外八字的眼,看人时一边上挑一边下坠,活生生的要扒人衣服似的。   “饿想在西北代理你们的牌子,开它几十个连锁店,老弟你觉得咋样?”   “代理啊……阿玛尼是奢侈品,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个,价钱可是挺贵的……”   导购女孩从后面拉了拉温谅的衣服,俯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们不招加盟商……”   温谅点点头,拍拍女孩的肩膀,示意他知道怎么做,女孩现在只求把这对奇葩打发走,倒也安静的站在一旁看温谅忽悠他们。   “贵?”顶爷咧了咧嘴,道:“饿西北爷们吐口吐沫都值一两黄金,钱算个求!你娃开个价!”   妩媚女人不屑的看了温谅一眼,道:“顶爷拔根汗毛也比你腰粗,到西边去打听打听,跟顶爷谈钱,那不是个笑话吗?”   温谅太了解这个时期先富起来的那批乡镇企业家的心态,也太了解这个时代敢吹敢骗敢买飞机敢炸喜马拉雅山的社会氛围,对付这种人,最直接的反击就是咱也吹起来,冷笑道:“加盟费一千万,每开一家店再交五十万。”   妩媚女人登时长大了嘴,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专卖店的装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家店面竟然要几十万的投资。顶爷又摸了摸头顶,这次可没拍女人屁股时的气势了,好一会才囔囔道:“这个……这个,这个价钱也不是不行,你看我要是一次开够三十家的,能不能给点优惠……”   这次轮到温谅瞠目结舌,三十家就是一千五百万,加上加盟费一千万,抛开零头也在二千万上下。这可是96年啊,能这样一掷千金的主不是没有,可没有一个像这位一样好糊弄的,就这智商和谈生意的技巧,能眼睛都不眨的扔两千万?   温谅试探着问道:“先生在西北做什么生意的?”   顶爷憨厚一笑,道:“也没啥,开了几个金矿,挖挖渗渗挺辛苦的,钱不好赚啊。”   尼玛,人啊,真是不能被表象所迷惑,温谅虽然对90年代金矿行业不太熟悉,可也知道这年头开金矿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要知道《矿产资源开采登记管理办法》直到98年才正式颁布,直到03年发改委再次出台《办理开采黄金矿产批准书管理规定》,才略微遏制了一下私人开矿的风头。可以很直白的说,只要运气好一点,买的金矿品味高一点,储量丰富一点,一两年积累亿万的身家跟玩似的。   不过这一行毕竟处在灰色地带,明争暗斗的厉害,风险也是极大,不然温谅直接拉着宁夕去开矿好了,何必辛辛苦苦的做实业呢?   摸清楚了底,温谅也没兴趣玩下去了,不过看这情况要直说这是直营店不要加盟商,恐怕当场都得打起了,只能迂回一下了。   “这样吧,这个事情我个人也做不了主,必须向意大利总部汇报。如果方便的话,留个联络方式,我们得到回复在通知你。”   顶爷铜铃大小的眼睛猛的瞪了起来,道:“你个鼓上的跳蚤——乱谈一气,咱们是吃挂面不调盐——有言在先,这会又跟饿说做不了主?”   温谅指着店里那只老鹰笑道:“阿玛尼,牌子!你是老板,能做自己的主,可我们是打工的,做主的在意大利呢。”   顶爷想想也是,指着桌子上的电话,道:“那你们现在打,饿等着信。”   导购女孩壮着胆子道:“我们跟意大利那边联系,一来一回得十天半月,您不如先回去等,我们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顶爷还要不依不饶,门外又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老熟人雷方,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另一个却是温谅最不想见的朱子萱。   上次烧车事件之后,朱子萱曾让温谅跟雷方一起去找她,不过温谅来京城多少正事要做,哪里有空搭理她,就放了朱子萱的鸽子。据雷方回来透漏,朱子萱大发小姐脾气,要不是雷方好话说尽,真不知要怎样整治温谅呢。   “都挤在门口干什么呢?alessandro,我的衣服做好了没?”   朱子萱刚一进门就叫嚷起来,导购女孩忙道:“朱小姐好,我们店长出去了,您定做的衣服已经做好了,您稍等,我马上去取……”   朱子萱这才看到温谅,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然后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伸手去揪温谅的衣领:“好啊,终于被我逮到你了。”   温谅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让朱子萱抓了个空,轻笑道:“朱小姐好,几天不见,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朱子萱哼了一声,道:“我漂亮还用你说……雷哥哥,帮我教训教训这小子!”   雷方苦笑道:“我不被他教训就是好的了,乖了,取了衣服先回去吧,我跟温总还有事要做。”   说也奇怪,朱子萱刁蛮任性,却对雷方言听计从,狠狠跺了下脚,跟着导购小姐去了。这时从雷朱进门就一言不发的顶爷突然战战兢兢的道:“您……您是雷少?”   雷方瞅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认得我?”   顶爷瞬间激动起来,道:“前个晚上杨老总的接风宴,我远远的见过您一眼……”   “哦,西北的老杨啊,”雷方漫不经心的道:“怎么着,刚才看你跟我这位兄弟有点冲突?”   “没……没,”顶爷汗都快流下来了,他再蠢也知道温谅不可能是这间店的店长,何况连雷方都称兄道弟的人岂是他能惹的起的,“误会,一场误会……”   温谅倒对这个顶爷没什么恶感,虽然找阿玛尼加盟的路子错了,但这个思路却是对的,未来十年服装业高速发展,近千亿的市场等着人去占领去分割,只要进入的早,大赚是必然的。   遇到这个人是个偶然,但偶然之后的路,却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四百零九章 大大纨绔,小小人生   “对,是个误会!”   温谅笑着打了个圆场,顶爷满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带着噤若寒蝉的女人准备离开。温谅道:“所谓不打不相识,留个名片吧,有时间一起吃饭。”   顶爷受宠若惊,拉开皮包取了一张烫金名片双手恭敬的递了过来。就这一瞬间,温谅瞅到皮包里面果然装着厚厚的一叠钞票,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接过名片随手收起,道:“要不先这样,顶爷你忙你的?”   “不敢,不敢,以后叫我小顶就成,”顶爷弯下身子陪着笑:“您两位忙,您忙,我们也进去挑件衣裳。”   等导购女孩带着顶爷进去,雷方皱着眉头道:“看到他脖子上那根金链子我都想抽丫的一耳光,亏得你好脾气……”   温谅笑了笑没接这个话头,他要顶爷的名片,自然不会无缘无故,不过这些没必要跟雷方明言。往朱子萱去的方向望了望,开玩笑道:“雷少,你可要害死我了,怎么把这位大小姐给带过来了,我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这几天为了新公司忙的昏头转向,也没来得及过问万四维的事,昨晚老万又跑过来苦苦哀求,可怜兮兮的样真让人目不忍睹。所以温谅跟雷方约好中午吃饭,打算问一问这个事,本来约好金鱼胡同口见,不想他径自来了阿玛尼,还把朱子萱也带来了。   雷方无奈道:“今天一个疏忽没跑掉,被她缠了一上午了,怎么也脱不开身。知道我要来金鱼胡同,正好她给她哥哥朱子舟定了一件衣服,非闹着过来,没法子啊。”   温谅露出只要是男人都明白的笑意,道:“雷少好福气啊……”   雷方哑然失笑,道:“我当她是妹子的,这一辈里属她年纪最小,跟别人说不上话,也只有我整日里没大没小,肯陪她逗逗乐子,所以比别人亲近了几分。”   两人说着话到休息区坐下,雷方苦恼道:“这丫头一时半会是甩不掉了,下午还有个饭局必须得去,你要是能受得了她,等下咱们一起吃饭……”   “得得,改日吧!”温谅举起双手,道:“朱小姐气还没消,这顿饭肯定吃的痛不欲生,我还是识相一点吧。”   雷方哈哈大笑:“子萱其实好对付的很,女孩子嘛,爱玩爱闹,哪天你抽个时间带她四处转转,我保证你们冰释前嫌。”   “好,我记下了。”温谅笑着应下,然后不经意的看了看表,算算时间,老万的电话也该来了。   京城地面邪,刚一念至此,雷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眉头一皱,道:“老万呐,怎么又打过来了,不是让你等我的信吗?……我知道,这不正在想办法吗,别整日催催的,敢情我就忙活你这点小事,那还不早饿死了?……行,你再等等,有点耐心,我回头再找你。”   挂了电话,雷方不屑的哼一声。温谅昨天让万四维这个点打电话,为的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切入话题,并能让雷方毫不起疑。毕竟贸然问起,或者说贸然帮万四维说话,以雷方这等人的性情,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温谅笑道:“哪个老万啊?”   “这人你见过,就上次在京城饭店碰到的那个万四维,屁大点事整天没玩没了的催,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急?没有坑,再急也没用!”   温谅何等样人,单单从这几句话里就听出一股诡异的味道。先前雷方拿捏万四维,不过是为了榨干他的油水,正所谓杀猪洗盘,油尽灯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在情理之中。但他既然吃了这口饭,至少也得拿了钱办点事,不然传出去名声毁了,谁还敢找他活动?   可此时听来,雷方却明明不打算再帮万四维打点门路了!   万四维在电话那头,只听声音不见人,当然不会发现有什么异常,可温谅却不一样,雷方也没想到他会跟万四维有联系,神态和心理一放松,自然而然的露出几分破绽。   必定是哪里出了岔子!不然几天前为了争万四维这个盘,雷方甚至不惜跟莫小安大打出手,怎么会轻易的放手?   温谅略一思索,他马上就要回青州,没时间在这件事上多耽误,不如投石问路,直捣黄龙,道:“雷少,有件事,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雷方爽朗的拍了拍温谅的肩膀,可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在他的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冷静,平淡,透着一等一的精明。   “咱们兄弟有什么不该问的,怎么,出书有麻烦?他爷爷的,谁敢使绊子告诉我,瞧我不整死他!”   “不是书的事,是万四维……”   “哦,”雷方顿了顿,身子往沙发上一靠,缓缓道:“老万啊,他求到你这口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奇怪,万四维的事很难办吗,一个小小的副厅,挪个窝而已……”温谅赫然一笑,道:“我也是好奇,说不定以后我老爸也得来京城跑动的那一天,不听雷少讲讲其中的内幕,实在是心痒痒之极……”   雷方疑心大去,他早已摸清楚温谅的底细,也知道他有个老爸此时在江东正当红,不过还是不明白他和宁夕以及燕奇秀的关系,雷方也没胆子去查,反正大家是朋友不是敌人,和和睦睦最重要。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复杂,”雷方压低声音道:“万四维在江越省得罪的人太多,有人不想让他东山再起,门子都走到我这里来了……”   温谅闻弦歌而知雅意,原来是万四维的对手知道他来京城活动,也找到了雷方头上,单看雷方态度的转变,不用说砸的钱必定十分可观。   政治斗争向来很残酷,可把人逼到这个份还不肯放手,除非是结下了死仇。怪不得万四维初识温谅都不惜下跪做态,原来在江越已经如此的岌岌可危。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别说万四维,只看雷方平日里一副粗枝大叶气概云天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吃了原告吃被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可要是万四维的事黄了,不对雷少你的信誉有影响吗?”   雷方嘿嘿一笑:“所以我也没说不帮他嘛,现在先拖着,等把他的油水榨的差不多了,那边的材料也该准备好了,到时候别说挪窝了,能不进局子去就是祖上积德了。哈,他自己屁股没擦干净,斗不过别人,可也怪不到咱的头上。要真的有这份能耐坚挺不倒,到时候再帮他一把也不迟。不过照眼前的形势看,老万能翻盘的几率不比我家老头子混成七常高多少……”   高,实在是高,温谅不得不说个服字。雷方准确来说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两头要钱,坐山观虎,既得了实惠,还不沾腥臊,更能在两面落下人情,这等心机和手段,着实是京城这个大池子打磨出来的人精。   感叹间范博已经穿好衣服出来,真正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这一打扮果然有几分儒商的气质。温谅站起身,点了点头,道:“就这件吧,多少钱?”正好朱子萱也拿着衣服走了过来,指了指她,道:“加上这件,一共多少?”   朱子萱眼睛一瞪,道:“用你装好心,我付不起吗?”   温谅对付这种刁蛮女孩很有心得,你越是卑躬屈膝越是适得其反,淡淡道:“朱小姐现在做什么工作,一月多少工资?”言下之意,抛开你的家世,你还真付不起。   “你!”   朱子萱杏目圆睁,气的都要喷火了,雷方头痛不已,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八字犯冲,一见面就掐架,道:“兄弟你是打我脸不?我来付账,谁抢我跟谁急。”   导购女孩忙插话道:“不好意思,我忘了说,刚才那位想要加盟的先生已经付过帐了。”   雷方和温谅面面相觑,雷方哈的一笑,道:“没想到这土老帽还挺会做人。”   温谅环顾四周,顶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哪里会收这样的礼,示意范博过去付钱,道:“无功不受禄,何况这是我向朱小姐表达歉意的机会,怎么能让给别人呢?”   说完还对朱子萱眨了眨眼睛,朱子萱撇了撇嘴,脑袋扭到一边,却奇怪的没有反驳。   导购女孩为难道:“那,那位先生的钱?”   温谅微微一笑:“你们店长不在对不对?这钱就你们几个女孩分了吧,算是刚才被那位先生吓到的精神损失费……”   两件衣服近十万块,就这样给分了?导购女孩吓了半死,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朱子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只有这个气人的家伙才能想出这么损的主意。她自然不会要那个看上去猥琐恶心的家伙的人情,可换做温谅付账,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抵触。   哼,得罪了本小姐,出点血也是应该的!   她不知道的是,温大叔的做派,从来都是自己流一点血,却让别人大出血,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   几人走出专卖店,外面竟然零星的飘起了雪花,朱子萱大喜,在雪中跳了几下,又跑回来拉着雷方的衣袖,道:“雷哥哥,明天陪我去龙庆峡赏雪好不好?好不好嘛?”   雷方被缠的没法,道:“我明天真的有事,要不后天,后天一定陪你去!”   “呸,一看就没诚心,后天我老爸就回来了,说不定还要被禁足,我哪里出的去门!”   朱子萱在火车上的事一定瞒不过朱久思,当然,也没人敢瞒他,禁足几乎是肯定的。温谅乐的在旁边看笑话,雷方一眼瞅到他幸灾乐祸的笑容,眼珠子一转,道:“我明天真不行……这样吧,温总明天有时间,让他陪你好了,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有共同语言,一起玩也不会闷。”   朱子萱斜眼看着温谅,也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这点常识温谅还是有的。他知道这次要是再拒绝,怕是会被这位大小姐记恨到骨子里,何况在他今天临时起意的布局里,这位朱大小姐也占着一个重要的位置,耸耸肩膀,道:“荣幸之至!”   朱子萱见他识趣,恼意又去了几分,道:“这家伙看上去笨笨傻傻的,肯定很无趣。不过雷哥哥你有事,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雷方搞定了朱子萱,真是浑身轻松,每年的年头和年尾都是他生意最忙的时候,他这两天是真的事多,哪里有空陪她闲疯,拍拍温谅肩膀,低声道:“谢了兄弟,她要是发脾气,你多忍忍,等回来哥哥带你去蒲公英消消火……嘿,还记得上次那几个妹子不,你要看不上眼,还有未开封的新货……”   归根到底,雷方还是一个典型意义的纨绔子弟,不过相对普通的纨绔来说,他的起点太高,钱也来的容易,档次和品味都远远的超过了平均水准,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了他是纨绔的事实——比起那些在体制内摸爬滚打,或者在商场呼风唤雨的同辈红色子弟,他的光芒,如同萤火虫一样渺小和可悲。   这也是为什么纨绔们总是在追逐钱财和女人,并最终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因为除了这些,他们再没有勇气去面对更加波橘云诡,也更加波澜壮阔的人生。   “多谢雷少了,我年纪小,没那么大的火气,消火什么的,还是不用了吧。”   温谅看了看追逐着雪花的朱子萱,暗暗的想:这世上能气到我的女人,也许还没生出来呢。   离开的时候,朱子萱却留了下来,她借口要跟温谅一起去买点装备,不然到了龙庆峡那种滑不溜秋的地方,说不定一脚摔倒就再也回不来了。雷方看向温谅的目光满是同情,毫无义气的开车先溜,范博却被同样没有义气的温谅抢走了大奔,只好打的回公司。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范博仰天长叹,可一低头看到手里价值三万块的衣服,还是激动的一阵哆嗦。曾几何时,吃一份三块钱的大饼卷羊肉还得抠三个月的指甲缝,却哪里会想到今日? 第四百一十章 雨雪交缠之男女有别   奔驰往西单开去,朱子萱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温谅突然发现这个女孩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印象还挺不错,加上容颜亮丽,身上带着大家闺秀的那种娴静和明媚,单独相处,倒也不算苦差。   “喂,你多大了?”朱子萱好奇的望着温谅,刚才雷方说两人年纪差不多,她便上了心。   “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你要再说谎话骗我,小心我收拾你。”   为了不被收拾,温谅第一次这么老实,道:“十六!”   “呸!”   朱子萱立刻陷入狂躁状态,抬脚去踢温谅的小腿,道:“你还敢骗我,还骗我!”   温谅一边躲闪,一边叫道:“你疯了?开着车呢。”   车子在道路上左右摇晃,要不是温谅反应快,差一点就撞上了护栏。前后的鸣笛声四起,温谅真后悔被她刚才的假象给蒙骗,忙改口道:“好好,说实话,我今年二十五……”   见朱子萱还有点不信,忙补充道:“长的年轻,看着像二十,其实已经二十五了。”   “哼,这还差不多,都老的成大叔了,还给我装嫩!”   朱子萱对温谅的印象,还处在火车上智斗歹徒,亦庄内霸气外漏的初级阶段,所以本能的忽略了他略带青涩的外表,认为他至少应该是跟雷方一个年龄段上的人,就算小,也应该不会超过十岁。   温谅这才明白为什么狡诈如雷方也对这妹子避之不及,不过他两世为人,口头上向来是不肯吃亏,道:“还是朱小姐厉害啊,一眼就看穿了我装嫩的本质,既然如此,来,叫声叔叔听听……”   朱子萱正要发飙,一抬头却看见前方一个交警做了个靠边停车的手势,大眼睛眯了起来,看上去有点狡黠的味道,道:“好啊,要是你能不被这位警察姐姐收拾,我叫你声叔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交警?还是个女交警?   温谅的目光移到车上挂着的《京安通行证》上,红色的烫金字体,反光效果还挺强烈,有效期止2003年12月31日止,看上去不像假的啊。什么样的交警这么给力,不就在路上打了几下摆子么,也没出什么事,至于较这个真?   车子隔了十几米就停了下来,女交警走过了敲了敲车窗,敬了个礼,道:“对不起,请您出示证件!”   司机最怕的是交警敬礼,温谅也怕,因为严格来说他是无证驾驶。朱子萱在旁边双手抱怀,等着看温谅出糗,差点都要笑出声了,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要比脸皮的厚度,大叔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温谅心思电转,故意拖延了片刻才打开车窗,然后仰起头,双手趴在窗沿上,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道:“警察姐姐,刚才是这位姐姐开的车,她怕被处罚,所以跟我换了位置……”   朱子萱登时张大了嘴,女交警俯身往里面看了看,突然笑道:“又是你在捣鬼啊,子萱。”   温谅心中一动,原来认识啊,认识就好,这漂亮的不像话,也彪悍的不像话的女警不认京安的牌子,总得认得这位朱副总理的千金吧。   “深雪,你别听他胡说,刚才明明是他开的车……”   “好了,别闹了,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违章驾驶,罚单还是得开。”   温谅眼珠子差点滚出来,这太彪悍了,强项令啊,六亲不认?   “好妹子,好深雪,你就相信我这次,绝对绝对不是我开的车,我发誓!”   女交警迟疑了下,温谅依然是人畜无害的表情,萌萌一笑,道:“姐姐,我才十六岁,你看像是会开车的人吗?”   这年头不比后世,车辆本来就少,十几岁的年轻人会开车的更是不多,加上对朱子萱性格的了解,女警果断选择相信温谅,脸一扳,道:“朱子萱,你是非要让我扣车是不是?”   “上官深雪!”   朱子萱气的快要疯掉了,尤其当听到温谅再一次说自己十六岁时,眼睛都几乎要喷火了。温谅明智的往旁边闪了闪,以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真说不好会做什么事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下车逃命的准备,当然,逃跑的时候还得顺带拉这个彪悍的女交警一把。   “好吧,罚就罚了,我认了!”   出乎温谅意料之外的是,朱子萱竟然服软认输,从钱包里掏了几张一百元大钞扔了过去,撅着嘴气鼓鼓的道:“亏我对你那么好,去苏海还不忘带礼物给你,都怪我自作多情,都怪我有眼无珠,都怪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谅以为女警要就势下台,毕竟公正执法到这种程度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女警却把罚单递了进来,丝毫不为所动,道:“拿了单子,自己去工行交钱。”   温谅重生以来可谓算无遗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栽在两个女人身上,几乎没一件事估算正确,这下再也忍不住了,道:“这什么年代就要去银行交钱了?”   女交警淡淡的道:“这是九十年代,不过照样要去银行交钱!鉴于新法刚实施不久,我有义务向你们宣传政策。去年十月,也就是九五年十月十二日,公安部、财政部、中国人民银行联合发布了《关于改革交通违章罚款交纳办法的通知》,要求对交通违章行为人需要实行罚款处罚的,不再交由交警,而由银行代收罚款,请在十五日内缴纳,逾期不交的每日加罚五块,超过半年还不缴纳,注销被处罚人的驾驶证。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温谅再次被打击到了,作为前世里的普通一员,一直以为到了新世纪才把罚款交给银行呢,没想到95年就开始实行了,一时喃喃无语。而朱子萱很少自己开车出门,更别提被交警罚款了,以她的身份,每辆车几乎都有不同的特别通行证,不逆行就已经算是遵守交规了,根本没可能接触到这些。   不过她此时却快要气炸了肺,根本不接单子,道:“你爱要不要,说好了啊,不是我不交,而是你不要!”   温谅可没她这么幼稚,接了单子,笑道:“谢谢警察姐姐,我们一定按时缴纳,遵纪守法。”   女警处理完公务,脸上又带了几分笑容,道:“还是你懂事,以后多劝劝子萱,遵守交通规则,既是对别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温谅强忍着笑,等女警离开,这才一本正经的道:“你呀,刚才就不会让人家检查我身份证吗?一查我不就露馅了?”   朱子萱“啊”了一声,叫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深雪,深雪,他已经二十五了……”   “别喊了,笨啊你,我才十六岁,哪里会有身份证?她怎么查?”   “……”   ЖЖЖ   朱子萱彻底疯掉了,整个人都扑了上来,不过这次温谅可是有备而来,右手一抓一合,仅用单手就将她的双手反按在椅座上。朱子萱跟个小刺猬似的,见挣不脱,抬起腿就踹了过来,温谅冷哼一声,双腿微一用力,将她的大腿牢牢的夹在中间,再也动弹不得。   朱子萱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气极之下张口咬了过去,温谅好险躲过头去,道:“你属狗的啊,怎么还咬人。”   朱子萱怒道:“温谅,你好大胆子,还不放手!”   温谅淡淡的道:“放手?放手让你继续撒泼么?”   朱子萱挣扎的手都痛了,刚才的憋屈加上这刻的羞辱,终于到了临界点上,眼泪夺眶而出,道:“从没人敢这样对我……”   “朱大小姐,别人惧怕你家的权势,要让着你哄着你,由着你的性子来,那是别人的事!我温谅一不求你办事,二不娶你做老婆,三也不怕你打击报复,用不着惯坏你的脾气。明白吗?”   在朱子萱二十年的人生里,还从不曾见过这样一个人,他时而有趣,时而可恨,时而勇敢,时而无耻,时而机智过人,时而野蛮无理,但不知怎的,从火车站分别以后,时不时的会想起这个可恶的人,甚至在夜梦里被火车上劫持的那一幕惊醒,心头掠过他那张可恶又可恨的脸,心情似乎也会安稳许多。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亦庄再次见到温谅时,那一瞬间,竟然充满了惊喜!   可这个人却总是这样惹自己生气……   也在这时,她才注意到两人间的姿势多么的不雅,双手被合拢高过头顶,胸前本就含苞怒放的浑圆显得更加的高耸和诱人,腰间的衣衫凌乱,露出一点雪白粉嫩的肌肤,纤细修长的玉腿被夹在温谅的双腿间,随着她的挣扎加剧了腿与腿间的摩擦,几乎刹那,心头泛起一股热热的酥麻,脸烫的几乎要融化了冬季的冰雪。   “放手……”   朱子萱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和羞涩,温谅本意是教训她一下,不然明天的游玩肯定痛苦非常,绝对没有非礼人家姑娘的意思,这时也反应过来,心底已经暗暗后悔。不过他老谋深算,知道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能表现的太过刻意,那样只会让气氛更加的尴尬。   “你先保证不会咬我,我才放手。”   朱子萱破涕一笑,道:“还不快放开我,鬼才稀罕咬你!”   温谅故意慢腾腾的放手,脸上戒备森严,朱子萱猛一起身,马上双手交叉,做了个防御的姿态。朱子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整理起衣服来,好一会才恶狠狠的道:“今天的事不许跟雷哥哥说,不然我要你好看。”   这句恐吓从第一次见面一直用到现在,威慑力可谓是零,温谅自然不放在心上,正准备开车走人,朱子萱轻咦道:“等等……”   温谅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却见前方那个叫上官深雪的女警站在路中指挥交通,刚才还零星的雪花此时已经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在她的肩头和身上,远远看去,仿佛一棵傲霜的红梅,在繁忙的都市中无畏的绽放。   在她身后几米远,一个身穿粉红色棉衣裙的小女孩一手打伞,一手拎着还冒着热气的饭盒,小心翼翼的避过来往的车辆,从大雪中来到上官深雪的身旁。   看到小女孩,上官深雪的脸上明显露出几分心疼,拉着她的手走到了路边。小女孩将手中的饭盒递了过去,似乎说了些什么,上官深雪感动的将她抱在了怀里,小女孩乖巧的搂住她的腰身,脑袋在怀里轻轻的蹭了蹭,然后踮起脚,勾住女警的脖子,等她笑着弯下了腰,贴上去亲了亲她的脸蛋。   这一幕出现在隆冬的街头,粉雕玉琢公主般的小女孩,英姿飒爽白雪般的女交警,竟然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成为温谅眼中一副无需大师、无需笔墨,唯有感动和亲情的绝世画卷。   朱子萱看的目瞪口呆,丝毫不顾形象的小嘴微张,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一个劲的说:“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啊,真的啊……”   “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温谅疑惑的看了看她,“这是她女儿么?小小年纪,可真乖巧啊……”   温谅感叹了一句,再瞅一眼朱子萱,不由摇了摇头。人比人气死人,女儿比女儿气死爹啊,可怜朱久思身居高位,想来有这么个女儿,也不算是有福气的人。   “她女儿?女儿?”   朱子萱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捂着肚子在座位上打起滚来。温谅真是撞头的心都有,这什么毛病啊这是,一会疯一会笑,密云水库的水质就这么不好,喝成疯子了都?   “等会,我让你看场好戏。”   朱子萱和温谅换了位置,开着车慢慢前行,经过女交警身边时,打开车窗问道:“深雪,你朋友家孩子?天这么冷,要不要我送她一程?”   不知是温谅看花了眼还是出现了幻觉,他似乎看到还趴在上官深雪怀里的小女孩扭过头瞪了朱子萱一眼。   上官深雪笑道:“那太好了,小雨,姐姐还得执勤,让这个漂亮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要,我要陪姐姐你,你才是最漂亮的姐姐。”小雨一头扑到上官深雪怀里,死活不肯出来。朱子萱只觉自己脸都快要抽搐了,道:“小雨乖哦,要是不听话,姐姐可不知会做什么事哦。”   上官深雪生气道:“子萱,她还是个孩子,别吓唬她!”   朱子萱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盯着小女孩。小雨咬了咬嘴唇,终于离开了女警的怀抱,转身上了车,还不忘挥手道:“雪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   上官深雪点了点头,目送车子离开,手中的饭盒热气腾腾,心中却因为小雨,变得更加的温暖。   车子刚一离开上官深雪的视线,朱子萱立刻找个地方停了下来,扭过头上下打量着小女孩,目光像极了看到小红帽的狼外婆。小雨吓的往后缩了缩,双手抱着胸口,声音都在颤抖道:“姐……姐姐,你要干什么?”   “嘿嘿,你猜我要干什么……听说外地许多人要买像你这样的女孩去当童养媳,我最近缺钱花,把你卖了好不好?”   小雨哇的惨叫起来,从后排抱住温谅的胳臂,求道:“哥哥救我,我不要被卖掉,不要当人家媳妇。”   温谅再笨也猜出这里面有问题,虽然不知道问题在哪,但不妨碍他冷眼旁观,将胳臂从小女孩手中抽了出来,笑道:“不卖你也行,可哥哥也缺钱花,你说怎么办?”   小女孩眼珠滴溜溜的一转,不得不说,这么近距离的看,更觉得她是个小美人胚子,眉眼虽然尚未长成,可如玉般的肌肤吹弹可破,点漆如墨的眸子清纯可爱,长长的黑发梳拢在脑后,真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要不……咱俩把这位姐姐给卖了,五五分账,虽然她长的丑了点,脾气坏了点,可至少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啊……”   “好啊,小家伙还敢埋汰我!”   朱子萱探身过去要抓她的痒痒,小女孩却把脸一黑,道:“别闹了,朱子萱,你坏了我的好事,小心我让雷方收拾你!”   说完伸手往头上一抓,一顶假发掉落,里面露出一个标准的小平头,一瞬间,没有变成格格,变成一个小男孩了!   “我……靠!”   温谅再找不到别的字来抒发坑爹的心情了,他猜到了各种可能性,却怎么也猜不到原来这个小玉女,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小金童。   然后记忆回放,画面重新回到脑海,那扑在怀里的痴缠,那亲吻脸蛋的乖巧,那一蹭一蹭死活不肯离开的依依不舍,全都汇聚成两个字:   色狼!   尼玛,毛都没长齐呢,都知道用这招泡妞的终极大法了么?   幸好温谅养气功夫不做第二人之想,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变化,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个小色鬼啊!”   恢复真身的小男孩似乎连性格都变得冷漠起来,眼神中的不屑足以让一条母狗从此拒绝公狗的求爱,道:“比不上老兄你啊,连朱子萱你都有兴趣,简直是色中饿鬼啊!”   “雷雨,你再敢胡说,我立刻去告诉上官深雪你的真面目!”   雷雨依然不屑:“你要敢透露一个字,从此我就在雷方面前说尽你的坏话。”   朱子萱哑然,彻底败下阵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小妖孽   “好了,时间不早了,朱小姐你不是还要去买装备么?”   虽说并不介意多欣赏一下朱子萱吃瘪的样子,可此时两人毕竟站在同一战线,不搭把手说不过去,温谅给她使了个眼色,朱子萱满肚子的火正无处发泄,刚要脱口说“我爱买不买,你管不着”,可一接触到温谅柔和的眼神,心底的火瞬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只好示威般的对雷雨挥了挥拳头,发动车子走人。   温谅转过身,面前这个喜欢男扮女装、迷恋御姐、言辞犀利、颇有几分妖孽的小男孩差点颠覆了他对这个时代小孩子们的认知,是什么样的家庭和背景才造就了这样一个奇葩,他突然有了点兴趣。反正陪朱子萱也是无聊,找点事做也不错。   温谅本就是少年的身子大叔的心,知道怎样跟这类早熟的小孩打交道,先露出友好的笑意,语气更像是普通平等的朋友,而不是看到粉嫩的娃娃就想去捏对方脸蛋的所谓大人,道:“帅哥,跟那位美女交警认识多久了?”   雷雨丝毫不为所动,眼睛盯着窗外的雪花,道:“套近乎对我没用,大叔你省省吧。”   温谅微微一笑,道:“本来还想指点你几招追女孩子的诀窍,看来是我自讨没趣喽……”   雷雨乜了他一眼,唇角翘起弧度,嘲讽道:“就凭你?长成这模样还教人追女孩?叔叔,这辈子摸过女人的手么?”   这次轮到朱子萱扑哧一笑,温谅送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仿佛在说拆战友的台是不道德的行为,没想到朱子萱被逗的更加乐不可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笑声刚停,下一刻她突然伸出右手抓住了温谅的手,然后高抬起头,对着雷雨轻嗤一下:   “怎么样,气死你!”   雷雨漂亮的丹凤眼眯了起来,从两人的手上一扫而过,道:“好,好,雷方的脑袋有点绿油油了……不过,大叔你很有种,我喜欢!”   “什么绿油油?”   朱子萱真是单纯的可怕,温谅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动声色的抽出手,道:“丑从来不是问题,正因为长的丑,所以才要用心思去研究怎么追女孩,要是都跟刘德华似的,那是被女孩追……”   雷雨略一犹豫,终还是不相信温谅这个陌生人,道:“就算有法子,你那也是丑人的法子。要追深雪姐姐,我的法子才是唯一可以取胜的绝招。”   朱子萱叫道:“好啊,你自己承认了啊!才多大一点,就想要追女孩子,羞不羞?”   为了加重语气,还特地用手指刮了刮脸蛋,雷雨翻了个白眼,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好歹是男追女,你一个女追男的有资格嘲笑我?悲哀!”   不得不说,除了变身这点口味略重,雷雨恶毒的口才很有温谅当年的风范,见朱子萱又有暴走的倾向,温谅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在男女平等,女追男才更能表现咱的与众不同,对不对?”   什么事都怕对比,跟雷雨一比,温谅简直就是朱子萱心中的道德模范,她得意一笑,小脑袋点个不停,道:“对对,雷哥哥那样出众的男人,我要是不主动一点,被别人抢走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雷雨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开始替雷方感到悲哀……”   嘴巴贱的人见的多了,可贱到这种层次的真不多见,这次连温谅也有点恼了,你埋汰朱子萱不是不行,她那臭脾气也该有人整治整治,可没见这正开着车呢,真的激怒了她,大家小命还要不要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咱就来硬了,温谅冷笑一下,道:“其实我也挺替你悲哀的……”   雷雨再怎么早熟,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眼中已经带了点恼意,道:“我悲哀?”   “对,你看似挺厉害,其实骨子里很自卑!”   “我自卑?”   他用小小的手指指着自己鼻子,道:“你知道我爷爷我爸爸我叔叔我舅舅还有我哥哥们都是什么人?笑话,我自卑?”   “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拿家世来当做本钱,也只有很自卑的人才会用别人来装点自己的骄傲!你喜欢上官深雪,却又在她面前自惭形秽,或者是年龄,或者是身高,或者是其他,所以你才宁可扮成一个小女孩,装乖巧,装可爱,装的讨人喜欢去接近她,你有没有想过,当有一天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知道你一直都在欺骗她,你这个唯一可以制胜的绝招,怕是要变成……”   “别说了!”从上车开始一直都冷静的吓人的小男孩终于爆发了,腾的站了起来,脑袋在车顶上重重的撞了一下,却不管不顾的俯身逼近温谅,眼神瞬间变得可怕,一字字道:“你给我闭嘴!”   温谅眨了眨眼睛,将雷雨方才的不屑表情学了个十成,有样学样的还了回去,道:“果然还是个小屁孩,怎么,还想捅我一刀解解恨?”   “我怕不小心伤了你,你回家去哭鼻子!”   “哦,有本事就试试看。”   “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未落,雷雨突然从小腿处抽出一把“挺进者”战术刀,角度刁钻的往温谅肋下刺了过来。温谅没想到这小家伙还真的有刀,虽然速度和力道都不值一提,可使得却似模似样,没有三五年的玩刀经验,应该到不了这个程度。   草,这谁家大人培养出来的孩子,快要逆天了有木有?   温谅微微侧身,在雷雨持刀的手腕屈指一弹,刀锋应声倾斜,擦着衣服的边缘闪电划过。雷雨冷哼一声,手指巧妙的拨动,在刀的去势将尽未尽之时,悠的掉转过来,刀尖向后狠狠的回刺。   温谅不避不让,左肘往后轻轻一撞,右手顺着刀的来路抹去,在刀尖堪堪碰触到胸口的时候,正好扣住他的脉门,指尖略一用力,战术刀啪的一下落到了手中。   这一招,却是跟许瑶学来的擒拿。   “刀挺不错,不过这刀法是跟师娘学的吗?”   温谅一边把玩着“挺进者”,一边口中还不忘无情的讽刺,雷雨捂着胸口急促的喘着粗气,坐在后排呆呆的看着温谅。   一个看上去没多大年纪,口才比自己更加毒辣,就连身手也好上无数倍的少年,他非但没有见过,就连听也没听过!   两人的交手只持续了短短十数秒的时间,直到这时朱子萱才从愕然中反应过来,脚下猛的踩住刹车,雪天地滑,奔驰一个摆尾重重的撞在了路边的树上。   前排两人系有安全带还好,可雷雨却被惯性抛了起来,脑袋所对的方向,正是温谅手中闪着幽蓝光芒的刀尖。   “啊!”   事故发生的太过突然,温谅刚稳住身形,已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耳边传来朱子萱的尖叫,只好学着雷雨刚才的法子掉转刀头,以刀柄向外,却把刀尖对准了自己。   砰!   温谅一声闷哼,锋利的刀刃轻易的破开了掌心,鲜血淋漓,霎时染红了衣衫。   雷雨捂着额头坐起身,看着温凉血淋淋的样子,眼中闪过感动的神色,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你,你怎么样?”   朱子萱手忙脚乱的抓起纸巾去擦温谅身上的血迹,焦急之色溢于言表。温谅摊开手掌看了看,还好只是破了层皮,并不严重,只是血流的多了,看着吓人而已。   “没事,小伤罢了,弄脏了雷少的车,真不好意思……”   “脏就脏了,就是砸了雷方也不敢找你麻烦!”雷雨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感谢过别人,更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谢意,说出话来依然尖酸,可毕竟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搞成这样自然没办法再去逛商场了,朱子萱打了电话,自有人过来处理这辆奔驰,三人打了的先送温谅去医院包扎,然后回京城饭店,到了门口下车的时候,温谅为难道:“怕是明天没办法陪朱小姐去龙庆峡了,要不跟雷少打声招呼,让他抽空陪陪你?”   朱子萱不知为何乖巧了许多,道:“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那也好,不过白天还要办事,晚上吧,我请朱小姐吃晚饭当做赔罪。”   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雷雨突然道:“明晚上我也来!”   温谅愣了愣,微笑道:“欢迎,不过你这裙子可要换了……”   雷雨小脸胀红,啪的一下关了车门:“要你管!”   温谅哈哈大笑,朱子萱也不禁莞尔,经过斗嘴、打架、车祸的洗礼,三人仿佛和睦了许多。一向刁蛮任性的朱子萱竟也少有的温柔起来,道:“赶紧进去吧,刚才医生说了,刀伤最怕破伤风,你小心点,别沾到水。”   温谅点点头,目送出租车远去,却从怀中掏出一张烫金名片,拨通了电话,道:“顶爷你好啊,还记得阿玛尼里的店长么,有时间吗,我在京城饭店定了位置,赏脸一起吃顿饭?”   顶爷惊喜若狂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好好,一定到,一定到!”   挂了电话,温谅沉思片刻,一转身看见京城饭店四个字,气派辉煌,雄浑俊秀,这个天子脚下,京城帝都,终于被自己破开了一道缝隙,慢慢的渗入到共和国最顶端的所在。 第四百一十二章 金角银边草肚皮   不到三十分钟,顶爷准时赴约,一进门弯腰致歉,脸上的肥肉都笑成了一团,道:“久等了久等了,这京城的路可比饿那地方堵的多了,等哈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温谅伸出右手,一边让座,一边笑道:“顶爷说哪里话,能来就是给兄弟面子,敝姓温,叫我小温就成,等下咱们不醉不归。”   “温少你先,你先!”   顶爷受宠若惊,当然不会那么没眼力劲,欠着身子等温谅先坐了,这才落座,然后不改暴发户本色,叫过服务员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真正做到了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酒过三巡,以温谅的口才和手段,很快跟顶爷混的熟络极了,顺便也将他的底细摸的清清楚楚。此人名叫杜大中,西北省青羊县人,早年逃过荒要过饭,赶过大车下过煤窑,正儿八经的苦哈哈出身,三十岁的时候还没娶到媳妇,这在农村,根本就是窝囊废物的代名词。也就在那一年,村里唯一的一个村办小煤矿经营不下去了,要转给私人承包,虽说当时已经开始改革开放,可村里除了文盲还是文盲,愣是没人敢接,杜大中父母死的早,光棍一个了无牵挂,牙一咬把攒了多年准备娶媳妇的钱拿出来接手了小煤矿。   事情也从此由悲剧变成了喜剧,之后几年经济大规模复苏,煤炭价格一天一升,杜大中由此赚到了第一桶金,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躺在坑上都能被钱给活生生的砸死。   但好景不长,村里有人眼红他来钱容易,勾结村长会计等人诬赖他侵吞集体资产,当年签的承包协议无效等等,杜大中被逼的急了,心一发狠,将煤矿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当地县委一位领导的小舅子,也因此跟这位领导扯上了关系。   人这运气来了,那是挡也挡不住,西北省早在唐朝就是贡金之地,金矿资源位居全国前列。县领导很快高升到了市里,正好本市以古为鉴,制定了“黄金立市”的五年发展规划,杜大中借他的门路买下了一座规模不大的小金矿,可没想到的是,这个金矿储量丰富,品味不错,一下子发了大财。   之后又陆续买了几个矿,无一例外都是矿体稳定品味高等,经济价值和开采价值极佳,就跟做梦似的,短短几年,成了当地数的着的有钱人,不过喜剧的是,有钱也阻止不了头发刷刷的往下掉,钱越多,头发掉的越快,因此有了一个新的名号:顶爷!   听了杜大中的发财史,温谅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有种人生来就是福将,什么才华啊奋斗啊拼搏啊,跟这种受财神爷眷顾的人一比,全都是渣渣!   温谅给他斟了一杯酒,道:“这样的日子不是挺好吗,怎么想起做服装生意了?”   杜大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竟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叹气道:“钱再多有什么用,这身份上不了台面啊!咱不过是个私营小矿主,说公司不是公司,说企业也不算大企业,随便一个科长处长都能吆五喝六的教训你,见官就得点头哈腰的陪笑脸,日子过得憋屈啊!”   这也是这个时代许多一夜暴富的乡镇企业家共同的困惑,他们凭借自身的胆识和运气先别人一步富了起来,可富起来之后要面对更加复杂,或者说更加变幻莫测的经营环境和人际关系,以他们的见识和能力,根本不足以应对国内传承数千年的整人与被整的官场商场文化,但在物质需求得到满足之后,追求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是必然的趋势,所以到了最后,有人身陷囹圄,有人一败涂地,有人像流星般一闪即逝,泯灭在时代的滚滚潮流当中。   比起他们,杜大中更加不堪,他没上过学,不认识字,空有万贯家财,却不懂得如何去发展壮大企业,如何去经营社会网络,尤其金矿这个行业涉黑涉官,没有强大的后台和强悍的个人能力根本不足以长久。   “听人说阿玛尼是上流社会人穿的衣裳,饿就想着把金矿卖了,然后在西北开它几十家,至少听起来比开金矿的要档次高点吧。”   这是个很朴实的想法,也符合杜大中给人的印象,不过他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未雨绸缪、涉足其他行业的想法呢?仅仅因为想要提高社会地位?   温谅深邃的双眸闪耀着智慧的光芒,笑道:“大中,一直帮你的那位领导落马了,对不对?”   杜大中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的?饿刚才可是连他的名字都没提……”   “提不提他的名字并不重要……”温谅对暴发户特有的这种小聪明不置可否,话题一转,道:“是不是有人对你的金矿眼红了?来头还比较大,所以想来京城找一找门路?”   杜大中因为肥胖几乎看不到的小眼睛突然瞪的牛蛋般大小,仿佛看怪兽一样的看着温谅:“你……你怎么啥都知道……”   温谅当然不是神仙,也没空去找人调查杜大中的底细,不过是结合昨天和今天的所见所闻,用缜密的思维推断出来的结论。   哪怕是比尔盖茨也不会轻易涉足一个陌生的行业,更别说从小吃苦受罪、见识和魄力都极其有限的杜大中,要不是靠山倒台,有人想摘桃子,他如何肯舍弃已经做的熟门熟路且来钱跟抢钱般容易的金矿生意?   这让温谅想起昨天他见到雷方时惊喜交加、患得患失的表情,什么在杨总的接风宴上远远的看了一眼,远远看一眼就记住了雷方的长相,还知道了他的身份?   这些话只能骗骗小孩子罢了,恩,也许连雷雨都骗不了,杨总必然是私下里很郑重的跟杜大中提到了雷方,所以他才印象深刻。为什么这样?只要想到雷方在四九城做掮客行当,就不难猜出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当然,温谅不会无聊的跟杜大中解释这些,能在他心目中保留一个神通广大的印象,其实也还不错。   “所以你找到了杨总,他又给你推荐了雷少?”   杜大中点点头,肉山般的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黄花梨木的椅背竟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道:“饿不过想安安稳稳的赚钱享福,可就是有龟孙子们不开眼,开煤矿来抢,开金矿还来抢,当官吃公家粮,还非把老百姓往死里逼,饿贼尼玛啊,把你先人亏滴在坟头胡别捏!”   早听说西北话骂起人来气势十足,温谅今天算见识到了。杜大中又骂了几句出了出气,才颓然道:“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来京城找老杨,他是饿老乡,又在京城呆了十几年,有路子有关系,还怕饿不信,特地请雷少过去吃了个饭。本想着过几天再去正式拜见一哈,没料到昨个就那么碰巧……”   说到这里,杜大中突然兴奋起来,坐直了身子,双手紧张的搓着,道:“温少,你跟雷少那么熟,能不能帮忙说句话?”   温谅故意沉吟了一下,道:“说句话是小事,不过你这事嘛……大中,咱们兄弟对脾气,我也不怕交浅言深,你这个事,雷少出面其实并不好使。”   经过刚才的震惊,杜大中早把温谅视为天人,道:“咋个说法?”   “雷方一般做的是京城的买卖,地方上官员认识的不多,更别说省长市长的,连县长都不认识几个。没听过一句话吗,县官不如现管,就算花了大钱托京里的人捎句话,可到了你们西北还有多大分量?退一万步说,对方给面子暂时撤了,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人家盯上你了,没有西北省本地人撑腰,早晚你的矿也保不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温谅这么一说,杜大中彻底绝望了,四十好几的人了,差点都要眼泪汪汪,好一会才说道:“算了算了,回去我就把矿给卖了,反正钱也赚够了,够养老就成。”   温谅冷笑道:“要这么简单就好了,你开矿这些年就没得罪几个人?有矿在手好歹还算当地的一个企业家,有些人不敢对你怎么样。可要是什么都没了,你那万贯家财就没人眼红?随便一个混黑道的大哥,都能把你一口吞下去,嚼碎了还不吐骨头!”   杜大中想起市里某个大哥曾说过的话,浑身一个哆嗦,一把拉住温谅的手,苦苦哀求道:“温少,你给饿指点一条明路吧,求你了,求你了!”   温谅被他肥厚的手掌握的一阵腻歪,却还是悦色道:“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照我的看法,你不如这样这样……”   可怜杜大中被温谅揉搓的欲仙欲死,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急急道:“饿听温少的,那,什么时候见面?”   费尽口舌,终于等到这一刻,温谅却故作姿态,笑道:“不急,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这是大事,一定得想明白了,可别到时候埋怨兄弟害你。”   杜大中霍的站了起来,满脸羞愤,用力拍了拍胸口,道:“饿西北汉子不是白眼狼,知道谁对饿好,温少,来喝了这杯酒,今后饿什么都听你的!”   温谅笑眯眯的喝了酒,不过他何等的城府和心机,怎会不明白,眼前这个慷慨激昂的杜大中,反而不如那个一掷千金的暴发户来的可爱和真诚。   但这无关紧要,杜大中只要不是太蠢,终究会明白,自己给他的选择,才是他最好的路! 第四百一十三章 滚打包收俱谨避   回到房间休息了片刻,手部隐隐传来轻微的痛感,温谅叹了口气,他固然没想到雷雨会随身带刀,但究其原因还是自己言语先刺痛了他,何况就算不看雷方和朱子萱的面子,难道还能真的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眼睁睁的看他置于危险而不顾?   温谅如今交游广阔,事业初成,早不是前世里那个卑微懦弱不名一文的平凡少年,勉强可以说已经一脚踏入特权基层,这个让无数人眼红嫉恨甚或痛骂的所在,但他终究还是跟雷方莫小安顾文远这些纨绔子弟不同,因为在他的心中,始终愿意为别人多想一点点。   这不是伪善,更不是迂腐,而是让自己在膨胀的权力和无边的欲望中保持清醒的唯一方法。   晚上七点,温谅给万四维打了电话,老万早在京城饭店安营扎寨,三五分钟就出现在温谅面前。   “温总,雷少怎么说?”   温谅苦笑道:“万哥你最好有思想准备,你的事怕是不好办……”   温谅当然不会脑残到把雷方两头通吃的谋算一五一十的告诉万四维,但万四维人精一样的人物,听一成话能想出七成道道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坐在沙发上,垂头黯然不语。   温谅给他倒了杯茶,坐到对面也不开口,虽然他早有心拉万四维一把,也早早谋划好了一切,但某些事只能做不能说,不把他逼到绝路上,雪中送炭的效果就没那么显著。   不知过了多久,万四维双手深深的插进头发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沙哑着嗓子低声道:“温总,我完了!彻底完了!”   万四维来京数月,起先不知水深,花了不少冤枉钱,直至接上雷方的线,钱更是流水般洒了出去。虽说他这些年一直处在邮电部门的实权位置上,生活也算花天酒地,可真金白银落到手里的不过两三百万而已,这还是托邮电的福利好,不然能有个零头都该谢老天开眼了。   此次京城之行,他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宁可一穷二白也要争口气,不成功就成仁,根本没在意钱出去了多少。直到最近事有不谐,前景黯淡,才惊醒般点了点手里的现金,没想到全部加起来已不足五十万。   “要是雷少这边真的不成,我……我……”万四维眼眸中全是绝望,如今他是欲退一步而不可得,一旦京城这边没有眉目,省里那帮人就会乘胜追击,到时候不仅丢了官位,失了钱财,更可能被对手整的身败名裂,铃铛入狱。   人生至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世人最难过的两道坎,不过权与色,万四维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岂是简单的人物?可今时今日,困在这小小的宾馆房间内,举目四顾,唯有易水苍茫、不复回头之叹。   归根到底,还是看不破“权”这一字!   温谅暗暗叹了口气,道:“万哥,你也别太灰心,天无绝人之路,雷少这里不行,未必没有其他人帮你度过难关。”   万四维心中一动,猛的抬起头来,如同溺水之人所能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温谅阻止之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一次是真心诚意,没有半点的水分。   “温老弟,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你拉老哥这一次,这份恩情我一定铭感五内,终生不忘!”   温谅好说歹说,才勉强扶了他起来,在屋子里沉吟许久,仿佛下定决心般双掌互击,道:“好吧,事到如今,做兄弟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哥你走投无路,哪怕得罪了雷少也顾不得了。”然后在万四维忐忑不安的眼神里,低声问道:“邮电部宋光明部长的秘书罗青松,你能说上话吗?”   万四维不知温谅的意图,犹豫道:“认识倒是认识,不过没什么交情,怕是,怕是……”   他有句话没说出口,刚到京城时其实也试着接近罗青松,可一朝失势人情如纸,以罗青松一秘的身份,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不过罗青松久在官场,明白今日初一,明天十五的道理,说不定哪天人家还会东方山再起,倒没有落井下石,吃饭也来,洗澡也去,客客气气,面子上很过得去,但要真的求他帮忙办事,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交情交情,不下功夫去结交,哪里会有感情啊?这样吧,明天晚上你约他出来吃个饭,然后……”   万四维眼巴巴的看着他,温谅微微一笑,道:“然后,咱们要来个偶遇……”   等万四维千恩万谢的离开,温谅不由摇了摇头,外人看官场中人总觉得威风八面,一朝权在手,皆是人上人,却不知道要走到这一步需要多少卑躬屈膝,多少奴颜谄笑,道德,自尊,良心和人性在无尽的争斗中消磨殆尽,这条青云之路,既可以上天堂,也可以下地狱,生与死,转念之间!   前世里温谅对万四维的认知,一来源于电信系统内部,二却是万四维落马后,各大媒体长篇累牍的全方面报道。   其中最主要也是最常出现的一个名字,就是罗青松!   正是这个人,彻底扭转了万四维此时进退维谷的绝境,开始了之后十五年的得意人生!   温谅回身走到窗前,站在高楼之上,俯身窥探着长安街上流光溢彩的夜晚,然后缓缓的伸出手,五指倒转,轻轻的一握。   不管那个时空里万四维在被雷方抛弃后又通过怎样的途径和方法打动了罗青松,这一世既然让自己适逢其会,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彻底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范博快到十点才回来,温谅闻到他一身酒气,笑道:“去应酬了?”   “又一批媒体的朋友到了,京大出版社的邓社长、薛主任出面搞接待,咱们是正主不能不去啊。”   范博的酒量不错,这也是青州人民的优良传统,不过媒体圈都是出了名的三斤不倒,一晚上下来倒也有了几分醉意。温谅扶着他倒沙发上坐好,倒了杯水递了过去,道:“薛主任?就是今天那个被辞退的前台女孩的亲戚?”   范博虽然酒气上头,但对温谅的惧怕根深蒂固,刚接过水杯,被杯子的温度烫了一下,顺带着脑子清醒了许多,忙站起来道:“我自己来自己来,谢谢温总了。”   温谅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道:“怎么样,薛主任没找你麻烦吧?”   范博喝了口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嘴里不三不四的说些难听话,我不理他就是了。”   温谅赞道:“范老师,你的养气功夫见涨啊,这要搁以前,你还不得写篇文章骂死他啊?哈哈。”   “骂死他不过动动笔而已,可要因此影响了温总的大局,再把他骂活了也赔不起啊!”   听温谅调侃,范博非但不气,反而挺高兴温谅对他这个态度,也凑趣的幽了一默。领导肯开你玩笑,才说明领导不把你当外人,范博跟着温谅从青州到苏海,又从苏海到京城,实在被温谅的心机手段和社会关系给吓到了,心底早打定主意,一辈子紧跟着这位大少的脚步,忠心不二。   可惜的是,纵然范博博览群书,才高八斗,可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世上最值钱的是忠心,最廉价的,其实也是忠心!   “确实是件小事,不过有时候越是小事越是会在关键时刻坏了大事。这样吧,我会跟雷方打个招呼,这位出版部的薛主任,还是先换个位置比较好。”   听温谅谈笑间就决定了别人的生死前程,范博手微微一动,却更紧的握住了杯子,仿佛这只不过区区数元的玻璃杯,价值千金!   接下来两人又谈了谈传媒公司的构架以及未来的发展,正说的兴起,雷方却不期而至,开门先看温谅的手,见他手上果然包扎着白布,脸瞬时黑了下来:“这臭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整治他!”然后满怀歉意的道:“温总,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雷雨伤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这让我跟夕姐怎么交代,当初可是我拍胸口保证你在京城伤不了一根汗毛……”   不管雷方是不是真心致歉,至少姿态给的十足,温谅笑道:“雷少说哪里话,这刀伤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雷雨的事……不过说实话,雷雨可真是让我受惊吓不小啊……”   “今天你们也见到他那个样子了?”雷方苦笑道:“这小子是我三叔的儿子,也是我爷爷的心头宝贝,从小被宠坏了,偏偏鬼心眼特别多,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   说着瞄了一眼范博,道:“范老师喝酒了啊?”   范博瞅了眼温谅,见他微微颌首,顿时诉苦道:“不喝不行啊,京大那个出版部的薛主任整天来找麻烦,今天还阴阳怪气的说出书的事离了他不行,雷少,你看,我是不是去打点打点?”   雷方勃然大怒,道:“我引荐的朋友他也敢为难?肥了他的胆子!这事你别管了,妈的,不知死活!”   范博告完黑状,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知趣的告辞离开。雷方自觉折了脸面,随口说起了雷雨的男扮女装的事:“这事其实我也有责任,那次我带他出去,正好碰到深雪执勤……对了,这个上官深雪,是上官晨露的妹妹,两人一个疯,一个倔,都招惹不得……” 第四百一十四章 流言、真相和那朵盛开的梅花   听完雷方的话,温谅才知道他并不是第一个被上官深雪整治过的人,连雷方的车子都被开过罚单,在京城这种“十人并肩跑,九个是领导”的地方,能保持这种铁面无私的人生准则,实在是十分罕有的事情。   雷雨那个小变态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深深的迷恋上了她!   变态的人生,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温谅更在意的是,铁面无私之后还能安安稳稳的站在执勤岗位上,实在让人不得不服。   “……发现雷雨换女装是很偶然的事,我当时头都大了,暗地跟踪他一路,最后才明白原来这小子偷偷喜欢上了上官深雪,奶奶个熊啊,真是气死我了……”   见雷方唉声叹气,深以为耻的样子,温谅深表理解,毕竟这个年代对这种年龄相差极大、违背世俗伦理的恋情还不如后世里那么的开明和习以为常,宽慰道:“雷雨还是小孩子了,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其实也算正常,何况我看他对上官应该是孺慕之情多一些,不会有什么事。”   雷方诧异的看了温谅一眼,道:“我管他是孺慕还是爱慕,喜欢女人又不算个事,我像他这么大睡都不知道睡过几个了……我气的是他男扮女装,这事又不敢给老爷子提,怕他那心脏受不了,我三叔更别说了,知道了非打死他不可,可偏偏那又是个驴性子的玩意,我说他几句就敢跟我翻脸……”   温谅一头黑线,原来你的侧重点在这里,跟这帮纨绔讨论女人果真自取其辱,三观根本不在一个位面。   雷方显然被这件事郁闷许久,打开闸门就再也合不住了,道:“要是雷雨喜欢别的女人,为了老雷家的脸,我怎么着也得暗地里帮他一把,要么那女的乖乖就范,要么就给我乖乖的滚蛋,这辈子别再出现在雷雨的视线里,可上官深雪……奶奶个熊,上官晨露那个疯女人不好惹啊……”   温谅心底早有疑惑,就算上官晨露的背后是燕奇秀,可毕竟不是燕奇秀本人,何况那位到现在还不知道身份的燕总远在苏海,对京城的影响力应该没那么大,怎么雷方等人每次提到上官晨露都面有惧色呢?   温谅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笑道:“总听你们说上官晨露是个疯女人,可我见了几次,觉得她性格还好啊?”   雷方夸张的叫了起来:“温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把当年侮辱她的那个人抓到东北最冷的野山沟,生生的给活剐了,据说为了这一天,她用了十年走访民间各地,寻找专管凌迟的刽子手世家学了手艺,将那人割了整整三百多刀,要不是技术不到家,三千六百刀也不是不可能。”   “噗!”   一口水喷到了雷方身上,温谅忙致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去拿毛巾……”   雷方倒不介意,脱了外套扔到椅背上,道:“等下让服务员拿去洗洗好了,没事没事,我说温总,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温谅轻咳两下,道:“雷少,这是哪听来的天方夜谭,别说这事一听就透着假,再怎么深仇大恨,她一个女人也不至于狠到这个地步!好吧,就算这事是真的,更应该保密才对,怎么会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她还想不想活了?杀人死罪,何况还是如此凶残的法子,就是燕总也保不住她……”   温谅当然没有这么幼稚,杀人者死,从来都是法律愚弄民众的一个笑话,在很多时候,在很多人眼中,国法党纪,不过是手中的一个工具,杀人,真的可以无罪!   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从雷方口中听到更多的内幕而已,当年怎样的侮辱,才会让一个女人用了十年的时光去报复?   温谅不寒而栗!   不料雷方却哈哈一笑,道:“这都是道听途说,说不定是什么人捏造出来恶心上官晨露的呢,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温谅正略有所失,雷方口风一转,道:“不过有一件事却是真的,前年有位副省长的儿子来京里玩,不知怎么瞧上了上官深雪,追求了几天不成,竟派人趁她下班的时候给绑了,弄到了一家KTV想玩轮奸。不过他也算命不好,上官晨露是京城公安局治安管理总队的副大队长,KTV这种地方的顶头上司,身边有什么亲人朋友早被老板打听的一清二楚,一边派人进去捣乱制止,一边偷偷给上官晨露打了电话……你猜最后怎么着?”   温谅摇摇头,雷方做了个瞄准的手势:“砰!那货还在耀武扬威的拿自己老爸说事,她一枪把他的老二给打飞了……”   温谅不知该说什么好,来京城短短数日,所见所闻实在让他有些怀疑,这还是前世里印象中的那个风花雪月乐无边的地方吗?更也许前世里的他,还远远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一切!   “那,那位副省长就没有……恩?”   雷方冷冷一笑,道:“他倒是想,不过人证物证俱在,上官晨露还栽了他儿子袭警的罪名,两边斗了几个月,最终上官不过背了个处分下放到经开区分局做了副局长,不到一年升做分局长,去年年尾又调到经侦总队做了队长。而那位副省长呢,去年就被双规了。”   温谅沉默片刻,长叹道:“这女人确实招惹不得啊!”   雷方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之心有戚戚焉。   第二天晚上,京郊明宫山庄。   朱子萱好奇的打量着周边的景致,道:“我还从没来过这呢,你果然不是好人,刚来京城没几天就找到这样吃喝玩乐的好地方。”   温谅引着她和雷雨穿过亭廊往包间走去,笑道:“这话可不厚道啊,好人就不能来好地方了吗?为了今天这顿饭,我可是跑遍了京城各处饭庄,最后觉得这里古韵古香,清静雅致,配得上朱小姐你天生丽质,才忍痛定下来,吃了这一顿,我白干半年活啊!”   别人请客是唯恐说的不够大气,像温谅当着客人就开始哭穷的,朱子萱却是第一次见,不过她听来有趣,却故意撇着嘴道:“好了好了,不过吃你一顿饭,哭丧着脸真影响胃口。小雨,等下多点菜,什么贵来什么,咱们真吃穷他!”   雷雨今天对温谅的态度好多了,可对朱子萱那是丝毫不珍惜自己的毒液:“我又不是没人要的吃货,我还得保持身材呢,不然裙子可穿不下。”   今天他换了正常点的衣服,要温谅用一句话评价,那就是真的会每天被自己帅醒啊!可是不知是不是扮女装扮久了,那股俊秀中总有掩盖不去的妖媚,尤其他说话时明显想到了上官深雪,小脸蛋上浮现几分迤逦的痴迷,更加像极了小女孩。   朱子萱气的去捏他的耳朵,雷雨冷冷的瞧了过来,眼神犀利之极。朱子萱竟然犹豫了一下,恨恨的跺了下脚,当先往前面走去,道:“鬼才理你,小屁孩一个,有本事今天别跟我过来蹭饭!”   雷雨不屑的哼了一声,一副我才懒的理你的样子,温谅走到他身边,低声笑道:“既然不喜欢她,干嘛要跟着过来?”   雷雨看了眼温谅,没好气的道:“自作聪明,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她?我要不喜欢一个人,连话都懒的跟她说!全京城就这么一个单纯的快成白痴的可怜女人,我要不跟着来,你把她卖了怎么办?”   温谅微微吃了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你就不怕我连你也一起卖了?”   雷雨像大人般伸手摘了一朵延伸到走廊里的梅花,放到鼻端轻轻一闻:“你要真能卖了我,让我远离京城,说不定我妈妈还会感谢你呢。”   温谅的脚步停了下来,这个小小的男孩,此时此刻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哀伤,身在雷家,显赫之极,还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小孩子如此的心事重重?   雷雨扔了梅花,走开两步,突然回头一笑:“大叔,你放心好了,就算你跟朱子萱真发生点什么,我也不会向雷方告密。”   这一笑,不再妩媚,不再妖冶,不再超脱了他年龄般的成熟,反而是小孩子才有的阳光,明亮和洁净!   温谅福至心灵,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道:“小毛孩子,整天瞎想什么呢,走,今晚有能耐就吃穷了我。”   雷雨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隐隐有泪光划过,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变回平时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跟了上去。   饭局从来不是温谅的最爱,但掌控饭局的能力却从来都是他的强项,这一点已经得到过无数次的证明,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温谅侃侃而谈,任何话题都能说到许多有趣的典故,有历史有人文,有鬼怪志异有风土人情,基本上照顾到了朱子萱和雷雨两个层次的欣赏水平,不时逗的朱子萱哈哈大笑,连雷雨也被笑意呛到了好几回。   又一次大笑过后,温谅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眼号码,对两人笑道:“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先吃。”   刚拉开包间门,万四维和一个个子瘦高,戴着眼镜的男子正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见到温谅,万四维惊喜道:“温总你也在这里吃饭?幸会啊幸会!”   温谅热情的道:“万局好啊,怎么这么碰巧?啊,这位是?”   万四维打了个哈哈,道:“部里的朋友,一起来吃个饭,您忙,您忙。”   男子本来很是淡然,并没有跟温谅认识的意思,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看到包间里面,眼神微微一聚,停下脚步伸出手笑道:“敝姓罗,双字青松……”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东方属木,木色为青   罗青松身上的书卷气很浓,神色间不见多少的倨傲,但那种昂然挺拔的身姿,以及从骨子里透着的淡然和从容,还是很容易让人记起他的身份——一个级别不高,却足够强力的身份。   自94年宋光明入主邮电部,当年从邮电部物资局、计划局就一直跟着他的罗青松随之水涨船高,不仅成为宋光明的眼睛、喉舌,甚至在某种程度了担当了代言人的角色,在部里说话有时候比某些副部长还管用。虽然级别不过副厅,职位也仅仅挂着邮电部办公厅副厅长,可没人真的敢把他当成普通的秘书看待。   听了罗青松的自我介绍,万四维低垂着头,眼中却惊喜若狂。他本来还对温谅今天的谋划半信半疑,却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罗青松,竟然会主动跟温谅打招呼。他认识罗青松不是一天两天,这样的情况也仅仅见过两三次而已,可那两三次的正主,无不是家世显赫、背景深厚的大人物。   万四维再一次庆幸,天无绝人之路,他能有福气搭上温谅的线,可真是老天爷开眼啊!   “温总,这是邮电部的罗厅长,我的老领导了……”   万四维比罗青松还大了七八岁,级别和职位不逊多让,这句老领导也真亏他说的出口。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姿态不放低一点,怎么讨取别人的欢心?   也许罗青松之所以答应跟他出来吃饭,未必没有欣赏这个曾经在地方位高权重的万局长卑躬屈膝的模样的企图!   温谅伸出手和罗青松轻轻一握,不到三秒旋即放开,笑道:“幸会幸会,敝姓温,名字就不提了,小小一个商人,不登大雅之堂啊,还忘罗厅长勿怪。”   万四维吃了一惊,没想到温谅说话这么不给面子,尤其罗青松已经屈尊先做了介绍,这样不是明着打人家脸吗?刚想给温谅使个眼色,却听罗青松微笑道:“温总哪里话,是青松太过冒昧才对……”   话音未落,朱子萱在里面喊道:“在外面干吗呢,快过来陪我喝酒。”   “碰到个朋友,你跟小雨先吃着,不用等我了。”   “我跟这个小色鬼没话说……”   然后雷雨淡淡中带点讥嘲的声音传来:“是,凭你这智商,跟我能有话说才怪!”   朱子萱哇呀呀道:“气死我了!”直接冲了出来,一把拉住温谅就往回拽:“快来快来,也就你能治住那小子,快帮我报仇!”   温谅苦笑道:“子萱,我这有朋友呢!”   朱子萱没有发现,一直称呼她为朱小姐的温谅,却在这一刻突然改了口。但这样的称呼又是如此的自然,别说万四维和罗青松,就是朱子萱也没发觉其中的异样。   朱子萱仿佛这才看到门口的两人,万四维直接被她无视,眼光在罗青松身上打了个来回,俏眉微微皱了起来,指着他道:“你……你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罗青松嘴边浮现出万四维从没见过的热情笑容,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从朱子萱出来的那一刻起,一直青松般挺拔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弯了数寸,唯有语气还能保持几分淡定,道:“朱小姐您好,我叫罗青松,跟宋部长去过您家里……”   朱子萱恍然大悟,道:“对对,我还记得你,那次好像提了个什么建议,我听我爸还在宋叔叔面前夸过你呢。”   在许多人听来仿佛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让罗青松心口剧烈的狂跳,掌心竟渗出了绵绵细汗,强自压住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道:“不敢当不敢当,那都是宋部长领导有方,我不过是在宋部长高瞻远瞩的基础上贡献了一点微末力量,实在当不起朱总理一赞。”   朱总理?   一旁的万四维瞬间呆掉了,幸好他一直恭谨的站在一旁,引不起大家的注意,不然单单这一下就瞒不过去。   朱子萱生在官宦世家,却没有一丁点的城府和心机,听罗青松言语无趣,一开口就是整日听的厌烦的这些官话道道,心里腻歪的要死,当下不再理他,拉着温谅的手摇了摇,半是撒娇半是威胁道:“走了,喝酒去了,不然我今晚把雷雨扔你那,直接烦死你!”   “我跟你来,当然也得跟你走,朱子萱,今晚你得陪我睡!”   雷雨慢悠悠的晃了出来,朱子萱被他的眼光一扫,整个身子都有了几分凉意,尤其想到这小色鬼男扮女装占深雪的便宜,更是有一种被脱光了衣服的感觉,大叫一声,顾不得跟他斗嘴,转身跑了回去。   罗青松还没从朱子萱的话里回过神来,又被雷雨给吓了一跳,惊呼道:“小雨,你怎么也在这?”   他刚才只透过门口的缝隙看到了朱子萱,而雷雨个子矮小,坐的位置又偏,确实没有见到,这一下惊讶倒不是演戏。宋光明虽然不属于雷系,但跟雷雨的父亲,雷家目前最如日中天、前途最被看好的雷云海私交极好,罗青松见过雷雨几次,对这位性格怪异口舌毒辣的小少爷印象深刻。   雷雨看都不看他一眼,旁若无人的从三人中间走过,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一摆一摆,道:“尿尿去喽。”   温谅歉然道:“这小子就这臭脾气,罗厅长别见怪。要不……一起进来喝一杯?”   罗青松当然不会见怪,也当然不会这么不见外,笑道:“温总您忙,反正我跟老万也是老朋友了,有空再一起出来聚聚,这杯酒跑不了您的。”   虽然这番话依然客气,但在场的三人都是人精,如何听不出罗青松前倨后恭,态度有了八十度的大转弯。   当然,还差十度,是属于人家应有的矜持!   “那也好,以后有时间再聚。”温谅并不强留,对付罗青松这种人,一定要拿捏好度,太亲热引他疑心,太推拒伤他自尊,只有这般亲切中透着疏远,热忱中暗藏冷漠,才能真正的引君入瓮。   “万局,好好陪罗厅长,今晚算我的,一定要尽兴。”   万四维连忙推辞,温谅笑道:“别推了,今晚你是代我陪罗厅长,要是没陪好,这钱还得三倍返还。”   这话里透着的熟络根本就是屎壳郎里放了杯香飘飘,怎么遮也遮不住,万四维哈哈一笑,道:“怪不得温总你生意做的那么大,这坐地生金的本事让我不服都不行啊。”   目送两人离开,温谅冷冷一笑,本来只准备了朱子萱一人,没想到雷雨这个小尾巴竟然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做戏做到这个地步,要是万四维再不能攀上罗青松的码头,这杀人不见血的官场不混也罢!   “这想什么呢?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   温谅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三人吃完饭出来,朱子萱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躺到后座呼呼大睡起来,雷雨嘴里叼根牙签,坐在副驾驶座上不知想些什么。一路无话,一直进了城区,温谅问道:“去哪?朱小姐喝多了,回家不好吧?”   雷雨斜眼瞄了他一下,道:“我记得某人之前还叫人家子萱,怎么这会又改了口呢?”   温谅微笑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何况叫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对不对?”   雷雨沉默片刻,打开车窗将牙签呸的一下吐了出去,道:“朱伯伯今晚回京,你要把这白痴女人送回去,今个一年是别想再见到她了。”   “那,要不送你那里?”   雷雨翻了个白眼,道:“大叔,我才十一岁,带女人回家会被我爸爸打死的!”   温谅依然淡淡笑容,道:“我知道你总会有法子的!”   雷雨歪着脑袋瞪了他半响,突然像漏了电的充气娃娃一般靠在椅背上,道:“算你厉害!”   燕山区一个居民楼内,三室一厅的小单元,装修很简单,但可以看出主人费了不少的心思。安顿好朱子萱,温谅环顾一下四周,笑道:“小据点不错嘛,没少……”话没说完就见雷雨走到客厅一边,凝视着柜子上摆放的照片,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坐在草地上,两人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本来的调笑话吞回肚子,温谅轻声道:“没少一个人过来住吧?”   雷雨点点头,突然问道:“大叔,你家在哪里?”   “听过青州吗?”   雷雨摇摇头,道:“那是哪里,还有,为什么叫青州呢?”   “东方属木,木色为青,所以叫它青州!那里依山傍水,层峦叠翠,风物景致皆可入画,是我心中最美,也是最不舍的所在。”   他没有说,其实青州之美,不再风物和景致,而在于那一个个让人不忍忘记,也不会忘记的人。   雷雨背对着他,手指缓缓摸过照片的边框,道:“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家!”他转过身,仰首看着温谅:“大叔,如果有机会,能带我去看看吗?”   温谅微微一笑,修长却有力的手指抚过他头顶的黑发,道:“一定!” 第四百一十六章 谈笑即是风云   回到京城饭店将近午夜,温谅先到房间洗漱一番,然后躺到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换着电视频道,这年头还没有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娱乐节目,但也因此少了许多打发时间的乐趣。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敲门声响起,不出温谅所料,万四维果然连等一夜的耐心都没有,也许对他来说,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   “怎么样,这顿饭吃的还顺心吧?”   “温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真的……”万四维兴奋的脸都红了,道:“罗秘书不仅态度变得热情,还主动问我来京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这,这要搁今天以前,我想都不敢想啊……”   只要罗青松还有一丁点的上进心,他一定不会白白错过这种机会,从某种程度来说,结交权贵子弟,是进入到对方核心圈子的一条捷径,甚至可以说是升官发财的作弊器。别说高深莫测的温谅,单单一个朱子萱一个雷雨,就足以让京城厅局级以下的干部趋之若鹜,罗青松要是不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白痴!   “万哥你千万别见外,谁没有不顺的时候?你老哥今日不过是龙游浅水,就算没有我也照样能东山再起。”   这是大实话,前世里没有温谅,他同样绝处逢生,可听在万四维耳中,还以为温谅顾忌他的面子,特意说这些话来宽慰他,心中的感动简直无以复加。   一不居功,二不桀骜,三不夸夸其谈,却谈笑间将他视为不可能逾越的障碍推到在地。面对这样一个人,万四维真是心服口服。   “罗青松是不是对我挺好奇?”   罗青松还真的问起过温谅,不过连万四维都不知道温谅的真正底细,想告诉他也无从说起,哂笑道:“他想探我的口风,我只说跟温总您认识,但具体什么情况,您从来没说,我也不好问。他听我这么一说,也绝口不再提,可态度却更加热情了。”   以罗青松的聪明,万四维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反而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测。温谅正是要给他这种错觉,今晚的偶遇没说过一句有倾向性的话,姿态之高甚至让万四维担心了一小会。但正是这样影帝级的表现,却偏偏让罗青松对他的来历深信不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让朱子萱拉着手撒娇,能把雷家的小少爷喊成臭小子。   也许这位被温谅引入陷阱的罗大秘书以后会发现自己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原来只是在狐假虎威,但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意淫和猜测,到头来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怨不得别人。更何况到了那时,温谅哪里还会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至于会不会因此让罗青松对万四维心生嫉恨,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万四维一不是美女,二不是弱智,温谅没必要当了保姆,还要奉送三年的保质期。   纵观温谅的布局,不仅将借势造势的手段运用到了极处,更是精巧的利用了人心,对官场中人的心态揣摩入微,才终能帮助万四维于不可能中打开一条生路。   “温总,我想在省里换个部门的事跟罗秘书说了,他虽然没有表态,但透漏出来的意思可能问题不大,您看我要不要趁热打铁,再跟他……”   温谅打断他的话,笑道:“万哥,你跟罗青松怎样操作,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就不过问了。”   万四维忙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   聪明人只需要点到即止,温谅站起身,慢慢踱到窗边,拉开帘子,同昨夜一样绚烂夺目的夜景映入眼帘。   万四维跟着过来,温谅突然道:“万哥这样的大才,呆在地方上其实是委屈了,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   “换个环境?”   万四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年轻时踏入仕途,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他半生的拼搏和奋斗都发生在江越一省之地,那里有他的人脉,他的关系,他的社交网络,更有他的辉煌和耻辱。   他这几个月心中所想所念,无不是怎样体面的杀回江越,让那些狗眼看人低、墙倒众人推的家伙们好好看一看,他万四维依然是那个在江越省举足轻重、光鲜体面的人上之人。   可要是换个地方?   “我,我又能到哪去呢?”   万四维有些迷茫,他本是穷人家的孩子,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全靠自身的才干博得领导的赏识,才千辛万苦的爬到了副厅的高位,现如今靠山倒了,被新上司当做眼中钉,被同事和下属视为肉中刺,朝不保夕,处境艰难,几乎连江越都快混不下去了,又有什么资格和门路另谋去处呢?   温谅嘴角浮现一丝莫名的笑意,指着窗外的景致,轻声道:“京城如何?”   仿佛一声春雷在耳边炸响,万四维猛的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温谅,道:“京……京城?”   无论是基层科员,还是政府高官,无论是东南重镇,还是边疆僻壤,所有人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共和国的心脏——京城,那里的风吹草动,那里的只言片语,都会经过层层的途径刹那间传遍全国各地,身在官场,一脚踏入京城门户,无不是所有人的野望和梦想。   换做以前的万四维,也许还抱着往上走的心思,可到了今时今日,他心中所求,不过维持现状,求一个安身之地而已。   京城,是如此的梦幻,又是如此的遥远!   “温总你别开我玩笑了,我怎么有这个福分……”   万四维恢复清醒,立刻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温谅淡淡的道:“我从来不在谈正事的时候开玩笑。”   万四维一窒,支吾道:“可是,可是……”   温谅转身看着他,低声道:“万哥,你有没有想过,以罗青松的身份,他可以帮你的,其实更多……”   万四维身子一震,他本是久经宦海的厉害人物,被温谅指点至此,马上陷入了深思。   “江越是你的大本营,有你经营多年的关系和人脉,重回那里固然可以轻松不少,可脱离了你熟悉的邮电系统,这辈子的前程也只不过如此了,能在退休时混一个正厅级别待遇,已经是吉星高照,这还得祈祷你的对手们大发善心,不要有事没事的捣乱、栽赃、泼污水。”   温谅的眼睛倒影着长安街的车水马龙,似乎在光影闪烁之间明灭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散发着无人能及的智慧和魅力。   “既然现在有了罗青松,他又是宋光明的心腹,你完全有机会在邮电系统更进一步,不仅摆脱那个让你泥足深陷的江越官场,更能一步登天,迈入官场中人梦寐以求的帝都京城。老万啊,你还不明白么,你的前程,全压在这个人身上……”   万四维脸色变幻,犹豫、迷惑、惊喜和沮丧,仿佛川剧变脸般瞬息万变,说明他的内心正在剧烈的做着争斗。温谅并不着急,何去何从,终归还得靠他自己去做选择。   但温谅知道,他最终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   重生,本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万四维呆了半响,却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谢谢温总的好意,我不是不想,可这件事操作起来太难……”   温谅笑道:“只要你想就可以,操作起来也没有那么大的难度。明天全国金融会议就要召开了吧,会议结束之后,宋光明必然要到全国进行一次调研,这就是你的机会!”   朱久思这两天从苏海匆匆赶回,为的就是参加金融会议,这次会议的主题是深化金融体制改革,改进金融部门服务,为国企改革提供保障和动力,以此为基础,邮电部要加快邮电分离的步伐,宋光明出京调研,已是必然。   万四维已经习惯温谅的神通广大,也不去问他为什么知道宋光明要在会议结束后进行全国调研,小心翼翼的道:“宋部长未必会选江越……”   “选哪里不重要,只要在沿海的几省市内,有罗青松在,你都会受到宋光明的接见。到了那时,如何应对,如何作答,如何让宋光明记住你的名字,万哥,这就真的要看你的本事了!”   万四维眼睛突的亮了起来,身子在窗前急速的来回走动,脑海里反复的分析温谅这番话的可行性,权衡利弊,计算得失,好一会才停了下来,心口一团火蹭蹭的往上冒,怎么压也压不住。   他的工作能力自然没有问题,不然也不能走到今天,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   “温总,您的大恩大德我万四维永志不忘,如果真的如你所料,我能因祸得福,今后只要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我绝不二话!”   “万哥言重了,”温谅注定今晚要把万四维搞成神经分裂,刚给他画了一张天大的饼,却又在上面重重的踏上了一脚泥印,“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一切能不能成,还得看罗青松肯不肯帮忙。今晚这出戏只能让他帮你待在省里,可要见宋光明,要进京,要高升,力度还远远不够。”   虽然温谅说的含蓄,可万四维如何听不出来所谓的力度指的是什么。世上的东西都是有价的,一分价钱一分货,万四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现在全部家当加起来不过五十万,要想靠这点钱去打动罗青松,那不是拉关系,而是自掘坟墓。   罗青松不可能仅仅为了一个结交朱雷两家子弟的可能性而付出这么多,要是单单为了省内的事,有温谅故意给他制造的假象,万四维再多花点心思和钱财打点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可要想更进一步,不给出一个让他怦然心动、无法拒绝的大价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以万四维对罗青松的了解,没有五百万,连开口都不必开!   可此次上京,万四维已经动用了自己所能筹到的全部,短时间内又绝没有另外筹钱的可能性,他颓然退了几步,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仿佛连灵魂都结成了冰。   从云端到地狱,短短一秒的时间,万四维只觉的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脑袋里乱糟糟的,口干的要死,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好像有万吨巨石压在胸口,死死的喘不过气来。   在这一刻,他真的相信世间有一双操纵命运的无形的手,正在狞笑着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钱,他从没一刻这么渴望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温谅的声音再一次传入万四维的耳中:“万哥,万哥?”   万四维抬起头,他毕竟不是一般人物,有了这片刻的调整,心情慢慢的平复下来,仔细听温谅道:“我前几天偶然认识了一个人,他好像想到江越那边投资做服装生意,可人生地不熟的,怕吃亏上当,所以想找一个当地人咨询咨询。万哥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妨明天见一见?”   万四维一时没明白温谅的意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没问题,明天什么时候都成。”   温谅笑道:“那多谢万哥了,那个人是开金矿的暴发户,除了钱多,别的都没有,尤其没什么素质,要是明天有什么冲撞的地方,万哥你可要多担待。”   “暴发户?”万四维皱了皱眉头,心中隐隐捕捉到什么,再一看温谅的神色,突然全明白了,“温总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帮您那位朋友好好安排,不会出一点差错。”   温谅笑着摆了摆手,道:“偶然认识的一个人,算不上朋友,我不过看他为人还算实在,随口提这一句,等明天见了你们自己聊,聊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不用给我面子。”   万四维重重的点下头,背过身去不想让温谅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滴,士为知己者死,他活了四十余年,还是第一次从心底深处有了这样的想法。   万四维跟杜大同的会面温谅没有参与,只是给了电话让他们自己联系。将事情推动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所能参与的极限,再往里走,就会踩到雷区。   帮万四维,是适逢其会,更是顺水推舟,也是为温谅筹谋已久,在不久就会全面启动的一次布局打下基础,但温谅的未来却不能彻底和万四维捆绑在一起。   一来,他太过危险,二来,他还不够格! 第四百一十七章 洛阳以北不见君   终于摆脱了红尘间这些俗事,温谅又在京城逗留了一天,婉拒了雷方的陪同,将范博赶去公司,对旷课前来的雷雨避而不见,任由好不容易才从家里潜逃出来的朱子萱生气懊恼,更没有接万四维和杜大中的电话,他就像一朵从九天之上飘落而下的雪花一般,悄无声息的隐没在一望无际的京城远处。   绵延了三日的大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痕迹,将这片天地装裹成一片迷人的银白,一辆奔驰缓缓行驶在亦庄还有些荒凉的水泥路上,正好几个在附近上班、衣着亮丽的女孩结伴经过,其中一个圆脸女孩嬉笑道:“你们猜车里的是不是帅哥?”   “你个花痴,看见好车就盼着见帅哥,想嫁豪门想疯了啊?”   “是啊是啊,”圆脸女孩眼中满是憧憬,狂点头道:“嫁个豪门多好啊,再也不用天天大清早的来上班了,我那热乎乎的小被窝啊……”   另外一个高挑女孩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往圆脸女孩的脖子里塞去,道:“来来来,让我帮你清醒清醒,大冷的天也能做白日梦,小心我告诉你家那位,说你有移情别恋的倾向哦。”   “你们两个就是没有一点上进心……喂,你还真往里面伸啊……”   圆脸女孩被她冰冷的手冻的大叫起来,报复性的去挠对方的腰肢,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衣袂翻飞,青丝如瀑,给这冰冷的冬日清晨平添了几分春色。   “别闹了,快看快看,车子停了。”   几女同时扭头,奔驰停在路的另一侧,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颀长、气质文雅的男子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件及膝的黑色大衣,灰色的长围巾随意的沿着肩膀垂下,柔和的脸颊带着少年人才有的青涩,可当他转过头来,明亮的眼眸却透着比春日更温暖的光,看到对面的几个女孩子,唇角微微浮现一丝笑意,然后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往旁边的一座凉亭走去,皮靴踏过冬雪覆盖的地面,留下一连串清晰的足迹。   “哇,好帅,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头有点晕……”   圆脸女孩双手合在胸前,倒在高挑女孩的怀里,高挑女孩对另两个女孩使个眼色,三人大喊一声,齐齐去呵她的痒痒。   “天亮了,醒醒了。”   温谅立在凉亭内,凝视着这座简简单单的石亭,作为仅供周边居民乘凉消夏避风挡雨的配套建筑,既没有古典木亭那么的典雅清逸,也没有原木茅亭那样的天然情趣,更不可能像蟹青铜亭那般的富丽堂皇,可就是这样一座平凡之极的小亭子,却让温谅抛开俗世所有的纠葛和缠绊,冒着大雪独自而来。   因为这里,是他第一次见到柳雁的地方!   温谅轻轻拂去长椅上的积雪,合衣坐了下来,雪花在他身前俏皮的打着旋转,被风一吹又远远的飞走。时光仿佛随着飞走的雪花重新回到了那个时空,那里,有一个人,正在浅浅微笑。   在那个时空的七年之后,温谅抛下学业,和谈羽同赴京城,开始了为生存和梦想的艰难打拼,两个同样卑微而无助的男孩第一次知道了世事多艰,在汹涌澎湃的社会激流中碰的头破血流,亲眼见证了什么是权,什么是势,什么是人情世故,什么是险恶人心。也许没有那一夜,温谅将黯然离开,或回青州,或另外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然后继续着京城的经历,来回反复,直到老去而一事无成,直到那一夜!   那一夜,大雨倾盆!   ……   又是一单无果的合同,为了这份合同温谅已经跑了不下十次,每一次的卑躬屈膝,都让他的自尊被狠狠的践踏一分,可最终仍是在对方老总冷漠的拒绝和毫不遮掩的嘲讽中黯然离开。   楼外夜黑如墨,还下着大雨,瓢泼的雨线夹着狂风,似乎要将亦庄内外搅成粉碎。温谅撑着伞好不容易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牌,等待最后一趟公交车的到来。   露天站牌处没有一个人,小小的雨伞根本挡不住这么大的雨,不到两分钟温谅就淋湿了半边身子,他看了看四周,转身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出乎意料之外,凉亭里有人,还是一个女人。   女孩轻“啊”了一声,透过轰鸣的雨声依然能感觉到对方声线的清澈和空灵,她,应该还很年轻。   幽黑的凉亭里看不到多少光,更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隐约看到她披在肩头的长发和窈窕蜿蜒的身段,温谅还保留着面对女性时的自卑和孤僻,只是为了打消女孩的疑虑说了一句:“我等车,车来就走。”然后走到一边,背对着女孩,默默的望着远处。   远处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凉亭内寂静无声,她与他之间,隔着五步的距离。   车还没来,雨却下的越来越大,虽然是夏日,可凉气钻进单薄的衣衫,依然透着彻骨的冰凉。女孩没有伞,躲在亭内也躲不过被风吹进来的雨滴,很快就忍不住发出牙齿微微碰触的声音。   温谅迟疑了一下,还是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挪到了女孩的右手边,还是背对着她,将雨伞撑到了身前。   ……   时光流转到今日,雪依然在飘,温谅伸出手去,仿佛那个女孩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轻微颤抖的手指拂过长发,拂过脸颊,然后将她的双手拢在掌心,紧紧的,死死的,一握!   泪水悄然而下,滴落在雪中,晕开了一个破碎的形状。   柳雁,我想你,   不,我不想你,因为我从来没有忘记。   暗淡的下雨天凉亭里飘散着落叶   用心去拣一片一片两路两边   雨水拍打我魂萦梦绕的凉亭和十八岁那年   祭奠我的初恋镶嵌残留思念破灭未了心愿很明显   稚嫩容颜稚嫩容颜好象很远却又在眼前   许嵩的《凉亭》在灵魂深处一遍遍的回荡,温谅闭着眼,任雪花堆积在身上,一片,两片……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写字楼上几个女孩端着咖啡坐在顶层的休息间内,巨大的落地窗隔开了屋内屋外两个世界,一个冰冷如夜,一个温暖似春。   突然一个女孩喊道:“快看,那辆奔驰怎么还停在哪?”   “不可能吧,那没住户没公司,只有一个破亭子一个公交站牌,谁会把车停那一上午啊。”   赫然是早上那位圆脸女孩,顾不得喝手中热气腾腾的咖啡,挤着身子看了过来,咦了一声,道:“还真在哦,不会是车坏了吧?”   高挑女孩也在,看了一眼,皱起眉头道:“早上车子可是特意停到那儿的,哎呀,你们快看,亭子里是不是有个人?”   大雪茫茫,虽然亭子离大楼并不远,可仅以目力还真的难以看见,圆脸女孩起身跑开,不一会拿了个高倍望远镜跑了回来。高挑女孩吓了一跳,道:“你哪弄来的?”   “还不是IT部那帮子色狼,有色心没色胆,只敢拿这玩意躲到角落里偷窥,姑娘我大大方方站到他们跟前,他们敢正眼瞧么?”   女孩们吃吃笑了起来,高挑女孩拿起望远镜,惊讶道:“还真的有个人哎……”   “是不是早上那个帅哥?”圆脸女孩挤过来瞅了瞅,道:“还真是啊,那件大衣我记得,穿在他身上真是迷死人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高挑女孩想了想,立刻站起身,道:“这都两三个小时了,天这么冷,别出什么事!”   圆脸女孩睁大了眼睛,道:“好啊,还说我花痴,原来小妮子也动了春心,不然那么关心人家做什么?”   高挑女孩没好气的道:“你来不来,不来拉倒!”   “来啊,怎么不来?我要是不去,岂不是让你吃独食?”   温谅的脸上带着微笑,坐在这里,重生以来被压抑在心底的那些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她的笑容,她的唇角,她的娇羞薄怒,她的眉梢指尖,她晨起时的慵懒,她午睡时的钗乱,她抱着一杯热茶,蜷缩在玻璃窗前等他回家的倩影。   柳雁,你还好么?   “喂,你还好么?”   温谅猛的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两个漂亮女孩良久良久,才自嘲般的一笑,是啊,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是96年的京城,她怎么会在这里?   高挑女孩正伸手在他眼前挥动,被温谅吓了一跳,可一看到这个满身是雪的男孩那双清不见底的双眸,布满了深入肺腑的哀伤,不知怎的,心口突然一阵难受。   这么大的雪,他还坐在这里,是不是想起了他的恋人?还是在这个亭子里,发生过什么动人心扉的故事?   见高挑女孩一言不发,圆脸女孩呵呵一笑,道:“怎么了,小妮子还是露怯了?帅哥,你好好的车里不去,坐这里堆雪人啊?”   温谅抖了抖肩头的雪,对两个女孩友善的点了点头,然后捡起亭外的一根枯枝,在雪地上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七年一梦相思苦,洛阳以北不见君。   奔驰车缓缓离去,温谅扭过头,依稀可见两个女孩在驻足眺望,石亭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白的耀眼,冷的孤独。   再见了,柳雁;   再见了,京城! 第四百一十八章 陌上桑   温谅单身一人静悄悄的离开了京城,就如同他来时的悄无声息,唯一的小插曲是经过火车站附近的地下通道时,遇到了来时在火车上唱歌的那个长发女孩。她和另外两个男子组成了乐队,唱着一首自创的巴洛克风格的歌曲,以英式抒情摇滚的唱腔唱出了连温谅这个乐盲都能听出的古典和华丽。   “……从风吹来的方向是谁的相思在凝望望夫崖上的泪光痛断了谁的肝肠素手斩下摇曳千年的竹是谁阻挡了你归来的路……”   一曲歌罢,不时有人鼓掌叫好,温谅掏出钱包拿了几张一百块放到地上的琴盒里,然后转身离开。相比盒子里毛毛卷卷的五角一块,老头票立刻被突出了重点,周边围观的人群里引起一阵骚动,长发女孩呆呆的看着温谅的背影,突然一把抓起盒子里的钱,追着温谅跑去。   “等等,前面那位先生,请你等等!”   温谅应声停下,看着气喘吁吁的女孩,玩笑道:“怎么,给钱还犯法了啊?”   长发女孩看清了他的脸,惊喜道:“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对了,谢谢你在火车上救了我……”   “过去的事不用提了,我也是碰巧,”温谅指了指手表,轻笑道:“我还要赶火车……”   “啊,不耽误你了,这钱给的太多了,我不能要!”见温谅面带诧异,长发女孩耐心解释道:“我们出来唱歌不是为了钱……”   温谅本来只是欣赏这个女孩的才华,这一下觉得人品似乎也不错,道:“我给的也不是你,是给了能打动我的声音和音乐……这样吧,你也别推辞了,就当我为你们的艺术提前投资,以后要是大红大紫了,记得给我演唱会的免费门票就成。”   长发女孩激动的点了点头,金钱在此刻的她看来,远远比不上别人的一句鼓励和赞美,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一定会是我演唱会上最重要的嘉宾!”   温谅哈哈笑道:“那可不敢当,好了,我要走了,祝你早日梦想成真。”   “嗯,”女孩略有些扭捏,红着脸道:“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没别的意思,我要是红了找不到你,岂不是让你的投资亏本了?”   温谅霎时觉得眼前的女孩颇有几分可爱,相逢即是有缘,爽快的说了自己的手机号,道:“以后在京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给我打电话!当然,如果不是大事,就不用了,我可是很忙的哦。”   长发女孩扑哧一笑,默念了几遍,确定把号码牢记在心,道:“知道了,大忙人。”   这段小插曲对温谅来说,不过是旅途中的一点点缀,很快就抛之脑后。又是一日夜的行程,火车到达关山站的时候温谅起身下车,随着人潮走出车站,远远的看到宁夕斜靠在保时捷上,穿着风衣,戴着墨镜,说不出的优雅和迷人。   温谅走到她身前,皱眉道:“十几天不见,宁大小姐是越来越漂亮了,不过我准许你出来招蜂引蝶了吗?你看周边那些人,眼珠子都快长到你身上了。”   宁夕拢了下耳边被风吹散的长发,冷哼道:“都喝过京城的水了,怎么还是这样的粗俗呢?什么叫眼睛长到我身上,那是‘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是人人都有欣赏美的眼睛!”   “就京城那破水质,我没变成三俗就不错了!倒是你啊,喝过我青州的水,立刻文雅起来,连《陌上桑》都会背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笑了起来,温谅上前一步,张开双手将宁夕抱入怀中,柔声道:“宁夕,好久不见!”   宁夕微微扭动下身子,将自己更紧的依偎在温谅的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心底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不是好久,十几天的时间,我却觉得一辈子般的漫长!   保时捷往郊外驰去,温谅伸了个懒腰,虽然睡的卧铺,可经过数千里的颠簸,身子还是困顿极了,道:“不是找个酒店开房么,去郊外做什么?”   “郊外有栋挂在宁老三名下的别墅,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连夜赶到关山把它征用了,那里住着毕竟比酒店舒服,跟我师姐谈事情也方便。”   温谅头痛道:“你们宁家到底怎么排序的,这位宁老三又是何方神圣?”   “我三叔家的宝贝儿子,宁河,从小就是个叛逆份子,国防大学毕业后既不愿进部队接班,也不愿进政府部门熬资历,早早的跑到南边去搞房地产,差点没把三叔给气死。不过这家伙爱交朋友,路子很广,这些年坑蒙拐骗应该赚了不少钱,典型的暴发户。”   温谅搬搬手指头,道:“你亲哥哥也就是宁老大叫宁海,这位宁老三叫宁河,是不是还有个叫宁江的?”   宁夕嗤笑道:“以为都跟你似的文盲一个啊,这是我爷爷的取得名字,从‘海晏河清,朝乾夕愓’八个字里为家中子弟命名,宁老三取的是河,我取得是夕。”   温谅疑惑道:“不对啊,小凝为什么取凝字,还有一个宁阑……”   话刚出口,温谅就后悔了,挠了挠脑袋,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宁阑就是在宁夕出国后嫁给许庭的那个宁家女子,宁夕将自己绝美的容颜终日藏在墨镜之后,跟她的背叛有很大的关系。虽然已经是过去的往事了,但以温谅的性格,绝不会拿这样的事去伤身边女孩的心!   这是他的风度,也是他的魅力所在。   宁夕连开车的手都没有颤抖一下,心情丝毫不受影响,淡然自若道:“宁阑是我姐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难道我连名字都不敢听了么?还是说在你心中,我依然没有放下过去,或者说,忘记许庭?”   她转过头,盯着温谅的眼睛,毫无瑕疵的脸蛋美的几乎让人窒息,产自法国的sialey唇彩恰到好处的修饰了伊人那充满了诱惑力的红唇,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她的美,看起来像个梦里的精灵。   “温大少爷,究竟是你没放下,还是我没放下?”   温谅轻咳一声,道:“还是说说你爷爷取名字的问题吧……”   这一套转移话题的本事,宁夕早已经习以为常,但她不为己甚,聪明的女人总知道在何时应该趁胜追击,何时却要适可而止,笑道:“我看还是先说说让你给我爷爷送辣椒的问题吧,我让谷哥熬制了好久的辣椒,你究竟送过去没有?”   温谅苦笑道:“本来想托雷方代劳的,不过到京城第一天就闹出那样的事来,这位雷少似乎也不是那么靠谱,我就没再提这岔,还是等你有时间的时候,亲自带回去吧。”   雷方看似粗鲁,其实心机颇重,对这样的人,不能太亲近,也不能揭底牌,温谅跟宁夕的关系云山雾罩,让他猜疑不定才是最好的选择。一旦让雷方知道,温谅已经拥有了进入宁家内宅拜见宁老爷子的资格,一定会更加的殷勤和热情,但如此以来,反而让温谅头痛。   有些人,就如同一座火山,远之,则无法借势取暖,近之,则恐怕引火烧身!   只有将关系维持在一个合理的平衡点,才能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宁夕耸了耸香肩,道:“好吧,老爷子要想享口福,得等一阵子喽!”   温谅倒没等一阵子,只等了一会,见宁夕只是认真开车,不再提名字的事,忍不住瞪了过去。宁夕诧异道:“怎么了这是,眼睛里进灰了啊?乖,可怜死了,来让姐姐给你吹吹……”   虽然明知道她是说吹眼睛,可经过后世熏陶的温大叔还是忍不住想歪了,忙点头道:“好啊好啊,海龟就是不一样,奔放!”   宁夕起先还茫然不知,不过一看他那猥琐的表情和嘴角快要流下来的口水,哪还不知道这货的龌龊心思,呸了一下,果断转移话题,道:“我爷爷选的那八个字,只是为家族里最出色的男孩子准备的,我是家中唯一的例外,以女子之身,占了其中一个夕字!”   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温谅还是能从话里话外听出宁夕的自豪,能在精英辈出的家族里,受到老爷子的偏心和关爱,说明她已经被视为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之一,要不是之后出了许庭那档子事,宁夕的人生轨迹,很可能跟现在完全的不同。   温谅故意打击道:“先不说你家重男轻女的封建意识问题,叫一个夕字,日落黄昏,有什么可得意的?”   “总比你大男人叫一个谅字好听多了,天天哭着求别人原谅你,难道很威风么”   “没文化真可怕啊,《说文》里有单独的词条,谅,信也,说明哥哥我是诚实守信的正人君子……”   “君子?呵,都说君子坦荡荡,有本事现在脱光了出去跑一圈,我就信你是君子!”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要不一起吧?”   保时捷驰骋在市郊的林荫小道上,不时有笑声从车内传了出来,飘过山涧,飘过树梢,悄然没入到白云之上。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不是对手   关山的郊外比之青州更多了一份山清水秀的雅致,别墅的一角从叠翠中探出来,引人无数遐想,等车子转过山间的弯道,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呈现在温谅眼前,顿起曲径通幽,豁然开朗之感。   进入了别墅内部,温谅忍不住笑了起来,满目的金色调将整个大厅装点的充满了富贵气,更有趣的是,这里随处可见仿制的世界名画,不过无一例外都是裸体。   宁夕无奈道:“我刚才忘了说,他不仅是个暴发户,还是个大色狼。”   温谅笑道:“其实还不错,至少比我在京里认识的一个暴发户强多了,尤其选女人的眼光要高了不少。”   宁夕叹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大色狼,一个小色狼,当然会惺惺相惜了。要不要我介绍你跟他认识,嗯?”   温谅假装看不到宁夕透过来的嘲讽眼神,道:“好啊,有空认识一下也行,正好交流一下对裸画的鉴赏经验……”   “想的美!”宁夕撇了撇嘴,见温谅又打了个哈欠,不忍再跟他斗气,指了指楼上,道:“你先上去休息一下,都是新换的干净被褥。对了,如果能忘了这些画上的女人,说不定醒了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哦。”   温谅也确实累了,不过还是随口埋汰道:“惊喜?难不成睡醒了,某人会下厨做一桌子的好菜来慰劳慰劳我啊?”   宁夕好心没好报,气恼道:“就知道吃,小心吃一个啤酒肚出来,你那群姐姐妹妹全都把你甩了。”   温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站起身打了个哈哈,道:“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姐姐,这里是国内,连牵手都要被批判的好伐?”   宁夕懒的理他,径自脱去外衣斜躺到沙发上,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而放,从温谅的角度看下去,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   温谅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笑道:“天寒地冻,孤枕难眠,要是有一个香喷喷的大美女暖暖被窝该多好啊,是不是啊宁夕?”   “好啊,我陪你。”   宁夕抿嘴一笑,摘下墨镜,双手将头发拢到脑后,就那么仰躺在温谅的眼前,精致漂亮的脸蛋几疑是天上仙子谪落人间,眼眸中水波流动,如泣如诉,细碎的贝齿轻轻的咬着下唇,真是说不尽的魅惑,道不尽的风情。   她将腿部高高的抬起,白色的修身高腰休闲裤完美的修饰了腿部的曲线,在那方寸间微微褶皱,形成了一个迷人的倒三角型。点染了些许豆蔻的脚趾修短合度,可爱动人,纤细的指尖轻轻的从足踝划过小腿,然后在大腿处打了个转,慢慢的滑到了腰间,单薄的紧身针织衫往上移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冰骨玉肌,惊鸿一瞥……   纵然还是处子,可女人总有一些无师自通的领悟力是出乎男人的意料之外,面对这样诱惑的画面,世界上没有男人能不意乱情迷,想入非非。   不过,温谅是唯一的例外,并不是说他的定力超越了男人的本能,而是因为他知道宁夕这样做,只是在捉弄自己。   赴京前夜,在那间注定要成为两人间永久回忆的卧室内,有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女孩躺在床上,对他敞开心扉,任他予取予求,可到了最后,温谅却毅然而然的掉头离去。   这种羞辱,换了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不说今后老死不相往来,至少也得冷脸相对一段时间。但宁夕毕竟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才华横溢,聪明绝伦,既理解温谅的难处,也欣赏他的定力,更喜欢他面对诱惑时的冷静和抉择,但女孩子的自尊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要不搬回这一城,她的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会质疑自己的魅力,会打击自己的信心。   所以温谅有义务来帮她完成这个报复的心愿,这样的报复方式,想必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   宁夕娇俏的白了他一眼,从鼻端发出一声勾魂荡魄的轻吟,道:“还来不来?”   温谅哈哈一笑,慢慢的低下头,直到鼻息可闻的距离才停了下来,近距离看着宁夕,才知道什么叫白璧无瑕,完美无缺。不像某些人脂粉味太浓,去了妆立刻美女变成夜叉,也不像某些人皮肤太糙,拉近距离毛孔大的可以装下一头河马,宁夕的美,美在细节的无可挑剔,美在整体的浑然天成。   这种糅合了古典东方和现代西式的美,不同于温谅身边的其他女孩,有她独特的气质和内涵。   “别急嘛,这就来了……”   温谅作势俯身,宁夕呵呵一笑,身子悠的下滑,鱼儿一般跑到了沙发另一侧,得意的捻起几缕发丝,道:“过期不候,下次请早。”   原来还是有下次的,温谅肚中发笑,脸上却懊恼不已,在脸颊上轻拍一记,垂头丧气的上楼去了,留下宁夕一个人在那大笑不已。   宁夕当然知道温谅也是在做戏,但有这样一个肯陪你做戏的男子,还有什么可强求的呢?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七点,睁开眼窗外已经黑透,温谅睡眼惺忪的穿着睡袍开门下楼,还没走到大厅,突然听到宁夕的声音:“师姐,大概就是这样,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以我的看法,这个CASE很有可操作性,虽然标的不大,但对你们麦肯锡具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   然后一个十分成熟稳重的声音道:“是有做一下的价值,这一点我不反对,不过……小夕,你知道我的,我有一说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别介意。”   宁夕笑道:“才一两年时间,师姐你已经有了商界女强人的风范了。当然,合作的首要前提是彼此信任,你尽管说,没关系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夕,你看到的是机会,可我看到的却是风险,且不可预估。”   “这从何说起,不过盘一个负资产的新兴厂,对师姐你们来说根本是大材小用……”   温谅走下转梯,刚好看到一个曼妙的侧影,清爽的短发尽显干练,闻言摇头笑道:“小夕,刚刚你还说要彼此信任,再这样下去,我可真的要怀疑你的诚意了。先不说OPM的风险,单单隐藏在这单CASE里的政治风险,已足够我们在会上否决掉了。”   “来到这个有着五千年官场文化的国度,不参与政治,没有一家国外的咨询公司能够发展壮大。华经理,你说是不是?”   那人愕然转身,没有错,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不过比印象中的要更年轻更漂亮。要知道,前世里温谅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这位已经成为麦肯锡董事合伙人、大中华区京城分公司总经理的华之苕已是三十五六岁、风韵妩媚的美妇人了。   当温谅从宁夕口中得知她那位师姐的名字时,直直愣了好长的时间,这个世界,说大也大,可要说小,那实在是太小了。   宁夕松了口气,站起身迎了过来,笑道:“好啊,总算睡醒了,华姐过来有一阵了,你要再不下来,我怕她都要一怒而去。”   她跟华之苕彼此太过熟悉,许多谈判中的手段无法凑效,正好温谅下来解了燃眉之急。   忽悠人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吧!   华之苕也跟着站起,笑道:“这位就是小夕不停提起的温总吧,能让我们沃顿最知名的天才美少女赞不绝口的,您还是我知道的第一个。”   温谅随意的坐到对面沙发上,仿佛他身上穿的不是睡衣,而是世界上最华贵的礼服,轻笑道:“既然是宁夕的师姐,那也就是我的师姐了,千万别客气,你看我这身着装,对客人那是失礼,只有对朋友才叫坦荡,您就别温总不温总的,叫我温谅好了。”   华之苕微微一笑,道:“衣服只是形式,穿的舒服就好,就像我们的合作,形式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双方感觉到舒服,而有意的隐瞒,规避可能存在的风险,并不是合作的道理。”   言辞犀利,锋芒毕露,是华之苕日后享誉京城各界的法宝之一,温谅以前跟她打交道时没少头疼。   “可我看到的,却是极低的风险下,蕴藏的极大利益。新兴厂一直是何西华的包袱,也是他政绩上的一大污点,只要这次收购新兴厂成功,不仅能为你个人资历润色增彩,也能为麦肯锡开拓江东市场打响第一炮,而由此得到何西华的友情,所得的收益更不能用表面的数字来衡量……这些,师姐你都想过了吗?”   华之苕不置可否,眉头一挑,道:“可顾时同呢,据我所知,这个人在江东拥有极大的实力和人脉,我的项目小组刚提交了一份报告给他,让他放弃了收购新兴厂,转头又帮助另外一家去收购,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温谅差点吐血,这注意还是我帮你出的呢,这时候又拿这个来做挡箭牌,真是老奸巨猾。   “顾时同是想借新兴来吞并青化厂,对新兴本身并没有任何意图,而我们是实实在在的要做化工产业,这并不冲突,相信以顾总的胸襟,应该可以理解……好了,我知道你还要说什么,麦肯锡有保密协议对不对,为某一特定客户服务的项目小组在两年之内不能为这一客户的竞争对手服务,这点你放心,我跟明华集团,不是竞争对手……”   确实不是对手,我们,是敌人! 第四百二十章 不为俯瞰天下,但求笑靥如花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见温凉的诚意,华之苕之前不过故作姿态,她要真的顾虑重重,根本不会深夜赴约。   初步试探结束,双方很快就具体事宜深入探讨了一下,华之苕最终被温谅说服,接下了这个委托,临走的时候对宁夕满怀歉意,道:“小夕,你别怪师姐苛刻,有些时候公事公办也是迫不得已……”   宁夕微微笑道:“师姐,你也快要被国内的商业氛围给同化了,要是当年在美国,你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华之苕苦笑着摇摇头,和宁夕轻轻拥抱一下,看上去有点怅然若失,然后告辞离去。   温谅来到宁夕身后,笑道:“怎么看上去一副很有感慨的样子?”   “你知道吗,当年的华师姐可不是这个样子,在美国那几年就数她跟我最亲近,可现在究竟还是越来越疏远了。”   温谅走过去和她并肩而立,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山间摇曳的树枝,一波波一浪浪,仿佛在凑着夜的和弦,淡淡的道:“我猜,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宁夕沉默良久,将螓首慢慢靠在温谅的肩头,道:“我总盼望着朋友间的友谊能保持永久的纯粹,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那只是你误解朋友两个字的意思,取善辅仁,皆资朋友;往来交际,迭为主宾,真正的朋友,不是淡漠如水,不是云淡风轻,而是有守望相助之心,有慷慨解囊之义。华之苕在麦肯锡并不得志,故而接项目时谨慎小心,她其实并不觉得收购新兴厂是一个划算的买卖,一旦亏损,很可能影响麦肯锡的声誉。但为了你的面子,却还是答应了下来,这份心意你领会到了,就不会再觉得她在疏远……”   宁夕同温谅在一起的时间,有一半用来讨论商业发展,布局未来规划,另一半用来斗嘴吵架,聊天打屁,真正谈心的次数并不多。她的心中突然浮上一层暖暖的爱意,唇边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   “取善辅仁,皆资朋友;往来交际,迭为主宾。这是哪里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呢。”   温谅为难道:“还是不说了吧,我怕你会翻脸……”   宁夕又是一笑,她发现自己对温谅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幅表情,都是那么的有趣,佯怒道:“不说我才会真的翻脸。”   “好吧,这是《幼儿琼林》里的话,《幼儿琼林》还有个名字,叫做《幼儿须知》,是古代儿童的启蒙读物……”   话音未落,已经被宁夕掐的怪叫起来,温谅怒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宁夕哼了一声,转身袅袅余余的去了,不一会从厨房端出一桌子的菜,单看菜色和品种,当得起丰盛二字。   “是,你是大丈夫,有本事别吃小女子做的菜!”   温谅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这让他真的大吃一惊:“都是你做的?这可真是大大的惊喜啊!”   宁夕坐在长长的餐桌一头,恬静而不失温柔,这一瞬间,连温谅都有种错觉,仿佛从冬雪弥漫的夜,回到了温馨的家,有灯光,有饭菜,有等候你的人!   “当然是我做的,不过某位大丈夫那么有骨气,怕是没这个口福了。”   温谅在火车上根本没怎么吃饭,回来又大睡一觉,这时候肚子早饿的咕咕叫,别说骨气,就连节操也早掉了一地,舔着脸笑道:“我才十六岁,大什么大,把大字去掉,你做的菜我不吃,那不是天理不容么?”   宁夕心头一颤,脸上却不动声色,白了他一眼,道:“德性!赶紧吃吧,我知道你饿坏了,尝尝我的手艺,好久没做了,也不知道退步没有。”   “好嘞,你知道吗,我上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美食家,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吃怎么吃,吃完了别人还得给我钱……恩,好,这个清汤燕菜不错,汤黄燕白,鲜美可口,白蹦鱼丁也好,清雅素丽,软嫩不碎……”   看着埋头大吃赞不绝口的温谅,宁夕的眼中洋溢着少女般的欢喜,她这一生不知听过多少赞美,可单单眼前这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毫无风仪的男孩,却让她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诗经有云“巧笑之瑳,佩玉之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的她,有多美!   吃饱了肚子,温谅问道:“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做菜。”   宁夕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道:“一个人在国外,如果不学几道菜,会被美国的面包腻歪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你的身份,难道还没有保姆保镖之类的随从吗?”   宁夕摇了摇头,好一会才淡淡道:“我去沃顿,是流放!”   温谅哑然,是啊,能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正式得到这个“夕”字的赐名,可以想见宁家的老爷子对她是何等的看重,可这样一个注定要背负家族重担的人,却因为一时的懵懂和迷恋,被远远的逼到了国外。   一去五年!   从此远离家族,远离核心,远离亲人,这对宁夕来说,足以视作流放!   温谅还从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怪不得宁夕回国后四处游荡,还被宁小凝忽悠来了青州,然后就一直住了下来,连孝敬老爷子的辣椒也托温谅带回京城。   忙,不过是借口,从青州到京城坐飞机也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行程!   原来在她内心深处,还在犹豫,迷茫,甚或恐惧!   温谅突然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怕?怕我也会面临你们宁家的压力,就像当年许庭遇到的那样?”   宁夕嫣然一笑,伸手摸着温谅的脸颊,道:“傻瓜,你不是当年的许庭,我也不再是当年的宁夕……”她的眼神逐渐的转为凌厉,道:“我屈服了一次,不会再屈服第二次!”   还不等温谅说话,她扑哧一笑,手指下滑,在温谅下巴处轻佻的捏了一把,道:“何况咱们清清白白,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抱起碗筷转身往厨房走去,忽然听到温谅虽不铿锵但却有力的声音:   “宁夕,给我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约束,没有负担,没有无奈,没有黯然,走你想走的路,爱你所爱的人!”   宁夕背对着他,身子微微一震,却又若无其事的走开。   泪水顺着红腮流下,有你的这句话,哪怕未来再苦再难,我也要陪着你,一起走到这个世界的顶端。   不为这天下都跪在我的脚边,只为仰起头时,能看到你那坏坏的笑,温和的脸!   温谅又在关山停留三天,从华之苕的一众备选名单中选中一家沪江的化工公司,给她一百万资金进行操作,其时的OPM手段不外乎银行借款、企业债券、融资租赁及信用资产等几大类,以麦肯锡的实力操作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随便你用什么手段,一个月后我要看到新兴厂成为我的全资子公司。”   华之苕点点头道:“没问题。”   温谅笑道:“华经理,如果这次你帮了我这个忙,日后我会还你一个人情。”   华之苕失笑道:“温总这样说,不会是想让我降低一下项目的酬劳吧?”   “当然不是,不过以后你会明白,我这个人情,对你有多么重要。”   华之苕对旁边的宁夕抱怨道:“你可没告诉过我,这位还是个神棍!”   宁夕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送走华之苕,宁夕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奇怪,以你谨慎稳健的性格,我还以为要多考校师姐几次才会放心,没想到一次谈话就给了她全权……”   聪明人其实有时候也挺招人恨,温谅翻了个白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专业的事自然要专业的人做,难不成你对她没有信心?”   “那倒不是,我对她的信心建立在数年的了解上,可你呢?你当初跟我谈青河的时候,那死皮赖脸,恨不得多占点小便宜的精神哪去了?”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温谅笑道:“我那时候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嘛,你要知道,所有幼稚的男孩子,都会用这种无赖的方式吸引女孩的注意力……”   说笑了一阵,宁夕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要考虑好,麦肯锡名头虽大,但未必真的靠得住。”   温谅当然知道这一点,麦肯锡要是靠得住,就不会有日后的实达惨败,就不会有乐百氏的今日可乐胎死腹中,就不会有安然、瑞士航空、凯马特百货和环球电讯的破产。   “这次只是要借用一下麦肯锡的名头,至于你师姐,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做成这笔买卖,原因你自然懂的!”   宁夕很懂,麦肯锡是一个拥有“天堂与地狱”双重特征的公司,需要以青春与智商作为代价才能生存下去的公司。每年以极其严格的人才选拔方式在全球挑选那些能吃苦、有野心的精英,而这些人在残酷的“uporout”人才竞争机制中大部分人在2—3年后被淘汰或自动出局。   华之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终于安排好关山的事宜,温谅也松了一口气,他的时间并不比华之苕多多少,如果不争分夺秒赶一下进度,很可能会错失良机,尤其明年顾时同的明华集团准备筹备上市,如果在那之前自己还没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想要彻底将顾家踩在脚下,不知又将拖延到猴年马月。   温谅准备连夜赶回青州,他只跟叶雨婷请了十天假,如今已超了七天,还不知道回去怎么交待,对宁夕道:“累不累?不累的话今晚就走吧。”   不料宁夕将保时捷的钥匙递了过来,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可能会在关山多呆两天。”   温谅接过钥匙,既然宁夕不说,他自然不会多问,笑道:“也好,放你两天大假,不过两天后尽快回来,上宁高科的事现在可以着手了。”   宁夕点点头,站在落地窗前目送温谅开车下山,又过了一会,一辆挂着关山军区牌照的三菱越野停在了别墅门口,当先下车的是一身戎装帅气逼人的许庭,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极有气质的美貌少妇,眉眼间跟宁夕有三分的相似,却少了点灵动和多了几分妩媚和风情。   宁夕站在台阶上,轻笑道:“几年不见,宁阑姐,你还是那么漂亮。”   宁阑快走几步,抬头望着宁夕,眼眸慢慢的变得晶莹,颤声道:“小夕,我真怕你从此不再理我了,要不是宁河电话里提起,我还不知道你到了关山……”   宁夕暗叹了口气,走下台阶拉起宁阑的手,一起往别墅里走去,道:“阑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早已不再在意,也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许庭默默的跟在身后,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但宁阑跟他同床共枕多年,如何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要不是自己昨天苦苦相逼,他死活都不肯来见宁夕。   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宁阑并不知道许庭和宁夕在青州发生的冲突,还以为此时此刻两人间的异样是没有放下往日的旧情。但她知道,她深爱着她的丈夫和家庭,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毁掉它。   任何人!   宁阑秀美的脸蛋露出笑容,亲热的挽着宁夕的手,打趣道:“我家小夕这么漂亮,在国外这几年迷晕了不少帅老外吧?”   宁夕淡淡一笑,道:“老外的帅哥虽然不少,但都不太合我的口味。我喜欢的,还是黄皮肤黑眼睛的国人。”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异彩,绝美的脸颊隐隐罩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极了热恋中的少女,正在思念着某一个沉淀在她心海深处的男子。宁阑垂在腿侧的手突的一紧,她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人,如何不知宁夕这个样子,分明是动了真情!   她刚从国外回来不久,除了许庭,又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俘获她的芳心?   宁阑不禁庆幸,今天这一趟来的十分必要,不然还没站到擂台上,就已经被判出局。   许庭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光若无其事的扫过门口放着的两双动物拖鞋,一青一粉,一只小狗,一只小猪。   这自然不是为了他和宁阑准备的,许庭心口一痛,缓缓低头,整个世界那一瞬间变成了唯有黑与白的色调,再没有一丝的鲜艳和光彩。   她和那个人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五年的不舍和妄想,终于可以写下一个句号,虽不完美,却可安心!   “许庭……许庭,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许庭从恍然中清醒过来,宁夕和宁阑正看着他,忙问道:“怎么了?”   宁阑柔声道:“你瞧你,看见小夕欢喜的都快傻掉了。我问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给小夕介绍一个,年纪也不小了,该谈个朋友了。”   宁夕什么样人,岂能听不出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她突然有些后悔,本该跟温谅一起回青州,多少事情等着去做,多少布局需要筹划,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跟宁阑和许庭见上一面。   那个曾经温柔善良、细心体贴的宁阑也许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眼前这个长着同样面孔的美丽女人,不过是弓着身子,企图捍卫自己领地和尊严的一只小猫罢了。   这是一个女人必然的归宿吗?   爱情可以蒙蔽良知,嫉恨可以泯灭亲情,可怜,也可叹!   宁夕静静的听着宁阑在那无趣且丑陋的表演,看着许庭眉头紧锁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五年了,时光原来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宁夕顿时觉得可笑,她的思绪早已穿过了青山绿水,飞回到那个让她无比依恋的明媚青州,那里有青河,有朋友,有他!   “宁阑姐,其实我等下还要回青州,那边许多事情急需处理,要不,咱们再找时间聚吧?”   宁阑正在炫耀她这些年婚姻的幸福,闻言愣了一愣,道:“你要走了?我还想着今晚咱们姐妹睡到一起,好好聊一个通宵,几年的时间,实在有太多的话要说。”   “下次吧!”   宁夕站了起来,微笑着伸出手,和宁阑、许庭分别握了一下,真心实意的道:“祝你们幸福!”   宁阑紧握着许庭的手,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道:“我们一定会的!”   她的手心,不知何时满是汗水!   走到别墅外面,许庭低声道:“让我们送你下山吧,你的车不在这……”   宁夕笑道:“没关系,等下会有公司的人来接我,你们赶紧回吧,等下太晚了不好开车。”   宁阑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道:“那我们先走了,改日再一起吃饭。许庭,走了!”   许庭走开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背对着宁夕,道:“宁阑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我……我会调去驻港部队,二月份就要离开江东,直到明年七月进驻香港,今后,今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宁夕,好好保重。”   驻港部队在1月28日就会组建完毕,许庭显然是今天此刻才刚下的决定。要知道驻港部队虽然对普通人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许庭在夜鹰前途正好,又有宁海照拂,此去香港无疑是走了弯路。   “东方明珠,购物天堂,去香港其实也不错,以你的能力,到那里都会出头。”宁夕凝视着他伟岸的背影,心底再无一丝的波澜,微笑道:“庭哥,你也多保重,好好待阑姐,她很爱你!”   许庭点点头,大踏步的往前走去,再没有回头。   夜风徐来,冰寒彻骨,宁夕站在路边,看着三菱消失在弯道的尽头,头顶璀璨星空,脚下壮丽山河,却都难掩此刻的孤独和寂寞。   从没一刻,她如此的思念温谅!   宁夕紧了紧身上的单衣,刚往回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少年的声音:   “喂,小妞,去哪呢,要不要大爷带你一程?”   她惊喜转身,保时捷缓缓停在路旁,车窗摇下,露出温谅那张惹人厌的笑脸。宁夕呆了片刻,猛的跑了过来,一把揪住温谅的衣领,重重的吻住他的嘴唇。   “你不是走了吗?”   “我要走了,你准备走下山呢?”   “好啊,你想监视我是不是?”   “我有这空闲去偷窥女厕所,也不会来监视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单你这两句话,要是在美国,我就可以控告你性骚扰!”   “嗯,你在说‘性骚扰’三个字的时候表情可以再妩媚点,看看我嘴唇上的齿印,你这是勾引未成年人犯罪,知不知道?”   “……”   “喂,开车呢,那个地方不能碰!”   温谅是离开的时候,在山下见到了挂着关山军区牌照的三菱车,里面当然不会是宁海,宁海最近刚好回京,根本不在关山,那开车的人是谁,立刻呼之欲出。   联想到上次因为常成的事,宁夕和许庭之间闹的很不愉快,温谅决定等一下看看,以免出现什么意外。不想还不到半个小时,就见到三菱下山,温谅有点担心,才又转了回来。   一路急驰,还不到凌晨一点,青州已经在望,经过上次差点出车祸的弯道时,有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靠在路边,车头处站着两个人,看见保时捷的灯光,其中一个男的忙跑到路中挥舞着手。   如果说90年代最让车主们头疼的,除了收费站,就是车匪路霸,形势曾一度恶劣到连警车上路都要在车身涂上“打劫警车是犯法行为”的标语,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温谅倒没有迟疑,顺势停了下来,倒不是他以为自己的身手不惧怕任何车匪,在板砖菜刀横飞的时代,身手只是一个笑话。他之所以停下,是因为看到了一个熟人。   站在路边的,赫然是唐叶!   自从那夜在坝上发生的尴尬事之后,温谅就再没有见过唐叶,而这位一手造就了温怀明光辉形象的唐大记者,也再没有踏足青州的土地。   两人都没有想到,久别重逢,竟然又是在这条路上,同一个地点。   老天爷有时候也真有点黑色幽默!   “车出故障了?”   拦路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先艳羡的看了眼保时捷,搓着手陪笑道:“是啊,我们刚从青州出来,开到这边突然熄火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大哥你能不能帮帮忙……”   温谅没再搭理她,径自走到唐叶跟前,道:“唐主任,你是不是八字土盛啊?”   唐叶也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的竟然是这个家伙,冷着脸道:“怎么说?”   “这里由东至西,有树无山,五行属木之生地,土木相克,所以你才这么倒霉啊!”   相克你个头,唐叶狠狠的咬了咬牙,高翘的臀部似乎又感觉到那夜的滚烫和揉捏,连看都不欲多看温谅一眼,掉头走开。温谅却一反常态的跟在身后,一个劲的道:“要不要我给你破一下转转运,大家认识一场,又是一个战壕里战斗过的战友,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唐叶终于受不了他的聒噪,气道:“要走赶紧走,再废话我报警了!”   年轻人跑了过来,打起了圆场,道:“原来是唐主任的熟人啊,这下好办了,大哥你一定得捎我们回去,这天寒地冻的,我身子骨结实,可别冻坏了唐主任……”   “小康你闭嘴!”   唐叶气不打一处来,道:“怕冷你跟他走,我留在这!”   小康还从没见过唐叶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躲的远远的,再不敢说话。温谅笑道:“好大的官威啊!唐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心好意救你于危难之中,干吗恶言相向呢?”   温谅当然没兴趣跟唐叶废话,要是平日早一走了之,但今晚明显有点不对头。按理说唐叶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在青州,全省正在积极恢复重建,青州又不是重点受灾区域,省报多少事情要忙,哪里会让一个副主任大驾光临?何况上次跟温谅有了那样的尴尬,温谅本以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跟这位身份复杂的唐大记者碰面了。   另一方面,现在夜晚温度极低,行车不易,一不小心就会出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唐叶既然来了,她跟温怀明共过患难,又有多次的正面报道,算是交情匪浅,无论如何温怀明都会热情招待,不该让她走的这么匆忙,除非关山那边又有大事发生,可温谅刚从关山回来,很确定这一点。   事有反常即为妖,尤其唐叶的发火很有点做戏的成分,似乎有意无意将小康赶走,温谅玲珑剔透的心窍,当然会意领神会。   唐叶冷哼一声,眼角扫过保时捷,还有车里那个隐约可见的女人,以她女性的本能,感觉到那一定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   “还想救我?呵,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要整天再这样招摇过市,小心害人害己,到时候别哭着别人救你就好了!”   温谅心中一凛,正色道:“唐主任,有话不妨直说,虽然之前我得罪过你,但你也知道,那都是无心之失。”   唐叶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两天惊心动魄的旅程中,呐喊,激流,震荡,人心,那个厚重如山不离不弃的背影再一次浮现脑海,她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有人匿名向报社爆料,你父亲涉嫌以权谋私,经营企业牟利……” 第四百二十二章 阴风起青河   温怀明这段时间风头太盛,青化厂案,顺义粮案,依山抗洪,国企改革,一篇文章针砭时弊,三篇报道天下扬名,得罪的人不在少数,眼红嫉恨的更是数不胜数,招来攻击是意料中事。身在官场,这不过是家常便饭,换句话说,被举报被泼脏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谁在幕后搞这些小动作,又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样一个时间?   只有透过现象抓到本质,才能真正的趋利避害,将危险化解与无形之中。温谅揣摩着唐叶的来意,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这种捕风捉影的匿名信,省报又不可能刊发……”   唐叶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他只往省报送了这一份?纪委呢,检察呢,其他报社杂志电视台呢?说不定到了明天连许复延于培东的办公桌上也会放着一份,到时候风雨满城,三人成虎,再正的身子怕也要被压弯!”   她虽然同温怀明只来往过数次,但每一次无不是在极其紧张的局势下,重压之下方见铮铮铁骨,温怀明临危不惧有胆有识,给她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会以权谋私的人,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唐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见材料所说有名有姓,心里难免会有些疑虑。   正因如此,她才放下关山一摊子事务,带了小康以走访重建的名义赶到青州,经过一整天的秘密查访,并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温怀明跟举报材料中提到的那家企业有直接关系。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不为别的,也许只是为了在心中永远保留住那个肯为了百姓怒砸粮库,肯为了群众死守水坝,肯为了黎民放弃一切乃至生命的背影。他让唐叶深信,世间非全是禽兽食禄,非全是朽木为官,除去狼心狗行之辈,除去奴颜婢膝之徒,尚有人一心一意,为国为民。   这是沉沦的人无法拥有的光,也是迷途的人无法重回的路,唐叶不会奢望世人尽皆如此,因为连她自己也根本做不到,但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的冰寒岂不是能少那么一点点?   温谅笑了笑,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随手掀起车盖检查下机器,问道:“那唐主任此次来青州,是明察呢,还是暗访?”   唐叶盯着温谅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无论是初听到温怀明被举报时的镇定,还是此刻笑谈身正不怕影子斜时的自若,这个少年的身上看不出一点的慌张和异样,不管温怀明以权谋私的事是真是假,单单这份城府,已是深沉的可怕。   她突然间有点自怨自艾,从得到消息时的震惊,到飞赴青州时的忐忑,再到查无所获时松了一口气,好像自己这个外人,都比温谅着急的多,这是何苦来由?   “明察如何,暗访又如何,其实我本不该来,也不该跟你说这些话,你……你们好自为之吧。”   唐叶转身上车,关车门的时候说了一句:“你帮个忙带小康回城,他会找人来修车。对了,别说曾遇到过我,明白吗?”   温谅笑嘻嘻的趴在窗口,道:“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材料里提没提到我老爸经营的什么企业?”   “青河豆浆,今天又刚开了一家连锁店,我去尝过了,味道还挺不错。看上去门庭若市,日进斗金啊!”   原来是青河,温谅本来以为是安保卿的昌盛实业,毕竟这次依山抗洪昌盛实业出了不少的力,之后重建项目在温怀明的安排下也向昌盛有了部分倾斜,当然,这都是通过许复延走的正规途径,但只要有心,还是可以从这中间找到破绽——某些人自以为是的破绽!   既然不是昌盛,所面对的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温谅站直了身子,道:“让小康也留下吧,太晚了,这里不安全,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唐主任,无论如何,这次都要谢谢你。”   唐叶没想到这个可恶可恨的家伙竟然有这份好心,绷着的脸略有些放松。   “这么着吧,我大人有大量,上次你带范明珠设计我老爸的事就一笔勾过,咱们两清了!”   “滚!”   车窗升起,在闭合的刹那间,唐叶被气得胀红的脸在深夜里透着赏心悦目的美态。   温谅哈哈一笑,转身扬长而去。他不知道,在桑塔纳那茶色的车窗后,一双眼睛正悄悄的注视着他,眼神很是复杂。   当保时捷重新踏入寂静的青州城,宁夕已听完了事情的始末,以她的心性,哪里会将这个层次的争斗放在心上,不过因为事情牵扯到温怀明,才略有了一点担心,道:“要真像唐叶说的那样,被人满城的造谣生事,会不会影响你父亲的声誉?”   温谅摇了摇头,道:“别看唐叶在社会上混了多年,又在省报位高权重,但到底还是没有在官场上打过滚,对政治的理解十分肤浅。青河跟我父亲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很容易查证的事实,要是幕后的人真打算闹这么大,惊动了省里高层,惊动了于培东,一个彻查的指示下来,说不定就会引火烧身,这是聪明人绝不会做的傻事。”   宁夕疑惑道:“那究竟是为了什么?警告,试探,还是纯粹闲极无聊来恶心人的?”   温谅闭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的敲了几下,喃喃道:“青河,青河……有什么人,既被青河得罪过,也被我父亲得罪过呢?”   温谅心中一动,猛的睁开眼睛,正好宁夕也想到了什么,同时望了过来。   “顾时同?”   “顾时同!”   温谅肯定的点点头,温家跟顾家的恩怨不必提了,至于青河怎么惹恼了他,自然还得从朱久思来青州视察,被青河抢了题字的先机说起。   那一次视察,纯粹是温怀明安排的缘故!   “真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有这么一个牛人总是跟我捣乱,倒也是件很头疼的事!”   宁夕淡淡的道:“敢拿青河打他的鬼主意,真是不知死活!温谅,只要你一句话,一个月之内,我让他身败名裂!”   谁能想到,江东首富,人上之人,跺跺脚可以让江东震动的顾时同,在宁夕的眼中,却不过蝼蚁一般。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所谓财富,真的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温谅毫不怀疑宁夕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她肯定也将付出很大的代价。顾时同不是小蚂蚁,更不是软柿子,而宁夕自己,也并不能代表整个宁家的意志!   温谅一路走来,可以借势造势,可以牵线搭桥,可以狐假虎威,可以逢迎假笑,他从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好人,但也绝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小人,他不会为了个人的利益,而置朋友利益于不顾!   不过何时开始,以崇尚纯理性著称的宁夕,却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向一个树大根深、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发起战争?   如果这还不是爱的话,相信世间不会有任何词汇可以给出合理的解释!   “不用这么急,现在打到顾时同没有一点的乐趣,我要等到他的明华集团达到最顶峰的时候,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一脚将他踩入地狱!”   温谅第一次主动握住宁夕的手,轻笑道:“何况跟你做买卖太吃亏,投五百万就拿去青河快一半的股份,要拿下顾时同,那价码,我怕付不起……”   宁夕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螓首微微的垂下,低声道:“随你吧,不过我必须警告一下顾时同,青河,不是他该染指的地方!”   温谅只能苦笑,身边的这群女孩子就没一个盲从的主,看似乖巧听话,其实一个比一个有主见,真不敢想象如果有那么一天,当她们明白了彼此的关系,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他不期待,唯有等待!   保时捷停在宁小凝家外面,宁夕除了金谷园内的别墅,在市区一般都在此落脚,她皱眉道:“真不让我先送你回去?”   “熬夜对皮肤不好,这几天在关山你也累坏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更多的事要忙。”   “那车你开走好了,跟我客气什么。”   “我打的回去很快的,别担心,快进去吧。”   要是往日温谅倒也无所谓,不过刚从唐叶那得知有人在背后捣乱,七号院那边人多嘴杂,还是谨慎一点好。跟宁夕分开后,温谅才发现半夜三更找一家修车行也是挺不容易的事,96年毕竟不比后世,修车的比开车的都多,无奈之下给毒蛇打了电话,让他帮忙找一家修车行,这样的小事找刘天来不合适,安保卿又远在苏海,倒是毒蛇是个合适人选。   毒蛇是安保卿的亲信,上次苏海之行接送过温谅两次,少言寡语但办事利索干净,给温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曾留了他的手机号,不然今晚还真不好解决这件事。   毒蛇接到电话后忙带了人连夜敲开一家修车行,把惊魂未定的老板带学徒总共三人全押上面包车,修车的工具家什又装了一车,那股子浩荡的架势差点把唐叶吓了一跳,以为碰到了车匪路霸,当搞明白是温谅叫来的人,还以为是他故意如此,直把她恨的牙痒痒。   可怜温大叔做好事还得背黑锅,人品大大的悲剧! 第四百二十三章 谋人者,人亦谋之   “哎呦,最近去哪了,都好几天没见你回家了。”   看门的老秦头一点没有被人从热乎被窝叫醒的牢骚,反而热情的跟温谅打着招呼。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自从温谅把他孙子介绍到青化厂上班,之后又给纪政当了司机,这老头见温谅比见秘书长都亲。   温谅扔给他一包中华烟,道:“去亲戚家了几天,秦大爷,大半夜的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老秦头美美的点上一支,陶醉的抽了一口,眼睛笑眯成了缝,道:“小谅啊,我家秦娃子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帮他安排工作,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吃饭就不用了,到青化厂好好上班,好好孝敬你老人家,比什么都强!”   告别千恩万谢的老秦,温谅终于回到家中。听到开门声,温怀明端着一杯浓茶从书房走了出来,见到温谅时愣了一下,道:“怎么这个时辰才到?火车晚点了?”   温怀明以为温谅今天才从京回来,温谅解释道:“到关山停了下,处理点事,你还没睡呢?”   温怀明古板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倦意,道:“我也刚从市委回来没多久,明天还有个会,有些材料得准备准备。”   父子俩聊了两句,温谅很随意的提到了唐叶:“对了,半路上遇到了唐主任,她赶着回关山,结果车坏在路上了,要不是我凑巧路过,大冷的天,说不定冻成什么样子……”   “哪个唐主任?”   温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除了那位唐叶唐大记者,你还认识哪个唐主任?”   温怀明无暇计较温谅怪怪的语气,眉头一皱,道:“她来干什么,最近青州没出什么乱子啊!”   俗话说防火防盗防记者,温怀明这番话要是让唐叶知道,非得大大的吐一口血不可,温谅微微一笑,道:“她来调查你的经济问题。”   温怀明顿时愕然!   静静的听完前因后果,温怀明沉思起来,这样缺乏有力证据的匿名爆料别说省报不会发,就是送到纪委也从来不会有下文,杀伤力几乎为零。   以顾时同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雷霆重击,就像上次温谅和顾文远发生冲突后,穆泽臣公然上门威胁许复延一样,那才是他做事的风格。   “不像顾时同,他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温谅冷笑道:“一定是他!朱久思到青河视察并题字,让明华大大的丢了脸,听说他们曾准备了鲜花地毯和笔墨纸砚,结果有了我们做对比,只好临时又撤掉了……换了别人可能也无所谓,但顾时同那么爱面子的人,一向霸道惯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何况,这样做当然不会是无用功!”   温怀明细细一想,道:“不错,他在投石问路!”   “先投石问路,再引蛇出洞,然后顺藤摸瓜,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那位誉满青州的交际花的手笔,绵里藏针却又透着阴险狠毒,除了齐舒,顾穆二人都没有这样的耐心。”   温谅脑海里刚浮现那个举手投足无不娇媚妖冶的女子,却不妨温怀明脸色一黑,斥道:“什么交际花,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怪话!”   温谅撇了撇嘴,将思绪拉了回来。顾时同一定是暗地里对青河做了调查,青河目前的股权结构是司雅静、李胜利和宁夕三方,宁夕的真实身份从官方根本查不出来,但查司雅静和李胜利却容易多了。   换位思考一下,当顾时同得到青河的资料,他又会怎样看待这一切?撇开宁夕这个不明身份的外来投资者不提,青河的股东李胜利跟温怀明交情匪浅,又是从落魄到崛起,从无到有的突然发迹,几乎跟温怀明升迁的时间线同步,这已经极其可疑。   而另一个股东司雅静是温谅曾经的任课老师,也是能跟温家拉上关系的人,她突然离婚辞职然后入主青河,股份竟然还是最多。一个出身平常、家世一般的美貌少妇如果不是攀附上了大人物,又怎么有本钱、有能耐一步登天?   这些内幕一般情况下并不引人注目,但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查知,只要他的智商在水准线以上,都能从中看到温怀明的影子。   除此之外,他们再找不到第二个可能性!因为谁也不会想到,真正隐藏在暗处的,会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不过,离婚辞职,美貌少妇……   呃,温谅的眉头像温怀明一样紧皱了起来,他也是此刻置换了一下身份,才发现从顾时同的角度来看,很可能不仅以为司雅静是温怀明利益的代言人,更可能跟温怀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在国内的任何年代,作风问题远比经济问题更容易搞臭一个人。而拍到两人私下来往的照片,也比费尽心思搜寻温怀明从青河牟利的证据来的容易和简单。   也许,这才是顾时同心目中真正的杀手锏!   “……既然他们认定青河跟老爸你有关,可又苦于拿不到真凭实据,所以才会向省报爆料——唐叶三篇通讯让你名利双收,外人都以为你们交情匪浅,而身为新闻部的副主任,所有的爆料都会先经过她过目——不得不说,齐舒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心计如此的缜密,她料定唐叶得到消息以后会暗中通知你,这就是所谓的引蛇出洞……”   温谅梳理着思路,大脑变得越来越清晰,如有亲见般抽丝剥茧的还原事情的真相。如果温怀明真的跟青河有利益往来,跟司雅静不明不白,必然会试图掩盖这一切,要么串供,要么消灭证据,再不济也会跟司雅静偷偷会面,一动则乱,乱则有可乘之机,到了那时,惊慌失措的温怀明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就是顺藤摸瓜之计!   温谅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残月孤悬,万籁俱寂,放眼望去,唯有吱吱作响的风,和发散着昏黄光晕的街灯矗立在清冷的夜。   可温谅十分的肯定,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人在暗中悄悄的盯着这里,等着温怀明出错的那一刻!   温谅转身回来,在屋子里慢慢的走动,这一个连环坑挖的又深又阴,又毒又辣,换了别人,很可能真的要被齐舒牵着鼻子走,一步步落入她的陷阱。温谅之所以能看破,并不是说他已经智多近妖,而是齐舒在布局时完全依赖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深信不疑的两点,一,温怀明跟青河豆浆有利益往来,二,温怀明跟司雅静关系非同一般。   可惜的是,这两点全都错了,所以温谅逆向反推,很容易就将这个坑给填上了。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温谅很有同齐舒一样挖坑害人的潜质,这也算某种程度上的惺惺相惜。   “有这样的下属,顾时同真是好福气!”   温谅嘴上说着艳羡的话,眼神却不见一丝的波澜,沉静,冷漠乃至有一点点的无情。   他的心中,已动了真怒!   温怀明听完温谅的分析,苦笑道:“想做事就会得罪人,得罪人自然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报复,这是没办法的事。”   温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被人泼污水,温秘书长,你得自证清白!”   “清白怎么能自证?什么是污水,就是让你越描越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问心无愧,随它去吧。”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莫须有三个字有时候比什么都可怕。你不反击,就会被那帮人当成默认,就算这一次躲了过去,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温怀明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轻声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不知为何,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句从此刻的温怀明的口中诵出,仿佛带着某种涤荡心灵的作用,让人感触良多。温谅何尝不知他的心思,以顾家在江东的权势,真要拼的你死我活,结局显而易见,可有时退一步未必会海阔天空,温怀明还没有明白,从温谅重生的那一刻起,温与顾,注定只有一个能尊严的活在这个人间!   “父亲,你读史治经,博览古今,可还记得《左传?宣公十四年》?”   温怀明睁开眼睛,略带点疑惑的看着温谅,温谅朗声道:“冬,公孙归父会齐侯于谷,见晏桓子,与之言鲁乐,桓子告高宣子,曰,子家其亡乎,怀于鲁矣,怀必贪,贪必谋人,谋人,人亦谋己,一国谋之,何以不亡。今日的顾时同,就是彼时的公孙归父,谋人,人亦谋己,何以不亡!”   温怀明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读《左传》了?”   温谅抓了抓脑袋,苦恼道:“重点不在这里……”   温怀明凝望着温谅,古板的脸上少有的露出几分慈爱,起身走了过去,在温谅头顶轻轻的揉了两下,道:“我明白,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   温谅仰起头,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不轻易流露感情的严父,心底一股温情悄然汇聚。   前世今生,唯有父爱如山! 第四百二十四章 烤鸭攻略   第二天,温谅早早来到学校,在外语办的门口等了一会,叶雨婷的倩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淡黄色的羽绒服,纯白色的高领毛衣,加上深色的磨白水洗牛仔裤,整个人显得既端庄又秀雅,让人一见就不舍得移开眼睛。   她乍一看到温谅,眼中露出一丝久违的惊喜,却又很快被恼怒代替,但脚步仿佛轻快了许多,仿佛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温谅厚着脸皮跟了进来,赞道:“叶老师,您今个这身衣服真衬您的身材,不仅人美气质好,连皮肤都光滑的跟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似的,等下一进教室,还不让男生抽冷气,女生冒星星,您这是上课吗?这是纯心搞破坏啊!”   叶雨婷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还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温谅,直把他看的讪讪不已,乖乖闭上了嘴巴。   “说啊,继续说,今天你要真能一口气不停的夸我一个小时,我就不再追究你旷课长达七天的罪行。”   温谅解释道:“火车在路上堵了,要不我早回来了,何况七天罢了,顶多算违纪,不能算犯罪吧?”   真是此有此理,当我傻子呢?叶雨婷气急反笑:“你家火车能一堵堵七天的?前列腺炎啊?”   话一出口,屋内立刻安静下来,气氛瞬间达到一个极其诡异的临界点,叶雨婷娇俏的脸蛋唰的红了个通透,眼睛也不敢再看温谅,将头扭到一边,那股羞涩和后悔交织的小模样,足以让人一边吞口水一边流鼻血。   温谅也没想到叶雨婷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肚子都快要笑炸了,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叶老师,您原来还懂医啊?火车得不了前列腺炎,不过我最近确实有点不舒服,不如找个时间帮忙看看吧?”   叶雨婷自从那次在桌下和温谅发生荒唐事后,一直以来都试图在他面前维持师者威严的一面,此时勉强压住心神,强装镇定的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赶紧回去上课!”   “叶老师,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几本书嗖的砸了过来,叶雨婷满是羞恼的斥道:“还不走?”   温谅敏捷的闪过,一溜小跑到了门外,再忍不住笑了出来。叶雨婷脸蛋又红了几分,她拿温谅没有法子,气道:“都是黄梅这死丫头,找了个生殖医院的医生男朋友不说,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那些东西,看我等会不撕烂了你的嘴……”   清晨的阳光不知何时从窗外洒了进来,照在身上增添了一丝暖意,叶雨婷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呆呆的看着远方。她并没有计较刚才的事,相比两人间曾经有过的亲密接触,这次的口误实在算不了什么。   可为什么一想起他,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烫,是因为这缕阳光吗?   一定是的!   叶雨婷慢慢俯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眸中似忧似喜,似苦似甜,赖洋洋的,再没有一丝的力气。   重新上课的温谅在三班没有引起一丝的波澜,他本来的存在感就极弱,又临近期末考试,绝大多数人都用钻木取火的劲头复习功课,谁也没闲心来关注一个经常旷课的同学在与不在。   除了三个人!   任毅一把掐住温谅的脖子,叫道:“少小离家老大回,温兄一去半月,此间乐不思蜀乎?”   温谅淡然道:“我刚在食堂存了五只地道的京城烤鸭……”   话音未落,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任毅立刻松开了手,还体贴的整了整被他弄乱的衣领,谄笑道:“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温兄是有志向的人,别说耽误了七八天,就是耽误七八年,那也是应该的。”   这货前倨后恭,拍起马屁来行云流水,温谅大为叹服,大手一挥,道:“赏!赐你一个鸭翅膀!”   “谢主隆恩!”   孟珂皱了皱小鼻子,嘻嘻一笑,道:“昏君奸臣,你俩都不是好人!苏苏,你说是不是?”   纪苏轻轻摇了摇头,清澈的大眼睛洋溢着刻骨铭心的欢喜,低声道:“你回来了,真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分给刘致和任毅那群人三只烤鸭,给了纪苏孟珂一只,正好陈小臻端着饭经过,叫着要尝尝鲜,也跟着去了。温谅都快要忘了这个女生,也没在意,拿了最后一只烤鸭晃荡到了食堂的一角,许瑶和宁小凝正坐在一起吃饭,看见温谅同时放下筷子,一个清冷如旧,一个明媚无双。   “猜猜我给你们带的什么礼物?”   宁小凝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温谅身后,道:“你再藏的紧一点,整只烤鸭都要贴到屁股上了。”   温谅汗了一下,忙将袋子放到桌上,然后痛心疾首道:“教练啊,你说我不管你们成吗,这才离开几天,你一个女孩子都学会说屁股了,家门不幸啊!”   宁小凝轻哼一声,高高的仰起头,道:“谁跟你一家人?言而无信的人,自身不正,有管束别人的资格么?”   许瑶却没搭理两人,扒开袋子往里瞅了瞅,又拿起筷子捅了捅,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温谅左手张开,右手食指顶住掌心,对宁小凝做了个休战的手势,诧异道:“怎么了,看这么仔细研究公母呢?”   许瑶抿嘴一笑,大眼睛在温谅身上滴溜溜一转,长长的睫毛眨啊眨,道:“公的母的都无所谓,我只是想看看一只什么样的鸭子,才能让某人这么自信,以为靠着它就足以抵消失信迟归的过错哦。”   温谅想死的心都有了,双手合什拜了拜,道:“阿弥陀佛,这可是一只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溜达过红墙根,参观过天安门,来自帝都京城的鸭子啊,你看这腰板,这屁股,这色泽,天上地下,只此一只。”   许瑶双手支着下巴,眼睛弯成一道明亮的月牙,轻笑道:“我快被你说服了哦,继续,继续!”   温谅拿起烤鸭,将鸭嘴的方向对着许瑶,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悠远,道:“于千万只鸭子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鸭子,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被烤了吗?’”   许瑶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傻小子,你有麻烦了,小凝可是最喜欢张爱玲的了,你敢这样篡改她的名句,怕是十万只烤鸭也赔不了罪。”   教练这样的性格会喜欢张爱玲?   可真是坑爹啊,温谅没敢看脸色已经彻底黑掉的宁小凝,忙尿遁而去。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温谅入京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一点放松,没有尔虞我诈的心机,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同窗少年的朗朗书声在耳边回荡,豆蔻少女的轻舞飞扬在眼前流淌,如此的青春,如此的让人念念不忘。   放学的人潮渐渐散去,许瑶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红色的围巾系成小蝴蝶结的形状,从路的那一边慢慢走着,突然眼睛一亮,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温谅斜靠在电线杆上,看着这个在夕阳的余晖中跳动的女孩,笑道:“怎么这么晚?”   “班里两个女生吵架了,哭哭啼啼的来找我评理,一下耽误到现在,你冻坏了吧?”许瑶取下围巾,踮起脚挂到了温谅的脖子上,退后几步欣赏了一下,拍拍手道:“好配啊,喏,送给你了。”   温谅笑了笑,将她有点歪的帽子扶正,道:“走了,请你吃晚饭。”   许瑶乖乖的点点头,紧紧跟在温谅的身旁,夕阳从后面打在两人身上,留下一双长长的影子。   相伴相随,不离不弃!   温谅没想到许瑶会选择香积厨,自从上次在这里跟许庭闹翻之后,香积厨已经成为吃饭的禁地,所以当听到许瑶提议的时候,温谅有那么一瞬间愣了一愣。不过他没有拒绝,刚一进门,那个戴眼镜的经理就迎了过来,亲自带着两人进了一个雅间。   等着上菜的间隙,许瑶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点哀伤,低声道:“我哥要走了。”   温谅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许庭要走,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走,但这些话,却没办法跟许瑶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他真的生了我的气,不然在关山好好的,他的家,他的部队,他的朋友都在那,为什么突然调走呢?”   “驻港部队,我只能在地图上看到香港,用手量着青州到那里的距离……很远,真的很远,他一定是不想见到我,我知道的……”   “昨晚接到哥哥的电话,爸爸发了很大的脾气,我从来没见他那么生气过……我甚至都不敢告诉他,都怪我不听话,伤了哥哥的心,他才要执意的离开关山……”   许瑶抬起头,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温谅,我错了吗?我本来还希望过年的时候让你跟哥哥再见一见,说不定不会像上次那样子了,可连这个希望也终于要失去了。”   温谅的心突然一阵阵的疼,抓住许瑶冰冷的手,柔声道:“傻丫头,他是你哥哥,爱你疼你,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不理你了呢……何况你不明白,许庭去驻港部队其实是好事,根本与你无关……”   许瑶猛的睁大了眼睛,泪眼朦胧的样子十分的可爱,反手紧握住温谅的手,道:“真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傻傻的青春   要说95、96年最热门的事件,莫过于差点改变世界格局的台海危机,虽然自去年7月开始的紧张局势在11月归于平静,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山雨欲来前的短暂平静,掩盖不了双方一触即发的对峙状态。于是坊间流言四起,从上至下,从内到外,从高官显贵到平民百姓,全都在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好像只要丢下一根火柴棒到这个火药盒,爆炸就可能发生。”   这句话是当时局势的最佳写照!   “……7月试射6枚东风15导弹,8月9月舰艇飞机联合海上攻防演习,10月11月两栖登陆作战操演,尼米兹号航空母舰战斗群也已经开过来了……咱们活了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闻到战争的味道……”   许瑶身在官宦之家,比起同龄的女孩有更敏锐的政治嗅觉,在这个听歌追星怀春自恋的年纪,像她一样看新闻读报纸的人并不多,换了另外一个人,说不定听了温谅这番话如听天书,不打瞌睡就算意志坚定了。   她惊讶道:“去年年末的时候争端不是都平息了吗?前几天我看报纸,国台办的那个什么经济局的局长还在谈加强两岸经贸往来呢,难道还会打起来?”   温谅毫无节操的竖起了大拇指,夸奖道:“不简单,还知道国台办!”   纵然心情不好,可许瑶知道温谅这是故意来逗自己开心,唇边露出只属于她的经典不屑表情,道:“那是,我是谁呢,智商足足是你两倍的天才美少女。”   温谅十分配合的做了个痴呆的鬼脸,道:“才两倍啊,看来我最近智商有了长足的进步,可喜可贺,来,干一杯!”   许瑶笑了起来,端起茶杯和温谅碰了一下,道:“好了,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打还是不打,要看局势发展,但绝对没有平息!12号台立法院刚通过了《国家安全法》,里面增订了安全条款,明确规定人民不得为外国或大陆行政、军事等其他公务机构刺探、搜集消息或发展组织。早不改,晚不改,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制定这条法律,知道为什么吗?”   许瑶隐隐明白了什么,道:“这是……这是……”   “这是对当前局势极其悲观的一种预判,其余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只要明白,就现在我们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间谍特务在千里海岸线上活动着,更不知道有多少我军的侦查、特战及安全部门在第一线战斗着,那是真正的战斗啊,一不小心很可能就光荣了,而你哥哥所在的夜鹰,可是全军前三……”   许瑶的小脸顿时有点煞白,温谅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所以说许庭调到驻港部队其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至少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你作为他最亲爱的妹妹,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在这里哭哭啼啼,自怨自艾?”   “那你说他离开关山,不是因为生我的气?”   “当然不是了,这样重大的选择不是儿戏,足可以改变任何人的一生,哪里可能因为跟你拌几句嘴,就做了决定呢?”   温大叔忽悠小萝莉的功底不是盖的,许瑶认真想了想,也确实觉得有理,何况就算许庭真的生自己的气,可要因此能远离危险,再多生几次也无妨。   温谅悄悄松了一口气,在所有小萝莉里,许瑶其实是最难忽悠的,她学东西很杂,心智成熟,又聪慧伶俐,极有主见,如果没有合理的逻辑和翔实的数据,解开她心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许庭和宁夕之间又是一笔烂帐,温谅也不欲破坏他在许瑶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必要的谎言只能是唯一的选择。   正好服务员开始上菜,温谅搓了搓手,有意错开话题,道:“不说这些了,开饭开饭。”   许瑶却抬起头,疑惑道:“我还是觉得不对,要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现在局势正危险,以我哥的为人,他绝对不会临战退缩,主动申请到安全的地方去!”   温谅刚夹起一块土豆饼放到嘴里,差点被噎到,不过他素有急智,借喝水的工夫已有了算计,三下五除二将饼吞下,道:“你呀,现在的许庭可不是一个人了,他有老婆,有家庭,说不定也快有孩子了,哪里还像以前那样不知……”   他本想说不知死活,许瑶眼睛一瞪,忙改口道:“咳,鲁莽,鲁莽!他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别人想想,不过照我估计,这一次应该是你嫂子那边给他施加了压力,你哥哥也是顶不住了才答应下来,要不然也不会到了这节骨眼上才开始调动……”   许瑶彻底被说服了,小脑袋猛点,道:“阑姐那个人大家都说挺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她总觉得有点不自然。”   “只要你哥哥喜欢,她也喜欢你哥哥,那不就好了,你来操哪门子心。”   “可我觉得哥哥未必真喜欢她啊……啊,我不爱吃萝卜!”   温谅不敢再让这小妮子思考下去了,夹了一筷子萝卜塞到她口中,笑道:“萝卜能增肥,看你瘦的没二两肉,多吃点对身体好。”   许瑶吃萝卜的表情比喝中药还苦,可怜兮兮的咽下最后一口,端起茶水猛灌了两口,这才盯着温谅故作哀怨状,道:“是啊,跟你的叶老师一比,我这样的小丫头又笨又丑,难怪人家要嫌弃我了。”   快乐的许瑶总是能给别人更大的快乐,温谅失笑道:“你又听到什么八卦了?叶雨婷可是我的班主任,不能随便开玩笑。”   “八卦倒没有,不过我听一班好多男生私下里都在讨论叶老师,说她身材好什么的,”许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粉嫩的脸上飞起一点羞红,白了温谅一眼,道:“呸,你们男生没一个好人!”   温谅面不改色,道:“叶老师身材很好么,我都没注意过,明天上课一定要仔细看看。”   “好啊,一定要好好看,回来给我交一篇八百字的感言,我也好学习学习……”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两人时而嬉戏,时而玩闹,时而安静,更多的却是往对方的盘子里夹菜,筷子在空中碰触到一起时,那凝视间的微微一笑。   那种温馨,那种默契,那种懵懂,那种欢喜,只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男女,只属于这个年纪的无悔青春。   可少年必将老去,青春终会消逝,记忆也在人生的沉浮和磨难中变成一片片模糊的影子。在这个纷纷扰扰的尘世间,相爱的人不曾相守,相知的人不能相伴,那粉红的信笺,青涩的初恋,连带那张本以为绝不会遗忘的容颜,都化作十年后一声长叹。   爱或不爱,从来没有答案。   终于还是吃完了这顿饭,两人走出香积厨,许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温谅,柔声道:“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一起吃饭了,傻小子,我今晚很开心。”   温谅笑了笑,从口袋拿出一串佛珠手链戴到许瑶的手腕,道:“灵光寺求来的,据里面的大和尚说是什么小叶紫檀,不过紫檀号称木中之王,又有十檀九空的说法,做成佛珠价钱一般都高的很。可那位大和尚硬说我与佛有缘,跳楼价卖我八十八块,我看多半是假的,你戴着玩吧。”   许瑶举起了手,衣袖滑下,露出一截晶莹如玉的皓腕,紫红色的佛珠呈现琥珀般的光泽,发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映衬着雪白的肌肤,透出一股暗含禅意的幽雅。   “好漂亮!”   许瑶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起来,过了一会才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   “只有我有吗?”   “恩,我一个穷光蛋,买不起更多了。”   许瑶乐滋滋的欣赏了几遍,眉眼间溢出的幸福清晰可见,却又满脸不舍的摘了下来,用手帕包好后郑重其事的放到口袋:“我会放到家里好好的保管,每天晚上戴着它睡。”   温谅奇道:“干吗不白天戴?”   “笨蛋,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有,让小凝和苏苏看到,会怪你厚此薄彼……”   温谅沉默一下,道:“傻丫头,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为什么要一样?”   “我知道啊,也很高兴,可我也知道她们如果没有收到礼物,心里会很失望。我不想这样,我只要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   温谅看着眼前这个精灵般的女孩,再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入怀中,脸颊贴着她柔软的青丝,道:“傻丫头……”   “你是傻小子,我是傻丫头,两个傻子,嘻……”   一辆红色雷克萨斯停在香积厨的门前,青州最出名的交际花齐舒从车中下来,正好看到拥抱中的两人,清脆中带着妩媚的笑声瞬间回荡在耳边,勾心荡魄!   “温少,没打扰到你吧?”   温谅松开了手,他也是见外面天色已黑,路人不见几个行人,这才一时大意当街抱住了许瑶,却没想到被齐舒撞个正着。 第四百二十六章 自作聪明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寒地冻,难道还不允许互拥取暖啊?温谅笑着给许瑶介绍:“这位是齐阿姨,香积厨的大老板,不过可吝啬的很,一张打折卡也不舍得给啊。”   许瑶不认得齐舒,也不知道温谅什么时候竟然认识香积厨的女老板,虽然脸蛋还在隐隐发烫,却还是束手而立,极有礼貌的问候道:“齐阿姨好。”   齐舒哪里不知温谅故意气她,薄嗔道:“温少最爱开我的玩笑,早说你带朋友来吃饭全部免单,不比什么贵宾卡打折卡要优惠的多?”说着走上前拉住许瑶的手,打量了几眼,笑道:“好漂亮的妹子,以后叫我姐姐好了,你别听温少胡说,阿姨什么的可把姐姐给叫老了。”   许瑶轻轻的把手抽了出来,那种大家出身才有的沉静气质显露无疑,微笑道:“齐阿姨是大老板,我不过是普通的中学生,喊声阿姨是应该。”她听温谅的语气,明显对这位一笑一颦都能让人脸红心跳的女老板不太客气,自然有样学样,也冷淡对之。   齐舒整日游走高官权贵之间,有的是自来熟的本事,本以为对付许瑶这样的小丫头不费吹灰之力,却不料碰了个不软不硬的小钉子。不过她何等心性,脸上笑容不改,随手从包里拿了四五张门票递了过来,道:“好吧,阿姨也好,看见你这般的清纯靓丽,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今天能认识就是缘分,我也不能太小气了,不然日后还不知温少要怎样编排我呢?这样吧,正好前几天有朋友送了几张演唱会门票,我这人听音乐就犯困,不如借花献佛,给妹妹当作见面礼,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她手中拿的赫然是张学友的演唱会门票,许瑶小嘴微张,眼中的惊喜乍闪而逝,这些时日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真真同做梦一样。   从那个年代走过的人,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张学友,都不能否认95、96年影响力最大的文化盛事,莫过于张学友破记录的全球一百场巡回演唱会。这场名为《友学友》的演唱会自95年9月开始,历经美、法、英、荷、日、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等国,直到今年三月底才在大陆开唱,以此时亚洲歌神的乐坛地位和完美唱功,自然是一票难求,部分门票更是被黄牛炒到了天价。   许瑶身为青一中资深学友迷兼学友后援会会长,能到现场亲眼目睹偶像的演出无疑是天大的诱惑。温谅心中冷笑,齐舒今晚果然是有备而来,且来者不善,不过要真的以为许瑶年少无知,可真打错了她的如意算盘。   “谢谢齐阿姨,您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听到许瑶婉拒,齐舒并没有太大的惊讶,虎父无犬女,许复延的家风果然不错。她一阵轻笑,别有一番让人心颤的迷人风情,道:“这有什么贵重的,朋友拿的人情票,一分钱不值。你要不收,我可真的要生气了,还是说嫌弃这份礼物太薄了……”   这番话连消带打,齐舒料定以许瑶小女孩的脸面,是没法再拒绝了,何况这几张门票对她的吸引力真的很大。果不出所料,许瑶咬了咬下唇,挣扎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门票,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那真的谢谢您了。”   齐舒美眸瞟了温谅一眼,得意的眨了眨眼睛。虽然对他一直一言不发略有点疑虑,但只要许瑶接了门票,那就大功告成。   许瑶高高兴兴的翻看着门票,突然笑容僵在脸上,垂头丧气的将门票又递了过去,郁闷道:“这是3月30号苏海省吴州市的票,正好那天是我奶奶生日,我去不了了……喏,还给你好了。”   齐舒愕然接过了票,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好,身为顾时同在青州的耳目,早将许复延的家庭状况打听的一清二楚,许瑶的奶奶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哪里还能过什么生日?   不过她又能怎样,难道说我知道你奶奶不在了,你在撒谎?   温谅见齐舒呆在当场,不由哈哈大笑,道:“齐老板,虽然投人所好是送礼的不二法门,可有时候却未必能凑效,你说是不是呢?”   齐舒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被这个看似极有家教、气质端庄娴静的小女孩给捉弄了,她从开始就没打算要接受这些门票,却一步步的逗着自己玩呢。   齐舒深深的看了许瑶一眼,转头盯着温谅的眼睛,吃吃笑道:“温少说的是,不过有一种事,我相信从来不会失手的,想知道是什么吗?”   温谅眉毛一扬,道:“请齐老板赐教。”   齐舒慢慢走到近前,俯到温谅耳边,声音突的变得清冷,道:“女人,再出色的男人也终究要栽倒在女人身上,你说是不是呢?”   温谅闻着鼻端传来的迷人体香,微微一笑,道:“我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你说的事。不过我们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齐老板想不想听听看?”   齐舒站直了身子,窈窕婀娜的身段就如同一个没有设防的宝库,随时有冲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哦?”   “聪明的女人是幸福死的,自作聪明的女人,却是蠢死的!”   温谅笑容更盛,压低嗓音道:“你以为派人盯梢,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以为栽赃陷害,就能置人于死地?你以为靠你们明华,就能扳倒我父亲?”   他哈哈笑道:“送你三个字,白日做梦!”   许瑶见两人间突然剑拔弩张,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跟温谅配合的久了,自然而然的捧起哏来:“明明是四个字……”   温谅摊开手笑道:“没关系,以齐老板的智商,基本也分不清楚几个字了。”   两个截然不同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温谅和齐舒对视一眼,各接各的电话。刘天来的声音从话筒传了过来:“人已经抓住了,是顾时同身边的保镖,绰号小四,在关山道上很有名气,也是顾时同最信任的人之一。刚才抓捕的时候还伤了三个兄弟,他妈的,等下我要他好看……”   另一边的齐舒显然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俏脸褪去了血丝,呈现一种病态的白,默默的挂了电话,长长的青丝被寒风一吹,透着莫名的凄凉。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温谅,道:“别以为抓了人就可以全身而退,青州,你们还不能一手遮天!”   直到此刻,她还以为自己的判断准确,温怀明确实跟司雅静有关系,要不然也不会在昨晚唐叶匆匆来去之后,今天就同司雅静偷偷见面,更不可能选择一个那么隐蔽的地方——以小四哥的能力,还差一点跟丢了温怀明的车,不正说明其中有鬼么?   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温怀明破釜沉舟,竟然串通了刘天来,不惜动用警力抓人,这份胆识和魄力,倒是小瞧了他。   温谅叹了口气,道:“齐小姐,顾时同究竟有多么大的魔力,才让你愿意为了他献出一切,身体,尊严,自由,乃至生命?”   齐舒身子一颤,黑色的双眸深处不见一点的生机和活力,她没有说话,掉头上车而去。   可就这一瞬间,温谅突然明白,这位风情万种的娇艳花魁,其实早已心如死灰!   “傻小子,你,你们……”   身后传来许瑶怯生生的声音,温谅双手插在口袋,头上夜幕深沉,街上寒风彻骨,静静的道:“许瑶,这,就是我的另一个人生!”   有陷阱,有杀机,残酷,且无情!   喜欢一个人,不仅要接受他的光,还要接受他的暗。   一双娇嫩的手从身后怀抱住了温谅的腰身,她的脸很凉,她的唇,很热!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喜欢那个傻傻的你,却更喜欢刚才那个聪明的你,这就够了,对不对?”   耳边传来喃喃细语,温谅还能说出不字吗?他拉起许瑶的手,一起往远处走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点说,就是一伙人布置了陷阱想害人,结果被另一伙人将计就计给抓了个现行。”   “那,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   “这又不是电视剧,哪里分的清楚啊!”   “我能分清楚,对你好的人就是好人,对你坏的人,一定是坏人!”   “简单的人生真是幸福啊……”   “你说谁头脑简单?”   “……能别打脸吗?靠脸吃饭的我……好好,我简单,我是猪,我是一只头脑简单的猪……”男孩用《白狐》的旋律唱出了这一句。   “哇,好听,再来一遍!”   过了一会,女孩的声音又响起:“那为什么坏人要给我送票呢?555,我真的好想要的……”   “某坏人自以为要得手了,所以顺道拍一拍某个大人物的马屁,免得他得到消息后火冒三丈。不过黑市上高达三四千元一张的贵宾票,竟然被她说的一文不值,真是拿歌神不当干部啊。”   “你说的大人物是我吗?嘻嘻,原来我也是大人物了!”   “大你个头,自己低头看看,该大的不大,还有脸说?”   “……你别跑,你个死变态!” 第四百二十七章 暗通幽处衫不解   将许瑶送到一号院门口,她歪着脑袋笑道:“要不进来坐坐?”   温谅摇头道:“不去,你爸太威严,我怕!”   “胆小鬼!”许瑶跺了下脚,打开铁门伸头进去看了看,道:“没事的,我爸还没回来……”   许复延当然不会回来,今晚的青州,注定不会太过平静!   “开玩笑了,我还有事做,你快点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许瑶点点头,转身进门的瞬间停了下来,背对着温谅,低声道:“有些太危险的事让大人去做好了,你就待在旁边看看热闹,好不好?”   温谅唯有苦笑,入了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官场,哪里还有什么地方是真正的安全,笑道:“我知道了,晚安。”   一直到许瑶房间的灯亮起,温谅才转身离去,当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街道的远处,静立在窗前的女孩放下了微微掀开的窗帘一角。   就这样守在你身旁,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我不会舍得你心伤,   你呢?   可会伤了我的心?   来到帝苑花园,大门口的保安竟然又换了,温谅一打听才知道前端时间市公路段招临时工,两保安同时考进去了,这是继当初混成诗人的高保安之后又一个励志的传奇。据说帝苑在招新保安的广告上这样写道:“这里,是诗人的摇篮,这里,有人生的捷径,当一日保安,铸一生辉煌!帝苑,成就属于你的传奇!”   于是应者如云,两个职位足足有三百多名竞争者,堪比后世考公大战。温谅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两位保安同学跟人说话时仰头四十五度,行业自豪感啊!   当左雨溪打开房门时,温谅还在摇头感叹,尤其在听了保安们转述那位传奇前辈所作的《纸币》一诗,几乎惊为天人,其实他还不知道,那一夜,他跟传奇曾擦肩而过!   “算你识相,今晚要是再不过来,我可就要打上门去了。”   左雨溪很少有这样撒娇似的姿态,也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从两人认识开始,这次算是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了。温谅握住她的手,笑道:“好啊,正好介绍我妈跟你认识,今后就住我家得了!”   左雨溪玉脸微红,任温谅拉着手坐到沙发上,身子紧紧的挨在一起,嗔道:“你当我三岁小孩这么好骗呢?名不正言不顺,我干吗要住你家……”   温谅哈哈大笑,在左雨溪的惊呼声中一把将佳人抱在腿上,嘴巴在那白嫩柔软的耳垂上轻轻一舐,大手顺着衣襟下摆钻了进去,调笑道:“那怎样才能名正言顺呢?”   左雨溪虽然跟温谅几度云雨,但身子依然十分的敏感,被他的手一摸,整个人都软在他的怀中,娇羞无力的双手搂住脖子,微微喘息道:“你先放开我,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温谅的手指拨开衣襟下那小小的束缚,沿着大腿内侧慢慢滑入到一个温润湿滑的所在,轻笑道:“你也当我三岁小孩那么好骗么……”   左雨溪秀美修长的脖颈忽的扬起,淡扫的娥眉蹙成一道好看的褶皱,从鼻端发出细碎的低吟:“嗯,好人,轻点……”   短暂的缠绵过后,温谅抽出了手指,些许的渍迹流淌在指尖,看到左雨溪余韵过后虚不受力的娇媚神态,猥琐大叔在刹那间觉醒,嘿嘿一笑,将手指放到她的唇边,用哄骗小女孩看金鱼的语气道:“乖,来尝尝看,据说很好吃的哦。”   左雨溪美眸迷离,舌尖微吐,眼看就要碰触到温谅的手指,却一个翻滚,远远的躲开了去,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然后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小坏蛋,就会来作践我,难道跟你那些姐姐妹妹们在一起,也是这样欺负她们吗?”   温谅当然是故意逗她而已,以他的心性,哪里会强迫身边的女孩做她们不喜欢的事,对着手指叹了口气,道:“对不住啊兄弟,你刚立了功,就要被人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了,这世道,没地说理去啊……”   左雨溪羞的不可自抑,却也知道对付温谅这种厚脸皮,必须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素手按住了睡衣的腰带,贝齿咬着下唇,媚声道:“你要再调戏我,可别怪我……”   温谅此来当然不是仅仅为了调情,真的让她解开扣子,怕是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忙投降道:“休战休战,咱们说正事。”   左雨溪哼了一声,却不敢再坐他身边,到对面沙发坐了下来,问道:“今天出事了?”   以她在青州的地位和人脉,听到风声并没什么意外,温谅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下,冷笑道:“顾时同欺人太甚,我这次就要他知道什么是肉痛!”   左雨溪也没想到顾时同竟然如此毒辣,要不是温谅洞察先机,将计就计,真说不好结果会怎样。她略一沉思,断然道:“光抓了人还不够,既然是顾时同的心腹,口风一定很紧,他未必肯招供,要是自己将罪名扛了下来,我们也拿顾时同没有办法。”   “办法总会有的!不过还是先听听刘天来怎么说,再考虑下一步的安排。”   刘天来没让温谅等太久,推门进来的时候,左雨溪早换了一身休闲家居服,看上去仙姿佚貌,明光照人。刘天来鼻观眼,眼观心,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沉声道:“那人原名叫陈太平,关山人,家中排行老四,据说少年时到少林寺出过家,身手极好……妈的,今晚抓他时差点失手,还伤了三个兄弟……”   这是温谅今晚第二次听他抱怨这句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刘局长,左局也在这,说话注意分寸!”   自踏上温谅这艘大船以来,这还是刘天来第一次听到他言语如此的不留情,心头顿时一凛,手心已隐隐有冷汗渗出。   他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受伤的三人中有一个是他的关系户,本想靠这次抓捕的机会表现一下,然后再提拔提拔,没想到啃到一根硬骨头,把牙给磕了。   刘天来暗暗后悔,恼火归恼火,但再恼火也不能冲温谅抱怨,这是两码子事。他也是太久没见温谅,思想上有点放松,不然放到以前,打死他也不敢用这种语气跟温谅说话。   只要想一想这个少年的手段,就让人不寒而栗!   刘天来毫不迟疑的站了起来,惶恐道:“对不住,左局,我这人有时候犯浑,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左雨溪微微一笑,道:“坐吧,我又不是没听过你们男人整日的满口脏话,没什么大不了的,继续说吧。”   以她的聪慧,自然明白温谅的用心,所以配合着唱起了白脸,能让青州官场的冰美人露一下笑脸,也足够安抚刘天来了。   “……陈太平早些年在关山道上极有名气,人称小四哥,后来不知怎么跟了顾时同,幕前幕后没少帮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抓了陈太平后,现场找到一部相机,有温秘书长从家出来的所有照片。而按照温少的吩咐,司老师来的晚了一点,同样也有照片,不过并没有两人的合照……”   这是温谅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让温怀明和司雅静分先后进入实现选好的地点,这样陈太平拍不到合照,也不惧日后会有什么麻烦。   “仅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温少的估计完全正确,不过陈太平这个人,”刘天来犹豫一下,道:“我跟道上的人打交道不少,这类人虽然敲诈勒索杀人放火什么都做,但只要混出名堂的,都很重义气。陈太平跟顾时同多年,托庇在他的门下,才能从道上全身而退,想让他开口,怕是极难!”   “突审过了吗?他怎么说?”温谅也没想到会是一根这么难啃的骨头,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跟踪设计陷害一位正当红的副厅级领导干部,不是心腹,不是死士,顾时同也不可能放心。   “他一口咬定是个人行为,还说,还说……”刘天来看了温谅一眼,要是平日他倒还无所谓,可刚被温谅整饬了一下,自然怕再触霉头。   温谅奇道:“刘叔,你今晚到底怎么了,昨晚婶子罚你跪搓板了吧?”   听到温谅的调侃,刘天来仿佛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舒泰,笑道:“我家我说了算,敢罚我我休了她!”   温谅毫不客气的出卖了刘致和,道:“那我怎么听致和说,刘叔你见了我婶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呢?”   刘天来讪讪一笑,心里寻思着回头是给刘致和那臭小子吃一顿竹笋炒肉呢,还是来一锅东北乱炖。   不过有了这个小插曲,刘天来的心神立刻松懈下来,也只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内心深处,对这个少年是多么的畏惧。   “陈太平说他跟温少你有点私人恩怨,这才跟踪温秘书长,想要拿把柄来敲诈勒索……”   温谅呵的一声轻笑,道:“这一定是齐舒的主意,陈太平没有这样的智商。刘局,这才短短的一两个小时,你的人都为人家通风报信了……”   刘天来想死的心都有了,眼中厉色一闪而逝,道:“我回去就查,敢吃里扒外,找死!”   温谅微微笑道:“不用急,查出来是谁,让他继续在局里待着。”   刘天来愣了一下,继而点点头道:“我明白!那,温少,你看下一步……”   温谅想了想,食指在膝盖上点了几下,道:“陈太平行四,家中还有什么人?”   刘天来道:“这个还不清楚,不过可以给关山公安局打电话,请他们帮助协查。”   温谅摇摇头,道:“那是顾时同的大本营,贼喊抓贼,是永远抓不住贼的。这样吧,刘局你先回去,将陈太平看好了,从此刻开始,不能让他跟任何人接触。”   等刘天来离开,左雨溪笑道:“刘天来被你吓的厉害,我看看,挺帅的一个小男孩嘛,怎么那么多人怕你呢?”   温谅笑而不语,左雨溪也不在开玩笑,正色道:“刘天来这个人缺点是有的,但人不糊涂,不会有什么二心,你别多心。”   “我知道,不过示之以恩,还要辅之以威,适时的敲打他一下,避免尾大不掉,其实也是为了他好。”   左雨溪不再提这个话题,问道:“看来从陈太平那是很难打开缺口了,你打算怎么办?”   温谅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道:“本来抓了人就行,咱们又不是破案,非要讲证据链完整。陈太平是顾时同的心腹,这总是错不了的,有了这一点,不管是在许复延那里,还是于培东那里,都可以打的顾时同无话可说。但仅仅这样,我怕他记吃不记打,疼的不够狠,就还会有下一次……我多少事情要做,没空跟他玩过家家的游戏,要打,就一次打的他有切肤之痛!”   “这样的时机未必会再有了!”温谅狠狠的下了个下切的手势,道:“不切掉他一根胳膊,我不甘心!雨溪,你跟金龙实业的屈东海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查一下陈太平。”   屈东海也是关山一等一的人物,自然有他的门路和手段,接到左雨溪的电话,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把陈太平的家庭情况查的一清二楚。当然,这也跟陈太平的名头大有关,能跟在顾时同身边的人,名头能小得了吗?   温谅笑道:“屈东海这么积极,想必跟顾时同没少龌龊。不过他什么也不问,做事倒是很让人放心。”   “都在一个地方讨饭,公司业务又有重叠的地方,顾时同顺昌逆亡的性子,当然会跟屈东海有矛盾。正因为这样,找他才是最佳的人选。”左雨溪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道:“你其实早想到这些了对不对?”   温谅伸了个懒腰,看着纸上记下的有关陈太平的细节,道:“别太崇拜我,我不过是站在美人的肩膀上,看的远了一点点而已。”   左雨溪从后面抱住了温谅的腰,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道:“这个能托起我们温大少爷的美人是谁呢?”   “当然是我们国色天香举世无双的冰山美人左雨溪左大局长了,”温谅拿笔在最上面的一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圆,然后将笔一扔,扑上去咬住了左雨溪的嘴,道:“大功告成,亲个嘴!”   第二天温谅再一次旷课,在大世界静静的等待。上午十点,安保卿终于赶了回来,十几日不见,这位青州教父看上去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显然心情是十分的愉悦。   温谅站在包间内,等安保卿走了进来,道:“一路辛苦了。”   “还好,有人开车,我打个盹就到了,没什么辛苦的。倒是温少你几时回来的,范博也没通知一声,要不我早从苏海回来了。”   安保卿面对温谅越来越恭谨,态度老实的跟小学生似的,温谅笑道:“你有正事忙,不打紧。来,先去洗把脸,有话等下再说。”   昨晚跟左雨溪制定好计划,温谅就给远在苏海的安保卿打了电话,他二话不说,立即放下手边的所有事务,连夜驱车赶了回来。   有这份心,有这个姿态,很好!   安保卿笑道:“没事,我上来的时候擦过脸了。”   “那好吧,你也坐,”温谅没有提让他连夜回来的原因,先问起了碧螺春的事:“‘国茶杯’准备的怎么样了?范博在京城一时抽不开身,前段时间还从你那调了几个人,没什么问题吧?”   提起国茶杯,安保卿顿时满面春风,他虽说在青州算得上顶尖的人物,可要放到整个江东全省根本无足轻重,更别提放眼全国做一番万众瞩目的事业,那样大的局面,在遇到温谅之前,连想都没有想过。   可从收购碧螺春开始,一个蛰伏的小人物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天地之大,波澜壮阔,再非青州一隅可局限。   “目前筹备进展的很顺利,当地政府支持力度很大,不仅免费提供了场地,财政上也做了部分倾斜,宣传接待工作都安排了对口单位专人负责。公司上下心气正盛,温少放心,这一仗一定打的漂漂亮亮。”   这是预料中事,前面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铺垫,要是再出什么岔子,叶智伟这个总经理也做到头了。   温谅勉励了几句,话题一转,道:“这次去京城还算顺利,酒店的申请报备资料已经交给国家旅游局,有三五个月手续就能下来。”   安保卿没想到温谅真的这么轻而易举的办成了这件天大的难事,霎时觉得有点幸福不能承受之重,嘿嘿笑道:“有温少出马,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这就派人跟依山那边联络,尽快把协议给签了。”   温谅皱眉道:“跟依山的谈判确实不能再拖了,不过叶智伟要忙碧螺春那摊子事,你手头还有得力的人没有?”   安保卿忙道:“温少你也知道,我这边除了叶智伟还能做点事,其他的人大都是开个小店算个小帐的本事,依山这个项目太大,没人掌控的了啊。”   温谅却没有接他这个话头,突然道:“关山有个绰号小四哥的人,你知道吗?” 第四百二十八章 连环套连环   安保卿这才意识到温谅匆匆召他回来的目的,竟然不在碧螺春,不在大酒店,而仅仅是为了区区一个陈小四。   他感到有点疑惑,就算陈小四当年在道上有点名气,后来又跟了顾时同,求了一个好出身,可终究上不了台面,至于被温谅如此另眼看待?   不过这些话他自然不会问,道:“陈小四啊,以前在关山混饭吃,心够黑,手也够狠,不懂行的人光听名头觉得挺响亮,其实根本混的不成气候。这个人刚愎自用,习惯独来独往,单打独斗,收个钱讨个债欺负老百姓什么的还行,可要论实力论地盘还没入流呢,这世道,早就不是一个人包打天下的时候了。”   果然是“问道上山,求佛拜庙”,江湖事找江湖人总归没错,温谅仔细听着安保卿的话,道:“知道他怎么跟了顾时同吗?”   “据说是有次喝酒闹事,不小心招惹了一个从京城来的大人物,被人绑了差点要沉海,最后不知通过什么路子找上了顾时同代为说项,具体内情谁也不知道,只知道陈小四后来断了左手两根手指,不过命好歹是保住了,自那以后就退出江湖,专心做顾时同的狗去了。”   “多久的事了?”   “五年了吧!”   “这就是说顾时同对他有救命之恩了,”温谅斟酌了一下,问道:“要让他反水,可能性大不大?”   “这个不好说,陈小四敢打敢拼,看上去似乎不要命,但照我的经验,这样的人,其实是最怕死的!”   安保卿看了下温谅的脸色,笑道:“只要能把他逼到绝路,或者让他对顾时同死心,要反水也不是不可能,做狗的家伙,咬谁不是咬呢?”   温谅也是一笑,将昨天从屈东海那得到的情报递给安保卿,道:“这是陈小四关山老家的地址,他是个孝子,想办法从他母亲身上拿一个信物过来,别硬来,要动动脑子,明白吗?”   同一时间,许复延看着刘天来交上来的初审报告,脸色阴沉的可怕,温怀明坐在一边,静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房间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许复延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将报告往桌子上一放,道:“明华集团不是想要参与范恒安名下资产的拍卖吗?告诉穆泽臣,他们的公司资格有问题,审核没有通过。另外,老城区改建异地安置的那块地,位置在……”   温怀明接道:“林庄水库边上,明华投资改建的条件之一就是拿下水库边的数百亩地,不过这些土地属于一类农用地,要挪作他用,怕是有一定风险。”   许复延点点头,淡淡的道:“让城建部门去跟明华谈,目前这块地的操作有难度,可以在北边或其他地方再划拨一块地给他们,细节问题再议。”   顾时同本意借老城区改建项目暗度陈仓,实际目的正是林庄水库边上的土地,这一下直打七寸,狠狠掐住了明华的咽喉要害。   温怀明应了一声,两人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做出了反击,直把刘天来看的暗冒冷汗,劳力者制人以力,劳心者制人以心,方寸之间,高下立判。   而此时的关山明华总部,顾时同也接了数个电话,人是不同的人,但有一个共同点,一个个位高权重,说的事是同一件事,要整人你整你的,但别扯上青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顾时同再蠢也明白过来,青河除了李胜利和司雅静之外,另一个股东才是真正的后台和核心,来头之大,难以想象。他再怎么跋扈,根子再怎么深厚,可也仅仅限于江东一地而已,实在没必要得罪这样危险的人物。可没想到祸不单行,许复延和温怀明的反击如此迅捷和猛烈,不仅取消了明华参与拍范恒安名下资产的资格,更扣下了林庄水库周边的土地。   买不买范恒安的低价资产,不过是小事,可林庄水库却牵扯到明华未来数年在青州的战略布局,加上前期的投入,如果真的拿不到土地,损失将以亿计!   顾时同终于坐不住了,立刻给远在青州的齐舒打了电话,劈头盖脸的把她训斥了一番,口气之重,言词之利,是多年来第一次。   办事不利,贸然行动,拖泥带水,手尾不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齐舒跟随顾时同多年,为了明华可谓献出了所拥有的一切,到头来却得到了这样的评价。虽然早就知道顾时同枭雄心性,平时的看重和关心不过是她尚有利用价值,当不得真,可真到了这一天,难免还有点遗憾。   对幸福的一点点期待,果然不该是沉沦的人应该拥有的奢望啊!   她放下电话,双手抱怀站在三十七楼的落地窗前,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打破面前的牢笼,纵身一跃,去尝尝自由的滋味。   哪怕只有片刻!   穆泽臣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过了许久,齐舒转过头,轻笑道:“这次失败全是我的责任,顾总教训的是。小四哥那里我会安排人,一定会把手尾处理干净。”   穆泽臣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对温怀明的行动顾总和我都是同意的,只是没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小四给栽进去了。”   他轻轻拍了下齐舒的肩膀,道:“事到如今,只好让小四把事情担起来了,最多在里面待三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舒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少年青涩的脸,心中不知怎的忐忑不安,真的会这般简单吗?   晚上七点,青州公安局,刑侦大队院内。   温谅翻看着眼前的警员档案,道:“确认是这个人?刑侦一队的副队长?”   刘天来恶狠狠的道:“是他,陈太平只有一次上厕所的时候不是两名警察同时看守,而是由曾智一人陪同进去,要通风报信,只有那一次机会。我特地派人盯着他,今晚又给陈太平递了纸条,绝对错不了。不过听你的吩咐,没有打草惊蛇,所以也不知道他传了什么话……”   “还能有什么,不外乎让陈太平口风紧一点,顺带把责任也给担了。”温谅不屑一顾的扔了档案,道:“好,这个曾智你去做工作,让他为我们所用。另外安排两个人,唱出戏给陈太平解解闷。”   陈太平蹲在拘留室内,手脚连一起铐在了暖气管上,就这样整整蹲了一天一夜,饶是他自小练武铁打的身子,这会也双股颤颤,几乎要失禁。这时候门外传来些许声音,陈太平耳朵一竖,探着身子去听。   “听说外面现在斗的很厉害,明华的老顾快顶不住了。”   “嘘,声音小点,里面还蹲着一个呢,别让他听到。”   “听个屁,让你那姿势铐一天一夜试试,早晕过去了,就算没晕也没多少知觉,还能偷听咱们说话?”   “那倒也是,对了,你说顾时同那么厉害,咱们许老大斗的过不?”   “许老大单独斗他当然不好说,可省里不也有一群大佬吗,老顾这事做的不地道,惹了众怒了。何况我听说……青河……后台硬……”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根本听不到说的什么,门砰的一声打开,陈太平忙蹲好,头贴着暖气管垂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早说话那人踢了他一脚,骂道:“我就说嘛,铁打的汉子被这样铐着,也得乖乖的叫娘!丫不是挺厉害吗,敢拒捕袭警,我草你大爷,等着尝尝老子们的手艺吧!”   另一人却拉了他一把,对门外笑道:“曾队你怎么来了?”   曾智笑道:“刘局安排我值班,你们也辛苦一天了,撤了吧。”   等两人离开,另一个警察摸了摸口袋,道:“哎,忘带烟了,一晚上呢这可怎么熬?曾队,你有烟没?”   曾智敲了他脑门一下,道:“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忍忍吧。”   “一晚上呢,我这老烟枪不抽两口会憋死啊,领导,可怜可怜吧。”   “那……你出去买两包,这里我先盯着!”   “好好,感谢曾队,谢谢曾队,领导里面就属您跟我们贴心……那我去了,您先盯着。”   曾智答应一声,看着那人走下楼梯,转身关了门,对陈太平道:“外面有话给你,说话小心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数!”   陈太平冷冷一笑,道:“我是什么人,尽管让外面的人放心,不过烂命一条,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怕个求。”   曾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明白就好,不过你这样的货色,说的话跟放屁没什么两样,外面的人不放心。这是让我给你看的东西,看过之后,不管你有没有小算盘,都可以先放放了。”   曾智递给他的是一块和田玉佩,这是陈太平买给他八十岁老母亲的东西,平时都被老太太贴身藏着,别说外人,就是他那几个见钱眼开的兄弟姐妹也不知道。   “你……”   陈太平怒不可遏,猛的起身,手腕脚踝处的肌肤登时刮开了一层皮。曾智动都不动一下,一口吐沫吐到陈太平脸上,嘲讽道:“我只是传话的人,有什么气别对我来,明白吗?”   陈太平脸上青筋暴起,手指成拳,死死的用力握着。手铐越勒越紧,顿时变得血肉模糊,好一会才喘着粗气道:“告诉外面的人,我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担了,不要难为老娘……”   曾智这才恢复了笑脸,道:“你识相最好,其实外面的人没别的意思,这都是以防万一。只要你在里面乖乖听话,老人不仅没事,还能享享清福。”   说完刚要转身离开,陈太平突然问道:“现在的局势是不是对他不利?”   哪个“他”,陈太平相信曾智心里有数。曾智皱眉道:“没有的事,他的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扳倒他?”   陈太平能混到这个地步,自然不是傻子,刚才听外面两个警察说话,还以为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双簧,直到曾智进来,不惜以家人做威胁要他闭嘴,让陈太平一下子想了许多。   本来跟踪偷拍温怀明,最多再加一条诽谤罪,根本算不了什么,最多蹲三年大狱,以他对顾时同的认知,和顾时同对他的信任,顶多派人传个话,让他把事情给扛下来就行了,何至于动用到拿家人做筹码,威胁逼迫的地步?   结合前面听到的话,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顾时同此时遭到了极其猛烈的反击,很可能还落到下风,所以才如此着紧自己的口供。   到了生死关头,顾时同何等人物,岂能因区区几年的恩情就将成败压在他一个混混出身的人身上,说到底他们这类人,在大人物眼里根本就不算人。   对付狗,只有用些狠毒的手段,才更加合情合理。   陈太平想明白这一层,心中怨恨,血红的双眼盯着曾智,道;“你转告他,只要我老娘少了一根头发,我跟他同归于尽!”   曾智眼神悠忽转冷,阴森森的一笑,道:“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你等信吧。”曾智出去不过几分钟,陈太平还没来得及梳理一下思路,两个警察推门而入,解开手铐押着他往外走去。陈太平叫道:“干什么,要去哪?”   “去哪?”一个警察黑着脸道:“鉴于你有自残行为,关在这里不太安全,所以转由看守所羁押,走吧!”   上车的时候陈太平看到曾智站在楼房底下的阴影里,一脸阴冷的笑,心口不由抽搐了起来,一种难言的恐惧弥漫开来,狭窄的车厢如同地狱般让人窒息。   车子刚消失到门外,曾智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血一般软软的靠在墙上,刘天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演的不错,曾智啊曾智,我可真是瞎了眼,赏识你,提拔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曾智是真的后悔了,刚想求情,刘天来冷酷的道:“去看守所吧,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不扒了你这身皮。” 第四百二十九章 挖坑打洞,砍手一只   青州第三看守所。   “进去吧,老实呆着,别给我惹麻烦。”   陈太平被推了一把,踉跄着跌进号子里,还没爬起来,右手和左脚就又被连在一起铐到了床头。   办交接的一个胖监警调侃道:“哟,这人什么级别,进来就享受单间待遇了?”   “道上的狠角色,刚才在队里都差点把自己的手脚给勒断了,情绪也不太稳定,单独关一晚,免得出什么岔子。”押送陈太平过来的刑警还不放心,叮嘱道:“你们也帮忙盯着点,明天刘局要亲自提审,千万不能让他有个闪失。”   胖监警点点头表示明白,道:“我半小时过来转一趟,保证万无一失。”   刑警又看了陈太平一眼,俯到胖警耳边道:“别让他太悠闲了,人一闲就爱胡思乱想,说不定闹出幺蛾子,咱们都不好交代。”   胖监警嘿嘿一笑,道:“放心吧,交给我了。”   铁门哐啷一声从外面锁上,将屋内屋外变成两个天地。陈太平跪坐在地上,慢慢抬起头来,一天一夜的肉体折磨加上被同伴恐吓威胁的激愤,让他的身心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手脚处的血液干涸凝固在冰凉的手铐上,看上去惨不忍睹。   但他毕竟有多年练武打下的底子在,看似萎靡欲死,其实精神状态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听到门外脚步声远去,陈太平松了一口气,轻轻蠕动着身子,试图缓解身体的疲惫。大脑也终于可以得到暂时的放松,开始仔细思索从昨天开始这一系列事件。   本来万无一失的行动怎么一下就到了这个地步?本来对自己极为信任的顾时同怎么突然变得不相信自己了呢?   可还没等他想想明白,铁门咚的又被打开,迎头一大桶凉水泼了过来,顿时将陈太平从头到脚淋的湿透。数九寒天,一年里最冷的季节,寒气顺着本就单薄的衣服如同利刃般刺入肌肤,然后在骨头上硬生生的刮出一道道的血痕。   他终于明白一句话,什么叫做刺骨的冰寒!   几乎顷刻之间,牙齿打架的嘎嘎声从嘴巴不受控制的传了出来,身体开始无意义的寒颤,大脑仿佛被冻成了一团坚硬的冰凌,再无余力和精神去思考,去判断。   胖监警大骂道:“去你妈的,好心给你提桶水洗脸,还他妈的踹翻了,什么玩意!”   陈太平无力的靠在床头,除了一个冷字再没有别的念头。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胖监警谄媚的声音:“曾队,您这么晚了还过来?”   “今晚有个行动,听你们魏所说这号里面就蹲了一个,正好,把这两个嫌犯也关进去,人少安全点。”   两个身强力壮、长相彪悍的男人被押了进来,他们跟陈太平最大的不同,是手脚完全的自由,没有任何的约束。陈太平蜷缩成一团,抬起冻成青色的脸看着曾智,他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求曾智帮忙,但只要顾时同还想让他听话,就不能任由他在里面受太大的苦。   陈太平有信心,下一刻曾智一定会借故大发雷霆,好好的训斥胖监警一顿,换干净的衣服是不想了,但至少能给他换一个地方,不用蹲在满是积水的地上。   然而他失望了,曾智一言不发,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看他一下,跟胖监警一前一后的出去。在关上铁门的瞬间,曾智突然回头,对着陈太平冷冷一笑。   陈太平顿时呆在当场,连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两个男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默默的也不说话,号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陈太平突然醒觉过来,他对看守所其实并不陌生,在跟着顾时同以前,哪一年不进去个一两次,看守所里单独的小号不是没有,可一般情况下根本没可能用到,除非……除非……   原来从转押看守所开始,人家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往这边走来,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绝望再一次弥漫心头,陈太平刚要大叫,其中一人猛的扑了上来,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另一个人从头发中抽出一根细细的丝线,从后面慢慢的勒住了他的脖子。   只要微一用力,这根黑色,柔软,看似无害的线,就能毫无阻碍的割破他的喉咙!   男人凶恶的脸靠近了他,狰狞的笑容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厉鬼,低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人家同归于尽?”   陈太平没想到顾时同真的会因为那句一时冲动的话而动了杀机,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放心自己会守口如瓶,要不也不会拿老娘来当筹码,那句“同归于尽”的话终不过是借口罢了。   越要我死,我越要活!   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   生死关头爆发出的怒火刹那间充斥心胸,哪怕虎落平阳,他陈小四也不该死在这样两个人的手中。   被前面那人按住的左手突然迸发出让人敬畏的力量,嗖的一下挣脱而出,借助这股力道同时后击,狠狠一肘撞在身后那人的肋间,然后闪电般出手,揪住了前面那人的头发,用力一挥,碰到了床头的铁柱上。   两声闷哼响起,一人肋骨断裂,一人头破血流,却都闷不作声的再次扑了上来,陈太平当然没指望铐着一手一脚打赢这场生死战,但也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来求救。   “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值班的几个监警破门而入时,屋内的情况让他们傻了眼,刚关进来的两个壮汉,一个满脸是血,一个捂着肋骨痛的直哼哼,而唯一被铐住的陈太平却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杀人了。   这究竟谁杀谁呢?   胖监警冲上去给了他一脚,怒道:“喊什么喊,打架斗殴还敢叫,活的不耐烦了。”   陈太平刚才的动作几乎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力量,整个人瘫软在地,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道:“我要见……见刘天来……”   大世界二楼包间内,温谅挂了电话,笑道:“陈太平招了,我还以为多硬的骨头,原来也顶不住程咬金的三板斧啊。”   安保卿闻言暗暗苦笑,这样的三板斧,别说一个陈小四,就是大罗金仙也生受不起。   左雨溪看着眼前谈笑自若的温谅,心中泛起微微荡漾的幸福。这就是她的男人,温柔时静若处子,谋局时算无遗策,决断时雷霆万钧,连陈太平这样心狠手辣的老江湖在他手里连一夜都没撑的过去,她左雨溪的男人,近乎完美!   安保卿道:“招了就好,这个人跟了顾时同这么多年,说不定手里捏有他的把柄,咱们是不是能……”   “这个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当下的事做好,至于能不能深入,还要看局势发展。”   安保卿点点头,看了下表,笑道:“我看大家也都累了,温少,不如叫度娘来泡壶茶解解乏?”   “也好,上次有幸品尝了度娘的手艺,真是三月不知肉味啊。”   左雨溪微笑道:“真是惦记茶,不是惦记人么?”   温谅大笑道:“我哪有这个胆子,度娘是九哥的镇店之宝,君子不夺人之美啊。”   安保卿眼中掠过一道尴尬的神色,起身出去。   左雨溪走近温谅,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轻轻的揉了起来,问道:“怎么了,我觉得老九说的不错,陈太平做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拿了这个把柄,对付顾时同不是更有把握吗?”   温谅闭着眼,享受佳人的服侍,道:“安保卿不懂政治,怎么连你也迷糊起来了?先别说陈太平有没有别的把柄,就算他有,我相信顾时同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何况顾时同的可怕不在于他这个人,而是他所代表的那一座山。”   “山?”左雨溪疑惑道:“什么山?”   “明华集团在江东发展多年,不说贡献了多少税收,拉拢了多少官员,单单明华旗下那数万名员工,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从政府的层面想要动他,都不得不考虑这一层,毕竟无论于培东,还是许复延,对他们来说,首先是稳定压倒一切。而如今又是改革开放能否进行下去的关键时刻,作为江东明星企业的明华集团,对改革具有很重要的象征意义,如果此时动手,很大可能会被舆论认为是政府卸磨杀驴,下黑手来摘桃子,这种代价谁也承担不起。”   “这就是山,由各个层面,各种利益,盘根错节叠成的一座大山,想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所谓把柄来撬动这座山的根基,不过是笑话而已!只要于培东不点头,再多的把柄也不可能将顾时同拉下山。”   左雨溪皱眉道:“那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了吗?”   “办法当然是有的,”温谅的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道:“既然政府不能解决这个人,那我们就换一个战场!”   左雨溪觉得自己有点变笨了,肯定是温谅最近没有来抚慰她的缘故,一念至此,下手就重了几分。没想到温大叔恬不知耻的叫了起来:“欧也,COME ON,再用力点。”   左雨溪扑哧一笑,捶了他一下,道:“要死了,赶紧说,换什么战场?”   “人世间不过两个战场罢了,官场不行,那就商场见!”   左雨溪听着少年虽不激昂却充满霸气的宣言,慢慢的俯身将脸贴住了他的脸颊,轻声道:“不管怎样,我都是支持你的,一直……”   直到永远!   温谅抚摸着她的青丝,心神早飞跃了不知多少时光,如何对付顾时同,他的心中早有成算。就像他刚才告诉左雨溪的那样,只要明华还站在江东商圈的最顶端,占据着江东经济层面极其重要的一极,于培东就不可能真的对顾时同下手。   这是一道简单的逻辑推理题,所以温谅要做的,就是慢慢的挖坑,打洞,渗透,直到时机来临,给明华致命的一击!没有明华的顾时同不过是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到时候抓来清蒸还是红烧,就要看温谅的心情和口味。   而对付明华的第一步,就是要对付两个人,一个是穆泽臣,一个是齐舒!   温谅冷冷一笑,这次陈太平招供,顾时同一定会推卸责任,可跟踪偷拍诬陷诽谤一位副厅级官员,尤其又是于培东十分欣赏和看重的新秀,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担下来的。   敲门声响起,左雨溪拢了下发丝,起身坐了回去,又过了一分钟,安保卿才推开门进来,身后跟着清秀动人的度娘。   这一次没有表演程序繁杂的茶艺,而是简简单单的泡了三杯茶,可就是这三杯茶,让温谅体会到什么事大道至简至易,入口茶香饶舌,回味余韵悠长,真当得起“技进乎道”这四个字。   献茶完毕,度娘告退出去,起身的时候低首垂眉,趁左雨溪和安保卿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看了温谅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温谅不动声色的叮嘱安保卿,道:“伤的那两个兄弟要安顿好,先去南边呆几年,三五年内别回青州了。”   “这是小事,温少放心吧。”   从大世界秘密通道离开,温谅让左雨溪先走,然后晃到大世界对面,果然在远处的路灯下见到了等候在那的度娘。   温谅当然不是想来一场X遇到O的艳遇,他只是看懂了度娘眼中的哀求和无助,所以过来见见这个给他印象极好的茶艺师。   身在大世界,有安保卿作后台,谁能让度娘病急乱投医般的向自己这个陌生人求救?   答案不言而喻!   度娘看到温谅过来,脸上闪过感激的神色,转身往内里一条小巷走去。温谅倒不虞她会害自己,何况这附近灯火通明,不会有什么埋伏。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巷子内,见前后无人,度娘突然转身,对着温谅双膝跪了下去。   温谅纵然有心,却也不愿别人用这种法子来胁迫自己,淡淡的道:“有事起来说吧,我能帮则帮,帮不了也不会因为你跪这一下就勉强帮你。”   度娘非但不听,反而一个重重的响头磕了下去,秀美的额头立刻冒起一个红印,低泣道:“温少,求你救我!” 第四百三十章 那世上好的,却未必是我要的   温谅往旁边错开一个身子,不愿受她这般的大礼,静静的道:“你先起来说话,我既然来了,就是有心帮你,不要做这些让我难堪的举动。”   度娘虽然对温谅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安保卿在他面前是如何的毕恭毕敬,当下不敢再跪,双手按地站了起来,凌乱的发丝遮了半边俏脸,曼妙的身躯在寒风中不堪一握,眉眼间只见弱女子般的楚楚可怜,哪里还有表演茶艺时的自信和气场?   以温谅今时今日的眼力,自然明白这个女人精神上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几乎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话说回来,要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可能鼓起勇气来向自己求救。   这个忙,不好帮啊!   温谅等了片刻,见度娘低垂着头,修长的十指紧紧绞着,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暗叹了口气,道:“是不是安保卿欺负你?”   “不,不是,”度娘急忙抬起头,道:“九哥一直待我极好,从来不为难我,也从不让客人们随意来羞辱我。比起以前,大世界就像是我的家一样,我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九哥总是十分的感激……”   温谅迷惑起来,除了安保卿,放眼青州还有谁有资格将度娘逼到这个地步,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原来此事还得从碧螺春说起,当时朱久思、卫栖文等人到吴江碧螺春公司视察,安保卿特地调了度娘前去为众人表演了一场茶艺,没想到就是那一次留下了隐患。   也就在前不久,朱久思结束苏海之行,赶回京城参加全国金融工作会议,苏海量化改革之争正式落下帷幕,经过无数的博弈,改革派彻底占据了上风,卫栖文不仅地位稳固,威严大涨,更是一举成为省部级高官的领头羊,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度娘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她噩梦的开始。   五日前,苏海商人赵永璋突然到吴江碧螺春公司总部拜访安保卿,言及他在吴州新开了一家茶社,想请度娘前去出任总经理兼首席茶艺师,薪资极其可观,甚至可以说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安保卿起初还以为是度娘来表演的事传了出去,才引来别人挖角,不过一来度娘追随他多年,有了恩情,加上碧螺春今后的发展,也离不开度娘出神入化的茶艺,二来觉得此人说话做事皆不靠谱,便一口回绝了,赵永璋并没有纠缠,只是留了一个号码,要他想清楚后再回话。   安保卿大感蹊跷,让叶智伟悄悄查了查,这才发现赵永璋的身份十分神秘,此人生意做的不大,名下不过两三家公司,资产千万而已,却能游走在各级达官贵人之间,交游之广阔,让人咋舌。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背后,隐隐有卫栖文的影子!   安保卿思虑再三,终于按捺不住拨了那个号码,赵永璋气定神闲,似乎早料到他会打这个电话,说话也没那么多遮掩,提到自己不过是受人之托,但可拍胸口保证,这件事无论对度娘,还是对安保卿,都是天大的喜事。   安保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这些事赵永璋当然不可能说的直白,甚至连一点口风都不能露,透与不透全看你自己的悟性。他先是心中一沉,后来转念一想,赵永璋说的不错,此事果然是福非祸,度娘虽然离开了蒲公英,但大世界终不是她久留之地,此去吴州不说一步登天,至少后半辈子有了着落,那家茶社说是赵永璋的产业,其实是白送于度娘,这还不过是见面礼罢了,以后种种好处自不必提。   相识一场,也算对得起她了。   安保卿既然打定主意结这个善缘,也不瞒着度娘,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利弊祸福全都说的清楚明白,本以为问题不大,毕竟比之身若浮萍、朝不知夕的漂泊生活,这样的结局已经是很不错了。   不料度娘断然拒绝,安保卿勃然大怒,他无论如何也没勇气对苏海那人说不,更承受不了得罪那人的后果,只好给了度娘几天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度娘当然知道拒绝后果,别看安保卿对自己一向关照,也从没有过什么过界的举动,但她心里很清楚,归根结底,自己也不过是这些人手中的货物罢了,区别只在于有些主人面狠心狠,而有些主人面慈,心却更狠!   青州教父的名头,从来不是做好事得来的!   温谅沉默不语,也怪不得安保卿,从他的角度看来,此举既能巴结了那人,又给度娘找了一个归宿,别说她这样一个女子,就是多少身份地位比她高了百倍之人,也许还巴不得能有这样的机会呢。   但温谅终究是不同的,他之所以不同,就在于许多事情,他会从别人的角度看问题。   那世上好的,却未必是我要的!   “你为什么要拒绝?”   度娘凄然道:“这些年我托庇在九哥门下,可说是我懂事以来最知足也最安稳的时光,所以无论如何我对九哥都充满感激。度娘的身子早已脏了,如果去了苏海,既能报答九哥的恩情,又能为自己寻一处落脚的地,我不是不知足的人,早该欢欢喜喜的答应才对,可……可……”   她终于哭了出来,泪花顺流而下,冲乱了脸上的淡妆,却更见清丽脱俗,秀丽不可方物。   “可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哭声渐消,珠泪涟涟,温谅安立不动,连眼角都没有跳动一下,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层,淡淡的道:“那又如何,世间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我还以为你早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是,我明白,但我真的舍不得,”度娘眼眸中突然流露出让人心醉的温柔,她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清冷的月,轻声道:“我舍不得啊!”   “我七岁时父母因为车祸去世,被邻居家的好心人收养,十岁那年却被那个我叫了三年父亲的男人强暴,十一岁时离家出走四处流浪,直到两年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进入蒲公英,我在那里整整呆了十年,学琴棋书画,学社交礼仪,学茶艺,学品酒,学如何取悦男人,更要学怎样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就要这样结束了,直到那一年遇到九哥,他只见了我一次,尝了一次我的茶,就让猫娘点头放了我走……”   “九哥从没说过他带我走花了多少钱,但我知道他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几年我在大世界容身,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心尽力替他招揽更多的客人,如果能有机会报答他的恩情,哪怕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可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啊!”   度娘唇边微微翘起,那种幸福的笑容,像极了温谅身边的女孩子在某一时刻的样子。   纵然苦难,可人世间终归有属于每个人的幸福吗?   纵然沉沦,可人世间终归有属于每个人的未来吗?   温谅叹了口气,道:“他对你好吗?做什么的?”   “他是一个种菜的农民,家就在青州郊外的乡下,前两年开始种了一种叫什么大棚蔬菜的东西,就是冬季也能吃到夏季的菜了,听起来挺新鲜的是不是?去年冬天他正好在我住的地方卖菜,大冷的天还下着雪,他叫卖着却招不到一个客人,大家都以为他这菜有问题,价钱又贵,不敢买也不敢吃,我瞧他可怜,就随手买了一点,没想到味道还不错。也从那以后每天他都会来这里卖菜,每次也只有我一个人买那么一点点……”   蔬菜大棚虽说八十年代就已经出现,但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才开始逐渐被世人接受,这个人有这样的眼光,倒也有几分才干。   “也许是这样熟悉起来的吧,他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话,身上总是搞的脏兮兮的,可也只有这样一个人,会对我毫无芥蒂的笑。我告诉他我所有的一切,他没有鄙视,没有谩骂,没有嘲讽,却只是把我抱在怀里,就那样守了整整一夜。”   度娘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对着温谅再一次屈膝跪下,道:“这几天我想了许多,我这样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奢望,我决定到苏海去,做那人的林中鸟笼中雀,只求温少能劝一劝九哥,别去为难他好吗?”   安保卿当然不是傻子,那天度娘刚一拒绝,他就明白其中另有隐情,小小的青州,只要安保卿留心,又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第二天度娘就收到了他在大棚里种菜的照片,安保卿一句话没说,却胜过了世间所有的折磨。   温谅这一次没有躲开身子,看着跪伏在地的女人,犹豫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安保卿未必再为难他……”   度娘抬起头,秀目含泪,红唇如血,道:“我不去,他是个死,我去了,他更得死,温少,我不是什么都不懂……”   温谅又叹了口气,道:“你都想明白了,又何苦要去苏海呢?”   “至少我去了,我才有脸来求温少……”   没有人可以不舍去任何东西,而只要求别人无偿的相助,度娘十岁时就懂了这个道理。温谅跟她不过几面之缘,可他跟安保卿却是相交莫逆;一边是一个种菜的农民,一边却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如何取舍。   她不能既奢望幸福,又要别人来帮她抵挡苏海那边的怒火,那不仅侮辱了别人的智商,也太高看了自己。所以她舍弃了所有,才肯跪在温谅面前,只求他说一句话,保心上人一个平安。   她知道,如果青州还有一个人能让安保卿俯首听命,只能是眼前这个少年!   温谅慢慢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道:“我再问你一次,如果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愿意做一个衣食无忧甚至很可能身家万贯的林中鸟笼中雀,还是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一生都普普通通的郊区农妇?”   度娘凄然一笑,道:“我这样的人,会有选择命运的机会吗?”   “如果我说有,你会选哪一个?”   度娘的眼中迸射出不敢置信的光芒,颤声道:“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我当然会选后者……”   温谅微笑道:“这不是傻子才会做的选择吗?”   “那世上好的,却未必是我要的,我愿意做这样的傻子……”   温谅沉吟不语,在度娘忐忑不安的眼神中来回走动,窄窄的小巷,只能听到皮鞋击打水泥地面的声音,却不知怎的,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过了许久许久,温谅停了下来,无奈道:“好吧,我好人做到底,成全你这份心意。”   度娘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本以为温谅能答应劝说安保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却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卑微的小人物,连苏海那人也敢得罪。   “温少,你……你……”   温谅苦笑道:“我就是那第二个傻子!”   不在局中,谁也想象不到得罪一个封疆大吏需要多大的勇气,尤其碧螺春在苏海的发展还需要对方的大力支持,换句话说,帮度娘出头的预期效益为负无穷大。   这个决定很傻,但温谅觉得很值得!   目送度娘离开,温谅搓了搓冻的冰冷的手,转身又回了大世界,安保卿显然没想到温谅会去而复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迎了过来。   温谅先喝了杯水暖暖身子,然后仿佛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道:“度娘那件事,先拖一拖吧。”   安保卿手颤了一下,身子霎时变得有些僵硬,支吾道:“温少,我……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温谅笑道:“这没什么瞒不瞒的,度娘是你大世界的人,怎么安置自然你说了算。不过人家既然有了合适的对象,我觉得吧,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家亲,你说是不是?”   安保卿的额头都快有冷汗,道:“对,对,可是,可是……”   “放心吧,先拖一拖,苏海那边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温谅重复一句,喃喃道:“总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总会有的……”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不及马尾忆前尘   当温谅还在苦思如何才能避免一位封疆大吏的怒火时,远在关山的顾时同却已经直接面对了这个难题。如果不是两人间势成水火的关系,温谅其实还可以考虑从顾时同那里学一点前车之鉴。   关山省委大楼。   虽然许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早上顾时同来时那一脸的阴沉和急匆匆脚步,已经让这些人精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讯息,各类八卦以超光速的频率瞬间辐射到了整座大楼,当传到扫地大妈耳朵里时,已经变成了“明华偷税漏税即将倒闭”等匪夷所思的内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培东早上的行程因为这起突发事件被完全打乱,省委秘书长数次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却还是忍住了前去敲门的冲动。一个小时后,顾时同才从书记办公室出来,以他的城府,脸上看不出太多的东西,但一路上遇到相熟的官员也不打招呼,低垂着头匆匆离开,可见跟于书记的谈话,并不是多么的舒心。   青州,明华总部。   齐舒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穆泽臣正在接听电话,只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就知道电话另一头的人的身份。大概过了四五分钟,穆泽臣放下电话,在办公桌前静立了片刻,才走到齐舒身边,低声道:“顾总一会就到。”   他们也是刚刚得知陈太平在昨夜凌晨时分已经招供,并将所有矛头指向了顾时同,往省报投匿名信,诽谤温怀明,跟踪盯梢、意图偷拍取证等等等等,全都是在顾时同的指使下进行。这份口供杀伤力极大,要不是顾时同在江东地位稳固,换了其他身份略差一点的人,都很有可能逃不过牢狱之灾。   齐舒静默无语,穆泽臣突然一阵焦躁,恶狠狠道:“我早说陈小四靠不住,顾总还总不听,今天如何?换了我手下任何一个兄弟,也不会连一夜都顶不住!”   也难怪穆泽臣恼火,昨晚才跟齐舒商议了许多计策,包括如何改善陈太平在里面的环境,怎样坚定他守口如瓶的信心,怎样打点关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这个一直被顾总看重,视为心腹的家伙投敌了……   这就仿佛为了追求女神,练肌肉练口才买车买房,最后扑倒了发现竟然是人妖,换了你你什么心情?   穆泽臣能忍着没有说脏话,已经是近年来修身养性的辉煌成果了。   齐舒却仿佛一切都不在意,身子后仰,双腿交叠而放,整个人都窝在柔软的沙发内,长长的睫毛垂下,剪水双瞳只顾盯着自己白皙的手心,道:“我们棋差一着,也怪不得别人,小四哥招了,肯定又他非招不可的理由。现在刘天来看管极严,曾智又靠不住,我们睁眼瞎子似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等顾总来了,再做决定吧。”   穆泽臣看着她,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忍住了,他似乎有点受不了房间内的气氛,说了一句我先出去安排一下,转身开门而去。齐舒这时才流露出一点颓然和疲态,她的心情,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和无谓。   虽然这次行动由她执行,但一切细节也和顾时同穆泽臣多次商议,并最终由顾时同拍板通过,但她跟随顾时同多年,深知他的为人,只看结果,不问过程,这一次搞成这样,真不知会被训斥成什么样子。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梳妆盒,补了下淡妆,然后将身上坐的有点褶皱的OL套装重新抚平,确认全身上下无一瑕疵之后,才云淡风轻的走了出去。   算算时间,顾时同也该到了。   顾时同这一次单车独行,跟以往的大张旗鼓泾渭分明,从专属通道直上三十七楼,进了房间之后一言不发,只是坐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   他的面部轮廓同顾文远有五六分相似,整个人看上去文秀多过威严,但一向无法无天的穆泽臣和见人先笑三分的齐舒却都乖乖的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平常这个时候都由齐舒开口活跃一下气氛,但今天明显不太合适。穆泽臣又等了一会,终不能这样下去,试探着问道:“顾总,于书记怎么说?”   顾时同依然闭着眼,冷哼道:“怎么说,哼,严惩不贷!”   穆泽臣心头一紧,道:“撇干净不行吗?于书记也不能只听陈小四一面之词啊,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指使的?”   “啪!”   顾时同从早上憋到现在的火气再也忍不住了,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证据?你去跟于培东讲证据?我的心腹去整我的仇人,说到天边能脱得了干系?”   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于培东还肯见顾时同,就是说不愿意将事情搞大,若你真要舔着脸非得跟人家装傻,那就不是严惩不贷四个字可以解决的了。   穆泽臣和齐舒同时身体一震,多少年了,何曾见过顾时同发这么大火,穆泽臣一时诺诺不敢再说,齐舒妙目一转,却去旁边倒了一杯茶,款款端了过来,柔声道:“严惩,要到哪种程度才能让于培东满意?”   直到此时,齐舒还没有意识到她即将要面对的命运,在青州,在关山,乃至整个江东,哪怕于培东发了话,可只要顾时同愿意,他仍旧可以将影响压到最小,无非是多做一点幕前幕后的交易,多付出一点金钱上的代价而已。   这是身为明华集团掌门人的自信和底蕴,也是凝聚他们这些下属的动力和源泉!   顾时同接过了茶,喝了一口又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才道:“泽臣,从集团拿出一千万成立明华慈善基金会,联合红十字会、市民政局,今年春节无偿向全青州的贫困党员、五保户、生活困难群众及失学儿童提供御寒、财物、食用和学习用品;另外,在老城区改造、经开区开发等正筹建或进行中的项目上做出大的让步,投资额再往上浮动三到五个百分点;还有在省市两级报纸上登文致歉,明华在青州城区改造项目上没有按照市委市政府的意见充分照顾到被拆迁户的诉求和利益,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为弥补市民的损失,特拿出五百万元交由市政、城建和民政部门进行补偿……”   顾时同每说一件事,穆泽臣立刻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就会分毫不差的深深的印在脑海,这份过耳不忘的本事,就算是齐舒,也是远远不及。   每一个能走到人生高处的人,都有他的成功的理由,穆泽臣当然也不例外,如果只当他是顾时同的走狗和打手,那只能是自己瞎了眼。   “都记下了?”   “记下了,一周之内全部执行到位!”   顾时同摇了摇头,道:“一周太久了,于培东只给了我三天时间解决这件事……”   穆泽臣犹豫了一下,先不说涉及到的巨额金钱公司账上拿不拿的出来,单单打通政府部门的关节都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不过还好有齐舒,处理这种事她最游刃有余,他看了一眼顾时同的脸色,一咬牙道:“我明白,我会抽调得力的人集中全力做这件事,三天之内,让许复延和温怀明再无话可说!”   不料顾时同再次摇头,道:“仅仅这些,还堵不住许温的嘴……”   穆泽臣眼中厉光一闪,强压着怒意,道:“他们还想怎样,别欺人太甚!”   顾时同经过这片刻的调整,又逐渐恢复到以往稳健深沉的表情,淡淡的道:“人欺我,我欺人,这世道无非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小舒……”   一直没有说话的齐舒轻嗯了一声,静等他的吩咐。   “以小四的身份还担不起这件事,何况现在他也不是我们的人了,于书记和许复延的意思,要让温怀明咽下这口气,明华这边总得找一个足够分量的人……”   齐舒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眼中透漏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她知道此事终不能善了,也知道总有一天会成为顾时同的弃子,但她绝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又是为了这样一件本来并不算太严重的小事。   “小舒,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要单单是许复延和温怀明,我自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于书记似乎很赏识温怀明,今天早上把话说的很明白,为了明华,只好让你受点委屈了。”   顾时同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奈,但并不能掩盖他话语里的无情,齐舒呆呆的看着这个人,曾经的崇慕和尊敬,曾经的忠心耿耿和生死相随,都随着这一刻而烟消云散。   天底下的男人,终不过如此。   穆泽臣刚要开口,顾时同的眼光冷冷的扫过,立时让他为之一窒,求情的话还是了回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齐舒拿出一根皮筋将一直以来的波浪大卷披肩发拢成马尾的形状扎了起来,嫣然一笑,道:“早想换个发型了!顾总,我今天就去刘天来那里自首,您放心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美人一笑千两金,不及马尾忆前尘。 第四百三十二章 值得吗   齐舒虽然满脸笑容的离开,可那不过是她所能维持的最后一点骄傲。穆泽臣何等精明的人物,她微颤的手脚,僵硬的身体,柔弱的背影,早已将她内心深藏的绝望,伤心,无助和迷茫,简单又直白的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曾经烟视媚行、风情万种的那个齐舒,就这样脆弱的死去,从蒲公英到明华,不过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她从不曾自由过,也不曾拥有过,短短十年,如梦一场。   穆泽臣跟随顾时同最久,也是最忠心下属,不,与其说下属,更不如说是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情谊,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取之尽锱铢,弃之如泥沙,今日是齐舒,明日呢,后日呢?   一粒种子深埋在地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芽,但只要有,就有发芽的可能性。齐舒,就是穆泽臣埋在心底的第一粒种子!   穆泽臣终是不忍这样看着齐舒孤零零的离开,求道:“顾总,我去送送她……”   顾时同瞧了过来,穆泽臣虽不敢同他对视,却还是硬着脖子不肯退让。顾时同的眼光骤然凌厉起来,片刻后才叹道:“泽臣,你糊涂啊!真以为我不愿保她吗?放弃齐舒,无疑于砍掉我一条手臂,你拿她当妹子,自然觉得心痛,可我断臂之痛,比你更甚百倍。”   听顾时同说的动情,穆泽臣心神激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起打天下的时光,没有隔阂,没有惧怕,没有地位上的差别,更没有无尽的揣摩和心机,有话说话,有事办事,那是何等的快活的日子啊!   “老大,难道真的没别的法子了吗?”   顾时同心神显然也有点波动,轻叹道:“你多久没这样叫过我了……泽臣,我跟你交个底吧,如果仅仅是许温这样的人,哪怕于培东也发了话,我还是有办法将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破点财就破点财,至少人都能保住……可这一次惹到了京城来的人,青河那个股东的身份到现在还查不明白,来头之大可想而知,要是不给对方一个交代,别说齐舒,就是你我和明华,能不能保住都说不定……”   他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斥道:“要想做大事,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你这时可怜齐舒,到了那一天,谁来可怜你我?”   穆泽臣心神一禀,顾总说的不错,真有那一天,谁又来可怜他呢?   “我知道你跟齐舒兄妹情深,所以原谅你这一次,但千万不要再有下次了!”   穆泽臣知道自己一时激愤,说话有点过头了,忙点点道:“我明白。”   顾时同突然话风一转,道:“当然,这回小舒受点委屈,将来自然会回报她,你去送送也好,宽一下她的心,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们一定会救她出来。”   穆泽臣在楼下停车场找到了齐舒,将顾时同的话告知,安慰道:“顾总既然说了,你先进去休息一下也好,安安静静的待些日子,有我们打点,也未必比外面差了。”   齐舒苦笑道:“泽臣,我感激你的好心,也算这么多年没白在明华待一场。可你别忘了,我是怎么进去的,是被对手硬生生的逼着自投罗网的!以他们在青州的强势,会让我舒舒服服的待在里面,然后毫发无损的出来吗?”   穆泽臣一时哑然,齐舒反而笑着劝慰他道:“没关系了,这么多年你可见有一件事能难倒我的?青州的女监不会比蒲公英和明华可怕多少……”   穆泽臣知她心中怨尤,故而也不介意她将明华和监狱相提并论,道:“回去安排一下吧,你别多心,顾总也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   齐舒唇边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开车疾驰而去,穆泽臣看着车子消失在阳光的尽头,一时间有点意兴阑珊。   下午三点,齐舒一身淡黄色的衣衫,袅袅娜娜走进青州公安局,就如同一颗核弹投进了沼气池,惊的一众老油条想死的心都有了。   齐舒是什么人?这些耳目通天、手脚彻地的警察们当然比任何老百姓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不敢置信,尤其当她抓住一名警察问道:“刘局长办公室在哪,我来投案自首!”   那个刚毕业两三年的小警察不认得齐舒,却被她的荣光所摄,结巴道:“那……那边……”   等齐舒笑着道了谢,推开刘天来的房门,身后登时炸开了锅,一边感叹青州名花名不虚传,一边对齐舒真正的来意妄加揣测,不一会就冒出了不知多少个版本,还以少儿不宜的居多。   这倒不怪他们,陈太平的事被刘天来下了严令,只限于参与抓捕和审讯的一众人等知道,不准任何人外传,否则立刻脱衣扒皮。到现在那帮子人还都集中在一家宾馆里看守陈太平,通讯工具全都没收,防范极严。   这种事虽说温怀明确实无辜,可好说不好听啊,一旦外传,以广大人民的创造力,不知会走样到什么程度,所以一切都被压制在最小范围内,刘天来看似心大,其实细腻无比,不等温谅吩咐,就把这些事做的妥妥当当。   “刘局,让您久等了,家里还有点小事需要安顿,真是不好意思。”   刘天来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还需要自己仰视的女人,突然觉得她身上有些东西似乎跟以前见到的不太一样,但具体又说不上来,道:“齐小姐太客气了,说实话,我确实一直在等,但真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齐舒仿佛听不出刘天来话里挑拨的意思,道:“是我做的,当然也要我来。小四哥呢,我能见见他吗?”   “这个我还要请示,你知道,这事我其实也做不了主……”   齐舒淡定的神态不像是个自首的犯人,反而像来串门聊天的朋友,道;“刘局说笑了,您是局长,见与不见,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吗?难道还有谁拿着鸡毛当令箭,为难您不成?”   刘天来哈哈大笑,道:“齐小姐,我挑拨你不成,你也不用费心思来挑拨我。我这人有多大的本事,能做多大的事,我心里很清楚,所以能我拍板的,别人敢来争就是找死,可我不能拍板的,我去争那就是自己找死,我有自知之明,而你呢,却没有,所以我还坐在这里,你却要来向我报道,明白吗?”   齐舒微微一笑,道:“一直听人说青州刘局长是个大大咧咧的草包,说这些话的人真该来听听刘局这番话,才知道谁是真正的草包。”   刘天来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道:“能得齐小姐金口一赞,我老刘真是三生有幸啊。”   “既然刘局这么高兴,那齐舒就厚着脸皮再请教您一个问题,如果我想见见小四哥,谁能点头做主呢?”   刘天来略一犹豫,道:“我打电话问一下吧。”   温谅接到刘天来电话时,正跟温怀明在一起,两人坐在市委招待所的宾馆二楼,静等消息。挂了电话,温谅迎着温怀明探寻的目光,笑道:“是齐舒,这跟咱们预料的差不多,以感情来讲,她还是远远比不上穆泽臣的。”   “不过,就明华集团在青州的布局而言,放弃齐舒,顾时同将来一定会很后悔!”   温谅笑的很奸诈,温怀明敲了他脑门一下,道:“收敛点,不要得意忘形!这次顾时同吃了这么大亏,未必肯善罢甘休。”   “吃亏?他都不知占了多大便宜才对!”温谅冷笑道:“人家要置我们于死地,可咱们呢,有人证有物证,也算有后台有势力,随便换一个人,不打的他哭爹喊娘都不算完,结果呢,不过拿一个女人来做替死鬼,于培东拉偏架也拉的太厉害了。”   温怀明眉头一皱,过去拉开门往外看了看,回身叮嘱道:“越是如此,越是要慎言,顾时同什么身份,能把他逼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不要贪多嚼不烂,明白吗?”   温谅揉了揉脑袋,道:“好了,既然齐舒想见我,我去见见她也无妨。”   齐舒从临时拘押室带到刘天来办公室,他指了指里间,齐舒强压下心头的忐忑,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眼睛顿时一亮,道:“真的是你……”   温谅转过身,轻笑道:“你不是早猜到了吗?要不然也不会那晚急急的赶到香积厨去堵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觉得你比以前看起来气质更纯净了一点,倒是不见多少气闷郁结……”   “我虽然猜到一点点,但一直不敢相信,原来那个识破我的计划并做出反击的人,真的是你……”   “请坐吧,不过先不聊这些,我得跟齐小姐讲讲我们公安部门的政策,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冤枉一个好人。简单点说,就是你得给警察叔叔一个抓你的理由,要知道陈太平招供的人,可不是你啊!”   我自首,原来还得我自己想罪名啊,她知道温谅在调侃,却也回道:“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所有的细节和安排我都可以说出来,至于小四哥他并不知情,是我假冒了顾总的名义给他的命令……”   啪啪啪!   温谅突然鼓起了掌,上前三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容颜,道:“好一个忠心耿耿,可你似乎忘了,正是那人把你扔到了这里。齐舒,值得吗?” 第四百三十三章 要么活着,要么死去   值得吗?   齐舒已经无数次在心底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以她的聪明,却依然找不到答案。行走在光影深处的人从来没有挑选命运的权利,她们饱经风雨,识尽人心,每一次跌倒,每一次磨难,甚或每一次出卖,都是生命中司空见惯并引以为常的事情,所以不会憎恶,不会后悔,不会怨天尤人,更不会悲春伤秋顾影自怜,她们要做的,不过是抹干泪水,挺起胸膛,绽放着自己最美的笑容,去经历下一段不知归处的人生。   要么活着,要么死去!   值得吗?   齐舒一时有些恍惚,她曾天真以为顾时同会是一位最好的追随者,也曾动情的将明华当做这一生最终的归宿,因此以妙龄之身游弋在官商两界,大好年华倾注于虎狼之间,多少心血,多少努力,成亦喜,败亦哭,才有了今日足以俯瞰江东的明华。   可现实总是如此的残酷,一旦危机来临,重压之下,她依然是那个先被丢弃的人,就如同丢弃一只褪了毛发遍处污浊烂疮满身的野猫。   值得吗?   齐舒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着眼前少年深邃却又不失清澈的眼眸,轻笑道:“我们这样的人,每一次选择其实都在赌博,只要是赌博就有输有赢,总不能赢了夸自己本事,输了却怨别人心狠……你说是不是?”   温谅的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他对齐舒的了解大多来自道听途说,不过仅仅两三次的接触,却让他看到了这个以丽名动于青州的女人不为外人所知的另一面。   清醒,聪明,自制,这些优点都远远大于她的美貌!   “看来齐小姐想的很明白了,既然如此,还为什么要见陈太平呢?”   齐舒垂下眼帘,道:“你当我是问他为什么要招供吗?不是的,我只是想谢谢小四哥这半年来对我的保护。温少,这可能是我最后见他的机会了……”   以齐舒的聪明,当然知道有顾时同一日,陈太平再不可能重回江东,大家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想趁入狱之前求温谅再见陈太平一面,不管怎样,这大半年来青州局势动荡,不是陈太平日夜守护,她未必能安然无恙。   顾时同的恩情,她已经还清,唯有对陈小四,还欠一声谢意。   齐舒虽然不见得多高贵,也不见得多善良,但却有恩必报,有债必偿,谢完之后,她就要跟这一段人生划上句号,至于今后如何,没有期待,没有幻想。   要么活着,要么死去!   温谅斟酌一下,将事情推动到这一步,就算让齐舒和陈太平知道内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齐舒也不会那么不懂事,笑道:“好吧,我这个人对美女一向没什么抵抗力,就帮你达成这个心愿。不过,”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好奇的问道:“齐小姐,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会怎么整治你吗?要知道,以你所担的罪名,判个三五年,或者十几年,都在我一念之间……”   齐舒静静的反问道:“我担心有用吗?温少动用这么大的阵势,打的顾时同颜面无存,自然要好好的出一口气。不瞒你说,我既然来了,就做好了死在狱中的准备。”   温谅失笑道:“你也不用激我,虽然我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但冤有头债有主,你只要负起你该负的责任,其他的,我自然会找别人去算!”   齐舒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嘲讽,道:“那温少又为何提起这个由头呢,难不成是看上我这不干净的身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也不介意用这残花败柳之身,减去几年的刑期……”   说话的时候,她的指尖狠狠的刺入了掌心,从离开明华的那一刻起,她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不会再让男人的手摸到身上,真到了无法逃脱的那一刻,她不惜一死!   要么活着,要么死去,   活不易,死却不难!   温谅脸色一正,道:“齐舒,我不管你以前有怎样的过去,但不要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见了腥的猫。不错,我确实另有他意,却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好了,你可以走了,晚上会安排你跟陈太平见一面,不过记住了,仅仅道谢而已。”   齐舒愣了一下,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起身走到门前,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   “温少,还记得御香苑吗?”   温谅诧异道:“当然,怎么了?”   “那一晚,我看着你孤身一人挡在那个小姑娘身前,说他们还不配你跪,我就知道,温少,你是一个很不同的人,跟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   齐舒背对着温谅,柔声道:“我没有她那么幸运,在我跪下的时候能有一个人那样子拉我一把,但我确实很感动,为那个小姑娘,也为了你。”   齐舒这辈子也许很少有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刻,温谅叹了口气,道:“还愿不愿意听听我刚才的提议?齐小姐,如果你愿意过来帮我,我可以做主,免去你的牢狱之灾。”   齐舒摇摇头,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拍你马屁,更不是为了向你求情,温少,如果你是为了要我帮你对付顾时同,大可死了这条心。我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不仁,我不能不义,不过……”   她转过身,嫣然一笑:“我还是很感谢你的看重,如果有那么一天,如果你身边还缺一个打杂的人,如果我还没有厌倦这看一眼都觉得脏的地方,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这其实已等同于拒绝!   齐舒没有说“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但温谅闻弦歌而知雅意,顾时同一日不倒台,她是不会为自己做事,但这样才更坚定了温谅说服她的决心。如果真要一听可以脱难就立刻投降,温谅敢收留她才怪。   温谅此次来见齐舒的本意当然是为了对付顾时同。齐舒跟随顾时同多年,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要是因为这一次事件离心,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家自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合作搞垮明华集团。   但一番交谈下来,温谅发现自己完全看错了齐舒,她不仅有胆有识,更是有情有义,顾时同如此待她,她却只离心不离德。   “第一,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第二,我身边总会为齐小姐留一个位置,至于第三点,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如果到了那时还是看不透,那也由你。不过齐舒,我送你一句话,这世界脏得了任何东西,但只要你愿意,它从来脏不了人心!”   齐舒微微一颤,不再说话,开门而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刘天来安排好一切事宜,进来向温谅汇报:“齐舒先关押到看守所,今晚让她跟陈太平见面,我会安排人盯着。另外按照市里的意思,为了避免扩大影响,也为了安抚顾时同,齐舒一案不公开审理,三天内走完程序,由法院宣判定刑,刑期以三年以内为好……不过温少要是不满,我们可以操作一下,最低也能加刑到七年……”   温谅摆摆手,没好气的道:“又没抓住顾时同,拿一个女人撒气有什么用,就判一年好了……”   刘天来暗松了一口气,要温谅真追究不放,他难免要夹在许复延和温谅之间为难,这样最好不过。他当然不会以为温谅对齐舒有了什么异样的心思,但以他对这位小爷的认知,实在不像这样好说话的人,脑袋飞快的运转了一下,凑近了嘿嘿一笑,道:“温少是不是故意示敌以弱,想用一年刑期来麻痹顾时同,其实暗地里准备给他再来一下?”   刘天来做了个捅刀子的手势,温谅啼笑皆非,道:“哪那么多废话,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这样至少可以让顾时同暂时安分一段时间,狗逼急了还跳墙,不能逼的他太狠了,一年嘛,面子上还过得去。”   温谅接下来的精力要转移他处,还真没空跟顾时同继续对打下去,这件事发展到这个地步,既然无法再对顾时同构成威胁,就不要再刺激他为好,不然真发起疯来,难免会影响正事。   刘天来一脸的不信,温谅拿他没法,只好换了个话题,道:“我去京城前让你查的那个人,查的怎么样了?”   刘天来从抽屉里拿了一份档案递给温谅,指着首页上的照片,道:“就是这个人,桑黎,我按你的吩咐,先去调阅了昌盛公司的注册资料,从那拿到了桑黎的部分资料,然后从公安内部系统经过甄选,查清了她的现住址、职业和家庭情况……”温谅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个桑黎,竟然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   “桑黎,女,18周岁,孤儿,从小在关山孤儿院长大,学习成绩优异,去年考上江东大学中文系,这是她的生活照。”   刘天来又递来十几张最新拍摄的照片,一个时尚、美丽、自信的都市女孩跃然入目,温谅疑惑道:“孤儿?看上去不太像啊。”   “当然不像,”刘天来笑道:“所以我又查了查,才知道从桑黎七岁那年开始,每年都会有一笔钱汇入孤儿院的账户,作为三名儿童的助学金和生活费,而桑黎,正是其中之一……” 第四百三十四章 跳动的糖,跳动的心   照片中的女孩怀抱着课本行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朝阳迎面而来将一张清纯的俏脸照射出几分淡淡的飞扬,她穿着雪白的短款立领羽绒服,墨绿色的修身牛仔裤,少女的高挑妩媚,少女的娇妍动人,都在这张小小的照片中一览无余。   温谅看着女孩的眼睛,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却又不知为什么这样,一时竟然有点焦躁和烦闷。   这是重生以来温谅极少有的情绪,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天覆地倾,泰然处之”,但事到临头才发觉,养气定心,果然是一辈子的功夫!   “你的意思……”   刘天来断然道:“桑黎的父母至少有一人在世……”   温谅放下照片,手指敲了敲桌面,道:“那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又为什么七年后才重新建立起联系呢?”   “根据我的经验,当时肯定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比如未婚生子,比如婚外恋等等,无奈之下才将桑黎送到了孤儿院,七年后到了孩子上学的年龄,或者说一直到七年后她的父母经济状况有所好转,才给孤儿院匿名汇款作为孩子的学费和补偿。而同样受益的其他两个孩子,不过是避人耳目的疑兵……”   温谅奇道:“那为什么不是另外两个孩子的父母在世,而桑黎才是受益者呢?”   “因为那两个孩子初中毕业就结伴去了南方打工,跟孤儿院几乎失去联系,可赞助的款项却一直在持续,也没再指定其他的人选,”刘天来笑道:“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我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现在的成就,但绝不可能成为一家注册资金超过五千万的大公司的法人……”   “是啊,五千万啊,”温谅背靠在椅子上,喃喃道:“除了在碧螺春上投入的几百万,安保卿几乎把所有的家当都砸到了昌盛,以他的性格,不是绝对信任的人,绝不会这样做。”   可问题在于,安保卿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他总不会十三四岁就生了孩子吧,温谅和刘天来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刘天来讪然道:“有些人可能比较早熟……”   温谅翻了个白眼,道:“还是操心一下你家致和吧,我看他比较早熟,说不定哪天带着孙子就给你领回家了。”   苦逼的刘胖子这刻正逃课给远在十九中的杨阳送吃的,浑然没想到被温谅这贱人一时口快给出卖了。   刘天来瞠目结舌,愕然道:“不会吧?”   这番话让从来没考虑过儿子性教育问题的刘大局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素知温谅不说没把握的话,当下也顾不得矜持,苦苦哀求他给一些内幕消息。   “好了刘叔,我逗你玩呢,就致和那点胆子,给他个女人他都不敢碰,想抱孙子?再过二十年吧!”   刘天来还当温谅在忽悠他,苦着脸道:“二十年太晚了,不过现在也太早了,温少,你就告诉我吧,那个臭小子是不是在学校早恋了?”   温谅调侃道:“刘叔,我一直以为按你的格调,就算致和谈恋爱,也不过大手一挥,说一句虎父无犬子,泡妞要趁早等等的话,怎么今天一看,还挺焦急啊?”   刘天来叫屈道:“温少你绝对是误解我老刘了啊,我这人其实挺传统的……”   温谅哈哈大笑,本来郁郁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刘天来见达到目的,嘿嘿一笑,也不再问刘致和的事,其实以他的手段,要想知道点内幕,还不是裤裆里掏鸟——手到擒来!   “温少,桑黎那边要不要我再深入的查一下?”   温谅再一次拿起照片,女孩的眼睛因为阳光刺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看上去十分的单纯可爱,他摇了摇头,道:“就这样吧,不必再查了。”   刘天来忍了忍,却没有忍住,低声问道:“温少,是不是安老九有什么不对头?要不要我……嗯?”   温谅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安保卿我还有用,明白吗?”   刘天来神色严峻的点了点头,道:“明白,我明白!”   还有用,却没说不能动,也就是说,一旦到了没用的时候,或者说到了用不动的时候,该怎么来,还得怎么来。   他自以为明白温谅的心思,其实还差的远呢。温谅跟顾时同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绝不会主动的放弃一个人,除非自弃,除非自误,否则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安保卿这个人,有本事有野心,一旦得到机会,很可能就是下一个顾时同,下一个范恒安,这类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枭雄本性,翻脸无情,一旦尾大不掉,难以驾驭,说不定会反受其害。   温谅在青州的势力隐约分成三个部分,一是许温左刘所代表的官场,许复延不可控制,温怀明是家人,左雨溪跟家人没什么两样,这三人自不必提,而刘天来的身家前程全都系于温谅一身,忠心无忧;二是宁夕所代表的奥援,两人关系亲密,互惠互利,既有短期利益,又有长远规划,合作基本无虑;三是安保卿代表的黑道,许多时候,温谅需要用到这股势力,但又要谨慎的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如同一把双刃剑,可伤人,也可伤己。这也是三驾马车里最弱的一环,所以温谅费尽心力用碧螺春,用大酒店,将安保卿牢牢的捆在身边,只要背叛的砝码大不过忠诚得到的收益,终能将他控于股掌之间。   这三条线分开前行,又在必要的时候合而为一,如果某条线出了问题,就很可能影响整体的布局,所以温谅并不介意刘天来的跃跃欲试,但前提是,任何行动都要经过自己的允许。   无中生有将人逼反的是草包,不懂辩证盲目相信的是笨蛋,温谅既不是草包,也不是笨蛋,所以他信任现在,却不信任将来,所以他不防今天,却要防明日!   一场交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落下了帷幕,当明华的员工们突然发觉身为总裁助理的齐舒不知何时再没出现过的时候,这位前青州的名花已经洗尽铅华,关进了青州女子监狱,开始了一年的刑期。有了温谅的暗中照拂,她在里面的生活虽然简单,却能保持基本的平静,按时作息,按时劳动,没有辱骂没有殴打,没有女性犯人间的肮脏游戏和变态折磨,入狱的时光竟然是她近十年来身心最愉悦的一次体验。   这,不能不说是对现实的一种强有力的讽刺!   而顾时同的日子就没那么舒服了,先是自折一臂,没了齐舒,才发现许多业务的推进过程无比的缓慢;其次,为了平息此次冲突,明华付出了将近一千五百万的现金,未来两年还要在青州加重投资比例,初步估计又有一个亿的资金要放进去。不说对资金链造成的压力,甚至对整个集团的战略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有鉴于在青州的投资项目回报期漫长,如果没有发掘新的、增长极快的高收益项目,集团预计明年要IPO的计划恐怕也得往后延期。   纵然顾时同拥有明华绝大多数股份,但也引起了小股东的强烈不满,这种压力经过层层叠加传递到顾时同身上,让他一时间无暇他顾,也就给温谅留出了发展时间。   连温谅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次反击,对顾时同造成的伤害,远远比表面看上去要严重的多。   在齐舒入狱的第二天,也就是一月二十三日,《中国可以说不》的新书发布会在人民大会堂正式举行,经过半个多月的准备,以京大出版社和范博本人在媒体圈的影响力,加上雷方暗中助阵,当天的发布会冠盖云集,全国主流媒体到了有七十余家,著名学者、教授、京大校长季林亲自到场做了推介,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立刻掀起全场第一个高潮。   而凤凰鸟总裁范博的出场更是引起媒体争相提问,范老师这段时间随着温谅经历了不少大场面,何况又是做老师的出身,最不怕的就是站在讲堂上忽悠学生,把心一横,将众生当学子,针对媒体或尖锐或刻薄的问题,各种典故信手拈来,言辞犀利且不失幽默,尽显风度翩翩口才便利的一面,惹得诸多京城和西边各省的媒体同仁四处打听范博是何来历,名不见经传,却有这般惊人的魅力。   江浙媒体们顿时扬眉吐气,将范博在苏海碧螺春的种种事迹一加工,再一传递,立刻三分变成十分,黑木耳说成粉木耳,引起了大会堂第二个高潮,掌声一浪赛过一浪。   之后有请了不少专家学者就这本书展开了讨论和评价,收了红包当然不会说坏话,经过一番渲染,从艺术性、文学性慢慢上升到国家、民族、大义的高度,结合当前台海之间的严重危机,现场气氛骤然热烈起来。每一位媒体记者在进场的时候都免费领有这本书,有些女同志翻看着手里的书,眼睛里甚至都含着泪花。眼见时机成熟,范总裁适时出场,道:“我是一个商人,我爱钱,但我骨子里也是一个文人,我更爱书,可在钱和书之外,我还是一名中国人,我深深爱着我的国家,就如同陆放翁在病中所吟的那句名句‘位卑不敢忘忧国’,今天,站在这里,在这神圣的人民大会堂,我也要同在座诸位一起,一起大喊出那一句……”   他将话筒对着下面,全场近一百多位媒体记者或慷概激昂,或被逼无奈,都一起大喊:“中国,可以说不!”   这是几乎可以左右全国舆论的媒体,这也是几乎可以引导文学走向的群体,当他们集体喊出这句话时,已经注定了共和国历史上一个奇迹的诞生。   发布会结束后,到场的七十余家媒体中有近四十家发了特刊,有十余家纯文学媒体做了专题,几乎三天之内,螺旋效应开始发酵,推动,并最终形成一股巨大的雪球,滚滚向前,一路无阻。   当范博正在体验人生最辉煌的顶点的时候,温谅却愁眉苦脸的坐在教室里,苦思冥想如何才能解决度娘的难题,范博说不容易,可对卫栖文说不,却比预料中更难。   一只铅笔轻轻敲了敲桌面,温谅望过去,却见纪苏将一袋什么东西压在数学书下面推了过来,掀起来一看,竟是久违的跳跳糖。   数学老师正在讲函数,老头眼神不好,温谅倒也不怕被他发现,拆了袋子一下全倒进口里,不知是多年没吃,忘了这玩意的威力,还是这年头假货太少,效果太好。   几乎一瞬间,温谅觉得整个人都快要挂了,嘴巴里噼里啪啦的跳动感,一下子将他灵魂打了个对穿,还不带瞄准的。   纪苏檀口微微张开,明亮澄净的星眸满是不可思议,整袋子吃的人不是没有,可在课堂上这样,等下大叫起来怎么办?   温谅的脸扭曲了一下,可怜兮兮看着纪苏,然后猛然扭头,哇的一下全吐了出来,舌头伸的长长的,不住的哈着气。   纪苏从没见过温谅这样呆萌呆萌的样子,芳心瞬间融化,不管不顾的从桌下探手过去,握住温谅的手,轻轻的捏了捏,低声笑道:“乖哦不怕,有姐姐在呢。”   俗话说不怕流氓装纯情,就怕纯情变流氓,从不调戏人的纪苏突然来这一下,以温大叔的定力也差点一秒变禽兽了。   “任毅,你来说说这道函数题应该怎么解?”   老头从无焦点发散式的眼神破天荒的聚焦了一次,温大叔就悲惨至极的中了招,不过更悲惨的人在后面,任毅咬牙切齿的站了起来,用一口吐沫一颗钉的语气,道:“不——会!”   老头讶然,道:“温谅你站起来做什么,快坐下吧,我知道你不会,任毅起来回答。”   温谅刚想说不会,老头很阴险的笑了笑,道:“一个不会我可以容忍,但第二个还不会,我很可能要生气,一生气,外面走廊就会多一个人。任毅同学,你会不会?” 第四百三十五章 那肩并肩的梦   青一中一直有一个很优良的传统,上课捣乱的,睡觉的,说话的,迟到的,看黄书的,做不出题的,老师看你不顺眼的,全都发配到走廊去罚站。如果正好赶上老师们集体大姨妈,或者发工资,一层楼最鼎盛时能站一二十名学生,大家老大不笑老二,互相勉励一番开始练练猜拳、剪刀石头布之类的益智小游戏,倒比枯坐在教室里有趣的多。温谅脸皮很厚,但大冷的天,实在不想到走廊里去吹风,瞅了瞅黑板上的题目,对高中数学来说,函数应该算是比较难的题型,不过对经过高数、概率、数理统计磨练的温大叔来说,就如同大成期的修真者对付只会一招黑虎掏心的小混混一般简单。   这道题先要求证当f(0)=1时,f(x)>1,然后要证明f(x)在R上单调递减,看似复杂,其实只要搞明白逻辑关系,并不算难,温谅刚要作答,老头笑眯眯的拿起一支粉笔,道:“来,上来做。”   在温谅挪动座椅的时候,老头用他貌似很犀利的眼神在班里慢慢的扫了一圈,却没跟任何一个同学对上焦点,只好干咳一声,笑眯眯的又拿起一支粉笔,道:“另一道题哪位同学愿意来做?”   当前到了期末大复习的关键时期,凡是拿出来全班讲解的例题一个比一个变态,尤其函数题堪称秒杀众生的存在,谁也不愿意陪温谅一起丢脸,刷刷刷,不到三秒,整个三班八十余号人低下了八十个脑袋,唯一的例外,是纪苏。   纪苏的数学不算她最好的科目,只能说优秀,但并不拔尖,她的特长在语文外语等偏文科的方向,所以今天练习的函数题对她而言算是比较有难度的。当然,除了姬晓玲,程海军那种原生态妖孽,还有温谅这种非原生态的家伙,这样的题目对谁都是有难度的!   纪苏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在众人的行注目礼中和温谅一前一后走上讲台,各自接过一支粉笔分两边站好,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扭头,然后互相一笑。   曾几何时,有没有这样的时光,追逐着那个女孩站在讲台上书写时的背影,看着她白色的长裙俏皮的马尾辫,看着她纤细的腰身白嫩的手指,看着她解题时的自信,看着她走路时的从容,自卑又带点懦弱的心,却在痴痴的幻想着那永不可能实现的一刻。   有没有那样的一刻,能骄傲的昂起头,挺直腰,同样从容自信的站立在她的身旁,温柔着她的温柔,骄傲着她的骄傲,然后肩并着肩,一起努力,一起前行?   少年的梦终究是一场无望的意淫,可转换了时空,此时此刻,有没有一个她,在台下遥望着两人的背影,做着同一个可怜又可叹的梦呢?   老头还是很喜欢纪苏的,或者说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很喜欢纪苏,这跟温谅恰恰成反比。老头生怕她做不出来尴尬,忙补充道:“今天的题都有点难,做不出来其实也是正常的,像刚才那位同学就很实诚的说不会,纪苏同学能走上讲台,就已经说明了她的优秀。”   任毅再一次躺枪,在下面咬的牙齿都要碎了,你大爷的,你全家都实诚,我老老实实的在看书,招谁惹谁了?这一切根本不关我的事好伐!温谅同时腹诽,刚才我上来时怎么不这么说,还恐吓要罚站?真是偏心都快偏到右边胸腔里去了。不过牢骚归牢骚,题还得做,温谅估算了一下,这道题用不到一分钟就能解决,而纪苏那道题比这题更难,尤其第二问牵扯到一个十分复杂和隐蔽的替换,明显在一分钟之内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温谅有意放慢了速度,做到一半时瞄了纪苏一眼,见她已经将第一问的a值计算出来,却果不其然的卡在了第二问,眉毛微微皱着,陷入了苦思之中。   她这题有一个思维陷阱,如果不是经过大量的题海训练,很难第一时间想到突破点,温谅趁老头在教室里转悠,背对着黑板的时机,轻轻咳嗽一声,引得纪苏注意,然后悄悄的写了一行公式又随手擦去。   纪苏眼睛一亮,思路顿时大开,行云流水般的完成了答题,当写下最后一个句点,温谅也同时放下了粉笔,两人再次微微一笑,前后走下讲台。   “好,答的很好,”老头十分满意纪苏和温谅的表现,按着两人的答题过程给全班做了讲解,最后还意犹未尽的说:“连任毅同学都能做的出来,可见一个好的榜样是多么的重要,希望今后在纪苏的帮助下,任毅同学能取得更大的进步。好了,下面布置一下课外作业……”   下课铃声响起,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人群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嗖的一下涌了出去,教室里顷刻间变得空荡荡的,纪苏一边整理着课本,一边柔柔笑道:“多谢你了,要不然刚才我可要出丑了。”   温谅打趣道:“我就不谢谢你了,那袋跳跳糖可让我大大的出了丑哦。纪苏,你以后要跟孟珂保持一定的距离,我看纯粹是被那个小妮子给带坏了。”   孟珂正在课本上划重点标记,听到温谅调侃,抬起头啐了一口,道:“好啊,你们小两口调情归调情,扯上我做什么。”   纪苏突然想起上课时鬼迷了心窍般拉了温谅的手,还说了那样一句玩笑话,小脸瞬间火热了起来,转过身去堵孟珂的嘴:“孟儿最乖了,中午我请你吃一等餐好不好?”   一中有个顺口溜这样说道:一等人泡方便面,二等人去小包间,三等人吃大锅饭,四等人掂着碗随便看看,所谓的一等餐,也就是到商店里就着小火小锅泡包面加鸡蛋再放根火腿肠,对这个时节的大多数学生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美味了。   孟珂嘻嘻一笑,道:“我要吃一根火腿两个鸡蛋,求个吉利,期末考一百分!”   “好好,我家孟儿这么聪明,二百分也考得起……”   纪苏越想拉手那一幕越觉得不好意思,正好拉着孟珂做借口,飞快的遁走了。其实温谅也悄然松了一口气,上课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头给叫了起来,实在也有点不明白纪苏怎么突然变得大胆起来。   不过这个样子的纪苏,却透着别样的可爱。   两个女孩手拉着手迤逦远去,任毅终于也看完了《妙贼丁小勾》的最后一页,捅了捅温谅的肩头,道:“走了,吃饭了,傻愣着想什么呢?”   “任兄,给你一根火腿两个鸡蛋,你会想到什么呢?”   任毅一头雾水,道:“当然是一百分啊,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连任毅这样淫荡的家伙都没有想歪,温谅羞愧道:“不提了不提了,这就是代沟啊,时代的代!”   下午第一节课后,纪苏突然问道:“上午我见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所以你才给包糖想开解我啊?”温谅笑道:“我在你眼中,真的有那么孩子气吗?”   纪苏抿嘴笑道:“你吐出来的时候,才真的有一点孩子气,不过我很喜欢……”   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纪苏强忍着心底的羞涩,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到了这一步,她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反正表白也表白过了,主动牵手也牵过了,在他面前早也没了什么脸皮,说就说吧。   温谅知她脸嫩,故意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道:“是吗?我也很喜欢有点孩子气的我哎……”   纪苏扑哧一笑,转过头,眼眸中深藏的情谊清晰可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我的心思,你一直都知道的,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就算我不能帮上忙,但至少可以同你一起分担,好不好?”   温谅微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担心,让我为难的事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过呢!”   他的心中,依然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只需要呵护的小孩子,纪苏很早以前就明白,看似自己同温谅的位置最近,其实心却离的最远。   她静静的凝视着温谅的眼睛,好一会才点点头道:“嗯,你一直都是最厉害的!”   没有之一!   放学后刚出校门,就远远的看到许瑶等在老地方,温谅忙走了过去,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走?”   许瑶踢着脚下的石子,嘴里叼着一只牙签,很有点大姐大的气势,道:“当然是等你啊,这边来,我有事问你!”   温谅屁颠屁颠的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小巷子,许瑶突然转身一把揪住温谅的衣领把他逼到墙上,脸跟着凑了过来,小巧的红唇,长长的睫毛,直挺的鼻端,连带清澈见底的黑眸都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温谅不明白许瑶搞什么,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忙举起双手,叫道:“投降,投降!”   许瑶呸了一下,将牙签吐掉,失望道:“还没逼供呢,你就投降了?不行,再来一次,你要喊‘来折磨我吧,怕死不是共……共青团员’,快喊!” 第四百三十六章 遇水搭桥   温谅无语的看着她,许瑶被他看的恼羞成怒,道:“干吗?”   “我长的像白痴吗?”   许瑶狂点脑袋:“像啊!”   温谅再次无语,道:“我就算长的像白痴,那也不是真的白痴!要你折磨我,折磨到最后不还得投降?”   许瑶哈哈大笑,小手在温谅下巴处摸了一把,道:“有长进哦,都学会推理了……”然后脸色一变,做出恶狠狠的样子,道:“说,最近又干什么坏事了?”   温谅还真的认真想了想,疑惑道:“我挺奉公守法的啊,昨天任毅那小子找我去偷窥女生宿舍,都被我严词拒绝了!”   “无耻!”许瑶到底没温大叔那么厚脸皮,听到偷窥这样的话题,还是有点羞涩,松开了手问道:“昨个温叔叔去我家,听到我爸跟他说‘你家小子很了不得啊’,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事了?”   温谅笑道:“这不是夸我吗,至于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报信啊?”   许瑶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低声道:“你也明白,我爸他们当官的人,有时候说的话未必是听起来那个意思……”   对顾时同这一次是防守反击,许复延没理由怪自己多事,恐怕是猜到一点自己跟宁夕的关系,这才同父亲感慨了几句。许庭娶的就是宁家的宁阑,宁夕的身份绝对瞒不过他。   长远来看,这其实是好事。   温谅想明白这一层,笑着点了点许瑶的鼻尖,道:“就你鬼心思多,放心吧,我最近正在努力的跟你老爸搞好关系,不会惹他生气的。”   许瑶皱了皱鼻子,道:“谁要你讨好他,你只要负责讨好我就看可以了!”   不等温谅回答,她嘿嘿笑道:“我好吧,有没有奖励?”   “不错,知道来通风报信,记你一次三等功,口头嘉奖一次。”   “小气鬼!”   两人并肩往外面走去,许瑶突然安静了许多,一直走开长长的距离,才柔声问道:“傻小子,你是不是有心事?”   温谅苦笑道:“我的脸上难道写了‘有心事’三个字么?”上午纪苏是这样,这会许瑶也这么说,难道今天小萝莉们集体改行,从萌物变成福尔摩斯了吗?   许瑶点点头,停下脚步,手指尖在温谅的眉心轻轻划过,道:“平时你这里都会散发出一种寂静、沉稳和欢喜,可刚才我看了看,却只有焦虑和烦闷。”   温谅从没想过一向大大咧咧的许瑶竟然会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和她对视片刻,伸头揉了揉她的长发,轻声道:“许瑶,你长大了。”   许瑶捏着衣角,脚尖踢着地,咬着下唇做不好意思状:“哎呀,才两三天能长多大,你上次不还嫌弃人家小么?”   温谅愣了愣,继而仰天大笑,有许瑶在,快乐似乎就如影随形。   许瑶双手垂在腿侧,粉脸含笑,静静的等在一旁,待温谅止住了笑意,才问道:“是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温谅不想再有所隐瞒,不过也不能如实相告,他换了一种较轻松的口吻,道:“好吧,简单来说,如果你要招惹一个很可能惹不起的人,你会怎么做?”   “惹不起?”许瑶歪着头想了想,小手一挥,大气的道:“那就找一个惹的起的人帮忙啊。”   “好,有见地!”温谅毫无节操的夸了一句,这个法子其实他早想过了,无势时借势,是他一路走来的不二法宝,没什么可避忌的。   搬着指头盘算一遍,真够分量在这件事上对抗卫栖文的,其实有好几个,话说白了,对许多大人物来说,这根本不算个事。并且此事一直都由赵永璋出头操作,怕的就是闹出什么不好听的绯闻,一旦遇到点抗力,那边都会及时的收手。   但问题在于,碧螺春还要在苏海发展,温谅日后的布局也少不了苏海这样一个战略要地,如此得罪了卫栖文,今后的遭遇可想而知。而唯一能完胜的,宁夕算独一份,她当然惹的起,还不惧任何后果,但她又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小小的度娘去出头呢?就算她是宁家的大家长,也不可能这样随心所欲。   温谅难就难在这里,哪怕宁夕为了他愿意去做这件事,他也会断然拒绝,为了救一个人,而让另一个人去冒险,这不仅幼稚,而且无耻!   他叹了口气,道:“如果会给帮忙的人带来麻烦呢?”   许瑶显然没处理过这样复杂的难题,在她的世界观里,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既然“惹的起”,还会“有麻烦”,但她的长处在于想不明白不怕,换个角度再去想:“嗯,这样子啊……那就找一个既惹的起,又不会有麻烦的人……”   温谅脑海仿佛一道闪电划过,惹的起,又没有麻烦……什么样的人才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呢?   他静立良久,突然双手捏住了许瑶的脸蛋,道:“小丫头再立新功,记二等功一次!”   许瑶还懵懂不觉怎么又立功了呢,但被温谅温暖柔软的手摸到脸上,从心口到身体,顿时一阵阵的酸软,脑袋昏沉沉的做不出一点反应,只是傻乎乎的笑道:“呵呵,怎么这么快又立功了呢?”   那神态,那表情,简直萌死人了,温谅深吸一口气,才将在她粉嫩粉嫩的脸蛋上吧唧一口的冲动压了下去。   一直到坐上公交车,许瑶才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脑袋探出窗口,对着温谅叫道:“光立功没奖品,你当我傻啊?我不要口头嘉奖,我要吃银楼街的杏仁……酥……”   车子迅速远去,最后一个“酥”字随风飘散,温谅站在原地哈哈大笑,掏出手机先给宁夕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转身去了大世界。   安保卿这几日一直留守青州,度娘的事温谅不给出个主意,他也不敢回苏海去。进了包间,温谅先跟他做了点交代,又等了一会,戴着墨镜的宁夕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地方不错嘛,快赶上京城那边的气派了,”宁夕左右打量一下,在温谅对面坐了下来,笑道:“怎么,舍得让我来见识一下你的大本营了么?”   温谅给她倒了杯茶,道:“这是安老板的地盘,关我什么事,倒是听你的口气,以前在京城没少去这种地方找乐子啊?”   宁夕摘了墨镜,露出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撇了温谅一眼,唇边浮出点笑意,道:“我可以理解这是在吃醋吗?”   “当然不是,这是讽刺,讽刺某个人不懂装懂,装熟杀嫩!”温谅鄙视道:“会所这种东西92年左右才在京城出现,那个时候你已经到沃顿了吧?”   宁夕小脸一红,无奈道:“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你这副无所不知、一切尽在掌握的德性!”   温谅恬不知耻的端起茶杯要跟宁夕碰杯,反问道:“我还以为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呢,原来是自作多情……”   宁夕盯了他半响,突然扑哧一笑,和他碰了下杯子,然后喝了一口,道:“难道你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说反话吗?不过你泡茶的水平太低,还不到你口才的万分之一,这是真话。”   “这个好办,”温谅按了下呼叫器,笑道:“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比如咱们那位师姐,这几天有什么消息传给你的?”   “进行的挺顺利,沪江那边的公司已经基本达成了意向,等收购结束就可以以土地取得贷款,目前来看,一个月之内买下新兴厂应该不成问题。”   “顺利就好,时间延后些许也无所谓,给她一个月只是加点压力,倒不必恪守这个时间点,反而急躁求进,欲速不达。”   “华师姐是守时的人,既然答应咱们一个月内,一定会按时完成这笔交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差错。”宁夕又取回墨镜戴上,道:“不过这个CASE真的做成,打开了江东的局面,华师姐很可能会去新组建的京城分公司出任要职……”   虽然隔了两个时空,可除了温谅和受他所影响的那些人外,每个人还是按照既定的生命历程一步步的走向前方,或者平步青云,或者万丈深渊!   温谅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华之苕的长处,在于拆分和并购,真要去京城分公司做了总经理,掌控全局未必是她的强项,到时候自误误人,未必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宁夕好奇道:“我只说她出任要职,可没说要任总经理啊?”   同样的疑问当初在关山的时候宁夕就有过,不过被温谅给忽悠过去了,这次不经意间又漏了陷,跟聪明人说话,真是一点大意不得。   “要职,一个新组建的分公司,除了总经理还能有什么要职?”温谅先下手为强,鄙视道:“我是有逻辑推理能力、智商在150以上的天才儿童好不好?要是连这点也分析不出来,咱们正在筹措的炒股大计,不做也罢。”   宁夕微微一笑,道:“我随口一问,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温谅正要说话,房门打开,度娘施施然走了进来,屈身跪坐在茶桌前,樱唇轻启:   “度娘为两位贵客奉茶!” 第四百三十七章 长处和短处   一场荡气回肠、精彩绝伦的茶艺表演结束,度娘施个礼转身出去。宁夕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温谅笑道:“怎么样,茶艺到了这个层次,可不可以说一声‘近道’?”   “如果你今晚见我的主题是为了她,我可以考虑听听看,”宁夕舒舒服服的往沙发上一靠,将墨镜推到额头,好看的眼睛悄悄眯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只慵懒的波斯猫,“不过我的温大少爷,要是遇到一个漂亮姑娘你都要往家里抱,我真怕你这小身板受不了啊!”   聪明女人的可怕由此可见,温谅什么也没说,度娘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可宁夕就是知道。   “有些男人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脱了衣裳才能发现什么叫深藏不漏,”温谅举起胳膊比划了一下健美先生的造型,道:“就如同某些女人,看起来山川锦绣,可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以次充好啊?”   “呵,”宁夕作势解了上衣一颗扣子,露出脖颈处一片夺目的雪白,挑衅道:“要不一起脱了试试看,看看谁深藏不漏,谁以次充好?”   在这方面,温大叔虽然勉强斗得过萝莉,可明显干不过御姐啊,不,宁夕是萝莉的身,御姐的心,二合一战斗力直接爆棚,拿下温谅也在情理之中。   “姐姐,矜持!”温谅一副败给你的样子,道:“你这次真的猜错了,我帮她,偏偏是为了成人之美。”   听完度娘的故事,饶是以宁夕的淡然和理性,也不禁为之打动,但她如同温谅一样,向来不愿在人前轻易的表露内心,只是淡淡的道:“挺好,如果交给琼瑶阿姨写成书,保证十分的卖座。”   温谅早料到宁夕的反应,道:“我还以为你会夸我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宁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别把自己陷进去就好,你打算怎么做,要不要我去找那个叫什么,哦,赵永璋的谈谈?”   温谅摇头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了,雷方在京城帮了我不少忙,总不能人走茶凉,连个招呼也不打,不如我打个电话,让他来青州玩玩?”   宁夕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也是一笑,道:“那小子最近正忙着京城的生意,年尾了,不知多少人要找他的门路呢,哪里有空来青州?”   “拉皮条的生意能赚多少钱?反正上宁高科的盘子太大,靠咱们两个也吃不下,你说雷方他会不会对高科技的东西有兴趣呢?”   “人家那是掮客好不好?做掮客的总是能走在时代的最前沿,炒个股应该在他的兴趣范围之内。嗯,拉雷方进来也行,他人头广路子野,应该能聚拢点资金。”   不过宁夕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戏谑道:“雷方身后可总跟着一根小尾巴,我听说你不告而别,朱家那小丫头差点把京城饭店给拆了……”   温谅但笑不语,宁夕微微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指着他叹道:“好啊,原来子萱也是你的目标。”   什么样的人才能惹得起卫栖文,又不怕有麻烦呢?当然是既不需要抛头露面看人眼色,又有深厚背景年少无知的人最好,不抛头露面就不怕生意场上被刁难,背景深厚就不怕深更半夜被人查水表,而年少无知得罪了卫栖文,还能让他有苦说不出,发火也觉得不好意思。   综上所述,雷方固然能符合前两条,可加上朱子萱才是无敌的三保险!   “反正朱小姐闲着也是闲着,我给她找点生活的乐趣,既对她没任何坏处,又能顺便帮助别人,多好!”   宁夕摇头笑道:“你就损吧你,子萱认识你,可真是倒了大霉。”   温谅叹道:“不得已而为之,算我欠她一个人情,以后找机会还吧。”   宁夕也没把这当多大的事,反正实在不行她再出马,卫栖文再不要脸,也不可能真的摆明车马强抢民女,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神色一整,说起了正事,道:“你一定确信三月大盘会涨……”   但凡关注过国内股市的人,都不会忘记96年、99年、06年这三次大规模的牛市,而其中又尤其以1996年的牛市最为疯狂,它的火爆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非同寻常”。非同寻常到了什么地步?只要看一条就会明白,从当年10月开始,管理层为了拦住股市的非理性暴涨,不惜连发12道金牌,比如《关于规范上市公司行为若干问题的通知》、《证券交易所管理办法》、《关于坚决制止股票发行中透支行为的通知》等各种通知规定办法,却不能阻止深沪大盘全线飘红。   温谅当然极有把握,但这种信心的来源却不能明白告之,只能从经济学的角度来分析:“一月份的股市看了吧?国内三年熊市,最低点也探到了512点,一月份以来开始逐渐走稳,这是不是大势?再看政策,95年底全国通货膨胀率下降,人民银行逐步调低甚至完全取消存款保值贴补率,人民币存贷款利率由上升周期进入下降周期,整体政策开始回暖,这算不算利好?还有我那天给你的资料,95年之后,国内上市公司的净资产收益率开始出现持续下降,结合前两者来看,此次行情与资金面的关系更大……”   宁夕接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只需借大势捞一把就走?”   “对,基本面不配合,根本不用向纵深拓展。短线炒一支垃圾股,炒完走人,风险最低,收益还能最大,何乐而不为?”   宁夕点点头,她并不完全同意温谅的看法,但绝对相信温谅这个人,所以也不在迟疑,道:“我等下给雷方打电话,让他明天一早乘飞机过来,先解决了度娘的事,然后集中全力开始赚钱!”   两人又讨论了一下细节问题,比如如何低吸,如何试盘,怎样快拉猛抬,怎样反复洗盘,宁夕固然有深厚的理论根基,但此时的国内股市毕竟处在一个初期阶段,许多从业者都是在摸索中前进,根本不能跟温谅这种混惯了后世股市的老油条相提并论,几套炒作的思路一忽悠,顿时让宁夕睁大了眼睛,大喊温谅奸商狡诈,死不足惜!   股市,是搏傻的游戏!   说完正事,宁夕伸了一下懒腰,问道:“不让你那位右护法出来见一面?”   温谅知道宁夕背后将刘天来和安保卿叫做他的左右护法,闻言笑道:“右护法长的太丑,要是你害怕被吓到哭鼻子,还是等以后去韩国整了容,再见也不迟。”   温谅今晚约了大世界,一来是想让宁夕见见度娘,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看似愚蠢的选择;二来,确实是想介绍安保卿跟宁夕认识,以后许多事还要一起合作,见个面也很正常。但以宁夕的性格和身份,她是否愿意见老九这样出身的人还在两可之间,这才先让他消失,等自己问明白了再见也无妨。   “既然来了,你的得力干将我能不见吗?”宁夕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眼角带着莫名的欢喜,道:“让他过来吧,我也早想见见这位青州道上的教父!”   安保卿虽然隐隐知道一点宁夕的来头,但表现的还算不卑不亢。对他来说,温谅和左雨溪这样的人,是顶头上司,也是衣食父母,更是直接操纵他前途和未来的大人物,可要再往上走,走的太高的话,以他此时此刻的位置,根本是仰望也难以企及的所在,反而没有多大的敬畏。   简单寒暄了两句,宁夕问的更多的却是度娘,虽然她在温谅面前说的随意淡定,但内心深处还是想帮一帮这个女人。   这与身份地位无关,只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善意!   等安保卿告辞出去,宁夕给了四个字的评价:可用,要防!温谅不置可否,对安保卿这个人,只要使用得当,他有信心让两人间善始善终。   换句话说,如果连安保卿这样的人,他都无法驾驭,何谈今后的波澜壮阔?   温谅看了下表,笑道:“回去睡觉?”   “还没十二点呢,睡什么睡!走了,去谷哥那里吃宵夜。”   “就知道吃,你也不怕吃成一头小肥猪!”   宁夕站起身,优雅的转了一圈,双手负后,傲然道:“本小姐天生丽质,怎么吃也吃不胖!”   温谅很想打击她两句,但在事实面前还是可耻的败下阵来,跟在身后出门而去。在电梯里的时候,宁夕突然旧事重提:“你之前说华师姐不适合当总经理,我觉得很纳闷啊,你只见过华师姐一两次,怎么貌似很了解她的长处与短处呢?”   “我对她没兴趣,”温谅斜眼瞄着宁夕的隆起,猥琐一笑,道:“我倒是很有兴趣了解一下某人的长处和短处。”   事实证明,御姐的胜利总是短暂的,唯有猥琐大叔永恒!   宁夕冷哼一声,在温谅的脚背重重的踩了一下。   惨叫! 第四百三十八章 第一次合作   青州机场坐落在远离市区的郊外,一眼望去,除了飞机起落时的轰鸣,和偶尔划过枝头的麻雀,到处都透着一股荒凉和沉寂的味道。   雷方比预料中到的更早,看到温谅立刻爽朗一笑,远远的张开了双手。他的身后跟着满脸寒霜的朱子萱,看那架势,还对温谅当日不声不响的离京记恨在心。   温谅和雷方来一个基友般的拥抱,然后笑着对朱子萱道:“朱小姐这是怎么了,飞机上的早餐很难吃吗?”   朱子萱冷冷道:“是很难吃,所以我现在想吃人!”   雷方耸耸肩,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温谅故意叹气道:“本来还想带朱小姐参观一下云蒸霞霭,被誉为东南第一的云烟湖群,然后到天漏山顶峰欣赏一下李太白诗中‘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绝妙意境,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到普方寺尝一尝老方丈亲手烹制的素斋,尤其那道用果肉、枣泥、山药、蜂蜜、白糖、桂花等原料精制而成的‘御味卷果’,能让人舌底生津,三月不忘……”   朱子萱最喜四处游玩,品尝美食,早听的心动不已,再看温谅一脸猥琐的样子,味道不用尝也知道难吃之极,哼了一声,道:“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可以考虑试着忘记某个人放我鸽子的犯罪行径!”   说完小腰一扭,当先往外面走去。雷方太了解这位千金小姐的刁蛮个性,对温谅能这么快摆平她大感惊讶,竖起了大拇指,低声道:“来的时候我还怕子萱她无理取闹,没想到温总三言两语就摆平了,这功力,老雷我不服不行!”   温谅笑道:“雷少客气了,还是朱小姐通情达理,不然我就是说出一头大象来,她也不会消气。”   “通情达理?”雷方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拍了拍温谅的肩膀,道:“温老弟胸襟开阔,非一般人可比啊。”   宁夕俏立在金谷园别墅的台阶处,一身黑色的及膝风衣,青丝如瀑,随风而动,看上去仿若神仙中人。白色的宝马缓缓停下,温谅等雷方和朱子萱下车,扭头吩咐临时客串司机的毒蛇,道:“两个小时后过来接人。”   毒蛇应了一声,开车掉头离开。   朱子萱一看见宁夕,就哇哇叫着冲了过去,却被宁夕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了她的额头,将两人间的距离隔开了十厘米。   “天干物燥……”   “保持距离!”朱子萱撅着嘴,失望道:“还以为你去美国这么多年变得开放多了呢,怎么还是连个拥抱都吝啬给我呢?”   宁夕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要不是小时候你死皮赖脸非要跟我一起睡,最后还烧了我的床,我会让你保持距离吗?”   朱子萱脸红了下,拉住她的手摇了摇,道:“这能怪我吗,谁知道五岁小女孩的床边竟然放着白磷?你还好意思说,我吓得大哭,你还一脚把我踹到了床下……”   “我不踹你的话,你这张小脸早被烧成黑炭老包了!”   “冒昧问一句,”温谅走到两人身旁,道:“我也很好奇,五岁的小女孩玩白磷做什么?”   宁夕唯有面对温谅时,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柔媚,撩了一下发丝,轻笑道:“我去了趟军营,回来对怎么制作烟雾弹产生了点兴趣……”   温谅还能说什么好,天才的彪悍人生不需要理由!就连朱子萱明明比宁夕大一岁,可在她面前,跟一个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进了别墅,朱子萱有点犯困,自去楼上睡回笼觉。温谅三人坐到客厅,还不等寒暄两句,雷方直入主题,道:“夕姐,温总,我既然来了,什么都听你们的,要钱出钱,要人出人,只求两位吃肉,给我留口汤喝就成。”   对雷方这样的人来说,既不能承家族之望在官场中搏一个远大前程,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叱咤商海走出另一条青云之路,整日走马遛鹰,醉生梦死,假借红色子弟的光环捞一点偏门,对钱财的追求其实比普通人更为迫切和贪婪。   温谅此次引雷方入伙,表面上看,是为了对度娘的一句承诺,但更深层次,却是有意和他产生一定的利益往来,宁夕固然可以借重,但有些事,走雷方的路子更方便,也更高效。   “雷少说哪里话,大家合作,求的是共同富裕,什么汤不汤,肉不肉的,我们的目标是咱们吃肉,也不让别人喝汤!”   “豪气!”雷方拍了一下大腿,道:“有温总这句话,我雷方这百八十斤就交到你手里了,不过哥哥得求你一件事,你叫我雷子,雷哥都成,可千万别带这个‘少’字,那都是在京城糊弄别人的,当着夕姐的面,这不是打我脸吗?”   雷方讪讪然对宁夕笑了笑,面对外人,他还能摆摆雷少的架子,可对面坐着的,是京城宁家最受宁老爷子宠爱,从小就是所有同一辈人偶像的宁夕。   宁夕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但从刚才的朱子萱,到此刻的雷方,温谅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面对宁夕时发自内心的仰慕和尊重,只要想一想朱子萱的骄纵任性,雷方的无法无天,就会明白宁夕身后那恐怖的让人绝望的存在。   温大叔不由庆幸,初识宁夕时自己无知者无畏,才能误打误撞的将两人间的关系发展到现在这样和谐的地步,要是换了今时今日,已经触摸到了仅仅掀开冰山一角却足以使人震撼的力量,未必还能像当初那般的从容和淡定。   “那就叫雷哥好了,”温谅从谏如流,道:“上宁高科的资料晚一点会交到你手上,今天先不谈工作,两位贵客第一次光临青州,我今天陪吃陪喝陪玩,代表青州七百万人民一尽地主之谊。”   宁夕这时才发话道:“雷子你既然来了,就好好的玩一玩,青州山清水秀,比京城那块污浊之地不知好了多少。今天就由温谅陪着,先四处逛逛,晚上我再摆酒给你接风!行,你们先聊,我上去看看子萱。”   宁夕刚一起身,雷方立刻站了起来,倒是温谅稳坐钓鱼台,一动不动,跟个二大爷似的。待宁夕上楼,两人随便聊了起来,雷方在四九城经手各种各样的门路,对官场内幕知之甚深,一个多小时的畅谈,让温谅对高层和地方上许多人、许多事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结合前世里的一些讯息,以前猛然不知,或者不甚了了的东西,竟然一时间有豁然开朗之感。   雷方其实也在暗暗的惊讶,他在京城时就对宁夕和温谅的关系多有猜测,但最多以为宁夕怜惜温谅人才难得,有培养重用之意,却绝没想到两人之间竟然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所以他果断的降低姿态,让温谅改口。   别看他在京城时总是自称老哥,称温谅为老弟,可温谅恪守本分,老老实实的叫一声“雷少”,他也从来没有反对过。   说白了,他自称,那是谦虚,可你要真喊了,那就是不懂事。人与人打交道,尤其与权贵子弟打交道,门门路路,无处不是学问。   雷方看似粗放,其实心思敏捷,宁夕既然毫不遮掩她对温谅的好感,自然是在警告自己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温谅,如果再不识趣,还摆京城大少的架子,可以想见,后果十分的严重。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虽然两人都是以口才见长的人物,但两个大老爷们面对面坐着,看上去也挺悲凉的,幸好宁夕和朱子萱终于舍得从楼上下来,温谅当即站起,道:“十一点了,找个地吃午饭吧。”   雷方摸了摸肚子,道:“早听说青州美食多,今天可得一饱口福。”   “要吃美食,还得到下面的县里去,活水活鱼,比市里的新鲜许多。”温谅拍手道:“这样吧,咱们干脆到依山去,尝一尝当地地道朝天锅,然后游云烟湖、登天漏山,再去普方寺求签拜佛,等回来也快晚上,正好赶上宁夕的接风宴,雷哥觉得怎么样?”   雷方笑道:“客随主便,子萱,你说呢?”   朱子萱叫了声好,又拉住宁夕的手,道:“夕姐你不去啊?一起去好不好,这么多年没见,我好多话想跟你说。”   宁夕无奈道:“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安排,你们去吧。至于你要说的话,如果是跟雷子有关,我还是不要听了。从五岁听到十五岁,我足足听了十年,再听下去,我怕会忍不住撕烂你的小嘴……”   雷方干咳一声,道:“夕姐你忙你的,我们跟温老弟一起转转,子萱,走了!”   朱子萱对雷方倒是言听计从,依依不舍的松开宁夕的手,等两人离开别墅,宁夕似笑非笑的说:“是你跟雷方谈,还是我来谈?”   温谅盯着雷方的背影,微微一笑,道:“我来吧,他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想要获得收益,总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第四百三十九章 无情有性,一念三千   一天的行程称得上宾主尽兴,云烟之美,天漏之奇,虽然算不上天下无双,但与名山大川相比,自有它独有的一番气韵,朱子萱何曾想到小小的县境会有如此美不胜收的绝妙景致,一路上兴致勃勃,压迫温谅做了兼职摄影师,拍了不少精彩的照片,不过还好有毒蛇跟着,免去了背包掂东西的劳累。   在天漏山顶峰逗留了半个小时,沿着另一条路往位于半山腰的普方寺行去,不过好巧赶上一年初始普方寺的第一次佛门经筵,主持方丈请了天台宗当代高僧智法大师亲来讲解天台要义《妙法莲华经》,虽然不复当年弘一大师宏开经筵,十方佛子华聚,善男信女群集的盛极场面,但也吸引了近千信徒盘膝坐地,聆听妙法。   再愚钝的人也知道,今天这顿斋饭是吃不成了!   温谅两世为人,知世间诸般灵异,冥冥之中似有天定,对神佛尚有些许敬畏之心,可雷方素来百无禁忌,朱子萱更是年轻气盛,向来对怪力乱神事宜嗤之以鼻,至于毒蛇更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家伙,除了关二爷什么也不拜。他们只在寺门听了片刻,就相继昏昏欲睡,打起了退堂鼓,不过朱子萱嘴馋温谅夸赞的素斋,尚抱有一线希望,在门前的菩提树下徘徊不去。   温谅望之一笑,和雷方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朱子萱无理还要闹三分的性格,极其明智的都不开口,只等她自己觉得腻烦开口离去,否则还不知要被迁怒多久。朱子萱踮着脚跟,眼光越过乌压压的人头,在坛中高坐的智法大师身上打了个转,黑黑瘦瘦的智法和尚平淡无奇,更是让她十分的扫兴,气鼓鼓的叫囔着离开。   雷方宠溺的帮她紧了紧有点松开的大衣领口,道:“大和尚忙着吹牛皮,老方丈忙着招接待,就算做了斋,怕也没平日的味道,不吃也罢!”   他拉着朱子萱转身往山下走去,温谅跟着走开两步,耳中隐隐听到智法大师的弘法佛音“教演天台,行归净土……无情有性,一念三千……”,他扭过头看了看普方寺庄严肃穆的山门,心中若有所觉,如果说世间无佛,可为何他能跨越时空重回这个时代?可要说世间有佛,那,佛又在哪里?   教演天台,行归净土,无情有性,一念三千!   毒蛇束手走在最后,不知有没有听到这似佛偈似经义的话!   或者说,佛门广大,只渡有缘?   从普方寺这边往下,只有一条依陡峭山崖所建,仅供一人行走的石阶小道,每逢上下相遇,就要有一方侧身,另一方才能交错而行。这条石阶取《妙法莲华经》中“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之深意,被当地佛徒称为“莲花路”。   三人拾阶而下,刚走出一两百米,从山下上来七八个男男女女,边走边大声说笑,有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孩抱怨道:“这什么破地方,爬个山走这么窄的路,憋也把人憋死了。”   后面一个男的抬手捏了她屁股一下,淫笑道:“昨晚不是刚喂饱你吗,怎么还憋的难受呢?要不哥哥现在再喂你一次?”   艳丽女孩扭了下腰,翘起的臀部从男人的身上蹭了蹭,嗲声嗲语的不依道:“哎呀,牛哥坏死了,我这会腿都还软呢,你要再来,还要不要我活了?”   牛哥得意的摸着手上粗大的金戒指,后面又有一个男探出头叫道:“咱们从关山跑几百里路可是来拜佛的,你俩要真大干一场,当心佛祖气歪了鼻子。”   牛哥吐了一口吐沫,道:“去他妈逼的佛祖,老子砍人的时候不见他,被砍的时候也不见他,你们说,有他妈的鸟用!”   有人喊道:“牛哥,你要真敢跟小月姐到普方寺里干一场,我输你五百!”   “我也赌五百,赌牛哥不敢!”   “我跟了!”   牛哥骂道:“我呸,当我不知道你们几个鬼心思,早惦记着小月这身段呢是不是,想免费看好戏,门都没有!”   众人一起哄笑,其中一个看上去有几分沉稳的人止住了笑,道:“好了,大家都少说几句,老大他们可都在后面呢,要是听到咱们说荤段子,小心家法伺候!”   牛哥咳嗽一声,转过身吩咐道:“超子说的对,大家赶紧走了,早点上去打点一下,免得老大他们到了庙里还得等。”   话音未落,就听到小月嚷嚷道:“哎,你们让让,走路没长眼呢?”   牛哥回头,看到对面过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的,皮肤水灵,眉眼俊俏,尤其一双长腿,从这角度看上去,真是又直又长,让人一看就想上去摸上一把。   朱子萱远远的就听到这帮人的粗言鄙语,正恶心的要命,被小月这样一吼,登时大怒,冷冷的道:“滚开!”   小月愣了一下,手指着自己,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道:“你敢骂我?”   朱子萱连跟她废话都觉得恶心,只说了一个字:“滚!”   小月在关山风月场也是出了名的泼辣,堪称能打能骂能哭能闹的复合型人才,可不知怎的被对面女孩的气质所摄,连回口的勇气也没有,转身拉住牛哥的衣袖,哭诉道:“牛哥,她欺负我……”   牛哥在关山背靠大树威风惯了,哪里会把依山这种小地方的人放在眼里,虽然看上去朱子萱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但也没往心里去,将小月拉到身后,嘿嘿笑道:“没事,她欺负你,我再帮你欺负回来不就好了?喂,小娘们胆子不小啊,连我牛哥的女人都敢骂,今天要是不让我亲个十下八下,这个山,你是别想下去了!”   朱子萱什么出身,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温谅脸色一沉,毒蛇立刻侧身挤到最前,什么话也没说,直接给了牛哥一个嘴巴子。   “啪!”   响亮的声音甚至在山谷间传来了回音,牛哥才惊觉自己被人打了,身为关山佛爷的得力干将,竟然在这乡下小城被人给打了?   他的第一反应跟小月一样,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字道:“你敢打我?”   毒蛇二话不说,出手如电,啪的又给了他一个耳光,牛哥这次终于肯定自己被打的事实,大叫一声,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照着小腹捅了过来。   毒蛇冷厉的眼睛眯成一条小缝,袖中突然滑出一把短匕,一道寒光在众人眼前闪过,就听到牛哥惨叫一声,刀子哐啷坠地,捂着右手手腕哀嚎不已。   血丝顺着他的手指渗出,扑哒扑哒的滴在石阶上。   这也许是普方寺由炎虚法师建成以来,第一次在这求佛的莲花路上洒下血迹!   “你也配玩刀?”   毒蛇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后面几个男的立刻挤着过来,却碍于莲花路的地形,只能排成一排指手画脚的叫骂,不仅没能一壮声势,反而有几分搞笑。   温谅对朱子萱歉然道:“对不住,是我安排不周,让你受惊了。”   朱子萱却不是真的不明是非的人,道:“关你什么事,你又不知道会遇上这样的混蛋!不过你要是不好好的教训他们一顿,我回去就跟夕姐告状。”   温谅转过头,对毒蛇斥道:“没听朱小姐的话,还不动手!”   毒蛇上前一步,猛然一脚,正踢在牛哥心窝。牛哥又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后仰,和后面几人一起滚落台阶。   那个叫超子的人站在最后,双脚微错,腰身坠马,双手一托一抬,才止住了几人后滚的势头,然后揉身而上,轻巧之极的越过牛哥等人,对着毒蛇一拳击出,风雷乍动。   温谅心中一沉,这是个有功夫的人,牛哥跟他一比,简直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   毒蛇眼神更冷,刀光却更厉,身子不退反进,迎着拳风直冲过去,以肩头硬受了这一拳,手中匕狠狠的扎进了超子的大腿外侧,同时额头用力撞了过去,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超子习拳二十年,虽然没有大成,但跟了佛爷之后,在关山鲜有敌手,一向被认为是佛爷座下数得着的高手,却没想到会在这小小的依山,被眼前这人一招打败。   超子闷哼一声,腿部受伤无力,头部又被重创,再也拿捏不住身形,咚的一下重蹈牛哥覆辙。   可怜牛哥几人刚刚挣扎着爬起身,还没站稳被超子这一撞,又纷纷变作倒地葫芦,摔了个人仰马翻。   正热闹的时候,山下又上来三个人,最先一个身穿黑色的中山装,身材高大,面色红润,两耳硕大,虽然没有佛祖双耳垂肩那么夸张,但也比一般人大了太多。他的手中握住一串麒麟眼菩提佛珠,虽然慈眉善目,笑容和蔼,但一走动间龙行虎步,一看就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这个人温谅素未平生,但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人,温谅并不陌生,现任依山县公安局局长,曾因为儿子史杰的缘故跟温谅打过交道的史大庆。   但这位史局长并不是温谅唯一的熟人,在他身后,却是在德化街起过严重冲突的发嫂,自从那晚被许庭教训之后,这位娘娘腔就人间消失,再没在青州出现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第四百四十章 关山一佛   见到手持佛珠的大耳男子上来,本来嘴里不干不净骂的起劲的小月立刻噤声,受惊兔子一般躲到一旁,背靠在山壁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几个没受伤的男人也赶忙一骨碌爬了起来,两人一个搀扶着牛哥和超子起身,然后和小月一样紧贴着山崖,满脸羞惭,不敢说话。   “牛刀,马超,怎么了这是?”发嫂吃了一惊,急冲冲的跑前几步,这次依山之行是他的主意,本来想投佛爷所好,同那个叫智法的和尚见上一见,却怎么也没想到牛马等人会在寺门外同人起了冲突。   “妈的,谁瞎了狗眼,连我发嫂的朋友都敢碰?”发嫂怒不可遏,转过头刚要发作,却突然像中了毒的电脑似的,瞬间凝固、死机,手指着毒蛇背后的温谅,支吾道:“你……是你……”   看到温谅,那一夜的噩梦又一幕幕在眼前重现,飞腾的夜鹰,狠辣的眼神,连他那只被废掉的左手,也再一次隐隐作痛,痛的钻心断肠!   温谅微微一笑,道:“是你啊发嫂,胆子不小嘛,我记得你好像跟某人保证过,这辈子不再回青州。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发嫂被揭了伤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没办法说一句场面话,那晚不可一世的夜鹰,真的把他给吓坏了。   “小步,老朋友?”   说话的正是手持佛珠之人,他笑容满面,声音平和,手下人被打成这幅模样,非但没有一丝怒气,反而气定神闲的冲温谅点了点头。   “是,我一直不敢忘的老朋友!”   发嫂本名步丁昆,回身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一边说着,一边咬牙切齿的瞪着温谅,眼中怨毒的神色让人不寒而栗。   大耳男子打量着温谅,脸色如常,看不到任何起伏和变化,等发嫂说完,他不置可否,转头看着马超,笑道:“吃亏了?要不要紧?”   马超大腿处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裤子,脸色也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他被毒蛇一招所败,心中深以为耻,闻言脸色涨红,道:“给佛爷丢脸了……我……”   “丢脸怕什么,有手有脚的,下一次自然能找回来。”大耳男子就是人称关山一佛的佛爷,在道上名头很响,他指了指马超腿上的血迹,道:“自己先处理一下,回关山到小鼠那领一千块调理下身体。”   马超眼眶含着热泪,从破烂的裤腿上撕了一截布,对伤口做了点简单的处理,看他的样子,如果此时让他为佛爷效死,怕是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佛爷又看向牛刀,牛刀手腕受了一刀,虽没伤到筋脉,但心口又被狠踹了一脚,差点一口气憋了过去,他自从跟了佛爷之后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半带着哭腔道:“佛爷,我们好好的上山,这几个狗男女不仅要我们让路,还动手打人,您一定要帮我们出……”   话没说完,佛爷一直笑意吟吟的脸突然变色,重重的哼了一声,牛刀虽然身手不行,但察言观色行事玲珑,要不然也不可能混成佛爷的心腹,一见之下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要命的使劲抽自己耳光,道:“我错了,佛爷我错了,是我先嘴巴不干净惹的祸……”   这一怒之威,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眼睁睁的看着牛刀自残,没一个敢出口求情,直到他打的满嘴流血,佛爷才发话道:“起来吧,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牛刀站起身,犹自战战兢兢的道:“知道,我不该在寺庙前面惹事生非,耽误了佛爷的正事……”   “错了,”佛爷的笑容再次浮现,往温谅走去,道:“你惹事不要紧,哪怕打伤打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不该先惹了事还想把罪名推给别人。难道我佛爷的手下,连惹事生非都不敢了吗?”   这样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一定会被温谅视为脑残,可从这位佛爷口中听到,却总有一股理所当然的味道。   这样的霸气,也算流氓中的极品!   “小兄弟,我的人我已经教训过了,你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温谅多少事情要办,没闲工夫跟这帮不知什么来头的人打交道,淡淡的道:“要训狗大可回家去训,我没兴趣当观众,还请让条路出来,我和朋友也好下山。”   温谅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想横生枝节,话里留了余地,却忘了朱子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一听温谅说话,忙跟着叫道:“就是,好狗不挡路,赶紧让开。”   这可跟温谅的话是两个意思,雷方还笑眯眯的对她竖了竖大拇指,温谅拿这两位横惯了的人没办法,对毒蛇使了个眼色,毒蛇会意的紧了紧手中短匕,往边上移了一步,将雷方和朱子萱牢牢的挡在身后。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不然温谅真得找一根绳子吊死了事!   佛爷轻轻搓动手中的佛珠,道:“路只一条,谁先谁后都是小事。不过我既然给了小兄弟一个交代,那我的人被伤成这样,小兄弟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温谅突然笑了,他如何不明白这位佛爷看似说话和气,其实骨子里霸道的很,单看他刚才一柔一刚,不动声色的调教下属,就知道面对这样的人物,说软话没有任何用处。   “哦,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佛爷一指毒蛇,道:“他交给我处置三天,三天后能留几口气,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发嫂见佛爷真的要插手,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喊道:“小子,听到没有,把人留下,赶紧夹着尾巴滚吧。别以为认识夜鹰的人就了不起,我们佛爷能跟军分区的司令员一起吃饭,你他妈的算老几!”   温谅仰天大笑,心思电闪了几个来回,毒蛇把佛爷的手下打的够惨,发嫂是个娘娘腔没多大战斗力,可他依然眼皮不眨的要自己留人,肯定有什么依仗,眼睛一转,瞧见了藏头露尾的史大庆,不由笑道:“跟司令员吃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既然话说到这了,史局长,你还打算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史大庆一直躲在最后没有说话,他跟温谅不过一面之缘,但对这个少年记忆十分深刻,刚才一到现场就认了出来,心底很是后悔答应发嫂的邀请,一起来登山拜佛。   以前发嫂在青州很吃的开,又做的二手车生意,跟史大庆有过一些利益上往来,算是说的上话的朋友。前天发嫂打来电话要史大庆帮忙照顾一个在依山犯了事的兄弟,这本是小事情,史大庆随口答应下来,中间不知怎么提到了普方寺要开经筵,发嫂灵机一动,知道佛爷最爱谈佛论道,一向虔诚,这岂不是大好的拍马屁的机会?于是有了今日普方之行,发嫂为了充门面,特地邀了史大庆作陪,史大庆也听说过关山佛爷的名头,听说此人背后靠山极大,也有心结交,可没想到出门没看黄历,竟然跟温谅起了冲突。   史大庆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温谅毕竟年少,可能已经忘了他是谁,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没想到该来的总得来,到底没逃的过去。   发嫂傻了眼,道:“史局,你认识这小子?”   史大庆干咳一声,道:“这是温秘书长的公子,大家都消消气,别为了点小事伤了和气。”   佛爷立足省城,眼界高远,自身又极有背景,并没把区区一个市的秘书长放在眼里,大拇指捻动着佛珠,道:“别说一个秘书长,就是市长的儿子打了我的人,也得乖乖的给我一个交代。史局长,这个和事佬你做不了,还是别勉强了!”   史大庆没想到佛爷这么不给面子,脸色顿时有点拉下来,道:“佛爷,你可能没听明白,这是温怀明温秘书长的公子……”   佛爷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些微变化,他对青州官场了解不多,所以起先也没想到这一层,但温怀明的名字,只要不是聋子和傻子,但凡江东有点头脸的人物,谁也不可能没听过这个人,他的名声,从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比于培东还要响亮。   发嫂直接张大了嘴巴,他早料到温谅来头不小,不然也不可能动用夜鹰的人前来寻仇,但无论如何没想到,他竟然是时下江东官场最当红的温怀明的儿子。   佛爷有些作难,他固然不怕温怀明,可为了眼前一点小事得罪了他的公子,也太不值得,但此时骑虎难下,道上混出的全靠名声撑着,一旦服了软传了出去,后果同样不秒。   “好吧,我给史局长一个面子,只要他让我的人在同样位置扎上一刀,这事就算了了。”   佛爷直视着温谅,道:“这也是给温秘书长面子!”   温谅心里腻歪透了,冷声道:“谁的面子你也不用给,大路朝天,凭你也拦的住我?”   毒蛇应声再上前一步,刀光凌厉,寒芒刺骨! 第四百四十一章 佛前有路我独行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佛爷笑容一敛,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脚下微一用力,双腿仿佛在青石台阶上扎了根,然后将双手慢慢的背负身后。   一个人,一座山!   正所谓“力从地起,拳由心发”,这种渊渟岳峙的气势,比马超方才隐有风雷之声的拳劲更胜了十倍。毒蛇刚才对付马超都已经很吃力了,虽然一招败敌,但肩头硬受了他一拳,到现在还提不上一点力道,更别说眼前这个比马超还要厉害的佛爷。不过他向来是心狠手狠的亡命徒,从不知惧怕为何物,腰身前躬,腿部聚力,冷酷的眼神死死盯住佛爷,只等温谅一声令下,手中短匕就要发出凌厉的一击。   发嫂、牛刀等围观众人非但没有一点为老大担忧的职业道德,反而各个表现激动,就像宅男碰到了女神,给他们一卷纸都能兴奋的撸出一个民族。   佛爷的身手在关山道上一直都是个迷,虽然被传的神乎其神,但近些年来值得他出手,或者说需要他出手的场面越来越少,大家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许多人不信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佛爷会是个中高手,正如许多人不信一向笑容和蔼可亲的他,会是整个江东走私车生意的幕后掌控者。   一想到今天能亲眼目睹佛爷动手,回去之后拿来做谈资是何等的牛逼,一帮人忍不住满脸的期待和兴奋,要不是惧怕佛爷虎威,说不定都有人能喝起彩来。   马超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佛爷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错漏遗失的地方,他已经一脚踏入拳道的门中,比起大多只会看热闹的外行,更能体会到佛爷简单的一举一动中暗藏的力量和杀机。   盛名之下,名不虚传!   毒蛇握刀的右手掌心渗出了几滴冷汗,佛爷貌似很随意的站着,胸前空门大开,脚下不丁不八,换了另一个人,他有信心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连捅十七八下,可面对这个人,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欲望。   史大庆心情比任何人都紧张,两头他都得罪不起,一旦发生冲突两不相帮也不是,偏帮一方也不是,想要拉架可没人听啊,简直苦逼到了极点。他眼见局势一触即发,右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腰间,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   温谅的眼神穿过人群,从史大庆的腰间扫过,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佛爷洒然一笑,如同长辈在指点后辈一般,如无其事的道:“来,让佛爷瞧瞧,小子有多大的本事……”   毒蛇猛一咬牙,正要冲过去,一只手突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温谅略带有嘲讽的声音响起在耳边,道:“什么年代了,还喊着打打杀杀,土不土?刀子先收起来,别人没品,咱们难道陪着丢人?”   佛爷刚刚洋溢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发嫂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怒道:“去你妈的,刚才要打的是你,这会恶心人的又是你,官字两张口,都尼玛说了算啊?”   温谅浑不在意的微笑道:“我说了不算,不过现在是法制社会,自然有人说了算。”他对史大庆招了招手,道:“史局长,我现在报警有人拦路抢劫,你看怎么处理好呢?”   刚才佛爷出口不逊,一点面子都不给,史大庆心里也有怒气,你来头再怎么大,可依山到底是他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温谅是好惹的吗?   可怒气归怒气,他不可能真的让佛爷和温谅闹的不可收拾,正好温谅发了话,听口气似乎有和解的可能性,忙挤到两人中间,打起了圆场:“大家都是来拜佛烧香,求的是平安和气,各退一步,温少您让个路,让佛爷先上山,佛爷您呢也别再计较受伤这两位兄弟的事,医药钱我出了,怎么样?”   这番话两不得罪,处理的还算公允,史大庆能在依山混了多年矗立不倒,看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草包,不过今天注定是他的倒霉日,两边没一个好相与的善茬。   佛爷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拨动了三颗佛珠,淡然道:“史局长的好意心领了,这样吧,我再退一步,只要伤了我手下的人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就大人大量饶了他这一次……”   人活一世求的就是脸面,哪怕被人在腿上扎上一刀,也不可能跪下磕头认错,佛爷说是退了一步,其实是欺人太甚,不仅驳了史大庆的面子,更是有意将温谅逼的毫无退路。   “放屁!”   温谅话音刚落,毒蛇的嘴角牵出一道阴冷的笑意,双脚猛的蹬地,身子腾空而起,居高临下,手中寒光直冲佛爷面门而去。史大庆吓了一跳,俯身踉跄躲开,正好撞到温谅身上。   “小心了!”温谅笑着扶了他一把,右手顺势在他腰间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把很久没见的“老朋友”,号称小钢炮的64式警用手枪。   佛爷仰起头,眼睛微微合拢,直视着刀尖刺到面门,不屑的冷哼一声,挂着佛珠的右手突然出现在眼前,就仿佛它一直都在那里等着毒蛇送上门来一样。   砰!   刀尖刺在坚硬的菩提木上再无寸进,佛爷手腕翻转,只用拇指食指夹住刀身,轻轻一拉,右脚同时闪电般踢出,直奔毒蛇子孙根而去。   佛面慈悲,霹雳手段,他竟是要毒蛇断子绝孙!   毒蛇落地未稳,身子猛然受力,顿时前倾摔了过去,眼看佛爷一脚就要踢中他的下身要害,温谅一个箭步跃下三个台阶,一把拉住了毒蛇的后腰,用力往回一扯,同时喊道:“撤刀!”   毒蛇眼见形势不妙,只好松开视为生命的匕首,借温谅一拉之力,扭腰抬腿,屈起膝盖挡在身前,咚的一声,膝盖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却也躲过了练葵花宝典的悲剧人生。   佛爷大喝一声“好”,身子悠忽前移,又是一脚踢出,目标仍然直指毒蛇下身,对他来说,一招不中就是莫大的耻辱,所以这一次用尽全力,除非对方是佛陀转世,否则再无可能躲得过去。   温谅淡淡的声音响起:“住手!”   佛爷迅若疾风的腿在逼近毒蛇的瞬间停下,他不能不停,因为一支黑黝黝的枪口正隔着十厘米的距离,对着他的眉心!   从毒蛇进攻,佛爷反击,到温谅举枪制止,期间不过十数秒的时间,三人进退交错,兔跃鹊起,身手都利落之极,直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几乎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画面静止,众人才看明白场内的情况,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发嫂腿一软,和牛刀等人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倒是马超强忍着腿伤想要挣扎着上前,却是有心无力,扑通一声摔倒地上。   佛爷缓缓收回了腿,右手垂在腰腹间,拇指拨动了一下佛珠,笑道:“枪?”   温谅踏前一步,枪口毫不客气的顶住他的额头,轻笑道:“不错,这个时代,还用什么拳脚刀子,实在太土了点。”   史大庆直到这时才站稳身子,一眼撇到温谅手中的枪,脸色大变,手往腰间一摸,冷汗顺着额头就下来了,忙劝阻道:“温少,冷静点,冷静点,这枪里有子弹……”   佛爷眼神一凝,温谅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细微变化,笑道:“佛爷,听到了吧,还是先把右手放低点好,你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佛爷看了温谅片刻,右手慢慢垂到了腿侧,道:“年轻人,开枪,需要胆量,我不信你敢……”   砰!   冰冷的枪膛喷射出子弹高速旋转着飞过佛爷的耳边,带起的风如刀子一般割的硕大的耳垂隐隐作痛,轰鸣声将耳膜几乎震出了血丝。   温谅再一次将还有余温的枪口顶住佛爷的眉心,唇边微微上翘,道:“哦,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以我的年纪,别说开枪,杀人甚至都不算犯法!佛爷你这么豪气,不如赌赌看?”   枪声一响,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别说发嫂等一群混混,就是史大庆也吓的脸色发白。毒蛇的膝盖被佛爷一脚踢的骨裂,但还是硬气十足的站立不倒,看向温谅的眼中充满了尊敬。倒是雷方和朱子萱见识过温谅在京城烧车的壮举,对此见怪不怪,比起莫小安,佛爷算哪根葱?   佛爷拨动佛珠的速度突然加快,显然心里在剧烈的挣扎,越是他们见多识广,越是明白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做起事来随心所欲,从不考虑可能造成的后果,性子一起,真的开枪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不敢赌,就让开路!”   佛爷一生见了多少大风大浪,却从没被逼到这步境地,温谅脸色渐渐的转冷,眼神中的无情绝不该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拥有的感觉,勾住扳机的手指开始用力,佛爷终于后退了一步,侧过身笑道:“英雄出少年,我很喜欢温公子的性格,以后要有机会来关山,咱们一定要多亲近亲近!”   “随便你,不过说实话,我跟年纪大的人没什么可聊的,有代沟!”温谅扯了两句,枪口转向发嫂,道:“你过来!”   发嫂见佛爷都服了软,哪里敢反抗,颤抖着挪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温谅突然一脚踹在他膝盖上,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发嫂惨叫着滚到地上,抱着腿翻转不已,场面一时凄楚无比。   佛爷眉角抖动一下,脸上的怒火清晰可见,顿时由慈眉菩萨化作了怒目金刚。温谅微笑道:“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不过今天破个例,给佛爷一个面子,你伤了我的人,就用这个卖屁股的代替一下好了,说起来还是你赚了,对不对?”   佛爷闭目养神,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神态很是平静,道:“不错,温公子处理的很好,很给我面子,这份恩情我日后必定有报。”   “你明白就好,我等着你日后来报恩。”温谅大手一挥,调侃道:“可千万别学白娘子,让我也等上一千年。”   朱子萱哈哈大笑,不管佛爷的脸色多么难看,道:“温谅好样的,我要是这个糟老头子,怕也要被你给气死了,哈哈哈!”   佛爷人到中年,可皮肤圆润,面相中正,怎么也不算糟老头子,不过在朱子萱的眼中,只要她看不顺眼,那就是又糟又丑。温谅不再搭理佛爷,转身对毒蛇道:“还能不能动?”   毒蛇试了一下,疼的一身汗,道:“怕是不行……”   温谅二话不说,蹲下身要背他下山,毒蛇惶恐不安,狂推辞不受,最后被温谅强拉着背了起来。毒蛇何等阴冷的性子,也被温谅这一下整的差点掉下泪来,爬在背上一动不动,生怕再给他添一点麻烦。   你把我当人,我还你一命!   简单,粗暴,却在狂放中透着无敌的豪气!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男儿不问出处,只看成败!   雷方一直袖手旁观,看温谅如何解决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麻烦,直到他一力降十会,快刀斩乱麻的控制住局势,也不能不从心底说一个服字,再到温谅甘愿俯身背起毒蛇,哪怕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份做作也比佛爷更胜了一筹。   再结合他在京城时的种种表现,雷方只能说天授其才,这样的人物,怪不得能让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宁夕砰然心动!   其实雷方真的想多了,毒蛇是为了保护自己这边而受的伤,温谅自然有责任带他下山,这不是收买,更不是做作,只是不以上位者的视角,而平等待人。   四人扬长而去,远远的听到温谅叫道:“史局长,你还不下山的话,枪我可就扔了啊!”   史大庆恍然大悟,知道温谅给他脱身的机会,苦笑道:“闹成这样我也不好陪你们了,普方寺就在上面不远,佛老板,步老板,你们随意玩,我还得赶过去收枪,再见。”   在山下将枪还给了史大庆,其余的事他自然会料理干净,温谅勉励了几句,转身上车。   青州,遥遥在望! 第四百四十二章 埋雷   宝马平稳的行驶在国道上,朱子萱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刚才山间的激烈冲突,虽说以她生活的圈子,实在见过太多装逼打脸的桥段,但在短短的时间内,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又是刀子又是手枪,激烈程度足可以比拟一部电影大片,好看又刺激!   一直到第十次埋汰完佛爷那个糟老头子,朱子萱终于转变了兴趣点,依依不舍的回望着远处的山峦,道:“哎,好可惜,没吃到老方丈的斋菜,也不知道有没有你夸奖的那么好!”   温谅一边开车一边笑道:“佛门清净地,万事讲究机缘,这次不行,等下次有机会,我再请朱小姐来一尝美食。”   朱子萱眼睛一亮,道:“还有下次?我以为今天过后,你们要谈生意做正事,不再陪我玩了呢。”   “做生意是正事,陪朱小姐也是正事,”温谅朗声笑道:“在我看来,陪朱小姐反而更重要一些。”   朱子萱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温谅还是挺重视的,不然也不会跟着雷方到青州来,真当她朱大小姐整天闲着没事干啊?听到温谅也这样重视自己,顿时乐滋滋的直点头,道:“你比雷哥哥好多了,他整天就会拿生意忙来糊弄我,还不如你贴心。”   雷方摇头苦笑,温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打趣道:“看这架势,雷哥你要再不努力,兄弟我说不定就要捷足先登了啊?”   雷方笑道:“要是真的就好了,我一定到庙里给兄弟你立生祠。”   朱子萱眼睛一瞪,嗔道:“好啊,你们两个坏蛋一起欺负我!”   温谅和雷方同时大笑,夹杂着朱子萱撒娇的声音,小小的车内,似乎将雷方和温谅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少了点戒备,多了点真诚。   当然,所谓真诚,不过是指生意合作上的诚意,要想延伸到个人情感上,以温雷二人的城府和机心,这辈子不一定有指望。   做生意,要的是资本和眼光;做朋友,要的却是投契和坦荡,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目前来看,两人都分的很清楚!   不一会,疯玩了一天的朱子萱沉沉睡去,雷方突然拍了拍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毒蛇,问道:“身手挺不错嘛,跟你们温总多久了?”   毒蛇看了看温谅,温谅笑道:“雷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照实说好了。”   毒蛇这才低垂着头,恭敬的道:“我只是偶尔来给温总打杂的,还没福气跟温总做事。”   “真的假的?”雷方惊讶道:“温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样的人才不好好提拔重用,小心我挖你的墙角啊!”   “雷哥你可错怪我了,毒蛇是别人的得力干将,我就算想要,也不好开这个口啊。”   “真不是你的人?”   “真不是!”   雷方审视一下温谅的脸色,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既然不是你的人,我可要挖墙角了啊。”   他扭头对毒蛇道:“怎么样,想不想去京城发展?”   “多谢雷少看重,不过……”   “不用急着回答,我还会在青州呆几天,等考虑清楚了来找我。”雷方递过来一张名片,笑道:“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没几个人知道的。”   不得不说,以雷方的身份,肯对毒蛇这样的小人物下工夫,一般情况下还真没人抵挡的住。   毒蛇毕恭毕敬的接过他的名片,放入怀中收好,再一次恢复沉默寡言的样子。   温谅自顾开车,笑道:“雷哥你来真的啊?你身边还缺身手好的人吗,别拿毒蛇开刷了。”   雷方嘿嘿一笑,道:“身手比他好的多的是,不过我就是喜欢这小子那股子狠劲,对我的胃口!”   温谅摇头失笑,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深邃不见底的眸子深处并没有一丝的笑意。   雷方肯当着他的面开这个口,自然是表示心无他念,坦坦荡荡,不过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雷方是不是故意要给自己这种错觉呢?   如果是的话,他又想从毒蛇那里得到什么?   世上许多事情都是如此,真实永远掩盖在虚假身后,只有穿过层层迷雾,准确的抓住本质,才能在各种较量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想挖墙角?那就送你一颗手雷好了!   一路无话,回到青州已经晚上八点,温谅先把雷方和朱子萱送到酒店,然后送毒蛇去医院,做了必要的检查之后,结果还算不错,肩膀没伤到筋骨,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膝盖略微麻烦一点,髌骨骨折但没有分离,无须手术,打了石膏将养一两个月即可。   毒蛇叫了几个兄弟过来照料,温谅刚要离开,毒蛇突然道:“温少,能不能麻烦你跟雷少说一下,我在青州挺好的,不想去京城。”   温谅笑道:“你的事自己拿主意吧,不过人往高处走,去京城多见见世面也不错,雷少家大业大,跟着他前途无量……如果是担心九哥那边,我可以帮你说项。”   毒蛇沉默一下,道:“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既然跟着温少和九哥做事,就没想过再跟别人。”   温谅笑了笑,回到病床边坐下,道:“真这么想?”   毒蛇挣扎着要起来,被温谅强行按住了,他脸色赤红,一向的阴冷也化作了罕见的激动,低沉的嗓音透过坚毅和果决,道:“有一句假话,让我不得好死!”   温谅静静的看了他半响,突然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让你去跟雷方呢?”   毒蛇愕然抬头!   宁夕在金碧辉煌大酒店摆了一桌奢华酒宴为雷方接风,温谅来的晚了,自己罚了三杯,席间又主动承担起活跃气氛的角色,时而妙语如珠,时而荤素适宜,逗的宁朱二人笑声不断,连雷方都不得不充满嫉妒的承认,要是温谅去京城当婚礼司仪,绝对可以当场拐跑新娘。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转战大世界,事先得到温谅的吩咐,度娘这一次表演的分外用心,什么仙子沐浴,玉壶含烟,什么雨涨秋池,飞雪沉江,清澈的茶水卷起层层的碧叶,仿佛一位归客对着等待已久的妻子,将一路的喜怒哀乐娓娓道来,说不尽的柔情蜜意,道不完的缠绵衷肠。   这就是为什么倒茶只倒七分满,留下三分要装情,无情之茶,只配牛饮,称不上一个品字。   朱子萱当然见识过各种茶艺,但像度娘这般将茶艺做到赏心悦目的茶师却不多见,等亲口品尝了碧绿清澈的碧螺春茶之后,竟失声叫道:“好喝,这还是第二泡,怎么比我平时喝的第三泡还要清香?”   “这个要看人,不同的人泡出来的茶味道差异很大,我对茶也不是很懂,不如请度娘给大家讲解一下。”   度娘盈盈跪坐,芊芊素手从茶罐里捻了一点茶叶,细语低声道:“诸位贵客请看,这是特一级的碧螺春,单只这一点,就需数千颗叶形卷如雀舌的芽头来炒制,古人说‘隐翠白毫茸满衫’,指的就是这般。”   朱子萱困惑道:“隐翠白毫茸满衫?什么意思?”   度娘柔柔笑道:“只是形容茶叶的形状罢了,换句咱们的话说,就是‘铜丝条,浑身毛’。”   众人大笑,朱子萱笑的几乎捶起了桌子,道:“好,形容的好,要说形象生动,还是咱们现代人略胜一筹,不,胜了十倍!”   度娘将碧螺春轻轻的投入水中,茶立即沉底,茶叶上带着细细的水滴,慢慢的在水底绽放开来,道:“这就是‘春染海底’,是鉴定品级的一个简单实用的好法子。”   朱子萱几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度娘,拉着她的手赞道:“人好,茶也好,姐姐你哪学的啊,能教教我吗?”   宁夕抿着笑意,调侃道:“朱叔叔也爱饮茶,你是不是想学了去拍老爷子马屁,好闯祸后少关点禁闭?”   温谅毫不留情的打击道:“这可要看天份的,不是想学就能学好,要达到度娘这个层次,怕是更难!”   “就你聪明,我随便学学,自己泡茶喝不好啊?”朱子萱白了他一眼,拉着度娘坐到另一边,叽叽喳喳的询问起泡茶的秘诀来。   温谅和宁夕对视一眼,都是一笑,然后转头对雷方道:“雷哥,这边请,有点小事跟你商量一下。”   两人起身去了里面的套房,朱子萱托着腮聚精会神的听度娘讲有关碧螺春茶的美丽传说,只有宁夕一个人靠坐在沙发上,悠闲自得的品着第三泡的茶。   又过了一会,不知说起了什么,度娘隐隐有啜泣之声,朱子萱拉着她怒气冲冲的过了,刚要说话,温谅和雷方也从套房里出来。   “怎么了这是?”   温谅明知故问,朱子萱怒道:“你知不知道度姐姐被坏人欺负了?”   “哦,你说这个啊,”温谅苦笑道:“我又有什么办法,那边来头太大,我得罪不起啊。”   “你!”朱子萱恨铁不成钢跺了下脚,道:“你不敢管,我管!”   雷方刚才已经和温谅达成共识,至于得不得罪卫栖文,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一不做生意,二不混官场,也就是个背靠家族混吃等死的纨绔,得罪就得罪你了,能耐我何?   要知道,卫栖文在位时是封疆大吏,可一旦退休,屁都不是,可雷家呢,几十年来你上我下,终究屹立不倒,岂是一个卫栖文可以比拟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全部都是演技派   当然,能让雷方最终决定帮忙的还是利益!   温谅只不过粗略的给他描绘了一下合作的前景,让从没涉足过股市的雷方大为动心。比起在京城拼死拼活、低三下四的帮人跑官要官,为人牵线搭桥挣一点辛苦钱,还让圈子里的人和家族的长辈们瞧不起,温谅的赚钱法子不仅体面,而且就像抢钱一样容易。   这由不得他不动心!   雷方这样的人,说有奶便是娘也许过分了点,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让他去得罪一位封疆大吏,还是可以商量的。尤其温谅所托之事在别人眼中或许难过登天,但放到他的手中,不过易如反掌。   “什么事能让我们最爱打抱不平的小公主这么生气,说来给哥听听?”   雷方同样乐的装傻,他的想法跟温谅不谋而合,这件事自己出面固然无妨,但难免还会让卫栖文心里不快,但换做朱子萱,就不虞有这样的麻烦。虽说你生不生气关老子屁事,可有了子龙,又何苦一定要用廖化?子萱她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就算真的打了卫栖文的脸,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卫栖文也不会计较,甚至提都不会再提,这才是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的上上之策。   朱子萱将度娘的事对雷方说了,气鼓鼓的道:“上次去苏海,我还去过卫叔叔家里,跟林阿姨说了好一会话呢,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   温谅干咳一声,道:“也不能这么说,那个赵永璋什么来头也只是猜测,倒不见得是卫书记的意思……”   “当我是小孩子呢?没有卫书记发话,赵永璋吃饱了撑的千里迢迢来找度姐姐的麻烦?”朱子萱瞪着温谅,讽刺道:“还有你,连莫小安的车都敢烧,敢拿着枪对着别人的头,像你这种无法无天的家伙,我就不信你会真的怕卫栖文。归根结底还不是觉得度姐跟你没关系,所以没必要为了她得罪人,是不是?”   温谅无奈道:“承蒙朱小姐看的起,我还真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正在这时,安保卿推门进来,先跟众人打声招呼,然后对度娘道:“来一下。”   度娘刚要过去,朱子萱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去哪?没见我们还没喝完茶吗?”   安保卿脸有难色,道:“对不住,对不住,赵老板在那边等了很久了,要不是给温少面子,其实度娘已经不出来招呼客人了。”   “赵老板?”朱子萱回望着度娘,道:“就是你说的那个赵永璋?他也在这?”   度娘微一颌首,道:“今天上午来的,安总推了好几日,还是拖不下去,要不是想给温少最后奉一杯茶,我刚才应该就离开青州了……”   朱子萱冷哼道:“走,我陪你过去,看看今天谁有胆子带你走!”   雷方却挡在她面前,朱子萱惊讶的看着他,眼泪汪汪的道:“雷哥哥,连你也怕了不成?”   “我怕他个鸟!”雷方笑骂了一句,道:“你要帮忙,我当然站在你这边了,不过蛮干是不成的,这样,你听我的……”   朱子萱一边听着一边小脑袋鸡啄米似的点动,拉着度娘和安保卿、雷方一起出门去了。   包间里仅剩宁夕和温谅两人,宁夕笑道:“怎么,你们躲到里面商量了半天,最后商量这么个结果?你唱红脸,让雷方唱白脸,小心子萱从此不待见你哦!”   温谅摸了摸头发,叹道:“长的帅总是痛苦的,只要这样能少一点麻烦,我做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呵,”宁夕一声轻笑,往外面走去,“走吧,一起下去看看,别让子萱闹的不可收拾。”   “有雷方呢,不会出什么乱子。”   “……我喜欢看热闹行不行?”   看着越来越有女人味的宁夕,想起初识时掩藏在靓丽外表下淡漠和理性,温谅与有荣焉,沃顿训练了五年,结果不低哥们五个月,进口还是干不过国货啊!   三楼的一个包房内,四十多岁的赵永璋正静坐养神,昨晚接到安保卿的电话,他并没有一点惊讶。这是预料中事,只要安保卿还想在苏海发展,或者说只要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该做如何选择。何况对度娘来说,能受到那人的赏识,更无疑是一步登天,麻雀跃上了枝头,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哼,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敢让我亲自来接。”赵永璋睁开眼,闪过一道阴毒的神色,道:“现在且由着你,等他玩腻了,厌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门外突然有人争执,甚至能听到安保卿刻意压低的声音:“朱小姐,求你了,里面的是我的贵客,度娘的事也是早就谈好的,你不能……”   “滚开!再拦着路,信不信我抽你?”   “朱小姐,你大人大量,要找茶师哪里找不到,何苦为难我呢?”   “我就看上度娘了,怎么着吧,赶紧让开,看你那怂样,你不敢说,我亲自去谈,行了吧?”   安保卿还待苦苦相劝,房门打开,赵永璋看着外面一群人,道:“安总,怎么了?”   安保卿忙道:“没事没事,赵总你先回去稍坐,我跟这位小姐有点误会,马上就处理好……”   朱子萱一把将他推开,直面赵永璋,趾高气扬的道:“你就是苏海来的那个叫,叫赵什么来着?”   赵永璋人前人后向来是两张脸,苏海深知他底细的人暗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蓝狐”,蓝狐就是北极狐,是最狡猾的狐狸品种之一。他丝毫没有被朱子萱激怒,反而从怀中取出一张名片,腰身微微下弯,递了过去,笑道:“鄙人赵永璋,在苏海做投资生意,以后要是有什么可以关照的地方,一定来找我。”   朱子萱看都不看那张名片一眼,手一指度娘,冷着脸道:“你看上她了?”   赵永璋不动声色的收回名片,疑惑的打量一下度娘,然后猛一拍额头,道:“误会,误会,我是欣赏度娘小姐的茶艺,所以想高薪请她过去帮忙。诸位也知道,现在茶社竞争的太厉害,要是没有王牌坐镇,开不了一年就得倒闭。幸好安总跟我过命的交情,愿意割爱,赵某实在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要是不知内情,还真要被这人给骗了过去,尤其说到“过命的交情”时拉着安保卿的手,那神情姿态,就像“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李白一样,深情流露啊!   朱子萱是来做恶人的,可赵永璋说起话来滑不留手,无处下嘴,找不到发作的把柄,只好把心一横,将刁蛮进行到底,道:“我管你什么交情,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第一次来大世界,挺喜欢度娘的手艺,想带她去京城,你呢,到别处再找王牌去挽救你那就要倒闭的茶社吧!”   温谅站在距离不远的拐角处,听了朱子萱的话,同宁夕低声道:“我今天才知道,做恶棍也是要天赋的,能把蛮不讲理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除了这位朱小姐,再没有别人了。”   宁夕扑哧一笑,没好气道:“被你忽悠去帮忙,还要被你埋汰,小心遭报应啊。”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赵永璋这才明白原来是抢生意的,看向安保卿,眼神就不那么友好了,问道:“安总,怎么回事啊?”   安保卿凑到他耳边,诉苦道:“据说是京里来的什么大人物,我让度娘去献杯茶,没想到被这位朱小姐给看上了,非要带她去京城,说是给什么老爷子泡茶喝,我死活挡不住,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朱小姐?   他们刚才在外面的对话,赵永璋也听到了,一来他不信安保卿敢捣鬼,二来也觉得就算他捣鬼也找不来京城的关系户,所以没有起疑,只是盯着朱子萱看了两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变得热情起来,道:“啊,您是不是,”他转头看看四周,见没什么人,道:“是不是前段日子去过苏海啊?”   朱子萱本来打算实在不行就给卫栖文打个电话,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让他跟赵永璋说话,毕竟苏海的人嘛,你省委书记总能搭上腔,没想到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貌似认识自己的样子,那就更好了,省事!   “怎么,我见过你吗?上月去苏海见过太多人,好像没你啊?”   那就是了,赵永璋还真见过朱子萱,朱久思到苏海后一直由卫栖文陪着四处视察,有些重要的事,他就要向卫栖文的爱人林丹汇报,也就是那天,在吴州市的书记家中,他远远的看过朱子萱一眼。   林丹是到门口玄关同他讲了几句话,所以朱子萱并没注意到他,其实就算看到了,以她的性格怕也早忘到九霄云外。   “哦,朱小姐没见过我,不过我有幸远远的看过朱小姐一眼,您这么漂亮,看过一次之后就很难忘记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度娘的考验   朱子萱看谁不顺眼,那是什么都不顺眼,拍马屁也不成,眼睛仿佛长在脑门上,哼道:“认识我最好,我要拜度娘为师,请她去京城教我茶艺,然后也好方便泡茶给我老爸喝,你有没有意见?”   赵永璋心底为难极了,可朱子萱连朱久思都搬出来了,他能说不吗,敢说不吗?正进退两难的时候,雷方在旁边笑道:“赵总是吧,我是雷方,在京里做点小生意,你也许听过我,也许没听过,不过不打紧,没听过的话,回去打听打听,度娘既然被我妹子看中了,还请你给几分薄面,日后来京城,我做东!”   赵永璋能混成卫栖文的心腹,为他打点某些事务,靠的就是消息灵通,连万四维都能找到雷方的门路,他当然听过这位在四九城拉皮条拉的风生水起的雷家少爷,背后汗都快要下来了,哪里还敢迟疑,忙道:“自然,那是自然,我那小茶社倒就倒了,不敢耽误朱小姐的正事。”   朱子萱终于露出一点笑意,道:“算你识相,恩,你叫什么来着?”   “赵永璋,走底赵,点水永,王旁璋。”   “呵呵,名字起的不错,有时间我跟卫叔叔打个电话,让他提拔提拔你。对了,你在苏海做生意,应该知道我说的卫叔叔指的谁吧?”   “明白明白,”赵永璋不知不觉的腰身弯了许多,陪笑道:“多谢朱小姐美言,多谢雷公子提携。”   见事情搞定,朱子萱拉起度娘欲走,安保卿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叫道:“等等,虽说去京城和去苏海都一样,但至少要问问度娘的意思吧?”   度娘低垂着头,灵动的美眸飞快的瞟了赵永璋一眼,以她多年历练红尘的水准,这一眼能传递的信息可就太多了。   赵永璋暗暗苦笑,安保卿的心思他如何不懂,将度娘送给卫书记,和送给朱子萱完全是两个概念,怪不得他还不死心。而度娘的眼神欲语还休,凄凄楚楚,当然也是想去苏海,毕竟跟着一个纪委书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比跟一个屁大点的小女孩教教茶艺强的太多了,可这不是没办法吗,要怪只怪你们命里没这福分吧。   “安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朱小姐看重度娘,那是度娘的造化,平常人感激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可犹豫的?”赵永璋拱拱手,道:“先恭喜朱小姐觅得良师,雷公子,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被朱子萱跳出来横插一竹杠,赵永璋急着回去跟卫栖文解释,一般情况下由他出手还很少有办不成的事,这一次只能说天意如此,非战之罪了。   等安保卿和赵永璋的背影消失在下方,朱子萱耶的一声尖叫,抱着度娘笑道:“好了,现在开始你自由了,找你那位情哥哥好好过日子去吧。”   度娘对朱子萱感激到了极点,心中对隐瞒她感到十分的愧疚,但她不是什么幼稚的天真女孩,知道目前的状况才是最好的结局,唯有郑重其事的谢道:“谢谢,谢谢!”   朱子萱轻轻擦去她腮边的泪滴,幽怨的看了雷方一眼,喃喃道:“你有心爱的人,而他也同样爱着你,多好,可惜我心中的那个人却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就知道躲,躲……”   雷方满脸尴尬,抓了抓脑袋,转身走开:“哎,头好痒啊,该洗澡了,温老弟,你在哪呢,一起泡澡去吧。”   度娘有点惊讶,低声道:“他?”   朱子萱恶狠狠的盯着雷方的背影,突然扑哧一笑,道:“怎么,我难道不能喜欢他吗?”   度娘脸一红,道:“不是,我本以为你喜欢的是温……哦,对不起,我不该多嘴。”   “温谅?哈哈哈,”朱子萱大笑道:“那个死家伙,从第一次就撒谎骗我,说他叫黄沿,结果呢,他还死不悔改的说我明明告诉是谎言了,是你自己听不明白,你说,这样可恶的家伙,我会喜欢他吗?”   是吗?   度娘微微一笑,远处雷方和温谅勾肩搭背的上楼去了,喜欢一个人,自己总是知道的最晚,不是吗?   宁夕款款走来,道:“男人去洗澡,咱们女人也去找个地解解乏,顺便好聊聊天。”   说完当先往楼上走去,朱子萱挽着度娘走在最后,一时闷闷不乐,度娘最是明白这些小女孩的心思,有意开解她,悄声问道:“能跟我说说他吗,你那位雷哥哥?”   “他啊,”朱子萱眼睛一亮,声音渐渐的温柔起来:“我喜欢雷哥哥很多年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子……”   顶层的贵宾休息室内,温谅和雷方泡完澡出来,早有等候在旁的姑娘引导他们躺到按摩床上。温谅笑道:“这里可比不过京城饭店,没什么好招呼的,雷哥千万别嫌弃。”   “我又不是莫小安那种吃不了苦的娇少爷,对这些没那么讲究,”雷方往床上一躺,任由安保卿安排的高级按摩师捏着脚,惬意的呼出一口气,突然问道:“在山上那一刻,如果佛爷真的不让路,你会不会开枪?”   “我从来不考虑如果,他最后还是让路了,不是吗?”   温谅说的云淡风轻,雷方微一错愕,立刻笑道:“对,是我着相了。那换一个问题,这一次的事,有几成的把握?”   雷方虽然对股市不太懂,但也知道十赌九输,股市严格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场,别说散户,就是庄家,也有可能一着不慎,输的倾家荡产。   “我这人一向谨慎,没有十成的把握,我不做!”温谅笑道:“9800万的流通股,每股均价在1.75元左右,要绝对控盘需吸筹到60%左右,也就是说我们至少需要调动一亿五千万的资金,雷哥,一亿五千万放到任何时候,任何人身上,都不是小数目,没有十成的把握,我敢拉你下水吗?”   雷方放声大笑,道:“好,我最喜欢温老弟的豪气,多了不敢说,五千万包我身上。”   五千万就得分三成的利润,雷方也真不怕狮子大张口,不过温谅炒上宁高科的本意也不是为了赚钱,分多分少,跟日后的长期收益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另外的一个亿,就交给宁夕去操心吧!   温谅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脚边女孩轻柔有力的指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等按摩完回到包间,宁夕她们早已回来,朱子萱心情也恢复了许多,看到温谅和雷方神清气爽的样子,还不屑的撅嘴道:“夕姐,你看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洗澡按摩这种事,他们最喜欢了。”   雷方一指温谅,道:“都是他安排的,不关我事!”   温谅无语,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强撑着解释道:“我们找的男技师,那手有劲还够粗糙,按起来才舒服,女孩都太软了,没意思。”   宁夕眼中含着笑意,却不做声,朱子萱张大了嘴巴,一脸的嫌弃,道:“至于吗,你还不如找女的按呢,找男的?Oh,my god,恶心不恶心,两个男人摸来摸去……”   温谅简直欲哭无泪,雷方同病相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   说笑间朱子萱不停的打起了哈欠,温谅见状,让宁夕开车同他们一起先回别墅休息。等送走众人,温谅刚回转到房内,度娘走到跟前盈盈跪下,以头伏地,痛哭不已:“多谢温少再造之恩,度娘万死不足以报!”   温谅扶她起来,宽慰道:“我其实也没多大把握,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成与不成,只能看你命里有没有这样的造化。你要谢的话,就多谢谢朱子萱,她虽然刁蛮任性,但心地还算不错。”   “是,我知道的,朱小姐第一次见面,就对我极好,我那样说谎骗她,心里很……很过意不去。”   “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何况你说的都是实情,顶多瞒了一点,却不能算骗她。”温谅苦笑道:“黄沿嘛,说谎这种事都还是交给我好了。”   度娘又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才问道:“那我今后……”   温谅沉吟片刻,道:“保险起见,你还是先去京城呆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给你投资一间茶社,有朱子萱和雷方在,想必生意会很不错。”   度娘轻啊一声,道:“去京城?”   “不错,卫栖文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赵永璋虽然信了,但肯定会在背后查验,如果你不去京城,大家都要倒霉,明白吗?”   度娘点点头,道:“我听温少的!不过要去多久,我好跟他说一下。”   “一两年吧,卫栖文一日在位,你就不能太放松,不过我想,有两年的时间缓冲,应该差不多了。”   “啊,两年?”   温谅叹了口气,道:“度娘,其实这也是为了你好!虽然你久经沧海,但越是你这样的人,一旦动情,就会比普通人更加的盲目和热烈,正好借这个时间考验一下,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这世上,许多事,许多人,最经受不起的,就是时间的考验!   度娘垂首,静默,然后抬头,毅然道:“我明白,朱小姐什么时候离开,我跟她走!”   “明天!”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进一步则生,退一步则死   终于解决了度娘的麻烦,温谅心里也轻舒了一口气,得罪一位省委书记的后果此时的他还远远承受不起,能这样巧妙且不留任何后遗症的了结,实在是上上大吉。重生以来,温谅做事无不谋定后动,思虑深远,尤其对可能爆发剧烈冲突的事宜更是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其实说明白了,不过是因为他的根基和实力比起某些对手太过单薄和弱小,赢了一百局,只要一着不慎输了一场,很可能就再无翻身的余地。   所以当度娘跪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温谅不禁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被她对自由和未来的渴望,对家庭和幸福的追逐所打动。这本是普通人很轻易拥有的东西,但在度娘这样的人眼中,却总是隔着一步咫尺天涯。   温谅从不是救世主,他的眼神在温和中透着冷淡,他的笑容在明亮中暗藏无情,可面对这样一个站在悬崖边的女人,进一步则生,退一步则死,终究还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处理一下家事,做好明天上路的准备。如果没什么意外,明晚雷方他们就会启程回京,你跟他们一道走。”   度娘嗯了一声,安保卿推门进来,笑道:“我一直送到郊外,看着赵永璋离开,听他的口风,应该没有怀疑。”   度娘又要跪下道谢,安保卿虽然对她的选择不以为然,但他枭雄人物,拿得起放的下,既然温谅非要帮她,也不再计较早前的一点怒火,毕竟这些年相处下来,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伸手扶了她一下,道:“温少跟你说过了吧?去京城躲个一两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到时候你结婚嫁人,我少不得要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免得别人笑话我安老九寒酸小气。”   度娘啜泣道:“九哥,是我对不住您……”   安保卿把手一挥,极是豪气的道:“你这几年也帮了我不少忙,要说以前有什么恩情,也早还的够了,以后能有个好归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吧,你去京城也不能总靠雷少和朱小姐帮衬,等下去财务领十万块钱,算是我给你送行。”   度娘惶恐之极,推辞不受,她能得脱自由,已不知承了安保卿多大的人情,哪里肯再要这份钱,十万块,在96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京城那种地方,十万块也就打个水漂,拿着应急用吧。”   温谅笑道:“九哥好不容易大出血一次,你就拿着吧,以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怕是不容易了。”   连温谅都开了口,度娘知道没办法再推辞,只是说不出的感激,千恩万谢的去了。安保卿关上门,夸张的摸了下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唏嘘道:“这可真是走钢丝啊,我还真怕那位朱大小姐莽莽撞撞的把戏给演砸了。”   这世道真的变了,连安老九都开始卖萌了,温谅淡淡的道:“朱子萱看似刁蛮,其实心里并没那么傻……不过不说这个了,你明天找个时间,将负责昌盛公司的人带来和我见一见。”   安保卿滞了一下,道:“这个,温少,桑黎明天可能赶不过来……”   温谅懒的问他桑黎究竟是什么人,看似无意的点了他一句,道:“我要见负责人,又不是法人,你慌什么?”   安保卿略有点讪讪,温谅也不想让他太过难堪,道:“叶智伟在苏海负责三月份的国茶杯,你这边总得有个人出面打点,和依山的谈判应该画个句话了,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安保卿忙道:“我正想跟温少说这件事,上次咱们提了个开头却因为陈小四的事岔开了。我是这样想的,我手下这边暂时没什么人才能掌控的了这么大的项目,温少你看,你能不能从你那边抽调个人来,屈尊做昌盛的总经理,全权负责酒店的事?”   温谅的眼神慢慢的凝聚起来,直把安保卿盯的心头忐忑。上次温谅突然问起酒店的事,他这几天一直在想,想温谅的用意,想来想去还是猜不透。从两人相识开始,自己固然帮了温谅一点忙,可跟他先是帮自己进入苏海碧螺春行业,又出谋划策筹建酒店项目相比,无疑是天上地下,萤火与皓月之别。   当温谅的收获和付出太不成比例的时候,就由不得安保卿不多想,一多想就会越想越怕,不说他道听途说的那些,单单亲眼所见的被摘了桃子、又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例子还少吗?   所以今天才不得不冒着被温谅误会的风险,借着话头投石问路,想探一探这位越来越深沉莫测的少年的底。   温谅暗暗叹了口气,身在局中,就必须要去面对这无所不在的人心,也是一件很无趣的事,道:“九哥,酒店是你的产业,也是你未来立足江东的根基,所以还是用你的人最好……我明白,你不用解释,我没有猜疑你的意思,你也不要多想。”   温谅站起身,背对着安保卿,眺望着窗外的景色,道:“九哥,既然说到了这里,那大家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怎么好好聊过天。”   安保卿走到他身边站立,道:“其实我也早想跟温少说说心里话,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温谅笑道:“是啊,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九哥,整天苏海江东两地跑,有什么感想?”   安保卿感慨道:“以前在青州打拼的时候,见什么来钱就做什么,从游戏厅,滑冰场,到KTV,大会所,一路走来摸爬滚打,钱虽然赚的不少,但始终都走在刀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无声无息。那时候哪里想过会有今日的局面,不仅做下了碧螺春这样全国瞩目的大事,更是能撬动上亿的资金来筹备五星级大酒店,说实话,我心底对温少是又敬重又感激,没有你的指点和帮衬,哪里会有我安老九的今天,就是再过十年,也只是在青州坐井观天的土霸王罢了。”   温谅能听出他话里的真心,轻笑道:“九哥也不必过于自谦,我帮你,是你有发展的潜力和实力,换了别人,我纵然有心,也未必可以成事!”   他静默片刻,突然整个人飞扬了起来,再没有往日的深沉和凝重,再没有不属于少年的谨慎和小心,朗声道:“九哥,别说一个小小的碧螺春,一个五星级大酒店,就是将整个明华集团放在我的眼前,我也未必有兴趣伸一下手指头。说句狂妄的话,我的志向,不在青州,不在江东,甚至不在全国,我不知道将来能走多远,也不知道会不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我会坚持我的路,如果你信的过我,那咱们就一起走一程,有始有终,无论是成是败,也不枉相识一场。如果心存疑虑,畏手畏脚,那……”   温谅转过身,一字字道:“还不如现在好聚好散,酒店的项目我会帮你完成,但也到此为止。”   安保卿心头一颤,道:“温少……”   “你放心,不说你跟左局长的关系,就是咱们之间,我还不至于说话不算话。”   安保卿突然明白,自己原来从没真正的了解过温谅,看到了他的手段和城府,看到了他的权谋和心机,所以惊惧,所以存疑,但从来没有看到他的追求和志向,没有看到他的未来和可能,所以忧虑,所以犹豫。   但正如他自己所说,以十六岁的少年做下的这些事,温谅的未来实在不可限量,安保卿眼中闪过一阵激荡,他不为将来的可能性,只为温谅今晚肯对他抛心置腹的说这些话,一个巴掌狠狠抽在脸上,沉声道:“温少,今天是我的错,我保证,只此一次!今后不管你走到那一步,我都会跟在你身后,做你最忠心的影子和下属!”   温谅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好了?”   安保卿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温谅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好,好!”   稳住安保卿是意料中事,温谅并没有费多大的心力,但此举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虽然经过这大半年的磨合,安保卿已经逐渐适应了从合作伙伴到下属的转变,但归根结底,他的顶头老大还是左雨溪,而不是温谅。这细微的区别让许多事在具体操作中变得繁琐而复杂,温谅的精力日后要逐渐放在更大更重要的方面去,无法再向以前那样照顾到手下人的心思和自尊,所以让安保卿表态投靠,是题中应有之意。   收服安保卿不难,难在于要怎么跟左雨溪开口,虽然她对温谅的爱意必然大过她对权势的热衷,但温谅还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引得她心中不快。   临走的时候,温谅突然想起毒蛇,对安保卿低语几句,安保卿会意的点点头,笑道:“毒蛇是靠得住的,雷方想挖他,可真是找对人了。”   温谅也是一笑,驱车往郊外赶去,在金谷园的别墅里,宁夕和雷方,正等着他的到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今晚,我是你的   出了市区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开始还是细小的形状,不一会变成了鹅毛大雪,顷刻间覆盖了整座青州城。郊外的山隐在雾蒙蒙的远处,偶尔亮着的几处别墅让寂静中的金谷园看起来多了点生气,温谅将车停在外面,小跑几步,一抬头看见宁夕撑着伞从别墅内走了出来。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下这么大雪,开车不安全,明天再谈也来得及。”   两人身子挤在伞下,并肩往厅内走去,漫天的飞雪轻轻的落在伞的边缘,又俏皮的跳动一下,或落到地上,或落在肩头。   “没关系,跟雷方谈好了,也好早点安心,他人呢?”   “客厅等着呢。”   朱子萱早已睡了,温谅还要赶着回去,当下也不废话,从宁夕手里接过厚厚的一叠文件递了过去,道:“雷哥,这是上宁高科的全部资料,总资产、负债率、主营项目以及股权结构都很详细,你可以现在看,也可以回京后找信得过的专家研究一下,不过记得保密,不能泄露。另外,为了规避风险,这次我们总共需要动用三四十名操盘手,分赴全国三十多个城市的证券机构建仓操作,雷哥你各行各当人头都熟,这个事交给你来办,操盘手不用多高的水准,基本线以上就可以,关键是口风要紧……”   温谅将整个过程深入浅出的给雷方讲解了一下,技术性的东西一概跳过,还顺便举了个例子,道:“这就像甲和乙两个人,甲买了一斤大蒜,花了2元,他把大蒜卖给了乙3元,他就赚了1元,如果乙再以5元卖给甲,乙就赚了2元,甲再加价卖给乙,乙又加价卖给甲,这样互相买和卖,这斤大蒜的价格就会抬升到10元,20元,这时候如果来了一个丙,甲乙一起对丙说,这是一斤专治癌症的大蒜,包治百病,丙就花20元买来吃了。这样一来,甲和乙会怎样?”   雷方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道:“当然是甲和乙都赚到钱了。”   温谅笑道:“如果甲和乙其实是一个人呢?”   雷方愣了下,猛的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   “不错,所谓坐庄,不过是这么简单。雷哥,还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问,等正式开始行动,一切都要听宁夕的指令,股市如战场,到了那时你就算后悔,可也来不及喽。”   雷方哈哈笑道:“我这人对技术性的玩意没兴趣,跟老弟你走一条路,准错不了!至于其他的,你不说我也明白,做大事得令行禁止,你插一句,我插一句,那是屁事也做不成。放心吧,我一管资金到位,二管人员到位,然后就坐等老弟你的好消息。”   雷方能如此上道再好不过,温谅笑着伸出手去,道:“欢迎雷哥,合作愉快!”   宁夕从恒温柜取了一瓶拉菲,拿着三个杯子走了过来,道:“谈好了?喝一杯祝贺下。”   雷方殷勤的接过,亲自倒了三杯,三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夜色已晚,雷方自去楼上休息,宁夕送温谅出来,到了车边,温谅低声道:“外面冷,赶紧回去吧,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宁夕紧了紧衣衫的领子,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温谅本来要转身开车门,见之愕然道:“怎么了?”   “今天在依山的事,你不打算跟我说吗?”   温谅笑道:“那不过是小事……”   宁夕脸色不善,冷笑道:“小事?都动枪了还是小事?要不是子萱回来吹你有多厉害,多威风,我还是要被瞒在鼓里是不是?”   “好吧,我投降,下午在普方是突发事件,没想到会碰到那么扎手的人,不仅口气大的很,身手怕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可能连许庭都不是他的对手。”   宁夕什么也没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温谅苦笑一下,坐到了驾驶座上,沉默片刻,道:“宁夕,你怎么了,今晚看上去有点奇怪……”   过了好久,宁夕才发出一声轻笑,嗓音从未有过的低沉,道:“也许吧,女人总会有那么几天不正常,这不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吗?”   温谅转过头,看着宁夕的侧脸,没有开车内氛围灯,看不清她的具体轮廓,但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似乎能感触到她的呼吸,她的寂寞,她的忐忑不安。   一瞬间,温谅明白为什么今晚宁夕会有这样奇怪的表现!换做以前,以宁夕的性格,依山那点冲突自己不说她根本提都不会提,哪怕说了,也是调侃的成分居多,从不会像今晚这样情绪过分的激动。   一只手穿过了黑暗,轻轻的抓住了另一只冰冷纤细的小手,掌心的温度贴着柔软的肌肤,慢慢的浸透、弥漫、温暖了整个身心,那是信任,关心,喜欢,以及一无所惧的勇气!   车窗外飘着雪,将白色的宝马点缀的如同童话里驶出的马车,不像王子的温谅,像极公主了宁夕,两个曾经处在不同世界,却因为奇妙的相识而相知在一起的男女,就那样静静的安坐在车内,不知谁的手先动了一下,然后十指相握,紧紧相连。   雷方站在二楼的客房内,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向停在雪地中的车子,许久之后,眼中闪过一道痛苦的神色。   “好点了吗?”   宁夕的螓首枕着温谅的肩膀,柔若无骨的身子依偎在他的身旁,闻着鼻端传来的男性气息,从今天开始心底的所有犹豫和不安慢慢的融化在漫天的雪中。   她仰起头,星辰般璀璨的双眸从未有过的楚楚动人,“嗯,刚才我不是有意发脾气,你……别在意……”   温谅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心,道:“宁夕,是我的不对,我从没想过,原来重回京城,让你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明天,不仅雷方、朱子萱、度娘要回京城,按照温谅的计划,宁夕在安排好青河的事务后,也将回京主持大局。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重新踏入那个曾让一个少女青春梦碎的地方,回到那个让她无力抗拒,也没有勇气抗拒的家族,站在那个最疼爱她、却也能狠心将她无情流放的爷爷面前。   五年了,她从一名十五岁的天才美少女,变成了沃顿最受人瞩目的女神,从一个衣食无忧身娇肉贵的世家子弟变成了打工赚钱洗衣做饭的普通学生,那被生生扼杀的并不算初恋的懵懂情感,纵然已经忘怀和释然,但每一次回头,都会想起那一年那一天,那一道从心口划过的伤。   不痛,却惊醒!   宁夕闭着眼,将脸蛋贴住温谅的掌心,好一会才坐起了身子,打开车窗,伸手出去任由雪花飘落在手心,感受着那份冰凉化入体内的刺痛和清凉。   “温谅,我怕……”   她转过头,仿佛在说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事,冷静的让人战栗:“在美国五年,我见过太多的人,也经历了许多的事,我以为自己有了足够的勇气,也有了足够的信心,但到了要面对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些所谓的勇气和信心统统都不重要,不管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只要我爷爷没有点头,我的梦,终究还是一场梦罢了。”   唯有知道,所以惧怕!   温谅沉默不语,宁夕话里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足以缓和她与老爷子近乎冻结的关系,可谁能想到本来只是玩票性质的青州之行,却又让她泥足深陷,几乎成了当年事件的另一个翻版,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更为恶劣。   至少许庭当年也算得上青年才俊,除了年纪大点,家世差点,也没别的毛病,可温谅温大叔呢,不说家世和其他什么因素,单单十六岁这个大杀器就能让宁老爷子气的大吐血。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相信我,宁夕,给我时间!”   说出这句话实在很容易,温谅也坚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能解开这道看似无解的难题,可问题在于,宁夕可以给他时间,可宁家会给宁夕多少时间呢?   宁夕突然嫣然一笑,道:“傻子,我又不是非你不嫁,用的着这么愁眉苦脸的么?”   温谅摇摇头,道:“我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你说不嫁就不嫁?”   宁夕白了他一眼,媚眼如丝,欲语还休:“无赖!”   温谅摆出“龙爪手”的形状,嘿嘿笑着探过手去,道:“那就真无赖一个给你看看……”   两人都是控制情绪的高手,宁夕近乡情怯心有迷茫,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刻的真情流露,却能很快收拾心情,借玩笑调侃化解气氛,温谅亦然。   可没想到高手也有失手的时候,由于车内没灯,温谅一时没把握好距离,双手竟然真的碰到了两团饱满圆润弹性十足的所在。   两人同时一颤。   温谅刚想撤手说对不起,一个温热的身子扑倒怀里,耳边传来微不可闻的低吟:“温谅,今晚,我是你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你和阳光都在   门开门合。   “别开灯!”   温谅刚要去按墙上的开关,宁夕捉住了他的手,身子靠了过来,双手环拢在他的腰间,小脸埋到了脖颈间,紧绷的大腿紧紧的贴在一起,鼻端微微的气息仿佛加重了药剂的春药,清晰又不留痕迹的诱惑少年心中最原始的冲动和渴求。   温谅暗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宁夕低语如诉,轻咬着他的耳垂,道:“温谅,不要拒绝我第二次……不要让我恨你……”   温谅从心底深处涌上难言的愧疚,是什么让一个高高在上的绝美女孩放弃自尊说出这样近乎轻贱的话?   除了爱,再没有第二个答案!   宁夕一直以来的爱意虽然内敛,却不比温谅身边的其他女孩少了一点半分,或者说当她选择从此陪伴在温谅的身旁,将要面临的压力和责难,甚至比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来的可怕和猛烈。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温谅要是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伤害的不仅仅是宁夕的心,更对不起她的这份勇气和深情。   双手微一用力,伴随着女孩的娇呼,温谅已将她抱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放到了床上。   昏暗的房间内,女孩平躺在床上,修长合度的玉体起伏有致,毛衫罩着的圆形山丘勾勒出诱人的形状,牛仔裤包裹着的双腿呈现出惊心动魄的笔直和弹性。   温大叔一个很正常的男人,也许比世上许多男人都要正常的多,他有成年的思维,少年的身体,本来就很容易激起男性本能的欲望,面对宁夕这样的天姿国色,世之骄女,实在无法做到如风吹磐石,心自岿然不动。   何况跟宁夕认识了这么久,要说没有一点的动心和喜欢是自欺欺人,温谅两世为人,所看重的再非单纯的外在和虚无的肉体感受,没有两心相知的满足,没有精神共鸣的愉悦,想要让他乖乖的做裙下之臣,怕是比登天还难。   与司雅静,源于前世的感激和今生的怜惜,与左雨溪,源于命运的推动和生死间的不离不弃,而与宁夕,却更多的是智慧上的你追我赶,是商业上的携手并肩,是如鱼得水的惬意,是高山流水的销魂。   温谅慢慢的俯身,在宁夕满含娇羞的眼神中噙住她的唇瓣,吸允着湿热柔软的香唇,舌尖撑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慢慢的钻了进去。他能感受打拼未经人事的处子那来自本能的战栗和紧张,于是用右手穿过她的长发,抚摸着发丝,让她放松身心,去适应,去体会,去感觉。   宁夕嘤咛一声,牙齿终于被温谅攻开,香滑的小舌茫然无措的被抓了个正着,第一次舌尖的碰触让她的整个身体泛起一股淡淡的酥麻,仿佛从刚刚成熟的柑橘中落下一滴汁液,酸的心痒,甜的心动。   一个长长的吻,差点让初尝此道的宁夕窒息,不过她在最初的迷茫过后,很快的学会了追逐的技巧,反守为攻不时的还能占据一点上风。   这让温谅大为不忿,右手从衣服的下摆悄然而上,在圆圆的肚脐处打了个转,然后顺着光滑如丝的肌肤,握住了那让所有男人都神魂颠倒的粉丘,指尖夹住那娇嫩嫣红的一点,微一用力,宁夕身子一颤,顿时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哪里还懂得反击,被温谅趁势收复失地,牢牢的掌握了口齿间的主动权。   与此同时,温谅的另一只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滑到了下面,先是在浑圆的大腿处摸了一会,然后慢慢的探到那神秘的方寸之地,手掌刚倾覆其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裤子让宁夕的双腿猛然抽紧,正好将温谅的手死死的夹在了那里。   “别……”   从宁夕喉咙间发出的这声沙哑仿佛吹响了进攻的总号角,温谅同时加大了上中下三路的攻势,宁夕何曾经历过这般娴熟的调情手段,整个人喘着气,腰身不由的扭动起来,乍一看去,好像是她主动的在寻求摩擦一样。   场面逐渐的开始淫靡,温谅再也忍耐不住,翻身而起,飞快的脱去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掀起宁夕的毛衣和内衫,却恶作剧般的褪到手腕处停了下来,就如同戴了一副天然的手铐,让她的双手无法动弹和反抗。   天蓝色的蕾丝胸罩,代表着自信、永恒、真实和冷静,正将迷人的高耸毫无保留的显现在温谅眼前。以他的定力,伸过去解扣子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随着啪嗒一声轻响,胸前的两团雪白登时让温谅的眼中脑海,只浮现出两个字:   完美!   它并不大,但却异常的坚挺,圆润的边缘,蜿蜒的弧线,尖尖的顶峰,就如同初剥的竹笋,散发着使人津液横流的香甜可口。   “宁夕,你好美!”   温谅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宁夕睁开了双眼,这一刻的她忘却了羞涩,抛开了矜持,为自己的身体能让情郎痴迷而骄傲。   受到宁夕的眼神鼓励,温谅双手不停,又脱下了下身的全部衣物,一具白璧无瑕的曼妙身躯终于完整的暴露在温谅的眼前,峰峦禁地,雪域芳草,真是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妙,玉骨冰肌,不外如是。   身下的女孩脸色潮红,星眸迷离,已然动了情潮,温谅跪坐在她的身前,分开了两条光洁白皙的玉腿,只见蓬门开处,花径含露,已是春意盎然。那早就有了反应的硬物缓缓凑近,微微一蹭,宁夕又是一声细若管弦的低吟。   “我要进去了……”   宁夕不易察觉的点了下头,双手抓了床单,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别怕,不痛的!”   作为著名的男人十大谎言之一,“不痛”一直没有掉出过前三名,温谅口才老练,但到了此时此刻,才发现能让女孩略微放松的话,只有这一句可用。   温谅腰身往前一送,坚硬无比的那物顿时破开两片粉红的小唇,进入到一个紧窄湿热的甬道里,四周柔软的褶皱纷纷而来,将它紧紧的含住,一阵接一阵的快感蜂拥而来,有情之爱,总是比无爱之欲来的更加的激荡和昂扬。   宁夕猛的咬住下唇,优美的脖颈往后扬起,眉心间略带几分凄美的痛楚,一点珠泪滑落腮边,身下红斑绽放,从今夜起,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从今夜起,有他,也有爱!   与上次的一时冲动不同,这一次宁夕显然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准备在赴京的前夜将自己彻底的交给温谅。所以初尝禁果的女孩放开了所有的娇羞,整整一夜鏖战,仿佛不知疲倦般,任由温谅为所欲为,时而侧卧,时而跪伏,时而化被动为主动,骑乘其上,起伏之间,青丝飞舞,雪峰摇晃,映衬着那一张绝世容颜,几疑是人间天上,世外桃源。   春晓总是苦短,蚀骨销魂的一夜就这样过去,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温谅睁开了眼睛,不知是在穿越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异变,还是修炼内家拳小有所成,加上整日不间断的锻炼有了效果,那么疯狂的折腾了一宿,不仅没有丝毫的疲惫,反而精神饱满,神清气爽。   宁夕还趴在床上睡着,屋内有暖气,所以她的身上只在臀部打横盖了一层薄薄的棉被,光滑的背部和大腿露在外面,长长的黑发铺在枕边,黑白之间强烈的对比,充满刺激和诱惑。   昨晚宁夕的疯狂,温谅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她害怕自己的情感重蹈覆辙,对两人不确定的未来充满了恐惧,所以在回京前夜用这种方式来坚定自己的信念。温谅没有拒绝,没有制止,不是为了发泄欲望,反而是为了用同样的方式告诉宁夕,一切,将由他来承担!   宁夕动了一动,温谅柔声道:“醒了,饿不饿?”   宁夕翻过身,本就美丽不可方物的俏脸变得更加的迷人,少女的青涩和秀雅仿佛一夜之间褪去,多了几分娇媚和清韵。   宁夕满眼的柔情,摇了摇头,温谅附到她耳边,调笑道:“是不是昨晚喂你吃的太饱了?”   宁夕大眼睛眨了眨,唇角上翘,笑道:“看你这幅生龙活虎的模样,我昨晚还是太心软了,对不对?”   还是那个骄傲的宁夕,这并不会因为两人关系的改变而改变,温谅最喜欢的,也是这个时候的她,叹道:“孔子说,没有犁坏的地,只要累死的牛,真是至理名言啊!”   宁夕抿嘴一笑,刚想要坐起,眉头却微微一蹙,温谅坏笑道:“我忘了,现在都是收割机,不用牛了,再丰沃的地也禁不住犁啊。”   宁夕再怎么大方,也受不了温谅这样的狂放,白了他一眼,取过毛衣穿在赤裸的身上,皱着眉挪下床,自去洗澡去了。   温谅看着她曼妙的身姿消失在洗手间里,叫道:“要不一起洗吧?”   回应他的是一根从门缝里伸出来的中指,温谅哈哈大笑,他沉吟片刻,拿起床头的笔,在酒店的留言纸上写了一行字,然后穿衣出门买早餐去了,酒店的早餐,从来就没有好吃的。   哪怕两人已经这样了,可温谅其实还未对宁夕说过一句承诺,而这些,却对此时的她十分的重要。   等宁夕洗完澡出来,拿起案头的纸张,在阳光的照射下,她的笑容仿佛绽放出了七彩的光。   今天早上,一睁开眼,看见你和阳光都在,我突然想,也许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我是你的什么   宁夕坐在落地窗前的竹椅上,双手抱膝,静静的看着远处,掠过枝头的小鸟,飘渺变幻的白云,吱呀呀随风摇曳的枯树,还有那两个并排骑着单车留下一地清脆笑声的少年男女,都在心间脑海化作了一个人的模样。   他嘻嘻笑着,有点坏,有点呆,有点讨厌,却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可爱!   宁夕唇角不由的露出一丝笑意,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腮边泛起淡淡的羞红,柔和的阳光斜斜的洒在满头青丝之上,仿佛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致。   温谅推门进来,将手中的早餐放在一边,走到她身后,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某个逞凶作恶的家伙,是不是畏罪潜逃了呢?”   温谅做了个伤心欲绝的表情,道:“昨晚,我可是受害者……”   宁夕转过头,绝美的容颜从这么近的距离也找不到一点的瑕疵,摘去墨镜后的双眸如同星辰点缀,总有一种吸引人所有视线的神奇魔力,温谅忍不住赞道:“宁夕,你真美!”   宁夕嫣然一笑,如冬雪初晴,道:“你要是再露出这样一幅下流样,我很可能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哦……噢……”   话没说完被温谅从竹椅上抱了起来,大笑道:“进了我温家的门,这辈子就别想跑掉了,来,先吃饭,下面饱了,不能饿着上面。”   宁夕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轻笑道:“你就尽情调戏我吧,我一不害羞,二不认输,三左耳进右耳出,时间久了,看你有趣没趣!”   成年大叔的恶趣味就在于调戏美女那一低头的娇羞处说不尽的风情,可碰到宁夕这样智商情商都足够高的对手,难免会发生这样的挫折和打击。不过大叔之所以成为大叔,无不是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猥琐在人间。这点小打击,毛毛雨了!   温谅将宁夕放在了桌子上,旁边放着早餐袋子,宁夕扑哧一笑,看着袋子上印着的青河标志,道:“好啊,我还以为去买什么好吃的了,原来拿自家的东西来糊弄我啊?”   两人夜宿在华山区的一家高级酒店,周边就有青河的分店,温谅一边往豆浆杯里插管子,一边笑道:“自家的东西吃起来放心,小音这个丫头也历练出来了,店长当的似模似样,将华山店打理的不错,过年给她多开点奖金。”   宁夕双脚垂在桌边,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豆浆,道:“现在青河有七家分店,只给你的老熟人发奖金,是不是任人唯亲、昏庸不明?”   “哈,小音不一样嘛,毕竟是八一店刚开业时的老人了,华山那么大的店面,她一个小姑娘打理的井井有条,顾客盈门,奖励下也是应该的!”   宁夕斜眼瞅着他,道:“我记得某人曾经说过青河的事务我说了算,对不对?”   “当然,不过,”温谅突然往前一步,身子挤开宁夕的双腿,站到了桌边,然后抱着她的腰将下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轻轻的摩擦一下,低声笑道:“我吹吹枕头风,还是可以的吧?”   宁夕强忍着被温谅侵犯带来的酥麻快感,嘴硬道:“那得看你的枕头风吹的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十二级龙卷风,保管吹的你服服帖帖,心服口服……”   宁夕知道再这样下去又是少不得一番疾风骤雨,她初承恩泽,娇嫩妙处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实在不敢造次,忙伸手挡在温谅的胸前,求饶道:“别,我服了,昨晚就已经心服口服了!”   同宁夕认识以来,两人不知明里暗里交锋过多少次,这可能是唯一一次让她彻底认输,温谅故意得意洋洋的道:“还是孔子说的好啊,不能在地上说服的女人,就要在床上征服她,宁夕啊宁夕,你也有今日!”   宁夕拿起自己刚喝过的豆浆杯递到温谅的嘴边,嗔道:“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你自己创造的那些淫词小调安到圣人头上?”   温谅哈哈一笑,喝了口豆浆,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后世一个很出名的段子,嘿嘿一笑,道:“宁夕,来问我一句,我是你的什么?”   宁夕侧扬着头,疑惑道:“干吗问这个?”   “问嘛,快问。”   “哦……我是你的什么?”   温谅看着插了吸管的豆浆杯,深情道:“你是我的青河豆浆啊!”   宁夕愈加迷茫,不明白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后温谅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记起上次《幼儿琼林》吃的亏,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有什么典故吗?”   温谅将吸管拔了出来,然后又插了进去,然后再拔出来,眉毛上挑,好像在说,明白了吗?   这是上一次调戏无果后,仍不死心的反击啊!   宁夕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终于还是没有抵抗住猥琐大叔无处不在的龌龊思想,羞怒道:“你要再敢调戏我,信不信我现在脱光了拉着你一天不下床?”   男人都喜欢女人说要,但最怕女人说还要,温谅这贱人立刻怂了,拿起一块葱油饼塞到宁夕口中,正色道:“整天满脑子的淫秽色情思想,面对我这样纯洁的如同白纸一般的十六岁少年,你怎么好意思开的了口?”   宁夕乐不可支,道:“你还敢再无耻一点吗?”   温谅笑道:“别激我,我这人最受不了激……”   宁夕这才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眼眸一转,转移话题道:“不闹了,说正事,你知道那个佛爷什么来头么?”   温谅奇道:“昨晚本想问安保卿的,不过走的急,把这一茬给忘了。你特意提起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让人查了一下,这位佛爷貌似来头不小哦。听过一个顺口溜没有,‘青州安,灵阳骡,不如关山有一佛’,据说是道上很有名的切口呢。”   温谅忍不住笑道:“呵,还真的挺顺口。”   “青州安,自然是你那位右护法了,灵阳骡,恩,这个外号我听着觉得恶心,你要是有兴趣,怕是得亲自去找左局长,灵阳是她的地盘嘛,我就不过问了。”提到左雨溪,宁夕俏皮的皱了皱鼻子,温谅苦笑道:“说重点,这位佛爷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一提再提,是不是来头很大?”   “大不大,要看你怎么看!这个人明面上是关山宝积贸易公司的老总,倒腾一些从南边进的电子机械,化工原料和纺织原料,顺便还买地盖点房子,仅在关山周边就有两座大的山庄,不对外开放,据说极其奢华……”   温谅并不吃惊,知道他的身份之后还是那么嚣张的人,来头绝不会小了,但仅仅这些还不能成为支撑佛爷强硬底气的资本,毕竟民不与官斗,一个道上人士外加民企老板,是养不起那股子滔天气焰,皱眉道:“就这些应该还入不了你的眼,是不是背地里还有什么勾当?”   宁夕最欣赏的就是温谅洞察先机的敏锐,道:“不错,我也觉得奇怪,于是就找了一个朋友,托他帮忙打听打听。刚才你出去买早点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电话,猜一猜,这位佛爷其实是做什么发家的?”   温谅脑海急转,贸易公司,电子机械,各种原料,突然灵光一闪,道:“走私?”   宁夕惊讶道:“你是不是早查过他了,不然没可能猜的中啊?”   90年代中期,正是国内走私最疯狂的时候,不知多少人从中谋取了暴利,然后洗白,脱身,转行,摇身一变成了知名企业家,温谅倒不是先知先觉,而是在后世看了太多类似的报道,一听贸易公司,还跟南边有合作,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一层。   温谅心中盘算着这些讯息,口中却笑道:“你倒是朋友遍天下,哪里都有神通广大的朋友,这个人是男是女?要是男的,我可是会吃醋的!”   “当然是男的,不过,”当温谅要吃人的眼光狠狠盯了过来,宁夕才娇笑道:“他是我哥的朋友,女儿都快跟我一样大了,你还吃什么醋!”   温谅语重心长的道:“宁夕啊,女孩子得多长个心眼,不要以为是叔叔辈的人物就放松警惕。年纪大怎么了,你年纪这么大,不也吃了我这颗嫩草?”   宁夕捂着脸,泫然欲泣:“我就知道,你早晚得嫌弃我比你大……”   温谅哭笑不得,道:“好了,哥哥的心理年龄不知比你大多少呢,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丫头。况且就算装哭也要有职业道德,嘴唇边的笑能先忍住不?”   宁夕放下了手,哪里有一点泪痕,笑道:“你猜他走私什么的?”   温谅想到了发嫂,被许庭教训了一顿,又惧怕自己报复,仓皇无路去了关山投靠佛爷,走私什么不是呼之欲出?   “车?”   宁夕这次真的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温谅,道:“我要不要喊一句,出来看上帝?”   温谅弹了她脑门一下,道:“走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让你这么郑重其事?”   宁夕叹了口气,道:“你就没想一想,一个小混混而已,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比如安保卿,如果不是认识了你,他到今日也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罢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庄少玄   宁夕说的不错,江东靠海,多少年来走私难禁,关山海关更是形同虚设,可汽车毕竟不是普通的货物,没有足够强硬的后台,一般人是不敢插手的。佛爷在道上的名头也许很响亮,但说到底还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仅仅靠他个人,绝没有可能有这么大的盘面。   宁夕又道:“据说佛爷现在手里的资产,明里暗里应该不下十亿……”   温谅真正吃了一惊,要知道直到1999年胡润富豪榜出炉,国人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在不为人知的许多行业,有许多人已经将绝大多数普通人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财富差距以百、以千、以万倍的差距来计算,可1999年的首富荣毅仁家族的总资产是多少呢?   不过才80亿而已!   一个关山的土混混,是怎样在1996年的时候就到达这般可怕的高度?温谅相信,期间的经历就算一点水不灌,写成一篇一百万字的小说也是绰绰有余!   “你说的对,这不是佛爷的本事!”温谅赞同宁夕的话,要说佛爷能有几千万或上亿的盘面,靠着心狠手辣明抢暗偷还勉强可以做到,可到了十亿这个层次,靠的不是人,而是势!   “这个人虽然霸气十足,但心胸不够开阔,自恃过高,加上故作沉稳,实际却锋芒毕露,能攻不能守,能进不能退,不是一个真正能做大事的人。”   “这是个傀儡!”   温谅下了判断,宁夕笑着拍了拍手,道:“正是,他是个傀儡,那问题来了,谁才是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呢?”   温谅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宁夕的脸色破天荒的凝重起来,摇摇头道:“我没有准确的消息,不知道佛爷背后的人是不是最终的操控者,还是说他的幕后也不过是旁人的傀儡木偶……”   温谅已经习惯了宁夕的无所不能,每次她的情报都是最详尽也是最丰富的,乍然听到“不知道”三个字,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晃了晃脑袋才清醒过来,心神一凝,诧异道:“连你也不知道?”   宁夕托着下巴,眼光闪烁,一字字道:“不,我也许是知道的。”   “也许?”   “是,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我几乎可以猜到是谁……除了那个人,没人有这样的胆子,这样的能量,这样的无法无天……”   温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宁夕身边坐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道:“谁?”   “庄少玄!”   温谅的手指跳了一跳,道:“哪个庄?”   宁夕点点头,道:“就是你想到的那个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庄字!”   两世为人,温谅当然知道这个庄字代表什么,笑道:“现在要说普天之下,他还不够格吧?十四大上不过是个政治局候补委员,党内排名还在二十名开外……”   宁夕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道:“明年召开的十五大,一定能进政治局委员,很可能要去中组部,如果不出意外,十年之后,就要莫非王土了。”   温谅没有说话,他没办法告诉宁夕,十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宁夕见他沉默,解释道:“庄少玄这个名字你可能没印象,但他的外号,你一定听过。京城那个圈子里的同龄人,不管是在官场商场混的得意,还是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见了他,都得乖乖叫一声羽少!”   羽少!   温谅心口一跳,微微笑道:“实在是闻名已久啊,原来羽少的名字叫做庄少玄!”   正如温谅所说,他对羽少的好奇由来已久,他甚至忘记第一次听到羽少的名字是在什么时候,但这个名字却深深的刻在脑海深处,想忘也忘不掉。   “庄少玄……为什么要叫他羽少呢?”   “因为他十八岁那年闲着无聊,就鼓动几个人一起投资开了家娱乐城,取了个名字叫蒲公英,可没想到不到三年就发展成全京城最大最奢华也最火爆的去处。蒲公英最多的是什么,当然是羽毛啊,所以之后大家都叫他羽少。”   温谅彻底呆住了,那个一直隐在暗处仿佛怪兽般的蒲公英,竟然跟这位来头吓人的羽少有关,而蒲公英更是他在无聊下的产物,这让重生以来用尽心机才勉强爬到这一步的温大叔情何以堪?   “那他怎么会来了关山?”   宁夕的眼神幽幽,低声道:“这个跟燕奇秀有关,牵扯到她的私事,以后再告诉你吧。不过庄少玄本来是庄家极力培养的种子,二十岁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中央办公厅,二十一岁下放到某个县级市历练,二十三岁就到了正处,二十五岁回到京城,进了国家计委发展规划司副厅级巡视员,本来有望一年后到某个省计委出任副职,却因为那件事仕途毁于一旦……听说这五年来他困在关山心性大变,也不知道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温谅平缓一下心情,今晚听到了太多的讯息,很有必要消化一下,过了片刻才又问道:“你对他了解么?”   宁夕摇摇头道:“庄少玄比我大了十岁,又向来跟燕姐不对路数,所以很少打交道,五年前我离开京城,也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发生那么剧烈的冲突,差点闹的不可收拾。”   别说宁夕不肯讲,就是愿意说,温谅现在也未必肯听,一次听闻太多爆炸性的内幕对心脏不好,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宁夕之所以事无巨细,将庄少玄的来历讲的这么明白,自然是为了佛爷,道:“佛爷的事不要紧,他自傲的很,丢了这么大的脸,是绝不会自己说出去的,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被打了找大人哭诉?何况正如你所言,他未必有资格直接跟庄少玄联系……不过既然知道了他的后台,还是要防着一点,免得这个假佛爷自以为后台硬就无所顾忌的玩什么阴的……呵,宝积贸易公司,连个公司名字都来自《宝积经》,拜佛可拜的够虔诚的哦!”   “《宝积经》?”   “佛教的大乘经典之一,比《般若经》晚,比《涅槃经》早,有兴趣你可以看一看,论点没那么唯心,算是比较中观和唯识……”   宁夕睁大了眼睛,道:“你怎么什么都懂一点,连佛经都懂?”   “咳……跟任毅瞎聊,听他乱讲的,什么空啊色啊的,没什么意思!”温谅前世里开车远游时爱听大悲咒啊之类的歌曲提神,公司有个同事不仅爱听还爱研究,有时候两人讨论一二,也就记住了一点,还真是略懂一点而已。   “那还让我去看,是不是这就烦我了,想让我去做尼姑?”   温谅凑过去抓她痒痒,道:“你就算去做了尼姑,我也要勾引你还俗。”   宁夕笑着躲开,道:“敢到庙里勾引尼姑,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小心被天谴哦!”   “我这也是为了佛祖好,有这么美貌的尼姑,他老人家怎么安心普度众生?色是刮骨尖刀,下地狱的事交给我来干吧。”   “啊,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宁夕笑着钻进被子,在温谅的手脚间扭动着身子躲闪,两人正嬉戏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巨响,仿佛一声天雷炸在耳边。   温谅停下了做怪的手,无语道:“不是吧,我开个玩笑而已,佛祖你不用发这么大脾气吧?”   宁夕坐起身,微一皱眉,跳下床往窗户边跑去:“不是打雷,是爆炸!”   温谅脸色一变,跟着跑了过去,拉开窗帘往下一看,停靠在东北方向百米外的一辆捷达车正冒着浓烟,而在车子的斜对面,正是青河豆浆华山店。   两人出现在现场时,已经有群众报了警,打了急救电话,里面围的严严实实。温谅踮起脚却还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一扭头见小音正立在豆浆店门口,看着爆炸的车辆,一脸的苍白,忙走了过去。   “小音姐,发生了什么事?”   小音见到温谅,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嗓子带着哭腔,道:“温谅,是纪厂长,你快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哪个纪厂长?”   小音眼中泛着泪光,道:“青化厂的纪政纪厂长啊,他说跟你关系很好,一直都来我们这吃早餐的,很照顾店里生意……”   温谅此时也无暇计较纪政从哪里知道自己跟青河豆浆的关系,叮嘱了一句:“这番话对谁也别说,记住了。”然后立刻转身跑了回去,分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地上躺着两个人,站着一个,躺着的一个捂着手臂浑身是血,不停的惨叫,另一个全身都炸的不成样子,脸色黢黑,都认不出是什么人。唯一认的是站着的那个人,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宽大的额头,眉间永远聚拢的川字,正是青化厂厂长纪政!   他身上没看出来受伤,但眼睛没有焦距,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个人,一动不动,显然大脑完全停留在停滞状态。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温谅拉起羽绒服的帽子戴到头上,急冲冲的跑到纪政身边,叫道:“你看你身上都炸出口子了,还不赶紧去医院看看?”说话的同时暗暗运劲,一指点在他的腰间。   纪政吃痛之下终于清醒过来,一眼看到温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温谅低声斥道:“赶紧走,留这里做什么!”   纪政恍然大悟,捂着肚子低着头扒开人群急急远去,温谅也趁乱拉着宁夕溜之大吉。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能让纪苏刚刚恢复的家再一次四分五裂!   年少如她,经受不起再一次重大打击了! 第四百五十章 冤冤相报不必了   回到酒店大厅,宁夕问道:“发生什么事?”   温谅脸色阴沉,显然大为恼火,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直觉告诉他应该很不妙。虽然这段时间忙于京城青州两地跑,少跟纪政见面,但这个人在温谅的计划中一直占据比较重要的地位,先不说青化厂改革关系到温怀明的仕途走向,单单收购新兴厂这笔CASE,就需要纪政以后的大力协作,可没想到本来最不用操心的一环竟然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青化厂的纪政,怕是惹了什么麻烦!华之苕眼看就要完成新兴厂的收购,要是青化厂这边出了篓子,说不定要白白错过今年淮河全流域大治理的机会……”   宁夕看了看他的脸色,知道他心情不好,或者说认识这么久,她还很少见到温谅发怒的样子,柔声道:“是不是挺棘手?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好了,现在你总不用跟我客气了吧?”   温谅纵使心情不好,但美人恩重,也不由挤出一点笑容,道:“棘手倒不至于,放心吧,我能处理,要真的解决不了,再找你帮忙好了!也不早了,你先回金谷园,外面的车你开回去,跟雷方和朱子萱说一声,我白天就不再过去了,等晚上你们走的时候再去机场送行!”   宁夕点点头,拉了拉他的手,道:“别急,有些事耽误了就误了吧,其实我一直都在担心你发展太快,未必是好事呢。”   温谅站起身,神色慢慢的恢复平静,轻轻叹道:“时不我待啊,我想做的事太多,可时间太少,要是不在这两年打好基础,很可能一步迟步步迟,许多梦想可能也只能成为梦想了……”   他转过头看着宁夕,见她略有点担心的样子,笑道:“没事,我这是间歇性烦躁症候群,过一会就好了!你的精力还是要放到上宁高科,雷方找的操盘手未必靠得住,你回京后多盯他一点。”   “我明白,不过有我在,雷方那小子不敢玩什么手段。不过你确定不要我从部队调一些人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赶上部队冬季拉练,全军的营区空了一大半,随便抽调四五十人出来,谁也查不到,没关系的。”   因为所有操盘手要分散到全国各地,一旦计划实施,每一个操盘手的通讯工具都会被没收,同时还要有另一个人贴身监视,并负责对外联络,这两人在整个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将形影不离,连吃饭睡觉上厕所都要在一起,所以让雷方回京找操盘手,而温谅则在江东省内寻觅监控人员,要的就是互不相识,互不统属,以便控制管理。   宁夕曾提议从关山军分区,或者武警部队调点人出来,既信得过又纪律严,执行命令坚决到位,实在是最佳人选。不过温谅斟酌以后还是否决了,毕竟这是个人商业行为,虽说以宁家在军队的影响力,这点芝麻大的事根本不值一提,但温谅不想授人以柄,没想到今天她旧事重提。   “不用了,咱们还是低调点,万事小心为上。何况这些人选我已经有了眉目,过几天就可以搞定。”   两人又计议了某些细节,宁夕开着宝马离去,那边的事故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警察在询问周边群众做笔录,医护人员忙着救护伤员,一切都在杂乱而有序的进行着,温谅站的远远的,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等着。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   “温少,我……”   纪政略带点仓皇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温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我没空听你解释,现在去公安局报道,我会安排人接你进去!记住了,有什么问题就交代什么问题,不要隐瞒!”   说完不等他回话,径自挂了电话,温谅又打给刘天来,交代了几句,然后掉头离开。   市委大院门口,温怀明从里面出来,看到温谅站在不远处的报刊亭前,走过去疑惑道:“有事干吗不进去说?”   温谅买了一份今天的中国青年报,拉着温怀明走到一边没人的树下,道:“纪政出事了!”   温怀明眉头一皱,道:“很严重?”   “具体情况刘天来正在调查,我估计再过一会他就会向市委做汇报。不过出事的时候我就在附近,现场有爆炸物,一辆捷达被毁,一人死亡,一人重伤,纪政命大,受了点惊吓外应该没什么事!”   温怀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道:“寻仇?私事还是公事?”   青州改革将以青化厂为样板和突破点,这是全青州上下的共识,要改革就要得罪人,纪政顶在第一线,得罪人是肯定的,但问题在于,究竟是个别人的极端行为,还是有预谋的一次反扑?   温谅微一沉吟,道:“应该不会是公事,青化厂如今在某些人眼里是鸡肋,加上省市这么重视,没人愿意顶风犯案,就算想施加点阻力,也不会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我估计个人矛盾的可能更大!”   温怀明一向古板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许久之后才重重的说了一句:“不成器!”   “成器也好,不成器也罢,事情出了,总得想办法解决,老爸,你看能不能保下他……”   “不可能!”温怀明断然说道,说完后看了看温谅,语气放缓,道:“这事动静太大,瞒不住了,不管谁是谁非,为了大局考虑,纪政都不适合再在青化厂厂长的位置上待下去了。”   虽然温谅早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却还是叹了口气,道:“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吧,给我一天的时间去运作一下,好不好?你也知道,以许复延的脾气,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当场就把纪政给免职了,到那时什么也来不及了。”   温怀明犹豫片刻,终还是无法拒绝儿子的要求,道:“好吧,市委这边我最多压到下午,下班前必须向许书记汇报!”   刚跟温怀明分开,刘天来就打来了电话:“温少,纪政已经来了,我让耿超先去陪着,让他缓口气,过会我亲自去问话。”   “基本情况摸清楚了吗?”   “摸清楚了,受伤的那个年轻人叫秦勇,当过两年兵,退伍后安排到了一家快倒闭的小工厂,根本没去上过班,之后不知什么关系进了青化厂保卫科,没多久就当了纪政的司机……”   温谅一呆,这不就是秦老头的孙子吗,什么关系?当然是靠他的关系了!   “温少,你猜猜看,另一个死者是谁?”   温谅那有心情跟他玩猜谜,道:“赶紧说,卖什么关子!”   刘天来压低了嗓音,道:“是何晓波!”   温谅骤然明白过来,上次他去青化厂见纪政,顺便提一提秦老头孙子的事,也就在那一次发现何晓波还在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当时他就纳闷,纪政绝不像心胸开阔的人,怎么能容下这个卖友在前,辱妻在后的小人,可后来事情太忙,就忘了这一茬。   今天看来,到底还是出了事!   纪政啊纪政,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才让一个人不惜一死来跟你同归于尽呢?   温谅叮嘱道:“一定要严格控制消息,不能有一丝风声从公安局内部透出来!问完纪政的口供,马上让他离开,别在局里多待,明白吗?”   刘天来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纪苏家在通海区,温谅来过几次,算得上轻门熟路,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一身休闲装的纪苏。温谅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在家,今天不是要上课吗?”   纪苏也没想到温谅竟然会来,脸上乍放出惊喜,几乎同时问道:“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旷课了吗?”   两人的话分开来听都没什么问题,可放到一起立刻有了不同一般的笑果,温谅笑道:“正因为旷课,才有时间过来啊。”   纪苏眼中溢出一丝欢喜,道:“我以为你有其他正事要做……哦,我妈妈感冒了,所以我今天请了假,在家里陪她!”   “你过来是找我的吗?哎呀,”纪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我真笨,你又不知道我在家,是不是找我爸?可他上班去了,到晚上才回来呢。”   看着此时快乐幸福的纪苏,温谅不忍想象当她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后会怎样,道:“不请我进去吗?站在门口可不是待客的道理哦!”   “我今天是怎么了,脑袋都要坏掉了,”纪苏拍了下秀气的额头,让开身子,道:“请进,欢迎光临!”   温谅进到客厅,低声道:“我其实是来找你妈妈的,她睡了吗?”   纪苏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引着温谅往卧室走去,道:“她刚吃了点药,应该还没睡着,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温谅勉强一笑,道:“没什么事,许久不见了,过来看看苏阿姨也是应该的。”   纪苏背对着温谅,脸蛋却有些发烫,温谅这句话一时间让她想了很多,什么样的关系,才会应该来看看妈妈呢?   她的心,突然跳动的有些快! 第四百五十一章 此情此恨死方休   苏芮半躺在卧室的床上,脸色由于感冒少了往日的红润,带了点病态的苍白,长长的黑发随意的侧挽在右边,然后直直的垂到胸前,将妇人的柔媚和女性的典雅糅合在一起,依然是那般的美貌动人,纪政能最终抱得美人归,也算屌丝成功逆袭了一次女神。   不过苏芮的身体貌似一直不太好,上次纪政出事,就是没顶住压力差点虚脱,到医院输了几天液才好,这到了年尾年初,天气变幻不定,立刻又顶不住了。   “妈,你看谁来了?”   苏芮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在翻看,听到纪苏的声音,抬起头望了过来,温谅站在门口,微笑道:“苏阿姨你好,听纪苏说你生病了,我特地过来看看。”   这样的谎言纪苏听了只有高兴,哪里会闲的无聊去揭穿,柔情似水的大眼睛飞快的瞄了他一眼,然后急忙又躲了开去。苏芮再了解女儿不过,扑捉到她这种微妙的小动作,不由会心一笑,她当年能在那么多的追求者中间选中不名一文的纪政,骨子里就不是多传统的人,尤其又对自己的女儿充满信心,所以并不计较小女孩的懵懂情思。   谁没有十六七岁的年华,对优秀男孩的一点心动和些许好感,会是将来很美好的回忆。不过还是应该抽点时间跟女儿好好聊聊,苏芮心中掠过这样一丝念头,放下手中的杂志,身子往上坐起了一点,白色碎格花纹的睡衣领口露出一点雪白的肌肤,浑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润泽。   温谅束手而立,表现的极有礼貌,苏芮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热情的说:“温谅来了啊,还没吃饭吧,阿姨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纪苏嗔道:“妈,你还生着病呢,做什么饭,温谅还有正事,哪有时间在咱们家吃饭?”   “是啊阿姨,我就来看看你,可千万别忙乎了,”温谅又笑对着纪苏道:“不过纪苏同学,我得批评批评你,这是怕我在你家吃饭还是怎么滴,我今天还真没什么事,阿姨身体不舒服,要不尝尝你的手艺?”   纪苏一下子愣在当场,脸红红的不说什么话,苏芮扑哧一笑,道:“这会知道害羞了?以前让你学做饭就是偷懒不肯学,现在后悔了吧?”   温谅见惯了纪苏平日里大大方方的一面,还很少见她如此小女儿的情状,也许是在父母面前的缘故,再怎么稳重的小姑娘也会变得可爱起来。他不想让纪苏太过尴尬,也是一笑,道:“这不能怪纪苏偷懒,要我说啊,只能怪阿姨你太疼她了,不舍得让纪苏到厨房打下手,要不然还不早十年就造就一个五星级的大厨啊?”   苏芮笑的前仰后合,道:“原来是我的错,好,以后就听你的,家里这些活啊都让苏苏做了,我也享享清福。”   纪苏见温谅逗的妈妈这么开心,自己窘一点被他拿来打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笑道:“你真要在我家吃饭啊?虽然我做不了大餐,但做一点家常便饭还是可以的。”   “我这人有个毛病,越是听见有人吹牛,越是要试着揭穿她的牛皮,我倒要看看,这个家常便饭能不能做熟了!”   “那……我去买菜?”   纪苏还是有些不敢确定,直到温谅点了点头,才高兴的提着菜篮子去门去了。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苏芮的笑容不减,道:“温谅啊,你先到客厅休息一下,阿姨换件衣服就来陪你说话。”   温谅叹了口气,道:“阿姨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来回折腾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问你,不过当着纪苏的面不好开口,所以才找个借口打发她出去。”   苏芮这才知道温谅要留下来吃饭的用意在此,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却没有从他刚才的话里听出一点的破绽,不过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少年,才符合苏芮印象中那个神通广大的形象。   她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谅往前走了几步,在苏芮床边三四步的距离停住,他心中颇有点为难,眼光在苏芮的脸上逡巡着,却始终开不了口。   苏芮惊疑不定,身子不由自主的又挺起了几分,被子悄悄滑落,露出了曼妙曲线的上身,急急问道:“究竟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啊!”   温谅一咬牙,事已至此,避讳也没什么意义,低声道:“苏阿姨,当初何晓波那件事,你告诉纪厂长了吗?”   苏芮一时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道:“哪件事?何晓波出卖老纪的事,他是知道的啊……”   “我是说,何晓波那次来家里……嗯?”   苏芮突然醒悟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羞色,头别到一边,过了片刻才微微点了下头。温谅也松了一口气,跟长辈尤其是一个芳华不减当年的长辈说起这个话题,总有些不自在,但他又非问不可,道:“是纪厂长一回来就告诉他了吗?还是最近才说的?”   “当时就告诉他了……”苏芮停顿一下,惊呼道:“温谅,是不是纪政他出事了?”   何晓波被当场炸死,不出今天就会传的沸沸扬扬,瞒是瞒不住了,特别是他们住在青化厂的家属院,说不定这一会就有人过来通风报信。与其从别人口中听到走了样的信息,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她,让她提前有点心理准备也好。温谅大概将事情说了一下,笑道:“不过你别担心,这只是一点小麻烦,很快就能处理好了。”   苏芮颓然坐倒,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妩媚多神的眼睛也变得呆滞起来,口中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我告诉他那事做什么,就当被狗咬了不就好了,多嘴做什么……”   温谅此时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神色平静,眼中无井无波,刚要安慰苏芮两句,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哀求道:“温谅,你一定要帮帮纪政,他这都是为了我啊,要不然也不会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求求你……”   温谅拍了拍她的手,道:“初步调查应该跟纪厂长无关,他下午就能回来,别担心!”   苏芮仰起头看着他,美眸中已有泪珠在闪烁,道:“真的吗?”   温谅肯定的点点头,道:“放一万个心,我保证纪厂长能赶上回家吃晚饭,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在路上了。”   等苏芮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温谅还有事要做,不能再在这里耽搁,跟她道了别,转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又停下,转身,静静的道:“苏阿姨,什么都不要对纪苏说,她好不容易才从上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承受不了再一次打击了,明白吗?”   苏芮恍惚中答应了一声,温谅暗暗摇了摇头,这个苏芮人虽然不错,但不够精明,也不够果断,只能做好一个家庭主妇,不过对一个女人来说,能成为好妻子好母亲,本来就已经是很伟大的事情,不需要太过苛责。   从家里出来,刚走到小区门口,正好碰到纪苏提着菜篮飞快的往回跑,马尾辫在身后一下下的摇动,粉色的羽绒服像极了穿梭在阳光下的蝴蝶。   “你要走了?”   温谅一瞬间已经想好了十几个理由,有急事啊,电话催啊,肚子疼啊,菊花痒啊之类,不过看上去纪苏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不由抓了抓脑袋,道:“我还以为你会失望……”   纪苏笑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本来你就没打算在我家吃饭对不对?虽然不知道你支开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妈妈说,但我从来不会干涉你想做的事,你让我出门,我就出门好了……”   什么叫做聪明的女孩有糖吃,这样子的纪苏没办法让人不喜欢,不怜惜,温谅轻笑道:“纪苏,我终于知道你比较像谁了……”   这绝对是继承了苏芮的样貌,纪政的智商,巧生巧长的典型啊,反过来想一想,要是长的像纪政,智商像苏芮,那画面真是让人潸然泪下。   温谅略一沉吟,终还是不放心纪苏,仅仅交代苏芮是不够的,她太过聪明,要是从邻居口中听到点什么,难免会胡思乱想,道:“纪苏,你相信我吗?”   纪苏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温谅轻声道:“最近你父亲可能会有点小麻烦,但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有我在呢,不会有事。”   纪苏显然吃了一惊,可一看到温谅柔和的眼神,慌乱的心立刻安定下来,再一次重重的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看着温谅远去的背影,纪苏握着菜篮子的手紧了一紧。   我怎么会不失望呢?我真的很想为你做一次饭,真的很想!   离开了通海区,温谅给刘天来打去电话,问道:“纪政怎么说?”   “据纪政交代,他早上跟秦勇一起去吃早餐,出来后就看到何晓波等在捷达车旁,喊着要同归于尽之类的话。秦勇上去将何晓波推开,两人厮打起来,可都没想到何晓波身上竟然真绑着雷管炸药,引爆时纪政因为离的比较远,又躲在车另一边,所以侥幸躲过一劫……”   “没问他何晓波为什么要这样做?”   “纪政说最近在内部调查中发现何晓波有挪用公款的行为,已经把他停职并准备移交司法机关,何晓波怀恨在心,才有了这么极端的报复行为。”   温谅早料到纪政不会老老实实的招供,冷冷一笑,道:“让他在口供上签字,先放他回家。” 第四百五十二章 血染过的世界   刘天来将纪政从公安局里送了出来,他知道温谅跟纪苏的关系似乎不一般,所以对纪政也十分的客气。两人来到大门外,刘天来笑道:“感谢纪厂长过来配合我们工作,你放心吧,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应该不会有太大麻烦。”   纪政很感激刘天来这个姿态,他们虽然都算是温谅一脉,但私下其实没什么往来,能这样面子里子都顾到实属不易,他紧紧握了下刘天来的手,道:“多谢刘局了,等事情过了,你一定要给我个薄面,一起喝杯酒聚一聚。”   “好说好说,”刘天来笑容满面,道:“有机会一定和纪厂长多亲近亲近。”   辞别刘天来,纪政默默的走在街道上,形单影只,眉头紧皱,一时显得有些落魄。他当然知道刘天来的话不过是安慰而已,在闹市区搞出一死一伤的恶性事件,怎么可能会是小麻烦?不过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何晓波这样龌龊的东西也会有如此的胆量,竟然全身绑满雷管,一路跟踪到青河豆浆。   大意了啊!   纪政叹了口气,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缩了下脖子躲着扑面而来的寒风,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给温谅打了电话,话筒那边传来波澜不惊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和语言暗示,仿佛磐石归于大海,深沉不可捉摸。   按照电话里的指示,来到通海区一家门面很小,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饭店,环境不怎么样,生意更不怎么样,大中午的饭点时间,七八张空桌子一个人没有。纪政一进门就看到角落里坐着的温谅,他的心突然急速的蹦了两下,这是紧张到极点的表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怕温谅,也许是怕那双如论如何也看不到底的眼睛,也许是怕那张无法辨别任何有用讯息的青涩的脸,更也许是对他翻云覆雨的手段感到敬畏,在这个少年面前,自己的所有伪装都无所遁形。   “温少,我很抱歉,这件事……”   温谅摆了摆手,让纪政坐到对面,扭头叫道:“上饭吧。”   “来嘞!”里间应了一声,没几分钟一个看上去还有点姿色的年轻少妇端着两碗鸡鸭和乐放到了桌上,对两人甜甜一笑,道:“第一次来吧,尝尝我们家老头的手艺,要是好吃可要常来啊。”   少妇脸蛋清秀,样貌端庄,话里有着浓重的寒亭市口音,可介绍起生意来却熟门熟路,纪政正忐忑不知温谅要跟他说什么话,哪里有心情听她闲聊,却碍于温谅不好发作,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温谅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赞道:“不错,肉香,汤淳,和乐条劲道,老板娘好福气,你老公有这手艺,将来肯定会发大财。”   少妇正不知那句话得罪了纪政,听温谅一夸,高兴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道:“您一听就是识货的人,可一定要帮忙多宣传宣传,刚开的小店,全靠着您这样的客人帮衬着呢。今个借您的吉言,这顿饭我请了。”   温谅笑着应下了,少妇又聊了两句扭着腰肢去了,纪政突然明白过来,温谅这是故意留出时间让自己静心平气,如果还是刚才那样急躁,只会给他的印象越来越糟。   一念至此,纪政到底不是普通人物,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排尽脑海里所有的杂念,将整个人从各种负面情绪里脱离出来,然后低头吃起了和乐。   温谅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道:“味道怎么样?”   “挺好,还是温少你厉害,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找的到。”纪政的家离这不过三四条街道的距离,可他从不知道这还有一家店做的鸡鸭和乐这么地道。   温谅给他倒了杯茶,道:“不是我厉害,只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咱们好好聊聊天,正好赶上老板娘在门口招呼客人,我听她寒亭口音重,应该是当地人没错,却也没想到能将寒亭的著名美食鸡鸭和乐做的这么地道……这或许就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纪政刚夹起一块肉腩,闻言手轻轻一颤,香味扑鼻的肉腩随之掉落,啪嗒一声,溅起了几滴汤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温谅当然不会无聊到说这些话,那必然是有所指,塞翁丢了马,他纪政又要丢弃什么呢?   温谅对纪政的失态视而不见,淡淡的道:“说吧,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纪政放下筷子,将事情说了一下,跟刘天来汇报的没有出入,温谅不置可否,笑道:“好嘛,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跟何晓波计较了,虚怀若谷,安定人心,一切以青化厂的大局为重,到头来还是想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整治他……”   “温少,我是一直等到有把握控制厂里的局面,也有信心无视阻力搞好改革的前提下,这才对何晓波动手,不然他那样的无耻小人,我回青化厂的第一天,就要他卷铺盖滚蛋!”   温谅脸色一冷,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他如今拳法小成,劲道大的吓人,一掌之威,震的整个桌面都抖了一下,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呢?”   纪政吓的腾的站了起来,支吾道:“不是……我是说,我绝不敢误了公事……”   “不敢误了公事?纪大厂长,知道为了让你坐这个位子,我们在许复延面前说了多少好话?让你入主青化厂,等于将我父亲的前程压到了你身上,结果搞成这样的局面,还有脸说不敢误了公事?”   纪政脸色惨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温谅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对,男子汉大丈夫,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就算你亲手把何晓波废了,也不过屁大的事,我连问都懒的问。既然敢把你放到青化厂,我就不怕你整治他,这点担当要是没有,我也没脸坐在这里训你!”   纪政抬起头,迷惑道:“哪……哪……”   “还不明白是不是?”温谅眼睛眯了起来,道:“我就给你个明白,我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你还在撒谎!纪厂长,咱们认识的那一晚,你就没几句实话,到了今天,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跟我撒谎!何晓波什么东西,单单因为你开除了他,调查他,就敢背着雷管要同归于尽?他要有这骨气,当年也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向元大柱出卖你!”   这番话毫不留情,对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像纪政这样的惯犯,旁敲侧击的效果极其有限,还不如这样声色俱厉的直白,能让他铭记在心。   温谅看似火冒三丈,其实心底不见一丝波澜,所谓淡然,所谓暴怒,都不过是权术,是机谋!   纪政心头一沉,他做的那件事应该没外人知道才对,可看温谅的意思,明明是知道了什么,当下不敢再有隐瞒,低声道:“温少,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这事牵扯到苏芮,我不好开口啊。那天你打跑何晓波之前,他,他跟苏芮说……”   温谅见他提到何晓波时满脸狠色,几乎要生吃其肉,不由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坐下吧,那次的事就不用说了。我只想知道,除了明面上这些东西,这一次你究竟还对何晓波做了什么?”   纪政沉默半响,道:“我让秦勇勾引了他老婆,还拍了照当面砸到了他的脸上……”   温谅目瞪口呆!   原来纪政重获自由之后,苏芮就把那天何晓波来家里的言行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他,世上再没有比因为兄弟背叛而身陷囹圄,还差点搭上妻子清白更容易激怒一个男人的事了。纪政从来不是善男信女,背叛之恨,辱妻之耻,以他的心性,不将何晓波搞的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绝不会罢休。   所以纪政主掌青化厂之后,先是约谈何晓波,宣称既往不咎,然后继续对他委以重任,这样一来可以打消何晓波的顾虑,继续将他留在身边,以方便找机会整治,二来也可以借此稳定人心,用最短的时间控制青化厂,巩固自身地位。如此下来一个多月,倒也相安无事,直到温谅将秦勇介绍进了厂里,没过几日,纪政突然发现秦勇这个人有个天赋,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女人,他都能第一时间混成老熟人,加上长的人高马大,嘴巴又甜,还当过兵,不久就成为青化厂名副其实的妇女之友。   偶尔一次,纪政见到秦勇在跟何晓波的老婆刘梦聊天,刘梦是厂子的仓库管理员,年轻时身段样貌还都过得去,不过生了孩子之后身材发福,又懒的修饰自个,也就一个极其普通的中年妇女,何晓波嫌她人老珠黄,整日吵架,夫妻感情很一般。秦勇嘴皮子利索,本人又荤素不忌,胃口大好,愣是三言两语将刘梦逗的嘴巴都合不拢,动不动的还用手打秦勇两下,那眼神,好像大姑娘怀春一样。   纪政由此留了心,将秦勇从保卫科调来给自己当司机,酒啊烟啊随便给,他何等手段,没几下就把秦勇给彻底收服了。此时青化厂也趋于稳定,各种改革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纪政见时机成熟,暗示秦勇将刘梦勾搭上了床,一个巧言令色,别有用心,一个空床已久,如狼似虎,很快就发生了实质关系。   这种关系瞒着何晓波快有一个月,纪政还让秦勇拍了几张暴露的照片,然后开始集中力量查何晓波担任生产计划科科长期间的账。作为青化厂最重要的部门之一,要是不贪一点,岂不是给干部们抹黑?自然很容易就发现了马脚,厂子里开始传得沸沸扬扬。一边倒的骂何晓波黑心烂肺,大家眼看都揭不开锅了,全都憋着一股劲,想把青化厂的效益给搞上去,挽救这属于几代人的青州骄傲,可你丫的还敢贪污,挪用?这不是往发动机里倒地沟油,给孙悟空戴紧箍咒,尽扯后腿了吗?   一时舆论愤愤,纪政推波助澜,暗地放出风声,不仅要开除何晓波公职,还要把他移交司法。何晓波终于走投无路,连夜到办公室求见纪政,跪在地上脸都抽肿了,贪污的钱可以还回来,工作也可以不要,只求能放他一马,不要走法律程序。   这在当年是很普遍的事,许多国企内部都是这样处理,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一般最多开除公职,不至于闹到这个田地。何晓波还不知道苏芮已经将那天他上门威迫的事告诉了纪政,以为身为女人对这样的羞辱不好开口,这也是纪政之前的宽容让他有了误判,要真知道了那事,哪个男人能等到今天才发难?   何晓波存了一线期望,不就是当初出卖你吗,可最后你不也没受什么损失,还因祸得福登上了厂长的宝座,我得罪了你,好,认了,钱、工作统统不要,像个落水狗一样净身出户总可以了吧?   何晓波从来没有想过,纪政不仅要在现实世界折磨他,还要在精神层面彻底的摧毁他!不仅要打落水狗,还要剥掉他的一层皮!   当何晓波将自己抽的满脸是血的时候,纪政稳稳的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跪着的这个人,那种“一朝权在手,快意了恩仇”的感觉充斥胸怀。   还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被人一脚踹进那个几乎让人窒息的地狱,面对亲生女儿说出那样无耻之极的话,卑下的低着头,弯着腰,可怜,哀鸣,悲愤,无力,血从口腔流进肺腑,然后倒灌进眼球,整个世界只有一种颜色。   血淋淋的红!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纪政此时的心情,他从抽屉里抽出照片,伸手一挥,洒在了何晓波面前,声音冷的几乎可以冻住夏日的太阳,道:“明天,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青化厂人最多的地方,你不仅要进监狱,还要戴着这顶绿帽子被人嘲笑一辈子!我在乎你贪那么点钱?在乎你这破科长的职位?我要的,是你家破人亡,身败名裂,是你妻离子散,生不如死!”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两重心字罗衣   原来如此!   温谅听完纪政的话,两人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纪政在说起如何将何晓波逼迫的生不如死的时候表现的一直很平静,但正是这种平静才让人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冰凉和惧意。   何晓波固然该死,但罪不及家人,尤其这样一搞,不仅何晓波身败名裂,连他老婆今后也无法在青州生存,孩子呢,又如何抬得起头?   当然,所谓高尚,与温谅的人生无关,他当初也利用过赵建军的老婆孩子,没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鄙视纪政。可他跟纪政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温谅是别无选择,也没打算真的伤害对方,而纪政在对付何晓波这件事上明明有许多更靠谱的办法可以达到报复的目的,但最终选择的,却是最狠毒的一种。   这样一个人,就仿佛一条冬眠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就会露出猩红的蛇信和阴冷的毒牙!   而蛇,在百科中归类于脊索门爬行纲有鳞目,属冷血动物,它没有朋友,也没有主人!   温谅眼帘低垂,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隐约能听到哒哒的声音。纪政的心跟着温谅的手指上下起伏,砰砰直响——对刚尝试过权力滋味的人来说,最怕的当然是失去权力,而对面的这个少年,一言可决前程,一语可定进退,他焉能不紧张的要死?   为了一己私仇,闯下这么大的祸,纪政的心情并不如他脸上看起来那么平静,他又等了片刻,始终不见温谅开口,实在受不了空气压抑的气氛,鼓起勇气低声道:“温少,我知道这样做有点冲动,可能在你看来也太过狠毒,但不如此消不了我心头之恨。何晓波如何对我,我都能忍了,可那样欺辱苏芮,我就要他家破人亡!”   温谅心中冷笑,纪政是这样为了妻子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吗,也许是的,也许不是,他看似慷慨激昂,也许是知道自己不会喜欢敢做不敢当的孬种而刻意摆出来的一种姿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事件之后,这个人还能不能用?   温谅还没有下定决心,纪政这样不顾大局,确实让他十分的恼火,不过彼此之间也算颇有渊源,又有当初并肩作战的情谊,要弃子怕也有些不忍。   “那些照片呢?”   纪政见温谅终于开了口,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急忙道:“照片还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锁着,没人知道”   温谅沉吟一下,道:“现在的情况,你有什么主意?说吧,都什么时候了,别畏首畏尾,有什么说什么!”   纪政凑到温谅跟前,低声道:“我马上把照片毁了,再让秦勇嘴巴牢靠点,就说何晓波是因为被组织调查心生不满,才要找我同归于尽……”   不得不说,由于纪政长期处于的层面比较靠下,对上面的斗争法则了解不深,所以这番言辞听上去显得十分的天真。事情要这么好办,温谅至于生这么大气?   要是温怀明和刘天来真按照这个说法汇报上去,许复延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纪政同何晓波的恩怨又不是国安局的秘密档案,知道的人不知有多少,随便谁在他面前嚼下舌根,立刻就明白组织为什么早不调查晚不调查,偏偏这个时候来查何的账。   公报私仇酿成惨剧,打击报复一死一伤,这跟起初的报告完全是两层意思,许复延会怎么看纪政,又会怎么想温怀明?   温谅当然不会跟纪政说这些,话题一转,道:“秦勇跟刘梦的事呢,你就这么确定没有人知道,厂里也没什么传闻?”   要说90年代最流行的莫过于桃色八卦,尤其在国企这样闲人多的单位,更是纸包不住火,一点就着,温谅不信就没有一点风声。   纪政犹豫了一下,道:“昨晚之前何晓波肯定是不知道的……”   这不是废话吗,每一个老婆偷人的汉子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好伐?温谅气急反笑,道:“那就是说,厂里是有传闻的了?何晓波一死,不出一天这传闻就会闹的沸沸扬扬,到时候传到许复延耳朵里,你说会怎么样?”   纪政呆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这一层,不过他心思电转,眼中异芒闪烁,道:“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正好让秦勇把过错给担了,让他承认自己跟刘梦偷情,然后被何晓波发现这才一大早去找他理论,推搡过程引发了身上绑的雷管,这样将矛盾转嫁一下,我最多只用负一个领导责任……”   温谅静静的听着,纪政越说越觉得这样天衣无缝,比起刚才那招高明多了,兴奋道:“秦勇现在还是合同工,关系还没从原厂转过来,也不怕开除公职什么的处罚,况且男欢女爱这些事顶多算是作风问题,拘留两天了事,等他出来我再帮他安排到别的地方工作,绝不亏待他就是了……温少,你看怎么样?”   温谅看着这个为了一己之私,什么都可以放弃的男人,淡淡一笑,道:“不错,你这个主意挺好!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青州毕竟是许复延在当家,谁也保不准他会怎么处理此事,我现在去市委,你先回家等消息吧,苏阿姨应该都等急了。”   纪政自以为找到了一条摆脱困境的路,却不知道,正是这条路将自己推到了绝境!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温谅本想敲打纪政一下,然后告诉他这个道理,青化厂的位置可能保不住了,可离开了青化厂,天地之大,还有更广阔的舞台在等着他,所以不必计较一时得失,不必在意一朝进退。   真要事有不谐,对纪政下一步的安排,温谅心里早有了成算,可当听到他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番话来,立刻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纪政也许是蛇,但温谅绝不是愚蠢的农夫!   等纪政离开,温谅看着眼前美味可口的鸡鸭和乐,却没有一丁点的胃口,老板娘走了过来,打趣道:“怎么了大兄弟,我这饭就那么难吃,看你脸色这叫个难看……”   温谅摸了二十块钱放到桌上,站起身笑道:“你要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就会明白我能有现在的脸色,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老板娘笑的娇躯乱颤,紧身黑色毛衣包裹的两团秀乳跟着抖动,道:“我又不是孙猴子能钻到你肚子里,怎么能知道你想什么呢?”   “照你这么说,每个男人都是孙猴子喽!”   温谅哈哈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喂,说了我请客的,你的钱。”老板娘拿着桌上的钱追了出去,却没看到人影,站在门口愣了好久,突然明白过来温谅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呸了一下,脸蛋有点红晕浮现。   下午五点,刘天来向市委做了案件初步调查报告,以纪政、秦勇及青化厂有关人员的口供为主要依据,包括纪政与何晓波的恩怨,秦勇与刘梦的传闻,都一一据实做了汇报,许复延大怒,当场宣布免去青化厂厂长纪政的一切职务,责令公安、纪检部门介入,从严从快彻查此案。   当这个消息从市委传开的时候,温谅正在机场送别,朱子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冲冲的第一个进了通道,甚至连宁夕也不等了。雷方摇头笑道:“兄弟,你这次可把子萱给得罪狠了。”   温谅苦笑道:“我本来想着今天带朱小姐去普方寺吃斋饭,可没想到出了点突发事故,实在是脱不开身。雷哥一定要替我美言几句,免得朱小姐回京之后扎我的小人……”   雷方仰头大笑,道:“我敢说你这话要传到子萱耳朵里,她就算没这个想法,也要真的扎你小人了。”   又说了几句保重的话,雷方追着朱子萱去了,度娘慢慢走过来对温谅鞠了一躬,眼眶有点红红的,低声道:“温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温谅笑道:“就是你不说我也准备问,你的那位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有时间我帮你照看他一下,要真是个人才,说不定还可以合作。”   度娘知道温谅说合作就是要提携他的意思,胸口涨满了感激之情,道:“他叫丁庆春,云水县人……”   温谅点点头,道:“我记下了,你安心上京,至于以后如何,还是看缘分吧。”   度娘默然点头,再一次转身看了看机场外的景致,虽然荒凉依旧,却有几分不舍,几分依恋。   从来白发断肠客,都是离乡背井人。   宁夕看着温谅,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双明媚如月的黑眸情深似海,无声已胜过千言万语。   “怎么没戴墨镜?”   宁夕嫣然一笑,道:“不害怕光,自然就不用戴了,”她近前一步,嘴巴凑到温谅耳边,道:“你在青州乖乖的,要再敢四处招惹妹子,小心我咔嚓一下……明白了吗?”   纤细的手指做了个剪刀的形状,还俏皮的剪了两下,温谅双腿一紧,正色道:“我这样的正人君子,从来不招惹妹子的,你放心吧。”   宁夕退开身子,眼睛已隐有潮意,拉起度娘的手就要离开,温谅知她心中难过,忍不住叫道:“宁夕……”   “以后叫我小衣,爷爷赐名之前,我的名字叫宁小衣。” 第四百五十四章 查水表   宁小衣。   温谅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看着宁夕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之中,揉了揉已然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打车去了帝苑花园。他按了下门铃等了一会还没有人来应门,奇怪道:“刚才还见客厅的灯亮着呢,人哪去了?”   不过现在他自备钥匙,开了门进去,客厅亮着灯却空无一人,温谅以福尔摩斯的专业态度做了简短的逻辑推理,然后悄悄的往洗手间去了。其实推理的过程很简单,整个房间除了客厅,也就洗手间的灯还亮着,人在哪里,岂不是认识七个月的女友生了孩子——结论明摆着吗?   隔着玻璃门隐约能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和女人轻快的歌声,温谅轻轻扭了下门把,没从里面反锁,不由促狭心起,猛然拉开了门,大喊一声:“查水表!”   对视,沉默,静寂!   叶雨婷呆站在淋浴头下,湿透了的青丝紧紧的贴在背上,任由热水击打着自己雪白赤裸的身体,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温谅不知该做何反应。   昨夜一场大雪摧毁了她家里的供暖系统,所以今晚到雨溪这里洗个澡,从来都是单身一人在家,马桶盖都没掀起来过的女孩哪里知道洗澡还要反锁门的道理?所以当温谅像白痴一样大喊着“查水表”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过温谅的实际情况要比他表现出来的呆滞好的多,至少他可以肯定自己看到的那一片微微颤抖的白腻绝不是幻觉,仿佛倒扣的白瓷碗,将月色描绘在碗面上,然后用朱色的笔晕开了最鲜艳的一点。   出水莲藕一般的身子沾满了无数清澈的水滴,沿着蔓延的曲线汇聚成一条S形的小河,然后欢快的流过森林,越过溪谷,啪嗒啪嗒的落在地板上,有那么一瞬间,视线凝固了时光!   温谅手心有汗冒了出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在叶雨婷发出尖叫之前想出对策,不然真的不好收场。是假装没看见转身走人,还是亲切的叫一声老师晚上好,或者先下手为强怒斥你为什么洗澡不关门,实在不行就用大叔们的必杀技:大不了我也脱光了让你看回来!   经过斟酌,以叶雨婷的威武霸气,采取哪一条策略都会死的很难看,温谅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用起了传说中的眼神交流大法,一下下的眨起了眼睛:叶老师,快想辙啊!   兴许传说真不是骗人的,还没眨够十下,叶雨婷终于清醒过来,她没有尖叫,也没有装鸵鸟,更没有赶温谅出去,反而飞快的扯下架子上的浴巾,包裹住玉洁冰清的身子,然后勾了勾小手指,冷笑道:“过来!”   如果时光能倒流的话,温谅绝对会选择先逃跑了事,无奈的挪了过去,注意,是真的一点点挪过去的。叶雨婷也不催促,不过神色愈加的冰冷,直到温谅来到跟前,才突然出手揪住他的耳朵,斥道:“有没有礼貌,懂不懂规矩,谁让你不经过允许进别人家的?谁给你的胆子强闯女浴室的?小小年纪,色胆包天啊你!”   温谅龇牙咧嘴的叫道:“疼疼,老师你轻点,轻点!我按门铃了没人应啊,喊了几声你也没说你在,何况这洗手间上面也没贴一个女的啊,我还以为哪个小偷在这里呢,不然干嘛先大喝一声‘查水表’来壮胆?”   温谅一时大意,忘了在这个时代“查水表”还不具备跟警察叔叔的“不许动”一样的社会地位,听在叶雨婷耳中,自然当他是在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顿时玉脸生霜,道:“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跟雨溪打电话,说你试图,不,强行非礼我?”   温大叔差点哭了,叫道:“叶老师,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做一个饱死鬼,总不能白担了这个虚名,等真的非礼了你再打电话成不成?”   话音未落,屁股上挨了叶雨婷一脚,她强绷着的脸于焉解冻,扑哧一笑,道:“滚!”   温谅速度滚蛋,刚出了洗手间,正想是不是再滚的远一点,直接滚回家得了,身后传来叶雨婷淡定的声音:“我要是出去见不到人,就跟雨溪打电话……”   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看了美女的裸体,然后再也没有然后了,而是没有然后还被捏了把柄,温谅扑到沙发上真想大唱一首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猜的出来你就是变态。   不知过了多久,洗手间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叶雨婷的螓首探了出来,道:“闭上眼睛!”   温谅知道她一定是没拿换洗的衣服,身上只围着浴巾,腹诽道又不是没看过,至于这么小心吗,但这话烂到直肠里也不敢说出来,乖乖的闭上了眼。又过了一会,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叶雨婷坐到了对面,道:“好了,可以睁开了。”   温谅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幅绝佳的风景画,刚吹干的发丝带着飘逸的蓬松,素面朝天的自信是一个女人最值得赞美的优点,如同丹青妙手点缀而成的眉眼、琼鼻和唇瓣,告诉世人什么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出浴后的女人都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的美,或美的妖艳,或美的清秀,或美的如梦如幻,而叶雨婷,却是美的如同邻家姐姐,自然,自在,自得!   温谅第一时间通过眼神表达了自己善意的赞美,叶雨婷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他立刻趁胜追击,道:“叶老师,我明天就回去上课,保证一个月内不吃到不早退,并且期末考试考第一,为您争口气!”   “学习认真!”叶雨婷从来都是一个好班主任,对积极要求进步的学生不吝表扬,道:“但这还不够!”   温谅哭丧着脸,道:“不够?那要不要我主动做一个好榜样,顺便打扫教室一个月卫生?”   “思想端正!可还不够!”   “再擦一个月黑板?”   “劳动积极!不过还是不够!”   作为学生,每一年的评语不都是“学习认真,思想端正,劳动积极”这三条吗?温谅死活想不出新的了,把心一横,将刚才看到的画面在脑海里重放了一遍,正所谓色壮怂人胆,笑道:“那咱们还是谈一谈刚才某人试图勾引未成年人犯罪的事情吧!”   叶雨婷早知道他不会乖乖就范,双腿交叠,往沙发上一靠,冷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某人的脸皮有多厚,口才有多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功力有多深!”   温谅彻底傻眼了,道:“叶老师,你要记住你是英语老师,不是教语文的好伐?口条这么便利,你打算抢语文组的饭碗呢?”   叶雨婷冷眼相视,静默不语,温谅无奈解释道:“叶老师,我真以为是左局长在里面……”   “好啊,终于逼出你一句实话来,雨溪在里面你就敢冲进去?”叶雨婷手骤然紧了一下,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说话的声音已隐隐有了点颤抖,道:“你,你跟雨溪究竟什么关系?”   温谅奇道:“当然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了,你想哪里去了?我当时以为左局长在里面洗手,所以才推开了门……”   “洗手?”叶雨婷表示不信,“谁家洗手开淋浴的,水流声那么大你听不到?”“姐姐,谁家洗澡不锁门的?”温谅叫起了震天屈,道:“我又不是没来过这,左局长每次洗澡都锁门的好不好,有次我憋着上厕所,砸门都没砸开……既然今个没锁门,当然是在洗手了。”   论逻辑性诡辩的能力,温谅当然完爆叶雨婷数个光年。本来觉得胜券在握的叶老师越听越不是味道,越听越觉得错不在温谅,而错在自己,难道吃了这么大的亏,还要被这小子压着赔礼道歉吗?   叶雨婷果断决定结束辩论会,高跟鞋重重的跺了一下地板,道:“闭嘴!我只问你最后一句……”   温谅忙将中指竖起在嘴边,嘘了一声,道:“爱过!”   叶雨婷快要疯掉了,正要使用暴力的时候,房门打开,左雨溪走了进来,看见屋内的气氛,笑道:“怎么了这是?”   一直表现的若无其事的叶雨婷在一刹那的时间,白嫩的肌肤从额头开始变色,耳垂,两腮,脖颈,连带微微敞开的领口那一点点浅浅的沟壑,都仿佛沾染上了雪花的玫瑰,渗透出一片娇艳的红。   趁着左雨溪俯身拖鞋的时间,叶雨婷飞快的给温谅使了个眼色,温谅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叶雨婷的双眸深藏的娇羞终于一览无遗,同左雨溪找了个借口,小兔子一般的遁走了。   故作强势的背后是软弱,故作淡定的背后是沸腾,故作不在意,其实已在心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   对叶雨婷如此,对温谅更是如此!   那一眼,千山暮雪,   那一眼,月满拦江!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宁伤己,勿伤人   “我怎么感觉雨婷怪怪的,”左雨溪穿好拖鞋走了过来,秀眉微蹙,水润的眼眸在温谅脸上打了个转,道:“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女人的智商要是跟她们的第六感在一个水准上,这个世界早就重新回归母系社会以女性为尊了,温谅满脸的不可置信,叫道:“我欺负她?左局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的脾气,我见了她就像蓝精灵遇上了格格巫,不被吃掉就是好的,还敢欺负她?”   左雨溪扑哧一笑,道:“不敢就不敢嘛,干吗叫的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猴子一样?”温谅立刻打蛇随棍得寸进尺,仰起头嘟着嘴,来了一个卖萌式的索吻。左雨溪愈发笑的乐不可支,俯身在他温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轻笑道:“我看你才像个格格巫……”   温谅一把搂住腰,将她抱到了大腿上,臀腿相触的销魂感觉从下身传入脑海,调笑道:“格格巫今天不吃蓝精灵了,要吃就吃我们的左大美人。”   左雨溪捂住他伸过来的大嘴,道:“不交代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休想占我的便宜!”   “不就是我又旷课了几天,叶老师发飙了吗?别管她了,倒是你怎么搞的,裤子上沾这么多泥点?”   左雨溪低头看了看,咖啡色的直筒西装裤上果然溅了不少的泥点,道:“今天忙的昏天黑地,不是你说我还真没发现!依山下面一个乡的小学因为昨晚的大雪发生坍塌事故,一个老师被砸到了腿,我今天带人下去走了一圈,学校破旧的不成样子,打算从财政里拨钱改建一下……”   温谅当然知道九十年代教育局的财政紧张到什么地步,老师们的工资低的可怜,还整日被拖欠,所以社会上才有做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说法。不过这次灾后重建款各单位都分了不少,尤其教育工程更是面子中的面子,加上左雨溪的强势,温怀明暗中偏袒,这才有底气拿一部分出来建学校,不然补工资都补不过来,哪里有这个闲钱?   这些潜规则是国内几千年官场传承下来的“优良”文化,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温谅笑道:“钱要看好了,你这边抠牙缝挤钱,下面就有人敢张大嘴往自己肚子里吞,到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左雨溪眼中闪过一道厉芒,道:“没关系,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左雨溪主掌青州教育局以来,杀伐决断,雷厉风行,一扫各部门、各学校往日的懒散和颓废,使整个教育系统为之一震,极大的巩固了个人威信,无人再敢因为她的家世和容颜而忽略了超卓的工作能力,说到底,在官场上要进步,什么都是空的,只有靠山是实的;可要在官场上形成影响力,收服人心,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工作能力和个人魅力才是真的!   “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坐着。”   温谅坐了片刻,觉得无聊,起身去了卧室,推开房门,道:“还没换好呢?老夫老妻了,不用打扮那么庄重!”   房内的左雨溪刚好在弯腰穿一条家居休闲裤,从温谅的角度看过去,高翘的臀部,盈盈的腰身,洁白如玉的大腿紧绷浑圆,此情此景,真是让圣贤下神坛,让神僧动凡念,让凡人生淫心,让淫贼直接喷鼻血。   温大叔当然是货真价实的淫贼,不过他等下还有事情要做,没时间喷鼻血了,摸着下巴,嘿嘿笑道:“雨溪,你真的好白啊!”   左雨溪虽然跟温谅早已结为一体,但还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摆出这样一幅撩人的姿态,脸蛋微红,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随手穿好了裤子,道:“就不怕长针眼么?小色狼!”   温谅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也不再插科打诨,直入主题,道:“纪政今天惹麻烦了,已经被许复延免了职。”   左雨溪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面乡镇,并不知道市里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有些愕然,道:“纪政惹什么麻烦了?”   温谅将前因后果说了一下,左雨溪呵的一声轻笑,道:“我早知道这个纪政不是省油的灯,看着一张国字脸,做起事来当真是心狠手辣!本来还有几分看不起他,为了妻子能有这样的手段,我倒开始有点欣赏了。”   温谅头痛道:“同志,注意自己的三观!何晓波固然该死,但他的家人却没犯什么错,尤其那个刘梦,当初跟纪政、苏芮关系都极好,有时候苏芮不在家,纪政的衣服都是刘梦跑过去帮他洗的……对一个曾经是朋友的女人,他也真狠的下心!”   左雨溪抿嘴一笑,也不跟温谅争论,道:“你也不想想法子帮帮他?小心那位叫纪苏的小姑娘生气不理你哦。”   温谅苦笑道:“闹到这个地步,我又不是孙悟空,有什么法子?”   左雨溪依偎在他身上,道:“你比孙猴子厉害多了,你在我心中就是如来佛祖,无所不能,区区一个纪政,怎会没有法子?”   温谅知她在调侃自己,脸又凑了过去,道:“勾引佛祖,该当何罪?”   左雨溪咬着唇死活不说,最后受不了温谅做怪的手,求饶道:“好了好了,我勾引佛祖,那……那就罚我生生世世和佛祖在一起好了,受他欺负,被他捉弄……”   左雨溪的声音越来越轻,但轻声细语里透着的坚定和一往情深却让温谅不能不动容,又好好温存了一番,左雨溪才喘息道:“纪政你打算怎么处理,难道就这样置之不理吗?”   温谅沉思道:“察其言观其行吧,先晾他一阵子,看看情况再说。要还是这个恣意妄为的性子不改,早晚咱们会深受其害,与其那样,还不如断的干净点,彻底放弃这个人。”   左雨溪坐起身子,看着温谅,良久之后伸出食指缓缓的抚平他眉心的皱纹,低声道:“别太难为自己,有些时候,有些人,就算明知道是一个陷阱,也只能跳下去,伤己骨,总好过伤人心……是不是?”   温谅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仿佛都心有灵犀一般从不提对方的存在,却还在不经意间含蓄的表达着属于每个人特有的关心和善意。女人本妒,出色的女人更是如此,而让她们违背女性本能所做的这些举动,不过都是为了他而已。   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世事总是由不得自己,由不得他人,遇上了,便再也放不下。   温谅叹了口气,他发现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说纪政了,灵阳那边的事安排的怎么样?”   左雨溪从茶几下面拿起笔写了一个号码,递给温谅道:“罗尚阳,灵阳保安服务公司经理,我跟他打过招呼了,抽五十个人没什么问题。按你的要求,都是退伍后进入保安公司的老兵,纪律性很好,没什么地痞流氓,可靠也可信!”   温谅本来打算在青州的保安公司找人,但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八九十年代保安公司都是由公安局组建并领导,管理职位比如经理等都是由级别较高的公安民警直接担任(后世有文件让公安部门退出保安公司领导层,保留审批指导等权力,但实际上形同虚设),其实就是公安局的一个下属单位,所以在青州调动人手动静太大,影响也不好。想来想去,就让左雨溪同灵阳那边联系,以左敬此时的地位来说,这样的事不值一提。   果不其然,罗尚阳二话不说当即同意,将公司最精锐的五十名退伍老兵调给左雨溪使用,温谅今晚过来,主要是为了此事。   “罗尚阳……”   温谅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听说江东道上有句顺口溜,‘青州安,灵阳骡,不如关山有一佛’,这个罗尚阳,跟那个骡,有什么关系没有?”   左雨溪能在暗中操控安保卿,将整个青州黑道控制与股掌之间,对这些事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笑道:“不知说你厉害,还是直觉好的吓人,所谓灵阳骡,是指灵阳罗韫,这个人正是罗尚阳的表亲。”   正如有光就有暗,每一个行走暗处的黑道大哥的身后都有一个隐藏在阳光下的政府人物,温谅弹了一下写着电话的纸张,嘴角蕴含笑意,道:“这位罗经理在公安局里什么职位?”   “治安科的科长,在灵阳市面上可是跺跺脚地面就震一震的厉害人物。”左雨溪淡淡一笑,道:“蚂蚁爬到了大象身上还安然无事,就以为自己可以将大象踩在脚下了,这不是无知,而是愚蠢!”   温谅本来还想是不是过去亲自跟罗尚阳见个面,但此人跟罗韫关系非同一般,听左雨溪的口气似乎左敬还要有什么动作,那还是相见不如不见吧,道:“明天我给你京城的地址,让他把人直接送过去,劳务费按市场价,协议照签……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吧?我的事是小事,两条腿的美女不好找,可两条腿的大老爷们满地都是,真要有什么,你跟我直说……”   左雨溪搂住他的脖子,双腿分开骑坐在他的腿上,道:“我办事你放心,没问题了。”   温谅身子有了反应,鼻尖和她的鼻尖轻轻一磨,双手从衣襟下钻了进去,嬉笑道:“我办事,你更可以放心……” 第四百五十六章 校园老师攻略   跟左雨溪温存到一半,温谅接到了温怀明的电话,只好匆匆赶回到家,一进门温怀明和丁枚正坐在沙发上说些甚么,看到温谅进来,丁枚数落了两句,然后打个哈欠进房睡觉去了。   温怀明泡了杯浓茶,走过来道:“吃饭没有?厨房还有点米饭和剩菜……”   温谅确实还没吃晚饭,跑到厨房随便扒了两口,学着温怀明的样子泡了杯茶,先喝了一口,然后双手抱着杯子缩在沙发上取暖。父子俩相对无言,沉默了一会,温谅问道:“见过纪政了?”   温怀明点了点头,道:“嗯,市委处罚决议出来之后,我找他谈了一次话,看的出来,他对处理结果没有心理准备,情绪受到严重打击,这个人……哎,可惜了!”   温谅又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慢慢看吧。”   纪政最终被双开,处罚之重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纪政也在不经意间开创了一个第一,那就是光荣的成为许复延在青州站稳脚跟后处理的第一个本派系的大将,一时人心震荡,让那些自以为拥立有功的人士大为收敛,而许复延公正无私的形象却进一步被放大,威严更甚。   杀鸡儆猴,从来都是上位者的不二法门!   叮当的铃声响起,温谅一路小跑,在学校的大门关上的瞬间一个鱼跃跳了进来,不理门卫的呵斥加速往教室跑去。半路上碰到了骑着摩托戴着墨镜手里拿着喇叭的花喜鹊,他刚把两个迟到的学生堵到了墙边,喇叭冲着两人的耳朵大喊:“……又是你们两个,天天来晚,天天迟到,一周我都抓了你们三次,三次啊,就是一头蠢猪也会害臊的脸红了。啊,你们可够爷们的,硬是给我手拉着手迟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是不是还要肩并着肩跳海呐?”   花喜鹊之所以能让一中大多数学生在毕业多年以后还念念不忘,一大原因就是他训起人来尖酸刻薄,给很多人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据说多年后一中同学会还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固定节目,就是喝醉之后一起商量怎么把花喜鹊从学校骗出来,然后扒光了绑到行道树上,任由过路行人一起观赏。   为人师者,做到这个地步,其实也是一种骄傲!   两个倒霉孩子哭丧着脸,心里都暗暗发誓谁他妈的再迟到,谁就是花喜鹊的儿子,其中一个一抬头看见了一路飞奔而来的温谅,眼中登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另一个就不厚道了,怯生生的指了指,道:“华主任,又一个迟到的……”   他实在受够了从喇叭里喷射出来的口水,以为这样能转嫁一下自身的压力。花喜鹊气冲冲的转过身,想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来的这么晚,等看清温谅的脸,到了口边的怒吼却变成了轻风细雨,笑眯眯的道:“不是有病请假了吗,怎么还赶着过来上课?”   温谅咳了一声,脚步不停,道:“我怕耽误学习,毕竟快考试了嘛,华主任我先去上课了啊。”   “去吧去吧,真是认真刻苦,不过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了。”   等温谅的背影消失在尽头,花喜鹊扭过头看着眼前两人张大的嘴巴,火气腾的又上来了,大喇叭的轰鸣再一次响彻校园。   温谅砰的推开门,铃声正好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他看了眼讲台,叶雨婷还没有过来上课,不由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还好!”   今天第一节是英语课,温谅无法想象,发生了昨夜那样的尴尬,要是还迟到的话,叶雨婷不知会用多么残忍的法子来整治他,所以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前面,真是天道酬勤啊!   “好什么好?”   一声清冷的娇斥响起在耳边,叶雨婷站在靠近走廊这边的过道里,冷冷的看着他,温谅暗骂一句贼老天,讪讪道:“叶老师,我今天拉肚子……”   “别找理由了,回自己座位罚站一节课!”   温谅无奈的往自己座位走去,其实按照惯例,今天应该先避避风头,过几天等叶雨婷消了气再回来上课,可他担心纪苏知道纪政被双开后心情郁结,所以想来看看她怎么样,却因为早上跟宁夕通了电话探讨接受保安公司人员的事宜,耽误了点时间,撞到了叶雨婷的枪口上。   旁边的座位空着,纪苏没有来上课,身为好学生样本的纪苏从来没有因为病假之外的事情影响学校的课程,就连当初纪政身陷囹圄前途未卜的时候,她也按时过来上课,可今天,这个每一次温谅回校都会看到的人,却没有在。   叶雨婷站在讲台上,眼角的视线却总是不经意的在温凉的位置上打转,注意到他脸色似乎有些异常,心里顿时忐忑起来,板书的时候频频出错,连讲课的心思都没有了,末了干脆安排学生做习题,将温谅叫了出去。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迎着冬日的寒风,温谅低着头沉默不语。叶雨婷悄悄看了下他,眼中隐隐有了些许后悔,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体罚伤了小男孩的自尊,要不还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嬉皮笑脸、度量极大的温谅有这样的神色,好一会才低声道:“你生气了?”   温谅讶然抬头,道:“叶老师,你是班主任,我是学生,我迟到了你体罚我是应该的,我敢生气么?”   听着他话里的冷淡,叶雨婷心中莫名的一痛,手指紧紧一握又松开,咬牙道:“不……错,你迟到了,我自然要罚你,我管你生不生气!好了,没事了,回去继续罚站!当然,你可以置之不理,也可以现在离开学校,反正你有靠山,后台硬,我也拿你没办法!”   说完叶雨婷转身就走,温谅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干吗呢,开个玩笑不行啊?”   可他没想到今天叶雨婷穿的高跟鞋,刚才走的又急,受了这一拉立时站立不稳,整个身子后仰倒在了温谅怀里,柔软的背臀就这样严丝合缝的贴在了一起。两人近乎完美的身高比例,让她那高翘浑圆的美臀紧紧的顶在温谅的下身要害,几乎刹那之间,受了刺激的小兄弟不依不饶的坚挺起来,顺着裤子间的臀缝轻轻的陷了进去。   叶雨婷身子一颤,双腿下意识的夹紧,让温大叔差点没忍住那直入脑海的强烈冲动,手按在她的腰间,凑到耳边苦笑道:“叶老师,别再用力了,快断掉了!”   叶雨婷俏脸绯红,她当然知道身后那硬硬的东西是什么,可身子却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用尽脑海里最后一点清明,颤声道:“温谅,快放开我,这是学校……”   温谅咬了一下舌尖,以无上定力将下身从那蚀骨销魂的所在抽了出来,然后扶着叶雨婷靠在了栏杆上,那里的坚挺仍然没有平息,微微支起的帐篷平添了几分委靡。   叶雨婷双手扶住栏杆,脸蛋好像熟透了的苹果,旁边温谅粗重的鼻息听在耳边,仿佛世间最烈的药,从未被人探寻过的花径竟然有了些微湿润之意。   她从不是轻佻浅薄的人,甚至可以算的上女人里少有的端庄秀雅,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片深深热爱的校园里,面对自己的学生,而骤然动了春潮。   这一切既突然,又莫名其妙,可又是那么的顺其自然,无法抗拒!   寒风渐冷,心乱如麻,就是昨晚被温谅看光了身子,也没有这一刻来的让叶雨婷无所适从。她静立片刻,让急促的心跳略略平复,突然飞快的瞟了温谅一眼,目光扫过下面那丑陋的模样,轻呸了一下,然后压低嗓音道:“今晚来我家,我要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温谅望着叶雨婷急急而去的背影,一时哭笑不得,他也不知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许是昨晚那一副画面在脑海里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一旦有了身体的碰触,自控力就会瞬间下降冰点。   他甩了甩脑袋,跟着往教室走去,却没发现,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对面教学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有一个人站在窗户后,全程目睹了这一幕,嘴边扬起阴冷的笑。   英语课的后半节叶雨婷再没有露面,温谅理所应当的坐下,以他此时的名头,也没人敢不识趣的来告诉他就算老师出去了,你也应该站着,但以他的人缘,有不少人在心里暗骂就是了。   任毅正在看《四大名捕打老虎》,被里面女主被轮被虐,尤其还有父女的剧情给郁闷坏了,合上书下巴趴在桌子上,越想越憋气,拍了拍温谅的肩膀,道:“温兄,有事请教一下。”   温谅正在思考叶雨婷晚上邀约的事,闻言头也不回,道:“说吧。”   “你说写书写女主被蹂躏的是不是都是变态?当初小龙女虐的我三个月没回过神,今天看了温瑞安,才知道金庸真是太厚道了!”   温谅扔下手中笔,转过身,语重心长的道:“任兄啊,你应该感谢温先生,小小年纪就让你知道了真实的社会是什么样的。等到了二十年后,你就会发现,很多人的女主从来都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如果你有幸遇上了一个,那我得告诉你,咱们最后的底线,是绝不能喜当爹!”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专注妇科三十年   温谅给任毅讲解了一下什么是喜当爹,让一向闷骚的任文青同学大为震惊,表示不敢相信世间会有这样悲惨的遭遇。温谅给他一组数据,到2020年男女比例达到惊人的四比一,也就是说到了那时候,全国将有三千万光棍找不到老婆。三千万是什么概念,接近整个加拿大的人口总数,所以就算喜当爹,也比打光棍强不少。   科学的实质就是用数据说话,任毅彻底被温大叔洗了脑,整整一个上午精神恍惚,在要么喜当爹,要么打光棍的两难选择中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哲学思考。放学后温谅拉着他一起去吃饭,经过厕所时任毅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不时进出女厕的各式各样的女孩子,十分严肃的对温谅说:“我得找个女朋友……不管以后成不成,反正先占个坑……”   温谅赞同道:“有目标没?”   “还没,等吃完饭,我去抓阄!”   温谅对他如何抓阄充满了好奇,一不知道姓名,二不知道班级,三不知道长相,你怎么抓到女朋友呢?可惜任毅心事重重,没闲心跟温谅多说,坐下默默的吃饭,连刘致和端着碗过来也没有抬头。   “这小子今天怎么了?”   温谅笑道:“有危机感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不用理他。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找我?”   刘致和苦着脸道:“老大,是不是你跟我老爸说了杨阳的事?”   温谅这才想起似乎在某次谈话中漏了点口风,大笑起来,道:“刘局长发火了?屁股被揍成锅魁了吧?”   刘致和嘿嘿笑道:“我就知道是你背后给我使绊子呢,就是嫉妒我家杨阳人长的漂亮,又乖巧又听话又懂事,跟你家那几个母老虎一比,啧啧,我都忍不住同情你啊……”   温谅慢悠悠的吃了一块大白菜,道:“致和,还是先让兄弟我同情你一下吧……”   刘致和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了桌面上,小眼睛射着惊恐的光,道:“我没那么点背吧?”   任毅突然说道:“秀恩爱都得死!”   刘致和没工夫跟任毅打嘴官司,战战兢兢的回头,许瑶和宁小凝,堪称青一中最厉害的两只母老虎正虎视眈眈的瞪着他,腿肚子不由打起了摆子。   “胖子,你说谁是母老虎呢,嗯?”   许瑶双手抱怀,微微隆起的秀峰已初具规模,宽大的校服掩盖不住渐渐张开的身子那玲珑蜿蜒的弧线,笔直的双腿虽然还没有宁小凝那般的逆天,但近乎完美比例的身材,只要往那里一站,所有人的脑海都会浮现一个成语:楚楚动人!   青涩的苹果开始闻到成熟的香甜,不知不觉间,小萝莉们都开始长大了!   刘致和忙起身点头哈腰的道歉:“许大姐,您一定是听错了,我正跟温哥抱怨我家那只母老虎呢……”   温谅噗的一下喷了出来,道:“许大姐……你还刘大哥呢,好了,赶紧说,你老爹怎么着你了?”   刘致和一脸淫笑,道:“我老爹夸我有眼光,这个儿媳妇他认了!”   温谅诧异道:“那天我看他挺紧张的样子,原来这么开明啊?”   “屁!要换了别的女生,我早被他打死了!”   温谅明白过来,颇玩味道:“杨阳老爹是谁?”   刘致和瞅了许瑶和宁小凝一眼,非常贱的趴到温谅耳边低语了两句,引得两只正偷偷支着耳朵听的小萝莉怒火中烧,宁小凝冷哼一声,脚尖一动,地上一块小石头飞了过来,准确的砸到了刘致和的屁股上。   刘致和惨叫一声,很识趣的拉着任毅一起走了,任毅边走边喊:“温兄,下午一定要去上课啊,你还得帮我参谋参谋占坑的事呢。”   “占什么坑?”   “你都有坑了,就别管了!”   “哎哟喂,任毅你今天吃老鼠药了,我说一句你敢蹦跶三句?”   “刘大哥,你讲话别这么理太偏,所谓‘老鼠药跳三跳’,指的是躯体行为,而不是语言行为……”   两活宝打闹着去了,许瑶和宁小凝并排坐到温谅对面,许瑶撇了撇嘴,问道:“那胖子刚才跟你说什么龌龊话呢,还不敢让我们听到?”   温谅笑道:“也没什么,他女朋友的一点私事……对了,宁夕姐回京城了,教练你知道了吧?”   宁小凝点点头,吃着自己的饭,也不说话。温谅奇道:“许瑶,教练怎么了?”   许瑶登时忘了追问杨阳的事,呵呵笑道:“她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懒的说话,你别问了!”   女孩总会有几天不舒服,温谅自然不会像某些不懂事的小男孩一样继续追问怎么不舒服了,要不要看医生之类的废话。不过他没想到宁小凝身体素质看起来挺不错,却也有这经期的烦恼,想了想,还是多嘴了几句,道:“喝点红糖水,要是不成,就买点玄胡和益母草,加在一起煮两个鸡蛋,吃了应该有点帮助。”   许瑶小嘴微张,本来就大的眼睛瞪的几乎能照出温谅真人比例的倒影,道:“你,你连这个都懂?别是蒙古大夫来糊弄我们吧?”   宁小凝极冷的性子,一般情况下很少有过激的反应,可这毕竟是96年的高中,女孩子连同男生说话都会脸红的时代,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同自己说起这样的话题,清澈如水的眼眸在温谅脸上一掠而过,感觉到他的关心和呵护,一时间耳朵有点发热,连带着心口一暖,以几乎不可见的弧度轻轻点了下头。   许瑶捅了捅宁小凝的腰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笑道:“这个傻小子虽然笨笨呆呆的,不过做事从来都有板有眼,说不定真的可以治你的那个,晚上去我家,一起煮了吃吃看。”   宁小凝很快压住心中的羞意,无奈的放下手中筷子,同样低声问道:“你又不会痛,吃这个做什么?”   “我好奇啊……”   宁小凝顿时觉得不仅小腹痛,连头也跟着痛了起来。   两只小萝莉咬耳朵的姿势确实挺好看,可被置身事外的感觉却有点不好受,温谅拿起筷子敲了敲桌面,道:“喂喂,你们两个说什么龌龊话呢?”   两人同时白了他一眼,一清一暖,相映成趣。   许瑶轻咳一声,小大人一般正襟危坐,道:“温大夫,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不知当问不当问?”   温谅伸着脖子从许瑶碗里偷了一块鸡块,道:“问吧,号称专注妇科三十年,专治疑难杂症,人称老军医的当代神医就是哥哥我了!”   许瑶直接无视,对付温谅的厚脸皮,她最有经验,笑嘻嘻的道:“你这次考试准备考个第几啊?”   还有十几天就要期末考试,温谅最近缺课太多,被许多人不看好,能不能再次推到姬晓玲,成为本次考试最大的悬念。有悬念就有开盘口的价值,刘致和刚才过来就是要跟温谅详谈赔率的事,不过被许瑶和宁小凝两只小萝莉给吓忘了,灰溜溜的跑掉。   温谅被揭了伤疤,苦笑道:“我倒是想考第一,不过最近太忙,没时间记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第一是不敢想了,姬晓玲那丫头太变态,我还是凑合凑合考个第二好了。”   许瑶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左右,凑过来低声道:“你要想考第一,我有法子!”   温谅吓了一跳,道:“你也要搞试题?”   “什么叫也要?”许瑶不明白,不过她也没多想,道:“试题是搞不到的,我跟你那位左大局长没交情,不过要只是害怕姬晓玲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想法子……”   虽然许瑶一副“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的奸商模样,可温谅瞬间觉得她的形象高大起来,道:“许大姐,你真是越来越霸气了,这样的事你也有法子?”   许瑶挥了下小拳头,得意的道:“安了,毛毛雨啦!她的好姐妹是我的人,只要好好谈谈,她应该可以故意考的差一些,不过你可能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很小很小的哦……喔……”   话没说完,被温谅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小萝莉双手抱头,撅着嘴道:“干嘛打人?”   温谅鄙视道:“想挖坑让我跳,门都没有,说吧,饶这么大一圈究竟想干什么?”   “嘿嘿,”许瑶搓着手,笑的貌似很憨厚,可让温谅冷的发颤,“我对上次没有接受香积厨那位美女老板的演唱会门票感到十分的后悔……”   温谅哭笑不得,不再搭理她,转头问宁小凝道:“教练,究竟怎么回事?”   宁小凝先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许瑶,微笑道:“她那次回来跟一班的女生炫耀说拒绝了三张学友演唱会的门票,直接被那群家伙暴打了一顿,拉着我喊了两天屁股痛……这几天想必是被她们烦的紧了,才想出这么不靠谱的交换法子来求你呢……”   温谅好气又好笑,揉了揉许瑶的脑袋,道:“门票是吧,要几张?”   许瑶眼睛一亮,怯怯的伸出一根手指,温谅笑道:“十张?不再多要了?”   许瑶再次张大了嘴巴,道:“我,我是说一张……十张,十张真的可以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芙蓉如面柳如眉   得到温谅肯定的答复后,许瑶差点跳了起来,不仅乐吱吱的将自己碗里的鸡块夹给温谅,还把宁小凝碗里的肉末豆角也一个都不放过的夹了过来。其实以她的家世,只要同许复延开口,别说区区十张门票,就是和学友合影留念也未必不能办到,不过小女孩的心思总是十分的微妙,同样的事求父亲去做,和求温谅去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宁小凝默默的吃着米饭,看着自己碗里的菜没入温谅的口中,突然感觉到了两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一点关乎某种情愫的间接联系,心中微微一甜,头却埋的更低。   “教练,教练……”   恍惚中听到温谅的声音,宁小凝愕然抬头,温谅笑道:“想什么呢,叫你四五声还没听到?”   “没,没什么,”宁小凝也是控制情绪的高手,似乎每个宁家女孩都有这样的天赋似的,她若无其事的道:“有事吗?”   “听说宁夕以前的名字叫宁小衣?”   宁小凝脸色不易察觉的有了些许变化,却又很快恢复正常,道:“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不错,宁家的女孩子一般名字里都会有个小字,夕姐姐是唯一被爷爷赐名的女孩,她跟我们都是不同的……”   “小衣?哇,好好听啊!”许瑶没心没肺的羡慕起来,道:“既然你们都有小字,我以后就改名叫许小瑶好了,宁小凝,许小瑶,好般配啊,咱们一定是命中注定的好姐妹!”   宁小凝爱怜的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带个小字有什么好,好像永远长不大似的!如果有可能,宁家的哪一个女孩子不想像夕姐姐那样,成为家族中最耀眼的那个人呢。”   许瑶抱住了她的手臂,身子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娇笑道:“夕姐虽然挺厉害的,不过跟我家小凝一比,根本是萤火之光,毛毛雨啦。我敢说再过十年,宁爷爷一定会后悔当初选择的那个人,是夕姐,而不是你哦!”   宁小凝轻轻碰了下许瑶的额头,这是两只萝莉传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她微笑道:“我是有自知之明,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以宁夕姐的能力,我也只能站在远处仰望她的背影……”   温谅从没想过一向冷冷的宁小凝竟然在宁夕面前有这么深沉的自卑,怪不得她数次要求到青河去打工,想必是为了从小处学起,而不被宁夕抛的太远。   “都有小字怕也不见得吧,我记得许瑶的嫂子,好像就叫宁阑,对不对?”   许瑶一直不太喜欢宁阑,闻言鼻子一皱,道:“她当然不能有小字,不然我们全得改名字了!”   宁小凝似乎也对这位姐姐不太感冒,淡淡的道:“她以前叫宁小阑,夕姐姐被赐名后不久,她就给自己改了名字……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固定的规矩,愿意同大家一样当然是好的,可要觉得不好改了也没什么……”   温谅恍然大悟,看来宁阑一直都在暗暗的跟宁夕较劲,那这样说来,当初宁夕出国,让她帮忙照顾许庭,未必真如她自己所说是日久生情,情非得已,存了别样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宁夕已经从那段其实尚未开始的感情里走了出来,许多东西就没必要再去追究谁对谁错。   许瑶冷哼一声,道:“算她识相,要不然我许小瑶这么好听的名字就得叫不成了!”   按理说许瑶跟宁阑的接触应该也不算太多,为什么会对这位表面功夫做的还不错的嫂子如此反感呢,温谅无心打听别人的家事,只是黑着脸训斥道:“她毕竟是你嫂子,别人说得,你说不得,以后记住了,别再说这样的话,明白吗?”   许瑶耷拉着小脸,没精打采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这么凶……”   温谅嘿嘿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乖!”   许瑶仰起头,任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大眼睛眨啊眨,一脸的萌状,道:“这么乖有没有奖励?”   “有!”   “嗯,在哪呢?快拿出来!”   “没看到我充满了慈爱的眼神,这就是奖励啊……喂,别咬人……”   三人吃完了饭,一起走出食堂,宁小凝拿着三人的碗到水池边去洗。说来有趣,许瑶吃饭是从来不洗碗的,她的小跟班多的数不清,每次吃完饭都有小女生自动来帮她洗碗,据说这份工作一直都挺热门,不仅周一到周日排满了人,连每一天的早中晚都是不同的人,堪称青一中一大景观。   偶尔许瑶和宁小凝一起,洗碗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小凝头上,温谅有时过来一起吃,他也是怕洗碗的主,顺带也就享受许瑶的待遇了。宁小凝对此倒没有异议,不仅不嫌多了一个懒鬼,反而欣然接受,洗的也格外用心。   许瑶和温谅站在离水池不远的一棵梧桐树下,身边是来来往往、不时看过来的人群,两人同样的镇定和淡然。她穿着一中冬天刚发的校服,呆板,宽大,黯淡,却丝毫掩盖不住女孩的柔美和飘逸,中午的阳光打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倒影。   许瑶低着头,过了一会才问道:“纪苏今天没来上课?”   对于她的神通广大,温谅早已经麻木,笑道:“我以为你安插在三班的小密探只监视我一人呢……”   许瑶也是一笑,眼睛盯着温谅,道:“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见温谅沉默不语,许瑶柔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   “我只是不知从哪里说起,”话没说完被温谅打断,他叹了口气,道:“青化厂死了一个人,可能跟纪政有点关系,所以被开除了公职和党籍,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青州从来都没有秘密,不是吗?”许瑶再没有刚才的傻乎乎的模样,反而有着同龄少女无法比拟的雍容气质,也许此时的她,才是那个撒娇卖萌的外表下,真正的自己,“光青化厂的子弟学校有好几个,公检法和政府的更是不用提了,今天就已经传开了,有说纪苏的爸爸杀了人,有说贪污被抓了起来,还有的说更是不堪入耳……”   温谅猛然一惊,他这才发现自己有时候考虑问题确实过于简单了,纪政出事对纪苏的影响不单单是来自家庭和父母,学校这边的流言蜚语也许才是真正能对她造成伤害的主要来源。他眼神微微一聚,既然连许瑶都听到了这样的流言,孟珂今天也没来学校就算了,可小教父刘致和与八卦党任毅没理由不知道,他们却提都没跟自己提过。   许瑶如今已仿佛能看透温谅心中所思所想,见他脸色变化,立刻说道:“你也别怪刘胖子和任毅,他们怕你恼火,所以不敢提也不敢问,只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背对着温谅,低声道:“其实我来问也未必妥当,只是我实在担心纪苏,所以才厚着脸皮来问一问。如果,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尽可以同我说……你知道的,我是绝对不会拒绝你的!”   面对这样的许瑶,温谅实在没有办法不被感动,他抬起双手,为她紧了紧校服的衣口,微笑道:“你啊,别担心这些大人们的事情了,纪政是生是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况且我们帮的了一次,帮不了一世,随他去吧!”   “那纪苏呢?”许瑶焦急的问道:“学校里说什么的都有,你让她怎么来上课?”   温谅默立在梧桐树下,冬日阳光正暖,他的人却如同一块亘古的寒冰,冷峻且无情。许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往前走了一步,和温谅仅仅隔着数厘米的距离,道:“我放学后去看看她,好吗?”   温谅刚要说话,许瑶双手合什,苦兮兮的哀求道:“让我去嘛,我保证不欺负她,好不好?”   看着又化作古灵精怪的许瑶,温谅的头痛了起来,无奈的笑道:“好吧,你想去就去吧,不过纪政的事你不要管,知道吗?”   许瑶痛快的答应一声,正好宁小凝洗好碗过来,两人手牵着手去了,留温谅一人站在原地,久久无声。   下午放学的时候温谅考虑了许久,要不要赴叶雨婷的约,两人之间前前后后已经发生了不少次尴尬的接触,那种师生间的暧昧固然让人觉得刺激和销魂,但叶雨婷毕竟是左雨溪的姐姐,有些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他当然明白叶雨婷今晚邀他去家里没有其他目的,想必是要跟自己好好谈一谈,避免产生什么误会,扼杀胡思乱想的几率。但问题在于,两人在一起时总是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香艳遭遇,比如上次办公桌下,比如这次洗手间里,不信邪不成,所以要是今晚在家里再遇到突发事件,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两人都未必把持的住!   思虑再三,温谅果断爽约,夹在人群中正要偷偷溜出校门,不妨一声冷哼从身后传来,转过头,叶雨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芙蓉如面,人比花娇。 第四百五十九章 长太息以掩涕兮   “鬼鬼祟祟,准备去哪呢?”   温谅瞅了一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叶雨婷,讪笑道:“我能去哪啊,还不是等着叶老师您一起走呢!”   叶雨婷也不点破他的谎话,微微一笑,道:“走吧,今晚我下厨,请你吃晚饭。”   温谅没办法拒绝,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去门往西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放学后走这个方向,摇头晃脑的四处乱瞧,不时口中啧啧,显得新鲜不已。叶雨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没来过啊?破楼林立,满目疮痍,这么兴奋做什么?”   俗话说魔由心生,在昨晚看到叶雨婷的身体之前,温谅很少会曲解别人话里的意思,可听到叶雨婷的红唇轻吐出“兴奋”二字,却遏制不住的想到了别处,正好斜风徐来,吹乱了她一头的青丝,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额头,细细的柳眉弯弯如月,黑色的双眸仿佛水一般的妩媚多情,真真是清丽之极。   温谅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两下,强忍着移开视线,笑道:“第一次去老师的闺房,兴奋是礼貌的一种表现,要是我太过冷淡,岂不是伤了您的自尊心?”   不知是不是上午在走廊上身体接触,让叶雨婷长了记性,她无论如何都不再接温谅的话头,而是说完一个话题,立刻跳跃到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话题上,道:“等下先去菜市场买菜,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今晚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温谅脑海突然浮现某种紧握、旋转、上下滑动的手艺,暗暗咬了下舌尖,将那些淫靡的画面排除出去,道:“中午没吃饱,这会早饿坏了,晚上就等着老师你喂饱我喽!”   靠,这真是见鬼了,怎么今个一开口说话都听着怪怪的呢?难不成是发情期到了?温谅心中腹诽,抬手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叶雨婷小吃了一惊,道:“打自己干嘛呢?”   温谅面无表情的道:“有蚊子!”   叶雨婷表示不信,道:“冬天还有蚊子?”   “青一中有你这么漂亮的老师,蚊子中就不能有几个生命力特强的变异品种啊?叶老师,世界观不要太狭隘……”   一路谈笑着来到一座用铁棚子搭建起来的简易菜市场,正赶上傍晚最繁华热闹的时段,每一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讨价还价争吵叫卖声此起彼伏。叶雨婷眉头皱起,站在最外面踮起脚看了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不是土行孙根本挤不进去,无奈道:“天天买个菜跟打仗似的,这下又得等了!”   温谅同样往里面瞅了瞅,不过男人跟女人关注的焦点总是不同,他一眼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四五十岁的大叔手提着菜篮子,正在满是大妈老太的人群中挤来挤去,不时蹭蹭臀撞撞胸,爽的不亦乐乎,不由大汗道:“你天天来这种地方买菜啊?”   叶雨婷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立刻明白话里的意思,没好气的道:“我当然会保护好自己了,况且这里就这一个菜市场,我不来买菜你给我做饭啊?”   “做饭我是不成了,不过,”温谅嘿嘿一笑,拍胸口道:“不就是人多吗,瞧我的!”   他挽了挽袖子,找了个石头一站,吐气开声,大喝了一声:“城管来了!”   不得不说如今的温谅中气十足,这一声足以媲美佛家狮子吼的威力,音浪层层叠叠,清晰的送入大多数人的耳边,菜市场内瞬间有了一个诡异的寂静,却仅仅维系了两三秒的时间,人们疑惑的扭头四顾,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嘈杂声再起,一切恢复到刚才的样子。只有离温谅和叶雨婷最近处的一些人看到了声音的来源,齐齐翻了个白眼,不时蹦出几句“神经病”“白痴”,几个貌似心善的中年妇女先看温谅一眼,又看看叶雨婷,摇摇头叹口气,隐约听到有人说“多好的姑娘啊,摊上这么一个智障老公,这辈子算完了”。   叶雨婷不禁大羞,一把将温谅从石头上拉了下来,斥道:“干什么呢你?丢不丢人?”   温谅汗颜道:“失误失误,我犯了教条主义错误……”   后世一声城管满街鸡飞狗跳的场面实在让温谅记忆深刻,所以一时间忘了时代不同,经验不同,96年的城管刚刚组建,还没有形成战略影响,震慑力严重不足。   见“城管”都不好使,温谅也没撤,只好灰溜溜的跟在叶雨婷身后,挨家转悠着买菜。本以为从小经历坎坷,长大后又经常自给自足买菜做饭的叶老师会是经济实惠好妻子的样板,说不定可以打破“美女都是败家子”的理论怪圈。可这一转之后,让他登时对美女持家感觉到了绝望。   “大爷,胡萝卜怎么卖?两角五分啊,这么便宜,来几斤吧”   “大娘,白菜什么价,一角五分钱?好便宜啊,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要了!”   “这是什么肉?五花?五块五,嗯,我买五斤……”   话没说完,被终于听不下去的温谅给拉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训:“傻啊你,胡萝卜顶天一毛钱,白菜今年五分钱都卖不掉,五花肉,呵,五花肉就得五块五?你数学老师是体育老师代的课吧?”   温谅说的痛心疾首,叶雨婷茫然无措的看着他,好一会才委屈的问道:“那,我这买的是贵了还是便宜了?”   温谅差点跌倒,拍了一下额头,道:“得,大小姐我给您跪安了,买菜这样的小事还是交给我吧。”   换了主事人,买菜的效率立刻上升了数倍,很快一圈走下来,温谅手中提了十几个袋子,各种各样的肉类蔬菜无不是物美价廉,被他硬生生的砍到了最低,叶雨婷这才明白自己每天过来都按照菜贩的报价直接购买浪费了多少银子。   “这些奸商,我……我也是挣工资的好不好,干吗这样欺负人?”   叶雨婷有些气恼,温谅斜眼瞄了过去,道:“原来你也是靠工资生活的人啊?我还以为背后开着小煤矿,数钱数到手抽筋,就是形容你这样的人呢。”   叶雨婷深吸了一口气,身为老师自然有老师解决问题的法子,道:“好了,我决定了,以后放学你先过来帮我买好菜再回家,不然我天天在学校找你麻烦!”   温谅彻底呆掉了,嘴巴张的老大,直到叶雨婷忍着笑转身走出老远,才一溜小跑的追了上去,喊道:“你这样会不会太无耻了一点……”   叶雨婷的家就在菜市场对面不远,这里是很普通的居民小区,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建设的楼房,虽然不至于破破旧旧,但格局和户型都显得落后于时代,唯一的好处是离一中比较近,所以还算人群聚集,比较热闹。上了三楼,第一次看到叶雨婷的两室一厅的小家,简简单单的暖色基调,几株盆花点缀其间,所有的家什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清新和温馨。这是想象中属于这个时代的女孩们特有的品味,也是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审美和情趣。   不过客厅里的真皮沙发、进口电视以及名牌冰箱等一应俱全,还是让这个家看起来跟普通人家不同,温谅换了拖鞋,四下打量着房间,笑道:“你一个小小的班主任,是不是收了学生的礼?竟然比我老爸一个堂堂副厅都有钱,该当何罪?”   叶雨婷将菜提到了厨房,闻言探出头道:“那让温秘书长去灵阳找左书记理论去吧,这是他买的房子,也是他买的家具。”   温谅这贱人毫无节操的服了软,赞道:“我不得不发自肺腑的说两句,左书记实在是太清廉了,以他的地位和为青州人们做出的贡献,就是给你买栋别墅都不为过,可仅仅买了这么破一房子,真是听起来就觉得感动!”   叶雨婷呵呵直笑:“你就损吧你,左书记清廉不清廉,我是管不着的,不过你要是再不进来帮忙洗菜,我可要大管特管了!”   温谅叹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学生之多艰,叶老师,我早晚是要毕业的,到了那一天,我看你还怎么摆班主任的架子来整治我!”   叶雨婷扔了一棵芹菜过来,不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毕业了也是我学生,有什么了不起,不听话?打的你听话!”   “霸气!”温谅伸出大拇指夸了一句,然后乖乖的蹲到地上择起菜叶。   小小的厨房内,两个忙碌的身影,伴随着时而爆发的斗嘴,时而欢快的笑声,竟充满了家的味道,偶尔几次身体不小心的碰触,也在相视一笑中消弭于无形。可世间事总是水盈则溢,日中则昃,月满则缺,当两人端着香喷喷的饭菜来到客厅,高高兴兴的坐下来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赶走了一直在屋中弥漫的幸福味道。   是的,是幸福,叶雨婷独自来这里生活后,第一次感觉到的幸福!   “谁啊?”   叶雨婷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也绝不该在脸上挂着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的男人。   “叶老师,你好啊!” 第四百六十章 螳螂岂能捕蛟龙   “单老师?”   看到来人,叶雨婷略有点惊讶,她跟单老师虽然在一个办公室,单老师还有意无意的表达过对她的好感和关心,但这个人看上去形象不错,其实人品卑劣,心思龌龊,以前就跟好几个女老师传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私底下从没什么往来。   叶雨婷对不喜欢的人从来懒得虚与委蛇,不等单老师说话,淡淡的道:“太晚了,我这里不方便,有什么事明天去学校再说吧。”   她刚要关门,单老师一手按在门上,身子往前走了一步,脸上露出几分猥琐的笑容,眼神上下巡弋,按捺不住的放肆和下流,道:“不过五六点钟,天都没黑呢,叶老师有什么不方便?是不是在屋子里藏了见不得光的人,怕被我碰见吧?”   叶雨婷的俏脸瞬间冷了下来,知道他一定看到了温谅和自己一起回来,心底那点龌龊的心思不问可知,看着这张洋洋得意的脸,真是让人忍不住作呕。   “滚!”   叶雨婷平日待人和善,没有架子,但骨子里流的还是左家的血,那股子傲气与生俱来,要当她是一个柔弱可欺的弱女子,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她冷冷一笑,道:“趁我还没发火,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单老师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他也是一个滚刀肉,脸皮厚,道:“让我滚不是不行,可我得先瞧瞧这屋里是不是有个人,叶老师,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敢不敢让我进去?”   叶雨婷冷哼道:“我屋里有没有人,关你什么事?”   单老师伸着脖子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嬉笑道:“我不是关心你嘛,怕你被坏人骗了这如花似玉的身子,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这话已经明摆着是调戏了,叶雨婷却仿佛听到狗吠一般,面不改色,唇边浮上一丝不屑的笑意,道:“关心我?凭你也配?”   单老师最恨的就是叶雨婷这幅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恼羞成怒的骂道:“装,我看你还装!妈的,装什么清纯,装什么圣女,跟自己的学生勾三搭四,不就是个婊子吗?我呸,连婊子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得离家远远的,你可连婊子都不如!”   “你……”   叶雨婷气红了脸,她毕竟还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哪里听过这般恶毒的话,同时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次温谅藏在她的办公桌下做那些龌龊的勾当时,正是这个单老师站在桌边,近在咫尺的距离,桌下迤逦的春光,让她一时心虚,有些说不出话来。   单老师见她无言以对,自以为说到了她的痛处,当下不理叶雨婷挡在门前,径自往里闯去,口中依然恶毒无比,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家伙捷足先登,竟然泡上了我们青一中鼎鼎大名的叶雨婷,回学校一定帮你们好好宣传宣传,让你们出出名。”   叶雨婷没想到他会这样胆大,一不小心差点被撞上了身子,忙闪躲着让到一边,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要是屋中不是温谅,她再怎么也不至于惊慌失措,可正因为她跟温谅之间未必如同表面上那般的清白,所以才愈发惧怕任何的流言蜚语。   这是个流言可以杀人的时代,此时此刻,叶雨婷没有一丝担心自己,反而只怕会害了温谅。   单老师的手放在了门上,心中满是激动难耐,只要微微用力,下一秒就能将这两个人堵到屋里。俗话说抓奸抓双,又是师生间做下这样的背伦之事,嘿嘿,一个只会好勇斗狠的小孩,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又能有多大主见,不被吓晕就已经不错了,到时候自己提什么要求,还怕叶雨婷敢不从?   一想到有机会扒光叶雨婷的衣服,将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狠狠的压在身下,单老师的呼吸竟然变得粗重起来。他猛的推开了门,刚要冲进去,突然一只穿着牛皮军靴的大脚迎面而来,重重的踢在他的脸上,靴底的钢板毫无疑问的扮演了冷血杀手的角色,清脆的骨折声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不分先后的回荡在楼梯间。   强大的冲力仿佛一颗时速上百公里的铁球飞速砸了过来,单老师几乎瞬间失去了知觉,大脑空白一片,身子往后直直的摔倒地上,鼻梁处明显的塌陷了一块,脸上印着一个硕大的脚印,口鼻间的血慢慢的渗出,不一会就染红了胸口的外衣。   温谅走了出来,他本以为是叶雨婷的朋友或者邻居过来有事,所以呆在里面没有露面,直到听到一个男人大声的辱骂,骂的话又是如此的恶毒和伤人,这才明白原来是故意找事的。   对付嘴贱的人,拳头是最好的答复!   也直到这时,温谅才看清了来人,皱眉道:“是他啊,单伟今天抽什么风,敢来找你麻烦?”   叶雨婷摇了摇头,她也有些奇怪,如果仅仅是碰到这一次,单伟怎么也不敢往那方面想,其实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也觉得如同做梦似的,跟温谅的暧昧都像大雨过后倒映在露珠里的七彩虹光,轻轻一触,就碎的无影无踪,何况不相干的外人?   温谅从门口的鞋柜拿了一只拖鞋,蹲下身子,拍了拍单伟的脸,道:“醒醒,你要再装晕,别怪我再给你来一脚啊?”   单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拖鞋正好再一次落了下来,登时吓的半死,身子嗖的一下往后缩了数尺,靠在了墙上,捂着鼻子哎哎呦呦的叫了起来:“疼死我了……哎呦,我鼻子断了,疼死了,你敢打我,你个小兔崽子敢打我……哎呦……”   温谅笑道:“打都打了,你说我敢不敢?单老师,今天来有何贵干啊?”   这时楼下传来人声,温谅一把抓住单伟的衣领,将拖鞋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拖着进到屋里。叶雨婷关上了门,看着满脸满身是血,嘴巴里塞着拖鞋,如同被绑架了的单伟,脑袋立刻大了三圈,低声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温谅将拖鞋抽了出来,道:“问你呢,来这不只是想找踹吧?”   单伟连续呸了几下,怒道:“我本来还打算放你们一马,不过你们敢打我,就等着被搞臭吧,一对狗男女,不要脸!”   叶雨婷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温谅失笑道:“单伟,你脑袋被驴踢了?快期末考试了,我来叶老师家里补课,怎么,补课也犯法啊?”   “补课?”单伟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道:“你糊弄鬼吧!别以为你们的事就没人知道,今天上午在三班走廊外面,你们俩干什么了?”   叶雨婷的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耳边的轰鸣声震的五脏六腑都搅动起来,搅的昏天黑地,搅的地动天摇!   温谅没想到竟然是上午出的漏子,果然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他毕竟城府深沉,闻听这样的事,依然不见喜怒于色,道:“单老师,你一定是看错了,我跟叶老师清清白白,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清清白白?哈哈……哎呦……”单伟仰天大笑,刚笑了两声,立刻痛的垂下头,捂着鼻子道:“光天化日,在学校的教室外面,跟那么多学生仅仅一墙之隔,你们肆无忌惮的又搂又抱,又亲又摸,还叫清清白白?”   温谅笑道:“空口无凭,你说了,别人又不会信……”   “是,我又没拍照片,说了别人当然不信,可现在我把你们堵在屋里了,”单伟摸了下嘴巴,擦了满手的血,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他算是狗肉滚不烂的德性,到了这份上,还一点都不服软,道:“只要你现在打不死我,我大喊一声,让周边邻居都来看看,再报警闹到公安局,最后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我说发现了你们的奸情才被你打成这样,到那时别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温谅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才笑道:“当然信你,有花边新闻谁不爱听,你再绘声绘色的添添油,加加醋,一中说不定就没有我跟叶老师的立足之地了。”   单伟哼道:“你明白就好,不过闹到那一步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呢,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吧?”   叶雨婷突然道:“你要什么,说吧!”   单伟的眼神猛然变得热切起来,他自以为拿住了两人的把柄,直直的盯着叶雨婷的身子,道:“我要你陪我一晚……就一晚,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怎么样,你们不吃亏……”   不得不说,鼻子被打成这样,还能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色胆,单伟也算是个奇葩。叶雨婷胀红了脸,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银牙几乎要咬碎,她狠狠的瞪着单伟,差点忍不住一脚踩烂他的脸。   “不知死活!”   温谅拿起拖鞋,用尽全力,啪的一下甩在了单伟的脸上,这一次他连叫都没有叫出声,两颗大牙从嘴巴里飞了出来,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跟塌陷的鼻梁一高一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单老师,你也许当我是一个吃喝玩乐打架闹事旷课逃学的纨绔,真遇到事就怂了,不过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整人的手段,比你YY过的女人都多……” 第四百六十一章 瑶与苏   温谅和叶雨婷站在卧室的窗户边,看着单伟被安保卿带着人拉到了车上,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边。叶雨婷下意识的往温谅靠了靠,也没注意到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远远小于正常朋友的界限,从肩头到腰胯、大腿都紧紧的贴合在一起,隔着彼此的衣裤,泛起层层的酥麻。   “他们是什么人?温谅,你不要为了单伟这样的小人做什么违法的事,不值得,懂吗?”   叶雨婷显然有点担心,她不认得安保卿,更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可只看他身边如狼似虎的一群手下,就明白绝不会是什么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老师的职业道德感瞬间占据了上风,像所有生怕学生误入歧途、结交混混的老师一样,训斥了起来。   “社会上的朋友。”温谅有些好笑,不过也有些感动,只有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才会将别人的关心和爱护视作多管闲事,或者理所当然,这世上最可笑也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   “放心好了,我做事有分寸!”   温谅扭头去看叶雨婷,正好叶雨婷也在转头看他,薄薄的唇瓣仿佛云一般轻轻一触。   入目的却是一张几可入画的俏脸,呼吸可闻的距离,那粉嫩的肌肤更显得吹弹可破,口鼻间的气息如兰似馨,让人不禁意动神摇。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内还没开灯,整间卧室笼罩在一片昏黄当中,旁边触手可及的床单仿佛在说着什么动听的话,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乱如麻。叶雨婷还没从老师的身份转换过来,立刻就遭遇这样暧昧的局面,身份的压力和偏偏因为这个身份而带来的刺激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差点无力的软到在温谅身上。   我不能……他是我的学生,不能……   叶雨婷咬住了下唇,双手按在了温谅胸前,眼眸中似要滴下水珠,颤声道:“别离我这么近……”   温谅见她如此媚态,心跳骤然加速,不过还是忍着退开一步,头转了开去,背对着叶雨婷平静片刻,将话题再次引到刚才的事来,他轻笑道:“你也说单伟是小人,对付小人要用小人的法子,像他这样的狗皮膏药,不找人狠狠的教训一下,就会沾上你再也甩不掉。”   叶雨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动情,也许是昨晚身子被他看去的缘故,总是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再无任何秘密和遮掩,无法像以前那样以平常心来看待两人间的关系。   她喘了口气,艰难的往边上挪动几步,一手按在墙上,低声道:“可干吗要找这些人?这些社会上混的人,你沾上了同样甩不掉啊,他们比单伟可要危险多了。”   叶雨婷要是知道这帮她畏如蛇蝎的人都是由左雨溪幕后操控并助其发展壮大的话,她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温大叔虽然猥琐,却也没有这样挑拨人家姐妹关系的恶趣味,他固然喜欢那个样子的左雨溪,却也不介意世上多几个如同叶雨婷这样的女孩。   “除了女孩子,我还从没有甩不掉的人。”温谅说笑了一句,眯眼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道:“更何况,所谓危险,只在于你和对方谁手中的筹码更多一些。单伟看到了我们,还起了疑心,并且试图利用这一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手中的筹码已经够多了,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叶雨婷看着此时的温谅,脑海里却闪过刚才他一脚踢在单伟脸上的画面,他时而粗野霸道,时而明辨人心,在自己受辱时挺身而出,又能干脆利索的解决所有的麻烦,凡此种种,别说是他这样血气方刚的少年,就是多少成年人能做到其中一点,也会多少露出点得意的神色,可温谅从始至终显得平静而淡然,仿佛对他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   叶雨婷幼时家贫受尽白眼,少年丧母孤苦伶仃,回归左家后又始终心结难解,这么多年来其实很少感觉到这样被人保护的滋味,一时望着他侃侃而谈的侧脸,眼波似云朵般轻柔。   “嗯,我听你的!”   能让一向威武霸气的叶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来,温谅还是很有成就感,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晚吃不成老师你的晚饭了,我还要去处理点事情……”   叶雨婷温顺的点了点头,道:“我也没什么胃口,改天再做饭给你吃。”   两人回到客厅,温谅看着有点凌乱的门口,皱眉道:“今晚你还是别住这里了,去左局长那挤一挤吧。”   叶雨婷简直言听计从,什么话也没说,提了包装了件换洗的衣服,跟着温谅下楼去了。   在温谅教训单伟的同时,许瑶提着一袋水果站在纪苏的家门口,小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手握拳用力的挥了挥,自语道:“许小瑶,你行的!”   自我鼓励之后,许瑶按响了门铃,等了片刻,纪苏打开了门,她显然没想到许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微微错愕了一下,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许瑶,你怎么来了?”   许瑶晃了晃手中的水果,笑道:“给你送吃的来了,怎么,不欢迎啊?”   饶是纪苏满腹心事,看到总是阳光快乐的许瑶,心情登时好转了许多,忙拉着她的手,道:“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快进来吧。”   刚进到客厅,病容不减的苏芮闻声从卧房走了出来,见到许瑶疑惑道:“苏苏,这是……”   “这是我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许瑶,妈,你别管了,先进去陪陪爸爸,我们说说话。”   许瑶乖巧的叫了声阿姨好,苏芮显得很高兴,招呼了两句,就转身回卧室去了。纪苏拉着许瑶坐到沙发上,她冰雪聪明,当然不会以为许瑶会无缘无故的到家里来,清秀的双眸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学校里传了什么难听话?”   许瑶刚想发挥她从温谅那里学来的转移话题的专长,准备呵呵笑两声糊弄过去,纪苏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脸色虽然有点发白,但眼神却无比的坚定:“告诉我好吗?”   许瑶看了她片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道:“是有一些人乱讲话,不过你不用理他们,谣言止于智者,传不了几天就散了。”   纪苏的手变得冰凉,其实何止是学校,连青化厂也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时有些八婆故意站在楼梯口或者楼下大声的谈论着,那天早上的爆炸是怎么回事,何晓波之死又有什么内幕,纪政是如何把人逼到死路,又是如何被政府双开,等等等等,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所见一样。   曾有人说,如果每一个社区少一些三姑六婆,构建和谐社会的宏伟目标早已实现,真是至理名言。   白天纪苏出去买菜,一路上就不时有人指指点点,背后始终能感觉到各种各样的异样眼神,平日见面相熟的叔叔阿姨,也好像避瘟疫似的露出几分尴尬的笑,然后迅速的躲开。   要换了早前,纪苏可能会惊慌,会恐惧,会不知所措,可一想起那个少年的身影,一想起他那句温和中充满了力量的“纪苏,相信我”,少女就会不由自主的挺直腰,青涩的脸上依然洋溢着明亮的光!   正如同那一天的天台上,大雨倾盆,那一把天青色的雨伞下,那一个少年身上绽放的光一样!   听到许瑶的话,纪苏身子一僵,她早想到学校里会有传闻,可当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呆呆的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谣言止于智者?许瑶,要是这些,这些不是谣言呢?”   许瑶担心的看着这个女孩,伸手抱住她的肩膀,道:“别乱想了,死人只是事故,你父亲身为厂长要负领导责任,但这一切并不说明就与他有关……”   纪苏摇摇头,却没说话,慢慢的歪倒在许瑶怀里,许瑶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她,不言不语。   纪政突然从卧房冲了出来,看到许瑶立刻激动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纪苏忙站了起来,道:“爸,你怎么出来了?”   许瑶跟着站起,叫道:“纪叔叔好。”   纪政这才清醒过来,笑道:“好好,你快坐,苏苏你同学来了也不好好招待一下,把家里的花生水果端出来啊。”   刚才苏芮提起纪苏有个叫许瑶的同学来家里,他先是愣了下,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继而才想起这不是许书记家的千金吗,忙跑出来一看,果然不错。   他不知道许瑶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来,也不知道自己火急火燎的出来见这个小女孩会有什么帮助,可溺水之人哪怕一根稻草也不肯轻易放过,尤其这个时候能听到见到跟许复延有关的人,就像在黑暗的绝望中看到了一扇可以推开的窗。 第四百六十二章 前世今生的宿命   兴许是看到了纪政表露于外的心思太过明显,许瑶鬼马精灵,明智的决定尽快脱身,微笑道:“叔叔不用麻烦了,我只是听说纪苏生病,过来看看她,这就要走了。”   “哪怎么成呢?”纪政一扫脸上的阴霾,对苏芮吩咐道:“去买点好菜,今晚留纪苏的朋友在家里吃饭。”   “纪叔叔,真的不用了……”   “要的,要的!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纪政见苏芮还没一点眼力劲的站着没动,心火顿时大盛,厉声训斥道。   苏芮吓了一跳,忙答应一声,换衣服拿钱匆匆下楼去了。纪苏把头扭到一边,实在受不了自己父亲在许瑶面前露出一副谄媚的嘴脸,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正在面对人生另一场严重的危机,身为女儿,又能说什么呢?   许瑶不想让纪苏这样难堪,站起身淡淡的道:“我爸爸还在等我回家一起吃饭呢,谢谢纪叔叔的好意,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留下来尝尝苏阿姨的手艺。”   “那也好,以后有时间多来家里玩,千万别客气,要是回头见到许书记,务必要代我问好……”纪政他多大的胆子,敢耽误许复延跟女儿的聚会,再顾不得迂回婉转,只能不要一点颜面的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爸!”纪苏略有点恼怒的打断了他的话,腾的站了起来,死死的咬着下唇,眼眶中已隐有泪珠闪烁。   纪政无法直视女儿这样的目光,心虚的别过头去,纪苏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来,对许瑶低声道:“走吧,我去送送你!”   等两个女孩并肩离开,纪政的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不愿意在女儿面前保持一个正直如山无所不能的伟大形象,可惜的是命运总是在不停的跟他开玩笑,每一次跌倒,都来的如此迅疾、猛烈、不可预知,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筹谋,去反抗,等回过神来已经失去了一切,那种惶恐和无力,没有人能真正的体会到。   上一次他抓住了机会,在不可能中重新崛起,可这一次跌入谷底,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奇迹?   纪政没有任何的信心!   托庇在温谅门下时,他只觉做起任何事都得心应手,许多难题迎刃而解,顺利的几乎不像话,可一旦离开了那个少年若有若无的影子,不仅磕磕绊绊、寸步难行,更重要的是心理上受到的打击,对前路的迷茫和困惑,对未来的担心和畏惧,身如浮萍,无枝可依,仿佛茫茫大海失去了导向的明灯,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直到死亡。   一个人,开不了一条船啊!   纪政这才明白,原来世上真的有那么一种人,能成为别人心中的信仰和绝对的依赖!   正因为想透了这一点,纪政才失去了平时的坚韧和沉稳,进退失据,方寸大乱,尽管他明白讨好许瑶根本是徒劳,却还是不愿轻易的错过机会,谦恭卑下,寡廉鲜耻,让刚刚修复的父女关系再一次受到了重创!   门铃声突然响起,纪政平复下心情,起身打开了门,刘天来提了两瓶茅台,站在门外笑道:“刚遇到你家姑娘跟许书记家的姑娘有说有笑,看来老弟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了啊,亏我还拿了酒来找你解闷,哈哈。”   纪政的反应跟刚才纪苏看到许瑶时几乎一样,他实在没想到刘天来这样的人物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上门,一时有些发愣和难以置信。刘天来脸上闪过尴尬之色,道:“是不是这两个成语用的不对头?妈的,回去再教训局里那帮小兔崽子,还大学生呢,什么水平!”   纪政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紧紧握住刘天来的手,道:“刘局,你,你能来,真是让兄弟感激不尽……”   “老弟你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我怕个锤子?”刘天来爽朗一笑,道:“走,咱哥俩一人一瓶,今晚不醉不归!”   “好,请进,这边请!”   纪苏走到小区的大门外,看上去有些娇弱的身子在寒风中更加的不堪一握,她停下脚步,歉然道:“我爸心情不好,说话有点过分,你别生气……”   许瑶摇摇头,拉着她的手,道:“我生什么气,安了!倒是你明天还是回去上课吧,毕竟快要考试了,缺课太多不好。”   纪苏沉默不语,她何尝不想回校园里去,可爸爸这个样子,妈妈又生病,她不放心,况且校园里那些流言,她再如何豁达,也不能做到丝毫的不放在心上。   许瑶柔声道:“纪苏,大人的事就让大人们去操心,我们管不了,也没能力去管,但我们只要管好自己,至少不会让他们再分心,你说对不对?”   听着眼前女孩发自真诚的安慰,看着她那双几乎可以融化所有人的大眼睛,纪苏突然觉得,也许只有许瑶这样的女孩才能真正配得上温谅,过了好一会,她低声问道:“许瑶,我喜欢温谅,你知道吗?”   许瑶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纪苏再一次陷入沉默,再开口时嗓子变得有些沙哑,道:“既然你知道,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不是也喜欢温谅吗?”   许瑶抓了抓脑袋,苦恼道:“这两者没有什么必然联系的吧?我是喜欢温谅,可我也很喜欢你啊,喜欢你就对你好,这不是很正常吗?”   纪苏曾经许多次想过,如果有一天,当她跟许瑶面对面谈起这个话题时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她会不会怪自己恩将仇报,会不会骂自己不知羞耻,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对不起……”   那天第一个冲过来将自己从地上抱起的是许瑶,今天第一个来安慰鼓励她的依然是许瑶,她家世极好,却很有修养,她活泼可爱,却又威望服众,她被女孩们视为偶像,被男孩们视为女神,她一直是青一中最受欢迎的女孩子,没有之一。   可就是这样一个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女孩,本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尽情鄙视自己的女孩,却用她那颗真诚善良,同她的容颜一样美丽的心,让藏有私心的自己无地自容!   许瑶终于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态,眼光穿过纪苏的身后,投射到远处不知名的所在,末了长长的叹了口气,拉起纪苏的手,轻声道:“纪苏,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喜欢他,是他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有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喜欢他,至少说明我看人的眼光还不差,对不对?”   “至于其他的,你更不用多想,温谅只属于他自己,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你有喜欢他的权利,我也有喜欢他的权利,可最后他会选择谁,”许瑶微微苦笑,道:“我不知道,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但可能你我都没资格走进他的心……”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纪苏,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纪苏突然察觉到许瑶眼眸中深深藏着的悲凉,心头一阵莫名的慌乱,双手挥动着道:“不,你不会离开的,如果真的要走,也只能是我……”   她机械的重复了一遍,道:“对,是我!许瑶,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你要做什么,就自己去做,我不能取代你,也无法取代你。其实我一直明白,在温谅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始终都是你,不曾有过改变!”   许瑶默然摇头,清澈如水的双眸弥漫着刻骨铭心的痛,道:“你错了,在那个傻小子的心里,一直都装着另一个人,我能感觉的到。他笑着,在想她,沉思着,在想她,就连发脾气时,心里面也藏着那个人……”   “他的心很大,可自始自终也只有那一个人而已,”许瑶的声音慢慢低沉,清秀的脸庞划过一道淡淡的伤痕,就如同将心上那一道复制过来一样,道:“纪苏,不瞒你说,我从来都是很有自信的人,我自信不会比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孩子差,真要竞争的话,我谁也不怕……可面对这个人,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不知道她的来历,不知道她在青州还是在别处,甚至都不能确定她还在不在这个世上,我第一次明白有些人是你永远无法战胜,也永远无法取代……”   “这些话我从来没对别人讲过,傻小子虽然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我明白,在他的眼中,我,你,还有小凝她们,都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只要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就好。所以我就开心给他看,快乐给他看,让他放心去做自己的大事,而不是担心我是不是起床晚了迟到,考试没考好哭鼻子,或者跟爸爸吵架心里郁闷……其实我想要的,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这些琐碎杂乱的生活,我想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心总有忧虑,为什么他的笑容总是不能舒展,为什么他的心紧紧的锁着,让我用尽全力,却还是不能走进哪怕一寸的距离……” 第四百六十三章 低头问心,心若磐石   纪苏从来没有想过,像许瑶这样无论家世相貌性格人缘都近乎完美的女孩子,心中竟然藏着这么深沉的伤与痛,她似乎一瞬间感触到了对方战栗的心灵,那是为了同一个男孩,为了同样的喜欢,而从灵魂深处跳动的共鸣。   她的伤,感同身受,她的痛,两心皆知!   爱上一个人,不管是幸福的甜蜜,还是甜蜜的幸福,是不是最终都要化成伤心的眼泪?   爱上一个人,不管是在合欢树下,还是在栀子花旁,是不是终将叶枯花残零落成泥碾作尘?   是爱太苦,还是我们小小年纪,从来就没有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纪苏恍惚了起来,脑海中闪过天台上那无数随风轻舞的千纸鹤,那一天,一个女孩用明媚了整个流年的笑脸对一个男孩说:我也许不是最早进入你生命中的那个人,但必然是愿意陪你走的最久的那一个!   言犹在耳,恍如昨日,她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低头问心,心若磐石,一如那时的坚定和无畏。   喜欢他,不为了占有,只为能站在他的身后,听到他的笑,知道他快乐;看到他的脸,知道他幸福,这,就足够了!   许瑶与温谅的距离,只隔着那个或许有,或许没有,虚无缥缈的女孩,可她与温谅之间,仅仅一个许瑶,就是无法逾越的咫尺天涯。   所以纪苏从来没有奢望,但她愿意就这般默默的相守,傻傻的痴恋,正如仓央嘉措所写的那首情诗,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默然,相爱,寂静,欢喜,不来不去,不舍不弃!   纪苏轻轻拢了拢许瑶耳边被风吹乱的长发,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也许并没有那么一个人,你知道,感觉有时候未必……呃?”   她刚一开口,却突然愣在那里,许多以前不曾听明白的话,一时都有了答案!   原来,在很久以前,自己就从温谅口中听说过这个仿佛隐形人一般的女孩!   原来,这世上真正了解温谅的人,只有许瑶!   同样是在天台上,自己用千纸鹤的传说让温谅许下一个愿望,然后鼓起勇气吐露了心声,也是在那一天,温谅给自己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卑微的男孩和一个美丽的女孩的故事……   “怎么了?”   许瑶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可她的声音却在轻微的颤抖,明显从纪苏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纪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故事说了出来,道:“我记得他最后说了一句,喜欢一个人,不仅要喜欢他的光,还要喜欢他的暗,那才是真正的喜欢!”   其实当时在温谅的心里,还飘荡着一句话:   这样的女孩,也只有一个!   许瑶听完之后,安静了许久,最后幽幽叹了一口气,似呓语似呢喃,一遍遍的重复道:“喜欢他的光,还要喜欢他的暗……”   那个烈日下大汗漓淋的傻小子,那个水库边唱着十年的小男孩,那个嬉笑怒骂无所不能的大坏蛋,他有少年人最明亮的眼,最好看的笑,最宽厚的肩,最高大的背影,最广阔的胸怀,可他也有自己永远无法揣摩的心,无法抵达的岸。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驻留在他的内心深处,真的有一段过往被掩藏在不为人知的所在,他眉心的哀伤,眼中的思念,都是为了这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孩。   原来,当猜测成真,当预感实现,自己的心,还是会这般……这般的疼!   纪苏看着许瑶的脸色,有点担心,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许瑶慢慢的靠在纪苏的肩头,两个女孩就这样相拥着站在青化厂的大门外,倩影惊鸿,相依相偎。   不知过了多久,许瑶在纪苏耳边低语道:“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纪苏轻轻点了点头,她刚才拒绝了许瑶一次,这一次再没有办法说出那个不字。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青州,离开了他的身边,你能一直留下来陪着他,照顾他吗?”   纪苏刚想说话,许瑶身子后仰,将两人间拉开少许距离,纤细的手指按在了纪苏的唇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会吗?”   初剥春葱的白皙玉指,淡抹轻妆的点点朱唇,同样的蛾眉曼睩,同样的稚齿婑媠,亭亭玉立的身子紧紧依偎,此情此景,足可悠然入画。   可又有谁知,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纪苏终于在许瑶的注视下软化下来,却有点担心的道:“我答应你,不过,你……”   许瑶微微一笑,爽朗的打了个响指,后退了两步,道:“我没事!我是谁啊,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许瑶啊,我不会那么脆弱的,放心吧!”   纪苏现在已经熟悉许瑶说话的方式,她大笑的时候,未必是在开心,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被她骗了过去,柔和的目光依然盯着她不放。   许瑶无奈的点了点纪苏的额头,戏谑道:“你也学聪明了哦……”   她转过身,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静静的道:“我们都还小,对不对?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经历,去体会,去证明自己的心,也去证明彼此的爱,或者留下,或者离开,只要无怨,就会无悔!”   只要无怨,就会无悔吗?   纪苏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在这许多的同龄女孩中,许瑶的心智其实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所有人,在她活泼可爱的外表下,其实有着极其细腻的思维和情感,只不过这些都被隐藏在欢声笑语之下,不轻易的表现出来而已。   “好了,不说这个了,”许瑶拍了拍手,笑嘻嘻的道:“明天一起去上课,我来接你,纪叔叔有空的话,让他一起去吧。”   纪苏一下没明白过来,眼中满是疑惑,许瑶笑道:“学校说什么的都有,还是让纪叔叔亲自送你过去,许多谣言自然就没了。”   纪政同刘天来已经喝光了一瓶酒,谈的十分愉快,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愿意,可以同任何身份平等或略低的人相谈甚欢。其实纪政还是有点误会了,他从刘天来登门,心情就一直比较激动,以为是温谅还没有彻底放弃他,所以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潮红。   血气翻腾啊!   刘天来三两句话一说,立刻明白纪政会错了意,他这一次并不是受温谅指派,而是自己主动前来,局外人或者会问,以他公安局长的身份,有这个必要吗?   刘局长表示,有时候烧烧冷灶,也是一种不错的娱乐活动!   其实是他开车送过纪苏两次,看的出温谅对她是有点不同的,因此深信纪政绝不会就此完蛋。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心狠手辣,行事风格自成一路,个人能力也很过得去,只要温谅一日不疏远纪苏,就不会彻底放弃他,而有了温少指点照顾,这样的厉害角色终会有再出头之日。   与其到了那一天锦上添花,不如赶在这时雪中送炭,两瓶茅台,一张笑脸,几句应酬客套话,加在一起也值不了几个钱,同样在温少门下混饭吃,交好纪政,总比得罪他要好!   “老弟啊,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要听的进去,老哥这趟也没白来,你要觉得老哥哪句话说的过了,也千万别往心里去……”   纪政自觉从今就是废人一个,位高权重的刘天来能不见外的登门,又这么熟络的指点迷津,心中怎么不感动,道:“刘哥你说什么我都恭敬的听着,就是骂我是孙子,我也认了!”   刘天来哈哈一笑,道:“没那么严重……不过我看老弟你的精神头不太好,是不是心里面有疙瘩啊?”   “疙瘩倒没有,事情既然做了,又补救不了,该怎么处理我都无话可说,这点担当我还是有的!”纪政面带苦涩,道:“可是不瞒刘哥,我这心里惭愧啊,温少这么信任我,把青化厂交到我手里,可我却为了私仇坏了他的大事,我真是……真是……”   说着他使劲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刘天来忙劝道:“这是做什么,千万别胡思乱想,出了这样的事,温少固然生气,可仔细想想,你也是情有可原……哼哼,换了我,亲手崩了那畜生都不带眨眼的!”   “刘哥你体谅我,不过温少那边,哎,反正我是没脸再去见他了!”   “别,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等温少过两天气消了,你还是要去见一见,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大家交交心,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刘天来说的吐沫乱飞,头头是道,“还记得当时扳倒周远庭,那是什么局面?咱们合力同心都闯过来了,现在又是什么局面,至于搞到这个地步?”   纪政的心狂跳起来,急急问道:“你是说温少还愿意见我?” 第四百六十四章 自古女儿最贴心   “这个,我还真不敢打保票,不过我建议老弟你去试一试。要是温少肯见你,当然皆大欢喜,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一时没消火,不见你,那也至少让温少明白咱有这份悔过的心,心到了,比什么都强……”   响鼓不用重锤,纪政猛然醒悟过来,徒然被双开的打击让他失去了平日的精明和判断,自己身上深深的打着许派的标签,如今又不见容于许复延,除了抱紧温谅的大腿,在青州根本没有第二条出路,刚才还想攀扯许瑶这样的小女孩,真是可笑之极。   既然刘天来今天会登门,就说明自己还没有被彻底放弃,这无疑是给惶惶不可终日、仿若丧家之犬的纪政注入了一注强心剂,对此时的他来说,只要有一分希望,就要用尽十分的心力去将希望变成现实!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温谅先将叶雨婷送到了帝苑花园,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叮嘱她这几天都住到这里来,然后去了北郊李胜利家的小院。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人从正屋里面踉跄跌了出来,紧跟着一个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把斧头追到跟前,指着对方的鼻尖,厉声道:“李向前,我警告过你,要是再敢到我家里来,我砍了你!”   地上那人正是去年曾见过一面的李向前,他一边躲一边哀求道:“暖暖,以前都是叔叔不对,你别跟叔叔一般见识,如今你婶婶得了重病,我又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你就是恨我们,可小杰以前整天姐姐姐姐的粘着你叫,你要不让你爸借我钱,他连上学都上不起了啊……”   听到小杰的名字,小女孩迟疑了一下,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抬头,看见温谅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兴奋的跳了起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   温谅打死也没想到李思青会有这样彪悍的一面,不过想起当时为了不让李胜利卖了这座房子,她都敢脖子上架着斧头以死相逼,今天这点小场面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微笑道:“怎么了,几天不见你,都学会拿斧头砍人了啊?”   李思青小脸一红,忙不迭的松开了手,斧头垂直落下,擦着李向前的腿侧落入地上,吓得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没,我……我跟他闹着玩呢……”   李思青扭捏的解释了一句,让温谅差点笑喷,小萝莉手指揉搓着衣角,羞的连头都不敢抬了,看上去真的可爱极了。   “等下再好好审问你!”温谅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转过头对李向前冷冷道:“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够了够了!”李向前从地上爬了起来,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今天出门听到喜鹊叫,还以为万事大吉,他妈的难道看走了眼,其实是只乌鸦?   说起李向前,最近也真够倒霉,先是赌博欠了赌场三千多块,眼见一个月期限到了,手头还没筹到一毛钱,接着老婆得了重病,住院费都是四处借的。俗话说事赶事,鬼愁死,要是今明两天他还搞不到钱,不仅右手的三根手指保不住,医院还要停老婆的药,走投无路之下想起了李胜利,现在亲戚朋友都知道李胜利出息了,赚了不少钱,只好死皮赖脸的过来打秋风。   初次登门连门都没进来,李向前再接再厉,比看门狗还忠诚的天不亮就蹲在大门口,连着蹲了四五天,李胜利抹不开情面,让他进来说事。好家伙,一开口就是借我一万块救救急,李胜利听的瞠目结舌,李思青已经勃然大怒,把他赶了出去。之后李向前学聪明了,数目从一万降到了一千,也避开李思青上学的时间,好不容易靠苦情戏说服了李胜利,今天过来拿钱,却正巧碰到李思青在家,二话不说拿起斧头就砍,真是放个屁都砸到脚后跟。   不过比起李思青,更悲惨的是遇到了温谅,当初这位小爷造成的阴影,到现在还时不时的会做噩梦,李向前被他冷眼一瞪,立时吓的心胆直颤,连钱都顾不得要了,掉头跑走。   温谅拉着李思青的手往屋里走去,道:“李叔呢,不在家吗?”   “爸爸刚才出去了,一会就回来,温哥哥你先到屋里坐吧。”李思青还在为刚才不淑女的一面被温谅看到而感觉懊恼,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家暖暖很厉害嘛,打的别人满地乱爬,这一招跟谁学的?”   李思青悄悄瞄了他一眼,见温谅没有生气,这才不好意思的道:“我才不厉害呢,要不是许姐姐说李向前要是再来惹人厌,就拿斧头砍他,我还不敢呢。”   许瑶?   怎么什么彪悍的事她都能插一脚呢,温谅哭笑不得,道:“你什么时候见过许瑶了?”   李思青歪着脑袋,疑惑道:“不是你最近太忙,没时间过来看我,所以让许姐姐来监督我的学习吗?她每隔几天都会去学校门口接我放学的啊,带我吃好吃的,还给我买学习用品和漂亮的衣服……温哥哥,你能跟许瑶姐姐说说吗,让她别再给我买东西了,我推辞了许多次,可她就是不听,脾气比我还倔……”   温谅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沉默半响,然后展颜一笑,道:“她给你你就收下好了,这点小钱对你许姐姐来说,是马尾拴豆腐——不值一提!”   李思青听的有趣,呵呵笑道:“许姐姐有马尾呢,那,我是不是那块豆腐啊?”   “这么想拴到许瑶身上?那你可要好好学习,争取以后跟她考同一所大学。我算算啊,她高一,你初一,等她大四了,你刚好大一,以后你就可以叫她师姐,许师姐……”   温谅不过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从此在小萝莉心中埋下了一个小小的种子,经过六年的辛勤灌溉,终于破土发芽,并最终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过了半个小时,李胜利从外面回来,温谅问起李向前的事,他苦笑道:“我倒不是非要做老好人,如果仅仅李向前的事,我连问都不会问,可他老婆得了重病,没钱治的话,真的会丧命的,哎!”   温谅笑道:“咱们拼命赚钱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自己活的自在点?想帮就帮一把,李向前不是个东西,又不关他老婆的事,不过这钱直接交到医院,别让李向前经手,明白吗?”   李胜利本来还怕温谅怪他多管闲事,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忙点头道:“记下了,明天我就去医院……”   李思青推开门探进头问道:“温哥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饭。”   温谅伸了下懒腰,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笑道:“今天不做饭了,哥哥带你出去吃大餐,去换身衣服,快!”   李思青答应一声,掩上门,脸上露出几分失望。她不是不喜欢吃大餐,只是她始终忘不掉温谅那天吃她做的野菜饭时的情景,又过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机会给他尝尝自己真正的拿手好菜。   不过,能见到他,还有什么奢求呢?   三人打的来到一家酒店门前,司雅静带着图图正好也下了车,一声爸爸将李思青听的瞠目结舌。图图咯咯直笑,肉乎乎的小手指着李思青,道:“漂亮姐姐,胆小、鬼!”   李思青好奇的盯着图图,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笑道:“我怎么胆小了?”   “漂亮的姐姐都是胆、小、鬼……”   李思青无奈的对温谅道:“哥哥,她应该是在夸我吧?”   温谅哈哈大笑,弯腰抱起图图,亲昵的和她碰了碰脸蛋,道:“小丫头怎么也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爸爸不好,不想!”   图图气鼓鼓的撅着小嘴,脸扭到另一边,温谅附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小家伙立刻变得眉飞色舞,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一把抱住温谅脖子,道:“真的吗?真的吗?”   温谅点点头,图图激动的连着亲了他好几下,亲完左脸亲有脸,一边亲一边说:“这下是我的,这下是妈妈的……”   当着李胜利和李思青的面,司雅静羞恼不已,斥道:“图图,别乱说话!”   温谅笑道:“童言无忌嘛,别吓到孩子!走了,咱们去吃你最爱的黄桃蛋挞,不理妈妈!”然后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乖女儿懂事,等下蛋挞随便吃,爸爸赏你的!”   图图嘻嘻一笑,整个身子缩到温谅怀里,趴在他的肩头对司雅静挤了挤鼻子,得意的道:“坏妈妈,我们去吃蛋挞了,不给你吃!”   李思青很快适应了图图一惊一吓的说话方式,追到温谅身后,笑道:“那给不给姐姐吃啊?”   图图歪着脑袋想了想,大度的道:“那就给你吃一个好了,不过你要让我亲一下!”   李思青觉得这个小女孩真是可爱极了,逗她道:“我要吃两个呢?”   图图抓了抓脑袋,她一般亲漂亮姐姐只亲一下,从来不破例的哦,不过什么事能难倒聪明可爱的图图呢,她眼珠子一转,拍了下温谅的脑袋,道:“那,再亲爸爸一下好了。”   温谅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第四百六十五章 懂辩证法的老师   乱说话的后果是小屁股遭了秧,图图可怜兮兮的端坐在餐桌旁,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身段挺直,目光平视,小嘴紧紧抿着,看上去正儿八经的小淑女一个,全没了刚才秒杀众人的捣蛋鬼气质。   李思青夹了块鱼肉,小心的去刺,然后递到她嘴边,哄道:“图图乖,都是我害的你被哥哥骂,来,姐姐喂你吃鱼。”   闻到鱼的鲜味,图图吸了下鼻子,眼看着自己的最爱就在嘴边,却只能强忍着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白了李思青一眼,道:“爸爸打我屁股,是在教育我听话,又没有骂人,你到底懂不懂啊?”   温谅正同李胜利说话,扭过头道:“淑女是不能讲屁股这两个字的哦……”   图图整了整粉红色的翻领羽绒服,很淑女的点了点头,等温谅转过身,才狡黠的吐了吐舌头,再次白了李思青一眼。   李思青是独生子女,从来没见过如此可爱的小人,故意拿各种食物来逗弄她,图图刚上来还故作矜持,爱理不理,不一会就受不了美食的诱惑,跟着李思青嘻嘻哈哈的玩闹起来。   小孩子交朋友总是这样的容易,大人们的世界就要复杂许多。宁夕此次回京最短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青河所有业务交由李胜利全权负责。   李胜利这个人虽然忠厚老实,与人为善,但他个人能力是有的,做事也认真,可要想在时代的激流中做好一个企业,仅仅这些还远远不够。   说的明白点,李胜利最多算是驰骋阵前的将才,却非排兵布阵的帅才,他长久以来所处的位置和社会环境,以及自身的学识、经历、实践都将他的眼光和格局局限在一个很小的区域内,翻不过山,越不过水,一叶障目,就无法俯瞰全局。   当然,将相本无种,时势造英雄,从80年代改革开始,多少叱咤风云的大人物都出身贫寒,身无所长。李胜利这半年来的进步有目共睹,经过更长时间的磨练,可以想见在不远的未来,他很有希望成为温谅麾下足以抵挡一面的大将。   但现在的李胜利还远远不够,所以温谅略有点不放心,今天特地将李胜利和司雅静约在一起开个碰头会,就发展规划里的某些细节,或者公司内部可能存在的问题,一一询问,并听取了两人的意见。   反复考虑之后,温谅做了分工,李胜利坐镇总部,负责青河的日常管理,司雅静立足西郊,负责跟进中央厨房,此外,还需一人具体负责豆浆店的营业。   “李叔,你看谁合适?”   李胜利斟酌一二,道:“谈雪吧!”   温谅迟疑一下,道:“谈雪我还有他用,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李胜利摇摇头道:“温总,我觉得谈雪最合适,一来她在学苑店带出来的人几乎都成了店长,在公司比较有威望和影响力,其次,她是公司创立的老人了,有功劳也有苦劳……”   李胜利言简意赅的谈了五点,温谅听完之后直接拍板,将谈雪提拔为市场部经理,统一管理青河在青州的所有门店,他固然对谈雪另有安排,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当下她是唯一适合的人选,那也只能自己做出让步。   “钟从江表现的怎么样?”   李胜利显然没想到温谅会问起这个人,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严格说来,钟从江其实是温谅看中并亲自选进公司的人,他愣了一下,忙回道:“挺不错,此人适应市场的能力很强,目光敏锐,做事有决断,有好几家新开的门店在选址和承租方面发生点摩擦,都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平息矛盾,是个难得的人才,还是温少你当初有眼光,不然我们几乎失去一员干将!”   温谅不置可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李胜利也不知他的用意,本想继续夸奖两句的言辞也吞回肚子,他对钟从江的桀骜和野心没有好感,但并不妨碍公正的评价一个人。   等谈完正事,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个小女孩早吃饱了肚子,李思青不停的打着哈欠,图图却已经歪着脑袋靠在她的怀里睡着了。温谅笑着把图图抱了起来,然后拉起李思青的手,道:“走吧,看小家伙们乏成什么样子了。”   图图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看清温谅的脸,立刻蜷缩在他的身上,小脑袋往肩膀上一放,沉沉睡去。   李思青悄悄的勾住温谅的手指,见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嘴角露出幸福的笑意,紧紧依偎在他的身边,一起往外面走去。   不知怎的,从后面看去,这个很平常的画面突然让人感觉到一点温馨,一点平静,还有一点动人!   出了酒店,李胜利和李思青自行离去,温谅将司雅静送到了家,站在居民楼下,司雅静从温谅怀中接过图图,却发现还在睡梦中的图图竟然还死死的拉着温谅的一只衣袖,轻轻扯了两下,没有扯开。   “小丫头手劲还挺大,先让她拉着好了,”温谅凝视着司雅静的俏脸,轻笑道:“我们站这里说说话,也好几天没见了。”   司雅静温柔的回望着他,低声道:“图图一直都挺想你,晚上接到你的电话,知道要带她跟你一起吃饭,在家里就高兴的跳了起来,连着换了好几套衣服都嫌不漂亮,都差点哭鼻子……”   温谅叹了口气,道:“本来应该抽点时间多陪陪你,陪陪图图,不过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不仅外面的事多,学校里叶老师也在找我麻烦,时不时得过去报个到……”   司雅静失笑道:“雨婷怎么你了,搞的这么严重?”   温谅苦恼道:“老师总恨不得学生天天坐在教室里才好,可我这样的天才少年不能一概而论,叶老师明显没学好马哲毛概和邓论,不会辩证的看问题啊!”   夜色下的司雅静像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倒映着月色显出一种朦胧的美态,温谅凑了过去,手不老实的摸上她的腰身,道:“幸好不是所有的老师都不懂辩证法,相比之下,我的司老师就要有眼光多了……”   “嗯,别……”   司雅静的鼻息骤然急促起来,双眼霎时迷离,这么久没亲热,她的身子十分的敏感。温谅当然不会真的怎样,虽然图图已经睡着,但该有的避忌还是要遵循。   他收回作怪的手,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司雅静那无可比拟的妩媚,道:“司老师,你这样的表情,可是在诱惑我么?”   司雅静被他调笑的羞不可堪,恰好图图松开了手,口边还流出了涎水,忙抱着孩子退开一步,整理下衣服,抿嘴笑道:“你就对我使坏吧,反正有雨婷替我报仇,看你头疼不头疼!”   温谅目送司雅静上楼,然后给安保卿打了电话,一个人慢慢的往西边走着,没一会路虎从后面停在路边,等坐上车,安保卿直接道:“事情办好了!”   温谅没问他怎么处理,单伟这样的小人物,其实根本不值一提,对安保卿而言,这点小事要是再做不好,他也没脸继续顶着青州教父的名头。   “你几时去苏海?”   “要是温少没别的吩咐,我想明天走……”   温谅点点头,道:“早点过去也好,酒店的项目你打算交给谁负责?”   “我在灵阳有个朋友,名字叫罗蹊,一直做的酒店生意,对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如果温少不反对的话,我想请他回来担任昌盛实业的总经理。”   温谅笑道:“只要你信得过,我举双手赞同。”   自从上次交心之后,两人间的信任更进一步,不再这些人事上彼此猜疑,安保卿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诸多忌讳,径自问道:“易骏那边呢,要是人选定下来了,我好安排罗蹊跟他见个面熟悉一下……”   温谅本来的打算,是让谈雪把易骏的担子担起来,既能借五星级酒店这样的大项目积累经验,又能磨练性子学习一点做人做事的手段,可碰巧宁夕回京,青河分工调整,李胜利看好谈雪,温谅总不能拆东墙补西墙,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温谅记起那个在应聘时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钟从江,让人才闲置是巨大的浪费,既然他有这份才干,温谅从不怕用人,只怕无人可用!   “易骏由钟从江负责,这个人能力不错,不过性格有点难打交道,你最好同罗经理谈谈,不是原则性的问题,让他忍让几分,不要计较!”   安保卿笑道:“那再好不过,罗蹊这个人的性格也有点古怪,要想让他生气,怕您那位钟经理还差点火候。”   温谅和他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道:“看来你这位朋友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安保卿一向严肃的脸竟然露出一丝苦笑,这简直比说他是个处男还让人觉得惊讶,道:“他何止是有趣,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那家伙怎么说呢,根本就是个变态!” 第四百六十六章 辟谣行动   每天早上七点,是一中门口最热闹的时段,三五成群的学生从各个方向汇聚到这里,或高声谈笑,或睡眼惺忪,有的容光焕发,恰似闲庭信步,一看就知道昨晚的作业完成的不错,而有的蓬头垢面,离校百米远已经开始飙泪狂奔,到了门口甚至还有一个跨栏的动作,这样的根本不用问,绝对是赶着去教室抄作业的苦孩子。   等清晨的阳光斜斜的照亮了“青州市第一高级中学”的烫金体大字,校门口的人潮达到了最高峰,女孩子们手拉着手徐徐走来,一张张清秀的脸庞不沾半点脂粉,却透着水样的滋润,偶尔不知说了什么,低首垂眉,浅笑盈盈,说不出的纯粹和动人。那种只属于少女的曼妙体态登时迷乱了男孩们的眼睛,有那些调皮的男生开始故意打闹起来,你飞我一脚,我还你一拳,偶尔运气爆棚碰到了某个心仪已久的女同学,赶紧笑着说声对不起,然后大喊着“豹一样的速度”飞快的跑开。   这轻轻的一撞,也许在女孩心里停留不了半秒的时间,却可以让男孩开心整整一个上午。   年少的时代,很容易痛苦,也很容易快乐!   一辆挂着江D—A0003的奥迪100从远处穿过人群,刺耳的鸣笛声引得众多同学齐齐回头,有个男生家里有钱,鄙视道:“不就一辆奥迪吗,臭显摆什么,再按喇叭,信不信我砸了他的窗户?”   旁边立刻有人笑了起来,道:“你以为你是温谅呢,还敢在校门口砸车?不想活了?”   “跟我们周大一比,温谅算个屁啊,周大,去砸吧,我精神上支持你!”   被起哄的周大笑骂道:“去你大爷,要砸你去砸,我可不想被学校开除,回家还不被我老爸给打死?”   “胆破了吧,牛吹没了吧,我看你就是不敢!”   “不敢?”周大挽了挽袖子,从地上捡起个石头,道:“我要是砸了,今年我的开销你给我报了?”   “不就小万把块钱嘛,报了,快去!”   周大胆一壮,还真打算一石头砸过去,反正人这么多,也未必能逮他个正着。碰巧刘致和带着一帮人站在他们身后,使了个眼色,张松马上大大咧咧的走到周大面前,嘲讽道:“傻逼,知道那是谁的车,让你老爸来都不敢碰一下,还拿石头去砸,你周大干脆改名叫胆大算了!”   被骂了傻逼的周大连嘴都没回,忙扔了石头,讪笑道:“刘哥张哥,我这不是瞎吹牛呢,哪有那个胆子?这车来头很大吗?”   “0003,市委书记许复延的座驾,全青州他老大,你说大不大?”   周大吓了一跳,看着越来越近的奥迪100,再不敢说话。   90年代县处级别的一般都是桑塔纳,到市厅这个层面,官方代表用车就是这款奥迪100,经过刘致和安排在人群中的手下故意散布出消息,哇哇的惊叹声成波浪状传递开来,不一会连天空路过打酱油的麻雀都知道一号车来了。   门卫听到信也不知什么状况,不等车子到门前把电动推拉门打开,然后自发的站到门前分流学生,保持通道畅通。   奥迪快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周边围着的同学全都伸长了脖子,后车门打开,下来的却是许瑶和纪苏。   许瑶的身份在一中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许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和纪苏从一号车上下来,何况纪苏不是家里出事了吗?怎么还能有小车坐?   纪政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人群里夹杂着不少青化厂的子弟,他们认得纪政,立刻讶然当场,不停的交头接耳,瓮声四起。   纪政尽显慈父风范,对纪苏微笑道:“去上课吧,晚上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纪苏强压下心底的紧张,她不知道许瑶导演这一出戏究竟成不成,但面对许瑶的好意,她无法拒绝,道:“知道了,爸,你也忙你的去吧。”   这一声爸让边上围观的人浑身一震,纪政相貌本就方正,今天一身西装革履,气派更是非凡,哪里有一点传闻中凄惨之极的模样?   许瑶也笑着打声招呼,道:“纪叔叔再见!”   纪政摆了摆手,上车去了。   许瑶仿佛没看到周边人群惊讶的目光,拉着纪苏的手大摇大摆的进了校门,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谁说纪苏她爸爸入狱了?这他妈的是犯事的人的待遇?”   “就是,妈的,听说还是坐市委书记的车来的。”   “人家是青化厂的厂长,坐坐书记的车也正常啊……”   如此种种,不到一个上午就传遍了学校,虽然还有人试图说明青化厂真的死人了,纪政确实被免职了,但得到的都是嗤之以鼻的哼哼。   有时候,解决麻烦不需要太复杂的手段,温谅也没想到,还不用他出手,两个小萝莉就可以完胜了。   大世界,三楼贵宾室!   温谅见到了连夜赶过来的罗蹊,他大概一米八以上,身形匀称,线条硬朗,穿着布莱奥尼定制的白色西服,贴身的意大利剪裁,干练的外轮廊线和精细的条纹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长相棱角分明,帅气逼人,不过他的帅不同于顾文远那种妖孽的俊秀,也有别于许庭那种英挺的飞扬,更像介于两者之间,有点怪,有点寒!   温谅总算明白为什么安保卿说无法形容这个人,如果一个人连帅都帅的这么古怪,那肯定是一个古怪的人!   钟从江坐在温谅身边,显得有点拘谨,大世界他慕名已久,却从没想过可以进来这里,不仅享受贵宾待遇,连安保卿都亲自作陪,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膨胀了。   钟从江清楚记得,早上被叫到总经理办公室,温谅和颜悦色的同他谈起了工作调动的事,刚说了个大概,他就明白自己苦苦寻觅的机会来了,果断的表示愿意来易骏工作。   这个看似轻率的决定,多年后,钟从江在青河集团年会上多次得意洋洋的提起,当然,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是青河举足轻重的元老重臣之一了。   温谅跟罗蹊说了几句话,既然是安保卿选中的人,只要基本面上过得去,他也无意反对,然后简单了介绍一下钟从江,让两人到一边喝茶聊天,培养一下感情。   温谅低声问道:“我看罗蹊这身装扮应该身价不菲,怎么会过来跟你打工?”   安保卿道:“他在灵阳跟家里闹翻了,没立足之地,我也是连哄带骗才请过来的,不然真不好说。”   温谅心中一动,世界总是比你想象中更小,道:“罗蹊……他跟灵阳骡什么关系?”   “原来温少也听过灵阳骡,”安保卿笑道:“灵阳罗韫是他嫡亲大哥,不过两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罗蹊是大学生,毕业后回灵阳帮罗韫打理生意,可以说这几年罗韫能发展这么快,跟罗蹊有很大关系。不过去年开始由于对公司转型和经营上的问题有分歧,两人闹的很厉害,罗韫脾气暴躁,直接把他从公司踢了出来,嘿,这样的人才罗韫用不了,凭白便宜咱们了啊!”   原来如此,温谅看了眼茶座旁边的罗蹊,见他听钟从江说话时面带微笑,表情认真,自己说话时沉稳冷静,不急不缓,应该算一个得力的人。   温谅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张学友在吴州市开演唱会的事,让安保卿托袁副市长搞几张票,安保卿当然二话不说应承下来,这对当地官员来说,真的是小事一件!   搞定这一切,温谅先起身告辞,赶在第四节课开始前回到学校,看到纪苏时愣了一下,却还是迎着女孩明媚的目光坐了下来。   纪苏低声道:“昨天许瑶来我家了……”   温谅笑道:“你们相处的怎么样,没打架吧?”   纪苏微笑道:“我们相处的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温谅沉默片刻,问道:“你妈妈的病好点没?”   “本来好多了,只是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肝火又盛了起来,今天还在不停的咳嗽。”   “让她多休息,放宽心,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温谅静静的道:“你父亲的事我知道了,人各有命,浮浮沉沉都是避免不了的经历,不做厂长了,还可以去做别的嘛,以纪叔叔的能力,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你也要放宽心……”   “我没事,”纪苏的星眸透着一股坚定,道:“真的,我会和爸爸妈妈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了,不会再觉得天会在一夜之间塌下来,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绝望。   温谅,因为有你,我的眼泪变成了快乐,我的天化作了你的笑脸,我的坚强,源自你的背影和胸膛!   任毅突然从后面探过头来,道:“温兄,你来晚了,错过了今天早上一场好戏!”   温谅这才知道许瑶为什么昨晚要到纪苏家里去,想必她早就想好了这个法子,不知不觉,小萝莉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决断。   这样,挺好! 第四百六十七章 死是我的死人   也许有人觉得许瑶今早的举动有点小题大做,但不是身在局中的人,从不会知道外界舆论对一个身心处在成长阶段的少年会造成如何大的影响,前世的温谅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反面教材,而纪苏因为知名度的原因,所承受的压力更是翻了几番。   当然,换了别的学校,可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对公共权力和行政力量形成一种不理智的崇拜和不合理的畏惧,更不像后世那样从幼儿园就开始了拼爹拼钱拼势拼资源拼关系的爱“拼”才会赢的人生,高中生们单纯的上课,单纯的学习,单纯的憧憬着进入象牙塔,邂逅一个漂亮女孩的美梦,市委书记怎么了,有圣斗士星矢厉害吗?   可青一中是什么地方,整个青州的权贵子弟、官宦二代都集中在此,互相之间攀比较劲的心思极重,又向来以八卦校风称雄兄弟院校,所以让纪政露个脸,或者说借用一下许复延的名头,对纪苏来言,是很有必要的事。   中午放学,温谅在教学楼外的小道上等了一会,一班的女孩们成群结队走了过来,许瑶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走在人群的最中间,她的衣着不见得多么的华丽,简单的马尾辫更说不上别出心裁,说话的声音总是维持在一个不高不低的语调,偶尔轻笑,偶尔沉思,可远远的一眼望去,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依然是她。   就如同再璀璨的星辰,也遮掩不住皎月的清光,温谅笑着迎了上去,被刘贝打趣道:“这不是温谅同学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们瑶瑶啊?”   “刘贝同学你误会了,其实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   “啊?”刘贝愕然,大脑一时短路,傻傻的问道:“找我?找我干吗?”   温谅微笑道:“请你吃饭啊,我决定以后要多多拍拍你们的马屁,避免在许瑶面前丑化我的形象!”   “切!”   其他睁大眼睛等着听八卦的女孩们齐齐嘘了一声,刘贝这才知道被温谅给调戏了,小脸红了红,躲到许瑶身后再不敢开口。   许瑶没好气的道:“谁让你招惹他的,要比脸皮厚,我们加一起也到不了他百分之一,还不赶紧走?”   一群小萝莉又齐齐“噢”了一声,满脸“我懂”的表情,在许瑶踹人之前笑嘻嘻的闪了。温谅擦了一把冷汗,每次碰到一班这群眼神想吃人的红粉军团,他都得先下手为强,不然气势一弱,仗着人多势众的萝莉们能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温谅上下打量着许瑶,道:“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许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没什么脏东西啊,疑惑道:“什么看不出来?”   “我听说今天早上的事了,”温谅做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道:“狐假虎威不是我最擅长的么,你什么时候偷学的这么熟练?”   许瑶皱了下鼻子,不屑道:“本姑娘天资聪颖,还用得着偷你?纯粹自学成才!”   两人一边斗嘴说笑,一边并肩来到了操场边缘,站在栏杆外看着连饭也不吃忙着打球踢球的男生,温谅突然道:“许瑶,其实你不必这样难为自己……”   许瑶趴在栏杆上,双手十指交错,静静的凝视着远方,道:“为什么这么说,不过趁顺风车接纪苏一起上学而已,算不上什么为难!”   温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微微叹了一口气。许复延此人固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有一点值得尊敬,那就是他家教极严!许瑶作为青州市委书记的女儿,其实很少享受身份带来的特殊待遇,别说以前从来没坐过许复延的专车来学校,就连上次江东暴雨成灾,她也是坐宁小凝家的车离开,却从没想过要让父亲派车过来。   这既是许复延的操守,也是许瑶的坚持,但在今天早上,为了纪苏,许瑶第一次利用自己的身份,如此高调的出现在一中的校门口,要是没传到许复延耳朵中也就罢了,真要被他听到了风声,许瑶怕是少不得挨一顿训斥!   “你担心我爸批我是不是?”许瑶歪头看着温谅,眼中逐渐浮现出甜甜的笑意,道:“放心吧,我许小瑶是什么智商,这点漏洞早早的补上了!上午课间操的时候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说了早上差点迟到,没办法才借用他的车,还顺道接了个同学,老许同志忙的昏天黑地,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嘿嘿,我这么乖的主动报备,他要敢训我,我掉头回关山陪妈妈,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待在青州好了!”   不知是真的还是错觉,说起“回关山”的时候,许瑶的语气似乎有点轻微的颤抖,不过温谅没有往心里去,还以为是天冷被风吹的,笑道:“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好吧,我们的许小瑶同志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完成了这么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决定口头嘉奖一次!”   许瑶仰天打个哈哈,道:“你这组织太抠门,我要求退出!”   “进了我的门,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想退出,没门!”   “邪教啊……”   吃完饭,许瑶自回班级,温谅去了外语办,叶雨婷单独一人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托腮,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温谅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竟然没有反应,思虑一二,放弃了大喝一声制造点惊悚效果的想法,因为以叶雨婷的脾气,那很可能是自寻死路。   “叶老师,叶老师?”   温谅的声音太过轻柔,连喊了三遍叶雨婷才猛然回过神来,看到温谅神情一喜,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问道:“是不是昨晚的事出了差错?上午你没来上课,单伟也没来学校,到底怎么了?”   温谅偷偷抽了下手,没有抽出来,只好任由她握着,道:“没事了,单伟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个讨人厌的玩意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恩,最多明天,他就会来学校辞职,别担心!”   叶雨婷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怕单伟掀起什么风浪,怕的是温谅一时失手,或者年轻气盛,伤到了单伟,为了那样的人渣,实在是不值得。能逼得的他自动辞职,自然是最好不过。   “叶老师,疼,我手疼……”   温谅努努嘴,示意自己的手还掌握在她的手心,被叶雨婷柔软细腻的小手捏着只有舒爽,哪里会感觉到疼?只是这毕竟是在办公室,有了单伟的前车之鉴,还是要注意点好。   叶雨婷这才发觉竟然一直紧握着温谅的手不放,心中大羞,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被他看过了,都没说什么话,捏一下他的臭手还被嫌弃,实在是欺人太甚,眉头一皱,将温谅的手狠狠的抛开,怒道:“既然都解决了,你怎么上午没来上课?”   什么叫翻脸无情,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温谅顿时傻了眼,道:“叶老师,我这手还热乎呢,你这桥就已经拆了,效率太快了吧?”   叶雨婷也觉得这样迁怒于人似乎不太妥当,但她更明白绝对不能给温谅好脸色,冷哼一声,道:“谁让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我想拆就拆,你管不着!”   这样的话已近乎打情骂俏,可两人都似乎觉得理所当然,温谅抬手轻拍了拍脸,无奈道:“跟女人讲道理,都怪我自己蠢,蠢啊!”   见温谅服软,叶雨婷略有点得意,笑道:“知道自己蠢,还算有救!”   温谅自感今天战斗力剧减,而对手仿佛吃了加防减伤增加攻击力的BUFF,果断的遁走了,走到门口时停下身子,回头笑道:“对了,忘了说,我下午还得请个假,求叶老师批准了吧。”   叶雨婷还没说准不准,温谅已经跑的不见了人影,她气鼓鼓的盯着还在一开一合的房门,却没发觉唇边已不由的露出几分笑意。   青河总部。   李胜利,司雅静,各部门主管,以及各门店店长全都集中到大会议室,由李胜利宣布了新的分工调整,接到通知而来的谈雪还有点紧张,不知自己能不能胜任。温谅下午特意请假赶来,就是怕她有畏难情绪,对自己不够自信,等会议结束,两人到谈雪的新办公室做了一番长谈,谈什么没人知道,只不过所有人都看到温谅出来之后,跟在他身后的谈雪,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镇定和坚毅。   搞定了公司的事,温谅请李、司、谈吃饭,然后独自坐公交回家,刚在离家不远的站点下车,就看到路边站着的纪政。他穿着很简单的夹克,裤子,黑皮鞋,脸上的笑不太自然,甚至连手脚都好像僵化似的,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到温谅过来,腰身略微下弯,道:“温少,我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   温谅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的道:“纪厂长,我等下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吧。”   纪政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等温谅远去,仔细琢磨他的话,眼睛渐渐恢复了光彩! 第四百六十八章 脚步丈量人生   接下来三天,先是叶智伟从苏海赶回来,将昌盛的工作移交给罗蹊,然后同罗蹊、钟从江一起赶赴依山和杨一行杨定军碰面。二月一日,双方正式签订协议,昌盛公司以五万元的代价取得白鸥湖畔两百余亩的土地,计划在两到三年内建成以五星级大酒店为主体,具备会展中心、休闲广场、特色美食及民俗文化等娱乐服务功能为一体的大型综合性酒店,预计总投资将达到一亿两千万之巨。   依山建县以来还从没有一笔商业投资有这么大的规模,杨一行在书记办公会上发了狠话,要求各单位立下军令状,保证酒店项目的顺利实施,总结起来就六个字:开绿灯、抓执行!县政府特地成立白鸥湖建设规划办公室,由县长杨定军亲自挂帅,土地、城建、税务、工商、环保等部门各抽调一至两名工作人员到规划办上班,协调处理与酒店建设有关事宜。   同时,依山水厂的转卖也在无声无息中完成,对这样一个濒临倒闭的乡镇企业,县里上下无不盘算着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甩了包袱,既然昌盛愿意帮忙接收这个烂摊子,自然皆大欢喜,无有不允。   按照县委的研究结果,与一亿两千万的大酒店相比,依山水厂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只要昌盛实业答应安置原水厂员工,并承担部分银行债务,价钱可以只象征性的收一点点。   不过这个提议经钟从江反馈后,被温谅拒绝了,他无意在收购水厂这件事上留下可让人攻讦的漏洞,虽说有政府的决议,这样做完全合法,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温谅要的是长久的发展,不需要为了省小钱,而毁了潜在的名声。   无论什么时候,贱买贱卖国有资产的名声,总归是不好听!真要有人发难,他可不会管你当初收购这个厂子时是不是亏损,是不是资不抵债,只要死死抓住国有资产流失这一个卖点,就能吸引无数不明真相群众,并在舆论上彻底打倒你!   改革开放三十年,这样的故事几乎每一天都在上演,在这个国度,权势永远凌驾于财富之上,所以温谅要不遗余力的推温怀明上位,为的就是在将来的某一天,不至于被人夺去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基业!   钟从江根据温谅的意见又同依山官方进行数次交谈,对方显然没见过白送不要、非得给钱的良心企业,一时大为感动,明确表示依山水厂将同五星级酒店享受一样的税收减免政策和资金扶持(包括贷款承诺,提供投资金额5%的配套设施资金等等),双方最终达成协议,依山县曾经显赫一时的矿泉水厂正式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由易骏全资控股的依山饮用水有限公司。   至此,温谅终于实现了重生以来战略规划中最重要的一步,回首当初第一次到依山参观,到今天入主成功,一路走来,多少坎坷,多少难题,实在不胜唏嘘。   至于收购依山水厂的资金,温谅没有从青河抽调,而是用易骏的名义和昌盛实业签了五星级酒店基础设施承建合同,然后将合同转包给了屈戎的金龙建工,从金龙收了100万的首款,这笔钱用于支付收购水厂的各项开支绰绰有余。   这也是上次温谅赴关山跟屈东海密谈的合作内容!   这天早上六点,温谅照例起来晨跑,经过门岗时透过窗户看到一个中年人端坐在屋内,不由停下来问道:“你是哪位,门卫秦大爷呢?”   中年人忙不迭的站起身,满是褶皱的黑瘦脸上陪着笑,道:“秦大爷不干回家了,我是新来的,我叫王先进,您叫我小王就成……”   这是哪学的毛病,你这岁数,我叫你小王不是折寿吗?温谅哭笑不得,道:“王叔叔你好,你知道秦大爷为什么辞职吗?”   “最近他孙子出了点事,儿子儿媳天天闹腾,怪老秦安排的工作不好,还要到单位去闹什么的,老秦怕影响不好,就自己辞职了。”   秦勇在爆炸案中身受重伤,虽然已经脱离危险期,可身体被烧伤多处,就算康复,也不能恢复旧貌,家人为此心有不甘,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温谅这几天早出晚归,只见过老秦头一两次,说起秦勇的事,温谅还同他道了歉。老秦头也是道理通透的人,说怪不得温谅,只怪秦勇自己不争气,命该如此云云,倒是让温谅刮目相看,可没想到家人却不理解他,竟闹到辞职的地步。   别小看这一个门卫的工作,能在政府家属院做一个门卫,工资待遇比别处好许多不说,单单认识的人脉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要不是老秦认识了温谅,也不可能把孙子安排到青化厂这样的大企业,当然,最后结果不太好,却与此无关了。   温谅叹了口气,秦老头虽然贪点小财,可为人还是不错的,两人相处的挺好,秦勇受伤说到底自己也该负一点责任,斟酌一下,给王先进留了一个手机号,让他转交给秦老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打这个电话找他。   刚走出大门,纪政果不其然等在前面站牌处,一身黑色运动装,白色运动鞋,整个人显得精神勃发,年轻了几岁。   温谅脸色平淡的跑过他身边,纪政落后一两步,跟着跑了起来。   这是纪政第六次等在这里了,经过前几天晚上的实践,他发现温谅的作息奇怪极了,晚上回家的时间一般不固定,有时五六点,有时凌晨一两点,要想成功堵到人十分困难,就算堵到了,总是简单一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又不可能追到家里去,所以进展缓慢的令人发指。   不过纪政什么样的心眼,不费吹灰之力就从纪苏口中套出温谅每天都会晨跑,起床的时间极其准确,每天六点准时出门跑步,不管刮风下雨从无延误。所以当纪政第一次忐忑不安的跟在温谅身后跑步时,温谅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这让纪政心思顿时活泛起来,坚定的跟着跑了下去。   不过可悲的是,岁月的痕迹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狠狠的捅上一刀,还没跑出三千米,纪政气喘呼呼的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在昏暗的街道上看到温谅的背影,这时他才意识到,工作时饱满旺盛的精力,并不等同于强健的身体和无敌的青春。   不过沮丧并没有纠缠他多久,第二天一早纪政又一次出现在温谅身后,这一次还不如昨天,他只跟了两千米……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体力并不会因为决心而有质的飞跃,反而因为前一天造成的酸痛而跟的距离越来越少,直到今天,纪政还不知道温谅最终落脚点在哪。   温谅一言不发,迎着凌厉的寒风慢跑,纪政紧跟在身后,任由耳边的风声呼啸,刚开始还在担心今天能不能多跑一点路,可跑着跑着,思绪却飘回多年以前,那时的自己风华正茂,不仅功课好,篮球打的也好,也是那时吸引了苏芮的目光,从她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然后毕业,工作,为了往上爬费尽心思,在意的是权势,计较的是官职,篮球是早就不碰了,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没有一次慢跑在清晨的风里,去呼吸白天和黑夜呼吸不到的新鲜空气。   一声刺耳的鸣笛将纪政惊醒了过来,一辆面包车从道路中间快速的飞过,他一抬头,却惊讶的发现,温谅的背影依然在自己的视线里,而这个位置,已经不知超过了前五次多远。   八一店的门前永远是拥挤的人潮,纪政走进屋内,一眼看到温谅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慢条斯理的吃着豆浆油条,他的面前,还放着同样的一份早餐。   纪政走过去,还没说话,温谅指了指对面,笑道:“坐吧,有人说早上刚跑完步至少要半个小时才能吃饭,我看不见得,趁身体最需要补充的时候喝点热乎乎的豆浆,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纪政苦等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忙坐了下来,拿起豆浆猛吸了一口,疲惫之极的身体登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四肢到内脏,果真如温谅所言,舒爽极了!   “味道怎么样?”   纪政不知为什么,对前程的担忧,对身无所依的恐惧,对被抛弃被无视的恼怒,都随着这一杯豆浆化成灰尘,轻轻一吹,再没有丝毫的痕迹。   “很复杂,我从没想过,运动后喝一口豆浆,会是这样的感受……”   温谅哈哈大笑,道:“纪厂长,用佛家的话说,你顿悟了!”   “我没什么悟性,悟不了佛家的真言,”纪政诚恳的道:“这段时间我只悟出了一个道理,从今往后,只要温少你吩咐做的事,我绝对不打一点折扣,无论如何都要做成了。希望温少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温谅静静的看他半响,微微一笑,道:“关山的新兴化工厂你知道吧?”   “跟何西华有关系的那家新兴厂?我了解一点!”   “明天开始,你去关山,担任新兴厂厂长。”   纪政心中震惊,却毫不迟疑的点点头,道:“我明白!” 第四百六十九章 抓阄寻爱大法   “不,你不明白,”温谅笑道:“你心里一定在疑惑,何西华不是一直同我父亲不对头吗,怎么能安排你去新兴厂当厂长?对不对?”   纪政尴尬道:“我也只是听过点传闻,做不得数……”   “这不是传闻,何西华确实帮顾时同打压过我们,不过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正好我看中了新兴厂,他又巴不得出售,自然一拍即合,谁也不会跟利益过不去!”   纪政张张嘴欲言又止,经过这段时日的冷遇,他逐渐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温谅指指盘子里的油条,示意他也吃一点,别只喝豆浆,道:“纪厂长,我没那么可怕,既然肯用你,就用人不疑,你不必矫枉过正,畏首畏尾,那样反而不利于开展工作。有什么问题直说就好,我听一听,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有分歧咱们继续商量,总得让你心无旁骛才是!”   “温少,新兴厂主要化工产品是PAM水质净化剂,它的用户群定位在大型排污企业,可你也知道国内的现状,不管是国企还是私企,都没把污水治理当回事,真要按照环保部门制定的标准,80%的企业都得倒闭,这是国情大势所决定,根本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如果要斥资收购新兴厂,这方面一定要考虑周全,不然就算再怎么创新管理机制,改革生产销售模式,也很难打开局面……呃……”纪政戛然而止,心中极其不安,借拿油条做掩饰,悄悄打量着温凉的神色。他这话真的是一番好意,可惊弓之鸟,唯恐有一言之失,忙赔笑道:“这只是我的一点浅见,温少你别介意……”   温谅摆摆手,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干吗要介意?能听到你这番话,说明我还没看错人……”   温谅将淮河水治理的前景同纪政详细讲了一下,听的纪政信心大增,道:“如果真的这样,选在这个时机收购新兴厂肯定是上策,它的PAM工艺研究所别说在江东,就是整个国内也是一流的。”   纪政突然觉得未来的前景不一定会如想象中惨淡,说实话,刚听到温谅要他去新兴厂做厂长,一来那是个烂摊子,二来规模根本无法跟青化厂相提并论,怎么听怎么带着流放和发配的味道,此时仔细思索,却发觉真的好好操作的话,未必不能打出一条路子。   “我估计等3月5号八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召开之后,中央会出台一系列措施,针对淮河流域水域污染问题进行大规模、大范围排查治理,”温谅凝视着纪政,沉声道:“纪叔叔,我希望你能用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完成对新兴厂的改制转型工作,并充分利用现有人才和设备,尽快打开沿淮流域的市场,既然我们在战略上已经抢先了一步,一定不能因为其他的原因导致赶了个晚集,知道吗?”   纪政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他明白这是温谅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成功了,从此背靠大树,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失败了,不用温谅发话,自己就得乖乖的走人,成败之间,天堂地狱,他怎能不拼命,不尽心尽力?   纪政强压住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一字字道:“一年之内,我要是不能把新兴厂打造成水净化行业的龙头老大,我就从天漏山上跳下去!”   温谅笑着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道:“这个人叫华之苕,你明天到关山跟她见面,具体事宜你们商量着办!另外,公司账面上现在有五百万现金,够你用一阵子了,不过这可都是从银行贷款,还有财政扶持的款项,每一份都要用到刀刃上……”   纪政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离开了八一店,温谅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起身走到路边,初升的朝阳照射出万道金光,整个天幕一瞬间亮了起来。   纪政一直都是有野心的人,只有把他的野心构建在温谅的战略平台之上,才能让两者产生完美的化学反应,野心越大,越要拼命的做好工作,越能给温谅创造财富,而自己也能得到的更多,这,就是双赢的艺术!   至于野心会不会膨胀到无法掌控的地步,温谅唇边含笑,目光所及,在天际的尽头,低声自语道:“野心再大,又有谁能大的过我吗?”   纪政,只要用心做事,我容得下人才,也容得下野心!   为了纪苏,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可你一定要记住,这样的宽恕不会再有下次。   不要让我失望!   上午前两节课,温谅少有的认真听起了课,将老师所说的重点在脑海迅速的过了一遍,然后借纪苏的笔记字课本上做了相应标记,如此前后三遍,剔除已经掌握的和短时间内无法熟记的知识点,将最有可能用一天时间温习然后彻底变成得分点的地方用红色笔画上大大的圆。搞定这一切,任毅趁纪苏和孟珂上厕所的机会,拍了拍温谅肩头,道:“温兄,有事相询!”   “说吧。”温谅头也不回,自顾忙自己的事。   任毅干脆绕到他旁边,坐到纪苏的座位上,将子弹杯的杯盖倒转过来,递到温谅眼前,道:“看看我女朋友……”   温谅扭头看了一眼,杯盖里密密麻麻放了不知多少个纸阄,结合他的话,顿时震惊不已,道:“任兄,如果你想给我展示一下什么叫做‘处男废纸’,我很遗憾的告诉你,我看到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   他用圆珠笔拨动了一下,满脸嫌弃的道:“一次才用指甲盖这么点纸,任兄你那小兄弟到底是有多小啊?”   但凡男人,被人说小就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任毅却充耳不闻,痴痴的看着杯盖里的纸阄,道:“我的女朋友就要从这里面产生了,想想就觉得激动,温兄,你有幸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以后跟孙子吹起牛的时候,一定要多描述一下我此时的心里活动,有点期盼,有点紧张,还有点心痒难耐……” 第四百七十章 损友二人组   “为什么心痒啊?”   “废话,等有了女朋友,我终于可以理论联系实际,深入研究女性生理构造的不同和奇妙,一想到即将攀登上我科学生涯的另一座高峰,能不心痒吗?”   温谅大笑道:“那应该是手痒才对,不用手,怎么攀登?”   任毅鄙视道:“庸俗的男人啊,用下半身思考的人生怎么懂得科学世界的美妙无穷?”   “任兄,我其实挺好奇,难道你找女朋友只是为了科学研究吗,就没有一点点个人情感方面的诉求?”   任毅斜乜着他,道:“直接说情欲更符合你的一贯形象,装什么文化人?”   温谅刚要反驳,任毅嘿嘿笑了起来,双手捧着杯盖,脸上说不出的猥琐,道:“温兄,你一向桃花旺,兄弟借你的手用一用,来,抽一个!”   “我抽?”   任毅狂点头,道:“抽到美女,今后两年的碗我给你洗了!”   这样的好事,温谅当然没理由不干啊,手伸进去搅了一下,两根指头夹了个纸团出来,笑道:“不好意思,你女朋友的第一次被我摸了啊。”   任毅呸了一下,忙接过来放到桌子中间,然后双手合什拜了拜,念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如果顺利找到女朋友,我许您一头猪……不过说好了,是美女才给,不是美女可没有!”   温谅听的蛋疼不已,至于这么抠门么,还跟佛祖讨价还价?   任毅以朝圣的虔诚缓缓打开了纸团:“七班三排六座,OK,就是她了!”   温谅终于明白怎么抓阄找女朋友了,彻底被劳动人民的智慧给震住了,将杯盖里的其他纸团摊开一看,一班五排四座,三排三座,二班七排一座,六排五座,诸如此类,简直将高一所有班级一网打尽。   但温谅敏锐的察觉到一点,这些数字并不是随便写就,任毅明智的去掉了每一个班的前三排和后两排。众所周知,在大高中时代,前三排的学生,要么个子矮,要么戴眼镜,美女的可能性太小,而后两排呢,大多是班里的问题人物,就算偶尔有几个美女,也都是号称公交的所在,任毅虽然不太挑,也是有洁癖的!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温谅低呼道:“这,这法子太逆天了吧……任兄,要是这座位是个男人……嗯,你懂的……”   任毅呆了一呆,眼神从犹豫到痛苦,从痛苦到悲伤,然后慢慢的化作无畏的坚定,他咬着下唇,毅然而然的说:“如果老天注定的话,我,我也认了!”   温谅被雷的外焦里嫩,却充分表现了一个合格损友该有的道德修养,他一把拉住任毅的手,使劲晃了晃,道:“大爱啊,这是大爱啊!”   “走,啥也别说了,现在就去七班,哥绝对支持你到底了!”   正好广播里音乐响起,两人才想起这是课间操时间,花喜鹊最近在严打逃操党,抓到就挂牌游行,残忍之极。任毅犹豫道:“要不,等中午放学?”   “等什么等,夜长梦多,说不定就这一会,你女朋友就收到别人的情书,要是一迷糊答应了,你头上的帽子岂不是绿油油?”   任毅被他一激,啪的拍了下桌子,道:“去,去,同去,同去!”   课间逃操从来都是技术活,要研究其中的技巧,可比后世只懂撸啊撸的大神们浪多了,不过有温谅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他让任毅藏在靠走廊的墙角,然后静等花喜鹊带着学生会的纠察队员查到三班,温谅捂着肚子说今天拉肚子,做不了操,花喜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临走却不忘漫不经心的交代一句“多休息”。等他们查完所有教室,转移阵地去查各个厕所,温谅带着任毅悄悄溜到了七班门外。   前后门都锁住了,温谅扭头看看没人,拉拉窗户,还好没从里面扣紧,应声而开。他轻轻一纵,跃了上去,弯着腰对任毅招招手,道:“快进来。”   任毅这贱人事到临头却怂了,缩手缩脚的往后躲,道:“温兄,我看要不再缓缓,这样不告而入,偷溜进去,我的初恋从此就被抹黑了啊。”   温谅翻了个白眼,从窗台跳下来,道:“不先偷偷瞧瞧是男是女,难道还直接等人家在的时候来围观啊,二不二?”   任毅见他脸色不善,转身欲跑,被温谅揪住肩膀押到窗户前,然后在屁股上踹了一脚,只好乖乖的从窗户翻了进去,也不知是刺激还是害怕,腿肚子都在打颤。   “三排,六座,是这个了。”   温谅手指点了点,刚要奔过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道:“任兄,你那纸条是从哪边开始数的?”   “全都从北向南数,你那个方向反了,这个才对!”   任毅站在三排六座的座位前,高耸入云的书架整理的井井有条,桌面和凳子一尘不染,翻开的一本习题册中间平放着一支银白色的英雄钢笔,而旁边的子弹杯赫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这是青一中最普通,也最常见的学生座位,除了更干净更简洁之外,甚至无法分别是男是女。   任毅的目光落在钢笔左侧的空白处,那里写着一道政治题的答案,当然,他的兴趣不在于答案本身,而是被纸页上一行行鸾翔凤翥,秀骨丰肌的字迹所吸引。   他并不知道这两个成语的具体含义,准确的说,他不练字,也不懂字,但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八个字,八个大概从《读者》或者《青年文摘》上看到过的字。   也许,只有这样的字迹,才当得起这样的评价吧!   温谅走了过来,见任毅默立不言,探头看了一眼,不禁失声赞道:“好字!”   “我还当我一个人有着感觉呢,原来这人的字真的这么好啊!”   “何止是好,”温谅将习题册拿了起来,毫不掩饰发自内心的欣赏,道:“这手字放在高中,简直是秒杀我们所有人的神器啊!”   任毅今天不知怎么搞的,一点没有平日死皮赖脸、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优良品质,道:“字写的这么好,一定是男孩子……算了,撤了吧!”   “急什么,我先看看叫什么,哦,宋婉,宋婉……”温谅故意用四声念了两遍,听在任毅耳中就成了宋万,他难掩失望之情,叹了口气,准备掉头。   温谅将习题册合起,封面对着任毅,微笑道:“恭喜你任兄,三排六座,是个女孩子!”   任毅张大了嘴,道:“还真的中了?”   他呆滞了三秒,突然抱着温谅跳了起来,叫道:“兄弟终于有女朋友了,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我明个就孝敬您一头,不,两头猪!”   温谅把头扭到一边,躲避喷射而来的口水,无奈道:“任兄,女孩子,跟女朋友还是有区别的,你得把人家追到手,才能实现你给佛祖送猪的梦想……我再多说一句,佛祖是和尚,他妈的能吃猪肉吗?”   青州一直有许愿许猪的习俗,不过那些都是去娘娘庙啊之类的神灵位前,向佛祖许的,任毅应该是头一位。   “啊,也对,”任毅又伸手拜了拜,一脸幸福的说:“佛祖您真好,不吃我的猪,还允了我的愿,以后我爸妈再跟赵公明上香,我一定给您也多上一根,”他把胸口拍的震天响,“放心吧,肯定是最长最粗最大的那一根!”   温谅好不容易从任毅的怀抱挣脱出来,听到这番话,终于出离愤怒了,道:“大哥,赵公明是道教的财神,趁他的香火给佛祖上香,你丫的是故意抽释迦牟尼脸呢?敢情佛祖脸那么肥大,都是被你给抽肿的啊?”   任毅赶紧抽自己脸,道:“口误,口误,感谢的话不多说了,千言万语化成四个字,阿弥陀佛!”   “你也别阿弥陀佛了,佛祖未必随了你的意。”温谅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字迹,道:“任兄,你看这字,别说咱们,就是一中那位总号称是颜真卿后人,学字三十年,在江东书法界小有名声的‘颜长脸’,也未必有这位同学的字好。”   “字如其人啊,字都这么漂亮,那人肯定差不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正是字如其人,不过不是你这种解释,”温谅吐血的心都有了,但为了任毅着想,还是正色道:“这女孩的字如锥画沙,入木三分,小小年纪有这样的造诣,心性之坚韧,可想而知。”   任毅还是不明白,道:“心性坚韧?这应该是褒义词吧?”   温谅苦笑道:“心性坚韧,说明她不是言语能打动的人,说明白点,她有目标,有理想,绝不会因为早恋影响自己的学业!”   温谅将习题册打开到第一页,任毅定睛一看,上面的字迹更加的跌宕遒丽,写着:非清华北大无以言志,不峰顶绝天再难明心。   “好大的志向……”   任毅没心没肺的鼓掌叫道:“我就喜欢有志气的女孩子……”   “是吗,我却很不喜欢偷偷摸摸的男生,请问,你们是谁,站在我的座位边上干什么?” 第四百七十一章 以字交友,无关皮囊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任毅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可不知怎的,脖子仿佛上了螺丝,被牢牢的固定在原处,动也动弹不了一下。   温谅见他脸色发白,放下手中的习题册,用口型无声的说呼气吸气,然后手掌微微下压,示意要保持镇定。等任毅照做之后,神情舒缓了几分,才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转身往后门看去。   一个留着清爽短发的女孩站在门口,她给人的第一印象说不上漂亮,圆圆的鹅蛋脸,猛然看有点像后世的女星阎娜,当然是年轻稚嫩版本,可眉毛略有些浓,不似女孩该有的那种柔媚。她的眼睛挺大,却间距稍宽,挺直的鼻梁勾勒了脸部的轮廓,不像普通圆脸女孩那样的平淡无奇,显得有些许棱角,但鼻梁下微翘的嘴唇,却让人时不时的想起另一个姓舒的女星。   总而言之,这是一张很……怎么说呢,很别致的脸,总有地方让你眼前一亮,可紧跟着就会有遗憾的发现。她的五官分开来看都应该是美人胚子的材料,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当然说不上丑,却也不算很美,更不是没有存在感的大众脸,如果非要用三个字形容,那就是:   缺憾美!   温谅脑海刚浮现出这样的答案,眼前的女孩却皱起眉头,眼神充满了戒心,道:“你们到底是谁?再不说话,我要报告老师了,还有你,为什么不转过身……”   温谅当然没自恋到以为一中所有人都得认识他这个风云人物,见女孩挺谨慎,更是对背向她的任毅充满了警惕,换了旁人,说不定会沮丧初次碰面就搞砸了,可大叔之所以称为大叔,就在于他们绝对不流于世俗的世界观。   任毅脸都没露,就引起女孩的主意,这是好现象啊,爱情的开始不都是源自于好奇么?   他先对女孩笑了一个,然后偷偷踢了踢任毅,嘴巴不张,却从喉咙里发出只有两人听见的哼哼的声音,道:“千万别怂了兄弟,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任毅还是浑身僵硬,杵在那不知所措,温谅无奈之下,瞪过去一个犀利的眼神,还很下流的挑了挑眉毛,继续哼哼道:“美女哦!”   任毅僵硬的身体立刻被涂上了机油,嗖的一声转了过来,旋转刮起的风,吹的温谅的发梢跟着飘了一下。   女孩似乎也被任毅的迅捷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保持随时可以从教室离开的姿势,道:“你们几班的?”   温谅双手高高举起,道:“误会,误会,我是四班的刘致和,过来找你们班的宁小凝借点东西,她告诉我放在课桌里,让我自己来取,结果,呵呵,结果……”   温谅呵呵了半天,任毅还没有反应,顿时怒火中烧,在他的脚背上狠狠一碾。任毅一痛之下,终于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抬头望着温谅,那无辜的小眼神,简直让人想给他嘴里塞一个奶瓶。   温谅瞄着他,咬牙启齿道:“结果呢……”   任毅跟温谅配合良久,终于恢复了一点智商,赶忙也举起了双手,道:“结果从同学你的课桌旁边经过时,我不小心看到了本子上写的字,真是好字啊,笔走银蛇,烈烈生风,比颜老师的字都要好,了不得,了不得!”   女孩打量下任毅,戒心褪去了不少,道:“你也练字?”   任毅刚想摇头,脚背上又是痛的钻心,改成点头,这一摇一点之间,差点没把脖子给扭断了。   “我……练……过!”   任毅眼中含泪,纯粹是疼的,温谅笑道:“他不仅练过,还是颜体的好手,当初写的字还在市里拿过奖呢。”   这次不用温谅提醒,任毅反应极快,轻咳一下,文青气质瞬间爆棚,道:“不敢当,不过是学颜体描摹而已,还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我一直认为,练字当如王献之,师承其父,却自成一派,虽然李世民讽刺他‘虽有父风,殊非新巧,观其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览其笔踪,拘束若严家之饿隶’,先不说这番话有多少言不符实,有王逸少那样高山仰止的父亲,还能在巍峨大山之内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实在是不易。我觉得,这才是我们如今习字临帖的人,真正理想的高度啊!”   不得不说,任文青文青起来,那是连过路的蚊子都要酸掉大牙了,温谅还担心女孩会听不懂,没想到女孩凝视着任毅,却微微一笑。   也是这一笑,让温谅和任毅齐齐看傻了眼,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个女孩的笑容,会这样美!   她不笑的时候,别说比不上许瑶纪苏那样完美无缺的容颜,就是连孟珂杨阳那样的清丽秀美也略有不如,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粗浓的眉毛突然变得飞扬英挺,间距略大的双眼宛若明月凌空,也是这一笑,所有的缺点都被掩盖在璀璨的笑容之下,缺憾不在,涅槃重生!   任毅彻底呆掉了,一时魂不守舍,嘴边快要流下口水,呓语道:“死了,死了,我要死了……”   女孩应该是很不喜他这幅色狼模样,笑意一敛,脸色微冷,道:“你们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在没人的时候到教室里来,最近班里经常丢东西,说不定谁是小偷呢。”   温谅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都被怀疑成小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也难怪人家女孩有疑心,任谁看到两个不认识的人,尤其一个还那么猥琐,当然会往坏的方面去想。   温大叔主动把自己排除在外,其实在女孩的眼中,两人猥琐的等级是一样一样的!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同学你放一百个心,我刘致和是什么人,你等下打听打听,绝对不是偷鸡摸狗的鼠辈。”温谅一边往刘致和身上泼脏水,一边拉了下任毅。任毅这夯货还不知道谈的好好的,哪里出了错,扭扭捏捏不想离去,温谅只好压低嗓音道:“先撤,今个不成了,回去再想办法。”   两人从后门离开,跟女孩擦肩而过,任毅微微侧头,眼光从女孩的脸上扫过,突然心口剧烈的狂跳起来,这是当年暗恋纪苏时不曾有过的跳跃,是追逐孟珂是不曾有过的剧烈,是偷窥别的女孩时从不曾体会到的触电感觉。   先是手指的轻颤,再到身体的酥麻,然后蔓延到五脏六腑,那一瞬间,有些茫然,有些迷醉,像喝了一杯醇香的烈酒,醉卧在芦苇摇曳的湖边,静静的遥望一个影子,从湖光水色中踏波而来。   有人说一见钟情是童话里的故事,可今天,此刻,在七班的屋檐下,童话照进了现实!   女孩一直冷着脸,任毅跟着温谅走到门外,停下脚步,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猛然转身。女孩被吓了一跳,又退后一步,她毕竟是女孩子,不知道任毅想干什么,满脸的警觉。   “宋婉同学,你好,我是三班的任毅,今天可能见面的场合不太对,气氛有点尴尬。不过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是小偷,真的,不信你可以搜身!”   女孩脸色略有纾解,可当任毅伸开双手,做出一副“你来摸我啊,来摸啊”的猥琐样子,身子还一扭一扭的,脸色又是一沉,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任毅彻底傻了眼,哭丧着脸,对温谅道:“温兄,我搞砸了吗?”   “砸了,彻底砸了!”   任毅如丧考妣,化身成了祥林嫂,怅然道:“怎么就砸了呢,怎么就砸了呢……你说,怎么就砸了呢?”   “怎么砸了?本来进展的挺顺利,都把人家女孩给逗笑了,可任毅同学,你真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单看这女孩的字,就知道为人方正,不苟言笑,你一不小心暴露出色狼痞子的本性,还不前功尽弃?”   任毅仰天长叹,道:“枉我饱读诗书,遍览古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终于还是抵不过这一身皮囊之美丑,呜呼哀哉,情何以堪!”   “非也非也,我觉得你在那瞎侃的时候,宋婉同学听的很认真,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女生。主要是你后面那猪哥相太下流了,别说是她,就连我也是看在兄弟的面上,才强忍住捶你一顿的冲动啊!”   “真有那么下流么?”   “真的!”   “就没一点闪光?”   “闪光还是有的,”温谅一向实事求是,道:“任兄,你的字迹还没有野狗刨地扒拉那几下好看,应该不像对书法感兴趣的人,胡诌起王献之王羲之还挺像的嘛。不过有一个漏洞,你编谁不行,编李世民干吗?还不如跟我学学,凡是瞎编的话,都说是孔子说的!”   任毅表示强烈的鄙视:“你家孔子生在晋朝啊?还有,谁说我那是编的,那是《晋书王羲之论传》里的原话好不好?没文化,真可怕!”   温谅恼羞成怒,道:“你丫的还要不要我帮忙追美眉了?”   任毅默然良久,目光泛泪,茕茕孑立,凄然道:“对,我是编的,下次一定记住温兄的教诲,子曰:大令不如逸少多矣!”   “大令是谁?王献之不是字子敬吗?”   “温兄,你真有文化……大令,就是亲爱的……”   “任兄,你真变态,连古人都不放过,还亲爱的,要不要说爱老虎油啊……”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一万年太久   两人勾肩搭背的晃着回了教室,广播里的音乐这时才停了下来,任毅感叹道:“这就是缘分啊,你说课间操还没结束,她怎么就回来了呢?”   温谅猥琐道:“每个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嘛,花喜鹊再严格,难道还能不许人家女孩子招待大姨妈?”   任毅左手托肘,右手托腮,沉思道:“那岂不是说,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就见了红?”   温谅无声的张大了嘴,好一会才拱拱手,道:“任兄,‘一中贱圣’的名号真是非你莫属,兄弟我甘拜下风!”   “承认,承让!”   任毅学着温谅的样子拱拱手,得意洋洋的表情一如过往般的欠揍,但温谅何等毒辣的眼光,敏锐的察觉到他那贱贱的笑容下,其实并不像平日那样的洒脱和无谓。   温谅脚下用力,腾的一下坐到桌面上,问道:“你丫的不是真的喜欢上人家了吧?”   任毅双手插入浓密的头发里,使劲的抓了抓,苦恼道:“温兄,什么才是喜欢啊?”   “喜欢就是……”温谅欲言又止,话到嘴边,才突然发现,重生这一世,身边的女人数量已经超越了前世三倍,可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什么才真正的喜欢!   真要爱上一个人,不是应该付出全部的身心和情感,不是应该眼中心底有且只有对方的影子和容颜,不是应该只为其生,也只为其死,再容不下第二个女人的存在吗?   “是什么?”任毅翘首企盼,无论学习,还是人生,温谅还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喜欢……也许是过了一千年,一万年,你的脑海里还会时不时的浮现她的脸,想念她的笑……”   任毅似懂非懂,静静的品味许久,突然拍了下桌子,道:“一万年太久了,我等不了,也没勇气去等,就现在,我要追她,一定要追到手!”   温谅看着一瞬间变得意气风发的任毅,不由有点羡慕他的单纯和快乐,重回这一世,纵然人仍年少,可心已苍老,再也不会有爱上一个人的冲动,不会有放开一切去追求的疯狂;看着任毅,就像看到那个曾经的自己,唯一的不同,此时的任毅少了点懦弱,多了点无耻,而无耻的人,一旦固执起来,就会固执的可怕!   “好,有骨气,我支持你!”   温谅和任毅双掌对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日仿若恶作剧般的开场,竟拉开了任毅十年苦恋的序幕。   下午第四节,叶雨婷又来教室做战前总动员,还有三天就要期末考试,从老师到学生的压力都非常大,温谅倒是老神在在,这回他不打算再作弊,反正跟叶雨婷和花喜鹊的关系都搞的不错,没必要靠成绩来作为旷课的法宝了。   他一放松不打紧,跟周边满脸严肃,斗志昂扬的同学们立刻形成了鲜明对比,叶雨婷瞄了他一眼,重点点了温谅的名,希望这一次能继续保持上一次的好成绩,为三班添光彩,为同学做榜样,末了还让温谅作为代表上讲台发言,给同学们讲一讲冲刺阶段的复习方法,并说一说目标,表一表决心。   温谅呆站在讲台上,闻着旁边叶雨婷身上传来的清香,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尴尬。整个三班谁不知道他旷课最多,迟到最多,上课睡觉最多,有什么资格作为代表来发言?就算发言,有谁会听?就算有人听,可有人敢学吗?   要不是看在叶雨婷漂亮精致的脸蛋份上,温谅真想只说一句话:我去年买了个表!   “咳,其实大家也知道,考试这回事呢,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有人要问了,不就考个试吗,又不是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扯什么天时地利人和,温谅你小子个不高,牛皮吹得还不小!”   台下众人大笑,叶雨婷也唇边含笑,没有阻止温谅胡说八道。在她看来,温谅做人做事还是极有分寸,不会在课堂上说什么出格的话给她这个班主任难堪,所以才故意让他上台,说不定枯树发绿芽,还真能废物利用一下。   “我这人从不吹牛皮,为什么,因为我太爱干净!哎,你们别笑,整个三班别说男生了,就是女生比我干净的也几乎没有!”   男生们一片嘘声,不过鉴于温谅恶名在外,没人敢公开抗议,可女生们就不那么客气了。   “呸,这还不是吹牛皮?”   温谅目视说话的女生,笑道:“刘依依同学,别看你长的跟任盈盈一样漂亮,可还真没我干净,我洗头为了消毒,直接用的硫酸,你用飘柔的别来凑热闹了!”   刘依依脸一红,周边男生趁机起哄叫着“任盈盈”,顿时羞的头不都敢抬了。   “温谅你三天洗一次头,还敢跟我们女生比干净?”   “安静同学好眼力,其实我也早看出来了,咱们三班女生都挺爱干净,可要说谁最干净呢,一定非安静同学莫属了。那个谁,卫生委员李宝呢,”李宝忙举举手,表示他在,“李宝同学,上次是不是你看到一只蚊子落到安静同学的课桌上,结果打滑摔了一跤?听说连眼角都摔烂了,还是你给它粘的创可贴?”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李宝一直都在暗恋安静,三班人尽皆知,对温谅简直要跪拜谢恩,脑袋点的跟磕头虫似的,道:“对头对头,那蚊子飞走的时候还唠叨说它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碰到桌子比镜子还滑的怪事。”   安静偷看了李宝一眼,轻啐了一口,道:“胡说!”然后也就懒得再围攻温谅了。   温谅刚准备继续演讲,没想到最近一直都挺老实的陈小臻笑嘻嘻的发了话:“温谅同学你还没回答安静的问题呢,三天洗一次头的人,还敢自夸比我们所有女生都干净?”   陈小臻明显没有恶意,打趣的意味居多,不过温谅依然觉得怪怪的,他心胸再不宽广,也不会记恨跟小女孩之间的小冲突,笑道:“虽然我三天洗一次头,可一次洗三天,陈同学你能比吗?”   眼看底下又有女生跃跃欲试,温谅头皮发紧,对任毅使了个眼色,任毅闻弦歌而知雅意,举手道:“扯太远了,你还没说吹牛皮跟爱干净有什么关系啊?”   温谅暗赞任毅懂事,道:“这位同学抓住了重点,你们想呢,要吹牛皮,只能从两个地方,一个是嘴,一个是屁股,我有洁癖的人,会干这样的事?”   从此之后,吹牛皮被温谅赋予了崭新的含义,成为青一中经久不衰的专有词汇,并发展成“前吹”“后吹”两个分支,被活学活用到许多地方。   这番无耻的言论登时把教室炸开了锅,女生们捂嘴浅笑,男生们拍桌子的拍桌子,捶大腿的捶大腿,乱的不成样子。叶雨婷虽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但老师的职责所在,还是让她在讲桌后面,不动声色的踢了温谅一脚。   温大叔那个委屈啊,你明明乐了还打人,大学时候绝壁不是英语专业的,分明学的建筑工程,主修拆迁,过河拆桥的手法太熟练了。   “好了,言归正传,每次考试前,叶老师总是提醒大家要多穿衣服,注意身体,不要感冒等等,这就是天时;拿到考号后,大家去看考场,熟悉场地,这就是地利;至于人和嘛,嘿嘿,有叶老师在,我就不说了,你们都懂的!”   众人几乎笑破了肚子,作弊就作弊,还人和,尼玛还能再无耻点不?眼见叶雨婷神色很是不善,温谅双手下压,等笑声渐消,正色道:“天时保证你的状态,地利保证你的心态,可考试最终看的还是实力,状态好,心态也好,发挥自己的正常实力,才能取得好的成绩。靠一时侥幸,靠几天冲刺,靠求神拜佛,靠白日做梦,我们永远都是姬晓玲、程海军的手下败将,永远都不可能为三班争光添彩。所以,不为父母,不为老师,甚至都不为你自己,单单为了去试一试,试着追一追那两个总是远远在前的人,看看高中三年,我们能不能赶上人家的脚步,能不能看到人家的背影,能不能在毕业的时候,在自己的毕业纪念册的扉页上写这样一句话:高中,我来了,我走了,我努力了,我,无憾了!”   台下不再哄笑,不再嘈杂,反而在片刻静寂之后,响起了从未有过的热烈掌声,温谅自己也没想到,为了应付叶雨婷而随性的发言,却改变了有些人的一生。   掌声整整持续了三分钟,温谅准备下台的时候,任毅高举着手站了起来,问道:“温同学,刚才你还少说了一个人和,如果说天时保证状态,地利保证心态,那人和呢,又能保证什么?”   温谅微笑道:“谢谢任毅同学的好问题!这样说吧,想靠着人和考清华北大的家伙,我只能保证你成为一个变态!”   笑声直上云霄,完美! 第四百七十三章 赌的是人生   走下讲台,迎接温谅的是纪苏充满柔情的目光,她喜欢的这个人,总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营造最绚丽的奇迹,他站在讲台上的每一次扬眉,每一次微笑,都这样深深的铭刻在自己的脑海中,悄悄的珍藏,静静的绽放,只属于她,也只属于她的青春!   孟珂没有抬头,可手中的笔却在空白的纸上写了两个字:追赶!是的,从今天开始,她要努力,要珍惜每一寸共同呼吸着的光阴,每一节和某个人都在的课堂;她要追赶,可追赶的不是姬晓玲,不是程海军,而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她自己的似水流年。   中午食堂大厅,宁小凝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吃着四号窗口新推出的扬州炒饭,不知是气场太多强大,还是冷美人名声在外,别的桌子都是挤扛不动,可在她周边却空着好几个位子没人来坐。   离宁小凝四五排远的另一张桌子,任毅满眼热切,又一次拿起筷子捅了捅温谅,温谅为难道:“真要去问?不太好吧?”   任毅也不说话,上嘴唇包着下嘴唇,小眼睛可怜兮兮的望过来,温谅恶心的午饭都快吃不下去了,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大爷哎,以后我得叫你任大爷!”   宁小凝今天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衫,黑色的长发拢到耳后,斜斜的发丝从眉梢垂下,整个人仿佛天山之畔的零落冰雪,用了无数个时光,凝结而成那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   温谅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轻笑道:“被许瑶甩了啊?”   宁小凝闻言抬头,见是温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她今天要跟一群跟班开会,去二楼包间了吧,倒是你怎么也一个人,身边那帮狐朋狗友呢?”   刘致和任毅等人在她跟许瑶眼中怕是比狐朋狗友还要低一个档次温谅打个哈哈,道:“这不是见你孤苦伶仃的独自在这角落里吃饭,我立刻弃兄弟如衣服,跑过来陪你聊聊天。”   宁小凝似笑非笑,道:“哦?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呢?”   温谅大气的摆摆手,道:“谢谢就不必了……”   “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不是瑶瑶,你的迷魂汤对我没用。”宁小凝打断了他的话,眼底深处闪过一道促狭,脸上却还是一幅冷冷的样子。   温谅回头看向任毅,这贱人赶紧送来一连串的飞吻,只好咬咬牙,干咳一声,道:“你们班有个叫宋婉的女生,人怎么样?”   宁小凝眉头一挑,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插了下炒饭,冷冷道:“人不错啊,不仅长的漂亮,成绩在班级前列,还写的一手好字,并且唱歌画画弹琴跳舞什么都会,是七班有名的才女,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哪能呢?”温谅压低嗓门,头凑了过去,道:“是任毅那小子看上人家了,非卿不娶,要死要活的,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才找你打探打探情况。”   宁小凝对温谅的人品表示不信服,疑道:“真的?”   温谅严重受伤,叫道:“当然真的,我这样纯洁的几乎可以立贞洁牌坊的男人……”   宁小凝右手食指顶在左手掌心,做了个停的手势,道:“我刚吃完饭,别说了!不管是你,还是任毅,要追女孩子自己想办法,我是不会助纣为虐,帮你们祸害女生!”   她端起饭碗,起身欲走,突然回眸一笑,道:“真是任毅的话,我劝你还是尽早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不然到时候吃苦受罪,有他后悔的时候!”   温谅是典型的打蛇随棍,见宁小凝脸色转晴,伸手拉住了她的筷子,求道:“好教练,好歹给个理由,不然我回去任毅非把我吃了不可……”   宁小凝固然从不将外人的眼光和议论放在心上,可大庭广众被温谅死皮赖脸的揪住不放,也是一件十分羞人的事,嗔道:“快放手,脏不脏啊,筷子我刚用过。”   一想起刚才筷子那边在自己的嘴里进出,此时却被温谅抓在手中,身子顿时软了几分。温谅嘿嘿笑道:“你不说,我就不放,看咱们谁耗得过谁。”   “无赖!”宁小凝白了他一眼,无奈道:“宋婉那个人我了解的不多,但有一点,任毅绝对不是她会喜欢的对象,所以呢,别误人误己,劝他早点放手吧。”   最后一句似一语双关,又似自明心迹,温谅却没往心里去,松开筷子,笑道:“教练,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赌任毅一定能把宋婉追到手,你信不信?”   宁小凝盯了他片刻,又转身坐了回来,道:“你这么胸有成竹,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法宝?”   温谅失笑道:“我要是有让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法宝,早改行开婚姻介绍所了,还用天天来学校上课……好吧,你那什么眼神,我就算没天天来,至少还是来了吧?”   “哼哼,我赌了,任毅要能追到宋婉,我任你处置!”   “你说的,到时可别反悔啊!”   “谁反悔谁是小狗!那,你要是输了呢?”   “我要是输了,我也任你处置!”   宁小凝心头咚咚跳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跳的这么厉害,轻声道:“我处置你做什么,只要……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好……”   “成交!”   温谅晃悠着走了,宁小凝注视着他的背影,突然闪过一阵惆怅,劝别人不要误人误己,自己呢?劝别人早点放手,可自己呢?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越陷越深,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越走越近,知人者易,自知者难,此时的任毅,未必不是将来的自己,所以任毅喜欢宋婉,其实没什么可笑,更没什么可悲。别看她嘴上说的冷淡,但内心深处,未必不在盼望真的如温谅所言,有那样的奇迹也说不定!   “怎么样,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没,身高,年龄,三围,爱好,单身?”   任毅的重点当然在最后一个,说到“单身”时声音都微微发颤,温谅故意吊他胃口,长长叹了口气,等任毅脸色发白,快要憋疯了才笑道:“安了,这妹子单身,绝对良家妇女,只要你够猛够狠够疯狂,她就是你的了!”   任毅喔喔直叫,撕扯着胸口吼道:“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他破锣嗓子吼了两遍,很认真的问道:“够不够猛,够不够狠,够不够疯狂?”   温谅哑口无言,道:“任兄,咳,我最近真的很忙,追宋婉的事我让刘致和来帮你好不好?”   任毅又不说话了,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温谅。温大叔真的要疯掉了,痛苦的抓了抓脑袋,道:“我上辈子欠你的,一定是欠你的!”   话音未落,刘致和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温老大这是怎么了,嫂子们打架了?”   温谅直接拿头撞桌面,道:“滚,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刘致和当然不会那么听话,一屁股坐了下来,诧异道:“许瑶让她老爸把纪苏抓起来了?还是十九中的谢言被一中的嫂子们集体抵制了?不然很难看到温哥这样痛不欲生的表情啊,要不我回去拿相机来拍一个留念?”   任毅叹道:“刘哥你别在温兄伤口上撒盐了,他这是愧疚的啊!”   “愧疚?”   “是啊,身为你们的好兄弟,我现在还单身一人,可温兄呢,一个茶壶配了多少茶杯?他深感对不起我,哭着喊着非给我介绍女朋友,我不同意,你看,他还急了还!”   温谅刚抬起头,一听之下又继续撞了起来。刘致和劝道:“好了,老大,再撞就破相了,你让嫂子们可怎么活?介绍就介绍嘛,说,任毅你看上谁了?”   “七班有个宋婉,刘哥你认识吗?”   “没听过,我一向对女生没兴趣你也知道,不过有温老大出手,你小子算有福了!”   温谅坐直了身体,黑着脸道:“我临时决定,泡宋婉的行动,交给刘致和全权负责!”   刘致和傻了眼,道:“这,这关我屁事?”   温谅冷笑道:“当然关你的事!”他把上午两人翻窗入内然后被人家抓个正着的经过说了,“我当时报的名字,叫刘致和,你说关不关你事?”   刘致和顿时哭了,道:“啊,我……我……我冤啊!”   温谅将任毅丢给刘致和,让他们先把行动方案做出来,最后由自己润色批准执行,回到教室趴下小睡了一会,迷迷糊糊中被人拍醒,睁开眼一看,纪苏手里拿着一张中国青年报,指着头版上的一篇报道,俏脸上难掩激动神色,问道:“这本书是不是……是不是你前端时间上课写的那本?”   温谅接过报纸一看,果然是对《中国可以说不》正在国内掀起的一系列热潮进行的点评和报道,作为国内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之一,青年报的刊文,标志着此次由一本书掀起的共和国五十年来最大的一股文化浪潮开始发酵,觉醒,并逐渐形成了滔天骇浪,从此震撼了整整一个时代。 第四百七十四章 你是传奇   西川省,某市,新华书店。   “听说有本《中国可以说不》挺红火啊,在哪呢,你这架子上怎么找不到?”   “您好,这本书目前缺货……”   “缺货?缺货你娃子开个锤子书店撒?”   河原省,某市,新华书店。   “俺都跑三趟了,对面那家浆面条都要喝吐了,咋还没书呢?”   “对不起……明天最新一批就到了,要不您先预订一本?”   “预订交钱?那俺预订个毛线,交了钱再没有货,你钱不给俺了咋办?”   岭南省,某市,新华书店。   “别挤别挤,一人限买一本,新货刚到,货源充足,不要抢……好吧,今天已经售罄,请后面排队的人明天再来。”   “我靠,哪个痴线踩我的脚?啊哟,踩我就算了,还抢老子的书?”   同样的对话和场面,在全国无数个城市上演,几乎一夜之间,人们的耳边充斥着《中国可以说不》六个字,询问你看过了吗成为时尚,赞美崇拜与谩骂斥责伴随而来,它不再是一本书,而是一场风暴,一个符号!   ……   也就在纪苏拿着中青报来找温谅不久,京城凤凰鸟总部的电话几乎要被打爆了,经过媒体近十天不间断的集体轰炸,螺旋效应发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威力,先是到书店询问的人多了起来,然后书的销量一天一个台阶往上翻,发展到最后只要刚到的货一上架,立刻被等候的人群扫购一空,部分新华书店不得不出动保安维持秩序,防止踩踏事件发生,火爆的仿佛都不真实!   这天晚上,统计数据出炉,从一月二十三日召开新书发布会,到今天二月七日为止,短短十天之内,首印的十万册已经销售一空,创下了改革开放以来图书销售的最快记录,比起前世二十天卖出五万册的骄人成绩更加的亮眼,更加的不可思议。   虽然温谅早有准备,可从范博电话里得到这个数据时,还是被吓了一跳。照他起初的估计,能在二十天内卖完十万册就是很了不起的成就,毕竟当代人的购买力放在那,可没想到只用了一半时间就完成了第一步目标。   范博的嗓音透着沙哑,却难掩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兴奋,温谅吩咐了几句,挂了电话,坐在客厅里闭目养神。   其实仔细想想,这一切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温谅当年游走在京城各种官商博弈之间,见识了太多也亲手操作了太多案例,积累了丰富的理论和实战经验,以后世市场之成熟、民众之谨慎、竞争之激烈,他尚能杀出重围,无往不利,放到96年这个连广而告之都不太明白的市场,不过是杀鸡用牛刀。何况抛开理念上的领先优势,无论是宣传、投入、规模,还是在媒体文化等圈子里的人脉,都比前世高了不知多少倍,取得开门红,实至名归!   温谅此次运作《中国可以说不》,固然有这样那样的考虑,一求名二求财三求势,但更深一层,是他首次用后世炒作的手段来试水当今的市场,结果令人满意。   范博这边进展顺利,宁夕那边也没有闲着,以她和雷方的社会关系,不费吹之力就组建起了一支精锐的操盘手队伍,又接收了温谅从灵阳送过去的退伍军人,经过短暂的集中培训,以两人为一组,分赴全国四十多个大中型城市的证券交易所,开始对上宁高科进行不动声色的吸筹建仓。   两条线进展顺利,温谅将时间投入到期末考试中来,也许重生真的改造了他的身体结构也说不定,之前只是感觉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当他的心神全放到学习上来,抛开语数外理化这些不需要费劲去复习的科目,连政治历史地理那些冗长繁琐、需要死记硬背的知识也都很快的印在脑海里。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温谅在三班演讲的内容被人流传了开来,有更多的人被他的话语所打动,暗暗下定决心开始好好学习,尽力去追赶姬晓玲和程海军的脚步,都在一个锅里扒拉饭吃,凭什么你俩就那么厉害?甚至有人将姬程的名字刻在课桌上,每天三省己身,有姬晓玲起的早吗,有程海军睡的晚吗,有他俩做的题多吗?   或许是每天拷问自我容易产生逆反情绪,两个曾经的偶像就这样逐渐演变成童话故事里的反派人物,这种转变太过无意识和突然,让两个苦主十分火大。以前大家见面,都会很真诚的夸一句姬同学,你好厉害,程同学,你真牛叉,可现在倒好,食堂吃饭或厕所蹲坑,偶然碰到认识自己的人,对方要么不说话,冷眼以对,要么就阴阳怪气的说有什么了不起,早晚超过你云云,无形之中,以前的高高在上,变成了如今的孤家寡人。蝴蝶的翅膀果然是世间第一等奇物,温谅随口胡扯,竟然让姬晓玲和程海军被同学们自发的孤立了!   程海军还好说,他是男生,懂的自嘲,被人讥嘲时来一句“我万年老二,够惨的了,求放过”,大多人笑笑也就算了。可姬晓玲咽不下去这口气,好几次都要去三班找温谅算账,被同学们给拉住了——开玩笑,温谅那是什么人,一中有名的小恶霸,连顾文远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整天跟隐形人一样,上完课就走,哪还有以前的半点风采?你去找他,不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好了,好了,他那样说,其实也是在夸你成绩好啊,没什么了。”有人好心劝道。   “可……可我的第一早被他给抢了啊……”姬晓玲郁闷的都快要吐血了。   众人恍然大悟,是啊,温谅才是期中考试的第一啊,为什么还要把姬晓玲同学拎出来当靶子呢?   用心险恶,何其险恶!   三天后,在霸道之外重新附加了一个阴险属性的温谅同学踏进八班考场,目光扫了一圈,邪性的是整个班里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这说明他的交际圈还是太小了。换了任毅或刘致和,至少能认识个七七八八,不过他们的区别在于,任毅认识的都是女生,而刘致和认识的都是男生,温谅倒好,男女都不认识。   想起这两贱人,温谅没忍住笑了起来,自从上次在食堂做了甩手掌柜,这几天任毅跟刘致和天天泡在一起,连张松江涛等人都参合进来出谋划策,结果三个臭皮匠不仅没顶一个诸葛亮,还直接化身赵括,来了个纸上谈兵。   他们制定的策略,是让任毅投其所好,苦练书法,最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宏观上讲,这个战略思维是不错的,可微观上看,战术层面却完全行不通。书法之道,没有十年苦功,谈何入门?没有秉异天赋,谈何入室?任毅性急心躁,熬时间磨屁股的活,他绝对干不了。   不过温谅没有阻止,先让任毅碰碰钉子也不错,等碰的头破血流还痴心不改,那时候才想法子也不迟。   “这位同学站在门口傻笑什么呢,快要考试了,赶紧找自己的位置坐好!”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老师微笑着打趣道,教室里顿时笑成一片,温谅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站在门口,换了别的学生,肯定会害羞或者懊恼,可大叔们对娱人娱己的善事从来没有抵抗力,故意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道:“对不起老师,昨晚梦到这次考试考了第一,高兴的有点傻了。”   教室里笑声再起,有人当温谅是小丑,低声道:“傻样,考第一?下辈子吧!”   立刻有认识温谅的反驳道:“人家上次就是第一好不好?”   “啊?他就是温谅啊……当我没说……”   名声在外,有时确实可以省掉不少的麻烦,但也会招惹一些头痛的小事。   第一场语文是温大叔的传统强项,常识选择,古文阅读,科技文阅读,现代文阅读理解,包括作文,用了一个小时就全部做完,看看时间还早,无聊的他决定趴下来睡一觉。   刚眯上眼,身边的临时同桌突然拿笔捅了捅他的肱二头肌,温谅坐起身,用眉头准确的表达了疑惑的意思。同桌是个女生,长相还算清秀,不过眉头一点黑痣破坏了整体的感觉,她讨好似的笑了笑,拿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   “温谅同学,我很喜欢你在元旦晚会上演唱的那首毕业生,请问你学过声乐吗?”   温谅看看表,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再看看这位女同学的试卷,第四道阅读理解还没有开始做,作文更别提了。他想了想,对粉丝不能太冷淡,不然伤人品,回写道:   “家里以前养过狼,每到月圆就跟着一起吼,嗓子就这样练出来了,谢谢!”   女孩脸上的惊讶充分表达了一个花季少女是如何的天真无邪,这样哄鬼鬼都不信的话,她竟然信了,再写字时手腕都激动的有点颤抖:   “我就知道,只有传奇的经历,才能有那样传奇的歌声!” 第四百七十五章 流逝   “同学,你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吧,这样夸下去,我的脸都要烧烂了!”   “我真的只是单纯喜欢你的歌啊。”   “……我真的会帮你的!”   “那,我能看看你的试卷吗?”   温谅看着女孩,眼中笑意浮现,他从不自恋,也不认为随便就能碰到自己的歌迷,说实话,真要比较歌喉,他跟谈羽差远了。女孩的脸庞恰到好处的红了红,脑袋垂的下巴都快要碰到胸口了,看上去有点羞涩,有点自矜,还有点撒娇的萌态。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了不得啊,温谅暗赞了一句,摊开卷子往中间一放,继续埋头睡觉去了。   交卷的铃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擦擦唇角的口水,温谅起身离开。刚走出教室,女孩快步追了上来,也不管周边有人,大声叫道:“谢谢你啊温谅同学,你真是一个好人!”   温谅转身笑道:“同学,给你一个忠告,以后感谢男生时,说什么都好,千万不要说他是好人,知道吗?”   女孩似懂非懂,心想:传闻都是有道理的,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好人,可真是奇怪。   “嗯,我记住了,对了,你的作文真的写的好好啊,我连一个字都改不了,真是厉害!”   温谅还想谦逊两句,可怎么想怎么不对,眼睛突的瞪的好大,道:“你连作文都抄了?”   女孩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看周围,低声道:“小点声,什么抄不抄的,那是借鉴,借鉴啊!”   温谅直视着她,半响无言,女孩手捂着领口后退半步,扭扭捏捏的道:“你干吗呢……我可不早恋……”   温大叔强忍着一口老血没喷出来,手扶着额头踉踉跄跄的去了。   下午数学考试,女孩更加的不客气,一等温谅做完,立刻把试卷拽过去抄了起来,连寒暄客套都省了。温大叔本来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看到自己因为做错而涂掉的地方,她也照着涂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黑点,终于忍不住提醒道:“有些地方不用全抄……”   女孩百忙中还不忘在纸上回了一句:“你做的太全面了,我一个字改不了啊!”   温谅这次什么也没说,径自去寻卷头写名字的地方,他一定要看看,究竟这么一朵奇葩,会有怎么样一个震撼的名字。   黄冈!   温谅真的震撼了,揉了揉眼睛,依然看到的是“黄冈”两个字,他呆坐在座位上,直到交卷,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出了考场,温谅看看身边笑嘻嘻的黄冈,又扭过头去默然走路。黄冈疑惑道:“怎么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温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名字……”   女孩哈哈笑道:“黄冈啊,是不是觉得很厉害?”   温谅一个劲的点头,黄冈啊,走过那个年代的高中生们,谁没有背着炸药炸掉黄冈中学的梦想啊?   “我爸是七中的老师,他可能认为叫黄冈的孩子学习一定会很好,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不过呢,你也看到了,我从小就成绩不好,一直让他失望,一直让他失望……”   黄冈的声音渐渐的低沉,眼眶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生怕温谅看到,转过身去装作撩头发的样子偷偷擦拭了一下,然后蹦蹦跳跳的远去,还不忘给温谅挥挥手道:“明天见,一中歌神!”   周边明显是张学友粉丝的人投射过来不善的目光,温谅赶紧一缩脖子,飞快的遁走了,到了家给刘致和打了个电话,托他查一查这个叫黄冈的女生的家庭情况。第二天一早,刘致和就来三班教室找温谅,温谅正跟纪苏说话,随口道:“查的怎么样?”   刘致和看看纪苏,为难道:“要不咱们出去谈?”   温谅还以为黄冈家里有什么隐私,跟刘致和躲到走廊尽头。刘致和埋怨道:“老大,你现在做事也太不讲究了?我可是帮你查女人啊,能当着纪苏的面说吗?是,你的女人你不怕,可我怕啊,要是因此得罪了纪苏,她还不天天在你耳边吹枕头风,说我的坏话?到时候影响咱们的革命友谊,是怨你还是怨我?”   温谅这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差点一脚踹了过去,道:“查到什么说,再废话我立马去找杨阳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   “说,我说,你老大你说了算!”刘致和压低嗓门,道:“黄冈的老爸叫黄尚,是七中的数学老师,还有个哥叫黄山,初中毕业就跑南方打工去了。黄冈妈妈七年前因为癌症去世了,不过更惨的是,她老爸去年也查出了癌症,还是晚期,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医院化疗,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温谅这才有点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子会没羞没臊的套近乎,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来抄他的试卷,为什么在提到爸爸时会偷偷的掉眼泪,要不是今天听刘致和的话,谁会想到那样一个快乐的女孩子,竟然面临这么悲惨的人生?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我没事,”温谅打了在眼前挥动的手,突然问道:“致和,这次你又开盘了吧?”   “嘿嘿,老大,你的赔率很高噢,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温谅微笑道:“你要是不想赔的倾家荡产,还是不要再接注了。”   刘致和愣了一会,大喝一声“靠”,掉头往班级跑去,这会张松他们还正收钱收的手软呢……   八班考场,黄冈比温谅来的更早一点,她献宝似的将手中的保温杯递过来,还有袋子里的四个水煎包,道:“这是我自己冲的麦片,包子也是我自己早上刚煎的,你尝尝看,很好吃的!”   搁在昨天,温谅一定会拒绝,但知道了黄冈的遭遇,再看着女孩洋溢着笑容的脸,伸手接了过来,拿起一个包子尝了一口,道:“真的很好吃啊,同学你除了成绩差点,别的倒是蛮厉害嘛!”   黄冈期盼道:“那今天,今天……”   温谅笑道:“我做完题就会睡觉,一睡觉哪怕来个大美女非礼我,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三天的考试很快结束,学校先放了两天假,给老师们留出批改试卷的时间,温谅在考试结束后就去找了左雨溪,然后由左雨溪出面找到高一年级组长,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两天后期末考试成绩公布,第一名的得主再次让一中校园沸腾了起来,黄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据说平时成绩排在班级二十名往后,怎么可能战胜姬晓玲、程海军这样的传统学霸,并踩着新晋状元温谅的肩膀一跃登上榜首呢?   黄冈之后是姬晓玲,姬晓玲半年来一直把温谅当做假想敌,可没想到战胜温谅一雪前耻之后,竟然又冒出来一个强敌,她遥望排行榜上第一的位置,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无力。   温谅排名第三,这是他拼了老命的最好结果,虽然没有第一那么亮眼,但只要考虑到他的出勤率,这个成绩已经让三班所有人麻木了。至于程海军同学,这次又下降了一个名次,名列第四,这是历史性的突破,因为按照惯例,第四名是没有奖状的,他开始有点怀念以前“万年老二”日子了!   打扫卫生,布置假期作业,全校师生开会,颁发各项奖状,等忙完这一切,温谅去十班找谈羽,经过六班门口时,见黄冈从教室里飞奔出来,神色惶然,步履苍苍,下台阶时一跤摔在地上,手中的奖状飞出去好远,却片刻不停留的爬起来,捡起奖状往校外跑去。   温谅看着黄冈的背影,叹了口气,掉转脚步跟了出去。出了校门,黄冈正站在路对面的公交站牌下,脸上的焦急清晰可见,温谅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见是温谅,黄冈眼眶一红,道:“我爸爸,我爸爸他病危……”   刚才医院把电话打到班主任家里,班主任通知了她这个噩耗,女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温谅哪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斥道:“那你还等公交?打的赶紧走啊。”   “我,我身上没带钱,刚才也忘了找同学借……”   温谅二话不说拦了一辆出租车,拉着她坐到后排,道:“哪家医院?”   “人民医院……”   “师傅,去人民医院,十分钟内赶到,我给你五百块!”   司机眼睛迸射出一道绿光,道:“您坐好了,走着!”   十分钟后,温谅往车上扔了一叠钱,拉着黄冈的手一路狂奔,撞开房门的一瞬间,正好看到医生将白色的薄被盖住了病人的头。   病房内站着几个男女,应该是黄冈的亲戚,男人们面色凄然,女人却都捂着嘴强忍着哭声,黄冈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门口,眼泪涌出如泉,一点点滴在手中的奖状上,很快打湿了一片。   “爸爸,我考了第一,你看看啊,我终于考了第一……”   世间惨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黄冈不过想让父亲在离世前看到自己拿一次好成绩,可这个愿望最终还是落空,温谅心有不忍,退出病房,坐到走廊的椅子上,突然一个声音道:“温谅,你怎么在这?”   (上个月83名,最终保持在了前一百,进步很大,感谢所有兄弟的支持) 第四百七十六章 思念不忘,奋力前行   温谅抬起头一看,站了起来,笑道:“秦老师,好巧啊!”   来的是曾帮过温谅忙的秦音,她穿着黑色的毛料大衣,戴着帽子和围巾,脸部只要鼻子以上眉毛以下露在外面,遮掩住了大部分胎记,倒是不太吓人。   “是啊,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有家人生病了吗?”   “是同学的父亲,”温谅指了指对面的病房,里面的哭声清楚的传入耳中,让人禁不住心情黯然,“刚才过世了!”   “啊?也在这个病房吗?”秦音惊问道:“是不是叫黄尚?”   温谅似乎明白过来,道:“黄叔叔是你朋友吗,你也是来看他的?”   秦音点了点头,眼中一片痛楚,道:“我跟他妻子是同事,也是好朋友……哎,真没想到,前后两个人,都这么走了,留黄冈一个小姑娘,可怎么办……”   后事自有那群亲戚去处理,秦音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着黄冈,低声的安慰着她。可谁也知道,这样的痛处,不是语言所能排解,也不是外人所能体会,唯有寄希望与时间,也唯有漫长且没有尽头的时间,能抚平人心所有的伤痛。   黄冈伏在秦音怀中,没有哭声,没有哽咽,她只是趴在那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灵魂的雕塑。秦音紧紧的抱着她,下巴抵住她的脖颈,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点。”   过了许久,黄冈还是一声不吭,秦音十分担心,正想要温谅劝劝她,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远远看去,似乎是黄冈的几个亲戚之间起了争执。   温谅眉头一皱,刚准备过去看看,秦音一把拉住了他,道:“我去吧,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了,在这看着黄冈,想法子劝劝她,你们都是同龄人,说的话她可能听的进去。”   等秦音离开,温谅坐到黄冈的旁边,昨天还轻松活泼的女孩面容呆滞,眼神如死灰一般,再看不到一点明亮的光。   “黄冈,秦老师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让我劝你,其实我知道,对现在的你来说,什么样的安慰都没有意义。这个世上,我相信没人比你更爱着自己的父亲,所以,也没人了解你此刻心里承受的痛苦,”温谅的声音很淡然,很冷静,也很遥远,但正是这种淡然和冷静,才让几乎已经崩溃的黄冈,微微动了下脖子,“我很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说你应该微笑着去面对这一切,因为你父亲也希望看到你坚强快乐,继续好好的生活……可我说不出口,知道吗,我说不出口!我没有那么残忍,让一个刚刚经历人生最大痛楚的女孩去微笑着面对,我也没有那么天真,认为你真的能继续好好的生活,因为这样的苦,这样的痛,没有极大的毅力和坚持,走不出来实在太正常不过……”   黄冈眼睫毛轻轻一动,手指慢慢的握成了拳头,温谅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道:“黄冈,我不能说懂的事情比较多,可有些想法,你可以听听看……虽然黄叔叔不在了,但你还有哥哥,还有那些叔叔阿姨,还有秦老师,还有像我这样的同学和朋友,我知道,这些人取代不了父母在你心中的地位,但至少从今往后,有我们在,你的人生并不是一个人孤单的走过……”   黄冈慢慢的抬头,凝视着温谅,眼眶渐渐泛起泪珠,一滴,两滴,然后如瀑布般无声的滑落。温谅心下恻然,握住她的双手,低声道:“失去最亲的人,我也经历过,起先心里空荡荡的,不着天不着地,风一吹就滚啊滚的,没个着落。可慢慢的时间久了,我才想明白,与其整天浑浑噩噩的想,不如把这股念头埋起来,埋到心里,埋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然后记得曾经答应过她的事,用心的去做,拼命的去做,这样一来,痛就少了,甚至连思念也少了,日子就会变得好过了……黄冈,我的目标是三年后赚到十亿,如果有缘,能再碰到我失去的那个人时,可以告诉她,当年的玩笑话,我已经把它变成了现实。”   温谅直视着黄冈的眼睛,道:“你呢,三年后能不能拿着国内最知名大学的通知书,告诉你父亲,你的成绩从今天起,就再也不会让他失望?”   黄冈静默许久,突然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洁白的齿缝渗出鲜红的血迹,重重的点了点头!   温谅伸出小手指,微笑道:“来,拉钩,三年后,谁要是做不到,谁就要剃个光头,好不好?”   黄冈扑哧一笑,笑中带泪,伸出手指和温谅勾在一起,道:“好!”   这时黄冈那几个亲戚走了过来,秦音紧跟在后面,伸手拦了拦,没有拦住,不过看到黄冈明显恢复了一点生气,她大喜过望,先是对温谅露出赞赏的笑意,然后对那几个男女道:“你们都是黄冈的长辈,孩子这个时候受不了刺激,有些事能不能以后再谈?”   “以后谈?以后谈黄花菜都凉了,黄尚住院借了我们多少钱?行,看在亲戚的份上,我借了,可他什么也没交代就这样走了,钱怎么办,怎么还?”   一个脸上画着浓妆的女人气势汹汹的道:“三万块啊,我们又不是开银行的,这钱也是牙缝里省出来的,等着给孩子上大学交学费啊,现在可怎么办?”   她身后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拉了拉女人的胳膊,道:“你少说两句吧,钱的事回去再说。”   女人登时撒起泼来,道:“就你这个窝囊废,回去能说出钱来?你兄弟住院要钱,我说一个不字了没?可要是想把这钱给讹了,没门!”   瘦高男人闷声不响,从耳根摸了个烟屁股,蹲到一边抽起烟来。另外一个眉眼清秀,跟黄冈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怒道:“大嫂,我二哥住院是借你们了三万块,可这钱是救命,又不是别的事,至于我二哥刚死,就在医院里闹?你还要不要脸?”   “我不要脸?呵呵,听听,原来是我不要脸!”女人手指着对方的鼻子,讥讽道:“刚才是谁先说既然老二都不在了,他家的门面房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拿来做点小生意?黄华,你二哥可刚死,你就想霸占他的家产了,可真是好妹子……我就想问问,你跟黄尚,是亲的不?”   黄华身边的男人五大三粗,光头铮亮,手腕上的镀金链子都能拴一头藏獒了,袖子一挽,往前迈了一步,恶狠狠的骂道:“叫你大嫂是给你脸,你还真当自己脸值钱了?你再跟我老婆叽歪一句试试?”   女人吓的一哆嗦,不过她也是泼辣的主,登时往地上一坐,哭喊道:“你们老黄家都不是人,合伙来欺负我一个家庭妇女。黄功你个狗娘养的东西,看着自己老婆被人欺负,屁也不敢放一个,你算什么男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摊上你这么个玩意,我不活了……”   看着眼前这让人恶心的一幕,秦音真的担心黄冈再受什么刺激,过去拉住她的手,道:“走,阿姨先带你出去,医院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他们愿意吵,就先让他们吵好了。”   黄冈挣开秦音的手,稚嫩的身躯站在众人中间,眼光依次从大伯大娘小姑小姑夫脸上划过,强忍着眼中的泪,道:“大伯,小姑,你们非要当着……当着我爸的面,撕破脸皮吗?”   黄功满脸羞愧,别过头去不敢跟黄冈对视,黄华也是一脸尴尬,伸手去拉黄冈,黄冈一扭身躲了过去,少女的眼眸清澈的没有一丝俗世的浑浊,足以照亮披着亲情外衣的那些险恶人心。   “小冈,姑姑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爸爸也不在了,以后上学啊生活啊不都得要钱?你家正街那个门面房如今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姑姑拿来做点生意,以后你的生活费姑姑包了,放心吧!”   黄冈还没有说话,大娘不依了,道:“说的好听,那间门面就是租出去一个月也能收五六百房租,小冈生活费能花几个钱?不行,老二看病欠我的三万块还没着落,这门面我要了!”   “大嫂,你借出去的钱你自己想法子要,这房子是我老黄家的,没你的份,你也别操这个心!”   ……眼见着吵的越来越厉害,远处已经有医护人员走过来想要维持秩序,黄冈呆呆的站在大人们中间,小小的年纪,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强撑着没有倒下来。   温谅再看不下去,走过去把黄冈拉到身后,笑道:“大家先停一停,我来说两句。”   大娘和黄华同时愣了下,又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黄冈的同学……”   话没说完就被黄华身边的链子男粗暴的打断,伸手来推温谅的肩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哪来的小屁孩子,赶紧滚蛋,这有你什么事!”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一琴一音一知己   温谅站在原地,肩头轻轻的一收一转,瞬间卸去了男人推来的力道,身子却纹丝不动,要是换了别的不相干的人,肯定跟着一脚就踹上去了,让对方明白动手动脚的下场。不过这个链子男毕竟是黄冈的亲戚,温谅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暴力只不过图一时之快,却没办法帮黄冈解决实际的问题。   “哥们在哪发财,道上的毒蛇认识吗?”   链子男一看就是混社会的人,温谅估计他的层次应该不认识安保卿,只好拿毒蛇来探探路。   链子男一推之下也吃了一惊,他最清楚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别说普通的少年,就是一个成年男人也绝对挡不了刚才那一下,正暗自揣摩温谅的来头时,突然听他提到毒蛇,犹豫了下,道:“什么毒蛇不毒蛇的,我没听过……”   “呃,”温谅想了想,决定再降低一个层次,道:“明哥总知道吧?”   “啊,明哥那是道上的老大,谁不知道……”   “知道就好,”温谅松了一口气,找个符合他认知层次的人挺不容易,径自拨通了安保卿的电话,道:“让明哥给我打个电话,对,现在,我没他的号码……恩,没什么事,小事情,你不用管了……”   不到一分钟,手机响了起来,温谅接通后说了两句,递给链子男,笑道:“明哥跟你说话……”   链子男从温谅拿出手机就知道今天碰到牛逼人物了,这年头手机还是稀罕玩意,普通人根本买不起,更别说给家里孩子装备这物件,忙脸上赔笑,双手接了过来。明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我他妈的现在正往医院赶,你赶紧给老子报字号,看谁吃了豹子胆,来太岁头上动土!还有,我警告你小子,要是敢惹恼了那位,我卸了你两条胳膊,不,卸了你全家胳膊,听明白了吗?”   链子男吓的腿根发软,他不过一普通小混混,哪里真的认识明哥,更听不出来声音,可话里这股气势应该不像假的,道:“明哥,我是小猪排啊,狗哥是我老大……”   “狗哥?哪个狗哥,混哪片的?”   “南街啊,明哥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你妈逼,南街……哦,南街小狗啊,去你妈的,小狗子什么时候也叫狗哥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老大打电话……”   “别,别啊明哥,有什么您吩咐……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您放心,放心……”   链子男脖子都快要点断了,小心翼翼的捧着电话交给温谅,立马换了一副嘴脸,道:“刚才都我不对,这眼瞎了,您别见怪,这门面我们也不要了,借二哥那五千块钱也算了,就当支援小冈上学了。”   黄华一听就不依了,刚要说话被小猪排狠狠瞪了一眼,满心不服气,却不敢再说什么。   链子男的绰号竟然叫小猪排,温谅差点没一口气憋死,见他还算识相,微笑道:“那也不至于,该怎么来怎么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黄冈以后还得靠你们这些长辈多多照顾,不过这笔钱怎么还,咱们等下再商量。”   温谅搞定了一家,对蹲在一边的黄功打了声招呼,道:“这位是黄冈大伯吧?按说长兄为父,应该你出来说句话,不过我看家里是阿姨当家,我就跟阿姨说两句……”   “说什么说,”女人满脸戾气,道:“我们家的事,要你外人插什么手,我话放这,要么现在还三万块钱,要么门面房转到我名下,没其他路!”   温谅笑道:“这位阿姨,话别说这么死,我能问下两位在哪个单位工作吗?”在96年能随随便便拿出三万块的家庭不多,看黄冈大伯大娘的穿戴应该是有工作的人,温谅虽然一点都不了解对方的情况,可仅仅凭眼力,还是能看出一二端倪。   女人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猪排凑过来道:“大哥在自来水公司,大嫂以前在供销公司,不过去年下岗了……”   温谅点点头,拿起手机打了几个电话,然后递给黄功,黄功一听声音,道:“王书记,你好你好。”   “黄功啊,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情,我看要不要你停职一段时间,先把家务事处理好了?”   黄功傻了眼,如今各部门都在改革整合,自来水公司虽说是事业单位,可也难保会不会改制,会不会裁人,真要被停职,结果就不好说了。   “王书记,您放心,家里的事马上就能解决好,绝对不会影响工作。”   “那就好,黄功啊,我可是一直都很看好你的,心思要放到工作上来,不要被家长里短牵扯住你的精力。”   “我明白明白,谢谢王书记,谢谢!”   温谅将手机收回怀里,道:“怎么样,现在我可以说两句了吧?”   “您说,这事该怎么处理都听您的!”   女人怒道:“黄功,你脑袋被驴踢了……啊!”   黄功突然回身给了女人一记耳光,喝斥道:“闭嘴!”   女人从来没见过黄功发这么大脾气,捂着脸一时竟吓的不敢开口,温谅视若不见,淡淡的道:“既然都安静了,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大伯家三万块,也是好心救命,总不能不还,这间门面就无偿给你们用五年,五年后所有权还是属于黄冈,不过小姑家这五千块,就由大伯代为偿还。另外,黄冈如今没有经济来源,所以每月请大伯赞助二百元作为生活费,你们大家看怎么样啊?”   小猪排最先表示赞同,道:“好好,没说的,这样处理最好。”   女人还捂着脸不可置信的说:“门面房归我家了?”   “不是归你家,是借你们用,五年后还得还回来。”温谅笑道:“阿姨,五年时间,就算光房租欠你们那三万块也够还了吧?”   “够了够了。”   女人喜形于色,也顾不得脸疼,搓着手笑逐颜开。黄华觊觎这个门面已久,甚至连做什么生意都盘算好了,哪里肯服气,刚要扯开嗓子闹,被小猪排死死攥住手,目光凶狠,让她把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黄华还是第一次见无法无天的老公怕人怕成这样,眼珠子偷偷的在温谅身上溜达,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毛还没褪干净的小娃娃,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实在好奇极了!   秦音却唇角含笑,清逸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过温谅片刻,去年的短暂接触,她就对这个男孩抱有极大的好感,他的言谈举止,他的谦恭有礼,有着连许多大人都无可比拟的成熟魅力。又是今天,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场合再次相遇,看他如何举重若轻的处理最让人头疼的家务事,手段时而强硬,时而圆滑,哪里像十六岁的少年,反而像知察世情,明辨人心的耋者。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温谅还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果断的以势压人,再以理服人,不伤亲情,不触底线,给黄冈留下了进退转圜的空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做的比他更好了。   “口说无凭,等下我会找律师过来让大家签份协议。至于后事,还得仰仗各位帮忙料理了,黄冈年少,将来必定会好好报答大家。”   温谅示意黄冈,女孩上前一步,给所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黄功羞惭不已,扶着黄冈起来,道:“别说了,老二的后事我一定办的风风光光。小冈,以后你就跟我的女儿一样,到大伯家来住吧,吃饭上学都方便……”   黄冈不用去看大娘那瞬间臭下来的脸,也知道大伯这个提议完全没有可行性,道:“谢谢大伯,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没关系的。”   黄华见事已至此,又在老公的授意下,也拉着黄冈的手说了几句贴心话。其实人活世上,并非真的一个人就无法生存,但人毕竟是理性和感性结合的群居动物,有些时候,能听到暖心窝子的话,比什么都强。   下楼的时候,小猪排特地对黄冈悄声道:“你好福气啊,遇到贵人了,以后有麻烦多找找你这位朋友,青州没他办不了的事。”   这是误打误撞,以小猪排的见识,自然以为能让道上的明哥乖乖听话的人,当然在青州是横着走了,却不知道山外的山有多高,小小一个明哥其实还没入门呢。   到了医院外面,温谅转过身看着黄冈,道:“先忙家里的事,不用急着去学校,有什么麻烦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你记住了吧?”   黄冈飞快的点点头,温谅微微一笑,道:“那我走了……”   话音未落,黄冈不舍的往前走了一步,低垂着头不吭声,但她的举动却把她的内心毫不保留的表现出来。   秦音在旁边擦去她腮边的泪痕,道:“别担心,我们都在,有事就打电话,打给我或者温谅都行,好不好?”   黄冈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其实她跟温谅认识不过三五天,可有些人,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就仿佛认识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温谅和秦音并肩往街道那边走去,温谅说道:“秦老师你去哪,要不我打的送你?”   秦音微笑道:“不忙,要是你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去吃午饭,都一点多了,肚子有点饿。”   温谅爽朗大笑,道:“好,今天我请客,就当谢谢秦老师上次拔刀相助的大恩!” 第四百七十八章 象牙塔   在附近的一家小饭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秦音随便点了几个菜,问道:“要不要喝点酒?”   对青州人民来说,酒这玩意就跟水一样,吃饭时小酌两杯稀松平常,温谅诧异道:“你搞艺术的,嗓子能沾酒吗?”   秦音调皮的皱了皱鼻子,道:“注意不要过量就好了,不然为了保护嗓子,酒啊辣椒啊等刺激性的东西都不敢吃,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温谅哈哈大笑,他前后两世都很少跟艺术圈的人打交道,一般印象这类人应该比较清高自傲,尤其音乐类的忌讳更多,没想到秦音却是荤素不忌,落落大方,没那么多怪毛病。   “就为了秦老师这番话,我也得好好敬你一杯……”温谅招招手,对老板道:“你这有什么酒,度数不要高,口感好一点的?”   “要不您尝尝灵曲酒?这酒最近很火啊,央视做的广告,大厂大牌子,入口滑润,辛而不辣,喝多了还不上头,最适合朋友间喝个痛快!”   温谅愣了愣,他当然不会不知道灵曲酒,前世里灵曲酒名噪一时却又流星陨落,是酒业内的一个传奇,笑道:“老板你这口才不去跟冯巩说相声真是屈才,好,就尝尝灵曲酒,秦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秦音自然不会有异议,等上了菜,开了酒,温谅给秦音倒了一小杯,给自己的满上,然后举杯道:“上次要不是秦老师帮忙谱曲,我们的元旦晚会可要泡汤了。来,为了这迟来的谢意,我先干为敬。”   秦音端起酒杯,和温谅轻轻一碰,微微仰头一饮而尽。她喝酒的姿态随意淡然,却透着十分的优雅,说实话,要不是脸上的胎记,这个女人的身边不知道要围着多少狂蜂浪蝶,让多少人甘愿死在石榴裙下。   “好了,酒也喝了,以后谢不谢的话不要再说了,不然我可要生气,”秦音拿起天蓝色的酒瓶,给温谅斟满酒,双手端起递到他的眼前,道:“倒是我要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在场,我怕黄冈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温谅,你很好,真的很好,谢谢你!”   温谅谦逊了两句,喝了这杯酒,秦音突然叹了口气,道:“我还是放心不下黄冈,她一个小女孩,父母都不在了,哥哥整天胡混,也是个不成器的,今后的日子还长,可要怎么过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吧,关紧是要解决她当下的生活问题。”温谅斟酌片刻,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的通,还请秦老师把把关……”   秦音微嗔道:“酒都喝了,还叫我老师?我跟你也算投缘,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温谅无可无不可,朋友嘛,叫声姐姐也无伤大雅,笑道:“秦姐好,我早想这么叫了,只是看你凛然不可侵犯,一时没胆子开口。”   要是换了雨溪,说不定会说你倒是侵犯我一个试试,秦音也是一笑,道:“就你嘴甜,说吧,有什么想法?”   “我有意找个地方让黄冈去打份零工,一个月多了不敢说,可至少也能赚一百多块贴补下日常开销。不过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做这样的事,秦姐,你跟黄冈比较熟悉,你觉得呢?”   黄冈跟谢言不同,谢言父亲早亡,六亲无靠,全靠母亲辛苦操劳维持生计,早习惯了打工来减轻家庭负担,她的自尊源于她的自强,并不会觉得工作就低人一等。可黄冈的家庭条件在同龄人中处于中等水平,从小不说锦衣玉食,也没怎么受过苦,骤然逢此大难,强要她去抛头露面的打工,会不会对她的心理造成另一种伤害呢?   要知道这可是九十年代,不同于后世打工文化早已深入人心,而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又正处在心理敏感的时期,温谅不能不多想一层,不然好心办了坏事,得不偿失!   “打工啊……”秦音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先跟她谈谈,这事急不得,总得等过两天她父亲的事安顿好了,再提打工赚钱的事。”   “也好,我听秦姐的!来,吃菜,这个白汁瓤鱼做的不错,尝尝看。”   温谅暂且放下黄冈这摊子事,他帮人从来都要看这个人自己的意愿,绝不做任何一点的强求,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是成长必须经历的路。   不知不觉半瓶酒下肚,温谅再要倒酒,秦音却收了杯子,轻笑道:“够了,不能再喝了,你想喝的话自己倒,不用管我了。”   温谅目测她应该喝有二两,这点酒对青州人来说不值一提,果然是松弛有度,自制力强,笑道:“我也差不多了,再喝恐怕要出丑……”   等酒足饭饱,温谅叫来老板买单,老板热情的道:“这酒怎么样,还成吧?”   “成,老板你都快夸上天了,能不成吗?”   温谅后世在京城混时,各种好酒喝了不知有多少,这种最普通的白酒能喝出什么口感,不过他只是打趣两句,没想到老板却急了,道:“这可真不是我夸的,您晚上回家听听,整个中央台都在放灵曲酒的广告啊!人家去年花了6000万做广告,您说酒能差了吗?差了他有这个胆子砸这个钱吗?”   秦音失笑道:“6000万?老板你是不是多说了几个零?我刚才看这酒不是灵阳那边生产的吗,什么时候灵阳有这么大的酒厂了?”   灵曲酒最近在全国铺市场,江东既是它的根基,又是酒业重地,铺货的力度很大,像饭店老板卖的多都是有奖励的,所以推销起来不遗余力。   “我能胡吹吗,敢胡吹吗,要不是真有6000万,我编也编不出来啊……”   眼看老板就要变成祥林嫂了,温谅打断他的话,对秦音解释道:“老板倒真没吹牛,灵曲去年为了抢央视标王,确实砸了6666万,这几个月销量成几何倍数的上涨,看这势头,今年酒类销量第一是稳拿了。”   “哎呦,您真是明白人,不然我可是屈死了。不过听您一说我这心里更有底了,昨个灵曲的人来送酒,说他们广告花了几千万,我嘴上不说,可心里一直当他们骗人呢……”   温谅最终拉着秦音狼狈逃窜,才从老板吐沫星子乱飞的侃侃中逃离。直到街道拐弯处的电线杆旁,两人停了下来,秦音喘着气笑道:“这人话一多,可真够可怕的!”   “是啊,这哪是小饭馆,分明是德云社啊……哦,就是个说相声的小剧社,一群糟老爷们搞基……这个,搞基就是搞基础建设……”   一路打的到了青师校门口,秦音邀请温谅去家里小坐,被温谅婉拒了,他等下要去见傅进京,还真的没空。   “以后有时间多来找我,你也知道,我这样子,实在没几个朋友。”秦音笑盈盈的指着自己脸上的胎记,这不是自嘲,也不是无奈,温谅能感觉到,她的内心,对这点瑕疵,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不说别的,单单这份心态,已经完胜了世上大多数女人!   温谅趴在车窗上,笑道:“只要姐姐不嫌我这样的俗人,会弄脏了你的音乐殿堂,来青师,我是求之不得。”   目送秦音的背影消失在校园里,温谅摇头一笑,跟秦音相处自在而随意,她的内心恬静悠闲,言谈文雅却不失有趣,一举一动仿佛清晨穿过树林的第一道阳光,能让身边的人暂时忘却尘世纷扰,偷得浮生片刻时光。   她最能代表文学作品中生活在象牙塔里的那群人,当温谅不可避免的身陷各种权力游戏之内时,能结识这样一个人,其实也是件幸运的事。   易骏在青州的总部设在时代大厦的七层,跟十六层的青河豆浆在同一栋写字楼内,对钟从江来说,从青河跳到易骏的好处不仅仅在于职位的升迁和收入的提高,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从此乘电梯可以少按几个楼层。   当温谅走进刚刚装修好的公司,钟从江早等候在门口,迎着他往办公室走去,道:“傅厂长来了一会,我又跟他谈了谈,可惜还是不肯答应加盟。”   温谅收购依山水厂后,有心返聘原厂长傅进京担任主管生产的副经理,可钟从江跟他谈了几次,都被干脆的拒绝了。   按理说傅进京对依山水厂有很深的感情,能有机会重新回厂里工作,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温谅又看重他是个人才,故而亲自出马,看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傅进京比去年见时更加苍老了几分,他不过四十岁许的年纪,可两鬓已有参差白发,看见温谅时小吃了一惊,道:“是你……”   今天他接到李明华的电话,要他务必来易骏一趟,不管成不成,这都是最后一次。李明华如今从乡镇企业局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升任副局长,两人交情又不错,实在推脱不了,才跟钟从江来了市里,可没想到真正要见他的人,竟是去年李明华带着来水厂参观的那个男孩。   “傅厂长,请坐,我叫温谅,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跟你一样,都希望依山水厂能重现当年的辉煌……” 第四百七十九章 花开两朵   说服傅进京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决定正式加盟易骏。其实温谅开出的条件同钟从江一模一样,之所以取得完全不同的效果,根子在于人!   傅进京不了解钟从江,所以对易骏的未来没有信心,可他知道温谅在青州的背景应该极大,上至杨一行杨定军,下到史大庆李明华,都对他客客气气。虽说有背景不一定会做生意,可有易骏数百万的注资,加上温谅蛊惑人心的口才,一副远大蓝图在傅进京面前展开的一刹那,他彻底动了心!   温谅给了傅进京三天假,让他回去做好准备,三天后准时上班。等傅进京离开,钟从江抓紧时间将依山水厂的初步摸底情况做了汇报,温谅听后频频点头,对钟从江能在短短时间内掌握这么翔实的数据深感满意,然后叮嘱他以后和傅进京多合作,先把水厂的基本架构搭起来,对原厂员工进行重新培训上岗,并由钟傅二人负责,从青州关山灵阳等地招聘营销宣传等方面的精英人才,薪酬从优。   安排好公司事宜,温谅去了十六层的青河豆浆总部,李胜利正在主持一场内部会议,温谅没有过去打扰,转身去了司雅静办公室。过了五分钟,一身职业套装的司雅静小跑着推开门,看见温谅,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道:“等久了吧,前台小周刚告诉我,不然你这大老总还得慢慢等我们这些小兵……”   司雅静自离婚后很少跟温谅开这些俏皮的玩笑,可见重新融入一个工作群体,实现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结合,对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都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如今我的司老师变成了司老总,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敢调侃老公了,”温谅拍拍自己大腿,笑道:“过来,让老公家法伺候!”   司雅静脸蛋微红,洁白的牙齿映衬着诱人的红唇,如同沾满了晨露的花瓣,让人的目光流连不去。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掩住水润的眼眸,背在套裙后的手轻轻锁了门,缓步走了过来,然后嫣然一笑,屈身依偎在温谅怀中。   纵然已经身为人母,跟温谅也有了数次肌肤之亲,可司雅静的柔软和娇羞与生俱来,每次被温谅撩拨时那种欲拒还迎的姿态,实在比任何一种药更能激起男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和冲动。   惊人的弹性从大腿和臀部的结合处传入大脑,淡淡的清香沿着鼻腔慢慢的沁入肺腑,温谅环着伊人的纤腰,在那瓣红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司雅静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额头抵在一起,闭着眼睛低声道:“谅,我想你了!”   让女人想是一种罪过,听到女人说想还不行动更是罪上加罪,温谅是行动派,立刻上下其手,不一会就把司雅静逗的春潮满溢,娇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捉住他的坏手,呻吟道:“别……这是公司,我……我……”   “我”字还没说完,就被温谅封住了嘴,手也趁势伸入到裙下,隔着厚厚的连体裤袜去寻幽探胜。司雅静发出一声痛苦中带着愉悦的低鸣,整个人瘫软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的任其施为。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司雅静忙鼓起全身最后的一点力道从温谅身上跳了下来,裙摆几乎翻到了腰间,修长浑圆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上衣的领口也解开了几粒扣子,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白了温谅一眼,双手顺下裙子,整理好衣物,才故作镇定的道:“进来。”   一个女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她并没发现屋内有什么异样,或者说司雅静平日给她们的印象实在太好,端庄大方,娴静温柔,根本不会想到会在办公室里做出这样激情的举动。   “司总,你等下要跟金龙的屈总碰面,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司雅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工作人员出去,温谅问道:“要见屈戎,有事情?”   “中央厨房那边出了点小麻烦,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处理。”   搁在以前,很难想象司雅静会有这样的自信,温谅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微笑道:“雅静姐,你不知道,听到这番话,我有多开心。”   司雅静如果不是因为温谅,本不必从学校辞职,一中老师的待遇在青州还算不错,又是铁饭碗有保障,社会地位也说的过去,可做企业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成败得失都在两可之间。   当然,有温谅在,基本能保证司雅静身居高位,事业无忧,可问题在于,她本身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并不重要,她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投入,会不会从中得到快乐和成就感,才是温谅最关心的事,而这些,哪怕他重生成了佛祖,也不能越俎代庖,帮她实现。   感受到温谅的关怀和体贴,司雅静心中有句话没有说出口:为了你,我会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我会成为你的帮手,你的部下,你的影子,你的目光所及,就是我前行的方向!   司雅静临出门时,温谅瞅见她后腰处的衬衣露出了一个边角,笑道:“司总,衣服,这里……”   司雅静回头一看,脸红红的把衬衣塞进裙子里,瞪了瞪温谅,道:“都怪你……”   “哎哟,这怎么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说想了,我会这样辛勤劳作吗?”   “我说想又不是想这个……”   “那你想什么呢?”   司雅静落荒而逃,留下温谅在办公室里哈哈大笑。   李胜利带着谈雪推门进来,不由愣了下,道:“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如今也是心思玲珑,特意等司雅静离开了办公室,才过来找温谅,温谅哪能不明白他这点小心思,但也没兴趣追究,反正以后都要朝夕相处,总会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顺其自然吧。   “李叔,你这个大家长做的不错。刚才听说中央厨房那边出了点小麻烦,我问雅静姐要不要帮忙,她一口揽了下来,说自己能处理,对比当初她刚进青河时的状况,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我很高兴!”   “温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先说好,口头奖励不算!”   “你说你都当老总的人了,开口闭口还要奖励,也不怕谈雪姐笑话!”   谈雪抿嘴一笑,静静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李胜利叹气道:“我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以前财务这块都由宁总负责,现在她不在了,我天天看财务报表看的头疼,眼见着钱花的跟流水似的,这不是心里急嘛!”   温谅脸色一正,问道:“怎么,资金紧张吗?”   “目前还没有问题,现在整个青州已经开了二十家门店,日均营业额在十二万左右,现金足够支撑三个月了。可温少,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开始在电视台、报刊、杂志做点广告?另外这段时间企划部已经把连锁加盟的流程做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审一下?”   “广告的事情不急,中央厨房没完工,广告还是浮云,”温谅笑道:“不过加盟流程倒是可以看一看,走吧,去企划部。”   企划部的部门经理叫康晟,是宁夕从关山一家咨询公司挖过来的业界高手,公司的内部培训也交由他负责,就这两个月的工作反响看,都很正面。等温谅三人落座,康晟给每人发了一本印刷精美的活页,道:“加盟以自愿为主,承认并遵守青河豆浆公司的章程和加盟经营理念,具体程序如下,一,先加盟咨询,填写加盟咨询表,二,选择地址,对店铺实地考核审查,落实五年以上租赁合同,三,签订特许经营合同,缴纳加盟金和保证金,四,店铺规划设计……”   李胜利一边听一边跟温谅交换意见,凡是温谅笑而不语的地方,都用笔画上一个重重的圈,而他点头的地方,打上对勾以示通过。   “……我们初步设定加盟金为5万元,保证金3万元,规划设计2万,装潢工程……文宣装饰……考察费,权利金……等等,预备加盟资金总计应在20万元左右……”   听完康晟的汇报,温谅当场没有表达意见,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李胜利看看他的脸色,略有点忐忑的问道:“温少,你看这个流程怎么样?”   “挺好,康晟不愧是在关山大公司做过的人才,细节考虑的很周到,我在流程方面没有不同意见,不过,”温谅笑道:“李叔,加盟金的数额你觉得怎么样?二十万啊,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李胜利翻了翻手中的册子,他以为温谅嫌加盟费太高,会阻碍扩张速度,皱眉道:“我也觉得太高,不过这个数字是企划市场财务多个部门联合,通过近三年居民消费水平和餐饮业人均消费指数得出的最终结果,也不知道到底科学不科学,要不我发回去,让他们重做?”   “重做倒不必了,我的意见,这个数额,要提高到50万!”   “啊?50万?”   李胜利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温谅,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八十章 三个问题   为什么要把金额提升到五十万,温谅没有解释,留下李胜利陷入沉思。如果集合了这么多精英人才的一家公司连这点也想不通,青河最终也不过是一间快餐店而已,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不理李胜利,温谅转头对谈雪道:“市场部的担子重不重?”   “日常经营还好,只是这么多家门店,人员管理方面我觉得有压力……”   “有压力不要紧,有压力说明认识到了不足,有不足,才会有进步。”温谅笑道:“等过段时间大局初定,我会安排青河中层以上的管理者到江东大学去听一些经济学讲座,也会请国内知名的学者教授来给大家传授公司管理经营等方面的知识,不要怕不懂,不懂就学!顾时同发家前也不过是穷酸老师,不照样成了江东首富?”   谈雪眼睛发出渴求的光芒,她现在担任市场部经理,明显的感觉到了自身知识储备的不足,温谅的提议正好戳在她的敏感点上,紧张的问道:“真的能去大学里学习吗?”   “当然,而且这种学习制度要成为常态,错开时间轮流进修,每年至少要有两个月的时间让大家在学习中度过,等未来青河发展壮大,还要送你们去商学院读MBA……”这些一直都在温谅的计划当中,随着青河一步步壮大,以李胜利谈雪为代表的这批老人要想不被淘汰,努力提高自己是唯一的途径。   他既然说到了这里,见李胜利也从沉思中恢复过来,少不得要提点两人几句,话题一转,道:“亚里士多德曾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知识分子优于文盲,如同活人优于死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没有知识,如同死人!所以要想让青河走的更高更远,你们这些舵手,不好好学习可不成……”   听温谅将自己比喻成舵手,谈雪羞涩道:“我只是船上的一颗螺丝钉,青河的舵手是温总宁总李总司总你们才对,我算什么!”   李胜利合起手中关于加盟流程介绍的小册子,走过来笑道:“谈雪你不用给我面子,跟温总比,我同样是一颗螺丝钉。说老实话,要想青河这艘船乘风破浪,直挂云帆,离开谁都成,可是就不能离开温总。”   温谅微笑道:“好嘛,我几天没来公司,是不是公司的企业文化已经变成了拍马屁?不然你们两个,怎么一个比一个拍的顺溜?”   谈雪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好了,我知道,开个玩笑,你看李总厚脸皮,听了就当没听到,这是很大的优点,谈姐你应该多学学,”温谅笑着打断了她,对李胜利道:“想通了?”   “想到了一点,不过不知道对不对。青河的定位在中高端市场,考虑到日后广告人力设计规划等方面的成本,加盟费太低的话,一来不符合青河的企业形象,二来付出与收益不成正比,三来……”   温谅现在发现李胜利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当然不是跟谈雪调侃所说的“脸皮厚”,而是他思考问题时思维非常的清晰,总结归纳的能力极强,不要小看这一点,有许多人有想法,未必能理的清,自己明白,未必能准确的表达出来。   作为一家企业的领导者,不必有多么丰富的专业知识,不必有多么强悍的业务能力,他所需要的,是活跃的大脑,是敏捷的思维,是富有个人特色的口头表达能力,是直指问题核心的洞彻力和观察力。   李胜利不能说完全符合,但假以时日,他是最有可能成为这样一个领导者的人选之一。   温谅仔细听完他的理由,道:“这么点时间你能考虑到这个层次,已经很难得。不过我的本意,说白了很简单,提高到五十万就可以抬高加盟的门槛,单单这个数字,许多实力不够雄厚的潜在加盟商就将被淘汰出去……”   李胜利疑惑道:“抬高门槛不是会延迟青河发展的脚步吗?现在国内的快餐业还是起步阶段,我们要是不能利用这段空白打好时间差,加快发展速度占领市场,将来势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跟竞争者竞争,从长远看,这样做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半年来,不仅青河在发展,包括李胜利、司雅静、谈雪这些人也都在进步,司雅静初步树立了信心,谈雪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不足,而李胜利,放到以前,他根本不可能就战略方向去质疑温谅的决策!   不过这样的改变实在是温谅梦寐以求的结果,从易骏成功收购水厂开始,他的主要精力和时间将从青河完全转移到依山,虽然对青河不是撒手不管,但拥有一批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下属,总比唯唯诺诺只懂执行的下属好上太多。   温谅笑道:“占领了市场,不等于占领了先机,这一点是很大的误区,李叔你一定要牢记!”   “是!”李胜利有点赫然,道:“我只是脑袋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没有别的意思……”   “有疑问就要问,我又不搞一言堂,”温谅打消他的担心,道:“不过要准确理解我所谓抬高门槛的意思,首先你要明白,快餐业是什么?李叔,谈姐,你们说什么是快餐?”   李胜利和谈雪面面相觑,虽然已经踏入了这个行业,甚至可以说已经把整个人生压了上去,可当温谅问起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时,两人却都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快餐,我的理解,是将正餐的简单化,缩短程序和步骤,以效率换取时间,然后以时间赢得效益。”   谈雪的话得到李胜利的赞同,温谅不置可否,道:“钱学森你们知道吧,这位航天导弹之父不知是不是平日吃饭吃不饱,曾不务正业的说过这样一番话,他说‘快餐就是烹饪的工业化,把古老的烹饪操作用现代科学技术和经营管理技术变为像工业生产那样组织起来,形成烹饪产业,这是人类历史的革命!犹如出现于18世纪西欧的工业革命,用机器和机械动力取代了手工人力操作。’这才是快餐业的真正涵义!”   他拿起笔,在一张办公纸上写了三个词:科学化、机械化、标准化,然后指着纸张,道:“快餐绝不是正餐的简单化,而是在科学化、机械化和标准化的前提下,用生产线成产出来的产品。”   两人恍然大悟,可不等他们仔细思索,温谅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什么是连锁加盟?”   这次谈雪学乖了,直接摇头,面对温谅投射过来的目光,李胜利苦笑道:“你就直说吧,我这会脑子有点乱,想不出答案。”   “我看了企划部的方案,看似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可实际上只是抓住了问题的表面,却没有抓住其本质。他们以为只要做到了统一店名、统一服饰、统一店堂陈列、统一广告宣传、就实现了连锁加盟。这还不算,他们更加天真的以为只要连锁就有收益,所以降低标准,疯狂扩张,意图通过这种途径迅速占领市场。可他们却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扩张速度下,总部怎么保证加盟的分店不是只注重外部形态上的统一,而实际上貌合神离?一旦这种貌合神离形成连锁反应,加盟商就会各自为政,孤军奋战,结果不仅害死自个,也拖累了青河本部,这与连锁加盟的本意相去甚远。”   这不仅仅是李胜利康晟等人的问题,盲目扩张是九十年代中期开始,直至新世纪前十年,国内快餐业存在的普遍现象,试图通过市场占有率来达到提高品牌知名度的效应,可之后的结果证明,占了市场,却没有占到先机,仍然被麦当劳肯德基打的落花流水。   所以到了最后,中式快餐虽然占据了快餐业78.9%的份额,却没有真正的领导者,没有霸主,没有龙头,市场百花绽放,可没有一朵花红百日,长久不衰!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这个市场存在巨大的商机,温谅两世为人,当然不能让青河重复中式快餐曾经历过的弯路和伤痛,他要一点点,一步步,让青河成为一道正面防线,在面临巨无霸似的西式快餐冲击时,可以纹丝不动,可以放手一搏,并最终像菲律宾快乐蜂集团一样,成为本民族战胜西式饮食文化的传奇!   这是温谅的梦,虚幻,却也真实!   温谅的话不是责难却胜似责难,让李胜利大汗淋漓,企划部的工作在他的直接领导下,责任当然由他承担,道:“这个是我考虑不周……”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解决问题,我建议企划部多研究一下肯德基是怎么运作特许经营模式,就会明白,以人家一个百年老店,仍要如此谨慎的对待加盟,我们更没有理由麻痹大意!”   “弄明白了这两个问题,我还有第三个问题,怎样才能既占了市场,又占了先机?” 第四百八十一章 黄雀在后知何意   “先等等!”李胜利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开之后可以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许多文字,然后从上衣口袋取出钢笔,摆出认真记录的姿态,见温谅投射过来愕然的目光,不好意思的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些东西我怕一时想不明白,都会记下来方便自己私下里琢磨,这习惯好多年了,改也改不了。”   “这是好习惯,比我总是丢三落四的强多了,不过今天你这小本本注定要无功而返了,”温谅拍了拍他的肩膀,双手插在口袋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第三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不同企业,在不同的时期,由不同的人领导,都可能给出不同的答案。李叔,商场如战场,快餐业的蓝海不会持续太久,能不能找出属于青河的那个答案,就看你的了!”   李胜利跟在他身后,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压力很大……”   温谅笑着指了指满屋子的员工,道:“压力可以转嫁,这里每个人都有可能给出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不要一个人埋头苦想,集思广益,总会有路子的!”   离开青河,温谅正准备给许瑶打电话,小丫头就打了过来,道:“跑哪去了臭小子?我们满学校找不到你人,可千万不要学小凝,做一个脱离群众的人啊……呵呵,好好,我不说了,你别挠我痒痒……”   温谅听着话筒那边女孩们的薄嗔浅笑,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等她们打闹完毕,道:“我出来办点事,怎么了,一会不见就想我了啊?”   “呸,想你个大头鬼!不是小凝吵着要见你,我才懒的打电话呢……喂,别抢别抢,我还没说完呢……”   短暂的停顿后,明显宁小凝夺得了电话的控制权,清冷的声音传来,道:“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是不是该兑现了?”   温谅抓抓脑袋,道:“什么事,能不能给点提示?”   宁小凝沉默片刻,语气中杀气毕露,道:“你在哪?”   半个小时后,时代广场对面昌盛街上新开的一家西川小吃店,许瑶和宁小凝手牵着手出现在温谅面前,一个清丽脱俗,一个明媚照人,立刻吸引了小吃店内大部分食客的目光。   温谅把餐单递了过去,道:“这里的麻辣粉不错,要不尝尝看?”   许瑶乜他一眼,道:“惹恼了我家小凝,一碗麻辣粉就搞定了?”   温谅笑道:“麻辣粉是你的,教练我等下请客吃牛排!”   这次轮到一直冷着脸的宁小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刮了下许瑶的鼻子,道:“唯恐天下不乱,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许瑶双手托腮,自怜自艾的叹了口气,道:“不受人待见啊,麻辣粉就麻辣粉吧,总比喝西北风强!老板,来一碗麻辣粉,不要麻椒,不要辣椒,其他的你看着放吧……”   老板操着一口川腔,脸上堆着满满的笑,道:“妹子你要不尝尝微辣口味撒,啥子都不放,口感不地道撒。”   许瑶倒也不是不吃辣,她这两天虚热上火,生怕遇到女孩子的天敌——青春痘,可听老板这样一说,馋虫心态占据上风,刚要小手一挥,从谏如流,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道:“有见过麻而不辣的,也见过辣而不麻的,可不要麻也不要辣,妹子你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身后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是正装的打扮,应该是时代广场这边哪家公司的上班族。其中一个长的有点小帅,留着时下最流行的四六分,猛一眼看上去还真跟小虎队的吴奇隆有三分神似。   小帅的人通常都会对自我有种不太正常的小迷恋,所以等许瑶转身,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笑容。   “你叫我妹子?”   许瑶笑盈盈的问道,年轻人大喜,以为又一次靠脸蛋和谈吐就征服了女孩,尤其这一次的水准秒杀此前十年泡过的所有女孩的总和,所以连眼睛都乐的眯了起来,身子往桌面上一趴,轻佻的挑了挑眉毛,淫笑道:“我一看就大你几岁,能碰见是缘分,这声妹子你应了,今天这顿算哥哥我的!”   许瑶真没想到,随便吃顿饭都能碰到这种恶心家伙,回头对温谅眨巴眨巴眼睛,道:“他当我是班里那帮什么都不懂的小花痴呢,你说我长的有那么弱智吗……”   温谅不屑道:“谁让你接话呢,弱智总会把你拉到跟他一样的水平线,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所以吃饭要紧,别浪费时间了。”   两大毒蛇重出江湖,是个人他都受不了啊,小帅的年轻人腾的站了起来,道:“你小子骂谁呢?说谁弱智?”   温谅叹了口气,道:“你看,连我骂谁都听不出来,这智商堪忧,恐怕已经脱离弱智群体,直接进入脑残圈了。”   许瑶充分表现了自己的求知欲,道:“什么是脑残?”   “就是弱智的升级版,你想,连脑袋都残了,这人得蠢到什么地步?”   年轻人怒吼一声,踢开椅子就想过来揪温谅衣服,这一幕在青州司空见惯,言语不和的最终归宿是用拳头说话,所以店内的人丝毫没有惊慌,反而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吃不喝的都放下筷子,甚至有人已经打算去隔壁小卖铺买包瓜子,准备舒舒服服的看一出好戏。   年轻人刚冲前两步,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身子失去平衡往前倒去。幸好他也是从小打架出身,眼疾手快,左手横里一挥,按在了许瑶身前的桌子上,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虽然出场衰了那么一点,可至少没摔倒,等下狠狠揍这嘴欠的小子一顿,颜面就都回来了!   许瑶收回捣乱的脚,嘻嘻一笑,道:“哎哟,我还得吃饭呢,你手这么脏,别碰我的桌子。”话音未落,手中的筷子高高举起,狠狠的往他的手背扎去。   年轻人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往怀里一缩手,身子登时失去平衡,扑通一声,脸朝下栽到了地上。   水泥地面啊,那脸磕地的声音让店内的所有人都不忍目睹,年轻人的同伴忙过来把他扶起,小帅的脸已经看不出吴奇隆的模样,倒跟唱《我很丑可我很温柔》的赵传老兄有了点亲戚关系——这哪里是摔了一跤啊,分明是毁容了!   “尼玛……”年轻人半边脸一片乌青,嘴角还流了点血,他强忍着剧痛,劈手要来抽温谅。温大叔原地坐着没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装满醋的矿泉水瓶子,那时节为了省成本,也为了方便,很多饭店都是用这种瓶子装上醋,一张餐桌放一瓶供顾客取用。   温谅用力一挤,来自山阴的老陈醋聚成一条水线飞了过去,正好激在年轻人脸上,还有少许溅到了眼中。   许瑶大叫道:“十分!”   温谅不知道被醋浇了眼是什么感受,可单看年轻人的反应,兴许真的挺糟糕。他惨叫一声,捂住眼睛喊着水水水,老板从西川远道而来做生意,碰到青州这地面的人爱打架闹事,民风如此,他也认了,可最怕闹到最后不可收拾,那才叫倒了大霉。   “水,赶紧洗洗!”   年轻人从老板手中接过水瓢,撩着洗了洗眼睛,醋这玩意多了确实会伤眼睛,不过以他的量并无大碍,只是一时睁不开眼,心中恐惧,才大喊大叫跟被煽了似的!   年轻人洗了眼睛,自觉要是今天不出这口气,他这辈子一定会夜不能寐,四下一看,抄起旁边一把塑料椅子,指着温谅骂道:“小子,今天爷爷给你脑门上开个瓢,让你长长记性!”   温谅没想到这货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像个白领,可说话动作真的跟青州道上的青皮没什么两样,或许这年头人跟狼的界限并不清晰,人有狼心,狼有人皮,早分不出谁是人,谁是狼了!   宁小凝冷着脸道:“赶紧解决了,被这么多人当成唱戏的感觉很好吗?”   周边看戏的人集体瞪了宁小凝一眼,我们看戏的感觉很好,管你唱戏的有什么心理活动?   温谅得罪的起观众,得罪不起宁小凝,只好站起身,笑道:“给我三秒钟,一……”   他抬脚踹了过去,年轻人躲闪不及,将椅子挡在身前,却听到耳边个里扒拉的一阵响,从椅背到椅面被温谅踹了个窟窿,然后去势不减,重重的印在他的小腹。   年轻人一声痛哼,倒退了四五步,脚后跟绊住了门槛,一屁股坐到了门外。温谅看都不看他一眼,对着年轻人的同伴数道:“二……”   这位同伴看出温谅不太好惹,掉头跑了出去,温谅笑道:“三!搞定收工!”   同伴扶起年轻人,站在门外色厉内荏的叫道:“知道我们是哪家公司的人吗,连我们都敢惹,你脑壳进水了吧?”   温谅一时好奇,问道:“什么公司,说来听听,看能不能吓的我浑身一哆嗦!”   “快又多国际连锁餐饮有限公司!”   温谅愣了愣,道:“我孤陋寡闻了吗,或者应该哆嗦一下以示敬意?”   同伴高扬着头,冷哼道:“快又多刚成立,你没听过很正常,不过明华集团听过没有,我们是明华的子公司,老大是顾时同!” 第四百八十二章 谁是那条鲶鱼   望着两人仓皇远去的背影,温谅脸色如常,眼中却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自语道:“快又多,有意思,有意思!”   一只白嫩的小手从后面伸了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许瑶带着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发什么愣呢?”   “没什么,走,回去吃饭了!”   温谅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店内坐下,老板端着两碗麻辣粉过来,低声道:“小伙子,你们还是走吧,别等会人家带一帮人来,你们要吃亏啊。”   看来这位川老板店没开几日,可对青州的民风已经有了很深入的了解,温谅笑道:“多谢老板好意,没关系,我赌他们不敢回来。”   老板叹着气闪了,许瑶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回来?”   宁小凝同样皱着眉头,道:“我看那人面相乖戾,气焰又嚣张,绝对会报复的!”   “是啊,虽然你可以一个打两个,小凝能打三个,我马马虎虎打十个八个,可要是他们来四五十人,咱们可对付不了,不如先战略撤退,叫齐了人再跟他们一决雌雄!”   宁小凝表示赞同,她竟然还认真想了想,道:“要不我给师里打个电话,让特务连的人出来逛逛?”   看着两个小萝莉一本正经的样子,温谅哪还不知道她们在故意捉弄自己,只好无奈的高举双手,道:“好了好了,我算是怕你们了,咱们快点吃,吃完了走人好不好?”   许瑶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赞道:“不错,口味很正啊,你天天逃课,原来是为了寻找青州的美食啊?”   “还有美女!”宁小凝的冷笑话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   温谅已经无力吐槽,夹了一个鹌鹑蛋塞进许瑶嘴里,笑道:“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然后夹起另一个,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到宁小凝嘴边,她清冷的容颜似乎在一瞬间飞起了一丝绯红,悄悄的看了一眼正在大呼小叫“烫死了烫死了”的许瑶,乖乖的张开了嘴巴,就着温谅的筷子,将鹌鹑蛋含了进去。   热,让舌尖有了轻微的疼痛,可心,却在疼痛中泛起淡淡的甜意!   吃完了饭,叫嚣着要找场子的人果然没有回来,许瑶见没了热闹,撅着嘴道:“无胆匪类,真没出息!”   宁小凝却直视着温谅,也不说话,温谅当然知道她为了何事非要赶着过来找自己,不过看萝莉捉急也是一件乐事,打趣道:“怎么了,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你之前答应过我!”   “教练同志,你说话要负责任啊,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什么了?”   “那次杨阳过生日,你答应我寒假让我去青河打工的!”   温谅茫然道:“有这事?”   宁小凝冷冷的看着他,眼神中的杀气几乎可以让温谅瞬间成秃,许瑶终于看不下去了,道:“小凝你上了臭小子的当,他分明记得,只是在逗你玩呢!”   “是吗?”宁小凝柳眉倒竖,双手互握,纤细的手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温谅一拍额头,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事!这样吧,明天你去青河报道,夕姐如今不在,直接找李胜利,让他给你安排工作!”   当初八一店的时候宁小凝经常去帮忙,跟李胜利也算是老熟人了,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温谅看了眼许瑶,道:“你没喊着要一起来,我很感诧异……”   许瑶神色一黯,摇了摇头,道:“我过两天要回关山陪妈妈,可能开学前才能回来。”   温谅也是一窒,重生以来,还真没有跟许瑶分开过这么久的时间,虽然去关山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可不在一片天空下,终觉得有些不同。   “恩,替我向伯母问好!”温谅轻轻揉了揉她的长发,道:“要是不太忙的话,我去关山找你,不过先说好了,到时候陪吃陪喝陪玩,要是接待的不好,小心我大刑伺候!”   “真的?”许瑶眼睛一亮,却很快消失不见,道:“不用了,你那么忙……”   温谅眼光下移,微笑道:“时间就像女孩们的胸口,只要愿意挤,那还是有的!”   “啊?无耻!下流!不要脸!”   许瑶一手捂住自己已经初具规模的蓓蕾,一手去捂温谅的眼睛,道:“小色鬼,不许看,看了要长针眼!”   一直在旁边笑看着两人打闹的宁小凝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许瑶,决定回去吃点木瓜,是不是像书上介绍的那样神奇!   打闹了一阵,温谅见天色已晚,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下还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等两人坐上车,温谅刚准备关门,宁小凝突然探出头问道:“我的工资怎么算?”   你真缺这几个钱啊?温谅对这个小财迷十分的无语,道:“跟正式员工一样的工资,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许瑶趴在宁小凝身上,伸长脖子凑热闹,道:“一个月一千?”   “大小姐,青河是卖早餐的,不是卖人民币的,一个月六百,不能再多了!”当年国企职工的人均月薪不过451块左右,青河给普通员工六百,已经算是高薪。   宁小凝虽然为人冷淡,但精明世故,并不像许瑶那样对工资之类的东西没有概念,道:“是,这个不算少了!”   “再涨涨,嗯,小凝的幸运数字是8,就涨到八百好了,好不好吗?”   温谅笑道:“好吧,如果教练能学着你的语气说涨到八百,我个人可以给你们补贴二百!”   “啪!”   车门重重的关上,透过没有合拢的窗户,隐约听到许瑶在里面说服宁小凝:“你就学一个嘛,难得他今天这样白痴,撒个娇就二百块,我惦记了半年的维尼熊就有着落了!”   “不学!”   “学嘛!”   “不学!”   “不学嘛!”   “学……学你个头!”   出租车迅速远去,可许瑶的大笑声在温谅的耳边回荡了许久,许久!   温谅回到青河总部,正好在门口碰到了李胜利,他惊讶道:“温少,你怎么回来了?”   温谅沉声道:“去你办公室!”   李胜利坐在沙发上听完温谅的话,惊讶道:“快又多,我从没听过这家公司,应该是这两天刚刚进驻时代大厦,我马上让人去查一下!”   温谅点点头,同时拿出了手机,道:“我也找工商局的朋友打听一下,盘盘快又多的底细……”   半个小时后,李胜利派去大厦管理部门打听消息的员工做了汇报,昨天是有一家名为快有多的早餐公司进驻时代,正好早前租下十层的那家主营化工产品的销售公司退租,整整一个楼层被快又多拿下,今天开始进行了全面翻修,一切都还没有步入正轨,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李胜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下午的时候还在跟温谅谈起快餐业的蓝海维持不了多久,可没想到话音未落,就有一家同类型的企业进入市场,还好死不死的选择了同一家写字楼,结合种种迹象,温谅听到的消息应该没错,确实是顾时同的报复行动来了。   那边温谅也挂了电话,冷冷一笑,道:“快又多的注册资金为一千万,法人叫潘明良,岭南人,无论是个人身份,还是资金来源,都查不到跟明华有一丁点的关系……今天要不是碰到两个傻子,还真要被顾时同给糊弄过去……”   顾时同上次借青河豆浆突然发难,想打的温怀明万劫不复,却没想到被温谅巧妙的化解,还因此吃了一个大大的闷亏,不仅数亿的资金被套牢,还折了齐舒这样的心腹大将,以他的性格,绝不肯善罢干休。   不过这次顾时同吃一堑长一智,既然在政治上接二连三的遭遇失败,也很难找到温怀明的弱点,那不如转换一下思路,归根结底,商场才是他的主战场啊!   既然要在商场上发力,青河就成了最佳的突破口,虽说顾时同在青河上载了跟头,可他依然相信青河豆浆跟温怀明绝对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明面上忍气吞声,实际上陈仓暗渡,成立一家快餐公司来青州和青河打擂台,是绝对很有可能的事!   商场如战场,贵在先机,如果温谅只当快又多是一个普通的竞争对手,必然会麻痹大意,有顾时同潜伏背后,一旦找到战机,很可能被被踩的无法翻身。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温谅已经察觉到了这个潜在的危险,而顾时同还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明暗互换,成败之势易矣!   “李叔,最近你的精力要放到公司内部管理上来,注意各店店长的动态,多交流,多谈心。快又多刚成立,一定会从青河挖人,我们要尽力保持住核心人才不流失,”温谅话风一转,笑道:“不过也不要太当回事,竞争对手早晚会有,早一步遇到有早一步的好处,知道‘鲶鱼效应’吗?希望快又多能成为那条搅动了沙丁鱼槽的鲶鱼,为我们历练人才,找出不足!”   “对了,刚才你是要去哪里?”   李胜利忙道:“去西郊,中央厨房那边出了点小问题,司总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不过最终的补偿额度得我们商量一下……”   “补偿?”温谅眉头一扬,道:“究竟怎么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绵里藏针司雅静   中央厨房的工程一直进展顺利,这一方面是司雅静居中协调的功劳,另一方面,则是屈戎下了血本,不仅调来了金龙建工最好的施工建设团队,还大手笔租用了十数台最新的大型工程机械设备,经过一个多月日夜不休的赶工,时至今日,中央厨房已经初具规模,轮廓和架子算是搭起来了。   屈戎身为金龙建工的老总,近段时间几乎常驻青州,隔三差五还亲自盯在工地上,一待就是一天。这由不得屈戎不尽力,跟家族的其他子弟比,他虽然已经足够出色,但还不够绝对出色,尤其跟负责金龙集团核心业务的三弟屈鹰比,他负责的建工部门只能算二流。   当温谅出现在他面前,并逐步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后,屈戎突然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只要抓住了,今后也能多一个奥援,也能在父亲面前增加点分量。   所以屈戎事必躬亲,力求跟温谅合作的第一单生意完满完成,可没想到却还是出了意外。   当然,这个意外,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三天前,中央厨房所在的西郊周边的村民三五成群的来闹事,说青河施工扰民,车辆往来压坏了不少庄稼,还有流言说工厂建成后会有严重污染,影响村民身体健康等等,反正就一个字:不给个说法,你这工厂干不成!   开始时不过七八人,好言好语劝诫一番就回去了,没想到第二天变本加厉来了三四十号人,也不给你对话的机会,一拥而上,拔电线的拔电线,拆挡板的拆挡板,还有几人躺在铲车前面叫嚣着除非从身上压过去,否则别想再动一下,场面混乱非常。   关键时刻是司雅静出面,以女性特有的柔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搬出市委市政府和前段时间朱久思莅临青河的往事,刚柔并济,软硬兼施,将濒临失控的局面稳定下来,最后由村民选出领头人,现场对话解决问题。   司雅静柔中带刚的处事方式在此次事件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她完全不同于左雨溪的杀伐果断,不同于宁夕的举重若轻,而是绵里藏针,连绵不绝,让人一步步陷入她的谋划中尚不自知,等到幡然醒悟时为时已晚。   而今天,也就是第三天,双方正式坐下来谈判,对机器轰鸣扰民,车辆压坏庄稼等事宜酌情给予一点补偿。至于所谓的污染问题,司雅静采用环保部门出具的证明材料,对村民进行说服教育,结果还算圆满。   而李胜利此去,就是要针对补偿的具体数额跟司雅静磋商,温谅听完前后因果,一时沉吟不语。李胜利心底一沉,以为他不满这种处理方式,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道:“司总给我汇报过,也经过我同意,要是有什么不妥当,温总你尽管批评我好了……”   温谅笑道:“你们处理的很好,不过我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他的双眸深邃清澈,仿佛穿过云雾投射在万里碧波之上,天地为镜,直指人心!   “你说,为什么早不闹晚不闹,偏偏这个时候来闹呢?”   李胜利有点跟不上温谅的思路,道:“这个……温少你可能不太了解农村的事,他们应该是看到中央厨房即将竣工,所以才踩着这个点来闹事,一般企业为了息事宁人,或者不耽误正事,都会委曲求全,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温谅摇摇头,道:“普通老百姓大多与人为善,不逼到死路不会聚众闹事,就算有少数青皮也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中央厨房动工时多少领导来现场?更别说还有朱久思这种远远超出村民认知层次的大人物,不是吃了豹子胆,谁敢来找不自在?”   听温谅这么一说,李胜利也察觉到不对头,道:“你的意思……有人在幕后操纵?”   “有没有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了西郊工厂,眼前一排排整齐美观的建筑物让温谅感叹不已,在一个半月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的土地,枯草丛生,满目疮痍,可有了人力和机械,便有了创造一切的可能性。   进了工程指挥部,屋内黑压压的坐着一大群人,司雅静坐在最里面唯一的一张桌子后面,手中拿着笔仔细记录每一个人的发言。她总是披肩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眉毛往鬓角淡淡的描出上挑的弧度,唇彩也特意选了透明晶莹的颜色,恰到好处的遮掩了妩媚的红唇,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端庄肃穆,经过这些细节的改变,让整个人看上去少了点柔弱,显得更加的精明干练。   此时正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他毫不客气的道:“司总,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究竟我们的条件你答应不答应,给个准话吧!”   “老胡,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你们要求每家每户补偿伍佰元,观音村八百多户四千多人,总计四十多万,这个数额实在太大,我一来没资格做主,二来也认为公司根本不会同意。为你们着想,还是降一降,说一个合理的数字,咱们才好继续谈!”   “没资格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人五人六的坐在这跟我们谈,原来屁用不顶啊!”络腮胡背后一个长着大小眼的青年腾的站了起来,指着司雅静嘴里不干不净的道:“我早说了,娘们再漂亮也是娘们,一看就是给大老板包养的货,人家身子管用,可他妈的说话不管用啊……你们说是不是?”   屋内哄堂大笑,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屋里的人随便单独一个拉出来,未必有大街上盯着人家美女看的胆子,可人多势众,就个顶个的得瑟起来。   温谅和李胜利站在人群最后,没人察觉到屋内多了两个人,听到大小眼说话这么难听,李胜利怒火上冲,刚要分开人群进去,温谅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司雅静受辱,他比任何人都心疼,可既然走上了商场这条路,必然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别看大小眼嘴上恶毒,可这样的货色,也只能嘴上恶心你几句,论危险和杀伤力,其实是最低的那一种。   不如看看司雅静如何处理,就当是锻炼,实在不行,自己再出面不迟!   司雅静脸色一冷,盯着大小眼,一字字道:“调戏妇女是什么罪名,你一定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你刚才那句话,我可以让你坐十年牢!”   被司雅静冷冷的眼光一看,大小眼不知怎的浑身不自在起来,心中打了一个突,强自笑道:“你吓唬谁呢……”   司雅静却不再搭理他,对老胡道:“你如果想要继续谈,先把这个人从村民代表中剔除出去,不管是四十万,还是多少,咱们都可以仔细的商量!可要是这个人还在这里,我立刻离开,这件事马上移交给青州市委市政府去处理,青河也只跟政府照面……不妨实话实说,一旦政府出头,我怕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分钱也拿不到!”   络腮胡见司雅静突然这样强硬,心中也有点恼怒大小眼口无遮拦,你当人家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可以任你调戏的?   蠢货!   “哈,既然这样,你干吗不直接让政府出头好了,还跟我们谈什么谈?还不是怕事情闹大了,对你们公司名誉不好,也耽误了竣工的时间,跟我们要的那点钱相比,你们的损失要大的多!”络腮胡故作不屑道:“所以别拿那些官话来吓我,我胡老三可不是吓大的!”   温谅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单单这番话,就不是一个土里刨食的普通人能说出来的。   司雅静合起手中的笔记本,盈盈起身,淡淡的道:“青河豆浆是在市里挂上号的企业,连朱副总理都来视察并题过字,你自己掂量掂量,真对抗起来值不值!另外,我也不妨告诉你,有时候,我们就算把钱扔水里,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别人,所以你放心吧,再大的损失,我们也损失的起!”   这番话不卑不亢,绵里藏针,温谅差点要叫声好,实在没想到,司雅静做起管理者来,比她做老师更加的出色,或者这条路,才是真正适合她的未来。   眼见司雅静真的要走,胡老三有些急了,扭头看看四周,跟他来的那些人都低头不语,明显不想就这样一拍两散。他也没什么急智,只好站起来赔笑道:“司总,您别生气,他年轻冲动,说话没地,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孩子?”司雅静冷冷笑道:“真要是小孩子,我跟他母亲一样的岁数,他也是这么跟他母亲说话的?”   司雅静咄咄逼人,死抓住大小眼不放,胡老三无奈道:“鸡娃,你先回吧,这事不用再跟了!”   大小眼一听急了,人要脸树要皮,这不明摆着过河拆桥,抽他脸吗?“三叔,你真听这娘们糊弄啊?我是为谁,还不是为了大家?”   众人刻意避开他的眼睛,鸡娃扫了一圈,没一个人替他说话,把屁股下的凳子一踢,悻悻然道:“好,我走!”   经过温谅身边时,他还在骂骂咧咧,温谅对李胜利低声道:“去告诉雅静姐,借这个机会再拖一晚,明天继续谈!”   李胜利点点头,温谅一闪身出了指挥部,跟着大小眼往村里走去。 第四百八十四章 小雪初晴,不见情丝   观音村的村民居住地离中央厨房还有一段距离,鸡娃嘴里叼着野草根,走路每个正形,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温谅瞅瞅四下无人,快走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喂!”   鸡娃吓了一跳,转过头刚要破口大骂,一个硕大的拳头砸了过来,然后眼前一黑,鼻梁和眼眶上传来剧烈的刺痛。   这两个地方可以说是人身上最薄弱的要害,别说鸡娃一个小痞子,就是换了史泰龙也受不了。当然,温谅做事向来不留后患,为了防止鸡娃的内心比长相硬气,他还从工地顺手拿了根细钢钎,嗖的一下重重抽在鸡娃腰侧,纵然穿着冬天的衣服,可还是几乎把鸡娃给抽晕过去。   他“噢”的一声惨叫,嘴巴张成了“O”型,一大一小两只眼睛跟滚珠子似的全挤到内侧,成了标准的斗鸡眼,怪不得叫鸡娃呢,原来出处在这里。同时脖子伸的老长,挺胸收腹,扭腰提臀,要不是鼻涕眼泪齐飞有损形象,这一下动作还跟天鹅湖里的芭蕾舞姿有几分神似。   “公鸡打鸣呢?叫,还叫?”温谅又是一棍抽在鸡娃的腿弯,叫声戈然而止,鸡娃眼珠子瞪的快要掉出来,噗通瘫坐到地上,嘴巴还保留着血口喷人的姿态,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过了几秒,当身上的痛感没那么激烈,或者说适应了这种痛苦,鸡娃一口气才憋了过来,他也知道今天碰到狠人了,也不管究竟为什么挨打,先哥啊爷啊的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温谅啼笑皆非,看来这货被人打的都有经验了,踢了他一脚,道:“别嚷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知道就摇头,敢有一句废话,我这棍子下次可就不抽腿了。”   不抽腿抽哪?鸡娃带着这个疑问抬起头,顺着温谅的目光往下,最后停顿在两腿之间的罩门。   温谅嘿嘿一笑,手中的钢钎转了个圈,鸡娃浑身一哆嗦,他还没成亲呢,全看着小鸡娃生儿子传宗接代,要是被人给废了,真是生不如死!   “只要我知道,问什么我说什么,您问,您问!”   温谅俯视着他,笑道:“谁让你们来给青河豆浆捣乱的?”   “没,没人啊……”   啪!   温谅毫不手软的一棍子抽在鸡娃的肘关节处,这一次比上次的力道强的多,甚至能听到轻微的骨裂声。鸡娃大叫道:“我说,我说,是有个人找胡老三,说工厂开在这对村子不好,以后说不定还要多占我们的耕地,还说企业最怕有人闹事,只要我们组织起来,一定能从青河要不少钱……”   “这人是谁,叫什么?”   “我不知道,”鸡娃不等温谅动手,声嘶力竭的惨叫道:“我真不知道,他只跟胡老三联系,我要不是胡老三的本家侄子,也不可能知道这些。除了胡老三,村里没人知道他是谁!”   有了那两下教训,温谅不信鸡娃敢说谎,看来这事最终还要落到胡老三身上。他举起钢钎,脸上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可说出的话却不寒而栗,道:“抽自己十下耳光,要见血,不然我用棍子帮你!”   此时的温谅在鸡娃眼中仿佛恶魔,他虽然也常在村里耀武扬威,实际上没多大胆,碰到比自己狠的,立刻吓的魂飞魄散,抬起手边哭边抽自己,直到嘴角有血丝渗出为止。   “这十下耳光教你以后对女人尊重点,祸从口出,嘴贱是要遭报应的,明白吗?”   鸡娃整张脸都肿了,眼泪鼻涕交杂在一起,混着嘴角的血,样子惨不忍睹,他狂点着头,心里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说任何一个女人的坏话。   “你叫鸡娃是吧?这事没完,等我找胡老三谈谈,要是发现你有一句话不实,哼哼,我会带人找到你家,咱们再好好叙叙旧!”   说完温谅掉头离开,鸡娃琢磨着温谅最后一句话,肝胆直打颤,连家也没回,直接离开青州,去外地投奔一个本家哥哥,避风头去了。   回到工地,远远的看见胡老三等人从指挥部出来,和司雅静李胜利说了两句,便吆五喝六的离开了。温谅等他们走远,才从另一侧走了过来,司雅静脸色赫然,道:“对不起,我没处理好……”   “说什么傻话呢,我都看见了,你做的很好,中央厨房建在这里,跟当地群众搞好关系是必要的,但也不能让他们觉得青河是软柿子,是提款机,闲得无聊的来闹闹就能发笔小财。”温谅笑道:“你们已经尽到了各自的职责,剩下的交给我来办吧。”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明哥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温少,我到了。”   温谅捂住话筒,对李司二人低声道:“我去接个电话……”   等温谅走开,李胜利说起时代又新来一家快又多,司雅静大感惊讶,自语道:“怎么跟约好似的……”   “什么?”   “哦,没什么,李总,你说咱们将数额定多少好呢,我看这架势,不做出补偿是不可能善了的。”   李胜利眼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温谅身上,笑道:“温少既然让拖一晚,说明他有解决的法子,这件事不用咱们操心了。倒是快又多那边要盯紧一些,明天各部门主管开会,不管快又多是什么来头,咱们一定会比他们做的更好!”   几分钟后,温谅走了回来,道:“通知屈戎,麻烦已经解决了,今晚照常施工!雅静姐这几天辛苦了,我放你一天假,回去休息休息,也好好陪陪图图。”他转向李胜利,笑道:“李叔你辛苦一点,今晚守在这,有什么突发事件也好跟屈戎沟通。”   李胜利刚要答应,司雅静却正色道:“温总,既然中央厨房一直由我负责,我应该有始有终,不能出了麻烦就逃避,让李总来给我收拾摊子,今晚还是我值班吧,不过你放心,真要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大事,我一定及时向你汇报!”   不持宠而娇,不畏难避战,在什么位置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个样子的司老师,甚至比她在床上时更美!温谅其实没有他意,今晚许多事交给明哥去做,按道理不会有什么差错,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没解决好,让观音村的村民闹起来,司雅静一个女人留在这未必安全。   不过她既然开口表态,温谅不好回绝,沉吟一下,不出意外的可能性在99.9%,道:“也好,胡老三那帮人你也熟悉,今晚你和李叔都留下吧,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临走的时候,温谅对李胜利道:“明天小凝会去青河报道,你安排她去企划部,跟着康晟学点东西。”   “好啊,我还记得当初八一店的时候,小凝那小姑娘干活可比许多人都勤快多了。”   安排好一切,温谅去了帝苑花园,开门的是叶雨婷,自从上次被那个变态单伟跟踪到家之后,她就一直住在这了。见温谅一脸疲惫,叶雨婷不知怎的变得温柔了许多,不仅跑前跑后给他拿被子枕头,让他躺沙发上休息会,还体贴的泡了壶茶,然后到外面超市买了食材,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鼻端的香味让温谅从浅睡中醒了过来,看看表已经晚上8点多钟,坐起身依稀能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见叶雨婷忙碌的身影,可左雨溪还没有回来。   他拿出手机拨了左雨溪的电话,系统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连打了三个都无法接通,只好放下手机往厨房走去。   “要帮忙吗?”   叶雨婷正麻利的处理一条鲟鱼,发夹夹住的发丝垂下来一缕,珠圆玉润的俏脸满是认真的表情,她身上系着黄色的围裙,两条细细的带子从腰侧绕过来在翘臀上打了个结,牛仔裤包裹的长腿笔直紧绷,没有丝毫的缝隙和弯曲。   围裙上有一个梳着辫子的卡通小姑娘,一手拿锅,一手拿铲,看上去可爱极了,也让一向端庄的叶雨婷有了几分少女的气息,她扭过头,对温谅柔柔一笑,道:“你醒了啊?去喝杯茶看会电视,马上就好!”   温谅抓抓脑袋,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又找不住重点,耸耸肩膀,道:“那我可只等着吃了啊?,对了,左姐怎么还没回来?”   叶雨婷手中的尖刀悠的一滑,锋利的刀尖擦着左手食指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她愣了有几秒中,指尖的痛感才超过了心口那一瞬间的酸楚,低头,凝望,血滴如珠帘,却唯独不见情丝穿过!   温谅跑了过来,抓起她的手指用拇指按住伤口,可血依然不停的从指缝间冒出来。他一时情急,俯身将受伤的食指含进口里,眼中的担心一览无余,手往客厅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叶雨婷跟着他往外面走,可叶雨婷却只是傻傻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温谅还以为她被这么多的血给吓到了,一手揽腰,一手抱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急步跑到客厅,从电视柜下的急救箱里找到酒精和纱布,对伤口做了紧急处理,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叶雨婷没有说一句话,可在温谅埋头包扎的时候,她的眼神,仿佛小雪初晴的那一抹晨光,温柔的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第四百八十五章 相爱简单,相守太难   “本来还盼望着吃大餐呢,结果被某人的手指弄的满嘴血……对了,安全起见我问一句,咱没什么病吧?”温谅包扎完毕,看看没有再出血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笑着打趣道。   按国际惯例,叶雨婷要么开口反驳要么动手打人,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她飞快的瞄了温谅一眼,然后头转到一边,眼帘低垂,脸红红的不说话。   “怎么了这是?”   温谅觉得她今天怪怪的,起身去厨房洗了手,出来后叶雨婷还是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捧着受伤的手指,神色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喂……”   温谅挥挥手,接连叫了两声,叶雨婷才惊醒过来,眼神微有异样,强笑道:“干吗?”   “叶老师,你是不是晕血啊?怎么从伤到手就神思恍惚,魂不守舍的呢?”   叶雨婷呸了一下,道:“你才魂不守舍,要不是为了给你做饭,我会伤到手?好心没好报,看我下次还会不会上赶着来伺候你!”   温谅一身贱骨头,非被骂这两句才舒坦,笑道:“这下正常了,我刚才还担心你别是中邪了……”   叶雨婷作势来揪他耳朵,温谅求饶道:“饿死了,开饭开饭,吃饱了喝足了,您体罚我也有力气。”   桌子上琳琅满目,整整摆满了八道菜,温谅闻了闻,大赞道:“叶老师,还是以前我说的那句话,就您这手艺,这辈子再也不怕嫁不出去,谁要娶了您,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屋顶上长青草,被窝里盘白蛇,脑袋上显白虹……”   “拍马屁也晚了,今晚这是最后一顿,以后想吃也没有!”   温谅又说了一车皮的好话,将叶雨婷逗的乐不可支,正准备下筷时他又问了一句:“左姐不回来吃饭了?要不咱们等等她?”   叶雨婷夹了一块牛肉放到温谅碗里,低声道:“雨溪今天下乡,可能要明天才回来。”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温谅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只好哦了一声,埋头大吃起来,本是极美味的一顿晚餐,却变得有些食不知味。等吃完饭,叶雨婷去厨房洗碗,温谅独自发了会呆,一贯流畅的口条也失去了威力,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等关门声响起,叶雨婷紧紧绷着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双手按在水池边,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温谅与左雨溪之间,她不问,不代表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可她与温谅之间,再如何问,也终究没有一个答案!   不,或者答案早已经在她的内心深处盘桓,只不过……只不过始终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看似咫尺之近,却有天涯之远,那些夜深人静胡思乱想的梦,也仅仅是胡思乱想而已!   今晚之后,叶雨婷,你还是他的老师,还是雨溪的姐姐,没有改变,也绝不会改变!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温谅从被窝里爬起,先出去跑了十公里,回来换了身衣服,刚要出门被丁枚叫住了。   “不是放假了吗?又准备去哪疯啊?”   “妈,我就快成咱们院里五讲四美好孩子的代表了,我还疯?王阿姨家的竹竿,从早打篮球打到晚,浑身臭的跟从下水道捞出来一样,李阿姨家的秤砣,那是铁了心的要往监狱里发展啊,前个我还见他跟一群二流子在大街上调戏妇女,更别说张阿姨家那个……”   丁枚拿着一个织毛衣的线球砸了过来,道:“人家个子高就叫麻杆,长的壮实就叫秤砣?你又不高又不壮的叫什么,潘长江第二?”   “……妈,我错了!”   “还知道错了?”丁枚斜眼看着他,冷嘲热讽的功力愈加长进,道:“人家王星篮球打的好,他妈整天唠叨儿子收情书收的手软,就是李猛也三天两头的有女孩找上门,你看看你,你能耐也找个小女朋友让我长长脸啊?”   温谅彻底不服了,道:“妈,咱先不讨论你这三观正不正!单说王星,是,他在学校是有不少女孩子追,可你没见有多少男生放学排着队揍他……怎么了?把别人女朋友给勾搭走了呗!还有李猛,你说王星我也认了,可李猛,李猛那什么玩意,找上门的那些女孩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姑娘?何况不是找他要钱,就是找他堕……那个啥,跟他比,您也真想的开!”   丁枚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从这个角度看,儿子还是不错的,她满意的从兜里掏了一百块钱,道:“儿子乖,来,妈给你奖励,不过记得别给你爸说,不然又该骂你乱花钱!”   温谅当然没好意思告诉丁枚他现在对一百块钱还真看不上眼,这话要是说了,没准就得关家里一天反省,老老实实的接了过来,又毕恭毕敬的双手将毛线递上,鞠躬道:“谢谢妈赏赐!”   “去吧去吧,等你疯够了也该过年走亲戚了,到时候想跑可不成!”   闹了半天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怪不得今天这么好,主动给零花钱,温谅无奈道:“哪天过年啊?”   “今个12号,18号就年三十了,年前这六天时间你自由支配,过了年你就不再是你了,明白吗?”   温谅瞠目道:“我都不是我了?”   “对,从初二回姥姥家开始,你就是一个道具,一个木偶,见了姥姥姥爷要磕头,见了舅舅阿姨要微笑,见了哥哥姐姐要乖巧,见了弟弟妹妹要和善!敢给我惹麻烦,哼,”丁枚指了指门后的挂衣服的架子,道:“它,就要问候你的屁股喽!”   “不是吧,以前最多用个扫帚……”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也大了,我要不找个长兵器,能打的过你?”   温谅撇着嘴道:“区区一百块就买了我十天的人身自由,妈,你不做生意真是屈才了!”   “你也这样认为啊?”丁枚喜道:“我正跟你李阿姨商量合伙开一家服装店,你觉得成不成?”   温谅最近很少顾及家里的事,还真不知道丁枚有这个想法,疑惑道:“农机厂不待了,好歹铁饭碗啊!市里成立了青投,下一步就会解决农机厂的问题,说不定前景还不错,你真打算不干了?”   丁枚叹了口气,回身坐到沙发上,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温谅忙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道:“怎么了?”   “我也听你爸说了,未来农机厂要转制,别的不敢说,有这个底子和技术在,赚钱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我最近也想明白了,铁饭碗再好,也是铁的啊,哪里有银饭碗,金饭碗好?再说要不趁现在年轻多挣点钱,单靠你爸那点死工资,他那榆木脑袋,又不知道收点好处,将来怎么给你娶媳妇?”   温谅笑道:“娶媳妇的事我搞定,你别太操心……这样吧,我外面有做生意的朋友,如果你真想做的话,也不用跟李阿姨合伙,我给你拉点赞助,咱们自己开一家服装店好了,又不值几个钱。”   “不值几个钱?”丁枚上下打量着他,道:“哎哟,哪来的大老板啊,好大的口气!我瞧瞧,瞧瞧,怎么越看越像我家那个笨小子呢……”   温谅的性格完全继承于丁枚,所以被老妈捉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他皱起眉头,道:“妈,我说真的,你要开店,我给你赞助,赚了赔了都行。李阿姨那个人说好听点是过日子仔细,难听点就是贪财好利,跟她做邻居还成,做生意,我怕你们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那人是有点毛病,可这不是找不来别人入伙了吗?家里就有一万多块钱,可菘蓝服装城一家商铺的押金和管理费就得四千多,加上每年租金,这点钱根本不够啊!”   丁枚犹自不信道:“你哪来的钱,还给我赞助?知道开一家服装店要多少本金吗,把你卖了也凑不齐啊!”   温谅翻了个白眼,道:“你是有多不待见我啊,这么急着把自己儿子给卖了!”   他想了想,这事还真不好解决,空口无凭说破天去也没人信啊,可让她和李阿姨合伙投资,最后不起纠纷才怪,尤其家里那点存款可是她跟父亲两人多年存下来的积蓄,一旦有什么闪失,非得要了她的命不可。   温谅权衡利弊,还是给李胜利打了电话,让他放下手头的事,速度赶过来。赚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家人爱人朋友能活的不烦心,不累心,既然逼到这了,只好把李胜利拖下水,看能不能把丁枚糊弄过去。   李胜利跟司雅静守了一夜工地,没出什么意外,这都天亮还没见胡老三带着人过来,自然是温谅将麻烦解决了。他正准备打电话呢,就接到了温谅的电话,对司雅静交代道:“温少让我去他家,好像是丁姐有点事,这边交给你了,如果胡老三再过来闹事,立刻给我和温少打电话,哪怕工地停工,你也不能有任何意外,明白吗?”   司雅静点点头,思绪却在这一瞬间飘到了远处,她曾经是温谅的老师,当然知道丁枚的名字,不过这还是从学校辞职后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温谅的妈妈,心猛然抽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四百八十六章 女神在我这一边   (五千字,祝推荐即将突破20万大关,感谢所有朋友支持)   李胜利推门进了屋,手里还提着水果,笑道:“丁姐,最近好吗,总说过来看看你,可一直忙公司的事,也抽不出空。”   丁枚看到李胜利,忙迎了上去,当初赵亚青还是她介绍给李胜利的,结果搞成那个样子,她心里愧疚的很,能看到李胜利从打击中重新走出来,真是比发了大财还让她高兴。   “知道你忙,都自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的,过来就过来吧,拿什么东西!”   丁枚招呼着李胜利坐下,瞪了温谅一眼,道:“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叫人?去,给你李叔倒杯水。”   李胜利屁股刚挨住沙发,闻言猛的起身,道:“不用了不用了……”   温谅笑道:“应该的,李叔你坐,我去倒水。”   李胜利当然没有落座,站在原地等温谅端水过来,伸手接住,脸上笑容尴尬。温谅低声道:“自然点,等下我怎么说你怎么跟,明白吗?”   李胜利表示明白,丁枚从厨房洗了水果出来,道:“暖暖呢,也放假了吧,怎么不带过来?我有段日子没见小丫头了,挺想她的。”   “今天来的急,改天吧!对了,丁姐,听说你想开家服装店?”   丁枚没想到温谅把这事给李胜利说了,略有点不好意思,道:“瞎想呢,也不知道成不成……”   “成,我看这事可以做。”李胜利现如今算是成功人士,街坊四邻都知道他发了财,说出话比往日有分量多了,连丁枚听他这个做生意的专业人士也赞成她开服装店,脸上喜色毕露,开心的笑了起来。   “听温……谅说,你打算在菘蓝服装城租一个商铺?”   温谅插话道:“李叔,你对菘蓝服装城了解吗?”   “嗯,我之前刚好了解一点,”李胜利当然是刚刚接到温谅的电话才去了解了一下情况,他现在也算青州小有头脸的人物,这点讯息途径还是有的,道:“这家菘蓝服装城属于圣翔服饰有限公司,去年年初投建,中间不知何故停工三个月,上月全部竣工,这个月初开始对外招商……圣翔服饰可能丁姐你不太了解,不过关山的鱼泉服装城也是由圣翔服饰开发,实力在江东首屈一指。”   关山的鱼泉服装城是整个江东乃至黄淮流域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周边数省每天都有无数人从各地赶来,年交易额近20亿,规模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李胜利小心翼翼的打量一下温谅的神色,道:“还有……这个圣翔服饰有限公司是明华集团的子公司,老总叫顾文舟,是顾时同已故大姐家的孩子,中大岭南学院毕业,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刚进入明华集团不到三年,却已经接管了圣翔服饰,应该是顾时同大力培养的接班人之一。”   温谅微笑道:“明华啊,还真是如蛆附骨,甩也甩不开……”   明华盘踞江东多年,旗下业务拓展到江东的方方面面,有人曾说从生到死,你都可能在用明华集团的产品和服务,这句话也许有些夸大,却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温谅前世虽然研究过明华集团,但主要精力集中在顾时同本身,而圣翔服饰只能算明华集团一个不大不小的分支,并不是经营主干,所以一时没有想起来,可听到鱼泉服装城和顾文舟这个名字,所有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往事如同电影画面般历历在目。   前世里三年后,鱼泉服装城发生大火,烧死七十余人,成为当时最轰动全国的大事,其时顾文舟已经升任集团的副总经理,可还兼着圣翔总经理的职务,所以在一番博弈后,被顾时同抛弃成了炮灰,入狱十年。   不过跟明华的恩怨并不影响丁枚去菘蓝开服装店赚钱,一码归一码,温谅没幼稚到为了赌一口气,放弃菘蓝这样设施齐全的服装城,而选择其他地方。何况前世里丁枚也是在农机厂倒闭后拿着补偿款开了家服装店,虽然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可这一点始终没有改变,也许真的跟服装这一行有缘也说不定。   “大公司好啊,大公司更加有保障,交了钱也不怕后续服务跟不上。最大的好处是,如果生意不好也影响他们声誉,所以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宣传造势,烘热市场,那样的话,妈你开店做生意,只能赚,不能赔!”   丁枚笑的合不拢嘴,道:“好好,你们一说我就放心了,胜利你先坐会,今天中午在家里吃饭,我去跟李燕说说,今天就把钱凑齐了……”   温谅一把拉住丁枚,无语道:“我早前给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啊,不要跟李阿姨合作,缺钱李叔有啊,让他借点不得了?”   “小孩子懂什么,你李叔生意刚做起来,多少地方需要用钱?再说了,就算真有这个钱我也不能借啊,要是生意赔了怎么办,亏自己的钱我最多心疼,可要把你李叔的钱亏了,我这张脸都没地方隔了!”   李胜利赶紧道:“丁姐,你千万别见外,你跟温哥这些年待我跟亲人一样,真要缺钱不跟我开口,那是逼着我今后不好意思登门啊。这样吧,我也不多出,出五万,你看怎么样?”   丁枚震惊道:“胜利你那豆浆店真这么赚钱啊,开口就拿五万出来,你不要资金周转啊?”   李胜利笑道:“丁姐你放心吧,五万块对我真不算什么……”   温谅在一旁又是好说歹说,丁枚终于同意借李胜利两万块钱,加上她手里的一万,三万块开一家服装店是绰绰有余了,然后不理李胜利的拦阻,坚持写了欠条按了手印,注明借两年,按照银行利率计算利息。   李胜利还要再劝,温谅对他使了个眼色,只好收了欠条,打定主意出门就交给温谅,这种东西虽然不算什么,可拿在手里总觉得有点不安。   搞定了钱的事,丁枚有陷入另一种烦恼,那就是不知怎么开口跟李燕说,本来是两人商量的生意,到头来成了自己一个人干,任谁心里能舒服啊。   不过这种烦恼温谅帮不了忙,交给丁枚头疼去吧。他和李胜利一起离开七号院,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扭头一看,却是辞了职的老秦头。   距离爆炸案发生还没多久,可老秦头仿佛老了十几岁,本来还算结实的腰杆佝偻起来,头发几乎花白了一片,脸上总是带着的那股子市侩的笑容也不见了,代之是深深的疲倦和苍老。   温谅让李胜利待在原地,走过去握住老秦头的手,道:“秦大爷,你怎么过来了?”   老秦头呢喃着嘴,却始终张不了口,温谅何等聪明的心思,对他又一直心怀歉疚,笑道:“秦大爷,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老秦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你找我?”   “是啊,我有个朋友开了家工厂,缺少个知根知底的人去看家,我这不是想起你了吗?可始终联系不上,你还别说,要不是今天恰好碰到,改明我就摸到你家去了。”   温谅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是生活遇到了困难,所以主动提起这茬。老秦头确实是想找温谅帮忙谋个工作,因为孙子的伤,他在家不被儿媳妇待见,儿子也整天没个好脸色,他心里难受,不想在家待了。本来还怕这么久没见,温谅会不会见他都说不定,可没想到不仅没吃闭门羹,还暖心暖肺的帮他介绍工作。他年老成精,如何看不出温谅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才故意这样说话,一个外人都能比家人更贴心,老秦头怎能不感动,昏黄浑浊的眼睛霎时湿润了一片。   温谅又叫过李胜利,让他安排老秦头到中央厨房的工地当看守,工资定为四百,这已经比他在政府大院当门卫的工资高了一倍。   老秦头没说感谢的话,反正也没多少年活头了,可只要这把老骨头还在,一定给青河站好岗,守好门!   等老秦头离开,明哥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跟温谅汇报了一下昨晚的行动。原来昨晚胡老三他们回村之后,聚到村头的观音庙一起开了会,还派人去找鸡娃,说没找到人,都以为鸡娃脸皮嫩,觉得丢人躲起来了,谁也没起疑心。等商量好明天谈判的细节,众人各回各家,胡老三内急,跑到观音庙后面撒了泡尿,再出来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嘴里哼着小曲往家走,突然被人从后面套了个麻袋装了起来,拖回到了庙里。   审问胡老三的过程很简单,明哥好歹也是青州道上混的人物,如今山中无代王,算的是一方诸侯,说句寒渗的话,那是跺跺脚四分之一的青州城都要跳跳的角色啊,跟胡老三这种小村民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刀子还没亮出来,单单身后几个长相凶残的手下往那一站,胡老三就毫无节操的全招了。   来找他的人叫杨达,两人是姑表亲,最早也是街面上溜达的青皮,后来不知是捡了五分钱上交还是扶了老奶奶过马路,总之天降狗屎运,竟然进了明华集团做事。不到两年工夫,仗着街面上学的不要脸的劲头,蹭蹭蹭的爬到高处,虽说不算直接跟着穆泽臣做事,可也能接触到部分暗地的勾当。   这次快又多进军快餐市场,明华内部知道的人不多,杨达偶然一次给他的直属经理送文件,听到经理跟穆泽臣的谈话。其中有几句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穆泽臣说:“快又多要发展,先得延缓下青河的步子……想个什么法子给青河的中央厨房制造点麻烦呢?”   经理很为难:“中央厨房动工那天朱久思、于培东、许复延全都莅临剪彩,从明面上怕是没办法……”   就是这两句话让杨达私下里琢磨来琢磨去,苦思冥想几乎一夜白头,为什么这么卖力?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抓住了,很可能在明华的地位能更进一步,再不济也能在穆泽臣心里挂上号。   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自己大表叔家就在观音村,表哥胡老三在村里一呼百应,说话比政府都管用,是不是可以做点文章?然后将这主意跟经理一说,经理再报给穆泽臣,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杨达前后找了胡老三五次,给了他活动经费七千元,当然,这钱胡老三全自个贪了,一分钱没给别人分。另外,要闹事就得有理由,法制社会了,胡搅蛮缠不是不行,可一定要在大义的掩护下,不然折腾不起多大浪花。杨达拿着跟穆泽臣商量好的几条让胡老三背熟了,所以才有了噪音扰民,庄稼受损,水质污染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出台。   杨达让胡老三打好持久战,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纠缠,将中央厨房的施工进度拖缓,拖死,拖垮,如果能引起流血冲突那是再好不过。胡老三起先有些犹豫,主要是担心政府会出面,闹的不可收场——青州的老百姓虽然够胡来,可还是挺怕政府也胡来的,毕竟业余的比不过专业的,两者一对比,差距太远啊!   “政府出面了更好,企业还可能一狠心,一毛钱都不给,可政府不管来硬的还是软的,最后都得解决问题,咱们目的是要钱,没钱它怎么解决问题?所以不要怕政府,有我呢,有我背后的明华呢,大不了你们组织上访,我去请媒体曝光,区区一个青州市,能跟明华比吗?”   这番话给胡老三吃了定心丸,对他们来说,明华集团在关山,那是省一级,自然比青州市要高点,所以被杨达给彻底忽悠了。杨达的心思当然不是他嘴上说的那样,他最怕青河干脆利索的答应村民的要求,那样岂不是白费心机?要是等到政府出头,只要稍微点点火,说不定就能酿成冲突事件,一来二去,别说把中央厨房给耽搁了,就是青河也得受点内伤。   这就是穆泽臣的如意算盘,反正他只是花点小钱,却能按一颗炸弹到青河身边,一旦运气好炸弹爆了,那是最好的结局,既给青河制造了麻烦,也给快又多赢得了时间,最不济这是一颗哑弹,可至少也能恶心恶心对方不是?   百利而无一害,不干的是白痴!   明哥从胡老三嘴里套出了话,又以开会为借口将另外三个主要负责人骗到了庙里,揭开了胡老三私吞七千元的内幕,引得三人大骂不已,然后让长相凶残的手下轮流恐吓,敢再闹事就三刀六洞,殃及子女家人云云,这几个比胡老三还不如,当时就吓的失禁了两个,一个差点翻了白眼。   明哥给他们指了一条路,最近一段时间先到外地去晃晃,有亲戚的走亲戚,没亲戚的旅旅游,胡老三吞的七千元拿出来,四人一人分一千七百五十块,然后明哥再友情赞助每人七百五十块,凑够两千五,够他们去外面待一两个月。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中央厨房早已经投入运营,不虞再有人借此惹是生非。   四人见事已至此,哪里还敢有异议,回家收拾东西,安排好家事,连夜离村而去。为了怕事情还有反复,明哥带着人在村外蹲了一夜,等早上天亮几十个尚不知情的村民到观音庙集合,左等右等却等不来胡老三和其他三个领头人,派人去叫却得到一样的答案:不在家,走亲戚了!   俗话说蛇无头不行,没了领头人,其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个心眼活泛的察觉到不对劲,找个借口偷偷溜了,有个小青年咋咋呼呼的说:听说市里发话了,今天咱们再去闹事,就全都抓起来,昨晚武警的车一辆一辆的从城外往市区来,就等着咱们上门自投罗网。   众人恍然大悟,集体大骂胡老三不是个东西,自己得到风声先跑了,就不管其他人死活了,小青年拍拍屁股说谁再闹谁傻逼,反正我回去睡觉了,大冷天抢着去吃枪子,傻逼啊!   没等小青年走多远,众人面面相觑,一哄而散!   小青年确实是观音村的人,但也是明哥的手下,道上混就有这点好处,哪个叽里旮旯儿都能找到自己人,所以昨夜临时把小青年安排回村,为的就是今早上散布谣言,这样一来,哪怕胡老三没两天又回来了,他在村民里的威望也降到了最低点,再没可能组织群众闹事。   这是一劳永逸,不留后患的手段,明哥听温谅说的时候,满心思只有两个字:牛B!   温谅挂了电话,结合快又多那边的情报,将前因后果推测的七七八八,说白了,快又多是正面对抗,观音村是釜底抽薪,双管齐下,不可谓不阴险。可阴谋诡计终究干不过幸运女神,温谅偏偏那天选择了去吃麻辣粉,偏偏跟人起了冲突,偏偏起冲突那人又是个知道内幕的蠢货,所以说人只要运势在,真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第四百八十七章 人不狠辣枉少年   当然,幸运女神什么的不过是说笑,温谅其实也有点后怕,本以为顾时同上次吃了那么大亏会安生一段日子,却实在小看了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简直是丢了饭碗就跑厕所,连一秒钟都不耽搁。   不过现在有了防备,失去了出其不意的隐蔽性,顾时同再想学毒蛇冷不丁的一击致命,小心反被温谅一脚踩住七寸,进退不得!   送走李胜利,温谅站在原地想了想,摸出手机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还好,这次一下就接通了,听着话筒那边传来伊人动听的声音,冷哼道:“老公查岗!”   隐约听到左雨溪扑哧一笑,不过她身边噪音很大,显然还有外人在场,不太方便说话,道:“嗯,知道了,我还在云水,回去咱们再谈……”   昨天听叶雨婷说她下乡,原来去了云水,温谅的姥姥家就在云水,算是他的老家之一。本想调笑两句,可就这一会工夫,左雨溪已经捂了两次话筒,真是忙的不可开交,她走到一边僻静地,歉然道:“我下午回去,到时候给你电话,这边有点小麻烦得解决……”   “好吧,雨溪,我想你了!”   左雨溪愣了一下,两人纵然已经身心相知,可温谅真的很少这样感情外露,心口激烈的跳动了一下,低声道:“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挂了电话,温谅的脑海还能浮现出刚才她背着一众属下红着脸说我想你时的神态,有什么能比让左雨溪这个青州官场最冷艳的大美女一副小儿女的样子更有成就感的事吗?   不过雨溪不在家倒是有点麻烦,温谅摸了摸下巴,去市委找老爸不是不行,可这样动静就大了,思来想去最后给刘天来打了过去。两人约好地方见面,温谅先到,等了几分钟,刘天来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温少,等久了吧?”   温谅给他倒了杯水,道:“先喝口水缓缓,怎么满头大汗,你从哪过来的?”   刚才电话里也没仔细问,别耽误了正事才好。刘天来端起水一饮而尽,水珠顺着嘴巴流的衣襟上都是,笑道:“刚才带队出警了,结果证明是一场虚惊,这身体真是大不如前了,跑几步就累的不行。”   温谅惊讶道:“什么案子要你大局长亲自带队?”   刘天来压低声音,道:“省公安厅前几天发了文件,要在全省展开一次摸排行动,重点调查有前科、有海外关系以及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员等有关人等。昨个有线索说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北环的出租屋里不知搞怎么勾当,白天休息晚上出门,还有一人操着明显的对岸口音,我哪里敢疏忽啊……不过刚抓了人才知道是几个吸毒的,尤其那个对岸口音的家伙,人廋的榨不出一两油,不可能是那个……恩,温少,你明白的……”   温谅点点头,三月份第二次台海危机爆发,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这段时间局势紧张,从上到下精神都绷的快要断开了,暗中开展清查行动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件事对他而言是大大的好事,没有这一次台海危机,哪里会有前世里《中国可以说不》掀起的滔天巨浪,正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温谅能从一无所有走到这一步,归根结底依仗的还是大势!   “不说这个了,水利局你有熟人没有?”   “局长老冯跟我喝过酒,说的上话,温少有事就吩咐吧。再说了,如今青州这片天,就算没熟人,咱们想找个熟人还不容易?”   温谅指着他笑道:“你啊,这张嘴可真得守牢了,要是被许复延听到你这番话,摘了你的帽子,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诉!”   刘天来嘿嘿一笑,道:“许书记是天,可要没温少领着咱们撑着,天也得塌了。”   “打住,打住!”温谅止住了笑,道:“你别拉我下水,我对许复延那是此心可鉴日月,不是你们能比的……”   整个青州也只从你口中听过许复延这三个字,连声许书记都不曾叫过的人,此心可真是连日月都照瞎了啊,不过刘天来知道许瑶跟温谅的关系,也确实不是他能比的,故意埋怨道:“温少,青州脸皮第一厚的名头我戴了好久了,你就别来跟我争了好不好?”   温谅哈哈大笑,将跑偏的话题再次扭转过来,道:“不要找冯局长,你找个副职打个电话,问问看林庄水库是不是在对外承包?”   “林庄水库?温少你承包那个干吗?”   这也不怪刘天来吃惊,林庄水库是六十年代的水利工程了,随着青惠和青利水库的竣工,它早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并被青州人民逐渐的遗忘。   温谅摇头道:“不是我要承包,你先打听下情况,然后再说别的。”   刘天来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公安局办公室,让他们查了水利局一个邓星副局长的电话,然后直接拨了过去:“老邓吗,我刘天来啊,对,对,找你问个事,听说林庄水库要对外承包……嗯,嗯,知道了,行,有时间一起喝酒,好好!”   社交关系就是这样的无奈,说正事的时间从来只占据所有时间的十分之一,刘天来道:“问明白了,水利局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也才公布没几天,还没一个人投标。其实照我说,现在人都不傻,你林庄水库连水也快干了,不能养鱼,不能养虾,位置又偏僻,谁承包那个有什么用?”   光承包水库确实屁用没有,别说赚钱,不赔的当裤子就不错了,可要是看重的不是水库本身呢?   所以温谅不得不佩服顾时同此着的精妙,前世里明华集团就是凭借老城区改造、异地安置和林庄水库这三者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打了一套组合拳,这套拳法不仅打晕了范恒安,也让所有看笑话的人抽了自己的脸。   现在明华的进展应该到了要拿林庄水库周边土地的步骤,其实要是按照前世的时间线,此时明华应该连水库都偷偷拿下来了,开始操作水库周边一类农用地转为建筑用地的程序。可问题在于,前不久因为顾时同想借青河豆浆攻讦温怀明,许复延大怒之下暂停了这几百亩地的审批手续,直到齐舒入狱,顾时同加大投资,又上下打点关系,才在这几日重新启动,时间于是就这样耽误下来,也没来得及谈水库承租的事。   正是自作虐不可活,要不是顾时同来找温怀明的麻烦,温谅这会也不可能有机会来给他使个绊子,他微笑道:“刘局,给你个任务,随便找个开公司的朋友,让他明天就去水利局,把林庄水库给租下来,你放心告诉他,花多少钱不是问题。另外,你跟水利局的邓局长打声招呼,一定把这事给做成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跟冯局长联系……我怕别人也在局里有人,所以一定要快,明白吗?”   温谅估计明华在水利局里应该有内应,甚至很可能水库对外承租也是在明华的推动下实施的,毕竟在96年政府部门还没有这么开放的商业思维,所以此事必须尽快搞定,也许晚一步水库三十年的承包权就落到了明华手里。   能让顾时同不开心,温谅就十分的开心,因此这件事虽然损人不利己,可也要大做特做,还要做的天衣无缝,让顾时同吃了哑巴亏,还找不到债主!   其实说起睚眦必报,温谅比顾时同是过之而无不及,顾时同刚偷偷成立了快又多来跟青河竞争,温谅就敢偷偷的抢了水库的承包权,让明华数亿的投资打了水漂。   这份狠辣,任谁也不信,这会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所作所为!   刘天来听出温谅话里的郑重,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一刻也不敢耽误,离开房间找人操作此事去了。温谅一个人又枯坐了一会,竟然发现无处可去,关山有纪政,青河有李司,坐庄有宁夕,水库有刘天来,自己反倒成了一个闲人。不过他突然想起昨夜说起图图时,司雅静微微闪烁着泪光的眼神,拍拍手掉头去司雅静家里把图图接了出来,然后带着她去了西郊。   司雅静看到图图时眼泪差点下来,这几日守在工地,说不想女儿那是假话,可她的心里一直把温谅的信任放在第一位,生怕工作上出了问题,辜负了这片信任,所以勤能补拙,那股拼命的劲头,让屈戎都赞叹不已。   图图还是首次来西郊这样的荒地,在温谅和司雅静两人身上看了看,果断的投入温谅的怀抱,道:“爸爸,去那边,去那边……”   她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远处荒废的果园,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炽热的时候,无数道光线投射在枯萎零落的枝干上,竟给这片荒野茫茫平添了几分夺目的金黄。   “好,去那边玩,不要妈妈了。”   温谅蹲下身子,图图欢呼一声,手脚麻利的爬到他的脖子上,大喊道:“驾!”   司雅静一身黑衣,遥望着阳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唇边带笑,可眼光渐渐的模糊。 第四百八十八章 碧雅思   离开西郊已经到了下午,温谅这才发现司雅静工作起来竟然有股不要命的冲劲,好说歹说才同意回家休息一晚,可明天必须上班。温谅无奈答应下来,抱着已经睡着的图图将母女俩送回家。到了小区楼下,温谅笑道:“快上去把,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司雅静往前移了一步,轻轻依偎在温谅怀中,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冰凉的俏脸紧紧贴在脖颈处,一言不发。   温谅抚摸着她的玉背,鼻端传来妇人特有的醇香,低声道:“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   温谅拉开她的身子,凝视着那双玉石般熠熠的星眸,微微皱眉道:“干吗这样说?”   “我连村民们来闹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昨天的谈判也差点搞砸了,要不是你最后出面,很可能给公司带来损失……我……我……”   温谅失笑道:“你啊,想要表扬就直说,干吗以退为进来这一套?知道昨天在指挥部里看到你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司雅静抬起头,眼睛透露出几分渴望知道答案的神色。   “我在想,就算我坐在你的那个位置,不论是有礼有节的跟胡老三对话,还是义正词严的训斥那个鸡娃,或者寸步不让的使他受到该有的惩罚,诸如此类,都不可能做的不你更好。”   温谅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诚恳,结合他那温和的声音,让人深信不疑:“这是你第一次处理危机事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对自己要有信心,正如同我对你的信心一样!”   图图不老实的蹬了下腿,小手可能冻的有些冰凉,轻车熟路的顺着司雅静的衣领钻了进去,又不知做了什么梦,格格笑了两声。温谅俯身在图图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赶紧进去吧,别把孩子冻着了。”   司雅静转身欲走,却忍不住问道:“我也许不该问,可心里总放不下……闹事的那些村民怎么样了?”   “放心吧,都好着呢,领头的几个人拿了钱出去潇洒,其他人凑不起来热闹,也就散了。看你这表情,难道还怕我把他们都抓起来毒打一顿啊?”   抓起来是有的,不过毒打倒不至于,温谅做事讲究分寸,对有些人要穷追猛打,可对有些人点到即止也就够了!   司雅静明显松了一口气,抬头却看到温谅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中一急,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觉得对付这种无赖,没必要手段太激烈,教训一下让他们不敢再闹也就是了,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温谅摆摆手笑道:“好了,别拍马屁了,我又算什么千金之子,不过你说的对,对付他们,确实不用太激烈。”   胡老三等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司雅静不是没经过世事的小姑娘,温谅能一夜之间搞定这件事,绝对是用了什么暗地里的手段,她之所以问,不是伪善假慈悲,更不是为那群亦村民亦痞子的家伙求情,只是怕温谅一时冲动,为了不值得的人惹来麻烦。   图图的身子又往怀里缩了缩,天气太冷,不能在外面停留了,司雅静看着温谅的脸,眼神却移不开分毫,更加舍不得转身,心头一团火热是寒风无法浇灭的深情。她掉头上了几层台阶,停下,回眸,眼中微有羞意,温谅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手指着自己,无声的说:我也上去?   司雅静白了他一眼,直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渐渐变小,温谅才轻咳一声,满脸正气的跟了上去。   两个小时后温谅从司雅静家里离开,看看时间给左雨溪打了电话,没想到她在云水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竟然这时候还没脱开身。不过左雨溪没说他也没多问,正考虑去哪打发接下来的时光,却接到了丁枚的电话。   温谅一路赶回家,推开门就听到三姨的笑声,他家亲戚很多,相处的也都过得去,不过平时各忙各的,除了逢年过节一起回姥姥或奶奶家聚聚,一般不常联系。   “小谅回来了,半年没见,又长高了啊。”   三姨叫丁秋,以前是云水县某个乡镇小学的老师,后来第一胎生了女儿,为了要个男孩传宗接代,把工作给辞了,人生和青春全贡献给了家庭和孩子,是个挺心善的人。   “三姨,你今个怎么过来了,嘉怡和嘉铭呢?”   “嘉怡去了她奶奶家,嘉铭在家由你姨夫看着呢,不是你妈说要开店吗,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陈嘉怡比温谅小四岁,今年刚上初一,嘉铭八岁了上二年级,都是三餐在家吃饭的主,丁兰几乎一步都离不开,整个人被死死的捆在家里。   温谅笑道:“那感情好,要是家里不忙,不如来跟我妈一起开店吧。”   丁枚正坐在沙发上数钱,应该是李胜利把两万块给送过来了,闻言头也不抬,道:“还用你说,我早想好了,开店又不是一个人能忙过来的,我让你三姨过来帮忙,自家人总比雇外人强多了吧。”   这个还真不见得,亲戚未必有外人得力,不过丁兰为人挺好,温谅对她还是很放心,何况为了这点小钱,也没必要搞的上纲上线,就是赔了又能怎么着?   “那你还火急火燎的把我叫回来?”   “你以为我愿意呢?刚才给你爸打电话说这事,他跟我说这样的小事找你商量就可以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就他单位那点说空话套话的事是大事,我的事就是小事?”   温谅哈哈笑道:“甭搭理他,有你儿子出马的事,哪怕原本比蚊子还小,它也立刻变得比泰山还大!”   丁兰看着温谅目瞪口呆,丁枚无奈中带着点得意,道:“看吧,我没跟你胡说,这小子现在换了个人似的,不仅性格开朗了,自信了,连笑起来都一股很欠揍的样子。”   丁兰印象中的温谅还是半年前的他,礼貌而矜持,青涩又稚嫩,哪里像今天这般谈笑无忌,挥洒自如,不由开心道:“好好,青一中不亏是省重点,小谅看来学到很多,成绩也变得那么好,听你妈说还考了一次全年级第一?”   又寒暄了几句,温谅开始给丁枚出主意,从店铺位置到装修风格,从进货渠道到宣传推广,说的头头是道,不仅丁枚大开耳界,丁兰更是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一番忽悠下来,丁枚对服装店的生意大为看好,丁兰也下了决心,跟着丁枚一起干。丁兰老公叫陈科,普通工人,全家四口人都靠他那点工资支撑,以前还紧巴巴的凑合过,可现在孩子都大了,光上学就不是一笔小开销,所以丁兰有意重新出来工作,丁枚也想拉她一把,特地让她从老家赶过来,果然一拍即合!   第二天丁枚和丁兰去菘蓝服装城交押金并选铺位,温谅怕她们没有经验搞不定,又闲着无聊,就跟着去了。跑前跑后整整一上午才搞定了二楼靠东的一间商铺,朝向和面积都不错,三人十分满意。   起名字的时候犯了难,各自提了不下三十个名称,都因为很难一致而被弃用,最后还是温谅拍板,因为服装店要面向有一定经济水平的人群,定位较中高档,起名字要带点洋味才更适应当下的消费心理,所以取名为碧雅思衣舍。   温谅本以为今天的行程结束,没想到丁枚和丁兰一商量,两人打算坐车到关山去参观鱼泉服装城,看看今春流行什么样的服饰,开拓开拓眼光和审美。温谅头疼不已,道:“快一点了,你们要是现在去,晚上可怎么回来?”   “回不来大不了找个旅馆住一夜嘛,真当你妈是土包子,哪里都没去过啊?”   温怀明以前虽然一直不得志,可政研室的职位总是能捞到不少出去考察学习的机会,丁枚自然跟着去了不少地方,真说起来,也算亲戚朋友中少有的见过世面的人。   “你们两人不安全,这样吧,”温谅见打消不了她们创业的积极性,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我找朋友借辆车,再借个司机,送你们过去。”   没一会一辆富康停在了三人面前,刘天来从副驾驶座下来,丁枚不好意思的说:“刘局,真是太麻烦你了,早知道温谅是给你打电话,我就不让他胡闹了。”   “嫂子你这话太见外了,怎么,我老刘安排的车就不敢坐了?是不是温秘书长在家里说了俺老刘不少坏话啊?”   丁枚没跟刘天来打过多少交道,平时也不觉得他跟温怀明走的有多近,可听这话却透着不一样的热情和熟络,真是怪了。   其实她哪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温谅的关系,谢了几句,和丁兰上了车。司机是一个三十岁许的男人,看上去比较敦厚,刘天来交代他注意安全,然后和温谅目送车子离开。   “温少,事办成了!”   刘天来低声难掩喜意,他说的事,当然不会是借车这种小事! 第四百八十九章 尽铅华   刘天来办事自然让人放心,他找了一个在外地做水产生意的朋友,通过邓局长以二十五万元的代价拿下了林庄水库三十年的承包权。温谅问起有没有受到什么阻力时,刘天来说几个副局长都没有异议,只有冯局长在商谈开始时显得有点犹豫,不过邓局长据理力争了几句,他最后还是同意了这笔交易。   温谅笑道:“究竟怎么回事,要是二把手据理力争,一把手就服软的话,这个一把手也当不长了。”   “温少你说对了,我听说纪委那边这几个月多了老冯不少黑材料,牛书记正在查他,说不定没几天就要摘帽子了。”   “这事你倒是挺清楚……”   刘天来狡诈的一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坐到一起喝酒的?他在纪委那边没人,想托我摸摸情况,嘿嘿。”   温谅没心思干涉他们这点破事,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道:“怪不得老邓这么积极,原来是迫不及待……”   不过这些都是枝叶小事,温谅注重的是结果。拿下了林庄水库等于说拿住了顾时同的脉门,他之所以费尽心思要以水库为依托构建世纪乐园,一方面是因为其他地点没有这么大面积的闲置土地,其次还要考虑到交通不便,地势复杂,建筑成本较大等等实际问题,另外游园有水上项目,还要顾及到水源问题。而林庄水库恰巧满足所有条件,它固然已经处在半荒废的境况,可当年也是青州市数百万居民赖以生存的水源地,横跨在大柳河和小柳河之上,基建设施完善,水电线路齐备,宽阔的水泥路直通市区,周边是一望无际的上千亩田地,山水秀美,林木葱郁,一片旖旎风光,更主要的是它在青州人们的心中一直都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一旦明华开建世纪乐园,单单林庄水库这个因素,就能抵上百万的广告费!   温谅往东南方望去,那边高耸入云的大楼正是明华集团在青州的总部,不知此时此刻,那位顾时同最忠心的狗,站在三十七层的落地窗前想些什么呢?   穆泽臣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明华大厦,三十七层,总经理办公室!   “什么?你再说一遍?”   穆泽臣的表情非但无趣,可以说有些狰狞,手中刚刚签发的文件夹散在地上,一向摆的整整齐齐的桌面一片狼藉。站在办办公桌前的中年男人浑身颤抖面如土色,他叫吴昊,是金盛公司名义上的老板,而金盛就是前世里明华用来暗度陈仓,偷偷承包林庄水库的那个皮包公司。   吴昊接到水利局冯局长的电话,才知道今天上午水库的承包权已经给了别人,还说什么局长办公会上大家都赞同,他一个人也不好表态,而这两天也没见金盛继续派人跟进这件事,以为你们放弃了云云,最后安慰吴昊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反正水利工程年年都有,随便哪个项目也比水库盈利前景看好……   后面那些话,吴昊其实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脑袋从丢掉承包权那一刻起就已经处在绝对的呆滞状态,接电话的手抖个不停,眼前一黑,要不是秘书扶着,差点要摔倒地上。   等好一会回过神,才发现那头电话早挂断了,再打过去却无法接通,吴昊大骂了一句,亲自跑去水利局找冯局长,结果人家先跑一步,愣是没堵到人。不过他把具体情况打听清楚,知道是有一家跟邓副局长有关系的企业插了一脚,然后不敢有片刻耽误,满心忐忑的来给穆泽臣汇报。   听到穆泽臣的怒吼,吴昊吓的双腿发软,整个明华谁不知道穆泽臣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谁见过他这般失态发火的样子?要不是心中还有一点底气,怕是早就跪到地上。   穆泽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吴昊的表情告诉他这一切真的发生了。集团前后投了多少人力物力,又跟许复延做了多少交易,陪了多少小心,才一步步将计划推到了今天的地步,眼看借老城区改造来置换土地的方案即将完成,水库周边数百亩的土地已是囊中之物,金盛这边最不应该也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环节竟然掉了链子。   “查,去查,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来明华嘴里抢食!”   吴昊的后背几乎被汗水浸透,闻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不到半个小时,明华强大的人脉网络发挥了巨大作用,有关资料摆上了穆泽臣的桌面。   他翻看了三遍,前前后后一个字没有错过,对方的理由很充足,在外经营水产生意多年,想要衣锦还乡在青州开一家水产养殖基地,正好赶上林庄水库出租,无论面积水源位置都符合要求,所以出资承包……这些看似没有破绽的理由,却无法消除穆泽臣心头的疑惑。   如果说为了水产养殖,青州有太多适合的地点,林庄水库为什么会荒废,就是因为大小柳河水流枯竭,春冬断流,被明华拿来做乐园的水上项目还可以,但要用来养殖却远远不够。   换个角度来看,先不论水库本身有没有投资价值,就是水库对外招标的讯息也不过才刚刚发布几天而已,这样都能碰到竞争者,难道明华的人品在青州已经败光了吗?   穆泽臣合上手中的资料,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座机拨了一个号码,这是他的习惯,每当遇到疑难时都会第一时间跟那个女子商量,可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才突然惊觉,她此时已经不在明华,不在青州,也不在他的身边。   “你怎么看?”   吴昊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没敢吱声,等穆泽臣询问,才小心翼翼的道:“我认为可能是个误会,以这家公司的实力,应该没胆子跟咱们对着干,很可能真的是凑巧选在了同一个地点……”   穆泽臣摇摇头,他从不信巧合,道:“我看只有两个原因,一,对方脑袋进水了;二,对方别有用心!”   能做水产做到数百万身家的人当然不会是脑子进水的白痴,可问题又来了,如果他别有用心,又是怎么找到水库这个七寸的呢?明华为了掩盖此次运作的真实意图,不仅将金盛完全剥离了出去,成为一个跟明华毫无联系的皮包公司,而且一直没有开展一笔业务,在青州大大小小的企业中几乎是不存在的影子,引起别人注意的可能性为零。   可事实证明,还是有人黄雀在后,且一下抓住了明华的要害,这,说明了什么?   穆泽臣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茫然,身子慢慢缩回了椅中,平静的脸仿佛冬天里的冰雕,冷漠的让人无法直视。   “穆总,你看我要不要找这家公司谈谈,让他自动退出也好,或者转租给咱们也好,终不能这样拖着……”   “出去!”   吴昊打了个寒颤,硬是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转身离开。   穆泽臣拉开抽屉,从最下面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两个男女一坐一立,一严肃一开心,一冷眼冷面,一笑靥如花,怎么看怎么像两个世界的人,可在黑白背景的照片中,却又是如此的和谐和完整。   监狱接待室里,穆泽臣望着对面安静而坐的齐舒,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她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脸上不施脂粉清淡平常,宽大的狱服遮掩了身材的曲线,看上去更像一个邻家女子,哪里还有半点青州交际花的风华绝代。   “你……还好吗?”   齐舒微微一笑,道:“泽臣,你来找我什么事,直说好吧。”   穆泽臣沉默片刻,面对这个洗尽铅华的齐舒,他实在没办法问出那些怀疑,苦笑道:“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你,就这样吧,你多保重,有什么麻烦就联系我。”   齐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道:“泽臣,是不是水库出了麻烦?”   穆泽臣身子一震,好一会才转过身,眉头紧紧的锁成川字,冷冷的道:“你怎么知道?”   齐舒,明华固然对不起你,顾总固然伤了你的心,可我们这样的人,要不是有顾总的提拔和照拂,哪里会有这小半生的荣华富贵,会这一路上的精彩纷呈,所以,他能负你,你不能负他!   齐舒轻叹一口气,道:“我最后跟进的项目,就是世纪乐园,金盛也是由我全权负责,同水利局接触、推动他们通过出租水库的决议更是在我一手控制之下……你从来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人,既然来找我,自然事情与我有关,而乐园也是我唯一没有完成的项目了,算算时间,水库招租的信息也该这几天对外公布了。泽臣,监狱的尺寸地只能囚禁我的自由,却囚禁不了我的思想……”   穆泽臣既然听到她亲口否认,自然不会再有疑心,重新坐下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低声道:“不是我怀疑你,只是这件事透着蹊跷,实在不明白究竟哪个地方出了差错。”   齐舒低首垂眉,眼波沉静,淡淡的道:“泽臣,你来看我,我很欢喜,可那些世间事,却终究与我无关了。” 第四百九十章 从此,渐行渐远   穆泽臣离开接待室,上了停在外面的车子,接连抽了三根香烟,直到驾驶室里烟雾弥漫,几乎看不清人影,才打开窗户远远的望了监狱一眼。   他知道,那个看似烟视媚行实则在浊世中苦苦挣扎的女子再不会回到明华,多年的情分看似还在,却必然会随着两人不同的路随风而散。从来都是无情人的穆泽臣,开着车晃荡在偌大的青州城中,心中突然浮上一股惆怅。   齐舒坐在下铺的床上,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丝丝冷意从衣服外面侵入身体,她微微蜷起腿,双手抱着膝盖,曾经让人痴迷的容颜没有了堆叠着名贵化妆品的妆容,可是却无损她的丽色分毫,反而透着从不曾有过的清新和淡雅。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从进入这座监狱的那一天起,她的牵绊和留恋已经统统都抛下,小小的监舍囚禁了她的身体,却给了她一直想要得到的自由。   从此,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从此,云卷云舒,渐行渐远!   回到明华大厦,穆泽臣的情绪早恢复正常,多年来明刀暗箭,见惯了生离死别,哪怕是齐舒,也仅仅能影响他片刻而已。吴昊一直侯在总部没敢离开,穆泽臣找他来只说了一句话:“去跟对方谈,无论你用什么手段,无论你用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把水库拿回来。”   三天之内,吴昊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公的私的,明的暗的,市的省的,却根本没办法联系上对方,人都找不到还谈什么谈?吴昊心慌之下又去找冯局长,老冯这次倒没有避而不见,可刚说两句话,局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推开,几个表情严肃的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看来人的证件,老冯当时就垮了,人全靠一口气撑着,气一散什么都没了,红润的脸色变成死人的灰白,富态饱满的额头冒出层层叠叠的皱纹,一向炯炯有神的眼睛也瞬间耷拉下来,仿佛精气神被妖怪吸走了一样,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吴昊真的被吓呆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纪委查案,他从来没有想到失去权力或者说因为权力而失去自由,会对一个总是意气风发官威深重的人,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临走的时候突然认真端详起吴昊,跟领头者低语了几句,那个刚刚宣布对冯局长双规决定的男人走到了吴昊跟前,语调不轻不重,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道:“你是金盛公司的老板吴昊?”   吴昊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认得自己,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刚刚老冯的垮掉给了他太大的震撼,战战兢兢的道:“是,我是吴昊,你们……”   话没说完,男人摆了摆手,道:“现在怀疑你跟一宗行贿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   冯局长的下台并没有在青州掀起多大的波浪,可在明华内部却让许多人感到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比如顾时同,比如穆泽臣。   虽说经过穆泽臣上下打点,吴昊被放了出来,他收买冯局长的花销也并没有计入案中,而涉案本身更不值一提。但顾时同得知消息后的怒火,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憋屈,一步迟步步迟的无力,都让穆泽臣陷入深深的烦躁之中。   他习惯性的又想起了齐舒,如果有她在,不仅水库的承包权不会被外人拿下,也不会纪委都登门了还没有得到冯局长出事的任何消息,更不会愚蠢的连累自家人都栽了进去。   抛开这些假如,没有了齐舒,穆泽臣才知道经营好青州的方方面面,跟各种各样的官场中人打交道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以前无往不利的关系网,却连捞吴昊出来这点小事都变得阻力重重。   失去齐舒,明华何止是失去了一条手臂?   穆泽臣焦头烂额之际,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跟许瑶一起跟踪宁小凝。   宁小凝虽然性格冷淡,为人桀骜,但她精通人情世故,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竟是比许瑶更加的适合办公室生存。到青河不过一周,可小姑娘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很快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企划部的康晟喜欢指点她业务,多年来的经验心得几乎毫不保留的倾囊相授,大有将小凝当成接班人培养的架势。   而市场部的谈雪因为知道温谅跟宁小凝的关系,更是有求必应,舍不得说半句拒绝的话,有时候出去做市场调研,宁小凝想要跟着,也都由她愿意。   说来也巧,许瑶再过两天要回关山过年,温谅特地挤出时间陪她逛街,可在舟山路上看到了谈雪宁小凝等人,正想要打招呼,被许瑶鬼鬼祟祟的制止了。   “先别喊,咱们偷偷瞧瞧小凝工作时的样子好不好?”   温谅做了个震惊的表情,道:“许瑶,我一直以为很了解了你,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偷窥的癖好……”   “废话那么多,你看不看?”   “好吧,不过我是为了监督你才偷窥的,这一点一定要讲清楚!”   于是两人跟在谈雪宁小凝等人后面,绕着周山路周边的大街小巷转了个圈,宁小凝跟谈雪登门入户,从街边的商家到附近的居民小区,一家家一户户挨个拜访,请人家填写一份调差表格,然后送各种小礼物。有时候双方相谈甚欢,有时候吃了闭门羹,或被恶言相向,更有甚者在周山北路的一家景观鱼店,手腕上带着金表的大胖子老板被宁小凝的美貌给迷住了,说了两句轻薄的话。谈雪气的粉脸通红,刚要跟大胖子理论,却被宁小凝拉住了手,保持着面部的微笑直到走出了店面。   温谅和许瑶站在街的对面,许瑶感叹道:“我一直好奇她为什么非得来青河打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社会实践……换做了我,做个两三天还成,要真做足一个月,我绝对做不下去!”   “教练是有想法的人,虽然从没听她说起过,但我觉得很早以前她的心底应该就有了一个很远大的目标,来青河打工,不过是她迈出的第一步而已。”   许瑶歪头看着温谅,道:“你很了解小凝嘛,我认识她这么久,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些?”   温谅一窒,仰天打个哈哈,道:“旁观者清啊,比如说看这条周山路,是在飞机上看的完整,还是我们站在这里看的完整?同理,你们两个太亲近了,所以会有死角也不足为奇。”   许瑶的眼神从他脸上移开,轻笑道:“我随口一说,你不用解释这么多。”   然后不等温谅回答,突然跳着挥挥手,道:“小凝,这里,看这里!”   宁小凝回过头,看到许瑶明显小吃了一惊,从人流中飞快的奔跑过来,道:“你们怎么在这?”   许瑶嘻嘻一笑,道:“我说跟踪你,你信不信?”   宁小凝直接无视她这句话,拉住她的手,顿觉入手冰凉,忙双手合拢将她的手裹在掌心,责怪道:“这么冷的天出来瞎跑什么,看这小爪子冻的。”   温谅在旁边恬不知耻的伸出手,道:“教练,我也冷。”   要是没有许瑶在,宁小凝不敢保证自己会怎样,可既然许瑶在这里,那答案肯定只有一个。   她瞪了温谅一眼,道:“手放地上用脚踩十下,很暖和的你试试!”   温谅撇撇嘴,许瑶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道:“也不是瞎跑了,我们出来检查工作,说起工作,小凝同志,你干的很不错,刚才我跟温总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个月多发你一千块奖金!”   宁小凝听到钱眼睛里就冒小星星,智商瞬间降低,惊喜道:“真的啊?”   谈雪也走了过来,刚好听到许瑶最后一句话,笑道:“好啊,既然温总开了口,这个月的奖金多发一千好了。”   “发奖金也不是不行,”温谅摸着自己的手,顾影自怜的道:“可是手都冻僵了,怎么从兜里掏钱呢?”   许瑶本是信口一说,此刻见貌似有门,也顾不得矜持了,抓起宁小凝的手往温谅手里放,道:“快快,抓住他,抓一下一千块,这生意划算!”   温谅却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许瑶为了自己的维尼熊,真是连节操都不要了,一愣神的工夫,手心和宁小凝的手心碰到了一起。   四目相对,宁小凝睫毛微颤,猛的收回了手,动作迅捷的几乎带了许瑶一个趔趄。许瑶目的达到,得意洋洋的指着温谅道:“你说的,一千块!”   温谅还能说什么好,苦笑着摇摇头,宁小凝强压下心头那剧烈的跳动,伸手去挠许瑶痒痒,道:“你个疯丫头,我让你疯……”   “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好小凝,看在一千块的份上,饶了我吧。”   两女嘻嘻哈哈的打闹,温谅面带微笑,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道:“谈姐,刚才店里怎么回事,我看你很生气的样子”   “还不是那个店老板,我们请他答几个问题,你愿意不愿意都可以直说,可他阴阳怪气的说小凝这么漂亮的妹子干这个委屈了,要是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还说什么一个月给多少钱的胡话……” 第四百九十一章 画中才能永恒   听完谈雪的话,温谅觉得不可思议,奇道:“小凝就这样笑眯眯的拉着你出来了?”   谈雪眉头微聚,也有些迷惑不解,道:“是啊,不是你说我还没察觉,她一个小姑娘,难道不生气的吗?”   温谅摇摇头,开玩笑,宁小凝那是什么出身,受了这样的侮辱不当面把那胖子的皮扒下来就是好的,可看看不远处正跟许瑶打闹的那个人,仿佛刚才的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样。其实仔细想想,认识宁小凝这么久,真的很少见到她发飙,也许在少女冷冷的眼睛里,许多人许多事都不值得关注,也就不值得动气。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温谅直接横插一脚,站在两人中间,张开双手将上蹿下跳的许瑶护在身后,笑道:“好了,先别闹了!教练,听谈姐说你们刚才在对面的景观鱼店遇到点麻烦?”   “麻烦?”许瑶踮着脚尖,双手按在温谅肩膀上,也顾不得跟宁小凝嬉戏,道:“小凝,怎么回事?”   宁小凝若无其事的道:“一个胖子说了几句恶心话,不过我当时是在工作,工作就要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尤其做市场调研,被误解、受委屈甚至受点侮辱都是经常发生的事,市场部的第一节培训课就教过这些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她之所以微笑着面对这件事,是因为当时正处在工作状态,既然是青河的员工,既然是自己的工作,就要认清位置,摆正身份,做好该做的事。   温谅心情比较复杂,他总是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身边这些少女们的心思,可一次又一次的事实告诉他,每一个女孩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她们在这个世界里悄然成长,然后在你自以为是的时候跳出来吓你一跳。   许瑶无法理解宁小凝的逻辑,疑惑道:“难道为了工作,就得低三下四,毫无尊严的逆来顺受?”   宁小凝语气淡然,可说出来的话却绝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思维,道:“有些人生来就高高在上,衣食无忧,当然不用这样的为难自己。可大多数普通人想要生存,必须最大程度的弯下腰,否则的话,要么饿死,要么累死,再没有第三个可能性!”   许瑶冰雪聪明,当然明白宁小凝的意思,可她有她的坚持,绝不会因为朋友的关系而稍有退让,道:“如果为了生存就得抛弃尊严,这样的生存不要也罢。我坚信一个人只有看得起自己,才能让别人看得起,只有先自己拥有骄傲,才能让别人为他骄傲。为了活着就得弯腰,这腰杆子也太不值钱!”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宁小凝看上去清冷傲然,使人敬而远之,在一中除了许瑶和温谅没有任何朋友,但还是这个人,却精明于人情世故,需要的时候她可以比任何同龄人都更加的圆滑,如果退一步开阔天空,退一步也无妨;许瑶则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对身边的人有着莫大的感染力,一中除了刘致和,属她的小跟班最多,可表面上的嘻嘻哈哈却并不代表她随和且没有主见,相反,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哪怕有再大的阻力也必将一往直前。   前世里两人是怎样,这一世依然是怎样,温谅的存在只能将她们偶尔拉出各自的路,但行走的方向,从来没有改变。   眼见两人要发展成一场大辩论,温谅清清嗓子,准备以诸葛之亮,将两只萝莉辩的哑口无言,本来她们争论的就是一个伪命题,生存重要还是尊严重要?千年一下,早被争的臭了,哪里有正确的答案?   不料宁小凝却主动退让,微微一笑,道:“我们又不是这样的人,不需要面对弯腰还是抬头的选择,所以瑶瑶你声音大是没有用的。”   许瑶翻了个白眼,痛心疾首道:“小凝啊,你跟着臭小子要学坏了,圣人说真理愈辩愈明,可不是每次糊弄过去,真理就不存在了。”   圣人说是任毅最爱的口头禅,许瑶学起来似模似样,温谅拍了下她的脑袋,道:“跟我学坏?我看你快跟着任毅学坏了才对……”   许瑶抱着脑袋,撅着嘴跑到宁小凝身边,正好看到对面那个胖子从店里出来,对着两个恰好经过的女孩下流的吹了声口哨,吓得女孩快步而去。   “这样的人你也忍的下去?”   许瑶恨不得挽起袖子当街把胖子捶成猪头,宁小凝捏了下她的鼻子,道:“工作时忍是为了工作,工作结束,自然不用了。”   宁小凝话音未落,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从街道北入口开了过来,停在景观鱼门口,车上跳下来六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虽然一身便服,可那股彪悍的气息,只能是军队里的人无疑,何况车牌没取说明人家根本无意隐藏身份。   结果自然不会有意外,胖子真的被打成了猪头,整个店被砸的如同海啸冲过的现场,缸子里的水夹裹着各种身价昂贵的鱼流的遍地都是,不过短短五分钟,屋内再找不到完整的东西,破坏力堪称冠绝当代。   等军车呼啸而去,旁边一直都在观望的店主们才进去了一两个查探情况,然后叫救护车报警等等,现场变得比刚才还乱。   这样的热闹,许瑶当然拍手叫好,谈雪也觉解气,宁小凝神色不变,好像这一切都跟她无关。温谅微笑道:“军队嚣张起来的确没人敢管,可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会在民众间带来不好的影响?”   宁小凝冷冷道:“你听听看,砸了这家店,大家是开心还是沮丧?”   温谅看看身旁一边围观一边窃窃私语的人群,他们脸上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和喜闻乐见,让他明白宁小凝的话并没有错。胖子如此肆无忌惮的耍流氓,明显是街上的一霸,得罪人的事绝对没少干,被收拾了谁不拍手称快?   但今日好人打坏人,动用了军队,军队没有错;要是明日坏人打好人,也动用了军队,军队有没有错?   当制度没有牢笼,当权力没有制约,当军人没有敬畏,这世上也就再没有正义和公理,拼钱拼势拼爹,拼到最后,拼的都是老百姓的血肉!   温谅没有当救世主的冲动,也没有幼稚到试图挑战整个社会约定俗成的规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拥有更大的实力,永远不成为被压制的那一方,然后同时保留一点点的谦卑,一点点的敬畏。   这,也就够了!   温谅竖起大拇指,赞道:“有仇立刻就报了,这等境界我梦想了多年,没想到被宁女侠先实现,佩服!”   离开周山路,宁小凝跟谈雪请假提前下班,许瑶打算明天回关山,于是提议三人一起去公园玩,温谅自然双手赞成。逛公园不能不留影,许瑶带着两人先回一号院偷拿了许复延的单反,温谅没想到点灯书记还有这个爱好,联想到后世诸多跟相机有关的落马官员,温大叔很是猥琐了一阵,当然,这些龌龊都不足为外人道了。   三人在公园疯玩了一下午,拍了许多照片,前后两世温谅都不是爱照相的人,或者说除了美女帅哥,很少有人总是自恋的将镜头对着自己。当夜幕来临的时候,走路最多的许瑶一不小心崴到了脚,坐在湖水边的长椅上抱着脚一直呼痛,温谅叹了口气,俯身将她负在背上,双手从后拖住腿弯,女孩长长的头发从肩膀处垂了下来,随着风轻轻的拂过脸庞。   咔嚓!   宁小凝按了下快门,画面被永远定格在这一刻,碧波荡漾的湖水泛着落日最后的金光,不知名的白鸟从水面上悠闲的掠过,一个男孩背负着女孩缓步前行,就像最有名的画师用工笔将两人描绘在这幅悠扬的画卷里,隽永而刻骨铭心。   宁小凝收了相机,默不作声的走在温谅身旁,少女的心思无人得知,不过她也不知道的是,在三人身后不远处,另有一个摄影爱好者同时按下了快门,拍下了温谅许瑶和宁小凝三人的合影,也是三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多年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某个女孩从这位爱好者的摄影展中发现了这张照片,掏了高价买了下来,成为她一生最珍贵的收藏!   送许瑶和宁小凝回到春熙路一号院,两女今晚要同床夜话,温大叔恬不知耻的要求加入,被踹了一脚捶了两拳,顿时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可没想到刚进大厅,许复延和温怀明联袂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呲牙咧嘴歪着脑袋的温谅,还有骑大马一样兴高采烈的许瑶,同时愣了下。   温谅脸皮虽厚,可当着人家老爸的面跟女儿贴的纹丝合缝,头发还被许瑶揪住了一缕,实在不太雅观,手指偷偷捏了下她的大腿,让她赶紧下来。   不过那一瞬间,温谅脑海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小萝莉果然长大了啊! 第四百九十二章 局中局   许瑶知道温谅想脱身,小脸做了个痛的表情,楚楚动人的大眼睛隐有泪光,道:“温叔叔,我脚崴了走不成路,多亏温谅背我回来,你回去可得表扬表扬他。”   她对温怀明说着话,可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许复延。许复延本来脸色还有点不善,可毕竟父女连心,一听许瑶受了伤,哪里还管其他,道:“伤的重不重,要不要找医生?”   “不用了,歇一晚就好了,爸,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温叔叔再见。”许瑶对大人盈盈笑着,口中却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道:“快走,背我上楼。”   一物降一物,对付许复延果然还得许瑶出马,温谅哪敢迟疑,三步并作两步,蹬蹬上了二楼,把许瑶往床上一扔,大喘气道:“别的先不说,许瑶同学,你真的该减肥了。”   许瑶大怒,抓起床上的小熊扔了过来,温谅抬手接住,掰开小腿看了看,自语道:“男的女的?”   维尼熊是许瑶多年来最贴心的床伴,哪里肯让温谅这样乱搞,她腾的站了起来,冷笑道:“她是女的,你是不是想跟她一样?”   温谅自动无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张大了嘴巴:“你,你脚没事?”   “呃……”   许瑶呆立当场,尴尬的几乎想要一头钻到被子里,不过她的脸皮如今跟温谅差相仿佛,轻咳一声,道:“是这样,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来回活动,刚才咯噔一下,它就痊愈了。”   温谅但笑不语,有意看许瑶怎么胡编,许瑶被他一脸欠揍的表情搞的恼羞成怒,正要破罐子破摔,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蛮不讲理,宁小凝施施然走了上来。   许瑶权衡利弊,果断决定还是利用宁小凝岔开话题先,哼了一声对温谅视若不见,走过去拉住宁小凝的手,道:“你怎么才上来?”   宁小凝刚才留在下面收拾残局,总不能真的跟着许瑶胡闹,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许复延虽然不会跟女儿计较,可温谅却没有这个待遇,尤其在这个时代,哪一个父亲不是防贼似的防着那些试图接近自家闺女的男同学?   许复延不是别的父亲,他是青州最高权力掌控者,真要因此恼怒了温谅,虽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终究不是好事。   当然,这也是因为宁小凝不知道温谅在许复延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会有这样的误判。但当着双方家长的面,两个少年男女如此亲密,许复延的心里确实有一点恼火!   宁小凝乖巧的跟许温二人问了好,道:“许伯伯,我今晚住这里了,陪许瑶说说话。”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许复延对宁小凝一向很是疼爱,当然不会说不行,笑道:“小凝啊,好一阵子没见你父亲了,就说我说的,再忙也不能不抽时间参加集体活动,要不然下次我们摄影协会开例会,我就要提议把他给除名了。”   所谓的摄影协会自然是一个封闭的小圈子,有青州市委书记许复延,有某机械师师长宁国邦,可见其门槛之高,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   “我记下了,一定让老宁同志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宁小凝晃了晃手中的单反,狡黠的样子颇有几分许瑶的神韵,道:“不过许伯伯你也好久没碰过相机了吧,今天我们三个去公园玩,拍照时发现镜头上面都有灰了哦。”   许复延哈哈大笑,当先往外面走去,温怀明落后一步,对宁小凝微笑道:“麻烦你跟温谅说一下,让他早点回家,我找他有事。”   宁小凝面对许复延还可以镇定自若,却不知为何面对温怀明时心跳骤然加速,手脚都觉得无处安放,身子僵硬,连带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支吾道:“好,好的,我跟温谅说……”   温怀明和善的一笑,追着许复延去了,宁小凝脸上露出懊恼之色,小手紧紧的一握,垂头往楼上走去。   她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温怀明都说了“麻烦”两个字,自己竟然没说叔叔不用客气,肯定给人的印象很没有礼貌。   宁小凝看了温谅一眼,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些有的没的暂时放下,道:“刚在下面说两句话……瑶瑶,我累了……”   许瑶轻笑道:“好啊,那等下一起洗澡好不好,今天玩一天,身上都是汗。”   要是换了往日,温谅绝对要说一起洗吧,不过他敏锐的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两只清丽不可方物的小萝莉洗白白的画面很让人热血沸腾,但还是一本正经的道:“那你们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过来。”   宁小凝仰起头,道:“温叔叔让你早点回去,说有事找你。”   “知道了!”   等温谅离开,许瑶搂住宁小凝的腰身,低声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宁小凝静默片刻,摇头一笑,道:“没有的事,洗澡去吧。”   丁枚正跟丁兰在商量店面装修的事,温谅自倒了杯水坐在一边聆听,没想到丁枚从没做过生意,但某些问题想的还挺周到,跟着插了两句话,却忘了老妈的威严不能冒犯,一个白眼瞄过来,立刻老老实实的看电视去了。   温怀明回来已经快十一点,丁枚姐妹还在兴致勃勃的商谈创业大计,温谅歪倒在沙发上,竟然已经睡了。   丁兰忙站起来叫了声姐夫,温怀明不愿意管她们的事,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叫醒温谅前后去了书房。   温谅泡了杯浓茶提提神,温怀明坐在书桌后,拇指轻轻的揉着太阳穴,父子俩就这样保持沉默,过了几分钟,还是温怀明先开口道:“最近都在干什么?”   “没什么啊,上上课,逛逛街,偶尔新交几个朋友……”   “是吗?”温怀明往椅子后背上一靠,道:“候兴华也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候兴华就是刘天来找的朋友,也是拿下林庄水库摆了明华一道的水产公司的老板,温谅心头暗笑,知道事情在按照自己的谋划发展,他也没打算否认,道:“不错,爸,你有什么直说吧。”   温怀明沉吟良久,道:“把水库让出来吧。”   温谅唇边浮上一丝嘲讽的笑意,道:“许复延点的头?”   温谅早料到顾时同会最终找到许复延头上,明华在这个项目上投了这么大人力物力,岂能因为水库易主就半途而废?   “这不单单是生意上的事,”温怀明组织一下语句,怎么才能让温谅的反弹不那么强烈,道:“老城区的拆迁和安置工作已经同时启动,明华在未来三五年内要砸几个亿进来,提点要求,或者说提点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别说许书记,就是市里的任何人也没办法说反对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对付顾时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一个项目几个亿的事情,戒急,要用忍啊!”   “我要是不让呢?”   温怀明无奈道:“这是许复延的青州,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想让水利局撕毁协议,或者让协议无效,都不过是许复延一句话的事情。没有他点头,那不过是一张废纸,没有任何意义,不足以为凭仗!”   “哈,果然是官字两张口,许复延这样乾纲独断,视法律为儿戏,就不怕影响青州的形象,不怕影响招商引资的环境?”   温怀明听出温谅似乎口风有点松动,心情放松了些,却还是板着脸道:“一个二十五万的小合同,候兴华又是青州本地人,想要让他屈服的法子实在太多了,现在要不是找不到他的人……”   温谅扑哧一笑,温怀明瞪了他一眼,道:“别以为你让候兴华跑的远远的,就可以长久的拖下去。找不到人有找不到的做法,到时候许复延可不像今天这样好说话了,你明白吗?”   “说起这个,连顾时同现在也不知道是我在背后捣鬼,老爸你怎么猜到了呢?”   温怀明不是神仙,当然不是掐指一算就找到温谅头上,今天顾时同从关山远道而来拜访许复延,谈起了水库对他和明华的重要性,许复延便让温怀明和刘天来去办这件事。刘天来早得到温谅吩咐,有选择性的跟温怀明汇报了某些情况,这才有了今晚这番父子间的谈话。   温谅思索一会,觉得也差不多了,他本来就没有天真的以为拿住了水库能让明华一蹶不振,除了想要恶心恶心顾时同,给他添点堵以外,当然是为了跟许复延讨价还价。   “我退一步可以,不过许复延这次又从顾时同那里捞了不少好处,总不能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温怀明已经逐渐习惯了夹在许复延中间,跟自己儿子讨价还价,并不觉得出乎意料,点点头道:“你说吧。”   温谅凑近跟他耳语了几句,温怀明何等沉稳的养气功夫,却还是被震的心神失守,目露惊讶,盯着温谅良久无声。   “原来,你在谋青化厂……” 第四百九十三章 退则为进,实则为虚   青化厂本来已经在纪政的带领下步入正轨,各项改革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三年复兴计划初露曙光,让一直不太看好温怀明的人也一改先前的冷嘲热讽,转而持起观望态度。   可惜纪政自己不争气,为了家事搞出闹市爆炸案来,让许复延雷霆大怒,将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更棘手的是,由于纪政去位是突发事件,青化厂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担任厂长职务。   当然,并不是说整个青化厂人才匮乏,只是如今的青化厂不是普通的国有企业,它代表着青州乃至江东的国企改革方向,多少人盯着看着,仅仅有能力,并不一定胜任。   简单的看,厂长人选必须符合几个条件,自身有能力又能服众,思维开放且有意改革,最重要的是深得温怀明的信任,能彻底领会他的意图,然后还要在许复延那里过关。   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除了纪政因缘际会恰巧踏入许温的圈子,一时半会,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出来?   而温谅刚才的耳语中,就是帮温怀明解决了这个麻烦!   “不要说‘谋’这么难听嘛,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双赢的事,其实真要仔细来算,许复延还是占了我的便宜!”   温怀明闭目沉思,片刻后睁开眼睛,道:“鲁杰我不是太了解,只知道纪政当上厂长之后,把他从车间主任提拔当了副厂长,能力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   纪政去关山之前,温谅曾咨询过他下一任厂长的人选,纪政脱口推荐了鲁杰,温谅清楚记得纪政的荐语:不精明却干练,不逢迎却忠义,这样的人,对温谅之后的谋划是最理想的人选。   “你可以找他谈谈,有些人看着不出彩,可真要把他放到那个位置,做出的成绩未必比别人差。况且鲁杰跟纪政关系不错,以后合作起来也有默契……”   温谅口中的合作,当然是新兴厂和青化厂的合作!   当初让华之苕去收购新兴厂,看中的就是它拥有国内一流的PAM工艺研究所和多项水处理专项技术,可以为沿淮流域绝大多数大中小排污企业提供一整套的解决方案。   可新兴厂也有它的短处,规模小,资金少,生产线落后,产能极其低下,虽然在淮河流域大治理的背景下,赚钱是肯定的,赚大钱也是可能的,但温谅的野心却是想要借此良机一举占领尚处在婴儿状态的水处理市场,如果多给他半年的时间,对新兴厂的硬件进行更新换代,对软件进行改造和提升,达成这一目标还有七成的把握,对此时刚刚涅槃重生的新兴厂来说,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青化厂本就是特大型国有企业,无论人力、设备还是产能、渠道都不是小小的新兴厂可以相提并论,虽说如今半死不活,亏损严重,但问题的根源在于体制和管理,与它庞大而有效的生产线没有关系。   所以温谅需要青化厂的厂房机器工人,同样,青化厂也急需找到一个突破口和盈利点,扭转自身连年亏损的不利局面。   就像温谅所说,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不管是许复延和温怀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要仅仅如此,温怀明也不至于说出那个“谋”字。在水库事件之前,温谅的打算很简单,由新兴厂提供技术和方案,借用青化厂的生产线和销售渠道,两者类似于代工关系,这一笔生意做完拉到,具有一次性和不可延续性。   不过明华集团暗地里的举动引起了温谅的戒心,在得知水库还没有被他们收入囊中,当机立断指使刘天来通过候兴华虎口夺食,硬生生的打乱了明华的整体布局和发展节奏。   也因为林庄水库的易主,让温谅突然改变了注意,他料定没有了齐舒,穆泽臣绝对会束手无策,当咬人的狗咬不了人,主人当然要出面,一旦顾时同跟许复延达成了协议,他苦等的机会就来了。   温怀明再一次陷入沉默,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显然在全方面的衡量利弊,过了一会,道:“鲁杰可以上位,只要我选中的人,许书记不会反对。不过你要新兴厂以技术入股和交叉持股的方式,占改组后的青化厂25%的股份,这一点,我不敢打包票。”   纪政还没有离任的时候,青化厂的初步改组方案已经出台,根据方案明细,在未来的产权结构中,青投将占据60%的股份,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国企的性质不能变,政府当然要绝对控股,另外要拿出30%由内部职工认股,10%分给管理层,这个方案虽然还没有提交常委会审议,但在主持这场改革的青投内部已经形成了共识。   温谅轻笑道:“青化厂还背着一屁股债,我肯赔本要你们的股份,许复延有什么不乐意的?”   温怀明当然知道他在说笑,黑着脸道:“债务会进一步剥离,银行也会承担一部分,真正需要真金白银偿还的钱并没有多少,而且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要25%,就等于从青投的60%里面划走了25%,这样一来青投拥有的股份才仅仅35%,保证不了控股权,我怕上面的阻力会很大。”   温怀明不给温谅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温谅,青化厂这个唐僧肉不是好吃的,为了它从周远庭到范恒安,一路上倒下来多少人?上次连顾时同觊觎青化厂,也搞的铩羽而归,说句不该说的话,凡是对青化厂起了心思的,你看看有一个好下场?”   温谅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可再一想,周、范、顾等人的倒霉好像都跟一个人有关系,那个人不正是自己吗?   “好啊老爸,差点被你带沟里,范恒安想空手套白狼,顾时同想小蛇吞大象,都是看上了青化厂那点固定资产,抱着捞一把就走的心思,我能跟他们一样?我看中的是青化厂可持续发展的能力,是它在化工产业方面拥有的巨大潜能,而这些都属于无形资产,属于未来可能发生,也可能失败的风险投资,需要你有眼光,有魄力,有信心,是合法的商业范畴……”   温怀明听的头疼,他大力的摆摆手,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也知道跟新兴合作,对青化厂的发展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不然跟你解释这么多又做什么?”   他顿了一顿,道:“可我的意思你还没有明白……如果丢了绝对控股权,不管你说的天花乱坠,就算大家都相信这样做能让青化厂立刻起死回生,也没人会同意,敢同意!”   “35%,依然是大股东,拥有话语权,况且青投只是资产管理者,并不参与企业的日常运营,占了35%的股份,也足够了。”温谅双手下压,微笑道:“听我说,老爸,你大可以把我提议跟许复延汇报,听听他的口风再下结论也不迟……有时候,老大的魄力会超出你的想象!”   温怀明愣了下,道:“你是说……”   “别忘了,新兴厂背后站着的可是何西华,有这杆大旗飘着,绝对控股和相对控股并不是那么不可转圜,更何况,许复延难道不想修复一下跟何副省长一直以来不太和谐的关系……”   温怀明这才知道原来温谅对青化厂竟是志在必得,运作的时候把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关系都考虑了进来,他张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末了长叹一声,道:“好吧,我试试看,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真要不行,最好有备用方案。”   “真不行只能说明青化厂没有这个福气,眼看着一场大的足以撑死人的蛋糕摆在面前,却只能赚几个打工的钱,丑话先说前头,别到时候看我赚钱赚的手软,你们吃后悔药!”   温怀明摇头苦笑道:“你要不是我儿子,说这样狂妄的话,没得让人耻笑!”   温谅哈哈大笑,温怀明很少会说这样的话,虽然不好笑,但他也给足了老爸面子。   从书房出来,温谅看了看客厅依然兴致勃勃的丁枚丁兰,还是决定去外面打这个电话,来到院西侧的一刻梧桐树下,嘟嘟几声之后,华之苕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温总你好,有什么吩咐?”   华之苕总是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兴许麦肯锡的企业文化如此,温谅重生以来跟太多话里话外暗藏机锋的人打交道,碰到这样直白直接的人,反而有点不习惯。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犯贱吧!   “华师姐,我新派过去的厂长怎么样?”   华之苕笑道:“温总赏识的人还能有差吗,当然是个人才,还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才!”   虽然对纪政充满信心,但能得到麦肯锡资深人士的赞扬还是让温谅略有点自得,道:“希望师姐你有时间多指点他一二,对了,有件事想麻烦师姐,明天你去带着纪政去见见何西华……” 第四百九十四章 梦中那缕明黄   该做的都做了,成败与否,最终的决定权不在温谅手里,不过他料定以许复延不会一口回绝,只要愿意考虑,这件事就有成功的可能性。   暂时将那些勾心斗角抛却脑后,温谅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很少做梦的他竟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似乎有个女孩隐藏在远处的雾中,看不清面目,听不到声音,只隐约有一角明黄色的裙裾在风中轻盈的摇摆。   走前几步,女孩便后退几步,永远保持着可望不可及的距离,就这样走了一夜,如同走了一生!   第二天一早,温谅洗脸的时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视了许久,然后将整个脑袋埋进冰冷的水中,水线漫过脖颈,漫过梦里那些朦胧的画面,水光波影之间,女孩的身姿愈来愈淡,可那抹裙裾却愈来愈亮,亮的如同一颗原子弹爆炸时发出的强光,惑目,惊魂,伤心!   一路慢跑去了一号院,张妈开的门,看见温谅露出和蔼的笑容,引着他进了客厅。温谅本以为许瑶和宁小凝应该已经起床,却没想到餐厅只有许复延一个人在吃早餐。   他想了想,走过去束手站好,恭谨的道:“许伯伯,早上好!”   许复延放下手中的杯子,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指了指对面笑道:“坐,陪我一起吃点?”   不是亲眼所见,外人很难想象身为市委书记的许复延,掌管着青州数百万生民的生计,早餐却是这样的简单,一碗小米粥,两个煎饼,一小碟芥菜丝,家常的甚至有点寒酸。   温谅看着已经接近尾声的餐桌,哪里会不识趣的坐下来,道:“我来时吃过了,不麻烦了。”   许复延点点头,起身去收拾碗筷,温谅没想到这样的琐碎事他不是交给保姆,竟然亲自动手,心头微微一震,忙凑过去帮着端了一个碟子。   许复延笑了笑,没有阻止他,两人一前一后将碗碟送到厨房,张妈明显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手中还是忙碌不停。温谅看了一眼,两份煎蛋、火腿和两杯牛奶——这应该是许瑶和宁小凝的早餐。   怪不得两女不下来呢,看来是不愿意陪许复延吃咸菜,温谅强忍着笑,被许复延看在眼里,哪还不知他在想什么,摇摇头叹道:“想笑就笑吧,对我家这闺女,我是没有办法喽。”   温谅笑道:“其实牛奶鸡蛋未必有五谷杂粮营养好,不过女孩们都喜欢甜腻点的食物,在她们看来,牛奶不仅口感好,至少这个卖相比小米粥强太多了。”   许复延哈哈一笑,指着温谅道:“你啊,这张嘴真是了不得。”   温谅不知他这句话是不是另有所指,按道理温怀明应该还没有把昨晚的对话告诉许复延才对,可面对许复延这样的人,谁敢说能看的透他?   两人刚走回客厅,就看到许瑶在二楼楼梯口探着脑袋偷偷往餐厅的方向瞄,温谅低咳一声,许瑶一回头,嘿嘿笑道:“爸,你吃完了啊?”   许复延拿她没有办法,道:“我要赶着去市委,今天你回关山,记得……”   “安了安了,赶紧去上班,等下我自己去汽车站,一路顺风兼平安,你不用管了。”   许复延自律极严,家人如果不是急事,一般不会派公车接送,而他今天还要接待邻省过来的一个考察团,确实连送宝贝女儿去车站的时间都没有,脸上露出几分慈爱,从钱包里掏了五百块钱让许瑶拿着。   换了别的小孩,说不定会发脾气耍小性,可许瑶被放养惯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接了钱数了数,然后一把夺过钱包,又从里面数了五张,一千块钱往口袋里一塞,钱是胆啊,整个人都似乎高大了许多,志得意满的道:“老许同志,我先回家帮你探探路,如果妈妈对你有不满的话,我随手就给你化解了,这五百就当辛苦费。”   许复延来关山这一年多可以说如履薄冰,一两个月才回一次关山的家,老婆没有怨言就见鬼了,许瑶能体察到这一点,不愧父女连心,值得表扬。   不过这些话当着温谅的面,还是让他很不爽,温谅适时的说:“我上去叫小凝下来吃饭。”   许复延看着温谅上楼的背影,眼中有欣赏有赞叹,却还有一种莫名的味道,神色十分的复杂。   许瑶黑溜溜的眼珠子在两人间打了个转,皱眉道;“怎么了?”   许复延没有接她的话,笑道:“回家要老实一点,我这里忙没空管你,你妈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许瑶可爱的皱皱鼻子,道:“知道了!”   温谅敲了敲门,推开门后发现宁小凝正在帮许瑶收拾行李,一个小包放着镜子梳子等常用物品,大包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日常衣物。   “教练,我是不是该叫你保姆了?”   宁小凝放好最后一件衣服,站起身伸了下懒腰,堪称秒杀整个高中时代所有女生的身材曲线顿时一览无遗,长长的双腿,柔软的腰身,尤其上衣下摆出若隐若现的白嫩肌肤,谁看了都得花眼,何况温大叔其人?   背对着温凉的宁小凝唇角上翘一个很微小的弧度,突然转身,一手一个,将大包小包凌空扔了过来。   温谅吓了一跳,幸好他身手凌厉,对方才的美景只欣赏未沉迷,沉腰坠马,吐气开声,双手闪电般伸出,虽然狼狈了点,却还是接了个正着。   宁小凝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冷冷说了一句话:“保姆总比苦力好!”   温谅呆在原地,欲哭无泪,手中的沉重感告诉他宁小凝没有说错,提这玩意确实比苦力好不了多少。   愣了一会,温谅提着包追了出去,叫道:“包这么沉,你丫怎么单手扔了四五米远的?”   楼下许复延又交代了许瑶两句,一秘张放走了进来,道:“许书记,时间差不多了……”   许复延看了下表,对温谅和宁小凝笑道:“我还有事,许瑶就拜托你们送她去车站了。”   温宁二人自然没口子的答应,许瑶不屑道:“我六岁开始上学就是独来独往,没他俩也丢不了。”   这话里的骄傲未必是幸福,许复延心中微酸,却见许瑶说话时的目光始终不离温家那个小子的身上,想起昨晚温怀明汇报的那件事,默默叹了口气。   众人走到门外送许复延上车,车子发动的声音响起,温谅退开两步,不妨车窗又放了下来,许复延面带微笑,伸手示意他过去。   “许伯伯,您还有什么吩咐?”   许复延轻声道:“告诉你朋友,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只要对青州人民有利,我总是无条件支持的。”   温谅终于肯定许复延已经知道了昨晚谈话的内容,想必是温怀明觉得兹事体大,连夜给他做了汇报。可终究还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照计划,今天纪政才能见到何西华,从省里传来讯息,再快也到明天,没理由许复延现在就下了决心。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许复延同意了他的要求,虽说话里还有余地,所占股份的比例应该会讨价还价,那都在温谅意料之中,25%,本来就是漫天要价,给了许复延就地还钱的台阶。   他心中一喜,尘埃落定,道:“我明白!”   车子远去,许瑶和宁小凝回去吃饭,温谅还站在门外,他虽然一向口中对许复延并不太过尊敬,但其实内心对他不算讨厌,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这个人的身上还不尽是官场那股子腐气,到了必要的时候,他的担当和决断对得起他头上的乌沙,脚下的宝座。   青州长途客运总站。   正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段,车站里人流不息,拥挤异常,许瑶看着前头长蛇般的排队队伍,叫道:“人真多啊!”   温谅打趣道:“我说找辆车送你回家吧,你还傲娇……”   许瑶认识温谅这么久,当然知道傲娇的意思,她也不恼,轻轻拂去衣衫尘灰,仿佛世外高人般淡然笑道:“温谅同学,难道没学过司马光的《训俭示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用十元能做的事,何苦要花五十元一百元呢?”   温谅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许瑶同学,尽信书不如无书,司马光的这句话早被人证明是错误的,你还当做信条来激励自己……从俭入奢易?你看从古到今,谁想发财不是劳心劳力,吃苦受难,曲折反复,历尽艰辛,才侥幸聚敛了一点钱财,从俭入奢易?我只能呵呵!”   关于“呵呵”的吐槽,许瑶听不懂,但关于司马光的吐槽,许瑶瞬间懂了,她刚装出来的高人风范荡然无存,道:“听你一说确实挺有道理,可我怎么一直没想明白呢?”   “因为,你笨啊!”   她睁着大眼睛,瞪了温谅数秒,转身扑入宁小凝怀里,道:“我是个笨丫头,呜呜呜呜……”   司马光的原意当然不是温谅解释的这般,但偷换概念这种事对他来说是拿手好戏,不仔细思量,很容易被忽悠住。许瑶呀呀假哭了两声,见没人安慰,一抹泪抬起头,眉角带俏,唇边含笑,软语哀求道:“排队买票的事笨人做不来,就交给你好不好?”   十七岁的少女初懂风情,一语一笑中已略有了几分妩媚之意,温谅心头一颤,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屁颠屁颠的跑去了售票厅。   许瑶凝望着远处,少年的背影如水轻快,却又如山厚重,她轻笑道:“有时候做个笨人其实也挺好的,对不对?”   宁小凝默然,他的心中有你,无论是笨是傻,是糊涂还是聪明,自然都觉得万分可爱,可要是不相干的人,没有足够的资格,只怕很难让这个看似温和实际上比任何人都骄傲的男孩多看一眼。   温谅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去排队,给张放打了个电话,为许复延办事,走这个关系最给力。不到两分钟拿到了票,三人进站找到车子,到了该分别的时刻了。   “我走了啊……”   许瑶站在温谅身前,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平日的得意和灵动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舍和浅浅的惆怅。   温谅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回家有妈妈宠着了,总比天天在这被你老爸训斥好,怎么还不开心?”   他这是典型的阿Q精神,虽然早有所料会被许复延逼着吐出到嘴的肥肉,可真的发生了,要说心底没有一点介意是假的,可又没办法反抗,只能不放过任何埋汰他的机会,来寻求心理上的一点安慰。   许瑶的离情别绪被温谅刻意的调侃冲淡了一点,白了他一眼,道:“对老许同志你要保持足够的尊敬,何况我妈才管我管的严呢,不过她做菜做的特好,等你来关山了,我一定让我妈做一桌大餐美死你!”   “好啊,我一定先饿十天肚子再去,一顿吃个够本。”   许瑶眼角一下子耷拉下来,愁眉苦脸的道:“十天太久了,我要你过五天就去。”温谅笑道:“都听你的,上车吧!”   找好座位,安放好行李,也到了发车的时间,温谅和宁小凝下了车,看着车子缓缓驶出了车站,然后消失在去往关山的方向。   温谅耸耸肩膀,道:“教练你要去哪?”   宁小凝脸色一冷,道:“怎么,瑶瑶不在,你就要赶我走了么?”   温谅从昨晚开始就觉得宁小凝有点奇怪,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教练,你这两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在公司不顺心?”   宁小凝深吸一口气,让烦躁的心平复下来,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我去上班了……”   温谅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道歉是什么意思,忙追了过去,道:“我送你吧,正好也要去青河,拼车打的便宜……” 第四百九十五章 事逢蹊跷   出租车一路穿行,走过青州的大街小巷,刚刚还晴朗的天密布着乌云,眼见着要下今冬的第三场雪了。温谅收回探出去的脑袋,感叹道:“都说六月天小孩脸,青州二月就开始变化无常,难道这就是早熟么……”   宁小凝穿的比较单薄,虽然坐在车内还是感觉到手掌冰凉,她低着头,也不跟温谅说话,放到嘴边轻轻的哈着气,倒显得别有一番可爱。   温谅讪讪一笑,心里打定主意远离为上,女孩子每月都有的这几天可真够呛,性子变的都快赶上这鬼天气了。   就这样一路无话晃荡了小半个青州,经过新华书店时,二楼外拉着的巨大横幅吸引了温谅的目光:《中国可以说不》今日大批到货,库存充足,欢迎广大读者前来购买。   如今市场经济,拉横幅造势宣传早已经见怪不怪,可新华书店这样大张旗鼓的叫卖一本书,在青州尚属首次——人家捧着铁饭碗,拿着死工资,管你的书去死,所以群众们也很给面子,里外三层将书店大门围的严严实实,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人头攒动,显然都在大肆的抢购。   当然,也不是说青州的人真的这么爱读书,买书不是买菜,受众毕竟在少数,只是因为购买量的井喷,造成了全国性的缺货,青州自然也不例外。天天都有很多人来询问,可天天都在缺货中,于是许多潜在的顾客都集中在今天蜂蜂拥过来,场面堪比刘德华来青州开了演唱会。   “师傅,停停!”   出租车应声停下,温谅摇下车窗,看着书店上面的横幅皱起了眉头。这段时间他忙于青州的事务,对京城那边的关注度少了点,可范博深藏于心的敬畏让他丝毫不敢懈怠,开始时几乎一天给温谅打两次电话,后来被训斥了一顿,改为两天一打,所以温谅虽然人在青州,但对全局的掌控并没有因此消减半分。   就在前天,范博还在抱怨出版社和印刷厂拖了后腿,生产线日夜开工也满足不了全国的需求,导致销量无法实现五天一翻倍的目标。温谅当时笑骂了他两句,可怎么才两天的时间,青州,这个国内二三线的城市,尚不是凤凰鸟的重点供货地,竟然敢打出货源充足的旗号?   “还走不走,要下赶紧下,磨蹭什么?”   的哥脾气臭,也不是这一个,温谅懒的跟他计较,推开车门下了车,对宁小凝笑道:“教练你上班吧,我去书店买本书,这里下了。”   关上门刚走两步,听到身后又是砰的一声,转过头发现宁小凝跟着下来,面无表情的走到身边,道:“我也去买书!”   温谅看她冻的直哆嗦,微微一笑,道:“一起吧!”   书店门口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少妇,手拿着小喇叭艰难的维持着秩序,一来今天的人确实太多,店内粗略一看有小百十号人,店外至少还有二百多,新华书店的面积并不大,根本没办法同时接待这么多人;二来国人都有凑热闹的习惯,人多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只温谅到这一小会工夫,围观的人群就又扩大了一层;三来青州多少年了,从没听说过买书还得排队的道理,何况说是货源充足,谁知道等下还有没有了?   所以几乎没人老老实实的排队,都在一个劲的往前挤,少妇站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举起喇叭大声道:“外面等的人请排好队,里面现在人太多,出来几个我就放进去几个,不要挤,慢慢来。”   少妇的嗓音柔软动听,带着股诱人的甜意,结合话里的内容让人浮想联翩。不过这个因人而异,正人君子听起来肯定没什么问题——正人君子就是听苍老师的叫声也当佛音梵唱,关键是今天这堆人里,未必个个是正人君子,尤其青州的痞子最爱聚群,就跟狗吃屎一样,哪里人多他闻着味就来了,偷鸡摸狗,惹是生非,真是走过路过一定不会错过。   温谅和宁小凝站在最外边,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挤着就进去了,可带了宁小凝,怎么也不能让人家女孩子在这群大老爷们里蹭来蹭去,说句题外话,温大叔还没蹭过呢,能便宜你们这些抠脚大汉?   听到少妇这话,温谅扑哧一笑,他当然不是正人君子,单说思想,作为被后世爱情动作片深深熏陶过的人,在场的全部人加起来未必有他邪恶。但这种邪恶是表面的,虚假的,跟温谅旁边那七八个穿的流里流气,嘴里磕着瓜子的人完全不同。   他们一听少妇的话,立刻跟吃了春药一样噢噢起哄,其中一个卷毛高喊道:“姐姐,您人可真好,知道弟弟们憋的辛苦,没说的,等等就等等,我不跟他们挤!”   这话说的太露骨,正因为太露骨所以少妇都没有往别处想,道:“谢谢这位小兄弟,大家都要向他学习,一个个排好队……”   这一下真是闹大发了,听明白的人,有的摇头不语,有的则跟着哄堂大笑。少妇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小板凳上一脸迷茫,不得不说,白皙的皮肤,秀气的眉眼,配上棉衣下丰腴的身段,确实能让不少人流口水。   卷毛身边的同伴跟着喊道:“妹子,他不急,有人急。行行好让哥哥进去吧,反正你里面已经那么多人了,多我一个也不多,挤挤暖和……”   少妇隐隐明白了什么,可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一看少妇被两个兄弟调戏了还不做声,另外一个小矮个忍不住了,叫道:“人多热闹,玩起来够劲,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一起上吧,开门一家亲,排队多见外。”   “板牙你个没出息的,砍人一起上,泡马子也一起上,单打独斗会死啊?”   “牙哥死不了,要死也只能死女人身上,哈哈哈……”   七八个青皮你一语我一语,愣是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起美貌少妇,不过这次敢附和他们的人不多,最多在心里暗暗意淫一下,过过干瘾了事。   要知道这是96年,公开调戏妇女的事也只有社会上的青皮敢干,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来买书的,肯在工资才三四百的年代掏出几十块钱买书,不算文化人,也至少有点羞耻心,不会那么的下作。   少妇涨红了脸,气的身子都在发颤,手指着温谅这边,道:“你们……你们无耻,下流!”   人群跟着少妇手指的方向哗啦啦的回头,青皮们最爱的就是这一刻万众瞩目,可温谅和宁小凝何苦来哉,也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一脸黑线,拉住宁小凝的手往边上挪了挪,宁小凝身子微微一颤,低着头没有说话。   卷毛扫了温谅一眼,嬉笑道:“小兄弟别怕,等下我们吃肉,给你点汤喝。”   温谅知道这帮子青皮不过是嘴上占那个少妇点便宜,光天化日哪里敢真的动手动脚,可即便如此,也让他觉得恶心,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也许是看温宁二人衣着打扮不像普通人,卷毛也没多说什么,带着兄弟们分开人群走到少妇面前,淫笑道:“你说哪个下流无耻?老子摸你了,碰你了,还是脱裤子干你了?”   少妇这时候才感到惊惧,双腿发软,身子怎么也站不稳当,踉跄一下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正好被卷毛伸手抱在了怀里。   卷毛哈哈大笑:“大家看好了,这是她主动扑过来的,我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啊,可别冤枉好人……”   说着手在少妇翘起的臀部上捏了一把,然后猥琐的放到鼻子嗅了嗅,真是说不出的猥琐下流。   少妇如同被蝎子蛰了一下,尖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卷毛,掉头就想往里面逃,可手腕一紧一痛,被卷毛给拉住了。   卷毛脸色一冷,恶狠狠道:“老子好心扶你,你还敢打人?”   少妇浑身无力,要不是依着门,早瘫软到了地上,颤声道:“我……我哪有打你?”   “刚才你在我胸口打了一拳,还说没打?兄弟们说她打了没?”他指的是少妇推开他那一下,可谓无耻之极。   “打了,我亲眼看见了!”   “毛哥有心脏病,被你打的差点复发,怎么赔吧?”   ……   少妇无助的看向周围的人群,可店内店外数百人,竟没一人敢发声,眼睁睁的看着青皮们当街欺辱妇女,这一幕要是发到后世的网络上,简直可以成为青州数十年之耻!   温谅微微皱起眉,按理说能在新华书店上班的,怎么也算机关里的人,并不是街上那些没有组织没有后台的普通人可以比,卷毛就算不怕事,可嘴上占点便宜也就是了,没必要闹到这一步。   说白了,青皮归根结底还是青皮,事情闹大了,一旦公安介入,不拘留几天不算完。青皮们虽然悠闲,但也不是智障,寻乐子没错,可要寻到局子里,未免有点划不来。   既然划不来,又为什么要这么张狂呢?   温谅摸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宁小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就这样看着?”   温谅笑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是新华书店的职工,哪里用的到咱们帮她出头?况且店里明明还有其他职工,也有人注意到这边的风波,可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说句话,你不觉得奇怪?再说了,今天人多的我都看着有点寒,新华书店有的是泼辣的老娘们,随便掂一个出来也足够震住场面了,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姐姐呢?”   “她长这么漂亮,被一群老女人排挤也是正常的,说不定看她出丑还在心里得意,谁肯帮忙出头?”   这难道是美女们的共鸣吗?温谅没胆子问出这句话,不过他有胆子坚持自己的主张,道:“再看看吧,大白天的,当着几百人的面,这群痞子不敢真的胡来。”   宁小凝盯着温谅,认真的道:“什么才是胡来呢?”   在少女清澈的几乎不见任何杂质的眼神下,温谅突然有些惭愧,是啊,难道非得扒光了衣服上阵才叫胡来?一个女人,名声最重,被卷毛等人当众这样骚扰,不说她自己心中的悲愤,就是同事们异样的眼光和背后的议论,也能活活逼疯一个女人……   温谅叹了口气,摸出手机,道:“报警吧!”   “来不及了……”   宁小凝话音刚落,一个青皮不知从那掏出来一根半尺长的钢管,砰的一下将玻璃门打的粉碎!   另一人一脚将门踹开,卷毛拉着少妇往里走,她脚步还没迈开,绊在门槛上直摔到地上,卷毛却不管不顾,任凭少妇挣扎着露出腰腹间白嫩的肌肤,倒拖着走到店内,大笑道:“一帮傻逼,掏正版的钱买盗版的书,还尼玛争着抢着跟吃屎一样开心,青州原来都是这样的蠢货!”   店内店外的人面面相觑,听这货口音跟青州土著一个鸟样,这不是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吗?   更让人惊疑不定的是,卷毛说的盗版是什么意思,难道新华书店里面也卖盗版书?不少已经拿到书的人开始疑惑,还在排队的人更是持观望态度,乱糟糟的现场一时安静下来。   宁小凝的目光一直盯着卷毛那只揪着少妇的右手,极其的认真,极其的贯注,好像要用目光在手背上绣一朵花出来。   卷毛那一句“盗版”和“青州”让温谅的眉头为之一舒,心中顿时有了计较,道:“看那只手不顺眼?”   宁小凝重重的点点头,温谅扭头看看四周,对面街道站着几个人,正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轻笑道:“如君所愿!”   温谅刚踏出一步,宁小凝却拉住他的手,眼中的担心清晰可见,急急道:“你别去,一个人充什么英雄……”   卷毛正狂笑着指使手下开始疯狂的砸店,温谅眼神微聚,如冰雪淬过的刀,锋利,又无情! 第四百九十六章 疑雾重重   看到卷毛等人砸店,对面街道站着的几个人立刻紧张起来,当中一个满脸彪悍的光头对身边一个五短身材的络腮胡耳语几句,络腮胡子笑呵呵的点点头,转身进了旁边一家五金器材门店。   温谅被宁小凝拉住了手,眼睛却一直瞄着对面,看他们如临大敌,知道自己找对了人,整个青州,安保卿的手下不说无处不在,但至少还是很容易碰到的。   而卷毛等人,虽然口音地道的青州味,但代表的势力明显与青州无关,以安保卿的阴冷深沉,绝不会让手下这么嚣张,无所忌讳!   “原来你也知道我一个人打不过人家一群啊,那刚才干吗一脸鄙视的讽刺我不出头呢?”   “我又不是让你去跟人家打架……天天鬼主意那么多,你一定有别的法子的是不是?”   温谅哈哈大笑,轻轻握了下宁小凝冰凉的手,低声道:“我像逞英雄的人吗?法子自然是有的,等我!”   然后不等宁小凝回答,从她一直紧握的掌心中抽出手,大踏步的走到对面光头的跟前,笑道:“认识明哥吗?”   光头警惕的看他一眼,皱眉道:“你是谁?”   这时络腮胡陪着一个身穿军大衣的人从商店出来,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一个满脸横肉,一个笑容可掬,就跟戏台上说相声似的,有种莫名的喜感。   军大衣骂骂咧咧的道:“他大爷的,这天冷的尿尿都尿不出来,还他妈的有人捣乱?在哪呢,逮住了老子削死他!”   光头也顾不上搭理温谅,和周边众人一起对着军大衣叫道:“水哥。”   水哥抖了抖大衣,双手大拇指插进腰上的武装带,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突然打了个哆嗦,盯着温谅仔细看了数秒,又眨了眨眼睛才确认自己没看错,后背冷汗忽的流下来一层,以为是这位小爷跟手下弟兄起了冲突,腿肚子都有点打转,丝毫不敢怠慢,弯着腰凑了过去,陪笑道:“温少,您怎么在这?这帮兔崽子没长眼,您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温谅没想到还能碰见认识自己的人,这样也好,省的给明哥打电话,打量一下水哥,脑海里似乎没这个人的印象,道:“水哥认得我?”   水哥笑的脸上都快出花了,一个纯彪悍型的汉子露出这样的笑容,真是有种逆天的感觉:“不敢不敢,叫我水仔好了。去年八一路豆浆店有人捣乱,我跟着明哥去的,见过温少一次……”   温谅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既然是老熟人,那就省了不少力,一指对面书店,道:“那几个闹事的认识吗?”   水哥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招招手示意光头和络腮胡过来,这两人早在一旁看的傻了,从来没见过老大对谁恭敬成这幅德行,就是老大的老大过来,也不过点根烟倒杯酒,笑的也没这么贱啊。   光头暗暗擦了把汗,能在道上混的都是明眼人,哪还不知碰到厉害角色了,不禁庆幸刚才态度没有太恶劣,不然还不被老大揍成肉夹馍啊?络腮胡则还是笑的合不拢嘴,也不知道瞎乐呵什么。   “光子,那边谁再闹事?咱们的兄弟?”   光头回道:“不是咱们的人,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水哥,会不会是别的大哥的兄弟?”   “屁!”水哥隔着书店外层层的人,也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温谅问了,说明对这件事很不高兴,他不高兴明哥就不安心,明哥不安心自己就得挨骂,军大衣往边上一个小弟身上一扔,恶狠狠道:“这片明哥交给我负责,谁吃了豹子胆敢派人来捣乱?小武,你去叫人,妈的,兄弟们去会会这帮孙子!”   温谅也想摸摸卷毛等人的底,不排斥水哥动用暴力,不过这些话当着众人面不能出自他口,见水哥知情识趣,魄力十足,倒也是个人才。   不料水哥话音刚落,一辆警车鸣叫着开了过来,温谅手一挥,示意水哥稍安勿躁,笑道:“看来有人帮忙,咱们先瞧着好了。”   回到宁小凝身边,她看了眼对面正在过马路的一大帮人,道:“你倒是朋友遍天下……”   温谅谦虚道:“天下不敢当,青州还是可以的。”   警车上跳下来两个人,没有温谅认识的,应该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人群呼啦啦的让开一条通道,卷毛等人听到警笛也都住了手,大大咧咧的站在店内,竟然没有一丝的惧意。   为首的一个公安浓眉大眼,卖相很过得去,往店门口一站,威严的道:“你们干什么?”   “没长眼啊?砸店,这家店赖了我们老板的钱,不砸他不还啊!”   一个年轻点的公安怒道:“怎么说话呢,警告你,别太嚣张!”   卷毛冷哼一声,将手中已经吓傻的少妇往旁边一推,走到年轻公安跟前,道:“警官,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别人欠你一百万,不仅不还钱,还整天找不到人,你怎么办?”   年轻公安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屑道:“一百万?你当钱是用嘴吹出来的?都老实点,有什么话,回所里再说。”   卷毛身后的青皮嗖的一下全围了上来,一个个目露凶光,齐刷刷的瞪了过来。年轻人虽然不信有人敢对公安动手,可这场面也确实有点吓人,不禁退了一步,叫道:“怎么着,想造反啊你们?”   卷毛嘿嘿一笑,压低嗓音,道:“造反不敢,不过捏死个把人,兄弟们还是不怕的,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咱们命都贱的很,就是不知道这位警官觉得划不划算!”   年轻人不过是派出所的小民警,平时管点邻里纠纷就不错了,哪里见过这样胆大妄为的家伙,敢当众威胁恐吓公安,心里顿时慌张起来,支吾道:“你……你们……”   为首的公安也是故意让年轻人去号号卷毛的脉门,看这架势应该有点来头,咳嗽一声,道:“欠债还钱是没错,可要钱也得通过正规途径,不管你们有没有理,带人砸店总是不对的。这样吧,你们先随我们到所里走一趟,等找到这的负责人,你们再协调解决。”   卷毛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这里他们人多势众,真不行也跑的掉,可要去了派出所,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不劳烦警官您费心,今个这龟孙子要是不露面,我就让他新华书店关门!”   为首的公安还没见过青州有这么牛气冲天的痞子,别说这帮子不入流的小混混,就是道上的水哥豹哥猛龙大彪,还有现在已经上位的明哥,也不会当众不给公安系统面子。   说到底,大家互相给面子,才能各安其事,各发其财,这样才能相处的长久啊!   他心头火起,本来接到报警也没当多大事,以为今天新华书店买书的人多,场面混乱,只来两个人维持下秩序就行了,没想到不仅碰到了刺头,还貌似不太上道,硬是将场面逼的进退两难。   为首的公安也不是傻子,新华书店虽然不算多么牛逼,可到底是事业单位,人家敢这样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先不管后台是谁,至少不是自己一个小民警可以插手的。   所以有气得憋着,有火得忍着,基层的事难干,难就难在爹太多,他轻舒一口气,脸色柔和下来,好言劝道:“你要想清楚,真闹大了未必是好……”   人群里响起一片嘘声,他们怕青皮,却未必怕公安,不知谁喊道:“公安公安,怕硬欺软……”   这是青州近年来才开始流传的顺口溜,下一句是青皮青皮,坑蒙拐骗,后面还有好多,比如电力电力,老大我干,计生计生,杀人不算,将青州各个阶层各种社会问题一网打尽,可谓艺术再创作的典范。   年轻公安再也忍不下去,猛然转身,吼道:“谁?站出来!”   为首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对外面的嘲讽充耳不闻,讽刺几句又掉不了肉,可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身上的皮被扒了找谁哭去?   卷毛鼻孔朝天打了个哈哈,道:“走吧,今天的事你们管不了,就是抓了老子进去,晚上还得送老子出来,你不嫌麻烦,我还觉得晦气!”   这下连年轻公安也察觉不对,到了这一步还敢这么说话,要么是个愣头青,要么真的有来头,他唯唯诺诺的看了为首的公安一眼,低下头不再吭声。   为首的公安是真想掉头离开,可背后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实在没有脸,也没有那个勇气,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我可以作证,这几个人调戏妇女,殴打群众,打砸书店,扰乱公共秩序,请警察叔叔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两个公安和卷毛等人一起抬头往门口看去,一个少年分开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步步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是一个同样年轻的清冷女孩,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第四百九十七章 原来如此   卷毛对温谅和宁小凝还有印象,毕竟像宁小凝那样有气质的女孩不太多,他眼神一冷,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这个小男孩就表现的比较欠揍,为了正事要紧,没跟他计较,这会竟然还敢出来凑热闹,真是人小鬼大,不知天高地厚。   为首的公安同样黑着脸,他几乎要下定决心,准备厚着脸皮离开,没想到跑出个小年青,大言不惭的叫嚷着抓人——你当老子是公安局长啊,说抓人就抓人,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值得拿老婆孩子的安危来拼命?   年轻的公安则是一喜,有了人证许多事就好办了,看向卷毛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善,一门心思想把这个嚣张到极点的家伙弄回所里好好的整治一番,以泄心头之恨。他警惕的盯着卷毛,往前走了两步,对为首的公安低声道:“刘哥,动手吧,我不信他们敢袭警……咱们要不抓,今后这片是没法呆了……”   刘姓的公安思来想去,诚如年轻公安所说,抓了卷毛等人,要真有后台,大不了接到上头发话再放了了事,他秉公执法,谁也说不出什么错。可要今天这样灰溜溜的走了,以后在这片区域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两害相权取其轻,干了!   刘公安不再迟疑,从腰后掏出手铐,道:“既然有群众揭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总得先回派出所交代清楚。你要识趣,这玩意就不用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卷毛哈哈大笑,大笑声中撩开上衣的一角,从腰后挂着的棍套里抽出一根16英寸标配的机械锁甩棍,手腕上提后下甩,清脆的撞击声让人心头微震,精良的做工和完美的镀层,让延伸出来的两节棍身发散着钛黑色的金属光泽,显得大气又神秘。   温谅对器械了解的不多,当然认不出棍柄处的ASP代表着什么,但他很容易从外观上判断出这玩意价格不菲,看来卷毛确实不是一般的青皮,至少装备已是橙武级别,比白色(比如板砖)、蓝色(比如钢管)等低级装备强多了。   可温谅没想到的是,耳边又接连响起咔咔咔的声音,在卷毛身后的七个人手中都多了同样质地的甩棍,斜垂在腿侧,棍头指着地面,华丽丽的演绎了一幕刀枪如林的震撼画面。   年轻公安吓的后退了一步,刘公安比他好点,稳稳的站在原地,可脸色苍白如纸,握着手铐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他们不过是街道派出所的小治安警,又不是刑警队那帮专抓重案要案的厉害角色,何时见过这等场面,怕一些,痿一点,情有可原!   温谅眼中的疑惑更浓,这样奢华且杀伤力巨大的制式装备,就是安保卿最核心的团队也没有卷毛他们的配置好,毒蛇那把匕首应该不错,可也仅仅是他一个人而已。   那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两位,别说我不给你们面子,现在掉头出去,我不拦你们,可要是给脸不要脸,老子认得你的大盖帽,老子的棍,不认识!”   刘公安额头上渗出冷汗,心中在艰难的做着抉择,面前这群人明显是疯子,他们是真的丝毫不把自己这身皮放在眼里,是命重要,还是代表的国徽重要?是拼着受伤硬气一把划算,还是忍了这口气让街坊四邻指着脊梁骨嘲讽一辈子划算?   人啊,这一生其实都在做着这样那样的选择,有时候选对了,一好百好,可有时候选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温谅拖延到现在,已经让卷毛等人表演的够了,不管是打人、砸店、拒捕、恐吓随便哪一条罪名,都足够让他们在监狱里蹲个十天半月,何况最后连甩棍都出来了……   看着两公安便秘一般的脸,温谅都替他们难受,论起他跟刘天来的关系,也不好让场面太难堪,从口袋摸出手机递给刘公安,道:“要不打电话叫人?”   这年头基层还没配备警用呼叫器,手机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要不是通讯受限制,两公安也不会这么无力,卷毛等人也不敢这么嚣张,所以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真不是吹出来的。   刘公安还没想明白这个年轻人手里怎么会有手机这种稀罕玩意,一道棍影夹杂着风声冲着温谅的手劈了过来。   “小心!”   一直没有做声的宁小凝脸色大变,她站的靠后,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却无法出手阻拦。   温谅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放松对卷毛的防范,他手中的棍头刚刚有上翘的迹象,立刻收手移步,这时宁小凝的小心才传入耳中,可哪怕这么迅捷,也只是堪堪避过,甩棍几乎擦着手臂一闪而下。   两人都是一呆!   温谅没想到卷毛的速度竟然快到这个地步,从棍起到棍落,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要不是他预判在前,果断闪身在后,绝对躲不过去这一棍。   卷毛同样被温谅的身手给震住了,他出其不意在先,又是最拿手的劈手棍,一般人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可这必杀的一棍却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落空了。   另外几人见卷毛动了手,顿时要一拥而上,卷毛怒喝一声:“都别动!”   温谅也举起手,示意宁小凝不要过来,同时也让藏在人群中的水哥等人不要轻举妄动。   “你是谁?”   卷毛的神色第一次凛冽起来,他奉命而来,为的是立威,是惩戒,所以围观的人越多越好,所以面对公安也不能有丝毫软弱,反正出了事有上面的人兜着,别说小小的青州,就是整个江东,也没有他老大摆不平的事。   可卷毛也不是傻子,甚至可以说在关山道上是一等一的眼光狠辣,温谅看似不显山不漏水,可身上的气度,挺身而出的胆色,再加上刚刚让人不得不重视的身手,都说明他是今天这场冲突里的变数!   卷毛最讨厌变数!   温谅将手机扔给身后的宁小凝,这是左雨溪送他的礼物,也是两人当初相识于青萍微末,搏杀于绝境险途的见证,要是不小心弄坏了,杀了卷毛也弥补不了这个损失。   “你又是谁?”温谅不答反问。   卷毛手腕用力,甩棍无规则的上下轻摇,说不清下一刻会砸向哪里,给人一种莫名的威慑力,他冷冷道:“不管你是谁,现在转身出门,这件事你不插手,今后来关山,我给你一个面子!”   关山!   这帮人竟是从关山来的!   温谅脑海里不由浮现天漏山上,普方寺前,那条莲花路上,手持菩提珠缓步走来的那个慈眉善目、佛面毒心的关山一佛!   “要不你给我一个面子,老老实实的去派出所备个案,今后再来青州地头,我请你吃羊肉涮锅?”   卷毛做了一个让他在今后的人生中后悔不已的决定,那就是拒绝温谅的提议,狞笑道:“又一个给脸不要脸的货,跟你谈条件,是懒得动手拍苍蝇,还当老子怕你呢……”   他话语刚落,身后几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步,店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刘公安终于怕了,刚要拉着年轻公安和温谅一起逃跑,温谅却拍拍手笑道:“人多了不起啊?青州别的不多,最多的就是见义勇为的好青年,大家谁愿意帮公安抓坏人的,都站出来亮个相!”   水哥带着光头小武等二三十号人应声而出,呼啦啦将卷毛等人围了起来,手中的钢管铁棍虽然没有对方统一制式的好看,可青皮们打架个人战力、武器装备什么都是假的,人多才是唯一的王道。   温谅懒得再跟卷毛废话,双手一挥,水哥带着人扑了上去,几十根棍子没头没脑的砸下去,就是孙猴子也得乖乖的压到五行山下,何况几个道上的青皮?   战斗不到三分钟就宣告结束,期间还有一个小插曲,有个卷毛的手下不知怎的钻出重围,迷迷糊糊的正好到了宁小凝跟前,手中的甩棍刚刚举起,就被宁小凝右手抓住握甩棍的手,身子侧进,左手竖掌下切,重重的一记手刀砍在腹沟,那货直挺挺的瘫到地上,疼的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温谅张大了嘴,女孩子里许瑶的身手算很不错了,可她力道上欠缺了许多,打一般人还成,真要跟青皮们动手,怕是要吃亏。但宁小凝这一记手刀却完全不同,初速不快,距离也短,可造成的伤害——看看地上还在吐的那位,就知道后果有多严重,这种手法接近于寸劲,温谅自己练的内家拳,没想到宁小凝也如此不简单。   以后对教练要更尊重一点!   这时候战事结束,三五个按住一个,卷毛被重点关照,由光头和小武从后面扭住了胳臂,显然很吃了点苦头,整张脸贴在地上,嘴里还在说狠话。温谅看都不看他一眼,对刘公安笑道:“这位警官贵姓?”   “哦……哦,免贵,姓刘!”   “刘警官,现在这帮闹事的人也被热心市民们抓到了,看你们两位人手也不足,不如请大家帮忙帮到底,送到派出所,你看怎么样?”   刘公安看着店内的局面,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一步,苦笑道:“好吧,不够小兄弟你也跟我们去做个证……” 第四百九十八章 这一笑,很倾城   既然达到了目的,卷毛等人一个都没有跑掉,温谅当然不会去派出所,这件事透着蹊跷,以他的小心谨慎,在书店里露个脸已经是极限。   其实有水哥等一大帮人,他们早得了温谅的叮嘱,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卷毛等人给钉死了,何况还有书店那个被卷毛欺辱的美貌少妇,温谅去不去意义不大。刘公安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这件事最后如何收场,见温谅执意不去,以为他这会才知道后怕,摇摇头不再强求,押着卷毛等人回派出所去了。   卷毛走出店门的时候扭过头,目光满是阴毒的扫了温谅一眼。温谅微微一笑,丝毫没放在心上,从地上捡起一本印刷精美毫无瑕疵的《中国可以说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走吧,送你去青河!”   出租车停在时代大厦的楼下,温谅没有下车,道:“我想起还有别的事情,就不上去了。”   宁小凝没有问他什么事,只是在下车的时候,指着温谅座位边上的书,道:“这本书能送给我吗?”   “这本脏了,我明天再买一本新的送你,好不好?”   宁小凝点点头,关了车门,看着出租车原地掉头,往来时的方向驶去。她刚要转身上楼,脸颊突的一凉,抬起头,无数朵雪花洋洋洒洒从天飘落,不一会就将青州变成了一片银白!   今冬第三场雪,来的比去年晚了一些,可毕竟还是来了,不是吗?   宁小凝摊开掌心,看雪花渐渐成堆,清丽的容颜露出几分小女孩般的开心笑意。   这一笑,很倾城!   刘天来接到温谅的电话,立刻让建设路派出所将卷毛等人移交给了花园分局,第一次突审不出意外的以失败告终。卷毛等人口风很硬,又有丰富的反刑侦经验,无论是威逼恐吓,还是离间使诈,都一言不发,冷笑以对,态度嚣张之极。   这一点温谅早已料到,此路不通,再找一条路就是,卷毛既然去书店闹事,其中的缘由书店负责人总该知道,可没想到通过数种途径却联系不到新华书店的经理,连书店的其他职工都不知道他去了哪,最后还是某个自称家属的女人打来电话,说老严出差了,过一周才能回来——老严,就是那位一直没露面的经理严芙蕖。   离分局不远的一间茶社,温谅提着紫砂壶给刘天来斟了一杯铁观音,道:“老严怕是跑了,虽然还不清楚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但目前来看肯定不是小事,刘局,说不定这次抓了一条大鱼啊!”   刘天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趁这个工夫仔细想想怎么回话,他不知道范博去京城开公司的事,更不知道如今最火的那本书与温谅有关,所以肚子里满是疑问,不明白温谅为什么要插手这样的小事,却又不方便开口问,沉吟一会,道:“温少,要不来点狠的?我不信一群小混混能有多大的能耐!”   论起整人的手段,公安局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可问题是卷毛给温谅的感觉实在有点彪悍,说不定背后真有极硬的人撑腰,所以这些皮肉之苦能省则省,免得被人反抓了把柄,得不偿失!   “不急,再等等……”   温谅低头品着铁观音,说老实话,他不太喜欢这种茶,香味太郁,回味太甘,将茶叶的苦冲的一点不剩,品茶如品人生,只有甜没有涩,那样的人生不仅无趣,而且虚假!   两人静坐了几分钟,温谅的手机响起,他接听电话后脸色不见变化,可眼中似乎点亮了一道光,如同拨开乌云的月芒,不急不烈,却辉映万里无疆。   “书,果然是盗版!”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刘天来听不懂,温谅解释道:“这件事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新华书店不知从什么途径囤了大量《中国可以说不》的货源,前期可能也做了许多宣传,所以今天聚集了一大群人前来购买,而卷毛他们也是有意选在这一天来捣乱,让你的书卖不成。”   刘天来在警界这么多年,太熟悉青皮们的做事规律,道:“仅仅捣乱的话,不至于甩棍都上,连公安出面都不退让一步……”   温谅笑道:“所以捣乱是其一,其二则是要警告!”   “警告?”   “如果是生意上的往来,严芙蕖好歹是体制内的人,怎么也不会被卷毛等人吓得不敢露面,我猜他必然是做了什么违法的勾当,唯恐事泄才急急的跑路了。”   刘天来猛拍了下大腿,道:“盗版?”   温谅想起从书店捡起的那本书,无论包装、印刷、纸张的质地和手感,都跟正版差不了多少,如果不是他特地送到京大出版社在青州的代理商处鉴定,还真辨别不清。   “不错,是盗版,”温谅似笑非笑的目视远方,道:“可盗版在国内根本不算大事,刘局你说,得多大规模的盗版,才能把严芙蕖一个堂堂的总经理吓成了缩头乌龟?”   刘天来眼睛跟着亮了起来,不过转瞬即灭,犹豫道:“温少,查处盗版一般由扫黄打非办统一行动,再不济也是工商和文化部门主管,公安更多的是协助,真要顺着线往上摸,主动权不在咱们手里啊。”   国内的知识产权保护政策一直都是一个笑话,这里面的因素很多,有发展经济和地方保护的需要,有受重视程度不够和长期以来的大众习惯的影响,有巨额利润和承担的风险不成正比的矛盾,不说96年,就是到了新世纪,往往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见成果,尽喊口号了。   所以温谅理解刘天来的顾虑,除了每年几次的运动式扫黄打非,一般文化工商部门都是在需要捞钱时才象征性的查一查。公安捞钱的地方太多,看不上这点小买卖,业务略有点不熟练,刘天来倒不是怕抓人,而是怕掉链子耽误温谅的事。   温谅笑道:“你说的是,这事吧,还得拖几个人下水。”   许复延接到温怀明汇报后,立刻指示市宣传、工商、文化、新闻出版等部门开展联合执法行动,市公安局出动警力配合,根据当前掌握的线索,由新华书店和卷毛等人为切入点,摸排深挖,拍苍蝇,也要打老虎,力求打出声音,打出规模,打出成效!   温怀明虽然按照温谅的意思,对今天发生在花园区的砸店事件进行了部分加工和渲染,但以他的立场,又不能不对许复延做出提醒:“这样动静会不会太大……”   “当着数百群众的面都敢砸了新华书店,逼得一个国家干部落荒而逃,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简直无法无天!目无法纪!让刘天来放心大胆去查,我倒要看看,青州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许复延的怒火其实并不是因为几个混混闹事,而是深知要在青州深化改革,一要得天时,二要得地利,三则要得民心,国内的大气候是他的天时,刚经过官场地震的青州自然是他的地利,唯有民心所向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所以一听到卷毛等人的嚣张跋扈,基层民警的软弱无力,他如何想不到围观群众的心里会如何看市委市政府,如何看他这个刚刚走上前台的前任举手书记?   如果抓几个盗版商就能树立一点个人和政府的清明形象,弊小而利大,何乐而不为?   可他也没想到,拍苍蝇容易,打老虎却很容易被老虎反扑!   从卷毛等人带人砸店,到市里成立联合行动,不过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街道四邻还在眉飞色舞的谈论上午发生的那场精彩演出,却看到十几辆挂着各个部门标志的车子呼啸着开了过来,然后将新华书店围的水泄不通,开门关门的声响透着一股难言的躁动,脚步跑动带起的灰尘让许多商户和行人都看傻了眼睛。   出大事了!   不到半个小时,新华书店内所有书籍被查封,《中国可以说不》被重点照顾,全都打包放到单独的箱子里拉上了车,书店的副经理、会计、采购等相人员被带回市经侦大队接受讯问。   晚上七点,心理压力过大的副经理万光明招供,警方随即在市南区一个工厂的仓库里发现了大量印刷精美的盗版《中国可以说不》,初步估计接近三十万册,堪称青州历年“打非”单项书籍盗版数量之最。(这个是真事,当年许多地方新华书店因为缺货,卖的都是盗版,光长沙一地查的盗版就几十万册)   也通过万光明,温谅才终于搞明白了此次事件的前因后果。新华书店卖盗版书籍由来已久,这一次《中国可以说不》从人民大会堂发布会开始,就表现出横扫96年出版界的君王器,不管是京大校长亲自撰文写序,并站台力推,还是全国数十家媒体杂志集中性的报道,直到青年报、解放报等中央媒体加入新一轮宣传,声威浩大,前十年后十年,几乎不做第二人之想。   也因此,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文化的盛宴、业界的盛宴,其实也是盗版的盛宴! 第四百九十九章 无黄淮,不成书   国内盗版的起源在八十年代中后期,用当时时髦的话说,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落后生产力之间的矛盾,有矛盾并不代表没办法,国人的智慧向来爱用在歪处,于是盗版这件很上不了台面的行业便带着这样的使命感应运而生。   起初的盗版无非是图书市场,到了九十年代中期,随着家用VCD的普及,开始逐步扩展到音像制品,再然后到了新世纪,从民生领域到高科技领域,几乎没有一样东西不能被盗版,并被时代赋予了一个崭新又响亮的新名字:山寨!   而在96年的青州,除了温谅还没人知道这个行业最后发展到一个何等巨大的规模,不说普通民众,就是在政府内部也有许多人认为盗版问题只是一个小问题。小问题当然引不起重视,引不起重视的最终结果就是滋长,溃堤、泛滥,等到回头收拾的时候,不知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和心血。   共和国五十年,一直在社会的各个层面不停的重复这个死循环,经一堑却永远不长一智!   万光明不过是青州一隅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他的供词只能为温谅勾勒了一个不太清晰的地下世界,但就是这如同雾里看花的惊鸿一瞥,结合前后两世的所见所闻,一幅泾渭分明的盗版产业地图呈现在温谅的脑海。   岭南,作为共和国对外开放的窗口,理所当然的成了盗版产业基地的大本营,近十年来,他们以无与伦比的市场嗅觉和仿制精神,将盗版从一无所有做到了数百亿的规模,生产、运输、销售既高效又安全,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慢慢的蚕食了大半个共和国的市场。   北方当然不会例外,几乎所有的货源都要从南方引进,盗哪本书、定多少价、印多少量都由上游掌握,虽然很多北方书商因此发了财,但对市场的实际掌控力为零,加上从南到北实在是路途遥远,各种风险、各种成本、各种变数,让本来可以赚十块的生意只能赚五块,商人趋利,多心有不甘。   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也只能心有不甘而已,想要另起炉灶,一得有钱,没钱建不起生产线,铺不开渠道,更加满足不了需求;二得有势,没有势保障不了安全,稳定不下人心,更加不可能持久;三得有威,没有威就好像一个躺在闹市脱光了衣服的美女,摆明了强奸无罪,骚扰有理,什么阿猫阿狗都来上下其手,哪里还有时间赚钱?   这三点一直没有人同时胜任,北方也就这样散沙下去,直到五年前,突然有人选择邻近江东的黄淮省为基地,用充沛的资金和黑白两道通吃的手段,仅仅两三年的时间就整合了整个北方市场,虽说还没有到达南方那样的规模和高度,但也重新划分了盗版产业的南北分界线,拥有了足够的影响力。   到了最近两年,这种影响力更是覆盖了北方大多个省份,几乎所有的大宗交易都出自黄淮,业内甚至有“无黄淮,不成书”的说法。   “……新华书店卖盗版也不是这一次,他们早有过合作,只是这回需求的量大了一点,对方同时要向多个城市供货,一时满足不了,严芙蕖就通过别的途径先购进了三十万册应应急,不料却引起对方的不满,竟毫不顾忌的派人来砸店泄愤……”   温谅听着刘天来转述万光明的话,眉头微微舒展,今天所见所闻的疑惑,也终于有了合理的答案。   本就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可想而知在占领北方市场的过程中,还有多少见不得光的血腥。青州新华书店的严芙蕖敢越过他们从南方进货,不仅坏了规矩,也坏了威信,就像前面说的那样,能在五年间建立这样一个庞大产业链的人,单单有钱有势还远远不够,没有杀伐果断的决绝,如何使人敬畏,不敬畏如何独占这肥的流油的市场?   “万光明还没说实话,严芙蕖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对方的厉害,能让他无视危险的动力唯有利益,这批三十万册的盗版,他俩应该都没少捞钱……”温谅话题一转,道:“说了这么多,这个幕后操控了北方盗版市场的大人物是谁?”   刘天来神色凝重,道:“据说是关山的佛爷,不过没有任何人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关山那尊佛?”温谅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轻笑道:“果然来头挺大。”   “南城仓库那三十万册书已经查明都是盗版,来源应该是南边的某地,不过严芙蕖尚没有踪影,卷毛等人也不招供,线索到这里也就断了。下一步,温少,你看该怎么办?”   “卷毛的身份查明白没有?”   “卷毛叫杨刚,青州本地人,从小就在关山厮混,后来跟了佛爷,外号羊肠,在十二兽里排名老七……”   温谅眉头一扬,道:“十二兽?”   刘天来笑道:“都是些诨名,他们自称是十二太保,不过巧合的是这十二人的外号从鼠牛到狗猪,都是生肖,所以外人称十二兽。”   温谅恍然大悟,他想起在天漏山上遇到的佛爷手下,有一个只会溜须的叫牛刀,有个身手不错的叫马超,还从佛爷口中听到小鼠这两个字,加上今天见到的羊肠,十二兽里面照面的不照面的已经有了四个人。   “羊肠,这外号挺别致……”   “这个人是佛爷手下最无耻的一个,道上人见人厌,所以送他个外号叫羊肠,意思是羊肠小道,心胸狭窄,没想到他不觉得羞耻,反而洋洋自得以此自称。”   温谅指尖轻轻的敲打着桌面,他的心思已经完全没有放在盗版上,反而想起跟佛爷发生冲突后宁夕说的那番话,想起了那个貌似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羽少。   “既然查明了羊肠的身份,他又是佛爷的人,自然是受佛爷指使,能不能顺着往上走一走?”   刘天来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刚听了两句,神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腾的站了起来,道:“什么?”   等他挂了电话,温谅淡淡的道:“上头来压力了?”   刘天来满脸怒意,闻言惊讶道:“温少,你怎么知道?”   温谅不是神仙,既然知道佛爷背后有庄少玄,距离羊肠被抓已经过去六七个小时,也该各路神仙显显灵了。不过他没对刘天来说这些,因为没有必要,问道:“说吧,是不是省里有人发话说情?”   “不是,是省公安厅直接派人来,非要提走羊肠等人,说这个案子牵扯的盗版数量和数额太大,从现在起由省厅接手……”刘天来被温谅的平静感染,急躁的心情顿时为之一缓,整个人跟着平静下来,一咬牙道:“我这就赶过去,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把人给带走了,笑话,当青州是什么地方,当我刘天来是软蛋不成!”   温谅摆摆手,道:“这是市里的联合行动,你不过一个公安局长,担这么重的担子做什么,去跟许复延汇报,看他怎么处理。”   许复延当然不会同意,他倒不是看重这点政绩,从没听说过哪个官员是靠扫黄打非升上去的,只是他要的是脸,省公安厅怎么了,招呼都不跟市委打一声,直接想从公安局提人,这是想干什么?   欺人太甚!   “刘天来,你这个公安局长怎么当的,我让你查案子,案子查清楚没有?没有?没有查清连嫌犯都给丢了,你打算怎么结案?”   刘天来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明白,转头对省厅亲自带队的副厅长林立文赔笑道:“林厅长,您看这案子是市里统一领导,工商和文化部门牵头,咱们只是协助,人关在局里不假,可现在还在查证阶段,我也没权力移交啊。”   林立文是前局长林震的叔叔,对刘天来岂能有好感,可以说对青州的一草一木都深感厌恶,要不是那位大公子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话,单单佛爷可请不动他亲自出马来青州要人。   “刘局长,接手此案是厅里的决定,你要不要打个电话跟戴厅长谈谈?”   戴安龙是于培东的爱将,在省厅一把手的位置上坐了十年,作风凌厉,脾气火爆,被誉为江东的定海神针,再给刘天来两个胆子,他也不敢打这个电话。   虽然百分之一百,这件事戴安龙并不知晓!   不过你林立文,可不是戴局长,刘天来心中冷笑,他刘大炮的名头在江东也是出了名的,没必要跟林立文兜圈子,道:“林厅长,虽然这个案子我也认为以青州市局的力量办不下来,可就算要移交给厅里,也得市委有了决议,把此案上报省委后,才能由省厅来接手……”   “啪!”   林立文没想到刘天来这样不给面子,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这个局长不想干了?”   刘天来眼睛微含嘲讽,道:“林厅长,我想不想干,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第五百章 不动明王   林立文到底没能带走羊肠等人,回到关山自觉脸上无光,给佛爷交代了一句无能为力,以考察交流的名义带团去了南边各省散心。佛爷这才知道青州这块铁板不是那么好踢的,又失去了跟羊肠等人的联系,思虑再三,还是支开左右,一人去了关山郊外那青山幽幽、水雾缭绕的庄园之内。   五年前,他一人一刀在道上拼杀搏命,看似威风八面,快意江湖,实则漂泊不定,朝不保夕,随便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物都能轻易的置他于死地;   五年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关山举足轻重的一方枭雄,人见人畏,称佛爷而不敢名之,起居奢靡,来往权贵,不知让多少后来人奉为偶像,艳羡不已。   可没有人知道,不管是当年的修罗恶目,还是今日的佛面慈悲,他终究是一个无力掌控自己命运的傀儡罢了,面对那个人,一根小小的手指,就能把他像一只蚂蚁一般抹去。   关山郊外有座佛莲山,因山峰环抱,形似佛座莲台而得名,三年前由佛爷的宝积贸易名下的一家地产公司破土动工,依山而建了这座名为“明庄”的私人庄园。庄园不对外开放,有资格进入的不过数十人而已,是关山乃至江东最神秘也最引人注目的所在。   沿着宽阔的山道来到庄园入口,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佛爷那辆在关山名头极大的银色劳斯莱斯Silver spiri瞬间没入门那边的世界。只这门开门合的刹那,能看到一尊青蓝色的不动明王全铜塑像矗立在蔓延入山林的道路入口,明王一脸二臂,发垂披肩,愁眉瞠目,脸相忿怒,上衣斜帔,下着摆裙,右手持智慧剑,左手提金刚索,以童子相站姿安立周身智慧烈焰中,惟妙惟肖,显然是名家手笔。   这座明庄,其实就是不动明王庄!   在佛爷进入明庄的同时,青州这边有了重大进展,失踪两天的新华书店总经理严芙蕖投案自首,根据他提供的线索,青州市由刘天来带队,抽调工商文化公安等部门骨干人员,赶赴毗邻青州和灵阳边界的一个村子外围蹲守,然后才致电灵阳市扫黄打非办,经过紧急协调,左敬亲自下令,让灵阳打非办积极配合青州方面的工作。   两地多部门展开了联合行动,在村子里找到一个隐蔽的印刷装订工厂。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可进了厂子立刻让人大吃一惊,三台堪称性能一流的海德堡对开四色大型印刷机正在不停的吞吐,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数十名工人连夜赶工装订,堆积如山的《中国可以说不》虎视眈眈的看着一拥而入的执法者,似乎在嘲讽你们来的真早。   行动在凌晨三点圆满结束,共查抄盗版书籍六十万册,海德堡全新印刷机三台,运货的东风卡车十辆,抓捕人员七名,总计涉案金额九百多万(印刷机为八成新,作价在一台二百万左右),战果丰硕。   佛爷从睡梦中被床头的电话铃声惊醒,片刻之后,座机摔成了粉碎!   紧跟着,许复延的私人电话响彻了一夜。   而温谅根本彻夜未眠,接到刘天来的电话,立刻打给了宁夕。他知道这次关山的反扑必然来的迅猛且剧烈,扣下了卷毛等人,不过是小事,反正青皮进局子跟回家旅游差不多,呆几天出去也没差别;查抄了新华书店的三十万册盗版书,也不值一提,书卖出去,钱也收到,出了事是你自己的问题,盗版商不是保险公司,不负责一生一世。   唯有封了灵阳的印刷厂,才是触动了佛爷的底线,佛爷一怒,不过血溅五步,可要是他背后的那位公子也发了火,许复延未必顶得住。   所以温谅未雨绸缪,这一局能不能小胜,就要看谁能跟时间赛跑,占据那转瞬即逝的先机!   第二天一早,还不等漫天的压力扑向青州,京城一家颇有影响力的报纸在头版刊登了一篇报道《中国可以说不:与盗版的战争》,当全国媒体都在报道这本书如何如何热销的时候,反而很少人关注到随之而来的盗版问题,所以一经刊发就引发了舆论热议,尤其文中提到单单青州灵阳两地,就查获了百万册盗版,实在是触目惊心。   许复延正被来自各个层面的说情搞的焦头烂额,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好,他确实不知道佛爷背后的站的是谁,或者说知道这一点的人整个江东也没有几个。要不是宁夕的身份不一样,她也不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就摸清了佛爷跟那个人的关系。   所以林立文过来要人,许复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林立文狼狈而归;许复延也没有把佛爷放在眼里,所以印刷厂被查。可没想到这一下终于捅了马蜂窝,虽然不怕会万蜂蛰身,但只听嗡嗡嗡的声音,也挺心烦气躁。   因此当温怀明拿着报纸进来,许复延头痛明显好转,略一思索,道:“怎么都上京报了?”   “哦,是这样,”温怀明忙解释道:“我了解过了,这家报纸的一名记者昨晚正好在灵阳采风,不知谁泄露了消息,他竟然跟着灵阳方面的行动组混到了现场。我们以为是对方的人,对方以为是我们的人,让他这样钻了漏子,我已经让宣传部门给报社打电话,一定要严厉处分这名记者……”   许复延大手一挥,道:“无冕之王嘛,报道真相是他们的本分,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怕人家写什么,何况这也是正面报道,不要显得咱们小气,让宣传部感谢一下,处分什么的就算了。对了,怀明,家里你盯着,我要去关山一趟。”   他拿着报纸晃了晃,笑道:“有了它,培东书记那里就好说话了。”   温怀明也是一笑,于培东好名,尤其重视舆论宣传,江东官场无人不知。等离开书记办公室,温怀明才感觉到额头隐有汗滴滑落,到无人处用手机给温谅打了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道:“知道这样多危险吗,一旦许复延察觉,不管是你还是我,青州还待的下去?”   温谅此次兵行险着,几乎将许复延玩弄于鼓掌之上,温怀明事先并不知情,可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只好尽力保持两者步伐一致,在市委拾遗补缺,安许复延之心,这让他十分的恼火。   温谅叫屈道:“我也不知道佛爷背后的能量这么大,再说了,要不是我想出这法子拉许复延一把,他现在说不定还躲在办公室里哭呢……”   “好了,”温怀明哭笑不得,道:“我看你最近闲的发慌,盗版的事是你该插手的吗?打非办成立多久了,可盗版越来越多,这是举国的问题,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   温谅笑道:“老爸,我哪有那么伟大,别人的书我管他去死,可这本书,不是你儿子我写的嘛!不打击盗版,怎么赚钱,不赚钱怎么给你跑官,不跑官怎么给你养老……爸,爸,你在听吗?”   温怀明听到“我写的”这三个字时已经彻底呆掉了,他知道温谅在青州做的那些生意,也知道他三教九流,交了许多朋友,更知道这个儿子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让他平视且难以捉摸,可实在没有想到,最近风行全国,几乎市委市政府人人都在谈论的《中国可以说不》,竟然,竟然出自温谅的手笔!   他不是不相信这一点,温谅如今做出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意外,他只是没想到,原来一向奉行实用主义和纵横之道的儿子,骨子里竟然还是一个愤青!   不错,任何看过《中国可以说不》的读者都会认为作者是个愤青,虽然这一世温谅和范博合力,对语言和逻辑进行了艺术加工,让它显得更像煌煌巨著,充满了思想的闪光点,但这些闪光点并不能掩盖它的内涵和本质——“说不”,本身就是一个很愤青的名词!   挂了电话,温怀明呆坐了一会,拨通了秘书科的电话,不一会白薇推开门进来,这小姑娘已经从政研室调到了秘书二科,对温怀明一如既往的尊重,道:“秘书长,您找我?”   “恩,小薇啊,我前两天见你在看一本书是不是,能不能拿来让我看下?”   温怀明还没看过这本书,只是耳边听旁边的人讨论的多了,有一个基本的印象。白薇吓了一跳,以为这是温怀明对她上班期间看书不满,要没收,顿时眼眶就红了,委屈道:“那本书我已经放家里了……”   温怀明听到声音不对,抬起头才知道小丫头想多了,笑道:“都是副科级了,还哭鼻子……这样吧,你现在出去帮我买一本,这是钱,拿着,多退少补,可不能贪污啊。”   温怀明打趣了一句,白薇才知道秘书长是真的要看书,脆生生的答应一声,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句“记得,一定要买正版”。   整个青州都知道这两天的盗版事件,白薇扑哧一笑,道:“知道了,现在就是想买盗版也买不到了。”   温怀明往椅子上一靠,心想:这也算支持儿子的事业了吧? 第五百零一章 洗不去长发娥眉   省里的交锋自然有个高的人顶着,温谅对结局如何胸有成竹,所以接到左雨溪的电话后,立刻将这些事抛之脑后,屁颠屁颠的去了帝苑花园。   上次左雨溪在云水县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本来说当天晚上回来的,没想到一下子又拖了三四天。   掏出钥匙进了屋,洗手间的水声哗啦啦的流淌,仿佛一只叫春的猫在迫切的呼唤着同类,温谅敲了敲茶色玻璃门,笑道:“您好美女,本会所提供全套服务,请问您需要吗?”   水声响的小了点,左雨溪的嗓音略显疲惫,却夹杂着一种别样的妩媚,道:“都有什么服务,说来听听?”   温谅清清嗓子,用新闻联播般标准的强调说道:“有捏脚刮痧拔罐,有按摩搓背推盐,您要哪一种?”   “就这些?项目不多嘛。”   “咳,这是正经的……”   “那,不正经的呢?”   “那可就多了,有冰火沙漠三通,有水晶漫游毒龙,有上树盘根洞庭,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呵,”左雨溪的声音悠忽转冷,“你懂的还真不少啊?”   “艺多不压身,都是为人民服务!”温谅哪里会怕,满脸正气,仿佛他口中的那些奇技淫巧利国利民一般,道:“美女,您选好了吗?”   过了好一会,里面传来左雨溪吃吃的笑声,笑的温谅心里跟小猫抓了似的痒痒:“我选……不正经的……”   温谅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拍着玻璃门道:“左局长,一试就试出来你不是好人,我这样唇红齿白的粉嫩正太,岂能这样轻易的被你给糟蹋了?”   浴室的门突然拉开一条小缝,一只白嫩修长、毫无瑕疵的玉手伸出来揪住温谅的衣领,轻轻用力。将他整个人拽了进去。   砰!   一个若隐若现的美妙夹裹着点点水迹在玻璃门上印出让人喷血的朦胧曲线,挺直的背,纤柔的腰,陡然放大翘起的臀。然后两条的长腿被无情的分开一个弧度,另一个身影倾覆其上,唇舌交缠的声音伴随着浅浅的低吟,开始回荡在小小的密室间。   良久良久,两人相拥着躺在浴缸里,温谅的手从下环绕到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捻着尖挺的玉峰上那一点粉红的颜色。身下的硬硕深陷在玉人的股沟,调皮的从芳草的尽头露出小小的脑袋,轻轻一动,说不出的快感。左雨溪仰躺在少年的怀中,乌黑的长发在水面上漂浮,比冰雪还清凉的肌肤呈现一种象牙的白,找不到一点瑕疵的是上天最完美的恩赐。   抱着她,仿佛抱着一个梦。   “云水的麻烦解决了?”   左雨溪从鼻子里回了一声呢喃:“嗯……”   温谅用手指缠起她的一缕发丝。在她光洁的脸上画着圈圈,笑道:“不想跟我说说?”   “一点小事,去云水一中调研的时候。有女老师突然反应一中某个副校长有行为,且作风不正,就留下来查了查。”   “这还是小事?”温谅的小姨就在一中当老师,小姨夫是总务处主任,身子往上起了起,惊讶道:“一中的哪个副校长?”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道:“跟你做的事比起来,这连小事也算不上……那人叫田鹏,怎么,你认得?”   “我猜就是他。”温谅摇头笑道:“我不认得,不过知道这个人。你别忘了,我姥姥家就是云水的,亲戚有人在一中上班,每年过年回去,听的最多的就是这个田鹏……”   左雨溪几乎从没听温谅提过家事。不禁有了几分好奇,道:“什么亲戚,说个名字,有机会我照顾他一下。”   温谅无奈道:“左局长,不能任人唯亲,他们在现在的位置上做的挺好,真要当了校长书记,说不定给你惹麻烦呢。”   “学校这样的地方,再大的麻烦又能麻烦到哪里去,”左雨溪芊芊玉指点了点他的胸口,道:“倒是你,都要过年了还搞的青州鸡犬不宁,小心以后老百姓‘过年’不叫‘过年’,叫‘过温’!”   能跟年兽这种传说齐名,温谅深感荣幸,道:“说起过年,你几时去灵阳?”   “明天吧,我妈已经打了四五个电话,催我和雨婷早点过去,她几个月没见我们了,不能拖了。”   左雨溪感觉到温谅在下面作怪的东西突然有软化的迹象,低声笑道:“怎么了,没力气了?”   温谅干笑道:“这不听见丈母娘吓的了嘛!噢,轻点,轻点。”   左雨溪双股微微用力,温谅立刻没羞没耻的叫了起来,不过御姐还是干不过大叔,只好翻身变成正面相贴的姿势,红唇送上,婉转相就,堵住了他那让人一听就红脸的淫声。   温存片刻,左雨溪娇软无力的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撑在温谅的胸前,媚眼如丝,波光流转,真是乌发如云,肌肤胜雪,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尤其晶莹的水滴顺着天鹅般优美的脖颈缓缓流入胸前迷人的沟壑内,世间再无美景能比此刻之万一。   “……先别闹……嗯,别……青州的事你准备怎么收尾?”   左雨溪好不容易问出这句话,温谅叹了口气,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屋顶的天花板,道:“青州不过一地,还是很不重要的小城市,全国不知道有多少盗版正在疯狂的吞噬正版的市场,所以青州的尾巴,要放到全国去收……”   温谅将计划大概说了一遍,道:“昨晚的行动,左书记那边什么反应?”   左雨溪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毕竟昨晚青州先派人围了村子才给灵阳方面联系,摆明了不信任。大家都不是傻子,拥有三台海森堡印刷机的厂,要说你灵阳文化部门丝毫不知情,确实没人相信,但这种事心知肚明,摆桌面上就没意思了,所以温谅有此一问。   “放心吧,一个小小的印刷厂,掀不起什么波浪。”   左雨溪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妩媚小女人的样子,眼光清冷,红唇紧抿,绝美的脸蛋杀气毕露,让温谅顿时蠢蠢欲动。   男人啊,总是会在某些时刻激起莫名的征服欲,温谅也不例外,下面的小温猛然昂扬,腰身一挺,顿时没入那英雄不知归处的所在,左雨溪一声低呼,双腿曲起,整个人俯在温谅身上,同时十指骤然抓紧,在他结实的胸肌上划出浅浅的白印。   “动一动……乖,这样,对,身子慢慢起,慢慢落……”   潺潺流水,洗不去长发娥眉,   皎皎如月,唱不完万转千回,   由情到性,才是真正的水乳交融,这一刻坦荡相见,这一刻巫山,从相识到相伴,不寂寞,不孤单。   第二天一早,左雨溪接了叶雨婷,两人一道去了灵阳。许瑶一天一通电话,选在晚上十点,夜深人静的时候跟温谅大煲电话粥,宁小凝也随父母回了京城,过了初二才回来。纪苏从放假后就没再见过了,纪政跟温谅汇报的时候大有过年也不回家的劲头,被温谅严肃批评了一顿,答应大年三十一定回青州。   温谅自己被丁枚抓了壮丁,连着两天不停的往返家和街道之间,搬运各种过年物品,累的人仰马翻。而在普天同庆的大日子里,涌动在关山和青州两地的暗流也似乎平静下来,该扯皮的扯皮,该扯淡的扯淡,人员都不在岗,天大的事也得过了年再说。   大年三十的下午,温谅正在贴对联,插在屁股口袋的手机响起,他用沾满了浆糊的手指夹出来看了看号码,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固定号,按下接听键,道:“哪位?”   一个颤微微的女声道:“嗯,是,是我……”   温谅听的出她很紧张,笑道:“哪位,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太清。”   “温谅,我是谢言。”兴许是温谅的笑声让她的心情平缓了少许,再说话时清澈了许多:“这么久没见,不知你好不好……不,你一定会很好很好的,我……我只是想祝你新年快乐。”   温谅当然听出她的声音,两人虽然仍旧不算太熟悉,但谢言天生一副好嗓子,极有个人的特色,让人一听就再也不会忘怀。   “谢谢,我也祝你和家人新年快乐!”温谅将手机夹在耳朵,双手继续贴对联,道:“找我是不是有事,没关系,我最近闲的很,如果你能给我找点事做,我高兴还来不及。”   话筒那边陷入短暂的沉默,温谅一想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本是怕谢言有事相求却不好开口,所以主动说出来,免得她为难。可好心也会办坏事,以谢言倔强的性格,真有了事,她未必会开口。   温谅跳下板凳,也不管脏手,拿起手机走到楼梯口,柔声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没有没有,我不会的,”谢言终于鼓足了勇气,道:“你在家吗,我在你们大院门口。”   温谅愣了下,笑道:“好的,你等会,我就出去。” 第五百零二章 如兄如父   温谅走在院子里,远远的看到大门口正翘首望着院内的女孩,她穿着天青色的格纹尼龙外套,洗的水白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整个人如同春日里最先冒出绿芽的枝叶,将这片寒冷的天映射出了几分温暖和宜人。   唯一的不同,是那总是用皮筋绑在脑后的马尾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清爽齐刘海短发,略打碎的刘海让女孩本就灵动的双眼更加的明亮,看见温谅立刻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哈,你倒是神通广大,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温谅知道一定是谈雪露的口风,笑着打趣了一句,可谢言却紧张起来,低着头慌乱道:“对不起,我知道你忙,不该过来打扰……”   “好了好,”温谅双手合什拜了拜,道:“咱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要总这么客气,我也要跟你客气了哦?”   “嗯,”谢言低着头答应一声,唇边露出一丝让人心跳加速的笑意,然后将手中一直抱着的纸盒子递了过来,脸上带点羞涩,道:“这是我妈熬制的各种酱料,家里过年做菜的时候可以放一点调味,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看着女孩在寒风中冻的有些通红的手,这样的礼物温谅没办法拒绝,爽快的接了过来,道:“多谢你了,隔着盒子都能闻到香味,阿姨的手艺一定错不了。我妈最喜欢这些调味的东西,等下回去非给她个惊喜不可。”   谢言开心起来,她知道以温谅的家庭什么东西没有,自己家的酱料虽然好吃,但不值几个钱,拿来当做过年的礼物实在寒酸了点,可这些看似简陋的酱,却是她和妈妈买了最好的材料,熬制了好长时间,用最大的诚意和心血做出来的东西,也是她倾尽所有能送出的最好的礼物。   温谅毫不犹豫的收下,没有见外的推脱,没有虚伪的客套,虽然这么久没有见面,没有来往,可他依旧是那个会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男孩,温文尔雅,不曾改变!   温谅凑到盒子上闻了闻,笑道:“不介意我打开来看看吧?”   谢言摇摇头,温谅等了片刻,瞪了她一眼,道:“还不来帮忙?我双手捧着呢,话说怎么这么重……”   谢言啊了一声,忙伸手过来打开盒盖,刚见面的拘束随着他开玩笑的训斥奇怪的消失不见,近距离的鼻端传来男孩身上淡淡的气息,薄薄的衣物挡不住的寒意却随着站在他的身旁,感觉着他的温暖,而慢慢的温暖了整个身心。   打开盒子,整整齐齐的并排放着十二个瓶子,每一个瓶口用纸写着字:豆豉、蒜蓉、蜢虾、八宝、蘑菇、牛鸡肉等等,温谅吃了一惊,眉头不经意的皱了起来,道:“怎么这么多?”   他虽然没有做过酱料,但也知道如果想要做的好吃,每一道材料都要精挑细选,看似小小的十二瓶,食材的价格对谢言的家庭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更不说因此而耗费的时间和精力。   谢言急道:“不值钱的……”   温谅心里叹了口气,直视着谢言的眼睛,道:“谢言,我很感激你的心意,这些酱料我也收下了,不过下不为例。以后欢迎你来家里玩,但只要人来就可以了,不要带礼物,好不好?”   谢言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家里虽然比之前好了许多,但妈妈的小摊冬天的生意并不好,只是勉强维持母女两个的生活罢了,尤其今年到了高三下半年,各种学习资料和辅助教材都是不可或缺的必备品,几乎每一分钱都要计算着用到每一个必须的地方,为了做这些酱料,她们又多了一笔额外的开支。   不,不能说额外,对她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甚至比她的大学梦更加的重要!   谢言很认真的点点头,乖巧的道:“我记下了!”   跟温谅为自己做的事一比,这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但谢言很愿意温谅这般时而温柔,时而训诫的跟自己说话。她的性子柔中带刚,也只有面对这个男孩的时候,才会彻底打开内心深处的门,允许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软弱和依赖!   因为温谅,像兄长,也像父亲!   在她跟妈妈相依为命的这么多年,只有这样一个人,带着父亲和兄长的味道走进了她的人生!   温谅微微一笑,不再说这个话题,饶有兴趣的拿起一瓶酱,对着阳光看了看,道:“挺好吃的样子,做菜的时候有什么讲究没有?”   “这个可以做蒜蓉白肉,”谢言又指着盒内,道:“这个可以做凉拌海鲜,那个做面条时最好吃了,喏,还有瓶珍味八宝酱……”   “八宝酱?我只吃过八宝粥,原来还有八宝酱啊?”   “嗯,这个要用鸡胗、里脊、鸡肉、海米、花生、冬笋、木耳、青椒八样料,先都切成丁……”   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阳光从男孩女孩的头顶轻轻洒下,本来极静的女孩少有的雀跃起来,一向话多的男孩却只是站在那,静静的听,微微的笑,眼神清俊而悠远。   手机铃声打消了这难得的和谐画面,温谅对谢言歉然一笑,接通电话道:“妈,怎么了?”   “不是贴对联吗,去哪里了?”   “院门口呢,有位同学过来,马上回去。”   温谅挂了电话,耸耸肩膀,笑道:“要不去家里坐会?”   谢言脸有点发烫,暗暗的怪自己不知道轻重,竟然拉着温谅说了这么会话,急促的摇摇手,道:“不,不用了,你赶紧忙吧,耽误你这么久,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要是送礼的人都像你这么害羞,咱们国家算是有希望了。”   不过大年三十,实在没有留客的道理,温谅眼珠子一转,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谢言还没来得及说话,温谅抱着装满了酱料的盒子匆匆去了。她轻咬着下唇,双手揪着上衣的衣角,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果然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温谅回来。   过了两三分钟,温谅抱着一个大箱子走到谢言跟前,道:“这个你带回去……”   “我不能要……温谅,我,我真不能要……”   她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温谅解释道:“这是我爸单位发的一点干菜,真要说起来,还不如你送我的呢,干菜哪里都买得到,可阿姨亲手做的酱不是好朋友是没有这个口福的,对不对?”   听到“好朋友”三个字,谢言的心口为之一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温谅眨了眨眼睛,道:“所以说还是我占了便宜,不过东西已经拿来了,总不能再拿回去,谢言同学,你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不然大家朋友都没得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言只能点头,温谅一指前面的公交站牌,道:“走吧,我送你过去,东西有点沉。”   两人并肩而行,温谅笑问道:“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谢言没有说话,等了一会,温谅扭头看她,疑惑道:“嗯?”   谢言的手又紧了一紧,鼓起勇气问道:“你呢,准备考什么大学?”   温谅没想到她会反问过来,失笑道:“我才高一,想这些有点远了吧?”   “不,你一定想好了对不对?”   温谅的脚步为之一顿,却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道:“为什么这样说?”   谢言突然快走两步,挡在温谅的身前,坚定的抬起头,道:“温谅,你是那种想事情很长远的人,比我们成熟,也比我们睿智,更比我们懂得如何去规划自己的人生,所以我想,当所有高一的新生还在嬉闹的时候,你应该已经考虑好了很多年后的路……”   温谅略有些震惊,这些话从许瑶纪苏宁小凝任何一个人口中听到都不会意外,可偏偏是这个接触最少,也最没有交集的女孩说出了这番话。   “如果,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请一定告诉我好吗?这对我很重要!”   温谅又暗暗叹了一口气,眼光越过谢言,越过树梢,越过远处的山峦和普方寺的庙宇,投射到千万里之外,深邃的眼眸闪过前世今生的往事,那牢记的,忘却的,快乐的,悲伤的,到最后都化成了一个人的模样,她或嗔或喜,若飞若扬!   谢言呆呆的看着温谅,从不知道一个那样扬眉如剑的男子,竟然会流露出如此沉淀的沧桑,她想伸出手去,想要用轻柔的十指抚平他的哀伤,却最终还是攒紧了衣角,黯然垂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温谅突然自嘲一笑,道:“好吧,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去江大。不过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谁知道呢?”   江东大学,国内高校排名在前十,固然算是不错的名校,可以温谅的成绩,选择江大明显屈才,谢言没有再问,她只是点点头,然后落后小半步,默默的跟在温谅的身边。   小小的街道,距离站牌很近,可距离那遥不可见的未来,真的是太远,太远了。 第五百零三章 意外   日当正午,路到尽头。   风渐起,雪未消!   两人同时止步,谢言从温谅手中接过箱子,眼中的不舍一闪而逝,低声道:“我走了……”   温谅点点头,看着女孩转身,慢慢的往站牌处的人群走去,他突然喊了一声:“谢言!”   谢言风中回头,仿佛用一秒7帧的相机连拍了她回头的瞬间,然后重新回放成了这一刻无与伦比的美丽。   温谅指了指她的头发,轻笑道:“刚才忘了说,短发看起来更漂亮了些。”   高三学业太重,谢言为了便于打理才剪短了头发,当时心里还有点小小的舍不得,没想到却意外的得到了温谅的称赞。   她开心的笑了起来,没有生活重压的故作坚强,没有困境挣扎的不屈神色,她像每一个十九岁的少女一样,笑的春光明媚,笑的惬意盎然。   回到家,丁枚正在试吃酱料,用筷子点一下放到嘴里,说一句不错,然后再换一瓶,又夸一句挺好,如此反复,看见温谅进来,乐滋滋的问道:“哪的同学,这手艺我看不比李锦记的差。”   温谅没想到丁枚会给这么高的评价,凑过去尝了尝,果然是难得的美味,比市场上卖的好吃了不知多少倍。在商言商,他的心思立刻飞到青河上来,中央厨房建成在即,各类新食品的研发也已经提上日程,像谢言妈妈这样的民间私房菜,正是青河需要大力收拢的对象。   不过这些事操作起来要到年后,且不能温谅自己出面,不然谢言肯定会无偿献出制作偏方,那样既不利于给后来者制定规矩,也有违他互惠互利的本意。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下午,温谅一边在厨房帮丁枚打下手,一边还要应付不断上门来拜年的各色人等,手机更是不停的响,被丁枚笑话比老温还忙。而被儿子比下去的温怀明终于赶在7点前回来,一家三口吃着饺子看着电视,听着窗外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其乐融融的度过了重生以来第一个春节。   这年的春晚,赵丽蓉的《打工奇遇》红遍大江南北;   这年的家宴,温怀明亲手给温谅倒了一杯酒,父子俩一饮而尽;   这年的除夕,没有下雪!   大年初一,温谅被温怀明和丁枚押着到交好的朋友家拜年,虽说一天下来累的够呛,但收了不少的压岁钱,算是痛并快乐着的幸福。晚上到家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却听到丁枚埋怨道:“你好歹一个秘书长,竟然连辆小车都弄不来,初二要回云水老家,大包小包的东西,总不能坐票车吧?”   温怀明自顾自的吃饭,淡淡的道:“票车也挺好,方便,别人都能坐,咱们为什么坐不得?”   丁枚眼睛一瞪,道:“抬杠是吧?家里一堆的亲戚,我丢不起那人。”   温怀明摇摇头,叹道:“你啊,连许书记过年回关山都没有用专车,我一个秘书长算什么?况且小车班的司机们都回去过年了,总不能为了咱们让人家巴巴的赶过来,影响多不好。”   丁枚还要再说,温谅坐过去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好了,不就一辆车嘛,争什么争。妈,我爸说的有理,许复延早就严禁公车私用,尤其过年这个关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见丁枚要发飙,忙举起手道:“至于妈你说的也有道理,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张脸?车包我身上,保证让您风风光光的回姥姥家!”   “你?”丁枚表示不信,斜了温谅一眼,道:“你别给我找辆自行车啊?”   别说温谅,连温怀明都笑出了声,温谅叫道:“妈,你这句话严重伤害了我的心灵,为了打消你的偏见,我决定搞一辆超豪华的车来给你个惊喜。”   这次轮到温怀明皱起了眉头,道:“不要出格!”   温谅吐吐舌头,道:“好吧,低调低调。”   初二,晴,易出行。   左雨溪曾经开过的那辆雷克萨斯正在温谅的操控下开往云水的沥青路上,丁枚瞅瞅这,摸摸那,忍不住问道:“这车得多少钱?”   温谅无奈道:“妈,你已经问了五遍了,不管多少钱,靠老爸的工资这辈子是买不起了。不过有儿子我呢,你要喜欢,过两年买一辆孝敬您!”   丁枚呵呵直笑,道:“好,好,儿子没白养,有这份心比什么都强!”   温怀明黑着脸,拿这母子两个没办法,哼了一声,靠着椅子闭目养神去了。   云水县在青州西北方,属丘陵地形,道路崎岖,温谅费了好大劲才让丁枚放心由他开车,至于何时学的,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也就是了。一路上安安稳稳地没出任何差错,到了云水县境的闵镇收费站,一辆挂着灵阳牌照的警车跟工作人员起了冲突,驾驶座上探出一个平头,大嗓门喊的隔着十几辆车都能听到。   “没长眼吗?老子这辆车走遍全国也没交过一次费,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伸手要钱?”   “警车怎么了,警车了不起啊?”收费站里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工作人员,长相普通,满脸的雀斑,抓起手中的本子往桌子上一摔,言辞极其的泼辣,道:“按规定不是本辖区的警车照样得交费,你再厉害我管不着,可要在云水,你不听我的,这道杠杠你就是过不去!”   平头怒火中烧,指着自己鼻子,道:“知道老子是谁吗?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干了?”   女工作人员不屑道:“我认识你是谁?每晚的新闻联播,你露几次脸啊?”然后嘀咕道:“越孙子越爱装自己是大爷,我呸!”   “去你妈的!”   平头的耳朵显然很好,听到了最后这句话,拉开车门下了车,想要冲进去动手打人。女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忙拨通了局里电话,同时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好说歹说劝住了平头,掏出一百块从窗口递了进去,冷着脸道:“收钱吧,有规定就按规定来,你这个同志,说话不要太刻薄。”   女工作人员本来觉得对方不好惹,既然肯交钱息事宁人算了,可一听黑夹克的话,登时不干了,将钱从窗口扔了出去,道:“当这里是你们家储钱罐呢,想交就交,想不交就不交?现在我怀疑你们假冒警察,乱用警车,等着处理吧!”   “你!”   黑夹克怒意乍现,不过他性子阴冷,最爱背后放冷箭,极少跟人正面起冲突,哪怕这个女工作人员对他不值一提,也习惯性的想先忍了这口气,然后秋后算账,再整的她生不如死。   刚要从兜里掏出警官证递过去,平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罗哥,兄弟知道你不爱跟底下人计较,可今个车里面还坐着一位呢,咱们要是服了软,这脸就丢的大了……”   他使了个眼色,黑夹克突然醒悟过来,不错,今时不同往日,车里面那个女人,大哥最近好像迷恋的很,不然也不会特地让自己送她来云水求签问卦。   一念至此,黑夹克对平头微一颌首,意思是放手去闹。平头在灵阳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是跟黑夹克混的惯了,最服他和大哥,此刻没了约束,甩开膀子指着女工作人员骂道:“你个婊子玩意……”   女工作人员腾的站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干净?老子下面都比你身上干净,怎么,要不脱光了比比!”   这时周边已经围观了不少大货车的司机或车主,开车的跟收费的本来就不对头,加上公安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去,立时有人鼓掌有人叫好有人大笑,平日只有车来车往的收费站变得跟菜市场一样热闹。   女工作人员才二十来岁,哪里被人这样当众羞辱过,不过她也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想也不想回嘴道:“回去跟你妈比,我比你妈干净!”   周边笑声更大,平头怒目四顾,不少人觉得讪讪,悄悄的散了,还有几个胆大的满不在乎的继续看热闹。   平头指着女工作人员,用力一脚踹开了门,狞笑道:“知道我妈是谁?你他妈的不想活了?”   收费站内响起女人的尖叫声!   温谅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口看着前面的长龙,他们离的远,前面又隔了好几个大货车,当然也不会跟那些无聊的人一样下车去看热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正好有个看完热闹的人从车边往后走,温谅拉住他问道:“师傅,前面怎么了,堵上了?”   “公安跟交警打架呢,格老子,青州就是比我们西川耍的大撒!”   那人一口川音,说的手舞足蹈,好不容易听明白了经过,温谅道了谢,回头看温怀明时,他的脸黑的都快能磨墨了。   执法人员当街跟泼妇似的互相谩骂,最后还动手打人,面对这么多群众,让政府颜面何存?   “我去看看,你们留车上别动!”   “爸,你去不方便,”温谅知道这事温怀明非管不可,道:“今天咱们是探亲,你等下要表明了身份,县里的头头脑脑总得前后照应着,还怎么去给姥姥拜年?”   丁枚也帮腔道:“就是,这点小事有人负责处理,你就老老实实的当一天老百姓,天塌下来都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普通人看到不平事,该管的也要管一管!”   幸好你没遇到南京法官,温谅腹诽一句,见温怀明一脸不愉,笑道:“还是我去吧,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不行了您老再出马,成不成?”   丁枚惊道:“你去?你个半大娃娃,去能干什么?”   温怀明想了想,慢慢坐了回去,再一次闭上了眼。   “老温,你还真让温谅去啊,你们,你们……”   温谅对丁枚比了个“OK”的手势,刚走到前面,不远处的收费站大院里跑出七八个人,一拥而上将平头拉开,女工作人员躺在地上,披头散发,脸都被抽的肿了。   有两三个跟她感情不错的同事立刻大怒,其中一个身高有一米八六的男同事揪住平头的衣领,拳头呼啸着直奔鼻梁而来。   平头眼睛都没眨一下,大喊道:“谁他妈的敢打我,我爸是灵阳市长窦文博!”   由于这里是青州地界,所以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多加了个灵阳市长,要是在灵阳,窦文博三个字,足以让任何人在他面前服服帖帖。   拳头不出意外的在空中停下,一个市长,哪怕是灵阳的市长,对他们这些基层事业单位的小职工来说,也无疑是天大的人物。一米八六傻了眼,其他义愤填膺的工作人员都鸦雀无声,坐在地上撒泼不肯起来的女孩哭着叫道:“狗屁的市长,他一定是假装的,哪有市长家的人这么野蛮不讲理的?”   单位的人要生存,第一条是要学会明哲保身,要是普通老百姓,大伙帮你出口气当然没的说,可既然人家说了是市长的儿子,万一真是呢?   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人接她的话头。不过要想在单位混的好,光明哲保身是不够的,第二条要学会打官腔。明面上的事得按明面上的规矩来,虽然听见市长心里怕怕,可要真的一听就软了,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混不出头的。   “咳!”一个年长的人走了出来,道:“这位同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打人总是不对的,就算她工作上有什么疏忽的地方,你可以投诉,可以批评,但不能打人。这样吧,麻烦你们到站里说下事情经过,如果是我们的人做错了,我们坚决道歉!”   “老头这几句话还像人话,得了,我也不跟你们小地方的人较劲,把这女的和这个男的开了,今天这事就算完了!”   年长的人脸色不变,道:“开不开是领导们的事,咱们还是先回站,我马上给领导打电话。”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啊……”   平头还要发飙,车后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穿红色丝绒长裙肩裹皮草的女人走了下来,天生丽质,仪态万千,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变的呆滞起来。   温谅的眼神却渐渐变冷,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好大的意外! 第五百零四章 围炉家话   温谅想了想,这事还是不插手的好,瞅了一眼警车的车牌,转身回了自己的车内,附到温怀明耳边低语了几句。   温怀明坐起身子,面露讶色,道:“是她?”   温谅点点头,皱眉道:“这事有点奇怪,她怎么跟灵阳的人搞到一起了?”   丁枚在旁边听到一头雾水,道:“你们说什么呢?”   温怀明和温谅同时摇头:“没什么!”   丁枚满脸狐疑,温家父子眼观鼻,鼻观心,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摆明了无可奉告。她推开车门,气呼呼的道:“我自己去看。”   温怀明刚要伸手阻止,温谅挡了一下,笑道:“让她去吧,呆在车里也挺闷。”   这明显是要支开丁枚好父子俩商量事情,温怀明了然于心,可怜丁枚还高高兴兴的捏了温谅的脸蛋一把,道:“还是儿子贴心,我过去问问什么时候能通车,你姥姥还在家里等着呢。”   等丁枚离开,温谅得意的道:“看到没?对付老妈你得顺着她的脾气来,不然很容易造成家庭不和谐……”   温怀明脸一板,道:“废话那么多,说吧,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前的恩怨时过境迁,算不了什么,还是由她去吧。”   “真的?”温怀明现在已经有点了解温谅的性子,有时候他的话一定要反着听,不然等着被糊弄吧。   温谅微笑道:“当然!”   温怀明看不透他的真实心意,却也不再追问,摸出手机给市交通局洪局长打了个电话:“我是温怀明,云水县闵镇收费站发生一起纠纷,性质十分恶劣,你立刻通知县交通局的主要领导亲自过来处理……对,先疏导交通,大过年的,县道堵出十里远,成什么样子!”   温谅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官威!”   好的不仅仅是官威,温怀明看似随意打的这个电话,其实很讲究策略。之所以打给市局,而不是直接打给县里,一来县官不如现管,差了两个级别,县里有的愣头青未必买你的帐;二来温怀明回来是探亲,惊动太多人不好,要是有好事者传出去什么微服私访之类的段子,更是一个笑话;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样给足了洪局长面子,怎么处理,处理到哪步程度,都由他这个局长说了算。当然,温怀明说了性质恶劣,那就是给它定了个基调,处理的结果不会太轻,但至少让洪局长觉得得到了足够的尊重,不会因此心生芥蒂。   官场说到底不过是进退之道,该进时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容不得一点的伪善和慈悲;可该退时要毫不拖泥带水,该放的放,该收的收,该忍的忍,该让的让!   进退之间,不是一条生硬呆板的直线,而是一个圆,圆滑,圆润乃至圆满无缺!   温怀明浸淫官场十数年,也只是刚见到了“进退”这两个字,行事风格开始有了点点的弧度,距离真正成“圆”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温怀明收了手机,没搭理温谅的调侃,目光似乎要穿过层层叠叠的大货车,从那个女人的脸上看到某个问题的答案!   正如温谅所说,这件事透着古怪,她为什么去灵阳,又怎么跟窦文博的儿子扯上关系了呢?   今天注定是没办法解决这个疑问,不到十分钟,三辆警车鸣笛而来,将平头等人客客气气的带到了收费站院内,有交警现场指挥交通,道路很快变得通畅。   雷克萨斯缓缓通过收费站,还能看到破损的门和屋内的一片狼藉,丁枚兴奋的描绘着她看到的场面,平头如何的粗鲁,抓起来也不为过,黑夹克如何的渗人,阴着脸看起来怪吓人的,还有那个女人,提起女人丁枚一脸不屑,不就长的漂亮点吗,打扮的不三不四,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好了,背后不要议人长短。”   温怀明发了话,丁枚才减了几分兴致,温谅强忍着笑,自开自的车。丁枚并不是爱说三道四的人,今个说出这么重的话,显然被那个女人的容貌给震住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灵阳又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裙下有风光,可别忘了,风光尽在绝处寻,绝处,也就是死路!   在这个骑辆摩托就可以号称村子首富的小山村,车子开进来时,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众多村民的热议和围观,透过玻璃都能感觉到那一束束炽热和羡慕的目光,不少小孩子跟着车屁股后面一直的跑,喊着叫着,却不敢伸手来摸一下车身。   温怀明立时就后悔了,衣锦还乡毕竟是俗不可耐的想法,尤其以他的身份实在不该如此招摇,所幸村里人大多没什么见识,不知道这辆雷克萨斯的价格,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嘱咐温谅道:“别停,一直开,到村那头绕一下,然后找个僻静地方咱们下车。”   丁枚跟着温怀明这么多年,虽说没受什么罪,可也没享过多少女人该有的虚荣,一听有些生气,道:“干吗绕啊,家里那么大的院子,停的下。”   温谅见车内又要吵起来,劝解道:“好了,过年多喜庆的事,你们非要闹什么闹!老爸,这次听我妈的,既然来都来了,欲盖弥彰反而显得咱们心虚,不就一辆车吗,多大点事,往院子里一放,谁知道是谁的车?”   温怀明无奈道:“你们啊,这个家我说话是越来越不管用了……”   温谅笑道:“这就是民主制比封建制优越的地方,一家三口只有一个人说了算,其他两人就会有不满,当不满压抑的久了,就会有冲突,冲突最终导致分裂。而民主就不一样了,三票两胜,另外一个输的也甘心,并且还有下次翻盘的机会,心里就不会太憋气,不憋气当然不会造反,不造反还维什么稳……”   最后一句温怀明没有听清,道:“什么?”   温谅干笑两声,道:“没,没什么!”   按了下喇叭,二姨家的乔松跑出来拉开大门,看到温谅停好车后从车上下来,高兴的大叫道:“哥,你家买车了?”   其他人也从各个屋子出来,一时七嘴八舌,热闹非凡。姥姥有四个女儿,丁枚排行老大,老二丁秋一家早些年随军落户在西北,经营木材生意,只有逢年过节回来一趟,感情早就淡了。老三丁兰要跟丁枚合伙开服装店,感情自然是最好。至于老四丁丽,也就是温谅的小姨,在云水一中当老师,小姨夫是总务处主任,算是一家里面混的不错的,除了爱炫耀势利眼瞎得瑟也没别的毛病。   温谅给姥姥姥爷拜了年,又给长辈们道声新年好,从姥爷的书柜里找到一本明清话本小说《醉醒石》,坐到一旁翻看起来。他重生前一直都是这个性子,维诺不敢多言,往往孤身一坐,一本书就是一天,倒也不引人注意。   只有丁兰在青州的时候看过他侃侃而谈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往心里去,小孩子嘛,总有个情绪低落的时候。   吃了中饭,女人们在一边围着炉火聚堆闲聊,男人们则换了酒杯开始划拳。这是温怀明任职市委秘书长之后,一大家子人第一次聚会,众人都有点不太适应,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打交道,拿捏不了分寸。   二姨夫乔卓生性木讷,虽然久在外闯荡,可人本分老实,嘴皮子不是不利索,而是搅了浆糊,说三个字能糊两个。见老三老四都在给自己使眼色,心里一急,端起酒杯道:“姐夫,我干了!”   众人一愣,然后齐齐大笑,生疏感也随着笑声消散了许多,温怀明笑着举起杯,道:“来,都干了。”   第一杯酒下肚,气氛开始变得热烈了,杯筹交错间,小姨夫田志斌突然说起了前不久发生在一中的那件事,道:“姐夫,田校长到底有事没啊,你今天得一定给我个准话。”   吃晚饭就离开饭桌去烤火的温谅支起了耳朵,左雨溪滞留在云水三四天,为的就是田鹏的事,不过当时岔开了话题,没有仔细问,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田志斌跟田鹏有表亲,他能当上总务处的主任,也是沾了田鹏的光,所以对此事最是上心,今个回来拜年存了从温怀明这里摸底的心思,直接问了起来。   “田校长?哪个田校长?”   温怀明虽说不算高官,可区区一个高中的副校长实在入不了他的眼,脑海里确实没什么印象。田志斌却不这么认为,他没少拿着田鹏的名头在自家人面前得瑟,你温怀明会不知道?   这要是搁以前,早说风凉话了,可如今形势比人强,田志斌脸上堆着笑,刚要奉承两句,丁丽却不满了,刻薄的音调并不随着温怀明职务的升迁而下降,从这一点来讲,她比田志斌有骨气的多了。   “姐夫,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就是志斌二伯家的田鹏,好好的一个副校长,怎么说麻就给麻了呢?”   云水这边的土话,“麻”就是撤职的意思,温怀明这才想起有这么个人,道:“田鹏,他出什么事了?” 第五百零五章 青州不再有花   “你还不知道呐?”田志斌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爱炫耀的老毛病忍不住发作,一下子整个人容光焕发,好像市里的官不知道的事他反而知道是见多长脸的事,“前几天市教育局的左局长亲自带人来一中调查,那场面那气势,真是了不得啊,田校长多么厉害的人物,愣是在左局面前一声不吭,吓的腿肚子都在哆。你还别说,左局长的跟天仙似的,可眼神冷的让你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温谅在一边听的直想笑,田志斌本来就是个不成器的家伙,靠着田鹏进了一中混成了总务处主任,可眼光见识水平没有一点长进,说话还这么的不着调。左雨溪有没有气势,老爸不比你了解的多?何况田鹏好歹也是你恩人,有这么背后编排的吗?   丁丽比田志斌有心眼,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暴喝一声:“没喝几杯酒嚼舌头,你是老娘们啊?”   三姨夫陈科虽然是个普通工人,但身高气正,最看不惯田志斌,皱眉道:“志斌,姐夫在市委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要嘴上跑火车。”   有时候一物降一物,田志斌以前不怕温怀明,却总是对陈科有点犯怵,同时他自己也察觉到不对,温怀明不再是以前手中无权的政研室副主任了,他一句话就能主宰许多人的命运,也包括自己。   有权有势就有尊重,田志斌忙倒了一杯酒,站起来赔罪,道:“姐夫,我这人一向口没遮拦,你别见怪,这杯酒我干了!”   温怀明哪里会跟他一般见识,端起酒陪他喝了一杯,里外都是一家人,不看丁枚的面子,也要给老人面子,不能因为身份不同了,让别人觉得高高在上。   “志斌你继续说,我听听怎么回事。”   左雨溪曾对温谅说是一件小事,事情也确实不算大,可那只是对左雨溪而言,放在这个并不算发达的小县城,几乎算是近年来最轰动的大事。   学校的一个年轻女教师在县领导陪同左雨溪视察时突然冲出来,控诉田鹏利用职权玩弄女性,侵吞国家义务教育公用经费补助资金,安排亲戚进入学校工作,并提拔到中层领导岗位,还多次公款旅游、违规报销等等十数项罪状。当时县四大班子领导来了七八位,陪同人员加上学校的教职工总计数十人在场,真可谓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换了别的领导,要么拂袖而去,事后听取当地汇报,要么温言宽慰,要求当地认真调查,可无一例外,都不会直接插手地方政务。左雨溪行事,却不是任何人可以揣度,她只看现场众人的神色,就明白这件事在云水纵然不算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也许不过二十四五岁,面如枯槁,形容憔悴,但纤细的身段,清晰的轮廓,可见曾是一个清秀美丽的女孩子。   不等县里的头头脑脑想出法子打圆场,左雨溪示意市局的工作人员将女孩带离了现场,然后问了一声,“谁是田鹏?”   田鹏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左雨溪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带着人群若无其事的继续参观去了,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尴尬的几乎要钻进地下。   之后两天谁也不知道女教师被带去了哪里,县里暗地里磋商了数次,可最终的结论是实在不行就放弃田鹏,因为左雨溪不是一般的市教育局局长,她的背后,站着的是青州市委书记许复延和灵阳市委书记左敬。   作为江东目前最有前途的两位市委书记,许复延是因为两次大案、国企改革和抗洪抢险半年内名动于世,虽然光彩夺目,实际上根基并不是太稳,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左敬则是一步一个台阶,从县到市,从穷乡僻壤到通衢要地,最终主政灵阳,官至副省,已经到了厚积薄发一飞冲天的紧要关口。所有人都明白,左敬将是下一届省委副书记的不二人选,就算发生了什么不可逆的突变,他最不济也能成为省委常委,在决策席上占据一票之地。   这样的背景,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哪怕碍着田鹏的父亲,原县委书记、现人大主任田韬奋的颜面,这件事也只能如此处理。毕竟那个女教师闹了不是一次两次,县里帮着捂了快一年,竟然还没解决妥当,哪还有什么可说的?总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让大家都被猫给抓了!   两天之后,左雨溪还在云水下面的乡村小学各地转悠,县委书记陶立亲自下令对田鹏立案处理,针对女教师提出的各项指控严查到底,然后规规矩矩的宴请左雨溪。席间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吃完饭,左雨溪就让人把在某宾馆舒舒服服住了两天的女教师,连带她手里掌握的材料一起送到公安局。   此事到此尘埃落定,田鹏注定脱不了牢狱之灾,田韬奋意图让儿子进学校熬熬资历,再调任教育局从政的计划就此泡汤。左雨溪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就兵不血刃的解决了这场麻烦,堪称以静制动、以守为攻的官场侵轧典范。   先是她当机立断,几乎不给当地政府一点思考的时间,不讲规矩,不讲道理,强势的带走了主要当事人。然后现场点了田鹏的名,看似随意,实则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抽了他一耳光,表明了自己除恶务尽的态度。   紧接着女教师失踪,左雨溪悠闲的四处乱逛,可就是不肯离开,云水县上下慌乱一团,谁也不知道她要把这件事做到哪种程度。田鹏的脏事多了,大家碍于老领导的面子能捂的都给捂了,可到了捂不住的时候,还是死道友,不要死贫道的好!   所以云水上下一心,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赶紧抓了田鹏,送左大局长离境。左雨溪权力中人,深知进退,以一人之力将一县逼到这步境地,当然要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何况真要插手深了,或者不依不饶,先不说许复延听到消息未必高兴,县里这帮子官员算是彻底得罪光了。   她不是包拯,不是海瑞,更不奢望海晏河清,天下无贪,以教育局长的身份能帮这个女教师伸张正义,已经是所能做到的极限。所以她最后探望了女教师一次——这是给她一个护身符,然后风轻云淡的离开云水。   这一次,送行的人群不再有人敢偷偷的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去意淫她,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心底的敬畏。   官场之上,没有男人女人,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所以要想在这条登天梯上走的更远,唯有让所有人忘记你的性别,记住你的手段。   经此一事,左雨溪名声大噪,不仅是青州之花的丽名,还有杀伐决绝的威严。曾经只有温谅接触过的那一面,终于大白于青州。   青州皆惊!   田志斌当然不知道其中的许多细节,但不妨碍他对左雨溪举重若轻的手段赞不绝口。这也是左雨溪适时收手的好处,云水官场对她的评价竟然一边倒的不错。   温谅在一旁听的入神,想到左雨溪搞得云水内外不安还淡然自若的在乡下转悠的画面,不禁微微一笑。   早年左敬在时,为了避嫌,左雨溪空有抱负,可许多事无法放手去做,其实就算做的好,人家也只看到她的身份,而有意或无意的忽视她自身的能力。所以几年来左雨溪只能以冷傲示人,不知道多少人表面尊敬,背地里却转着肮脏下流的念头,对她的所有印象,不过是左敬的女儿和绝色佳人这两个而已。   不过从今而后,青州之花的名头,终将被青州市教育局局长的身份压过,这是她应得的荣耀,也是她的追求所在。   温谅双手烤着火,仰起头,思绪早飞到了天地的远处,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   “原来如此!”温怀明正色道:“我还真没听说这件事,不过既然县里已经在调查了,一切都以组织结论为准。志斌,你也是一中的人,这个关口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这些事情不要乱打听!”   田志斌一听温怀明打起官腔,心里腻歪,扭头看了看丁丽,意思是说看见没,秘书长比政研室的小副主任硬气多了,人家不愿意搭理咱们!   丁丽推了一下丁枚,撅着嘴道:“姐!”   丁丽家中最小,可以说是丁枚一手带大,虽然这些年因为丁田两人的德性也生过气发过牢骚,可一家人打着骨头连着筋,真有事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并且求到自己门上,也算出了一口气不是?   “老温,要不你帮忙打听打听,我听丁丽说了,好像告田鹏的罪里有一条,是说他安排亲戚到一中工作,这不说的就是志斌吗?你得管管,不能让他们胡来!”   温谅扑哧一笑,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丁丽皱眉道:“小谅你笑什么笑,大人说话,别捣乱!” 第五百零六章 此间有凤来仪   丁枚是好心没错,可她的话却是大大的抽了田志斌一个耳光。其实这两口子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温谅和温怀明早就听的明白:田鹏犯了事,田志斌怕被牵连,想探探口风,看看案子要查到哪一步,如果仅仅止于女教师的事,自然皆大欢喜。   可田志斌死要面子,非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把自己扮演成路人甲的角色,纯粹以八卦的态度来打听这件案子。温怀明为人方正,却不是古板,既然你装聋作哑,他也没必要打开天窗,所以不等田志斌开口,就用官话堵了他的嘴。   以田志斌这点心机,还在温怀明面前摆弄,真是贻笑大方,所以当丁枚这个唯一的老实人没心没肺的点破这一层时,温谅没忍住笑出了声。   温怀明轻咳了一声,对温谅微微摇了摇头,他怕温谅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田志斌没什么,可要是一家人闹的太僵,让老人年都过不好,心里过意不去。   温谅淡淡的道:“教育局的人我们不熟,小姨对不住,这事真帮不了你!”   丁丽记忆中的温谅何时敢这样跟长辈说话,她性子本就是四姐妹中最泼辣的一个,登时怒了,道:“姐,你们家温谅怎么回事?一个小毛孩子,大人说话插什么嘴!”   姐妹再亲也没儿子亲,温谅以前那不招人待见的懦弱样子,连温怀明都看他老大的不顺眼,唯有丁枚不管那些,疼起来没玩没了。更别说如他焕然一新,从性格到处事,同龄人中谁能挑出一点毛病,当真是丁枚的心头肉,听丁丽这么说话,脸拉的老长,道:“老四,温谅说的没错,你家这事我们管不了,让志斌再想别的法子吧!”   丁丽彻底傻了眼,她不是没训过温谅,丁枚最多活个稀泥,还从没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想别的法子?有别的法子,至于今天上赶着来求你们吗?   屋里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丁丽心里也有点后悔,不过她从小被家里人娇纵惯了,嘴上不肯认错,赌气道:“好,不管就不管,反正我是死是活也没人在意,志斌,咱们走,不看人家官太太的脸色!”   说完站起来就要离开,丁兰和丁秋赶紧拉住,一人一边劝起和来。温谅看着丁丽玩这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心里真是腻歪透了,刚想出去透口气,一抬头却见炉火另一边坐着的姥爷对自己眨了眨眼,慈祥的笑容让他刚要离座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清官难断家务事,难就难在纠缠不清,温谅轻呼一口气,低着头专心烤火,不再说话。   丁丽自不是真的要走,见温谅服了软,又被两个姐姐一劝,顺坡下驴也坐了回去,别着身子不看丁枚。   “大姐,丁丽脾气臭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她这种浑人生什么气。”丁秋拉着丁丽的胳臂,使了个眼色,道:“快,给大姐道歉,都当妈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丁丽有个女儿叫田丹,今年刚两岁,这几天感冒就没带着回来,听丁秋提到孩子,眼泪串珠般的掉落下来,抽泣道:“我还不是为了丹丹,要是志斌也摊上了事,让我们娘俩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哭声一起,丁枚的心就软了,从小到大,这几乎成了丁丽的法宝,哪怕现在当了妈也没有失效。   “哭什么哭,这不还没出事吗?”   丁枚嘟囔她一句,抬头看着温怀明,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她人没心机,可跟着温怀明在市委大院住的久了,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一看丁丽和田志斌的架势,突然明白这两口子未必只是求田鹏安排了工作那么简单,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金钱交易。   丁枚知道丈夫做官的原则,要是田志斌真的陷进去了,以他的为人绝对不会偏帮亲戚,更不会违法乱纪来为他出头。   所以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却如论如何说不出来!   温怀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笑道:“好吧,都是一家人,我打电话问一声。”   丁枚心头一暖,暗暗决定今晚本来打算给儿子炖的两只猪蹄,分一只给老温好了。   田志斌大喜,赶紧给温怀明倒酒,道:“谢谢姐夫,谢谢姐夫!”   丁丽也止了哭声,丁兰笑道:“好了,别哭了,你看姐夫不是答应了嘛!”   温怀明摸出手机,想了想,对温谅招招手,道:“你手机给我!”   温谅当然知道他在防范什么,小心点也是好的,将手机递给坐的最近的乔卓。乔卓拿着看了看,银灰色的爱立信GH337,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奢华的味道,他是老实人,脱口而出:“小谅,你这手机得几千块吧?”   几千?   人均工资三四百的年代,几千块是什么概念,屋里人全都呆掉了,丁枚虽然知道温谅有个手机,却也没想到会这么贵。   丁秋丁兰都围过来看,口中啧啧不已,丁丽不好意思凑过去,偷偷斜着眼,心里却在想大姐一家确实不一样了,姐夫当了秘书长,苦巴巴的日子立刻奔小康了,看来还是当官好啊。   田志斌从温谅掏出手机心里就酸溜溜的,以前大家聚会,都是围着他的衣服手表皮鞋羡慕不已,可见众人不识货,又忍不住卖弄起来,道:“几千?这机子我前不久在店里见过,据说是采用新技术的机器,比大哥大贵多了,连卡一起下来得一万出头。”   “啥?就这么个小玩意,一万多?”   丁秋刚从乔卓手里接过手机,吓的手指一颤,手机差点掉地上,边上几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乔卓急忙从她手里抢过手机给了温怀明,憋红了脸道:“这玩意,烫手!”   温怀明笑了笑,拨通了陶立的电话,田志斌忙竖起食指让众人噤声。   “陶书记吗,我温怀明啊,也祝你和嫂子新年好啊。对,是有这么个情况,想跟你了解一下……对对,你说,我听着……”   通话持续了三四分钟,温怀明的脸色一直很平静,看不出消息是喜是忧,田志斌心脏都快要跳到嘴巴了,温怀明才挂了电话,一时没有做声。   丁丽不知何时也站到了田志斌边上,眼巴巴的看着温怀明,颤抖着声音问道:“姐夫,怎么样?”   温怀明斟酌片刻,道:“事情有点棘手……”   丁丽身子一软,要不是丁兰眼疾手快,怕是要坐到地上,田志斌的脸刷的白了,温怀明忙安慰道:“你们也先别急,听陶立的口风,案件还在审理当中,对田鹏主要追究他的作风问题和挪用财政补贴的事,至于你从工厂调入一中,不管是谁推动,只要走的是正常程序,应该问题不大。”   田志斌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面如死灰,颓然靠到椅背上。温谅心中冷笑,早知道他跟田鹏狼狈为奸,侵吞公用经费补助资金的事少不了要参一腿,不然这几年一个小小的总务处主任,就算油水再多也顶不住他那般挥霍的过日子。   温怀明诧异道:“志斌,怎么了,这是好消息,你应该高兴才对嘛?”   温怀明是君子没错,却不能欺之以方,真要装起傻来,田志斌这样的小人物那是拍马也追不上。   丁丽呆呆的站在那,突然疯了似的拍打田志斌,道:“都是你,早说了不让你贪那点钱,非不听,就不听,跟着田鹏那个天杀的缺德鬼能有好下场?你要出了事,可让我跟丹丹怎么活啊!”   屋内其他人这才明白原来田志斌陷到田鹏的贪污案里去了,人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个个扭头看向温怀明,盼望他拿个主意。   当猜测变成现实,温怀明很为难,暗处有多少眼睛盯着他,等的就是他犯错的机会,要是为了田志斌贸然干涉云水县办案,无疑是给对手已经上膛的枪装了颗子弹;可要是不管不问,以后跟老四的亲戚也是做到头了,让丁枚如何自处,让两位一向对他极好的老人如何安度晚年?   家事,难啊!   “志斌,小丽,不是我不帮忙,主要这件案子牵扯到了左雨溪。刚才陶书记电话里也说了,最终如何给田鹏定罪,还要看左雨溪的意思,她要是不满意,谁也跑不了。”   温怀明说的也是真心话,左雨溪什么人物,真要打定主意借田鹏立威,他就是甘愿说话也是白搭。当然,他自动忽略了温谅,其实说真的,温谅和左大局长究竟什么关系,他也是迷迷糊糊,不过再迷糊也不至于拿儿子的人脉来处理家事,那不是乱弹琴吗?   “左雨溪什么来历,志斌你也清楚,我这点级别根本不放在人家眼里,说不上话啊。”   想起那位人冷如冰的左雨溪,田志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丁丽还在撕心裂肺的哭叫,温谅终于受不了了,站了起来想要出门透透气,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个好听的声音:“有人吗?”   温谅心头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走两步,猛的拉开了房门。 第五百零七章 谁知女儿心   左雨溪穿着一身长款修身米驼色大衣,站在院子中间的青石小路上,道路两旁有两棵桃树,粉白色的花蕾挂满了枝头,伊人桃花相映成趣,衬的农家小院如同仙境。   温谅揉了揉眼睛,快步走到她跟前,还是一脸傻呼呼的模样。左雨溪扑哧一笑,道:“怎么,才几天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你不是在灵阳陪家人过年吗?”   温谅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左雨溪,简直比孙悟空娶了白骨精然后还不忘和唐僧搞基更让人觉得惊奇。   “温谅同学,我身为青州市教育局的局长,过年时要到各县乡拜访教育系统老领导,慰问退休老教师,还得看望困难教师、五保户和孤寡老人,真当能在家里安安稳稳到初七上班啊?”   “额,”温谅还真忘了这一层,也许是他的心中总是很少把左雨溪当做领导的缘故,不过就算如此,重点也不在这里,疑惑道:“你怎么来云水了?”   左雨溪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长发垂肩,身材修长,御姐的气场展现无遗,轻笑道:“云水是龙潭虎穴啊,我难道不能来么?”   温谅也是一笑,道:“我刚听说你前不久在这里的壮举,再来一次难道不怕陶立发疯吗?”   左雨溪故作扭捏的踢了下脚尖,羞涩道:“别听他们乱说,我哪有那么野蛮?”   温谅捂着心口道:“怎么办,我要死了,你明明不可能这么可爱……”   大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左雨溪娇俏的白了他一眼,立身站好,清冷如常,仿佛刚才那个嫣然灵动的人不存在一样,低声道:“是局里的工作人员,我让他们后面拿东西,自己先进来了找你。”   温谅还没来得及说话,五六个人推门进来,一人抱着两箱水果,一人提了两桶油,有两人合力抬了一大袋大米,还有两个人竟然抬了一个老年人专用的电动按摩椅。   “左局,东西放哪里?”   院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屋内的人,丁秋跟着走了出来,道:“你们做什么的?”   先前问话的男人叫李钧,是基教科的科长,忙道:“这里是丁老师家吗?我们是市教育局慰问团,这位是左局长,特地来看望丁老师,请问你是?”   兴许来时左雨溪做了交待,这个人口音很重,客气的有点过分,丁秋久不在江东,一时没听清楚,却也不好意思再问,反正来的都是客,笑脸相迎总不会错,道:“快,快进来坐,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   温谅啼笑皆非,道:“二姨,你对的是什么话。这是教育局的领导,来慰问姥爷的。”   “不可能啊,”丁秋满脸诧异,道:“你姥爷虽然在村小学干了一辈子,可到退休还是代课老师没有转正,这么些年了,哪里有人来关心,更别说领导们来慰问了。”   她隔的远,又有些近视,看不清院里的人,心想别是什么骗子打着领导的名义来行骗吧,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温谅身边。此时院子里站了七八个人,可她一眼就看到了左雨溪,整个人呆了一呆,在她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世间的女子能有这般的风采和容貌,不着一字,却似乎得尽了天地间的风流。   左雨溪对丁兰点点头,淡淡的扫了李钧一眼。   李钧不敢抬头,尴尬道:“以前是我们的工作有失误,所以从今年起,会逐步解决像丁老师这样为了教育事业奉献了一辈子的老教师的待遇问题。”   丁秋听这话不太像骗子能说出口的,再看左雨溪更不可能是骗子,脸上的热情恢复了几分,道:“你们真是县教育局的?”   李钧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刚才的话她一句没听清楚,无奈道:“我们是市教育局的……”   温谅听这两人对话都快要崩溃了,左雨溪却还是淡然自如的站在旁边,不见丝毫的急躁,他只好插话道:“二姨,这位是市教育局局长左雨溪……”   “啥?她就是左雨溪?”   温谅话没说完就被丁秋一惊一乍的打断了:“就是那个搞垮了田鹏的左雨溪?”   刚才田志斌讲故事时丁秋虽然没说话,可支着耳朵一句都没拉下。左雨溪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她多么聪明的人,立刻明白原来自己来之前,这一家子不知道怎么在屋里编排自己呢。   “我是左雨溪,不过田鹏不是因为我垮台,是他自己搞垮了自己!”   虽然左雨溪已经尽量表现的很亲民,还特意说了句玩笑话,可已然吓得丁秋再不敢多言。田志斌平时多猖狂的一个人,可提起左雨溪连个屁都不敢放,大姐夫那么大的官,也承认在左雨溪面前说不上话。她当时还想那得是多厉害的人啊,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漂亮、大气,说起话来感觉挺随和亲切的一个人。   要是李钧知道丁秋的心理活动,非得一头撞死到墙上不可,随和,亲切?这样的形容词从来跟咱们的左大局长是没有交集的……不过刚才左雨溪露出的笑意他也看到了,可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左局长的心思,岂是咱们普通人揣摩的?   就像这次慰问活动,本来几个副局长打算把任务给全包了,辛苦就辛苦点,谁让左局长得回灵阳孝敬左书记呢。可没想到一个电话打过来,就把初二这天的任务给定了,这份工作认真的劲头,再跟左雨溪不对付的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定就定吧,办公室特地安排了市局离退休领导干部的慰问,这样做好处明显,既省了下乡之苦,也能拉近跟老干部的关系,哪一任局长都是这么干的。可到了左局长这里,惯例都是用来打破的,她直接否决了办公室的安排,说要到云水去看望退休老师教。   看就看吧,这也没什么,可不仅看公办,连民办的一样要看,最后的名单做出来,左雨溪亲自圈了五个名字,排在最后的,叫丁之明。   丁之明,云水县高岭镇丁庄村小学民办老师,四十多年的教育工作者,也是温谅的姥爷!   温谅虽然还没想明白左雨溪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她所谓的慰问那么简单,但人来也来了,总不能赶她走吧,引着众人往屋子走去。   丁秋先跑回堂屋,叫道:“姐夫,左局长来了!”   温怀明讶道:“什么左局长?”   “左雨溪阿,就刚才你们说的那个人,就在咱们院子呢,人长的真是漂亮!”   温怀明皱眉道:“不要乱说话……”   丁丽刚不闹腾,听了丁秋的话,恼火道“二姐,连你也来拿我开心,左雨溪什么身份,会到咱们这破地方来?”   “我没乱说,真的,小谅正引着人过来呢。”   温怀明腾的站了起来,起身往外走去。田志斌张大了嘴巴,和丁丽面面相觑,震惊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等温怀明迎出来时,脸上看不到半点的异样,左雨溪活生生的站在不远处,可他心里比温谅更加的迷惑不解,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件事都太诡异了。   人都说云水地面邪,说谁谁到,难不成还是真的?   他看向温谅,温谅微微摇头。   “左局,欢迎欢迎!”   以温怀明的身份,自是不会问你怎么来了,左雨溪淡然的点点头,没有说话。温怀明了解她的性格,当然不会在意,他高兴的对丁之明道:“爸,市教育局的左局长来看你了。”   丁之明一辈子教书育人,到头来却没名没份,换了谁都难免一肚子怨气,可他却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人,年轻时偶尔还有转正的梦想,可到了后面这二十年,却纯粹是为了村里的孩子们能好好学习,将来不用老死在这个小山村,见见外面的世界,这就够了。   这样的人,别说是左雨溪,就是见到许复延、左敬也不再会有任何激烈的心理波动,不过能有人来看望,毕竟是高兴事,丁之明笑呵呵的道:“好好,女娃娃费心了。”   左雨溪仍然只点了点头,不过比温怀明的待遇好了点,说道:“丁老爷子好!”   温怀明正要招呼左雨溪进屋,却发现她站在原地,眼光看向旁边的丁兰丁秋等人,分明是在等着自己作介绍。   今天真邪门了,明明你也不爱应酬,何况这些人谁能入你的眼,干嘛还非要走这个过场呢?   可左雨溪既然表现出了这个意思,温怀明不能不按她的意思来,指着乔卓陈科丁秋丁兰挨个作了介绍,丁丽和田志斌这时才从屋里出来,丁枚跟在后面。他俩一来是因为震惊,二来是有点害怕,所以拉着丁枚求了几句好话,三人落到了最后。   “这是丁丽,一中的老师,这个是他丈夫田志斌,一中总务处主任,也许左局长还有印象也说不定。”   田志斌激动的浑身颤抖,左雨溪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田志斌也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沮丧好,高兴的是她连记都不记得自己,说不定案子还能脱身,沮丧的是当天他好歹也在随行考察的人群里,竟然跟空气差不多。   一边的丁兰碰了下陈科的胳膊,低声道:“看人家这气势,一点头一摇头,都让你觉得受宠若惊,不仅丝毫没有被轻视的感觉,反而兴奋的很。”   陈科表示赞同:“这才是真正上层的人物,那股子清冷学也学不来。跟人家一比,看看老四那德行,也敢整天得瑟!”   旁边的丁秋突然有点幸福,道:“她刚才还跟我说了一句话,还笑了笑……”   乔卓老实人只说老实话:“你是在做梦!”   这时温怀明介绍到了丁枚:“这是我爱人丁枚,丁枚,这是左局……”   丁枚正以为自己也顶多是个点头的待遇时,左雨溪突然上前一步,绝美的脸蛋变得有些绯红,低声道:“阿姨您好!”   丁枚彻底吓傻了! 第五百零八章 历史性的见面   本来熙熙攘攘的院子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如果有一架高清摄像机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就会看到他们在某一个刹那都只有一种情绪:震惊!   不,不是震惊,如果说起先对左雨溪的到来感到震惊的话,此时此刻应该是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脸僵手木,腿硬脚麻,从大脑到心脏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停顿,没有思维,没有呼吸,没有存在!   等回过神来,先是丁秋和丁兰互相看了看,接着陈科乔卓也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彼此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此时无声胜有声,寂静,已经说明了一切!   丁丽的心情则比较复杂,她长的还算可以,上学工作结婚一路走来顺顺当当,日子也算朋友圈里幸福的榜样,难免有些骄傲和自恋。可看到眼前这个淡雅如仙的女子,自己仿佛一下被打回了原型,别说白天鹅,连丑小鸭都算不上,心中的妒意刚要升腾,却又不可遏制的想到了她的权势,想到她一句话可以决定田志斌的未来和生死。   妒意未去,惧意顿生!   可她没想到的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左雨溪竟然对丁枚这般示好,惊讶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的打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田志斌比起丁丽要简单的多了,他眼中几乎无所不能的靠山田鹏被左雨溪吹口气似的就给搞垮了,对她的惧怕为在场所有人之最。所以当看到左雨溪突然冰山解冻,震惊之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让温怀明向她求情,将自己从田鹏那个烂泥堆里拉出来。   还在茫然中的丁丽被田志斌碰了一下肩头,她先是疑惑,继而恍然大悟,两人的眼光同时热切起来!   ……   丁枚一向大大咧咧,算是不太会怯场的人,可刚才听了太多关于左雨溪的事,田志斌的敬畏,温怀明的为难,以及那些青州之花冷冰冰难以接近的传闻,面对左雨溪这突如其来的恭谨和亲热,愣是被前后认知里巨大的反差吓的手忙脚乱,眼巴巴的看着温怀明,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温怀明也没有答案,从左雨溪突然出现开始,整件事就开始逐步脱离他的认知,不该来的人她来了,不该应酬的她应酬了,不该打招呼的时候她偏偏高高兴兴的问起了好,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的味道!   不过温怀明聪明在于,别人迷惑也只能迷惑下去,而他却知道去哪里寻找答案,眼角的余光不易察觉的瞟向了温谅。   温谅在做什么?   他在发呆!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左雨溪,温谅就在猜测她的来意,比如真的是为了给像姥爷这样的民办老师们一个官方的说法,比如醉翁之意不在酒,露个脸逼迫云水尽早了结田鹏一案,比如再自恋点,是受不了相思之苦,特地跑来给自己一个惊喜,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些统统不是她的目的,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来见见丁枚!   这个时候容不得他细想,场面还尴尬着呢,忙走上前去,笑道:“妈,左局长问你好呢,是不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看你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丁枚确实没合住嘴,不过那明显是吓得,听温谅说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有人出声就好,别刚才那样安静,静的心慌。   本来有了温谅插话,丁枚跟着说两句客气话,这次“历史性”的见面就可以圆满结束。可丁丽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左雨溪身上,精神高度紧张,如同一张满月的弦,受不得半点的刺激,听温谅言语中不但没有一点的敬意,反而带了点调侃的意思,真是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左雨溪是什么人,是你一个毛孩子能开玩笑的?   “温谅,你越来越没规矩了,给你说了几遍,大人说话不要插嘴,就是不听,还不赶紧给左局长道歉?”   丁丽突然跟疯子似的冲上去几步,指着温谅大吼起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温怀明皱起了眉头,道:“丁丽,好好说话,当着左局长的面,成什么样子!”   丁秋丁兰赶紧上去把她拉开,左雨溪脸色不变,扭头对温谅道:“她是谁?”   温谅十分无语,感情我老爸介绍的时候你根本没在听啊,不过这样的家丑说了脸上也不好看,道:“没事,爸,你还不领左局长进去,让人家站外面多不好?”   温谅果断决定不要节外生枝,温怀明同样的意思,笑道:“左局,一路也累坏了吧,到这就是到家了,先进去休息会。来来,这几位同志也一起进来,老二老三,你们去搭把手,把东西放厨房。”   李钧刚才看到温怀明迎出来,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左雨溪会到丁之明家里来看望,果然领导就是领导,有水平就是有水平,所以当她对丁枚流露出不一样的态度,看在这一帮下属眼里,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给的不是丁枚的面子,是温秘书长的面子。   他们却怎么也猜不到,其实连温怀明的面子,都是托了温谅的福!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搬就好,不用麻烦了……”   乔卓和陈科还不至于那么不会来事,不由分说上去帮忙。温怀明等在一旁,请左雨溪先走,不料左雨溪却伸手扶着丁枚的胳膊,低首垂眉的样子真是让人的心砰砰直跳,一半是被丽色所动,一半却是吓得!   “阿姨,您先请!”   “好,好!”   丁枚完全放弃了思考,整个人跟木偶似的,被左雨溪扶着转身进了屋。丁秋丁兰觉得快要麻木了,震惊多了,也就稀松平常,倒是田志斌见到这一幕,心中更是大喜,围到温怀明身边,声音颤抖道:“姐夫,这次你一定要给我说句话,求你了!”   丁丽到现在还对温谅一肚子火,走过来先瞪了他一眼,哀求道:“姐夫,你还说跟左局长不熟,人家都上门来看望爹了,还不是给你面子?这下你可没理由推脱了,求你就拉志斌一把吧!”   求人求的也这么较劲,温谅真是懒的搭理她,甩甩手进了屋。他现在还真不敢把左雨溪和丁枚单独放在一起,谁知道这么不搭调的两个人,会不会闹出什么不愉快,虽说以左雨溪的手段,笼络住丁枚轻而易举,可就怕万一啊!   温怀明摇了摇头,这件事最终还要着落到温谅身上,你对他大呼小叫,左雨溪能不踩一脚就算不错了,还指望她帮忙?   “你的脾气啊,真要改一改了。刚才那场合,温谅是个小孩子,说错话也不要紧,可你出来大呼小叫,让左局长对你什么印象?印象坏了,我再说话也不顶用啊!”   丁丽这段时间担惊受怕,今天又憋了一肚子气,到了这会早到了崩溃的边缘,听温怀明还在推脱,而且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泼辣性子一来,什么也不管不顾了,道:“姐夫,你不就是当了官吗,当了官就把亲戚丢一边,你行啊你,你……”   话没说完,就被田志斌一把捂住了嘴,急道:“二姐三姐,你们把小丽带到下屋去,劝劝她别急,姐夫又没说不帮忙!”   丁秋丁兰好不容易拉着丁丽走了,田志斌满头大汗,一个劲的给温怀明道歉:“姐夫,她嘴没把门的,不懂事,你千万别生气,别跟她计较……”   温怀明叹了口气,道:“我哪里跟她计较,志斌,我等下会帮你说话,不过有用没用,我实在不敢打包票!”   “明白,我明白,只要姐夫开口,成不成我心里都感激!”   田志斌毕竟是场面上的人,这话说的就上道了些,温怀明其实跟温谅一样,对这两口气腻歪的很,可他是成年人,不能像温谅似的发脾气甩手一走,所谓家长里短,家事向来最让人头疼,也是没法子的事!   等进了屋,看到左雨溪不知同丁枚说些什么,两人边说边笑,当然丁枚的笑声大些,左雨溪不过偶尔抿下嘴,可就算如此,已经能让青州官场上下摔碎一地的眼镜。   温怀明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感,对一边含笑看着两人的温谅低声道:“家和最重要,等下不要说怪话,明白吗?”   温谅撇撇嘴,道:“老爸,帮人也得看人帮,农夫与蛇忘记了?”   温怀明黑着脸,道:“我不是农夫,他也没当蛇的本事,想想你妈和姥姥姥爷,太过火不好!”   温谅又想起姥爷稍前看他的慈祥的眼神,姥姥身体一直不好,吃过中饭就去了房里休息,这会还没起来,真要惹的他们伤心,确实是大不孝。   “我不说坏话,可也不说好话,老爸看你的了!”   温怀明也不好再强求,丁丽的性子也得让她受点教训,不然早晚得出大事,对还在外面的田志斌招招手,朗声一笑:   “左局,地方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千万多担待,等下让丁枚她们姐妹露一手,尝尝云水这边的酸菜面!” 第五百零九章 去寻仙   温怀明说了几句客套话,话题一转,道:“是不是省里有精神,要在江东全省推动民办教师转正?”   温怀明这句话有很深刻的历史背景,49年建国后,共和国为了大力普及义务教育,前后共产生了数以百万计的民办教师。与公办教师相比,他们工资低下,社会地位低下,没有名分,没有保障,付出的最多,得多的却最少,很可能干了几十年,因为某个领导的一句话就得黯然离去。这种公、民交织、混乱不堪的教育体制,直到94年才有了起色,国家明确规定要在20世纪末消化所有合格的民办教师。   可各省市却因为历史原因、财政原因、规模原因等等,转正工作进展十分的缓慢,有些地方根本把中央文件当成一纸空文,甚至公开发表诸如“多了这么多吃公粮的人,地方财政就要破产”的不负责任的言论,一时阻力极大。   95年一部由江东关山电视台录制播放的四集电视连续剧《故道》,讲述了一位民办教师从教三十年,每月二十七块五毛的工资,却资助了二百多名失学的学生,并最终积劳成疾,倒在了讲台上。   这部电视剧一经播出,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人民日报》《大众日报》《解放日报》等中央媒体集中报道,央视也专门邀请了已故教师的女儿到人民大会堂,为全国人民讲述了父亲的动人事迹。舆论铺天盖地而来,也将江东省推到了“民转公”的最前沿,所以去年年底开始就有消息称江东即将出台“民转公”细则,以95年10月6日国家教委《关于<共和国教师法>若干问题的实施意见》为基本框架,结合江东本地实际,快速推动民办教师转正工作。   所以当左雨溪出现开始,温怀明一直都在思索她的来意,想来想去,唯有这个理由能说的通,至于其他的,那是打死他也想不到。   左雨溪对丁枚还有几分笑脸,对温怀明就要淡定的多了,白皙如玉的手掌架在炉火上慢慢的翻转,道:“温秘书长在市委,省里有精神的话,也应该是你先知道,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温怀明为之一窒,温谅捂着嘴轻咳一声,左雨溪妙目流转,突然微微一笑,道:“哦,我开个玩笑,温秘书长不要介意!”   温怀明手直痒痒,不知怎的有种打儿子的冲动,笑道:“不会不会,那左局长的意思是?”   谈起工作,左雨溪的表情认真起来,话也比平时多了无数倍,道:“省教委还只是在内部征询意见,转是一定要转的,但具体怎么转,分几批转,一批转多少人都还没有定论。这件事做起来难度很大,上面还在犹豫,应该还会跟各地市开通气会。”   说到这里,左雨溪停了停,伸手请温怀明坐到炉火对面的椅子上,道:“秘书长,如果今天没碰到,我也要去市委找你汇报工作。等省里下来征求意见,一定请秘书长在许书记面前进言,‘民转公’可能会一时给地方财政增加压力,但长远来看,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青州不仅不能拖后腿,还要走在全省的前列。”   这番话里饱含的信息量极大,温怀明瞬间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点了点头,道:“我尽力吧!”   然后他对门口的田志斌沉声道:“志斌,这些话屋里听听就好了,不要出去乱说,政策一天没下来,一天都是未知数,明白吗?”   “明白明白,”田志斌这会伶俐劲上来,借着答温怀明话的机会走了过来,弯腰恭敬的道:“左局说的是,民办老师确实也该转正了!我认识一个小学的老教师,工作了一辈子,生了病连抓药的钱都没有,最后死到了家里头,真是惨啊……”   左雨溪头都没抬,将田志斌晾到那,温怀明只好又介绍了一遍,笑道:“志斌是云水一中的总务处主任,是温谅的小姨夫……”   “哦,是你啊!”   左雨溪这才有了点反应,不过她的意思其实是想起那天温谅说起在一中有个亲戚,能力不咋滴,不让她提拔。可听在田志斌耳中却以为是案子的事,顿时心惊肉跳,再顾不得迂回婉转,畏畏缩缩的道:“是,是,左局,我是一时糊涂,上了田鹏的当,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吧!”   左雨溪插手此案的目的一是为了帮那个女老师,二是为了立威,哪里会搭理牵扯到了什么人,听的一头雾水,道:“嗯?”   温怀明解释道:“是这样,志斌进一中是田鹏说的话,补助款的事他也参与了……”   聪明人话不用说太透,左雨溪明白过来,这是被殃及的池鱼在求情啊,她是无可无不可,既然是温谅的亲戚,帮忙说句话是很简单的事,所以转头看向温谅,他点头,自己就立刻打电话。   温谅从进门开始就严守在外面跟温怀明达成的协议,站在丁枚身边一言不发,见左雨溪问询的目光,只是一笑,却不点头,也不摇头。   左雨溪态度立刻冷淡下来,道:“贪了多少?”   “啊?”   田志斌无助的望向温怀明,温怀明眉头一皱,道:“说实话,你不说,田鹏也会说,多少?”   “五……五万……”   温怀明没想到数额会这样大,眉头皱的更紧了,左雨溪冷冷道:“五万,刚才你说的那位老教师治病需要多少钱?”   田志斌头低的都要垂到胸口了,大冷的天,额头上的汗一丝丝往下落。   “秘书长,五万够十年起判了,这事我管不了,希望你也不要插手!”   左雨溪站起身,对丁枚轻笑道:“阿姨,我先走了,改天有时间再去看您,不过得等我先把您刚才教的那道烧二冬学会才行。”   烧二冬是江东名菜,营养成分极高,算是江东女人必须学做的一道菜,往往婆婆看媳妇的厨艺,都是以这道菜为标准。   不过搁在左雨溪身上,都以为是凑巧,谁也没往哪方面想,丁枚这时候哪里有心情说做菜,犹豫了一下,道:“左局长……”   “阿姨,我说了,您叫我雨溪就成,温秘书长是我的领导,您也是长辈,不用这么客气。”   丁枚给自己壮了壮胆,道:“雨溪,按理说你们谈正事我不该插嘴,可志斌他不是坏人,也是鬼迷了心窍,才跟着田鹏做了错事。求你帮他这一回吧,真要是抓到牢里住上十年,老婆孩子今后可得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温谅无奈道:“妈,你哭什么,这不是还没事吗?”   “什么叫没事,都要判十年了还没事?丁丽不说她,你让丹丹以后怎么做人?”   丁枚这一哭,却把田志斌给哭醒了,生与死只有今天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全完了,扑通一声给左雨溪跪了下来,苦求道:“左局长,求您高抬贵手,求您了……”   丁丽不知什么时候藏在门外偷听,推开门冲进来,跟田志斌跪成一排,哭喊道:“我们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大姐,姐夫,你们也说句话啊,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欠你们的……”   温怀明脸色铁青,他好歹是市委常委,副厅级领导干部,亲戚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丢尽了脸面,要不是看在丁枚和老人的脸上,真想拂袖而去。   左雨溪眼中闪过一道恼意,她什么身份,要是被李钧他们听到说不定背后传出多少闲话。温谅眼看自己再不出面,屋里就要乱成一锅粥了,暗叹了口气,道:“左局长又没说不帮忙,这样吧,爸,你跟小姨他们再谈谈,看看能不能商量个法子,既能不违法,又能免于刑事处罚。”   又对左雨溪道:“左局长,云水别的没什么,空气却比青州新鲜多了,不用急着走,我带您先出去转转,然后再回来尝尝我妈的酸菜面,真的很好吃的。”   丁枚见左雨溪有犹豫的意思,忙道:“对对,温谅你带雨溪出去转转,别的都不说,至少得吃碗我做的面再走,不然阿姨可要生气的。”   左雨溪果然对她不同,略一沉吟,道:“我听说云水有个瞎子算命算的挺准,温谅你知道地方吗?”   她此来还有事跟温谅商量,刚才要走,也是打算出门时用瞎子的借口让温谅带路,好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云水有个瞎神算,只知道姓李,在周边几个县很有名气,如何神,如何准,温谅从小到大听的耳朵都出茧子了,笑道:“好,只要左局不是去抓封建迷信,我就带你去!”   丁枚啪的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骂道:“雨溪长的跟天仙似的,说不定就是天上来的,还抓什么封建迷信!”   丁枚愿意的话,还是可以拍人几句马屁,不过水准难免跟马屁大师温谅有点差距,可左雨溪依然开心的很,唇边带着笑跟着温谅出门去了。   李瞎子,在回仙镇! 第五百一十章 十卦十准   相传道祖吕洞宾爱以回道人自称,所以世称回仙。回仙镇,顾名思义是吕洞宾曾度众生、现仙踪之地,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传说在祖祖辈辈中流传。   而李瞎子,则是回仙镇最大的传奇!   温谅开着雷克萨斯西行百余米,左雨溪扭过头,咬着下唇低声道:“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我不告而来,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温谅同样扭头看着她,眼中的温柔足以融化任何一个女人的心,道:“我有什么为难,倒是你怕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才有勇气走到我妈面前,我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么?”   人生在世,有这样一个懂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可奢望的?   左雨溪杏眼迷离,好一会才轻笑道:“你以后要多说情话给我听。”   “只要你不嫌烦,我每天可以说一百句不带重样的。”   这句话可以说毫无笑点,左雨溪依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打趣道:“还是不要了,我不能太霸道,还要留点给那群小妹妹们……”   温谅笑道:“没关系,我别的没有,就肚子里墨水多,哄你一个所用的功力还不到一成。”   左雨溪斜眼瞅了下他的后脑勺,目光十分不善,温谅打了个寒颤,道:“干吗?”   “我在想阿姨刚才拍那一下看上去很好玩,我也想学着试试看。”   温谅翻了个白眼,郑重的道:“左雨溪,我警告你哦,男人头只能看不能摸,不然小心我跟你翻脸!”   “是吗?我还真没见过你翻脸的样子呢,来,翻一个让我瞧瞧……”   车子开始在乡村土路上歪歪扭扭的前进,幸好路上没什么人,不然还真要闹出事故。过了几分钟,车内终于平静下来,左雨溪衣衫有些凌乱,粉红的俏脸仿佛院落中的那一树桃花,含苞初放,羞涩难当。   “怎么样,挑战夫纲的下场不好过吧?我一只手也能让你丢盔弃甲!”   左雨溪正在整理胸前和腰间的衣服,闻言呸了一下,道:“无耻!”   温谅哈哈大笑,看看到了一个僻静地方,将车停到路边。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温谅叹气道:“田志斌的事多谢你了,这个人虽然我看着烦心,可碍着爸妈的面子,也不能甩手不管,真是头疼的很。”   “你打算怎么做?要是救他的话,我这就跟陶立打电话。”   温谅摇摇头,道:“这会让你为难……”   左雨溪握住他的手,坚定的道:“我今天没跟你商量就任性的跑过来,你不是也没有说什么?跟你一样,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我永远不会觉得为难!”   温谅微笑道:“原来说情话的大师在这里,以后有时间要多跟你讨教讨教。”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道:“别转移话题,我说真的,跟陶立也不用说明白,就说不要扩大影响,只追究田鹏一个人的责任,这样田志斌可以无事,陶立还得欠我一个人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谅再次摇头,眼中掠过一丝讥笑,道:“雨溪,我敢跟你打赌,以我小姨那一家子的为人,这次就算帮了他们,心里也未必会感激咱们,说不定觉得今天下跪受了耻辱,还记恨起咱们来了——尤其是我小姨,只当别人对她好是应该的,自私自利到了极点,所以按你的法子帮她,其实最后是害了她,何况……”   有句话温谅没有说出口,温怀明的前程远大,岂能为了一个田志斌,干涉司法公正,包庇犯罪亲属,从而埋下日后的祸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到了某一天图穷匕见的时刻,哪怕此事交由左雨溪操持,最后也能栽赃到温怀明头上。   “那……”   “贪污的钱要一分不少的吐出来,公职是保不住了,不过看在亲戚的份上,让田志斌不去坐牢也算对得起他。”温谅淡淡的道:“就算如此,也要让他们学会感恩!”   左雨溪自然无可无不可,一切以温谅的意图为准,娇俏的伸了个懒腰,道:“走啊,停这里做什么?”   “啊?难道不是出来说说情话,慰藉一下某个思春小姑娘的相思之苦,然后装模作样的打道回府吗?”   左雨溪羞恼道:“你才思春,你才要被人慰藉,你才装模作样!”   不得不说,得到爱情滋润的左雨溪已经离当初那个冷艳不可方物的青州之花太远了,谁能想到闺房之中又是一个多么招人疼的可人儿!   温大叔立刻瞪大了眼睛,惊道:“仙子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正思春呢?不信你摸摸看,要是这里不被慰藉一下的话,我不敢保证接下来还能不能装模作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硬拉起左雨溪的小手放到要害之处,左雨溪妩媚的双眸似乎有水珠滴了下来,吃吃笑着,纤细的指尖隔着裤子轻轻的揉搓了一下。   蚀骨销魂!   温谅当然不可能在这里来一场车震,板着脸道:“左局长,我一试就试出你不是好人……”   左雨溪被他连番调戏,终于出离愤怒,小手在他腰间狠狠的转了几个来回,道:“你再欺负我,我去跟阿姨告状!”   见家长的弊端初步显现,温谅只好求饶道:“好了好了,别闹了,说真的,你真打算去找李瞎子算命?我以为你不信这些呢!”   左雨溪收回掐他的手,道:“反正来了,去看看也好。听人说回仙观的李道人算命可通鬼神,号称十卦十准,不亲眼见见,总是难以置信。”   温谅前世对李瞎子的所有认知都来自道听途说,身为被“科学论”洗脑的一代,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从来都不屑一顾。等长大了,经历的多了,开始相信冥冥中自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不为人类所认知所理解所掌控,可那时李道人早已不知所踪,没人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曾经香火极旺的回仙观也随之没落,后来被推土机推平,成了某家工厂的厂址。   文化的传承与消亡,成于一瞬,也毁于一瞬!   “我觉得你十有八九要失望,世间事只有听来的玄妙,没有亲历的神奇,乡村野观的瞎道士,怕是只有糊弄愚民的本事,是糊弄不了左大局长的!”口中说着,温谅还是发动了车子,稳稳的往回仙镇的方向驶去。   左雨溪哎呀一声,道:“都怪你一直胡闹,差点让我忘了一件要紧事……”   温谅失笑道:“左局,你要看望老教师,要调研民转公,要让我老爸支持你,当然,还要见我老妈,这些难道还不够你一天的行程,竟然还有事?”   左雨溪的身份毕竟不同,一举一动关注的人实在太多,所以看望老教师是给教育局的那帮手下一个理由,调研民转公,是给温怀明一个理由,让温怀明在市里说好话,当然是要给许复延一个理由。由此可见,为了大年初二这一天出现在丁枚面前,左雨溪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也亏得是她,才有这份智慧将这些事做的环环相扣,让外人看不出一丝的漏洞!   “说吧,什么事这么要紧?”   左雨溪望着窗外的远山,林木吐绿,遍野青苗,天地间生机勃勃,可有些事,有些人,总以为已经忘却,可在不经意的时候,还会突然跳进脑海。   不过,跟以前不同的是,那些曾经如同陌生人一样,冷静旁观别人的生死荣辱,再不能影响自己分毫。   “记得范明珠吗?”   温谅隐约明白了什么,道:“记得,怎么了?”   “她今天来云水了!”   “我知道啊!”   左雨溪惊诧道:“嗯?”   “说来也巧,今天早上……”   温谅在收费站看到的女人自然是范明珠,跟左雨溪大概说了下经过,问道:“我是巧遇,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左雨溪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道:“我也是这次去灵阳过年才偶然听说范明珠人在灵阳,好像跟罗韫打的火热,所以让人悄悄的关注了一下。”   如何悄悄的关注,温谅不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透着几分凝重,道:“昨晚得到的消息,说范明珠今天要来云水,随行的还有罗尚阳和窦霄。”   “呵,范明珠的行踪虽然不算什么机密,可不是亲近的人应该也打听不到。左局长,你们究竟在罗韫身边安插了多少人啊?”   左雨溪抿嘴一笑,道:“罗韫在灵阳好大的势力,不安排几个人,左书记怎么放的下心?你别打岔,先说罗尚阳,这个人出了名的滑头,只会背后放冷箭,不会当面生事,有温秘书长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窦霄是窦文博的儿子,脾气暴躁,是个标准的白痴加混蛋。范明珠突然来云水,这事太过巧合,所以怕她是冲你们来的,要是窦霄被她一挑拨,不定会给你难堪,所以急急过来……”   温谅看着她旦笑不语,左雨溪受不了他的目光注视,破罐子破摔似的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怕你生气,这个本来是准备拿来应付你的理由!范明珠很可能是有别的事,但你不能否认要是不小心撞上了,确实有我说的这个可能性……”   温谅屈指弹了她的额头一下,道:“傻丫头!别解释了,这个理由我很满意!” 第五百一十一章 负你上青山   罗尚阳这个名字温谅还有印象,上次为了坐庄炒股的事,通过左雨溪从灵阳的保安公司弄了几十名退伍军人送到京城,走的就是这个罗尚阳的路子,他是灵阳公安局的治安科科长,跟号称“灵阳骡”的罗韫有亲戚关系。   温谅回想一下,却几乎记不起来那个穿着一身黑夹克的人长的什么样子,这无疑说明了此人的可怕,咬人的狗不叫,隐匿在虚影中的人,才有真正的杀伤力。   至于只会叫嚣“我爸是某某”的窦霄,名字挺不错,可在温谅眼中,也仅仅是名字不错而已。   车子缓缓驶进回仙镇,然后在一家代销店的门口停下,温谅进去买了几根香烛,留了五块钱要店主帮忙看下车,然后和左雨溪从镇子西边的小路往天齐山上走去。   说起天齐,与依山县的天漏山属于同一山系,不过有趣的是,天漏山建有普方寺,香火之盛,遍及东南,而天齐山却仅有一座回仙观,虽然也有香火,但跟普方寺不可同日而语。   上山的路不太好走,不知砌成多少年的青石台阶,有的参差不齐,有的布满苔藓,稍不留神就会摔倒。左雨溪穿的高跟鞋,目测上山的难度仅低于在天朝反贪,温谅抬头看看山,名为天齐,其实不过千米,山势较为平缓,便蹲下身子,示意左雨溪爬上来。   “你行不行啊?”   “男人从不说不行,来吧!”   左雨溪嫣然一笑,整个身子紧紧贴着温谅的后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吹了一口气。温谅双手从后抄起她结实紧绷的双腿,大喊一声:“猪八戒背媳妇喽!”   起身,跨步,脚下踩着泥土,眼中望着青山,稳稳的走在青石之上,两人的身影由大变小,由近及远,慢慢的没入起伏的山岚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风中听到了男女的对话:   “我重不重?”   “重?不是我抓的紧,一阵山风吹过来,我就得去京城找你了!”   “呵,那你一定要抓紧了,要是敢把我弄丢了,下辈子也不会放过你!”   又过了一会:   “我重不重?”   “咳,咳……不重!”   “那就好,我看你额头好多汗,热吗?”   再过片刻:   “我重不……”   “重,重,姑奶奶,要不你下来走一会?”   “你再背一会吧!”   相隔不到五分钟:   “我重不重?”   “一点都不重,不过你看此处风景如画,要是咱们能携手登山,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左雨溪笑的直打跌,小手捶着温谅的肩头,道:“好了,不捉弄你了,放我下来吧。这边没那么陡,走路应该没问题。”   温谅也是第一次背人上山,本想着一千多米而已,却忘了望山跑死马,山路崎岖,多背一个人真是寸步难行。   不过以温大叔的厚脸皮,尴尬这种低等生物才会有的情绪当然不会在他身上出现,若无其事的牵住左雨溪的手,又爬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到达山顶。   山顶上有一块面积很大的空地,且地势相对平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临近悬崖边上的一座亭子,这是一座完全由石头砌成的亭子,有两三米高,四根石柱支撑着一个石质屋顶,屋顶为四角斜檐结构,前后两面屋顶为整体石质屋瓦,屋脊上雕有祥云图案,屋脊两端各雕有一鸱吻。看上去虽然简陋,可危崖高耸,遗世独立,竟从简陋中透出几分飘逸之气。   除了这座凉亭,山顶还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庙宇,红墙碧瓦入目斑驳,重檐斗拱望之皆朽,小小的山门随着风吹发出吱呀呀的响声,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神仙驻足的地方。   左雨溪显然大失所望,道:“就是这里?”   温谅笑道:“吕纯阳游戏人间,说不定没那么讲究呢,破就破点吧,咱们是来看人,又不是来看观。”   双手推开山门,内里是一个不大的院落,正对山门有坐大殿,说是大殿其实也是相对而言,比起武当山可能连个茅厕都算不上,旁边还有房屋四五间。温谅抬脚迈过门槛,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先迈的是左脚,高声问道:“李道长在吗?”   大殿内传来一个听起来遥远,却又似乎近在耳边的声音,苍老中透着一股难言的清灵,“无量寿福,两位善人请入殿中,贫道等候多时了。”   左雨溪低声道:“故弄玄虚,他又怎么知道咱们回来?”   温谅对她微微摇手,往殿内走去,口中应道:“多谢道长!”   大殿中门虚掩,温谅一碰即开,依然是破破烂烂的吕祖神像高坐坛中,一邋遢道人坐卧蒲团之上,黑色的道巾散乱打结,宽袖广袍油污满身,竟是丝毫不顾道家礼法,双眼鱼鼓,尖嘴猴腮,颌下长须稀疏枯黄,哪里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气场?   左雨溪心底叹了口气,想起温谅来时说的那番话,果然是亲身经历之后,世间再也没有所谓的神奇。不过温谅这个时候没有空感慨,他的眼光早从邋遢道人的身上移到了一旁,姿颜秀丽的范明珠,短发粗壮的窦霄,还有你总是会忽视的那个罗尚阳,正站空荡大殿的另一侧,往这边看来。   两边人同时一呆!   罗尚阳自然认得左雨溪,窦霄则是被她容光所摄,本以为范明珠已经是世上少有的绝色,可跟眼前这个女人一比,却逊了不止一筹,不仅容貌,连气质神态也差了不止万里计,一个雨打芭蕉,沧桑历遍,浑身上下早已污浊不堪,另一个花开绝域,临风绽放,冰雪难掩其清,高下立判!   所以两人发呆,而范明珠,则是看到了温谅,她的眼中也只有这么一个人而已!   那一夜蒲公英中的绝望,对面男孩的无情,都再一次充斥脑海,仿佛万千厉鬼同时呐喊,她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   那些往事,有的人不再在意,可有的人却终生不忘!   “无量寿福!”   邋遢道人再宣尊号,范明珠只觉身子一轻,从无尽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双眸射出无可磨灭的仇恨,指着温谅恶狠狠道:“你,你,你!”   三声泣血,有如诅咒,温谅面色不变,他心性坚毅,淡淡的盯着范明珠,唇角微动,道:“她就是范明珠!”   左雨溪看到罗尚阳,已经猜到女人的身份,她早从温谅那知道了当初的所有布局,可以说正是为了替她报仇,温谅才一步步将范恒安至于死地。   这些内幕范明珠固然不知道,可单看她此时的神色,想必已把这笔帐算到了所有与范恒安为敌的人身上。不过这样也不算错,有因有果,循环而已!   温谅还没说话,邋遢道人突然又宣了一声尊号,不过这次却不是偷工减料的无量寿福,而是度生无量天尊,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他明显有劝诫之意:“别忘了刚才送你的话,一枕黄粱不过梦,忘不了恩仇,终跳不出劫数。”   范明珠深吸一口气,高耸的胸口急剧的起伏,要是往常,窦霄的眼珠子都怕要掉出来,可今天却完全无视,直愣愣的盯着左雨溪,睫毛不曾眨过一下。   “道长说的不错,可我活着就是为了恩仇,如果忘了,我也就死了,逃不逃得过劫数,也没什么要紧!”   邋遢道人不再言语,鱼眼往温谅看来,眼白滚动间似乎有金光闪过,可再去看时,又是眼白向上翻起,显然已经瞎的不能再瞎了。   温谅笑道:“范小姐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你父亲侵吞国家资产,被政府给抓了,然后又不知怎么死在监狱里,这笔账算来算去也算不到我们头上。既然你也信算卦这种东西,岂不知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的仇人,其实是老天爷啊!”   范明珠领教过温谅的口舌,知道斗嘴十有八九不成,瞧向窦霄,见他还魂不守舍的盯着温谅身边的绝美女子,心头怒气上冲,她不认得左雨溪,故意说道:“果然温怀明也不是好东西,儿子小小年纪都知道带女人出来玩,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呸,真让我恶心!”   窦霄根本不知道范明珠跟温谅的过节,可一听到左雨溪是温谅的女人,立刻妒忌摧毁了理智,如果他有理智这种东西的话。   “明珠姐,这小子跟你有仇啊?妈的,碰见了算他倒霉,看劳资收拾收拾他,给你出口气!”   说着从腰后拿出手铐,耀武扬威的往温谅走了过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过程他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左雨溪。   温谅摇摇头,还真让左雨溪给说中了,这个窦霄粗鄙如猪,真是一个极好的使唤工具,他虽然不惧窦霄,但在道观之内,动手实在有些不敬。   他不信道,也不信佛,可重生以来,总会无形中对这些神秘的宗教怀有敬畏之心,轻笑道:“左局长,该你出马了。”   左雨溪看都不看窦霄一眼,微一皱眉,道:“罗科长,你现在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啊!” 第五百一十二章 诛心卦,划脸刀   罗尚阳真不是架子大,从看到左雨溪开始,他的脑子就在飞快的想怎么解决今日的困境,范明珠的身份在她出现在罗韫身边时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他劝告过罗韫,此女有麻烦,也很危险,敬而远之最好,可罗韫之所以外号“灵阳骡”,就是因为他性欲极盛,夜夜无女不欢,灵阳曾有传闻他夜御八女,鏖战一宿不停,第二天一早还是生龙活虎,神清气爽。   抛开传闻里明显的宣传成分,依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罗韫好色,且不是一般的好色!   而范明珠什么都没有,只有美色,且是足以祸国殃民的美色!   听到左雨溪点了自己的名,罗尚阳再怎么犹豫,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忙走了过来,一把将窦霄拉到身后,陪着笑道:“左局长,怎么这么巧,殿里有点暗,刚才真没注意到您,失礼了,失礼了。”   他再怎么厉害,也是左敬之下的一个小官僚,见了左雨溪正是卤水点豆腐,不得不老实一点。   窦霄还以为罗尚阳老毛病又犯了,摸着刺手的头顶,大大咧咧的道:“罗哥,怕什么,局长,局长算个求,有事我担着……”   罗尚阳急道:“又说浑话,这是左书记的千金,青州教育局的左局长,还不赶紧认错?”   窦霄的眼睛猛然睁大:“啊,她就是左敬那老小子的……”   话没说话被罗尚阳一手捂住了嘴,俯到耳边低吼道:“你想把窦市长给害死吗?”   窦霄所有的威风都来自那个当市长的窦文博,所以要让这个憨货服软,必须直接攻击他的要害,罗尚阳深知这一点。果不其然,窦霄眼神一滞,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   范明珠却身子剧震,片刻后如同被掐住喉咙般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左雨溪?”   左雨溪脸色淡然,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飘过去一丝,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范明珠气的手指乱颤,脸色起了病态的绯红,让人很担心下一刻她是不是要扑上来,生吞活剥了对方。   罗尚阳脑门大痛,按下葫芦起了瓢,与窦霄相比,范明珠才是真正的定时炸弹,说不定就会在这山顶庙宇之内,砰的一声,炸的大家一同粉身碎骨!   大哥,你好色的毛病不改,早晚得毁了这份基业!   他当机立断,山上一刻也不能呆了,沉声道:“范小姐,咱们今天来是问卦,既然李道长已经给你批了卦辞,时间也不早了,该下山了!”然后手一推窦霄的肩头,道:“去,山路不好走,扶着范小姐点!”   换了别的激灵鬼,自然知道明说是扶,其实就是拉,下也不得下,不下也得下。可窦霄一向横惯了,左敬他还畏惧几分,左雨溪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至于吓得屁滚尿流?   “罗哥,急什么,范姐问过了,我还没问呢!”窦霄双眼放肆的在左雨溪身上游移着,一只手对邋遢道人勾了勾,道:“瞎子,来,给你窦爷算一卦,看我今天不下山,她能怎么着我?”   邋遢道人不以为意,道人间本来就有互相称“爷”的传统,窦霄虽然不是道人,自称为爷也没什么,他微微一笑,本来应该露出月白风清之意,可鱼目外鼓,尖脸下翘,面目真是说不出的可憎,道:“春卯二月申时,善人伸五指,成节卦,此卦为凶,宜动不宜静;变卦为屯,此卦为困,宜守不宜进。以贫道看,善人还是下山去吧!”   温谅心神一动,这是梅花易数,易学不易精,但看道人信手拈来,坐等成卦,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过但凡俗人,都喜欢听好不听坏,窦霄这样的人,自是俗的不能再俗,怒道:“去你妈的,老子伸伸手指,就是凶卦?你眼瞎了啊?”   骂完才想起这道人真的是个瞎子,突然疑惑道:“不对啊,你是瞎子,怎么知道我伸手了,还伸了五根手指?你大爷的,别不是装瞎骗人的假道士吧?”   罗尚阳在治安科什么江湖术士没见过,什么神算,什么卦仙,都不过是摸透了人们的心理,善于察言观色,设饵下套布局,一点点套出你的话,然后顺着话头连猜带蒙,十停中个四五停,立刻能糊弄的对方深信不疑。   所以刚才范明珠问卦时,他一直留心在看,李瞎子问了三句,起了一卦,说了范明珠为世间恩仇而来,乍一听似乎极准,可只要留心,就能发现破绽。道人先问“哪里人”,范明珠答“青州”,又问“现居何处?”,再答“灵阳”,最后问“求婚姻,前程,健康,家人,还是其他?”   范明珠沉默一会,道:“其他!”   然后道人让范明珠默念着心中想问的事,想问的人,然后随意说个数字,她选了“4”!   这一系列问话看似简单,但无一不是别有玄机,说起青州,范明珠语气中明显有怀念之意,说起灵阳,却难掩萧索和茫然,只从这两句话,就能推断出一个女人非正常的离乡背井,不是嫁人,就是出事,所以道人又问婚姻,前程,健康,家人,每一个词中间都有两三秒刻意的停顿。前三个词,范明珠连呼吸都没有丝毫变化,漠然到可怕的地步,听到家人时却明显有一个急促,不过也转瞬即逝。   不要婚姻,不要前程,不要健康,甚至连家人也可以不要的人,却从灵阳远道而来,问卦的缘由,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因此道人适时的给出了最后一个选项:其他!   范明珠选了其他,然后又在道人的诱导下,说出了“4”,4对懂得梅花易数的人来说有多种含义,但对普通人来说,最常想到的不过是一个“死”字!   只要看明白这些,对道人的神奇印象就会大大的打个折扣,罗尚阳双眼毒辣,心思更是数的着的厉害,不然窦霄这样天老大我老二的衙内,也不会对他俯首帖耳,服服气气。   不过这里不是灵阳,他对范明珠并无好感,也不说破,由得瞎道人随口瞎掰。而瞎道人也算知趣,听出来三人里自己说了算,所以又胡诌个什么节卦屯挂跟着吓一吓窦霄——这是他做生意的地方,自然不会愿意看到有人发生冲突。   见窦霄打算去揪住道人,掰开眼皮子看真假,罗尚阳真是想踹死他的心都有,可他的身份摆在那,这一脚是无论如何踹不下去。   “李神仙多大的名声,你不听我的,难道连神仙的话也不听?”   罗尚阳拉住他的手,窦霄不以为然的道:“罗哥,这假瞎子算个求的神仙,等我扒了他皮,让你看看神仙是什么德行!”   “好,好,我做哥哥的也管不了你,等回了灵阳,咱们各走各的,以后就当没来往!”   窦霄吓了一跳,他跟着罗尚阳不知尝试了多少以前没尝试过的东西,就如同吸食毒品一样,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依赖,忙不迭的点头道:“我听罗哥的,这就走,这就走!”   罗尚阳还真怕这浑人不管不顾的一拍两散,他费了多大心力才握住了窦文博的脉门,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功亏一篑?   窦霄肯服软,这样的结果是最好不过!   “左局长,我们马上下山,不耽误您跟李神仙的说话!等改天您有空来灵阳,我们再登门赔礼道歉。”   一直站在大殿里面的范明珠厉声道:“罗科长,你问过我的意思没有?罗韫就是这样交代你的?”   罗尚阳强压下心中的不快,道:“范小姐,现在真的不早了,晚上回灵阳还有事,你也不想让大哥等我们是不是?”   仅仅因为不能让罗韫等,竟让快要失控的范明珠变得沉默起来!青州安,灵阳骡,这位跟安保卿齐名的罗韫,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过了好一会,范明珠缓缓走了过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左雨溪,道:“好美,你比我听到的还要美上十倍,不,数十倍!左雨溪,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这样美的一张脸被刀子划上数十道刀痕,变得比地狱最丑陋的恶鬼还要可怕,你能不能还这么高傲的抬着你的头,看都不看我一眼?”   只有无能为力,所以言语恫吓,左雨溪哪里会把这样低级的手段放在心上,依然把她当成空气,扭头对温谅道:“这是不是恐吓?”   “不,这是对你进行生命威胁,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温谅冷冷的道:“报警吧,让青州警方好好问问这位范小姐,针对左局长的犯罪行动谋划了多久,有那些人参与,准备什么时候实施。看范小姐娇滴滴的样子,进了公安局一定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嚣张,那里面可是什么人都有,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   温谅说到“有哪些人参与时”看似不经意的看了罗尚阳一眼,其中寓意却让罗尚阳不寒而栗。他这才认真看了看温谅,将他的长相牢牢的记在心里,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这些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关山,对青州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左雨溪应声掏出了手机,罗尚阳一时被逼到了绝境,脑海纷杂一团,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五百一十三章 青山问道   “左局长,误会,这都是误会!”   罗尚阳搓着手,陪着笑,腰身弯的快要成了赵州桥,一点不像在灵阳叱咤风云的人物,反而像极了农贸市场摆小摊的摊贩,讨教还价的劲比公鸡叫鸣都有精神。   左雨溪打电话的手停了下来,淡淡的道:“误会?刚才这位小姐恐吓我的话,你听到没有?”   罗尚阳心知今天的事不能善了,左雨溪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普通人,真要发起火来,不管不顾的把范明珠扣下,回了灵阳别说罗韫要发火,就是自己也没办法抬起头。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让左雨溪消气,其他的都是其次!   一念至此,罗尚阳猛然转身,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范明珠脸上,阴沉着脸,道:“给左局长道歉!”   众人都没想到罗尚阳会突然出手,范明珠被他打的一踉跄,差点摔倒地上,手捂着肿起的脸,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你……你敢打我?”   罗尚阳一声冷笑,他早看范明珠不顺眼,今天借此机会动手,心里竟然也挺舒坦。往前走了两步,跟她肩头微触,然后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打算做什么,我知道,你想从大哥那里得到什么,我也知道,所以我劝你聪明一点,这个女人不能得罪,或者说现在不能得罪,不然哪怕大哥再护着你,我也有一万种法子让你从世界上永远消失!”   没人知道范明珠这一瞬间心里转过了多少念头,她听了罗尚阳的话,一直在颤抖的身体却慢慢的平复下来,眼中的羞恼、茫然、痛苦,连带那侵入肺腑的仇恨都悄悄的藏到了谁也探寻不到的所在。   能遏制疯狂的,唯有更疯狂的恨!   范明珠用手背狠狠的擦去嘴角流淌的血迹,走到左雨溪面前,微微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糊涂,说话不知轻重,还请左局长大人大量,宽饶我这一次!”   左雨溪淡淡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范明珠等了数秒,头垂的更低,然后慢慢,慢慢的屈膝跪了下来!   双膝落地,轻不可闻,却将整个大殿震的轰隆作响!   温谅的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机!   这个女人,已经变得足够的聪明,也变得足够的危险!   他看向左雨溪,左雨溪却静静的俯视着地上的女人,过了许久,轻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罗尚阳哪里还敢耽搁,拉起范明珠,道:“多谢左局长宽宏大量,今天多有冒犯,日后但凡有差遣,我罗尚阳一定没有二话!窦霄,走!”   窦霄不知范明珠何许人也,更不知她跟左雨溪有什么仇怨,可殿中这样的气氛,饶他一向胆大包天,也觉得阴冷刺骨,是一刻也不愿呆下去,忙跟着罗尚阳去了。   三人前后出了殿门,范明珠面色如常,不见悲喜,只是在过门槛时一脚绊住,要不是罗尚阳一直拉着她的手臂,说不定要跌个嘴啃泥。   山门开合,吱吱呀呀!   邋遢道人声音响起:“两位善人行善事,存善心,必得善果!无量寿福!”   左雨溪经此一事,也无心再向这个看上去没有一点让人信服之处的道人卜卦,低声道:“咱们也回吧?”   温谅对她温和一笑,道:“既然来了,说几句话不打紧,”他走到道人身前,问道:“佛家讲因果,道家讲阴阳,道长开口却说因果,不论阴阳,那你究竟是佛是道?”   “阴阳即是乾坤,乾上坤下为否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小人道长,而君子道消,这便是因,便是那位女善人今日之痛苦的根源。”   范恒安自恃势大,肆无忌惮,才做下导致杀身之祸的蠢事,岂不正是君子道消,而小人道长?   温谅眼中异色,问道:“那什么是果?”   “乾下坤上为泰,泰者,天地交,万物通,有人志同而合,所以君子道长,而小人道消,这即是果,即是那位女善人自食的苦果!”   温谅异色更甚,道:“所以阴阳是乾坤,乾坤便是因果?”   道人起身,整衣冠,拂尘灰,庄严肃穆,拱手道:“正是!”   温谅下意识的左手抱右手,回了一礼,正是万物负阴而抱阳,不知是机缘,还是误打误撞!   邋遢道人又是嘿嘿一笑,说不出的猥琐和可恶,盘腿坐了回去,指指身前的蒲团,道:“请!”   蒲团的颜色不提也罢,好像十年没有清洗过的样子,温谅却不嫌不弃,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道:“道长,人称你十卦十准,我心中一直有迷惑,不知能否求道长指点迷津?”   邋遢道人指指脑袋,又指指袖口,道:“你看贫道的道巾,再看贫道的道袍。”   温谅看看那已经看不出质地的黑色道巾,熬一熬的话应该一个月的食用油是不用买了,至于袖袍,连虫吃鼠咬光板无毛破皮烂袄一件的评价都配不上,他摇摇头,诚心道:“不懂!”   “不懂便不懂,极好!”道人再笑:“道巾共分九种,有浩然,有三教,有逍遥,贫道这款名为纯阳,教义说‘一双风眼观前后,万法收来在内藏,七宝玲成皆有迹,昆仑顶上放毫光’,说白了,就是四个字:巾藏万法;再看这身袍服,道书有云‘袍服原来不计春,宽袖广大裹乾坤,红尘半点何尝染,暑寒亦是也难侵’,其实也是四个字:袖裹乾坤!”   “巾藏万法,袖裹乾坤,”温谅喃喃自语,若有所悟,道:“巾藏万法,袖裹乾坤……”   “我教忌法服不洁,忌形仪慢黩,忌酒肉五辛,可善人请看,贫道双目已盲,无法自顾起居,多年来懒漫度日,仪容不整,袍服污秽,又为求果腹御寒,酒肉穿肠更是等闲事耳,犯忌之多,早已无法得窥大道,十卦十准,不过戏言罢了。”邋遢道人顿了一顿,嘻哈道:“何况贫道只看俗世,不看生死,更别说生死之外,贫道不敢看,也看不透!”   温谅心中大震,呼吸骤然停顿,却瞬间恢复正常,道:“道长何出此言?”   左雨溪听两人对答渐渐入神,脚步移了过来,疑惑道:“什么是生死之外?”   道人哈哈大笑:“戏言,戏言!不必当真!”   温谅还要再问,道人摇手道:“你的迷惑我解答不了,不过可以送善人一副对联,请看柱上字。”   吕祖神像两侧是两根粗大的殿柱,上面刻着鎏金大字: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真是霸气毕露!   温谅讶道:“我在京城西城区的吕祖宫看到的对联不是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好像是‘一枕黄粱点破千秋大梦,九转丹诀炼就万劫真仙’……”   温谅前世在京城多年,景点自然是游览的一个不剩,吕祖宫的对联确实跟这里不太一样。   “极本道宗,太极原从无极始;元为善长,三元总是一元分。京城是吕祖,天齐山也是吕祖,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那里是得到处,这里是醉仙亭。”   “醉仙亭?”   “来时看到山崖边的那座亭子,便是当年吕祖观月望远,临风而醉的地方!闹市寻仙,青山问道,都是一样的!”   温谅似懂非懂,道:“那,道长送我此联,有何深意?”   邋遢道人笑道:“萍水相逢,哪里有那么多的深意?我随口说,善人随口听,有所体会固然好,懵懂不知,也不为坏,天色已晚,下山去吧!”   说完道人以肘托腮,俯身侧卧,蓬头垢面,污衣烂袍,却有了一丝月白风清之意!   温谅起身,再次拳抱阴阳,拱手作揖,道:“听道长一席话,此心有所得,但也有所失,今后若还有迷茫处,当再来仙观,向道长请教!”   邋遢道人鼾声渐起,竟是沉沉睡去。   温谅不再多言,将所带香烛点燃,插入神坛前的香炉里,携手左雨溪,出门而去。   刚到院内,突然耳中听到道人清灵悠远的声音,正如来时听到的一样:“今日一见,因果已了,贫道将去西川以度终日,怕无再见之时。如果尚有疑虑,可去天漏山普方寺,老秃驴虽然头上无毛,但佛法精湛,足为善人指点前程!”   温谅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大殿又是一揖,左雨溪奇道:“普方寺?都说佛道不相容,这道人好奇怪……”   温谅自觉今日所闻似有玄妙,却又不知玄妙在何处,当真是道家的精义: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时神思恍惚,不知是醒是梦,是假是真,迷迷糊糊的出了山门。   山风徐来,温谅晃晃脑袋,恢复了几分清醒,转眼看到道人口中的醉仙亭,拉着左雨溪走了过去。站在亭内环顾四周,周围山色算不上极美但也令人赏心悦目,想象着在几百年前,抑或更为久远的年代里,在这座亭内,有仙人月下放歌纵酒,身后是香火缭绕、钟声渺渺的道观,道观里神像威严,大殿肃穆,善男信女往来不断……   那是真的,也是假的!   温谅的神色逐渐变得淡然,明亮,和无畏!   无论如何,我生在这一世,这一世,便是我的全部! 第五百一十四章 偶尔慈悲   开车回去的路上,左雨溪的情绪略有低沉,温谅将脑海中一直旋转的那副对联暂时抛开,笑道:“还在想范明珠?”   左雨溪眼帘微动,神色复杂,过了片刻,突然自嘲一笑,道:“我知道她不过是故作姿态,心里早把咱们恨到了极点,可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放开女人所有的尊严,对着我这个所谓的仇人跪下来的时候,心里终究不愿逼她太甚……”   温谅柔声道:“是她自己在逼自己,与你与我无关。至于尊严,为了到达目的,可以没有底线,没有原则,这样的一个人,早就不知尊严为何物了。”   “我要复仇,她要复仇,现在的她何尝不是曾经的我?只是她没有我这样幸运,能有上天眷顾遇到你而已……刚才那一瞬间,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如果不是有你,我会不会最终也变成她那副模样……”   温谅一边开车,一边伸手过去握住左雨溪的小手,目视着前方,声音平缓又低沉,道:“雨溪,知道我们与范明珠有什么不同吗?”   “嗯?”   “我们的不同在于,当你站着,她跪着时,你会心生怜悯,选择放她一马;可如果情形对倒,她站着,你跪着,你的下场如何,不问可知。所以我一直信奉一句话,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既然选择了官场这条路,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左雨溪久久无声,低声道:“对不起!”   温谅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轻笑道:“傻瓜,你又没做错什么,当你决定放范明珠离开的时候,我其实很高兴。”   左雨溪抬起头,咬着唇道:“你不是说对敌人的……”   “那只是一种最理性的状态,我们都有七情六欲,偶尔的软弱和慈悲,都在可以被允许的范围内,这样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像机器那样冰冷无情。”   权力之路上多少诱惑,多少陷阱,不保留一点良善之心,很容易迷失自己,左雨溪缓缓呼出一口气,五指反扣,和温谅的手牢牢的连在一起,道:“我好多了,别担心!”   温谅点点头,脚下一踩油门,车子飞快的驶出回仙镇,后视镜里的青山越来越小,终至不见!   到了姥姥家,左雨溪带着李钧等人先行离开。田志斌和丁丽忐忑不安了整整一下午,眼巴巴的样子真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温怀明将温谅叫到一边,道:“志斌的事,左局长怎么说?”   “贪的钱全退了,一分钱不能少,工作也自己主动辞了,然后让左局帮忙说说情,不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温谅犹豫一下,又道:“要是小姨觉得在一中呆不下去,怕被人说闲话,我想想法子把她调到市里来,不过好学校别想了,职高类的她要愿意,你跟她去说。”   “也只好这样了!”温怀明看向温谅,脸上露出一点开怀的笑意,道:“你能多想这一层,很好。”   温谅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我亲小姨,说的难听,可做的不能太难看,亲戚朋友这么多,总不能让别人戳你脊梁骨,说当了官就没了人情味。何况真要日子过不下去,你和我妈不还得去管?每天多少事情等着咱们去处理,哪里有时间消磨在这点家庭琐事上。”   “家里的事,未必是琐事,”温怀明道:“修身齐家,家事做不好,哪里做的成大事?”   “这就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争论多年了也没个答案,”温谅嘴角带点讥笑:“我只怕这份好心还被人当做驴肝肺……”   田志斌的反应倒有点出乎预料,没有如丧考妣,也没有天塌下来似的魂不守舍,反而谢了温怀明几句,言辞听上去还算诚恳。丁丽大哭大闹了一场,最后也接受了现实,工作丢了可以再找,至少人没事,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晚上在云水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一家人重返青州,经过闵镇收费站的时候,屋里坐的竟然还是昨天那个被窦霄打了几下的雀斑妹子。   “爸,市交通局的洪局长给你汇报了没,昨天大闹收费站那事怎么处理的?”   “嗯,那个平头确实是窦文博的儿子,鉴于双方都有错,批评教育一下也就算了,没必要跟灵阳那边闹的不愉快。”   温谅笑道:“洪局长看来很不给窦文博面子嘛,我以为这位泼辣的女收费员至少得停职几天……”   轮到温谅这车时,他正要掏钱递进去,昨天那个英雄救美、身高一米八六的男工作人员端着一个饭盒跑了过来,喊道:“清纯,早饭你都没吃,来,先吃饭,我替你会班。”   妹子把脑袋探出窗户,真是连每一点雀斑都在散发着春天的气息,不胜娇羞的道:“可乐,你对我真好!”   温谅浑身打了个寒颤,真心的默念一句:祝你们幸福!   下午回到家休息一会,温谅又去李胜利家拜了年,给李思青买了一个一人高的布娃娃,让小萝莉兴奋的又蹦又跳,幸福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哄李思青容易,哄图图就要困难的多,温谅对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喜欢爱好一无所知,在百货大楼转悠了N趟,最后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导购看不下去,帮他选购了一整套粉红色的小公主棉裙,帽子,手套,围巾一应俱全,算是以数量取胜。   司雅静的父母都在,听说是女儿以前的学生来拜年,高兴的不得了,非要温谅留下了吃饭,图图也扑到他怀里又钻又滚,跟树袋熊似的,拽也拽不下来。温谅只好留下了陪着吃了一顿饭,以他的嘴皮子,自然将二老哄的眉开眼笑,一向安静的家中少有的热闹起来。   离开的时候,司雅静把他送到楼下,看看四周没人,竟然大胆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满脸羞红的上楼去了。这也正是她的诱人之处,无论跟温谅温存了多少次,可依然仿佛初见般的羞涩。   忙完这一切,温谅看看表,已经晚上六点多了,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掉头去了帝苑花园。刚进门听到厨房传来啪的一声响,走过去一看,温谅不由笑了起来:“矮油,这是叶老师附体了,还是怎么着,我那位不食人家烟火的左大局长,竟然下厨做菜了哦?”   左雨溪正皱着眉头盯着地上碎成一片片的盘子,好像在研究为什么它会这么滑不留手,闻言没好气的道:“哪那么多废话,还不来帮忙?”   温谅找来扫帚把地上清理干净,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脸颊相贴,嫩滑如玉,道:“你还真打算学做菜呢?”   左雨溪认真的点点头,道:“我妈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一定要抓住男人的胃。”   “啊?”温谅大惊:“咱妈这时候才交你这点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是不是太晚了些?”   “呸!”左雨溪身子一阵扭动,道:“哪是我妈,谁让你也跟着喊的,不害臊!”   “嗯,我不害臊,可我也没跑上门去见丈母娘啊!哈哈,好好,我不说了,别掐那里,疼!”   一番嬉戏之后,温谅将左雨溪从厨房直接抱了出来,坐到沙发上,捧着她的脸,鼻尖顶着鼻尖,道:“雨溪,我喜欢的是你,不要任何附加的东西,做菜啊洗衣服啊整理家务啊,这些事你不喜欢,就不要去做,没必要为了我勉强自己。”   左雨溪皱了皱鼻子,表情竟然有点小郁闷,道:“我喜欢啊,可就是做不好。雨婷从小就比我厉害,许多菜看一遍食谱做出来的味道就好吃极了,想一想真是泄气……”   “叶老师是叶老师,你是你,我家雨溪独一无二,哪怕是个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的笨蛋,我也喜欢的很。”   左雨溪呵呵直笑,道:“是吗?可我听起来怎么像是在骂我呢?”   “谁,谁敢?”温谅做威武状,道:“出来,让我灭了他丫的!”   笑闹的时光总是短暂,温谅此来当然是为了正事,道:“查过了没,范明珠是怎么跟罗韫勾搭上的?”   既然范明珠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先不说能不能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至少也要知己知彼,方能步步为营,对症下药,不给对手可趁之机。   “两人好像是在关山某个温泉会所偶尔认识,但问题是……”   “问题是范明珠背后有那位大公子,就算玩腻了甩了她,可也不是一般人都有胆子接下一棒……”温谅眼神闪烁,道:“罗韫究竟什么来头?青州安,灵阳骡,不如关山有一佛,可我怎么觉得罗韫的胆子比安保卿和佛爷大了太多了?”   江湖事,左雨溪了解的比温谅深入,她组织一下语言,道:“罗韫比安保卿成名更早,甚至比佛爷都要早几年,不过他七八年前就开始洗白上岸,企业经营的也很成功,这五年因为他亲弟弟罗蹊的加盟,更是一年一个台阶,手中的资产估计不下数亿,还做过两届人大代表,在灵阳根深蒂固,势力不是一般人可比。就是我父亲,如果不是有必要,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第五百一十五章 齐头并进   “就算如此,也还是说不通!”温谅皱眉道:“那个人多大的权势,别说罗韫的底子本来就脏,哪怕是一清二白起家的人,区区的成功企业家和人大代表也没胆子更没必要给自己招惹这样的麻烦。像范明珠那般绝色的女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找不到,何苦拿着前程和性命去冒险?”   左雨溪想起罗韫的名声,从心底浮上一丝厌恶,道:“罗韫那样恶心的家伙,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倒也是,以罗韫的地位和财力,对女人的容貌气质身材应该已经不放在心上,范明珠唯一能让他得到的快感,无非是曾经当过那个人的禁脔——跟那个人共享一个女人的机会,还真的不是太多,怪不得罗韫要一口吞下这只带刺,不,带着H7N9病毒的落地小凤凰!”   俗话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左雨溪当然知道这不是夸奖,不过她不明白的是另一点:“什么H7N9?”   “哦,没什么,一种不常见的细菌,鸡类很容易感染,”温谅岔开话题,道:“刚才是在说笑,罗韫不是傻子,既然敢收下范明珠,一定有不怕那个人的理由。雨溪,你辛苦一点,让人去号号罗韫的脉,看看这位灵阳骡,究竟什么来路!”   “好,我明白!”   说完正事,左雨溪往沙发上一靠,两条诱人的长腿交叠着放在茶几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温谅,道:“你今晚……”   “今晚得回家,明天去爷爷奶奶家拜年,咱妈盯的紧,生怕我这只孙猴子跳出她的五指山,出门时交代了,十点不见人,立刻打电话报警!”   左雨溪显然对他很识相的这句“咱妈”大感满意,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笑盈盈的道:“夫君慢走,恕不远送!”   温谅哈哈大笑,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出门而去。   接下来几天,温谅往返于各个亲戚家,疲于奔波和应酬,再无精力去关注大局,中间还抽了个时间去关山找了许瑶,虽然有违三天见一次的承诺,但至少来一次比不来要容易过关。两人结伴游览了几个景点,还赶了场庙会,看社戏的时候因为人太多,温谅把许瑶架到脖子上,然后招摇过市的晃了大半条街,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狠狠威风了一把。   到了初五所有的琐事终于完毕,因为过年而搁置的计划得以重新启动。从初六开始,年味渐渐散去,各单位恢复正常工作,人们的注意力从过年的狂欢重新回到日常生活中来,京城凤凰鸟公司突然宣布一项重大决定,将在未来一周内斥资一百万元人民币,在全国掀起一场代号为“涅槃”的打击盗版行动,对各省市、各地区,凡是有人举报盗版线索并因此捣毁数量在五万册以上的,奖励一万元人民币!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有文化公司如此高调的对盗版宣战,悬赏的金额更是当时的天价,舆论一时哗然。本就关注度极高的《中国可以说不》再次成为全国媒体的宠儿,这也是继人民大会堂召开发布会、各顶级学者作序推介以及前不久的青州三十万册盗版事件的新闻点之后,又一次具有轰炸性质的广告!   这场源于青州,起于京城的有关盗版的新闻宣传战,经过过年期间短暂的停顿,终于开始疯狂蔓延。之后七天,在宁夕和雷方以及京大出版社的大力推动下,各地媒体集体发力,《中国可以说不》的打假风波愈演愈烈,从北方开始遍及南北,惯性一旦形成,它的力量就变得十分的可怕,所到之处,几乎碾压一切。而同时凤凰鸟公司派出十组人马,分赴全国最重要的十个城市,在当地最大的新华书店一楼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摆上举报箱和悬赏箱,并打出《爱国,从爱这本书开始》的宣传横幅,号召全国人民抵制盗版,支持正版。各地群众反响强烈,各地政府受到极大压力,工商文化部门也从平时的被动变为主动出击,效果几乎立竿见影:初七,三城市查获盗版书籍二十五万册,初八,七城市查获四十万册,初九初十迎来井喷,全国十市共查获七十万册,四天查获的盗版数量已经超过许多热销书的销量总和。   受此影响,《中国可以说不》的正版销量更是节节攀高,一周内连破二十年来图书市场近三十项记录,而新闻螺旋效应早告诉我们,国人不爱雪中送碳,却最爱锦上添花,有许多人未必喜欢看书,却为了避免缺乏谈资或者被视为不追潮流而纷纷涌入书店,用后来京大出版社社长的话说:那一个月,我看到了奇迹!   温谅此时却在忙于另一件事,纪政在关山同何西华的会面非常成功,对于何副省长来说,成功将新兴厂重组固然可喜,但如果能让新兴厂盈利甚或发展壮大,更能让以前看他笑话的人大吃一惊,那才是真正的出了一口气。所以在华之苕的引荐下,有麦肯锡的强大背景做担保,温谅又从宁夕处动用了两千万的资金从账面上走了个圈,纪政很容易说服了何西华支持新兴厂对青化厂的入股。与此同时,温谅通过温怀明与许复延多次对话,双方也基本达成一致,当何西华带着纪政亲临青州,许复延陪同会见之后,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   接下来,由新兴厂、青化厂、青投公司三方就入股方式、占股份额、主次关系、未来发展和可规避风险等各方面展开了深入谈判,三天后三方签署协议,新兴厂以25%的股份换取青化厂15%股份,实现双方交叉持股。这20%由青投所有的60%里划出10%,而原定的管理层持股由10%减少至5%,本来管理层持股在全国还没有先例,只是青投的一次大胆尝试,减少到5%也利于国资委审批,另外职工认购的30%不变!   这样一来,青投依然握有青化厂50%的股份,保证了绝对控股权,规避了政策触礁风险。方案报上去以后,在于培东的默认和何西华的操作下很快得到通过,消息传出,青化厂家属院整整放了一夜的鞭炮!   之后两家公司如何合作,如何沟通,如何取长补短,如何产生“1+1>2”的化学反应,交由华之苕这个真正的运作专家去操心,纪政和新厂长鲁杰关系紧密,又有青投的大力支持,形成合力应该用不了多久。   许复延信守承诺,温谅当然不能不给他面子,不过腹黑一下是难免的,他让刘天来暗地通知候兴华,找了个委托人将手中价值二十五万元的水库承包合同翻了三翻转让给了明华集团,这点钱对明华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把顾时同恶心的够呛,听说把穆泽臣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温谅有时会不怀好意的想,不知在那个时刻,顾时同对放弃齐舒这件事,有没有一丝的后悔!   不过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卖的,温谅没工夫去帮顾时同计算得失,在接到宁夕的电话后,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京城。   96年的共和国,国家在摸索着办股市,证监会在摸索着当裁判,企业在摸索着上市,股民在摸索着炒股,就连庄家也是在摸索着坐庄,就如同一场全是业余演员的电影,哪怕导演的功力比斯皮尔伯格、詹姆斯卡梅隆、希区柯克、克里夫诺兰等人加在一起还高出了无数个张国师,仍然没有办法保证这部电影不出一点差错。   所以温谅放心不下,他的专业性虽然比宁夕差远了,可重生的属性却能完美的弥补这方面的缺憾的,大势,永远比细节更重要!   三月一日,农历正月十三,温谅先去了学校请假,初九开学他就没进过校门,叶雨婷打了两个电话后也听之由之。不过这次去京城不知道要几天,该履行的手续还是要履行一下。   外语办没见到叶雨婷,反而黄梅一个人正喜气洋洋的在照镜子,温谅蹑手蹑脚都走到她身后,歪嘴斜眼,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猛然钻了出来,倒影在镜子中,真是连鬼也吓死了。   黄梅惨叫一声,一下子蹿出去两丈远,手中镜子也摔碎了,回过头来见是温谅,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满屋子的追着打。温谅躲了两圈,看黄梅还是不依不饶,大喝道:“你男朋友来了!”   黄梅啊的站住,凶神恶煞的表情立刻变的柔情似水,让温谅瞠目结舌,趁她回过神前一溜烟的跑掉了。   在去教室的路上,温谅还在摇头失笑,连黄梅这样的黄毛丫头都找男朋友了,看来春天真是一个花开的季节。举目四顾,校园里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花卉争相绽放,教学楼旁的小道边几树桃花摇曳,突然陈小臻从小道尽头出现,脸色红的像刚染过的布,手还在不停的整理稍显凌乱的衣衫,看见温谅站在远处,忙低头匆匆跑开。   温谅摇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陈小臻如何,却与他无关,不是吗? 第五百一十六章 小别胜新婚   到了三班门口,才发现叶雨婷正背着手在教室里转悠,可能刚开学的缘故,同学们都收不了心,所以需要班主任在课前时间钉在教室里,作为镇宅的宝物,压一压七十九颗浮躁的心。温谅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叶雨婷扭头看到是他,拍了拍手道:“大家把课本拿出来预习一下,准备上课。”   出来后随手关上门,第一句话竟然很反常的不是训斥,斜乜了温谅一眼,似嗔似笑,道:“怎么舍得来学校了?”   要不是叶雨婷一向师威甚重,温谅真想打趣说“想你了嘛”,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老老实实的道:“请假……”   “这次要几天?”   叶雨婷干脆利索的从口袋里掏出笔,手一伸,道:“假条!”   温谅抓抓脑袋,可怜兮兮的道:“叶老师,您这是彻底放弃我了吗?”   叶雨婷接过他的假条,签上自己的名字又递了过来,诧异道:“干吗这样问?”   “按理说每次我请假的时候,你不是应该痛心疾首的给我上一堂思想教育课吗?”   “哦,”叶雨婷捋了下耳边的发丝,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罗嗦吗?”   “虽说每次请假都得挨顿批评确实挺不爽,但那种被人重视,被人操心,被人关怀的感觉其实挺好的,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叶老师你该批评还得批评,千万别见外!”   叶雨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道:“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温谅同学,一个寒假你怎么变成女人了?”   “不是女人,是小人,我还未满十八岁!”   叶雨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教室,温谅满心失落的离开了,人啊,什么都怕习惯!   火车凌晨三点到达京城车站,宁夕戴了帽子,围了围巾,要不是同款的保时捷比黑暗中的萤火虫还要耀眼,温谅真不容易找到她的位置。   等上了车,宁夕摘了帽子围巾,看着温谅微微笑着。这么久没见,两人间似乎有了点生疏,这也难怪,一夕春风之后,几乎没有时间正视和适应这种新的关系,宁夕就返回京城,开始一系列紧张忙碌的工作,虽然通过几次电话,但电话终究不能替代真人。   “来时在火车上看到一个很好玩的事,说给你听好不好?”温谅是控制情绪的高手,更是制造气氛的高手,不等宁夕说话,笑道:“我那个包间就住了三个人,我在最上面,下铺是一对刚结婚不久的小夫妇,下午上车后就坐在一起眉来眼去,亲亲我我,简直把我当成了空气。不过我这么博大的胸怀,当然不会跟他们计较,可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被一阵很压抑的呻吟声给惊醒了,然后看到对面下铺的被子里有什么东西像蛇一样在扭动……”   宁夕呵的一声轻笑,单手托腮,美的不似人间该有的星眸看着温谅,道:“接下来,要用色情故事诱惑我了吗?”   温谅摇摇头,不屑道:“我是那么下流的人吗?不过鉴于你侮辱我的人格,如果还想听下文的话,来,乖乖的亲我一下!”   宁夕微微一笑,抬起头,闭上眼,红唇翘起一个诱人的弧度。温谅这贱人却装起样来,愤愤道:“你又来侮辱我了,我是这样趁人之危的人吗?”   这要是司雅静,肯定变得更加的羞涩,红着脸扭过头去不搭理他,换了左雨溪,腰间一顿掐是少不了的,然后女王般将温谅扑到,狠狠的亲他个天昏地暗。可宁夕的反应却完全不同,她若无其事的睁开眼睛,笑道:“不亲算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你想清楚了!”   温谅立刻反悔了,道:“那再来一次?”   宁夕哈哈大笑,初见时的生疏顿时消失不见,道:“快讲故事吧,讲的好,说不定我会心软哦!”   “好,话说我一看到被子在动,脑海里浮现了许多画面,正在考虑是严厉制止他们,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一次精神方面的考验,这对小夫妇竟然开始聊天……”   不得不说,温谅的口才讲起故事来倒是挺引人入胜,宁夕下意识的问道:“聊天?”   “是啊,令人发指吧,这个时候语言不完全是多余的吗?”温谅恨恨不已,似乎为对方的不专业感到愤慨,道:“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席话,让我叹为观止!”   宁夕等了一会,嗔道:“什么话,你倒是说啊!”   温谅舔着脸,道:“那让我亲一下!”   宁夕瞪着他,过了半天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温谅慢慢凑了过去,手指隔着空气轻轻拂过女孩的脸,宁夕紧闭的眼睫毛在轻微的眨动,显然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人道小别胜新婚,可如何让两个纯理性的人逐渐变的不那么理性,且肯为了对方不顾一切,终归是一个学习摸索和磨合的过程。   宁夕等了片刻,还没有感触到温谅的动作,刚想睁开眼,却听到温谅低沉中满是怜惜的声音:“小依,你瘦了,也辛苦了!”   宁夕身子微颤,将脸蛋贴入他的掌心,舒服的蹭了蹭,低声道:“没什么辛苦的,只是……只是,我很想你!”   温谅曲臂将她抱入怀中,俯身在额头轻轻一吻,车外寒风吹过,车内却温暖如春。   凌晨三点的京城显得孤单了许多,进了市区,温谅伸了下懒腰,道:“一想到今晚要参观宁大小姐的闺房,我就兴奋的很呐!”   宁夕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温谅瞬间明白自己说错了话,道:“我开玩笑,你别当真,更别为难,其实我本来以为你在京城会有几处隐蔽的小宅子……”   以宁夕的身份,温谅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去宁家借宿,准确来说,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两人的关系根本不能曝光,因为随着曝光而带来的后果,无法预知,也无法抵抗!   “京城没有隐私!”宁夕在京城当然有不少住处,甚至有的通过了好几个环节才转到她的手上,可这一切对宁家来说根本微不足道,放到外地也许还有难度,但在四九城,只要他们想查,没有查不到的东西。   宁夕不能冒一点险,温谅也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我去住酒店!”   “不行!”宁夕少有的固执起来,却固执的分外可爱,道:“我在这里,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住酒店,那种地方休息不好!”   温谅体谅她的心意,并不着恼,笑道:“好吧,你给我安排,不过雷方那里就算了,我跟这位雷少在一起得时刻提高警惕,更加休息不好!”   “有个地方……”   温谅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四合院,偏过头道:“这里?”   “嗯!”   宁夕打了个电话,一个人匆匆跑了出来,看见温谅俏脸通红,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度娘,你看上去气色好很多,比在青州时更加漂亮了。”   这人当然是跟着宁夕朱子萱雷方一同来京的度娘,朱子萱和雷方共同出资,租下了东城区八里街胡同的这座明清旧宅四合院,前后两进,面积一千五百多平米,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缮和重装,基本恢复了旧貌,准备交给度娘管理,开一家私人会所。   度娘离开青州,也等于跳出了那片束缚她的天地,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变得更沉静,更娴雅,更秀美,跟以往判若两人。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啊?快请进,请进,”度娘这才从激动中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转身引路,道:“我高兴的有点傻了,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见到温少……”   推开门,入目的是一道影壁,画着松鹤延年图,转过去后,眼前豁然开朗,四合院里还有刚刚装修过的痕迹,不过院落宽敞,花草丰茂,景致幽雅,安恬静怡,映着精美的砖雕、木雕、石刻、彩绘,仿佛置身于五千年的灿烂文化当中,然后沿着四周的回廊走道,看着红色金鱼在廊下的溪水中穿梭游走,当真是身心俱静,怡然自得。   “都说老四合院的生活是‘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如今这样看来,却是神仙般的所在,怪不得有人说青砖灰瓦,最适合闹中取静,度娘,你可比我有福气多了!”   宁夕撇撇嘴道:“要不你也去买一间?我正好知道哪里有,价格能给你打个五折……”   后世四合院最贵卖到了近亿元,放到现在却不过几十上百万而已,就算不拿来经营,当做房地产投资也是不错,温谅笑道:“等过段日子吧,最近用钱的地方多,事情也多,还真没精力来搞这个。”   在后进的屋里歇下,宁夕先离开,她送温谅来已经够了,不能再彻夜留宿。等她离开之后,温谅站在古色古香的窗前,遥望院落中间那棵粗大的银杏。   唯有此刻,他的眉间才隐隐掠过一道忧色。   宁夕曾是何等骄傲的女孩,可刚回京城不过一月,却已经快要被那个庞大的家族压的透不过气来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猪尾巴   第二天一早,温谅早早起了床,不过没有出去跑步,京城的空气不是坏在二十年后,而是从九十年代就已经不成了。他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简单打了套拳,看上去没有章法,可拳劲收而不散,步伐轻盈灵动,随意之间,隐现通明。   度娘端了盆热水,站在一旁含笑看着温谅腾挪移动,安安静静的样子,仿佛香炉的烟气拂过古琴的琴弦,琴音不响,却余韵袅袅。   温谅收了拳,缓缓呼吸三次,整个人似乎从虚无突然跳到了尘世,这才看到一边的度娘,笑道:“怎么敢劳烦你这个大老板来伺候人?”   度娘将脸盆放在树下的青石板上,毛巾浸了水,转了两下递过来,微笑道:“这里刚装修好,热水供应不上,条件简陋了些,温少不怪我怠慢就是好的,快别取笑我了。”   温谅擦了脸,打量着四周的景致,道:“这还算简陋?度娘,说句惹你笑的话,我这辈子见过最奢华的地方,怕也比不了此处的清静!”   度娘抿嘴一笑,道:“奢华跟清静可没有必然的联系,照我看,温少是想奢华便能奢华,要清静,便可清静!”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温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对度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从石板上拿起,接通后笑道:“怎么,不过来跟我一起吃早饭?”   电话那头的宁夕轻笑道:“早饭只能你自己解决了,我白天过去不方便。对了,昨夜我让人送去了一辆车,就停在四合院的门口,你等下来昭阳区昭阳北路的同泰证券,那是我们的大本营……我等着你!”   挂了电话,温谅眼中掠过一道奇怪的神色,却有若无其事的跟度娘拉起家常,问了来京后的生活如何,适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和饮食,四合院的经营方向和发展前景等等,然后又似开玩笑道:“雷方和朱子萱出资,有没有给你股份?”   度娘赫然道:“我其实对管理什么的都不懂,能做的只是烹茶泡茶而已,可朱小姐坚持给我10%的股份,推辞不过,我只好先答应下来。不过这事还得温少做主,一定让朱小姐收回股份,不然我心里实在不安!”   温谅没想到朱子萱会这样大方,雷方想必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至于度娘自谦说什么都不懂,一个能从蒲公英那种地方全身而退,然后依附于大世界,在安保卿的庇护下安身的女人,实在是自谦而已。   当然,温谅相信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但从长远来看,将四合院交给她打理,其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看看猫娘,看看齐舒,就明白度娘并不单单是看上去那般的柔弱,许多事也许她没有做过,因而没有信心,可一旦经过磨练,很可能会给所有人惊喜!   早餐是度娘亲手做的,正宗的江东风味,温谅刚要大快朵颐,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朱子萱的喊声:“温谅呢,还不快出来接驾?”   度娘忙迎了出去,不一会朱子萱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眉眼间流露出久别重逢的兴奋,让温谅的心中浮上一丝暖意。   不管这个女孩如何的跋扈骄纵,但至少对待朋友很过得去,心底也算善良,这就够了!   “有朋自远方来,朱小姐不仅不招待,还要兴师问罪,是不是没道理啊?”   朱子萱毫不见外的贴着他身边的座位坐下,趴到温谅的碗边闻了闻,哇的一声,对度娘道:“好香,跟他一样的,我也来一份。”   度娘心中好笑,这样的早餐味道清淡,跟京城完全是两个口味,朱子萱以前吃过两次就叫嚷着不肯吃了,今天却装的跟第一次吃一样,实在好玩。不过这些不是她该操心的东西,应声去了。   朱子萱这才皱着鼻子道:“朋友来了,我当然要好好招待。可如果这个朋友一个月不打一个电话,几十天没有一个音讯,来京城了也不通知一下,就大摇大摆的住进了主人的地方,是不是该给主人赔礼道歉?”   比胡搅蛮缠,温谅不是她的对手,可要比条理,比逻辑,比忽悠,朱子萱就远远不行了:“朋友之交,贵在相知,一天十通电话,一个月来三十次京城,那是把你当成了冤大头。只有平时淡漠如水,可有事却也毫不见外的直接上门,这才是君子之风,才是真正朋友间相处的道理,朱小姐,你说对不对?”   朱子萱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揪着自己的耳垂,苦恼道:“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正好度娘端着碗走了进来,她久经沧海,一下子就听出温谅话里暗藏的疏远,朋友,有称呼对方为小姐的朋友吗?   温谅笑道:“先吃饭,吃完再想!”   “哦……好吧!”   等吃完饭,朱子萱早把这些忘到了脑后,拉着温谅道:“等下去龙庆峡玩,上次你答应过我的!”   温谅记起确实有这一遭,不过被雷雨那小子的刀划伤了手,所以没有成行,没想到朱子萱竟然还记得。   “今天不行,我还有事要办!”   朱子萱眼睛瞪的老大,怒道:“什么事比陪我玩更重要?”   温谅无奈道:“小姐,我得干活才有饭吃,不然你给我开工资?”   朱子萱属龙的,还是个没脸没皮的变色龙,立刻点着脑袋道:“好啊好啊,你说吧,一天多少,五千够不够?”   “五千?呵,呵呵呵!”   女神之呵呵多大的威力,可温谅发出这样的声音,只能让人忍不住掉一地鸡皮疙瘩。朱子萱一咬牙,掏出钱包看了看,道:“一天两万,不能再多了,我的钱都投到这家四合院,私房钱真的没多少了!”   温谅大笑起身,道:“朱小姐,我温谅虽然没什么出息,可一天两万的价码远远不够,看来你是请不起我了,先走一步,改天再找你玩!”   朱子萱腾的站了起来,满脸不服,道:“不行,今天你去哪我去哪,我倒要看看,你要做什么,一天能赚那么多钱!” 第五百一十八章 无庄不成股(一)   朱子萱脾气上来,除了雷方怕没有人HOLD的住,温谅皱眉苦脸的看着她,道:“不去行不行?”   “不行!”朱子萱本来是随口一说,无可无不可,不过看到温谅似乎对她这条小尾巴很是郁闷,立刻来了精神,叫道:“我就要跟着你,看看一天赚好几万的某人是不是吹牛皮!”   温谅无奈道:“带你去也无妨,但你得答应我一点,到了那里要绝对安静,不许吵,不许问,只带眼睛不带嘴巴,做不做的到?”   朱子萱没想到温谅这么痛快答应下来,她刚刚还在心里盘算,等拆穿了他的牛皮,看在这家伙还算有趣的面上,不要让他太难堪,笑话两句也就罢了,男人嘛,自尊心很重要的,不由惊讶道:“啊?真有生意能让你一天赚好几万?”   温谅笑道:“你啊,坐井观天,一天几万算什么,一天几十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说别人,就是雷少行情好的时候,一天赚个百八十万,不跟玩一样?不过今天咱们不赚钱,只花钱!”   他顿了顿,道:“有位伟人曾经说过,一天赚几百万不算本事,能花掉几百万才是本事!”   朱子萱笑的花枝乱颤,道:“我看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吹牛,什么伟人说的,我怎么没听过!”   “梵高死前,画作一文不值。”温谅推开房门,正好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银杏打在他的脸上,平凡少年在这片流光溢彩当中变得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的不平凡,唇边的笑容仿佛滑落青草的一滴晨露,倒影着洁白的牙齿,竟有了几分翩翩浊世的仪态。   “所以呢?”   朱子萱望着温谅的侧脸,心中突然有些惶恐,有些慌乱,不过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偷偷的吐了下舌头,拍拍心口,暗暗给自己加油:子萱,雷哥哥才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人,温谅虽然也不错了,但给雷哥哥提鞋都不配……额,或者说跟雷哥哥总差那么一点点!   “所以伟人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认识,比如,我!”   朱子萱使劲眨了眨眼,才确定眼前这个满脸贱贱的人跟上一秒的人是同一个,她坚决收回了自己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句话:   跟雷哥哥比,别说提鞋,就连擦鞋都不配!   “臭不要脸,哼!”   出了四合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100和一辆红色的宝马M3 E36,温谅自然而然的走到奥迪前面,对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朱子萱笑道:“原来你喜欢宝马啊?”   说起爱车,男人女人其实没多大差别,朱子萱眉飞色舞的道:“宝马多漂亮,看你这辆奥迪,丑也丑死了!”   温谅打趣道:“你这辆M3看起来也不怎么滴嘛,说起宝马,怎么还不换Z3?”   “你怎么知道我订了Z3?恩,一定是雷哥哥说的,真是的,这个大嘴巴,什么都跟别人说!”朱子萱气呼呼的嘟囔了一句,可想起即将到手的Z3,又兴高采烈起来,道:“Z3要到5月才全球第一批下线,我预订了一辆,到时候载着你去兜风!”   温谅拉开了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荣幸之至!”   “开我的宝马好了,谁要坐破奥迪……噢,你敢推我……”   温谅懒的说废话,按着她的脑袋塞了进去,有时候,适当的肢体接触,能拉近一点彼此间的距离。   这种滴水不漏、见缝插针的伎俩,几乎已经成了温谅的本能!   没有恶意,但也不那么纯粹,也许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社会人,厮混在这个社会的悲哀所在!   同泰证劵是座十层高楼,在昭阳北路正中间,其中一层二层是大厅,散户的聚集地和各种业余评论员的乐园,三层到五层是大户室,资金在一百万以上才能进入,六到八层是专户和机构操作室,一般最低要求在三百万,不过由于实际操作上并不严格,三百万以下有时也不是不可以谈。   进了大厅,人头攒动的场面堪比某个巨星的演唱会,但区别在于,看演唱会需要花钱,而来这里的人都怀揣着一个发财梦。温谅给宁夕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来接人,可一扭过头,苦笑道:“大小姐,又怎么了?”   朱子萱明显第一次来营业部,站在门口愣是不肯迈进去一步,“我才不跟这些臭男人挤一起,你闻闻,这里面什么味,臭也臭死了!”   温谅笑道:“我们不在大厅,八楼有单独的屋子,你不是看我怎么花钱吗,不进来可看不着!”   “不就是炒股吗?我当是什么生意呢,”朱子萱貌似很看不起这个行当,手一指大厅,道:“看看这里都什么人,那个一身衣服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块,那个大妈手里竟然还提个菜篮子,还有那边一位大爷,头发白的去演白娘子都不用化妆,还一个劲的盯着屏幕看,眼神瞧的见吗?就这种谁都能干的生意,你敢吹牛一天赚,不,花几百万?”   这番吐槽犀利之极,温谅觉得脑门有点痛,道:“这个……”   “哈哈哈,你终于有被我问倒的一天,万岁!”或许因为这个胜利来的太过突然,朱子萱兴奋的拉住温谅的手跳了起来,头发随着身子的跳跃来回甩动,这一刻,刁蛮尽去,青春逼人!   如果没有这些散户,哪里还有机构愿意坐庄,哪里会有无数资金涌入股市,在股票投资过程中,所有投资者的对弈都没有额外创造出价值,只不过是对财富进行了一次再分配,有的人分的多些,有的人分的少些,更多的人却是赔光了在现实社会中积累起来的财富,成为博傻游戏接下最后一棒的傻子。   可惜的是,没有人觉得自己傻,所以股市永远不缺傻子!   这些话温谅当然不会跟朱子萱明说,正好宁夕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耸耸肩膀道:“随你吧!愿意来就来,不愿意的话,车你先开走,晚上再请你吃饭!”   朱子萱的眼睛却亮了起来,道:“夕姐也在?你们果然在做大生意,我要去!”   要不是顾忌这位主阴晴不定的性格,温谅真想问一句:你的节操呢?   看到温谅后面的朱子萱,宁夕好像一点都不惊奇,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这个小拖油瓶果然还是来了……”   朱子萱嘿嘿直笑,道:“我今天一定乖乖的,不给夕姐姐添麻烦!”   “嗯,你先上去吧,雷方也在,我跟温谅说几句话!”   听到雷方,朱子萱几乎是小步冲进了电梯。等她离开,温谅对宁夕低笑道:“好啊,原来你知道她早上去找我……”   “记得我昨晚说过,只要有心,京城没有隐私!朱子萱的宝马刚停在四合院门口,我这里就不知道接了多少通电话,所以啊,温谅同学,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一定要把持住自己,要是有什么绯闻传到我耳边,小心你的……”   宁夕伸出了剪刀手,飞快的咔嚓两下。这话本是说笑,可以宁夕的聪慧,绝对不会没来由的再次提起“京城没有隐私”这句话,温谅心头微微一沉,可又从宁夕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暂时压下心底的疑惑,问道:“带她来没麻烦吧?”   宁夕摇了摇头,道:“子萱比她看上去要聪明的多,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来就来吧,没关系!”   她莞尔一笑,道:“倒是你,现在跟她混的挺熟吗?刚才在大厅门口拉拉扯扯,你也不怕雷方看到了吃醋?”   这里已经醋味熏天了,温谅忙举起右手,道:“天地良心,她抓的我!”然后压低声音,猥琐道:“如果你不信的话,现在可以找个地方检验我的战斗力……”   宁夕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踏进刚刚下来的电梯里,道:“达不到两个小时的话,后果你懂的!”   温谅双腿一软,几乎是跌了进去,震惊的不能自已:“我平时最好战况不过一个半……”   “哦,我怎么记得上次是一个小时呢?”   “不要这么无耻好不好,前戏难道不算?”   上了八楼,走廊边坐着两个工作人员,一来负责阻止闲杂人等,二来为专户室服务,看见宁夕都恭敬的站起来,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显然这段时间没少被她的容光所摄。   要是让他们知道直至电梯门开的前一刻,这位风姿宛若仙子的女孩正跟一个小男孩争论一次床事多久的问题,说不定立刻哭着跳下楼去。   八楼这间专户室也许不是全京城最奢华的,但也比一般地市的硬件设施好上许多,是同泰证劵用来接待最尊贵的大客户才肯动用的房间,环境优雅,配套齐全,冰箱、电视机、金鱼罐、沙发等一应俱全,里面还有一个小套间,可以供操盘手休息。温谅随着宁夕走了进去,虽然还没到开市时间,可房内三个操盘手依然在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脑,手边放着今天刚刚拿到的操盘计划,这是为了保密需要,每天的任务要在当天才能拿到。角落里的三人沙发上并肩坐着三个人,留着短寸头,坐姿端正,腰身挺直,气息彪悍,应该是灵阳过来的那批退伍军人中的佼佼者。   朱子萱站在操盘手后面,盯着电脑左右瞅瞅,一脸的好奇。雷方却是从里间迎了出来,爽朗的笑声仿佛从来不曾改变,道:“温老弟,可想死老哥了!”   温谅张开双手,和他来了一个兄弟式的拥抱,不过只有两人明白,他们之间,利益远大于表面看上去的情份,“雷哥,一个月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奕奕。我可就不成了,吃不好睡不好,刚才宁夕姐还笑我未老先衰!”   未老先衰当然指的是另外一方面,温谅促狭的眨眨眼睛,宁夕被他羞的心底酥麻,神情却淡然如常,雷方没听出破绽,道:“你要是未老先衰,我岂不是成了半截子入土?温老弟,可不待这样当面骂人的啊!”   两人同时大笑,突然一个三十多岁的操盘手道:“开市了!”   宁夕挥了下手,淡淡道:“按计划来,今天打到2.37!”   雷方忙收敛笑意,招呼着温谅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有板有眼的泡了一杯茶,看来没少跟度娘学手艺,低声道:“这是第三次洗盘了,应该差不多了……”   刚被宁夕赶过来的朱子萱立刻来了兴趣,道:“什么是洗盘?”   这个问题对老鸟来说很好回答,可对一窍不通的朱子萱就不是那么好解释,温谅知道她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格,简单直白的说了三句话:“洗盘就是我想低价收购散户手里的股份,通过各种方式让他觉得继续持有不如抛出止损,然后我再在低价位吃下这些浮筹,这就是洗盘!”   朱子萱一下明白过来,道:“好阴险,你们这不是骗吗?”   “挺聪明嘛,”温谅笑道:“坐庄归根结底是一个骗字,吸筹时骗人割肉,洗盘时骗人出局,拉抬时骗人入场,出货时骗人接盘,什么技术指标、技术形态、K线组合、股价走势都是骗。只有骗的成功,才能让投资者不断出错,然后打击跟风者的信心,从而到达坐庄的最终目的——赚钱!”   朱子萱对金融的敏感明显超出了她的平均智商线,道:“那洗盘的目的……”   “洗盘的目的当然是洗出意志不坚定的持股者,然后进一步太高持股者的平均成本,从而减少庄家日后出货的难度和风险!有时候为了绝对控股,就要反复洗盘,所以今天应该有场好戏看!”   温谅看着坐在三个操盘手对面的电脑边的宁夕,她的容颜依然绝美,可在绝美之外,平添了几分萧杀的冷峻! 第五百一十九章 无庄不成股(二)   坐庄无非五步,低价吸筹,震仓打压,大幅拉升,反复洗盘,出货离场。上宁高科年前最低股价在1.56,公司又基本没有利好消息,业绩平平,加上熊市大盘无力,典型的散户不疼庄家不爱,沉在底部无人关注。从二月十一日起,除开过年休市,宁夕分派在全国三十七个证劵营业部的操盘手用了将近五百个账号慢慢吸进了二十九万四千六百手股票,占了总流通量的30%左右。   一般而言,一只股票有30%的浮筹最容易流动,涨或跌都会换手,有20%是相对稳定,只要大涨或大跌时才会卖出,15%是稳定部分,只有涨才会卖,还有15%更加稳定,技术形态不坏死,持股人坚决不会抛,最后20%长期稳定,涨也不卖,跌也不卖,也就是业内所说的“锁仓”!   温谅和宁夕的目标,便是“锁仓”之外的所有流通股,最不济也要到60%以上,才能保证绝对控盘,万无一失!   温谅一场好戏的话音刚落,上宁高科先是跳空低开,然后卖单上出现超过一万手的大卖单,瞬间将股价打的大幅度下挫,拉出一条长长的阴线,然后接连下跌,不仅凶狠的击穿2.97的支撑线,还有继续向下打出探底神针的趋势。   与此同时,散户大厅响起一阵阵的惊呼,有人脸色煞白,有人心跳加速,市场一片恐慌。这样的短线走势最能让人惊慌失措,心一乱,什么都乱,于是跟风盘开始蜂拥而上。   “2.88!”   宁夕冷冰冰的吐出一个数字,那个三十多岁的操盘手立刻在卖盘上挂出一个1288手的单子,代表2.88的价位。   虽然操盘手之间有退伍军人用电话联络,也都在开市前拿到了当日计划表,可毕竟电话下指令会有延迟,市场随机万变,有时候用这种约定好的暗号反而更加快捷隐蔽。   阴线仿佛一条吞噬一切的怪物,没有丝毫感情的继续拉长,雷方和朱子萱不懂这些技术指标,可也从中感受到了那凌冽而入肺腑的刺骨杀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   温谅的眼神从电脑看向宁夕,宁夕坐的很直,跟旁边的退伍军人比起来毫不逊色,也许宁家人骨子里还是离不了军人世家的气息,平日里看不到,一旦上了战场,立刻一览无遗!   而股市,就是战场!甚至某些时刻凶险犹有过之!   “2.83!”   “2.79!”   宁夕的声音一直稳定在一个平和的区域,既不尖细,也不沉闷,却足以让人感到信服,并彻底忘记她的年龄和美貌。   上午十一点半,两个小时的时间悄然而逝,股价最后定格在2.80,比最低2.78稍有回升,不过这并不是拉升的征兆,反而是为了给那些心底恐慌却还没有平仓的人一粒定心丸。   众人齐齐伸了一个懒腰,三个操盘手自去另一边的沙发休息。宁夕离开电脑,来到温谅身边坐下,脸上不见疲态,可精神略微有点萎顿,这样盯盘,换了谁都会累。   温谅十指交叉,做了个扩展动作,笑道:“要不帮你按按?”   宁夕自然而然的侧了一下身子,半边后背几乎碰到温谅的身体,温大叔没想到她真的不避讳雷方和朱子萱,也做出一副坦荡模样,在宁夕肩头似模似样的按摩起来。   对面沙发上的那个三十多岁的操盘手,低着头偷偷的瞄了两人一人,眼中掠过一丝嫉妒。   午餐是同泰证券免费提供的盒饭,土豆牛肉盖饭,味道还不错。别小看了这份盒饭,以前可是没有这项服务的,哪怕你是百万大户也得自己出去吃。不过连着几年熊市,证劵公司的日子不好过,去年年中开始全国几乎一夜间流行起这项服务,听说效果还不错,受到大家一致好评。   哦,多说一句,这盒饭散户没有!   朱子萱不知为何对股票起了浓厚的兴趣,趁吃饭的间隙,拉着宁夕问个不停。宁夕受缠不过,放下筷子,笑道:“怎么,小子萱终于不混日子了,想学炒股啊?”   朱子萱嘿嘿一笑,道:“是啊是啊,我觉得好有意思,一买一卖,可以暴富,也可以赔光,这么刺激的游戏,夕姐你要是不带我玩,一定会良心不安的!”   宁夕屈指弹了她一下,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玩不好,可是会死人的!”   前几年国内由于《大时代》的热播,炒股炒到跳楼的剧情深入人心,朱子萱倒是听的懂,不用宁夕费神解释,道:“所以我要拜你为师,夕姐你那么厉害,我跟你学一定只会发财,不会跳楼!”   宁夕被她逗的直笑,最后却一指温谅,道:“真正的高人在你身边,来求我做什么,这位才是掐指一算能知股价涨跌的神仙!”   “他?”   朱子萱表示不信服,道:“吹牛还成,炒股他行不行啊?”   温谅谦虚道:“其实吹牛也不成,我也就吃饭还可以,让我好好吃饭吧!”   朱子萱眼睛一瞪,道:“你谦虚的可以再假一点吗?既然夕姐这么夸你,我大度一点,给你个机会,要是讲的好,本小姐大大有赏!”   “来的时候约法三章,你全忘了?”   “不许闹,不许问,绝对安静嘛!”朱子萱得意洋洋,道:“我刚才不一直安安静静的,你又没说中午休息也不能说话,对不对?”   吃了一个闷亏的温谅无话可说,宁夕笑着打了个圆场,道:“我下午还得盯盘,你勉为其难教教她好了,子萱挺聪明的,说不定一不小心让你教出来一个股神……”   看着朱子萱深以为然的表情,温谅暗忖还股神呢,别教成了股盲就是老天爷开眼。他无奈道:“好吧,这边来,现成的教材,我把上宁高科这二十天的操作给你讲一下,比看多少书都有用!”   点开K线图,温谅大概讲了阴阳线、上下影线等基础术语,然后说道:“无庄不成股,要想炒股,得先知道什么是庄家!对国内而言,真正意义上的庄家,要从90年沪市被一群大户联手筹集3000万巨资说起……”   说完庄家说散户,说完散户说政府,什么政策啊技术啊指标啊,温谅本打算让朱子萱知难而退,可没想到他说了个口干舌燥,人家依然托着小下巴,听的聚精会神,中间停下去喝了口水,还被她追问着赶紧讲,讲完再喝!   宁夕忍着笑,视若不见的一边吃饭,一边和雷方低声商量下午的计划。温谅只好长痛不如短痛,正儿八经的指着30日K线图,从上宁高科此次运作一一讲起。   “上宁的股价起先价位极低,你看这里,低档多条并列阳线,连续几天高开低走,说明已形成了买方市场,有庄家在大量吸筹……”   另一个留着长发戴着眼镜的操盘手端着饭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一边听的起劲,他想了想温谅指的点,确实是那两天开始大单买进。   “庄家在低价吸足够的筹码之后,要拉升到另一个稍高价位才能进一步吸到筹码。不过拉升之前要先试试盘,用自己人对倒的手法将股价打低,来测试盘中还有多少浮动的筹码。如果打压没有引来打量抛盘,股价只是略微下跌且成交量萎缩,说明没有多少浮筹;如果打压之后,立刻引来大量抛盘,说明浮筹较多,不利于庄家拉升,所以要再洗一次盘!”   “你看这条线,这就是所谓的趋势停顿,这个波段的趋势运行一直流畅,突然在这个点出现停顿,就说明这是要调整或反转的信号,我们看到的,是它从1.98一直拉升到了2.58。”   “到了2.58之后,开始在2.32至2.58的区间内做箱体运动,不断的低买高卖,迫使散户低卖高买,反复多次,既提高了散户持仓成本,也让盘中的浮筹继续减少。”   ……   “到了昨天,我们手中的筹码已经有了30%,可以再往上走,不过看盘面昨天有人跟庄,量大了些,被你夕姐姐发现,今天才又打压一下。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上宁高科在这二十天内已经从1.75的低位上升到3.99,虽然高位股价在这么多支股票中并不是太显眼,可涨幅却高达126%,而公司最近并没有利好消息,基本面一般,所以会引起有心人跟庄低价抢筹,因此今天砸盘要狠,拉一条夺命下影线,逼这部分小有盈利的人平仓!”   一边的宁夕笑道:“这个功劳是周巍的,昨天要不是他细心,说不定被人悄悄跟了庄还没发觉。”   周巍就是那个三十多岁的操盘手,被宁夕叫了过来给温谅做了介绍,戴眼镜的操盘手这时才反应过来,兴奋的道:“你刚才说的一点都不差,跟知道我们操盘计划似的,太厉害了!”   朱子萱也是一脸崇拜,心底又把温谅提回了给雷方擦鞋的地位。不料周巍却一脸不屑的道:“不就是街上摆地摊的都有卖的股票知识吗,事后推算,都是诸葛亮!”   温谅眯起了眼睛,操盘手自律极严,这个人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第五百二十章 贪婪与恐惧   戴眼镜的年轻人摇摇头道:“这可不是看书能学来的水平,况且有些指标我听都没有听过,可分析下来竟然跟事实相差甚微,绝对是这位先生秘藏不宣的独家绝技。周头,我这人爽直,说句话你别生气,都说京城数你最厉害,跟这位先生比,我看也未必……”   未必怎样,在场的人都听的出他没说完的话。周巍是国内第一批专业的操盘手,经历了股市成立至今的所有的风波,技战术经验丰富,能力在同行中出类拔萃,三五年下来,当初的那批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他不仅没有急流勇退,反而在圈内闯下偌大的名气,心气向来很高!   眼镜男叫艾一乂,这名字虽然坑爹,可他本人绝对不坑爹,名校毕业后进了沪市交易所,从一个穿红马甲的交易员做起,慢慢的接触与股票有关的一切,两年后离开交易所进了一家私募学习做操盘手,有幸跟着几位大神运作了几个项目,进步极快,目前也算小有名气。   但这种名气跟周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当着众人的面,被小字辈这般羞辱,他怒火中烧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奇怪的是,周巍只是不屑的瞪了艾一乂一眼,转身对温谅冷冷道:“要不比比?”   温谅微微一笑,他何等毒辣的眼神,只看周巍说话的时候不时偷看向宁夕,自然知道今天这场无妄之灾的来由。   早知道宁夕魅力大,却没想到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让号称最冷静最沉稳的老操盘手为之失态,不惜违反操盘手八项铁律来争风吃醋。   不过面对这样的人,温谅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你是什么东西?”   朱子萱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第一个站了起来,一瞬间温谅仿佛回到了火车上初遇她的那一刻,尖酸刻薄、刁蛮任性,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说好听点,你是请来的操盘手,说难听的,不就是拿钱办事的打工仔吗,还是个没什么保障的临时工,你怎么会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脸呢,皮呢?”   “哦,为了防止你的智商听不懂,”朱子萱慢条斯理的解释道:“合在一起,就是问你,脸皮呢?”   周巍在业界成名之后,还从来没被人当面训的跟狗一样,无论什么人请他的时候都会恭恭敬敬叫一声周老师,毕竟他的手一动,就是成千上万的金钱,没人跟钱过不去,当然也没人跟他过不去。   雷方和宁夕是什么人,周巍并不知道,上宁高科9800万流通股,小盘子而已,一亿五千万的资金对他来说更不是大数目,所以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次很普通的操盘,除了那个很不普通,让他看到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的女人!   “你……”周巍气的脸色铁青,怒道:“这里什么地方,有你一个小丫头说话的份?”   朱子萱手指着自己,一字字道:“小,丫,头?”   “好了!”   朱子萱刚要有所动作,宁夕突然开口说话,她立刻乖乖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对着周巍冷笑。   “来人!”   三个退伍军人唰的站起,宁夕挥挥手,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道:“把他抓起来!”   “什么?”   周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是说了一句比比看,不愿意就算了,这又不是多么过火的事,至于光天化日之下绑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三个退伍军人如狼似虎的扑过来,粗大有力的手掌握住双臂,往后一拉一提,同时脚踢腿弯,干净利落将他整个人按的跪倒在地!   “你……你,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周巍梗着脖子大喊,一个国字脸的人看到宁夕微微皱了下眉,立刻伸出右手捏住周巍的下颌,不知用了什么暗劲,让他痛苦的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温谅安坐不动,看不出心中所想!   “周巍,你让我很失望!”宁夕缓缓起身,走到周巍面前,如墨的双眸不见丝毫情绪的波动,淡淡的道:“沉默、忠诚、自矜、谦卑和低调,每一个操盘手都该有的自我修养,你身为其中的佼佼者,究竟做到了几点?”   周巍艰难的抬着头,宁夕的神情仿佛九天之上的神灵在俯瞰脚下众生,无悲无喜,无嗔无怒。也是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的嫉妒是多么的可笑,那偷偷浮现脑海的妄想是多么的愚蠢,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何能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多年操盘生涯养成的心性终于冲破了这段时间的迷障,可惜的是,犯了错的普通人可以祈求谅解,可犯了错的操盘手,下场只要一个!   那就是出局!   宁夕看了雷方一眼,他心领神会,走过去阴笑道:“我们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明白一点了,那就不多说了。等下自己识相点,去个隐蔽的地方待上一个月,要是表现好,等我们出完货就放你出来;要是表现不好,我也不介意那个废仓库就那么一直荒废下去,懂吗?”   周巍太懂了,他合作过的庄家有许多,有的文质彬彬,有的浑身铜臭,也有的不懂装懂瞎指挥,更有的像极了黑社会,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野蛮的,恩,也许是因为他以前从没有这么降低过自己的专业水准,可能没机会见到别人野蛮的一面!   所以他怕了,真的怕了,要不是下巴被控制,早不管不顾的求饶了——顶级的操盘手,可不等于顶级的硬汉!   雷方带了两个人将浑身瘫软的周巍带了出去,宁夕一指艾一乂,道:“现在起你指挥!”   艾一乂和另外一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的不轻,不过艾一乂听到宁夕的新任命后大喜过望,瞬间忘记了恐惧,因为做了领头羊,交易提成能涨不少,小数点看似没挪动几位,可一想到一亿五千万的基数,除了惊喜,还是惊喜。   钱,不仅勾人,还能壮胆啊!   下午一点,股市重新开市,上午的恐慌情绪还在蔓延,不过卖盘上只是试探性的挂出了几十手2.81的卖单,买单寥寥无几,看来市场还在观望上午收于2.80是不是调整结束。   不过这正中宁夕下怀,又变成了那个战场上冷酷无情的统帅,道:“2.75,砸!”   刚刚回升一点的股价立刻掉头向下,多坚持了一个中午的股民再也受不了了这种折磨,2.8以下的卖单开始大量出现。这次不用宁夕吩咐,艾一乂已经下令逐次撤下己方的卖单,同时在下档挂上小量买单,原本持有的浮筹、跟风微利的浮筹、斩仓止损的浮筹全都在这样凶猛的砸盘下乖乖的拱手让出,被宁夕一方悄悄的笑纳了。   朱子萱睁大了眼睛盯着K线图,忽然看到一处不解,低声问温谅道:“这里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下单,然后又自己卖?”   此时股价已经接近2.37,跌的可谓惨无人道,这时候下档就会无人承接,有些人会想反正套也套了,也就不打算出货,死猪不怕开水烫嘛。所以庄家会在下档先埋下大单子,然后以小单子卖出,让持股者看着下档买单被卖单一点点吞噬,从而产生从众心理,别人都卖了,我也卖吧,于是纷纷出货,庄家就可以再吸一部分筹码!   “这其实就是‘诱’,俗称炸单……”   两个小时又飞快流逝,最终收盘价定格在2.37,虽然跌破了十日均线,不过向下不深,在附近徘徊,这是为了在关键技术位护盘,为的是让另一批看好后市的人赶紧跟进。浮筹经过这样一换手,新的持有者的成本就涨高了,成本高,未来的利润就小,等庄家拉升的时候,压力就会减弱。   经过估算,今天吸纳的浮筹占了流通量的5%左右,也就是说,经过这一天的打压吸筹,在2.37至2.75的价格区域,以均价2.52买进了四万九千手股票,战绩可谓辉煌!   离开了同泰证劵,朱子萱还在感慨不已,尤其经过大厅时,看着满脸期待一夜暴富的散户们,她的态度没有早上来时那么的恶劣,但也说不上好,道:“就这样一群人,还想来炒股发财……能打赢庄家吗?都省省吧!”   宁夕走到外面街道上,身上那股萧杀味道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笑道:“股市中能战胜庄家的,也只有庄家罢了。一来,庄家可以知道中小投资者的筹码分布状况,而中小投资者不可能知道主力什么时候提高股价,什么时候其实是准备打压;二来,庄家在信息获取上永远领先于中小投资者;三来在人力物力、研究规划等各方面投入上,庄家也占有绝对优势。所以散户赚钱不是不行,但一定要做到两点……”   “那两点?”   宁夕笑看着温谅,温谅只好接话道:“要想赚钱,得先知道为什么赔钱,赔钱的原因也有两个:一是贪婪,一是恐惧……” 第五百二十一章 无情地   因为贪婪,所以追涨,被庄家一步步引入瓮中而不自知;又因为恐惧,所以杀跌,亲自将脖子伸进吊在梁柱上的绳套静等死亡。股市的成与败,归根结底,就在这四个字而已!   只不过贪婪和恐惧是人生来有之的本能,大多数人无法克服,也不知道怎样去克服,所以股市永远人头攒动,永远血肉横飞,永远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倾家荡产。   瞬息万变的数字,跳动起伏的线图,陷阱遍地,杀机四伏,这就是股市,冰冷,且无情!   朱子萱若有所思,拉住宁夕的手,求道:“夕姐姐,我明天还来好不好?”   宁夕笑道:“只要你不觉得闷……”   晚上在崇文那边找了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雷方做东给温谅接风洗尘,加上宁夕和朱子萱,四人边吃边聊,聊聊京城的趣事,聊聊国外的经历,气氛倒也不差。吃完饭一起回到四合院,度娘泡了一壶茶奉上,温谅指着偌大的庭院,笑道:“这里准备怎么搞?”   这处四合院可以说是朱子萱第一份产业,雷方那份投资纯粹是给她帮衬着玩,听到温谅问,立刻兴奋的说出自己的规划,这里如何,那里如何,茶社餐饮休闲娱乐一个都不能少,一年做大三年做强等等等等。温谅听的忍俊不禁,看看雷方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轻咳一声,道:“朱小姐,我能不能提一点个人的浅见?”   朱子萱对温谅打断她的宏伟蓝图十分不满,勉为其难的道:“看在你还知道自己是浅见的份上,就给你一个机会,说吧。”   “俗话说兵贵精不贵多,做生意其实也一样,现在京城各种各样的会所多了,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甚至还有些明面上看不到的东西,咱们拿什么同人家竞争?度娘的手艺虽说精湛,可毕竟是一个人而已,照你说的规模,无论如何是赚不了钱的!”   朱子萱是刁蛮了些,不过人却不是傻子,道:“你说的我都想过,可要是没有这些东西,不是更加没办法跟别人竞争?刚开始总是会困难点,只要用心做,做的好,客人慢慢多了,口碑打出去,想赚钱还不容易?”   温谅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身为朱久思的女儿,见识总是比许多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要多的多,笑道:“我不敢说京城的市场已经饱和,但要想在激烈的竞争中站稳脚跟,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是不成的,两年,难道你不觉得太久了吗?”   对每一个漂亮女孩来说,时间永远是她们最大的敌人,一听要用这么久,朱子萱马上丧失了斗志,尤其在今天目睹了宁夕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坐庄,更是不能容忍自己要用两年去发展事业,还未必一定能赚。   “啊?两年?”   “两年只是一个大概,也有可能坚持三个月就要关门……”   朱子萱立刻连呸三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雷方本来也没指望朱子萱能把四合院搞的有声有色,只是帮着她安顿度娘,并没往心里去,可此时被温谅一说,心底有点活泛起来,道:“温老弟有法子赶紧说吧,你要再打击下去,别说子萱,就是我也后背凉飕飕的!”   温谅笑了笑,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别的话,道:“朱小姐,你闺蜜多吗?”   “挺多啊!”朱子萱疑惑的看了温谅一眼,然后做恍然大悟状,叫道:“你个小色狼,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介绍女孩子认识?”   一直没说话静静品茶的宁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他在指点你呢……”   “指点?”   “浅见,只是浅见!”温谅继续循循善诱,道:“有时候逛街累了,家里闷了,或者闺蜜们想私下聚聚,酒吧啊KTV啊这些地方又太吵闹,常去的地方熟人又太多,这个时候,想不想要一个环境优雅、安静舒适且能绝对保证自身隐私的地方?”   “想啊,你怎么知道我们有这种苦恼的?”   温谅微笑道:“我从小有个外号,叫做妇女之友!”   雷方哈哈大笑,朱子萱也乐不可支,度娘抿嘴笑着给大家的茶杯重新斟满,宁夕白了他一眼,低着头自去喝茶。   “你是说,会所只面对女性?”朱子萱反应挺快。   “不错,”温谅抚掌赞道:“不是只面对女性,而是只面对上流社会或者说有钱、有身份、有地位、有修养的新时代女性,全封闭式,不对外开放,实行会员制,每个人入会需要交纳一笔会费,具体数额你可以找几个闺蜜研究一下,拿出一个合理的价格区间。”   “要遵循一个原则,越贵越好,越贵才越显得尊贵!”   “要分等级,白金卡钻石卡……不同的级别享受的服务不同,这样才有吸引力。”   “新会员要想加入,必须有两个原会员引荐!”   “会所以休闲茶饮娱乐为主,可以附带美容SPA水疗等保养服务,从管理层到服务员,只请女性,男性止步!”   “我们的目标是:女权至上!”   ……   别说朱子萱度娘两人,就是雷方也眼睛闪光,飞快的在心里思索温谅所言的可行性,结论是大有可为!   90年代中期经济改革依然在艰难推进,思想改革更是滞后不前,以往许多陈旧的东西还在牢牢控制着人们的思维习惯,比如京城,从92年开始引入了国外的俱乐部模式,可四年后的今天,仍然不过是某种大杂烩式的社交场所罢了,缺乏更细分的市场和更精密的受众定位,何况在男性为尊的社会,很少有人会想到专门为女性开辟一处单独的空间。   “你这个家伙终于说了次人话,凭什么我们想找个地方聊天解闷,还得跟一群臭男人挤到一起?对,就按你说的办,我要开一家全京城最干净最好玩最有趣的会所,为女人们争口气!”朱子萱第一次觉得温谅这么顺眼,这么体贴,这么知心知意,那架势,真是恨不得扑上来啃两口。   度娘不像朱子萱把喜怒哀乐表露的这么直白,她凝望着温谅,不知怎的又想起那件往事。面对卫栖文的权势,不仅仅对她,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天大的难题,可温谅却轻描淡写的解决了,还不留一点后遗症,如同穿衣吃饭般简单。从那时起,这个少年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无人可以取代,今天这一幕不过是牛刀小试,能者,自然无所不能!   又聊了一阵,振奋难耐的朱子萱急着回去找闺蜜研究,拉着雷方先走了,度娘也识趣的离开,留下宁夕和温谅两人面对而坐。看看门窗都已经关好,温谅心头痒痒,刚要过去抱住宁夕调笑一番,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心神一禀,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今天还不错,一天拿下这么多浮筹,看来要不了几天可以出货了。”   宁夕的眼中含笑,好似在表扬他说,乖,姐姐等下给你吃糖,口中却道:“还不够,现在才掌握了35%的流通股,要控盘至少得60%以上。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换了你来操作的话,恐怕现在我们就该讨论出货了……”   这是屡次被温谅打击到信心的后遗症,温谅笑道:“我的大小姐,你用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以最小最安全的代价拿下了上宁三十四万三千手股票,这样的效率如果算低,你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做短线的话其实这个效率确实不高,但考虑到第一次坐庄,以稳妥为首要,其次动用的资金也不是太多,而这次牛市一直延续到10月,时间上并不紧张,慢一点有慢一点的好处,至少可以将后世的许多操作手法放到现在的股市中验证一下,做到心中有数。   “上宁高科从最高八九块跌倒年前的一块多,好多人都是在高位被套,目前能在四块以下的低价区吸到这么多筹码,足以证明你决策和领导的英明之处,宁夕,你向来是骄傲到俯视所有人的天才,怎么也变得这么不自信起来呢?”   宁夕轻笑道:“哪怎么能一样?跟你一比,我算什么天才,国内股市这么多猫腻,要不是你之前给我讲过,说不定哪一脚就陷进去了!”   “这是国内股市体制的弊端,或者说是沃顿教育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温谅哈哈大笑,道:“不过能听到你自认不如我,我这小小的虚荣心瞬间爆棚!”   宁夕看着大笑的温谅,回京以来烦躁的心突然变得平安喜乐,有些事,不用去想到底怎样,因为有些人,是你宁可放弃生命,也不会放弃的珍藏!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你开心的活着,便等于我开心的活着!   没有分别,对不对?   宁夕起身,瞟了他一眼,道:“某位虚荣心爆棚的家伙,能起来送送客人吗?”   两人并肩走向门外,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四周寂静无人,温谅这才低声道:“刚才在屋里怎么了?雷方不可靠?” 第五百二十二章 落芳菲   寒风入骨,吹落一树芳菲。   宁夕微微摇头,道:“与雷方无关,他还是信的过的。我只是不知道那间屋子安不安全,没有彻底清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一切小心为上!”   温谅略有些头痛,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宁夕回京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如此小心谨慎,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他斟酌一下,道:“宁夕,有什么我应该知道,却没有知道的吗?”   宁夕停下,转身,眼神在夜色的遮掩下显得更加的灵动明亮,声线穿过嘶嘶的风鸣,温柔的钻进耳朵,沁入肺腑。   “傻瓜,有些事你帮的了我,有些事终归要我自己去面对,放心好了,你不总说我是沃顿天才美少女吗,只要我想做,还没有什么事做不到!”   宁夕的智商和情商都让温谅十分放心,知道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果真到了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她一定会开口,而不会像那些脑残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瞒来瞒去,最后伤人伤己。   他举手道:“好了,我投降,这事以后再说。今天忘了问,你家老爷子吃了谷哥的秘制辣椒,高不高兴?”   宁夕一眼便瞧破他的鬼心思,笑道:“别费心机了,我说过目前还不需要你插手,所以不用拐弯抹角的来探我的口风。”   跟聪明女人相处,有时候固然挺轻松,但有时候却真的让人很头痛,温谅叹了口气,两人肩并着肩走到外面,宁夕拉开车门,突然笑道:“你给子萱出的主意不错,我很喜欢!”   “欠的人情债,该还总得还!”温谅耸耸肩膀,他从来恩怨分明,为了度娘的事拉了朱子萱和雷方下水,所以坐庄上宁高科才会让雷方分一杯羹,这一次提点朱子萱也是同样的道理。   “呵,这么着急解释?我又没说什么!”   不管是宁夕还是温谅,都不会把四合院这点小产业放在眼里,特意提起来不过是觉得刚才气氛有点沉重,调侃一下而已。温谅帮她关上车门,车窗落下,宁夕趴在窗沿,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子萱的性子,不过你既然开了口,以后还是帮子萱多照看点,小丫头难得有兴致去做一件正经事,真要失败了不定会伤心多久……”   温谅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宁夕微扬的脸带了点莫名的柔弱,心口不知怎的突的一痛,微笑道:“朱子萱比你还大一岁吧?干吗总是老气横秋的装大姐头,这个习惯不好,得改!”   “从小养成的习惯,多少年了,改不了了,连雷方都叫我一声夕姐,子萱当然还是个小丫头。”宁夕发动了车子,刚准备离开又回头问道:“明天你还来不来?”   “明天主要是拉抬,我去也没什么用,你看着就好了。我去见见范博,要不了多久该出货了,还需要他那边配合好!”   宁夕点点头,对他嫣然一笑,车子瞬间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温谅站在原地默然良久,然后回转两步,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仰着头去看满天繁星。   多久了,没这样看过头顶的这片星空?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度娘的声音:“温少,起风了,这时节晚上冷,回去吧!”   温谅扭过头,度娘应该来了有一会了,头发被风吹的有点凌乱,娇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嘴唇冻的发白,却还是固执的陪自己一起留在门外。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一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和度娘进门去了。   第二天上午,范博早早的等在公司楼下,让一众来上班的员工都诚惶诚恐,以为有什么大人物来公司视察,一个个心怀好奇却又不敢怠慢,工作效率几乎提升一倍。九点多的时候,范博恭恭敬敬的陪着温谅走了进来,立刻无数道目光刷刷刷的在温谅脸上游弋,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心里都在嘀咕什么。进了总经理办公室,温谅佯做擦汗,笑道:“好家伙,这条道走的跟上刑场一样,有个女孩的眼神几乎快要把我给解剖了。”   范博再笨也知道这是温谅在开玩笑,不会愣头青似的问一句哪个女孩,我开了她,陪笑道:“文化传媒的人得有旺盛的好奇心,才能想出好创意,不然一本正经的坐办公室,给他一个葫芦,只能照着画出一个瓢,那可就坏喽。”   温谅哈哈大笑,道:“范老师,看来这段时间的商务活动没少参加,嘴皮子利索多了嘛!”   “托温少福,都是您提携!”范博嘿嘿一笑,他可说是当下京城文化圈炙手可热的红人,真正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圈子和人脉都在以疯狂的速度扩张,每天的饭局更是不知要推掉多少。不过范博此时还足够的清醒,再怎么享受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感觉,也不敢对温谅丝毫不敬。   “说说吧,现在总销量多少了?”   范博噼里啪啦报了一连串数字,温谅有选择性的听,知道正版销量过了150万册,而随着前不久掀起的声势浩大的打击盗版行动,预计未来十天将突破200万大关,目前业界一片看好,估计最后可能创下社会性书籍的一个奇迹,站在300万册的巅峰。   温谅摇头笑道:“三百万?太保守……”   范博知道温谅从不无的放矢,眼睛登时冒出绿光,道:“温少,你的意思?”   温谅伸出了右手,范博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结巴道:“五……五百万?”   前世这本书都卖到了300万册,而温谅这一世用了多少资源,费了多少心力,怎么还可能重复这个数字,虽说300万册不算少了,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没人会嫌钱多烫手,不是吗?   “保守500万吧,我不知道当压抑已久的民族热情一旦爆发,会形成怎样可怕的能量,借风顺势,走多远,我也看不透!”   范博茫然,完全不知温谅在说什么。   温谅的目光穿越了时空的局限,再过六天,三月八日,第二次台海危机爆发! 第五百二十三章 有女明依   许多时候,反过头去看历史,会发现历史往往由偶然书写而成。如果不是在民族主义最为高涨的90年代中期,《中国可以说不》根本不可能引发那么巨大的热潮,再往后推十五年,社会矛盾已经聚集到一个可怕的临界点,可在政府有意的调控下,高呼爱国口号的民众依然会对某个岛国的汽车工业造成严重影响。   民意即民心,顺之昌,逆之亡,没有第三条路好走!   自95年11月解放军两栖登陆作战演习结束,两岸局势同时恢复平静。不明世事的人都以为高悬于两岸头顶的战争阴云随即结束,但更多的有心人却知道其实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不曾远去,不知哪一刻就会砸下来,掀起海峡间的滔天巨浪。   温谅从一月份开始紧紧的抓住所有可能机会,争分夺秒、排除万难推出《中国可以说不》,为的就是赶在三月前让本书上市,并形成一定的舆论影响力,当所有人都以为二月份以来的销量已经铸就了一个奇迹,他们却不知道,真正的奇迹,在诗人口中的“阳春三月”!   “找京大出版社的负责人好好聊聊,同时通知各大印刷厂做好准备,公司内部召开会议,统一精神,务必上下一心,打好这一仗。我的意见,一:铺货渠道保持畅通,保证一二线城市货源充足;二:分区包片,每一个销量在五万册以上的城市都派专人负责;三:跟各地工商文化公安部门做好沟通,新华书店公然卖盗版的事情决然不能再次发生;四:制定奖惩机制,功必赏,错必罚;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负责宣传的部门要开始一点点取消有鼓动、暗示、起哄、推波助澜民族对立情绪的宣传方案……”   范博在温谅说“我的意见”时,就从旁边桌上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笔锋飞快的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且在第五点上重重的画了圈,以做重点标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温谅要这样特意叮嘱,因为开始的时候定下的基调不就是要尽一切可能调动民众的爱国情绪吗?这一个月的销量已经说明这个策略非常的成功,那,又为什么要改变方针呢?   但这些疑惑并不能成为范博反对的理由,他甚至连反对的意思都没有露出来一丝一毫,记下温谅所说的七点意见,合上本子,正色道:“我今天就逐一落实,保证不出一点差错!”   温谅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上,笑道:“不用这么严肃,你也知道,卖书不过是咱们顺道生意……”   范博也是一笑,凑趣道:“这话温少一定不能在外面说,要是被人知道他们羡慕的直流口水的赚钱生意,不过是您事先铺下的垫脚石,少不了得大吐三升血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温谅刚从公司出来,打发一直送到楼下的范博回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通后听到一个稚嫩的嗓音,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谁?”   “雷雨,你现在有空没有,来学校帮我个忙!”   脑海中浮现那个一身女装的小色鬼,温谅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又怎么知道我在京城的?”   雷雨冷冷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刺耳:“朱子萱早上是不是去找你了?”   温谅大跌眼镜:“这究竟什么破地方,还有没有一点隐私权?”   “我对男人没兴趣,管你是爱裸睡还是爱裸奔,偷窥你瞎了我的眼。嗯,我有个小麻烦,干脆点,有空没有?”   温谅好整以暇的道:“帮忙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好先说说什么事,然后再商量下报酬……”   话没说完,雷雨竟然干脆的挂断,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温谅笑道:“小样,脾气倒不小,看来伪娘的不够彻底,得继续努力。”   他开着车向西城复兴门一片开去,没走出多远,手机又响起来,按下接听键,笑道:“怎么,有得商量?”   “算你狠!知道我电话求到你头上,肯定是走投无路,所以才狮子大开口,不过我输得起,说吧,想要什么?”   “这话说的爷们,”温谅故意调侃了一句,也不理雷雨的冷哼,道:“我帮你可以,不过你得帮我打听一件事!”   “说吧!”   温谅却卖起了关子,道:“不急,先忙你的,忙完了我请你吃午饭,坐下来慢慢聊!”   “啪!”   电话挂的比上次还快,温谅傻了眼,不给我地址,我挨门挨户问过去不成?   还好雷雨也很快发现这一点,再次打电话过来:“来史家小学,对了,打扮成熟点!”   雷雨就读的师家小学在东城区,这个小学很牛逼,具体之处就不一一列明,各式各样的奖项太多,当别的小孩子还不知道电视机是什么玩意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学校开设了计算机课。如果这还不够直白,小学的70年校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从中央到市里的领导来了几十个,就会明白千万别把小学校长不当干部。   温谅在门口看到了雷雨,小家伙还是惊人的帅,两人一边走一边由他介绍情况。听完之后温谅表示也不是什么大事,简单点说,是雷雨准备放学后去吃上官深雪豆腐的必备道具被女班主任发现了,一件连衣棉裙,两只及膝白袜,一个长发头套,还有一双短筒小马靴,这些东西他无法解释来源,说了是给表妹表姐带的也没糊弄过去。   “这位老师盯你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哪有这么一抓一个准的?”温谅对这位摊上雷雨的女班主任深感同情,别说九十年代,就是二十一世纪人们思想观念有了巨大进步,可如果谁听到自己刚十岁的儿子有女性倾向,怕也要闹的家里鸡犬不宁,从老师到学校,谁也脱不责任!   温谅碰了下他的肩头,低声道:“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这位女老师……嗯哼?”   雷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没的说,丹凤眼真有几分小妩媚,道:“大叔,你这是在教唆未成年犯罪,懂不懂?”   温谅打个哈哈,道:“准确来说,我现在也是未成年,去了公安局,咱俩谁教唆谁,还说不定!”   雷雨嘴角露出点笑意,道:“大叔,你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无耻的一个,不过,无耻的我很欣赏!”   温谅啪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斥道:“小熊孩子,那叫崇拜,不叫欣赏,明白?”   雷雨揉揉脑袋,眼睛扑闪扑闪,帅萌帅萌的要死,如果不是了解他的本性,真会被这小妖孽卖了还帮着数钱,他一脸的无奈,道:“知道连我老爸都不敢拍我脑袋吗?”   “你老爸是你老爸,我是我,”温谅笑了笑,不动声色的道:“你的班主任是不是在三楼左边数第四个窗户?”   雷雨大脑有点短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校门口,我就发现这个窗户口的边上一直站着一位老师,目不转睛的盯着咱们。鉴于我不是什么万人迷的大帅哥,引不来别人一见钟情,所以八成是你那位班主任不放心,所以特地在窗口盯着你。”   “所以你才故意打我头,让她相信你的身份?”   温谅笑而不语,这固然是他的原因之一,但更多的原因是他很想打这个臭小子一下。   雷雨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你这人实在太危险……”   “危险只是对于敌人而言,对朋友,我一定会是最好的那一种!”   进了办公室,不知是为了照顾学生隐私,还是别的原因,只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在,看到温谅脸上的笑容表现的极有分寸,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生疏,极有礼貌的握了下手,道:“请问你是雷雨的家长吗?”   雷雨去年年末才从京山小学插班来了师家小学,并没有如同其他共建单位的领导一样走的审批程序,学校档案上写的也不过是普通的处级家庭。师家小学招生一般有两条线,一是就近入学,一是共建单位如两桶油、三高干、中央办公厅、财政部、计生委等部门工作人员的子女,有中央领导子女入学需联系中办,在市局和区分局以及管片派出所登记,确保安全。   雷雨已经够的上这个标准,不过鉴于他在京山小学的恶劣表现,如果老师知道他的身份反而更加无法管理,这一次只是用了财政厅下属一个处长的名义入的学,所以温谅来冒充的话,抛开他略显稚嫩的面相,基本出不了差错。   “我是雷雨的叔叔,他父亲工作忙来不了,十分抱歉,请问老师您贵姓?”   温谅处事熟络,一开口立刻打消了女老师的疑虑,道:“免贵,我叫赵明依,是雷雨的班主任。雷先生请坐,今天麻烦你特地跑一趟,是因为我有点关于雷雨的问题想请教一下。”   温谅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位赵老师眉如远山,眸若清水,竟是一等一的美人,不由对雷雨的人品和操守大感怀疑。人家老师为什么盯着你不放,绝对是你小子动了什么坏心思啊,怪不得刚才转移话题不回答问题,原来是做贼心虚!   心里想着,眼睛斜斜的瞄了过去,雷雨低着头,乖乖的站在一旁,谁能想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画里一般的人物模样,竟然这么的龌龊,下流,卑鄙!   温谅毫不客气的下了三个定语,雷雨却好像看透了他心里所想,下巴微微翘起,丹凤眼满含不屑的笑意:大叔,你这是嫉妒我年纪比你小,长的比你帅,接触美女们的机会也比你多,当然,成功率更加不在一个层次。   你老了!   温谅愤愤然,拿出手机看了看,好像下一秒就会对赵老师说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赶时间,要不等雷雨的爸爸有空了,大家再谈?   雷雨偷偷伸出了大拇指,意思是算你狠,然后指头往下弯了弯,这是求饶的表示。温谅浑身舒爽的收了手机,笑道:“有什么问题老师您就说吧,我家雷雨是什么德行我最清楚,犯错尽管批评,批评了还不听,回家他爸也会打他屁股!”   雷雨小手在腿侧一下下的抠,仿佛那是温谅正在滔滔不绝的嘴巴。   “啊?”赵明依急急道:“打孩子绝对不成,这一点你一定要转告雷雨爸爸,不然我要上门家访的。”   温谅对这位老师不禁刮目相看,他听的出是真心话,在这个还没有因为体罚孩子引起全社会重视的年代,能有这份心已经不错了。   不过任何事都得辩证的看,小时候被送到学校家长都说老师您别介,孩子犯了错使劲打,这样的孩子也大多成了才。后世许多小孩家里惯学校哄,老师家长一起累的半死,到最后还是不成器。所以因材施教,适度而为,古时私塾还有戒尺呢,体罚不是原罪,过度体罚或者说变态体罚,才是真正应该被严厉制止的东西!   “放心放心,只要不是大的问题,一般情况下他爸是不会动怒的!赵老师,您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赵明依心里开始纠结,这件事太过严重,不告诉家长是不成的,但告诉家长的话,以雷雨爸爸的性格,说不定会怎么打孩子,要是万一打出个好歹,既解决不了问题,也对雷雨本身造成了伤害。   她前思后想,最后决定单独跟温谅谈谈,道:“雷雨,你先回去上课,我跟你叔叔会想出一个办法,既能帮你戒掉一些不好的习惯,也不会让你父亲发现责怪你,好不好?”   雷雨眼睛瞟了温谅一下,温谅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他才放心的去了,以大叔的狡诈,十个赵老师也不是对手。   赵明依去角落里倒了一杯水递给温谅,温谅道了谢,刚喝一口,突然听到赵明依问道:“雷雨跟他继母的关系怎么样?”   噗!   温谅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继母?他老于世故,知道以雷家的家世,赵明依不可能得到这个消息,皱眉道:“赵老师,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赵明依叹了口气,道:“有次雷雨写作文《我和妈妈》,别的学生写的都是妈妈怎样,唯有他一个写的是继母……” 第五百二十四章 少年心事当拿云   温谅突然想起那晚在雷雨的小窝看到的那张照片,心中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小小年纪就透着一股老年人的暮气,又为什么偏爱女装去接近上官深雪,其实仔细去看,上官深雪的某处眉角,似乎跟照片里的女子有一两分的相像!   不过一两分而已,却能让一个小男孩如此费尽心思……   温谅微微感叹,脸上却将戏份做到十足,故意犹豫了一下,道:“小雨怎么作文里怎么说的?”   赵明依微笑道:“雷先生,你别误会,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雷雨的家庭状况,然后才能决定怎么跟你讲他的问题,并没有任何窥听隐私的意思。”   温谅苦笑道:“赵老师,有些事我当叔叔的不好说什么。”   “好吧,我理解,”赵明依并不难为温谅,组织一下语言,道:“你和他的父母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雷雨有一些异样?比如说对女孩子的服装、花饰、发卡之类的东西……恩,感到好奇,或者说有兴趣?”   温谅心知肚明,强忍着笑,疑惑道:“没啊,赵老师您这话是指……”   赵明依明显有点难以开口,这种事摊谁身上也不好说,温谅都有点替她着急,这样循序渐进,什么时候才能碰触正题,等下还有事要忙,在这里耗不起啊。   “赵老师,您有事直说吧,只要是为了雷雨好,我一定积极配合您工作!”   赵明依咬着下唇思考半响,仿佛下定决心般,从桌柜里拿出没收的那一整套行头,放在桌子上,道:“这是我今天从雷雨那里找到的衣服,都是女孩子用的,你看看吧,会不会是家里其他表姐妹的?”   温谅知道拿这个理由糊弄不了她,自己要顺坡下驴说是,说不定她立刻翻脸要雷雨爸妈亲自过来,摇头道:“应该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雷雨一个,其他的姐姐要么太大,妹妹要么太小,没有人合适这种尺寸。”   赵明依直至此刻才对温谅完全放心,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那只有一个解释了,雷雨他现在有很严重的女性化倾向……”   温谅眼中的震惊几乎可以把一条鳄鱼骗的滴下几滴同情的眼泪,赵明依忙安慰道:“雷先生你别急,许多男孩子在成长期都会对女性有些好奇,尤其雷雨可能从小缺乏母爱的缘故,好奇心会更重一些,但这都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缺陷,只要家长跟校方一起努力,我有信心可以帮他纠正这种倾向。”   接下来温谅将演技发挥到极限,稳稳妥妥完成了雷雨交给的任务,甚至跟赵老师定下了每周见一次面或通一次电话的时间表,将这起很可能造成雷雨被老爸打死的恶性事故扼杀在萌芽状态。   雷雨再一次被叫到办公室,赵明依没有跟他提女装的事,反而和颜悦色的道:“我跟你叔叔聊过了,看的出来,他很疼你,也很爱你,所以老师希望你不要有抵触心理,回去跟你叔叔好好谈谈,有什么心里话不方便跟老师讲的,都可以说出来,好不好?”   雷雨不知怎的,在赵明依面前乖的跟孙猴子被念了紧箍咒,低着头也不说话,跟着温谅出门而去。   到了校外,小家伙上下打量着温谅,眼神很是不善,温谅吓了一跳,道:“干吗?”   “大叔,我还是小看你了哦,没想到连赵老师那样聪明的人,才跟你接触了屁大点工夫,竟然都对你有了好感!”   温谅笑道:“正因为她聪明,所以才知道我是可以帮她的人,也是可以帮你的人。至于其他的,你不要读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我看你这位赵老师目光清正,秀雅端庄,不是言辞可以动心的人,你要有别样的心思,我劝你尽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雷雨不屑道:“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老师背后有个狠人,我怕你惹麻烦!”   温谅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那么老实,是不是在人家手里吃过亏?”   雷雨难得的干咳一声,双手插在兜里,道:“去哪?”   温谅微微一笑,放过了这个话题,道:“快中午了,找个地吃饭!”   在一个破旧胡同里面找了家破破烂烂的羊肉烩面馆,左右看了下环境,几张八仙桌,几条长板凳,可人山人海,桌子上挤满了人,地上蹲的都是,端饭窗口还排着长龙,不用问口味绝对差不了。   温谅低声道:“你属耗子的啊,这种好地方怎么找到的?”   “做的好,不用找,”雷雨这时候恢复了一点小孩子的本性,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大叔,我饿了!”   温谅望望长龙,排到两人还不知到什么时候,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走到前面喊道:“今天是我弟弟生日,他就爱吃这里的面,所以斗胆请大家赏个脸,这一顿饭,我请了!”   众人同时一愣,温谅又道:“老板,每张桌切五斤羊肉,地上蹲的朋友们也算,大家别客气,放开了吃!”   屋内顿时掌声雷动,温谅趁势道:“不过得沾大家一个便宜,我们老家的规矩,进门这第一碗面,得给咱们的小寿星……”   “应该的,应该的!”   人群纷纷后撤,刚新鲜出锅的两碗面给温谅端走,还有人腾了两个位子,一时间整个小饭馆人人高兴,真有了几分过生日的感觉。雷雨没想到温谅会来这一招,比他自己设想的,不管是霸气的插队,还是拿钱直接砸人都好玩了许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感觉不错!   一片喜气中吃完了饭,不时有人过来祝贺两句生日快乐,雷雨似模似样的道谢问好,仿佛真的过生日一样。吃完了这一拨,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温谅打了个响指,道:“老板,算账!”   “三百一十七,便宜点,算您三百块!”   小本经营一次免去十七块不是小数目,温谅拍了四百,多余的钱买成羊肉带走。趁老板忙碌的时间,一大一小两个人叼着牙签惬意的剔着牙,温谅突然问道:“宁夕出了什么事?”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人间不是人间   “宁夕?”雷雨噗的一下将牙签吐了出去,笑眯眯的道:“我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事,你应该去问雷方,或者朱子萱也行,他们比我消息灵通的多。”   温谅作势去摸手机,道:“是吗?看来我有必要跟赵老师再谈谈……”   雷雨翻了个白眼,道:“怕你啦!要是别人我兴许还真不知道,宁夕的话,大叔,你问对人了。”   “嗯?说来听听!”   温谅也是没办法才找到雷雨头上,雷方一定是知道的,可以他的狡猾绝对不会跟自己说实话,一不小心再露出点马脚,得不偿失。至于朱子萱,她或许知道点什么,从她那打听消息也不难,但问题是这小妮子嘴巴不严,要是传到宁夕耳中,知道自己答应她不插手,却还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脸面上不好看。   “听说宁家老爷子给宁夕介绍了一个倒霉蛋,哦,口误,是男朋友,逼了她好几次才答应去相亲。”   温谅心中早猜到了一点,所以并不感到吃惊,眉头微皱,道:“宁夕才20岁,用的着这么急?”   雷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温谅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道:“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早熟啊?”   雷雨撇撇嘴,道:“我可是什么话都没说,不要倒打一耙好不好?”   正好老板提着一袋子拌好的羊肉走了过来,两人同时闭嘴,拿着羊肉一前一后出了门。雷雨看着他的表情张了张嘴,却还是把话给吞回肚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胡同口站了一会,温谅也不再问宁夕的事,将袋子递给他,道:“给你那位交警姐姐送去吧,天这么冷,吃点羊肉暖和些。”   雷雨仰着头,奇怪道:“大叔,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找她?”   温谅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今天不是带了女装吗?肯定是准备放学后去骚扰人家,君子成人之美,我就不耽误你了!”   没想到雷雨摇摇头,道:“衣服都被老师没收了,今天不去了!嗯,你下午有节目没,不妨碍的话,带我一起吧!”   温谅想了想,带着他也无妨,大手一挥,道:“走着!”   雷雨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上了车,温谅掉转车头,往复兴门驶去。   复兴门内,有座吕祖宫!   温谅这次亲来京城,一为给宁夕坐庄把关,二来,就是想去一次吕祖宫。那天在青山之上与邋遢道人的对话时不时的会在脑海里浮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仿佛有一条线在虚无中指引着他的方向,可线是什么,方向又在哪里,他还是摸不着一点头绪。   车子在吕祖宫前面的路边停下,温谅笑道:“去里面逛逛,不嫌闷吧?”   雷雨好奇的打量着门楣,道:“这是和尚庙?京城还有这种地方?”   不得不说,作为京城道教协会仅有的两处道观之一,知道这里的人真的不多。温谅后世之所以来此地游玩,还是托了21世纪国内旅游热兴起的福,寺庙道观什么的成为人们最爱的去处之一。当然,他们爱的不是仙佛,而是仙佛可以满足人们一切幻想的神奇法力,从治病救人到升官发财,无所不包,无所不能,其实这样的人完全可以出门右拐,路边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老军医,什么都治!   “这是道观,跟和尚不是一个单位!”   “道观?牛鼻子老道?”   说起牛鼻子老道,很多人都听过,却未必知道这个说法的来历,有说是因为道士帽有前沿翘起,神似牛鼻子,也有说是因为发髻叫做“牛鼻子抓髻”的缘故。温谅嘘了一声,拉着他的手迈入观内,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安静的都可以拍爱情动作片也不怕被发现。   信步走到吕祖殿前,才看到檐下放着一张桌子,桌面铺着黄绫,放着香烛葫芦神符等东西,一个老道人从殿内匆匆出来,看见温谅二人眼睛一亮,道:“两位来烧香?”   温谅笑着点头,请了三炷香,就着殿前的香炉燃了,拜了三下插了进去。另三炷递给雷雨时,小家伙还有点抵触,很明显的是一个坚信唯物主义的好苗子。温谅指着正殿前柱上的对联,低声道:“视而不见求而有应,破则无报叩则咸灵,许多事如果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烧几炷香,就当存了份念想!”   雷雨不知听明白没有,呆了一会,接过温谅手中香,闭着眼拜了拜,然后随手扔进了炉中。   温谅微微一笑,进正殿跪坐在蒲团上,凝视着神坛上高坐的吕祖。曾几何时,他也不过是一介凡人,黄粱一梦后得悟大道,终于斩开世间烦恼,临风醉月,逍遥自在,与天地同寿。   可世间多少凡人,又有几人有仙缘能得道?   那世间这么多凡人,又怎么偏偏是他,得到了重活一世的机会呢?   雷雨在他身旁蹲了下来,突然说道:“你身子在抖,你害怕,大叔,不就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道观吗,连这个神像也比那些和尚庙里的小的可怜,有什么好怕的?”   雷雨说的不错,温谅确实在怕!   他不羡神仙,不惧烦恼,他活在这一世,有坎坷,有羁绊,但更多的却是牵挂,是放不下。   所以他怕!   怕一枕黄粱,不过千秋清梦;怕青牛东去,人间不是人间!   这是温谅心中最深的秘密,从来没人知道,也没人走近,更没人看的出他的惊惧不安,除了那一天,青山之上,回仙观中,那个邋遢瞽目的道人玄之又玄的玄机!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他却跳出了生死,如同邋遢道人所言,生死之外,他看不透,也不敢看!   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敢?   雷雨见温谅神色变幻无常,却仍不发一言,殿内又阴沉的可怕,不知怎的心头涌起几分惊惧,强自笑道:“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个跟宁夕相亲的家伙说成倒霉蛋吗?因为宁夕把见面地点选在了谭拓山上的寺庙里……” 第五百二十六章 原来是闺蜜   温谅扭过头,看着身边的雷雨,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笑道:“干吗突然又说起这件事?”   雷雨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大叔,你吓死我了,刚才怎么回事,一言不发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刚才啊,”温谅再次抬头,轻声道:“想起了些往事,想的入了神……”   雷雨似懂非懂,却被温谅的神情感染,望着神坛上的吕祖像,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大叔,你说,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温谅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没见过,或者说见过了也不相信。”   雷雨唇边露出一丝讥笑,道:“我见过,还是一位好大的神仙,多少有钱有势的人不远千里都想去见他一面……那年,我记得我才五岁……”   雷雨出生后,他妈妈身体一直都不好,国内国外跑了个遍也没有好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一半是在病床上度过。没过两年,再漂亮的容颜也挡不住病魔的侵蚀,雷云海对雷雨妈妈的关心越来越少,彻夜不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又过了两年,几乎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如果不是逢年过节,长辈过寿,偌大的雷家,几乎都忘记有这样一个人。   可雷雨妈妈出身名门,家里虽然没有雷家势大,但也不是好惹的,几个舅舅居中说和了几次,雷云海依旧漫不经心,外面养的小情人也不知收敛,被雷雨小舅舅抓到个机会狠狠整治了一番。当时闹的动静还不小,传到雷老爷子耳中,差点把雷云海贬到大西北去种树。   “……呵,外人看起来似乎是好多了,事实呢?”雷雨眼中闪过一道恨意,顿了顿,道:“过了没多久,她的病情加重,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时间。那天小舅舅来说,东北出了个很厉害的人,跟着他修行能治百病,结果练了他那个什么大法还不到两个月,家里又出了别的事,我妈妈那晚接了电话后,一口血吐了出来,就那样去世了……”   雷雨小小的脸蛋满是忧伤,眼中噙着泪水,蹲在地上一遍遍道:“什么神仙,什么佛祖,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温谅叹了口气,怪不得刚才在殿前他那么抵触,拍了拍雷雨的肩膀,起身抱拳,长揖到地,然后拉着雷雨的手,出门扬长而去。   这里没有他问的路,也没有他寻的人,不过是俗世一间普普通通的道观而已,就如同回仙观,没了李瞎子,它什么都不是!   开车返回的途中,见雷雨还是愤愤不平,温谅安慰道:“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两个奇人异事,然后被好事者吹捧,被有心者利用,于是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我们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想着去依赖那种虚无缥缈的力量,所以当祈祷没有得到回报,不正是情理当中的事吗?”   雷雨神色黯然,好一会才说道:“我明白,可当我绝望的时候,它不该再给我希望,然后还残忍的让我再一次绝望。大叔,今天要不是你,我绝对不会走进这里一步。”   温谅摸摸他的脑袋,不再说话,心中却突然想到了一些事,雷雨妈妈去世在五年前,燕奇秀跟庄少玄起冲突也在五年前,宁夕也是五年前被流放国外,五年前,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车子缓缓拐入西单,等红灯的时候雷雨嘻嘻笑道:“要不要继续听那个倒霉蛋的事?”   温谅若无其事的道:“闲着也是闲着,说来听听!”   “宁夕不是选了谭拓山寺庙作为相亲地点吗?寺庙就寺庙吧,这样才像是宁家第三代里名头最响亮的女孩子,跟一般人不一样嘛。不过赶巧那天京城下着好大的雪,倒霉蛋一个人气喘吁吁的爬到了山顶,然后在风雪中等了一个多小时没见到人,下山的时候又摔了一跤,愣是连冻带吓,晚上回去就发起了高烧,住了一个星期医院才好。”   温谅扑哧一笑,道:“宁夕根本没去?”   “她跟朱子萱舒舒服服的在西单听音乐喝咖啡,喏,就是那一家,坐在窗边欣赏着落雪纷纷,哪里还记得有个倒霉蛋正在谭拓山上等着呢!”   温谅奇怪道:“这种事属于两家私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吃饭的时候不说了吗,要是别人我还真不知道,偏偏这个倒霉蛋,我是认识的!”   温谅小吃了一惊,道:“雷家的人?”   “我小姑的儿子,人家姓杨,书香门第,”雷雨伸了个懒腰,道:“可没我们雷家人那么多龌龊!”   温谅摸着下巴,道:“我记得你答应帮我一个忙,对吧?”   “难道你开口问我宁夕的事,不算在这个‘忙’里面?”   “当然不算,那是朋友间闲聊,我随口问问,谁让你主动说这么详细?”   雷雨捂着额头,哀求道:“大叔,不要这么无耻好不好?”   等到了四合院,温谅已经从雷雨那得到了倒霉蛋的所有资料。杨纵,男,24岁,某著名工程院校毕业后进了京城光电技术研究所,光电所可能知道的不多,不过后世的电子科技集团公司,也就是CETC就是在整合了诸如光电所这样的研究机构才成立的。父亲在军科院科研指导部从事研究工作,母亲也就是雷雨的小姑在208所,祖上更是出过几个文化名人,绝对称得上雷雨口中的书香门第。   抛开这里面是否夹杂着某些温谅还不能理解的政治原因不提,温谅疑惑在于,宁家不是军人世家吗?怎么偏偏要去跟一帮文化人联姻?   雷雨是这样解释的:所谓缺什么补什么,宁老头从当年当兵起就有个外号叫“雅痞子”,自己不识字,可从来最崇拜文化人,后来建了国得了势更是想扫一扫家风里的彪悍气,儿子们是不指望了,从孙子孙女们抓起,一半当兵一半读书,所以即有宁海那样的特种精英,也有宁河那样搞房地产做生意的叛逆分子,更出了宁夕这个天才儿童,勉强说起来,也算半个书香。   温谅点头不已,从取名字就能瞧出一二,“海晏河清,朝乾夕惕”,能用这八个字来命名的人,明显有着很深刻的文化崇拜。以杨纵的家世,只要人品过得去,样貌过得去,讨老爷子欢心还是不难的。   见温谅又陷入深思,雷雨道:“杨纵这个人,长的倒是不错,往那一站说是玉树临风也不差什么。不过为人嘛,说好听点叫敦厚,说难听点叫缺心眼,这辈子幸好去了研究所,要是换了别的地方,早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他一边摇头一边大放厥词:“我每次看见他对我笑,心里都想说你笑个屁啊,知道我其实很想把你一脚踹到水池子里去吗,还笑?”   “所以……”   雷雨特地拉了个长腔,温谅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奇道:“所以什么?”   “所以大叔你不用发愁,那家伙无论智商还是情商,跟你比起来简直是三岁小孩跟三十岁大叔的区别,更别说无耻和不要脸,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   温谅笑道:“我发什么愁,又不关我什么事!”   “是吗?那你又巴巴的问我这些?”   “闲聊,闲聊懂吗?”   “无耻,无耻懂吗?”   两人斗着嘴进了院子,进了二门,就听到一帮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抬头看去,朱子萱正带着五六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在那边指手画脚的不知说些什么。雷雨眉头一皱,道:“这帮人烦的很,我不进去了!”   难道遇上了每位穿越男猪脚都能遇上的京城娘子军?温谅一把拉住雷雨的手,低声道:“同甘苦共患难,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这时候一个人跑了不太厚道吧?”   雷雨无语道:“大叔,我不过让你帮忙应付了一下老师,究竟得还你多少个人情才算完?”   度娘先看到温谅,忙迎了过来,道:“朱小姐刚才还问起你,说在宁小姐那边也找不到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温谅还没说话,朱子萱尖叫着跑了过来,让后面几个女伴面面相觑。朱子萱别看年纪不大,嘴巴还气人,但在姐妹群里算是挺稳重来着,除了雷方,还真没见过对别的男人这样子。   “死哪去了,我等你一天,打电话也不接……”   温谅掏出手机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没了电,对朱子萱晃了晃,笑道:“这不怪我啊,怎么,准备请我吃饭?”   “吃你个头!”朱子萱毫不避忌的拉着温谅的手,往她那群姐妹中走去,道:“我带着人来,想看看怎么才能做到你说的那种标准,最适合女性的品味,女性的审美,女性的舒适等等……”   一个画着惊人烟熏妆的女孩扬扬头,道:“子萱,好啊,还跟姐妹们玩起金屋藏娇了,这小帅哥谁啊?”   朱子萱瞪了她一眼,道:“别胡说,这是我闺蜜,你们把他当女人就行了,别客气!”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不是艳遇   “闺蜜?”烟熏妆女孩笑的前仰后合,状极放肆,跟旁边另一个女孩碰了下,挤眉弄眼的道:“哪不是跟那个江什么一样……”   几个女孩大笑起来,温谅猜也猜到她们说的是什么。哪怕没读过白先勇的《孽子》,可在京城只要去过牡丹园的人都知道,这个时节,也许许多地方的男孩们还在意淫女孩们裙子下的雪白大腿,而牡丹园已经是同性的乐园。   朱子萱没想到随口一句话会让同伴想歪成这样,急急道:“别胡说……”然后还偷偷看温谅的脸色,生怕他听出话头来生气。   “哎呦,还护上了,你闺蜜不就是我们的闺蜜吗,藏着掖着干吗?”烟熏妆扭着腰走了过来,一手去挑温谅的下巴,口中啧啧,语气轻佻的道:“可惜这么一个小帅哥,怎么就不喜欢女人呢?”   温谅后退一步,看都不看她一眼,微笑道:“朱小姐,我突然想起还有点私事没有处理,先出去办事,具体的细节咱们约个时间再谈。”   朱子萱差点想把烟熏妆的嘴巴给缝上,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温谅刚要转身,烟熏妆口无遮拦惯了,没想到温谅会这样不客气,丝毫不给面子,冷哼道:“敢走?你敢走出这个门试试?”   她其实未必是要温谅怎样,只是平日里胡搅蛮缠,谁都让着宠着,何时被人这样轻视过?何况自持跟朱子萱的关系,不是温谅可比,真闹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难道朱子萱还会为了一个不是男人的人跟自己翻脸?   温谅洒然一笑,转身往外面走去,他当然不是生气,如果连这样被宠坏的小女孩都能让他动气,这一生的成就也就止于此了。   雷雨却没温谅那样的好脾气,眉头一皱,道:“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烟熏妆愣了下,眼中闪过羞恼神色,却硬是忍了下来,道:“雷雨,我说他呢,有你什么事?”   雷雨挑挑唇角,道:“我乐意,你管的着?”   烟熏妆指着雷雨,气的妆都要花了,朱子萱往中间一站,生气道:“夏筠,你要是再胡说,咱们姐妹也没的做了!”   这下别说烟熏妆傻了,旁边一直看热闹的几个女孩也都傻了。朱子萱快跑两步一把拉住温谅,将他紧紧靠在身边,道:“看清楚了,这个人,你们要是谁对他不好,就是对我不好,对他不客气,就是对我不客气,到时候别说姐妹当不成,还是我朱子萱的敌人!”   夏筠眼珠子都快要滚出来了,满心的委屈,道:“是你说的把他当女人看,现在来维护他的也是你。多少年姐妹,为了一个臭男人你这样对我……”   夏筠掉头跑了出去,两个女孩忙追着去了,还有两个留下来劝朱子萱,一时间跟狗血琼瑶剧似的。温谅心里腻歪透了,打定主意今晚再对付一晚,明天一定让范博安排住的地方,哪怕住酒店呢,寄人篱下,终究是不便。   雷雨低声道:“怎么样,我早说过了,朱子萱虽然脾气够臭,可本质上跟那些被优越的环境养坏了的女人不一样……”   好不容易等劝架的女孩们陆续离开,朱子萱气鼓鼓的坐在树下的石凳上,雷雨捅了捅温谅的腰,对朱子萱努努嘴。温谅走过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当出气筒的准备,道:“不好意思,因为我害你跟朋友吵架!”   朱子萱摇摇头,道:“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她们平日爱开玩笑,没有恶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温谅呵的一声笑,道:“你突然这样说话,我还有点不太适应!”   朱子萱被他逗的破颜一笑,道:“难道天天被我骂就舒服了?”   温谅反正脸皮厚,耸耸肩膀,道:“随意就好!”   朱子萱性子够大大咧咧,没两句话就将刚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指着院子跟温谅兴高采烈的说起自己的构思。温谅认真听着,时不时提点自己的意见,雷雨也会突然冒两句有建设性的话,不过总是用反讽的语调让人受不了,除开这些,三人围坐在院子的银杏树下,喝着度娘泡的热茶,倒也显出一份难得的温馨和惬意。   宁夕和雷方的到来,让四合院变得更加热闹起来,温谅问了问今天的行情,由于昨天打压的太狠,今天没费多大力气就拉到了最高4.47,收于4.30。   “大盘还在往上走,个股冲的势头都比较强,又夹在最容易出黑马的高科技板块,目前这个价位还不太引人注目,能保持低调一段时间。不过股民都是闻腥的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拥而上,所以在4.5到5.5块的区间盘几天,不要停直接拉到七块,这个过程应该还能再收30%到40%的筹码,整个控盘就差不多了。”   宁夕点点头,她对温谅的意见自然无异议,手指轻轻的按动着太阳穴,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央视正在播放两会的相关报道,5日会议正式开始,各地代表团已经陆续入京,镜头里人人意气风发,脸上幸福感十足,怪不得后世普通民众最希望的就是生活在新闻联播里。   “又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不过我这次人在京城,怎么感觉不到热烈的气氛呢?”   宁夕瞄了一眼隔断那边的雷方等人,低声道:“外松内紧,上面的弦都快崩断了,部队也在彻夜调动,哪里还有精力关注两会这点事?”   温谅当然不能装神棍说我早知道云云,讶然道:“真的要打?”   “谁知道呢,”宁夕好看的眉尖微微一蹙,道:“估计打的可能性不大,部队现在根本没做好准备,不过擦枪走火这种事,一旦误判很可能无法收拾。中南海这几日通宵达旦的开会,我爷爷的身体也不知顶不顶的住……”   温谅笑道:“宁老爷子被称为解放军的定海神针,岂能被开会给累倒了?安了,不过我很好奇沿海那片不都是战斗力一等一的部队吗?还用的着从别处调军?”   宁夕冷笑道:“醉翁之意……”   高层的事错综复杂,宁夕点到即止,温谅也不再问,反正不外乎安插人手再顺便发点财这种名利事,他没兴趣,也没必要打听。   接下来几天,温谅和宁夕一道天天泡在同泰证劵,在5块左右横盘三天后,又技术性轻砸了一次盘,然后通过对敲慢慢拉抬。对敲,这是庄家最常用的一种伎俩,最常用的手法是使用二条交易跑道,同时下达某一只股票的买卖指令,价位与数量大致相同,庄家根本不挂单。因此有时大众投资者会奇怪,挂单中买单、卖单的量很小,怎么却忽然冒出个大笔成交单子呢?这就是由于对敲盘的缘故。另外一种对敲手法是庄家使用埋单的方法,事先埋一个大买单或大卖单,然后一路打下去或买上来,使预先埋设的买单或卖单成交,从而造成虚假的成交量。   说白了,还是一个字“骗”!   3月7日晚,结束一天操盘又跟范博谈了许多工作上的细节,温谅回到自己在京城的临时小窝,他不顾朱子萱的坚决反对,还是搬出了四合院,由范博找了一套三居室,付了一年租金,虽然贵是贵了点,但环境装修都不错,去同泰证劵开车的话不过十五分钟,今后少不了要经常来京,也算有了个落脚点。   在公寓楼下刚停好车,突然听到砰的一声,车身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下来一看,却是一个女式的摩托车头盔。   不远处一个女孩正跟一个男孩大声吵架,两人飙的脏话几乎可以囊括全国各地方言,堪称一部国骂的百科全书。温谅站一边听了三分钟,女孩子竟然已经换了大概五种方言,听的懂的有三种,其他两种靠语气助词的不同来区分,后世网上大热的那部隔壁小夫妻天天恶战,跟这两位一比,根本是渣渣。   温谅也不知道是自己无聊,还是他们吵架吵的太给力,竟然默默的站在一旁听了快十分钟,最后男孩终于词穷,大声道:“有本事这次别去找我,有本事这次真的分了……”   “分,不分我就是个婊子,路边乞丐都能日的婊子!”   女孩眼睛飞着泪,脚往摩托车上歇斯底里的直踹,男孩被她的样子吓倒了,骑着车一溜烟的跑了。女孩追出去两步,然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温谅看看奥迪屁股上被砸下来的一小点漆,想想女孩的战斗力,很包子的决定息事宁人。   “你的头盔……”   女孩仰起头,长长的发丝分做两边,露出一张漂亮清秀的脸蛋。如果不是刚才亲耳听到了那么火爆的对话,温谅很难将她跟方才骂人骂出了境界的泼辣女孩联系在一起。   “不要了,送给你吧!”   女孩一把擦干眼泪,转身往大楼里走去,温谅无语,我要你一个头盔做什么,摇摇头跟着走了进去。   到了电梯间,女孩一回头看见温谅,皱眉道:“不是说送给你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温谅指了指了电梯,道:“8楼,我住这里,谢谢!” 第五百二十八章 契机   女孩眼中充满警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温谅知道她有点误会,也懒得解释,退后一步,道:“你先进,我等下一趟!”   女孩依然不放心,咄咄逼人的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要是我进去了,电梯关门的瞬间你突然冲进来怎么办?”   温谅觉得有趣,这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后世那样的冷漠和无情,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就算刚跟男朋友吵过架,也不至于对一个陌生人怀着这么大的戒心。不过有趣只是一刹那闪过的念头,他不是福尔摩斯,也不打算跟这个女孩有进一步的接触,将头盔放在脚下,道:“那我先进去了,你等下一趟吧!”   说完不再理她,径自进了电梯,按了个8,然后按下关门键。女孩冷眼望着温谅,脸上阴晴不定,眼看门就要合上,跺了下脚,快步走了进来。   温谅往边上挪了挪,一句话不说,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眼睛直视前方,真正做到了目不斜视,比全天下的正人君子加起来还要正人君子。女孩自己却歪头瞪着温谅,赌气似的往他身边移了一步,肩膀差点要碰到一起,少女发梢的清香飘来,带了点栀子花开时的味道,淡淡的,不浓也不郁,还挺好闻。   可惜啊,再好闻的花,也抵不过那一口顺溜的国骂,温谅对女孩子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有一定的个人修养,有个人修养不是说非要你当圣贤,说脏话可以,口头禅也行,偶尔蹦几句老娘怎样怎样也是挺萌的,但有些太恶劣太难听的字别说说出口,就是听到耳朵里也觉得脏,还是不要学的好。   其实说实话,这女孩的声音悦耳动听,骂起人来语速又快,夹杂着天南地北的方言跟炒豆子似的透着一股子活蹦乱跳的生命力,但再有生命力它也是骂人,不可能变成教堂唱诗班的颂歌。   所以说第一印象很重要,温谅估摸着自己要是再避开的话,这女孩恐怕要发飙,只好原地站着不动,全当没这个人,反正八楼而已,电梯一停,各走各的!   温谅越淡定,女孩越生气,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盯了温谅几秒,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电梯是我先等到的,凭什么让给你?你不让我进,我偏进!”   温谅算是明白了,这女孩跟男朋友对骂了十分钟,结果男朋友跑了,她的气还没出完,这是没事找事,故意找茬啊!   他莞尔一笑,道:“小姐,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去几楼?”   电梯已经到了3楼,女孩还没有按楼层,她看着温谅明亮的笑容,越发的烦躁起来,气呼呼道:“我那也不去,死在电梯里最好,反正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今晚注定是一个很奇葩的夜,女孩话音刚落,突然啪的一声整个电梯内暗了下来,电梯一阵晃动后停在半空。   竟然停电了!   电梯停电虽说不是很平常,但撞上的几率要远远高于中500W大奖,前世里由于时不时的电力紧张,温谅遇到过几次,所以并不惊慌。可女孩却还是第一次,短暂的平静后立刻发出一声尖叫,温谅无奈的捂住耳朵,直等她叫完才说道:“停电而已,没事的,不用紧张!”   兴许是他平静的声音起到了安慰作用,女孩都是紧张情绪得到了片刻缓解,颤抖着声音问道:“现,现在怎么办?”   “好好待着,等待救援!”   女孩被这个听上去很不靠谱的建议刺激到了,声音立刻高了八度:“这都什么时候了,没人知道我们在这,谁来救我们?”   温谅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是肯定的,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三分,刚才在楼下也没见到其他住户,可能真的没人想到电梯里困了人。这个年代的电梯又没有停电自动平层应急装置,不过紧急呼叫器和应急电源应该是有的,借着手机的微光找到按钮,可没想到应急灯竟然是坏的,还好呼叫器能用,按了下去喂喂了几句无人作答,也只好暂时作罢。   女孩心口提的高高,虽然不知道温谅在做什么,但也明白应该是在找自救设施,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物业的值班室没人,可能出去买吃的,或者上厕所了,等一下再呼叫!”   女孩啊的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温谅被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伸手想去扶她,女孩却跟见了毒蛇似的避之不及,叫道:“别碰我!”   饶是温谅好脾气,又不想跟一个小女孩太过计较,也被她彻底搞毛了,眼神一冷,道:“到底怎么回事?小姐,我说过了,我不是坏人,况且就算我是坏人,现在这个情况,你光叫有什么用?”   女孩此时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毕竟刚才温谅的一系列表现成熟稳重,比起自己那个男朋友不知强了多少倍,要是他被困在这里,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害怕恐慌,略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你的脸,脸……”   温谅疑惑低头,原来手机的蓝光从下打在脸上,就跟孩童最爱的恶作剧一样,显得面目狰狞可怕,难怪女孩吓成这样。   他笑了笑,把手机正面朝上放到轿厢的中间,然后靠着左边角落坐了下来,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来,我们得保持体力。”   女孩犹豫了下,学着他的样子坐到右边,双手抱膝,低着头沉默不语。她不说话,温谅不会自找没趣,脑海里想起今晚十二点将要发生的事,一时神思邀飞天外,轿厢内陷入绝对的安静!   “说点什么吧,我……我有点怕……”   温谅笑道:“你是学生?还是已经工作了?”   “京医科!”   “大几了?”没想到还是个名牌大学的学生,温谅不禁感叹了几句大学教育啊。   “呵,我研一,硕士!”   温谅愣了愣,女孩却笑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又说脏话又不讲道理的人,只能在那些打着粉红色光线的小店里等着客人上门?” 第五百二十九章 同居   重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言辞这么大胆的女生,温谅有点吃不消,没有接她这个话,道:“医学院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夜夜鬼哭的地下室,还有一到三更就会在厕所里游荡的无脚女鬼之类的东西?”   女孩格格直笑,不过在紧闭的电梯里,只有手机微光照明的狭小空间,这样的笑声听起来何等的瘆人?温谅脊梁骨突然有些发冷,脑海里一个激灵,多年恐怖电影熏陶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这样的偶遇,这样的停电,这样的场景,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当初怎么就没想起来要跟李瞎子求一道护身符,哪怕从那件破烂道袍上剪一角也好啊。   女孩没发现他的异样,道:“反正我在京医大呆了五年从没碰过什么灵异事件,不过听高年级的前辈们说过,好像地下停尸间那边确实死过人,楼梯的栏杆上直到现在都拴着红绳,说是为了避邪,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温谅很后悔开了这个话题,女孩刚才还一惊一乍,这会说起学校的传闻精神好的跟吃了三斤地黄丸似的,说完了停尸间,又准备说湖心岛上吊的红衣女孩。刚开了个头,温谅轻咳一声,打断了她,道:“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读研究生好玩吗?”   女孩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好玩的,他要留校,要读研,我只好跟着读了……”   温谅知道她说是刚才那个男孩,笑道:“别叹气了,男女朋友哪有不吵架的,《真心英雄》听过没,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谈恋爱不可能随随便便成功!”   “哪有你这样乱改的,”女孩扑哧一笑,不过片刻后笑容敛去,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知道,我们这次是真的完了……别光说我了,你呢,做什么的?看你年纪也不大,可处事挺老练的,不上学了吗?”   “家里穷,读不起书,从小跟着亲戚学做生意,天南地北的跑,”温谅脸不红心不跳,撒谎比吃饭还容易,道:“所以一直羡慕你们大学生,天之骄子,前途无量!”   “你啊,太肤浅,”女孩手指着温谅,自嘲道:“上个好学校,找个好工作,然后嫁个好老公,组建个好家庭,就是好前途了吗?”   温谅再次按了下呼叫器,还是没有回应,道:“如果这种生活是肤浅的话,我宁愿肤浅一辈子,不,三辈子好了!”   女孩听他说的有趣,心神也放松下来,调侃道:“所以说普及大学教育是多么的有必要……”   温谅回头笑道:“我也这么认为!”   女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蛋微红,跺了下脚,竟露出一丝妩媚的小可爱,道:“我又不是在大学学的骂人的话……”   “哦,其实我是指你会那么多方言。”   “这个啊,我爸是铁路工,从我记事起就跟候鸟一样在全国不同的地方生活,不停的搬家转学再搬家再转学。”她脸上露出几分自得的神色,道:“可能有点语言方面的小天赋,每到一个新地方,不出三个月就能学会当地的方言,甚至比当地人都说的地道。”   温谅腹诽道,天赋都用来骂人了,也不见得多骄傲,口中却笑道:“佩服,佩服!”   他随手又按了一次呼叫器,没想到这次竟然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声:“这里是值班室,请讲。”   “A座电梯里困有人,快十分钟了老兄……”   保安吓了一跳,急急道:“我今晚拉肚子,跑了几趟厕所,对不起,对不起,马上联系公司派人来!”   半个小时后,温谅和女孩安然从电梯里出来,物业态度极其诚恳的道了歉,女孩憋了一肚子火,可见温谅挥挥手,浑不在意,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拿着物业提供的手电,结伴往楼上走去。   “你真是好脾气,发生这样的事,至少也让他们赔偿精神损失!”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那个保安三十好几的人了,眼泪都快下来了,咱们要不依不饶,他的饭碗可能也保不住,何苦呢?”   女孩歪头看着肩膀右侧的温谅,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柔柔的光,直把温谅看的失笑,道:“怎么了?”   “你啊,真是个滥好人!”   温谅哈哈大笑,连上几个台阶,道:“小姐,做人不要太墙头草,刚才是谁在楼下防贼似的防着我?”   女孩仰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撅着嘴道:“小气鬼!我不是防贼,我是防狼,色狼的狼!”   温谅已经走过了拐角,俯身往下晃了晃手电,道:“你再不走快点,色狼就要变成色鬼了!”   “啊,等等我!还有,别叫我小姐,我叫苗清颜,朋友都叫我青青。”   “好的,喵喵你快点!”   “青青!青青!”   “知道了,喵喵!”   “看过《国产凌凌漆》了不起啊?我泡录像厅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三级片是什么东西呢……你叫什么?”   “我叫青青!”   女孩追到身边,伸手去拧温谅,叫道:“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苗清颜住在九楼,温谅送她到门口,说了声晚安,也不管人家女孩是不是有意请他进去坐坐,转身就走。   “喂,青青,你住八楼几号?”女孩一直没问出温谅的名字,后来干脆不问,既然你一个大男人不害臊,她就真的叫青青了。   “801,有空下来玩,不过我一般都不在!”   温谅这话说的毫无诚意,苗清颜怎么听不出来,哼了一声,砰的关上了门。   回到房里,温谅才发现没有蜡烛,刚才物业的人说这片线路的某个变压器烧了,正在紧急抢修,可能很快来电,也可能今晚都来不了。不过他是无所谓,拿着沙发靠枕坐到客厅的落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远处的夜空,放下所有的心机和忙碌,想一想身边和青州的女孩们,浮生片刻闲暇,竟是如此的惬意和舒适。   一阵敲门声破坏了房内的安静,温谅打着手电拉开门,苗清颜手里晃着两根蜡烛,笑嘻嘻道:“猜你就没蜡烛,喏,免费借给你用。”   “谢谢!”温谅借过蜡烛,然后准备关门,道:“晚安!”   “喂!”苗清颜忙按住门,道:“反正也看不成电视,不如我进去咱们聊聊天。”   说着就想往里进,被温谅笑着伸手挡住,她立刻知道这一招不管用,可怜巴巴的道:“青青,朋友之间是不是有守望相助之义?”   温谅笑道:“我文盲,听不懂,说直白点!”   苗清颜眼睛一瞪,道:“姐们我今晚没地方去了,来你这里借宿一晚行不行?”   温谅疑惑道:“好像咱们的户型差不多吧,三居室还装不你一个?”   “怎么说话呢,我这身材用的上那么大地方?”   凭心而论,身材确实没的说,不过对经历过宁夕和左雨溪这般绝色的温谅毫无说服力,道:“那,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喏,先说好,我不是拒绝你,只是孤男寡女,为了避免我误会你对我有意思,还是先说说理由吧。”   苗清颜仿佛这时才正眼打量温谅,嘿嘿笑道:“你虽然第一眼看上去不怎么样,可看久了也挺顺眼,不过就算垂涎你的肉体,也是以后的事了,我今晚太累,只想找一个地方睡觉。”   温谅看的出她确实疲惫不堪,让开身子走回客厅,道:“家里怎么了?”   “还能怎么,”苗清颜往沙发往一靠,发出舒服的一声轻吟,道:“我合租的室友又带她男朋友回来了,叫声隔着两个房间都能听到,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出来了!”   这样的话题温谅没打算在夜深人静、黑灯瞎火的地方跟一个看起来似乎很开放的女孩继续探讨,果断转移话题道:“你睡沙发,我这里就一个房间有床有被褥!”   苗清颜还是识趣的,萍水相逢有个地方睡就不错了,没有仗着自己女孩或者说美女的身份强烈要求去卧室,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一吐舌头,道:“忘了你是文盲,好,我睡沙发!”   温谅到卧室抱了床被子放到沙发上,道:“一人一条,如果冷晚上别脱衣服!”   苗清颜笑道:“你想的美,就是不冷,我也不脱。说起来咱们也不算熟,我要是脱光了,你兽性大发怎么办?”   听着一个漂亮女孩说这样暧昧的话,要说没有一点的冲动是虚伪,但温大叔的长处就在于自制,人这一辈子一定要给自己画一条线,线内可以肆无忌惮,任意妄为,但越了线,便是越了雷池,即是失控的前兆,也是毁灭的开端!   温谅不搭理她,回到落地窗前,重新欣赏着夜空,苗清颜钻进被子里,翻了个身,然后双手托在脑后,眼睛眨了眨,道:“文盲,你做什么生意的,走私,贩毒,还是拉皮条,买卖妇女?” 第五百三十章 美丽不能贞洁   温谅哭笑不得,道:“赶紧睡吧,要是我在这里影响你,那我去卧室好了。”   “不是,我睡不着,心里一直憋的喘不过气……”   温谅沉默了一会,相逢即是有缘,知心叔叔的角色客串一次没什么大不了,道:“还在想男朋友?”   “嗯,想这些年一起经过的一切,再想想吧,反正过了今晚,这些都会成为回忆,不,成为记忆,或者再过许多年会悄悄的翻出来看看,然后笑一笑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和可爱!”   接触的多了,才发现处于正常状态的苗清颜并没有她骂人时那么可怕,温谅叹道:“再努力下吧,全国十几亿人,能认识能相爱多么不容易,不该说放弃就放弃!”   “我跟他真的结束了,五年了,就这样结束了……说不眷恋,不难过都是假的,可我并不后悔,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女孩的声音仍然悦耳,与其说在跟温谅倾诉,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说给自己的青春听:“五年了,我爱那个人,也以为能爱他一生一世,但我也没想到,仅仅是因为不能满足他想要上床的欲望,就背着我找了另一个女孩……呵,知道我刚才在楼下问‘那个女孩没有我漂亮,没有我身材好,没有我皮肤光滑,胸平屁股也不翘,你究竟爱她什么?’他回答说‘你什么都比她好,可不肯给我,有什么用?’……就是肯陪他上床,肯满足他的要求,所以背叛了我们五年的爱情,背叛了我们一辈子的约定!”   “很可笑是吧,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用了五年的时间,爱了这样一个人!”女孩说着说着流下泪来,道:“都说爱情最后会败给现实,我的爱情,竟然是败给了精子!”   温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本是很可悲的事,他也该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苗清颜就是有一种神奇的能力,硬是用不走寻常路的形容词把整件事搞的充满了无力感。   他早明白不能以外在的东西来评判一个人,可这前后的反差实在给了他太大的冲击。从认识到现在,可能连一个小时都没有,但听到的各种不该出自女生之口的词句比这一辈子听的都多,单以言辞论,说她是九十年代性解放运动的一员干将也许过了点,但要说她是一个守身如玉的清纯女孩,真是连柳下惠都不信啊!   屋内又陷入了安静,女孩突然道:“你肯定在想,我怎么都不像不肯跟男朋友上床的人,对不对?”   温谅苦笑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男朋友会怎么想!”   不得不说,女孩子的思维跳跃太强大了,眼泪往被子上一擦,道:“这个句式好像在电梯里你说过了……他怎么想,难道你们男人就会想这些东西吗?”   “这个,”温谅感觉她有些想发飙的迹象,尽量避开刺激性的词汇,道:“说实话,咱们才认识一会,你已经很多次挑动了我的春心。对你男朋友能忍五年,我个人觉得这其实是真爱!”   “你究竟站哪边的?”苗清颜腾的坐了起来,长发散散的披在肩膀,被子下滑到胸口,很夸张的勾勒出两座高耸,映着窗外的月光,俏丽的脸蛋仿佛铺了一层淡淡的光,双眸清亮如星。   温谅毫不迟疑的点头,道:“身为朋友,我当然站在你这边,但……”   苗清颜冷笑道:“但你身为男人,却不能不同情他,是不是?我问你,如果是你心爱的人,她同样不愿意在结婚前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你,你会不会移情别恋,只为了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   温谅犹豫了下,对那个男孩默默说了声帮不了你啦,道:“不会!”   “那就是了,你做的到,为什么他做不到?”   温谅笑道:“我也只是嘴上说说,况且我的女朋友未必有你这么漂亮,不能这样比……”   “哈哈,你贞洁吗?”   温谅愣了愣,刚想开口问“什么?”,下一刻他就明白了,这是《哈姆雷特》的台词。第三幕第一场,在那个人尽皆知的“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的经典独白之后,哈姆雷特如此质问奥菲利娅。   “你贞洁吗?”   “殿下。”   “你美丽吗?”   “殿下你是什么意思?”   “要是你既贞洁又美丽,那么你的贞洁应该断绝跟你的美丽来往。”   “殿下,难道美丽除了贞洁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伴侣吗?”   “嗯,真的;因为美丽可以使贞洁变成淫荡……”   苗清颜动听的嗓音回荡在寂静幽暗的房间内,将这一幕的疯狂和悲伤演绎的淋漓尽致,她的脸上又一次淌下了泪滴,道:“因为美丽,所以不能贞洁,是不是?”   温谅从不是任毅那样标准意义上的文学青年,如果可能,他宁可光着膀子躺在家里睡觉。但柳雁偶尔喜欢听一场音乐会,偶尔会去看一场舞台剧,还偶尔跑到天桥去听相声,他不喜欢这些,但喜欢陪着她去做她喜欢的事,所以有一次看的是《哈姆雷特》,所以记下了“生存还是毁灭”,也顺便记下了“美丽不能贞洁”。   温谅安慰道:“哈姆雷特不是也说了吗,我的确曾经爱过你,这就够了,你说呢?”   女孩仰起头,被泪水洗过的容颜,如此的清澈明净,她嫣然一笑,道:“是,所以我说了,我不后悔,今晚是我最后一次软弱,也是最后一次想他。睡觉,明天醒来,又是我苗青青的天下!”   她一骨碌钻进了被子,连脑袋都整个蒙住,温谅哑然,摇头笑了笑,生命之多彩,不正在于这些可爱的女孩子吗?   他继续靠在窗前,直到手机响起,接通后听到宁夕冷静的可怕的声音:“两枚东风导弹,落在外海30至150海里目标区……”   温谅手指微微一紧,道:“明天股市一定会跳空低开,抓住机会把7块下被套牢的浮筹全给收了。托住5块支撑线,9号10号正好周末,有两天调整,下周一大盘会重新走高,没事的,不用担心!”   收了手机,温谅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的敲打,侧脸微扬,神色沉静,棱角分明的轮廓温柔中透着莫名的神秘,身后响起苗清颜惊讶的喊声:“原来你是股民!”   96年的硕士研究生,含金量比之后世不知要大了多少倍,对股票的认知,当然不会是普通人印象里的一夜暴富的发家利器,而是一种撞大运的赌博陷阱。   “你傻啊你,做什么不好,竟然去炒股!知道每天炒股炒到跳楼的有多少人吗?知道炒股炒的老婆被人家卖到妓院的有多少人吗?”   同样警醒的话,苗清颜就是能说的让人很无力,她从被子里跳了出来,指着温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温谅笑道:“我是文盲啊,哪里懂什么炒股,你听错了吧,我跟朋友吹牛呢!”   “吹你个大头鬼,文盲会知道哈姆雷特,文盲会知道哈姆雷特说过的台词?我在京医大是文学社的副社长,排演这个剧排了三年,你一个文盲一听开头就知道是哪一幕哪一场,那我们这些大学生是不是都是盲肠?”   温谅捂着额头,道:“喵喵,文雅点,文雅点!”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光着脚冲了过来,跪坐在温谅身前,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突然腻腻的道:“说嘛,我都把我的全部给你了,你还不坦白,太坏了!”   温谅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手丢到一边,道:“你还是说脏话吧,这个样子我受不了!”   苗清颜哈哈笑道:“不闹你了,快老实交代!”   温谅这时也摸透了女孩的脾气,可能说话吓人了点,但性格和心底还是不错的,没必要小心翼翼的防备,道:“我确实是做生意的,开了个早餐店,还有个水厂,这两个月准备从股市赚点流动资金……”   她一直仔细盯着温谅的眼睛,确定没有说谎,道:“哎呀,你啊,还真是胆大,以为股市是你家厕所啊,想给自留地里施肥就施肥?一不小心,别说流动资金,就是你那个小饭店小水厂都给赔进去!”   “有那么吓人?”温谅摇摇头,故意逗她,道:“我不信!”   “你别不信,我二伯92年炒股赚了一百多万,可这两年不仅全赔进去,还倒贴了几十万!”   苗清颜急了,把她二伯如何如何赚,又如何如何赔,一清二楚的给温谅讲了讲,还是炒豆子的语速,听在耳中,咯嘣脆。   “哦,看来你家挺有钱嘛,嘿嘿,”温谅搓了搓手,猥琐道:“我是不是该考虑来一个霸王硬上弓,把你的嫁妆钱给赚了,至少比股市安稳些!”   苗清颜瞪着他,脸蛋突然红了红,掉头跑回沙发哧溜一下钻进被子。温谅哈哈大笑,等他笑声稍歇,苗清颜又探出头,笑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欺负我的对不对?”   这是挑逗吗? 第五百三十一章 纯爱最高   此时一片乌云遮蔽了月色,屋内暗了下来,温谅促狭心起,拿起拖鞋拍着地板,做出走动的声音,道:“喵喵,我来了哦……”   苗清颜一声大叫,然后房间大放光明,   电来了!   温大叔人坐在窗前,手傻兮兮的套在拖鞋里,举在半空静止不动,苗清颜先是愕然,继而直接笑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的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   “天太黑,没看见,怎么鞋子穿手上了呢!”   温谅给自己支了个台阶,面无表情的穿好鞋,直接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苗清颜笑的更加狂野!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温谅准时六点醒来,走出卧室看到沙发上蜷缩成一只小虾米的女孩,她的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眉头紧紧锁着,头边的沙发上隐见一片水印,可见昨晚度过了一个怎样伤心的夜晚。   情深不寿,也是无可奈何!   “起床了,太阳照屁股了!”   温谅戳戳她的脑门,女孩嘟了嘟嘴,不乐意的扭了下身子,继续酣睡。温谅看了下表,过一会宁夕可能会过来找他一起吃早餐,有这么个拖油瓶,那是浑身嘴也解释不清,所以必须把她弄起来赶回楼上。   “起床了!”   温谅抓住被子一角,猛的一掀,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苗清颜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看着温谅笑了笑,道:“早上好!”   温谅以快过刚才数倍的速度将被子重新盖在她的身上,面不改色的道:“早上好,我先去洗脸刷牙,你该回去了,不送!”   等他关上厕所的门,苗清颜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每天洗澡惯了,一天不洗身上就不舒服,昨晚心事又重,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搞的脸和脖子都黏糊糊的,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到卧室门口听了听,温谅没有任何动静,才悄悄的去洗手间洗了个澡。   这座公寓楼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用的温谅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用过后感觉还不错,特意记了记牌子,准备自己也买一瓶。然后也没换洗的衣物,穿着温谅的浴袍钻回被窝很快沉沉睡去。   男人的浴袍对女孩子来说当然大了点,紧紧腰间系了下,经过一夜的折腾早开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说刚才那一幕,两条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的酥胸,洁白如玉的胴体,都被温谅一点不漏的看了进去。   “文盲!!!”   厕所门被敲的震天响,温谅自顾自的刷牙,搞完个人卫生才拉开门,道:“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我不管早饭的哦!”   苗清颜浴袍紧紧的裹在身上,这次没有一点走光,温谅眯着小眼睛,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两人都不说话。好一会苗清颜先忍不住笑了,指着他道:“好啊,我才发现,原来你真不是一个好人!”   温谅知道雨过天晴了,笑道:“恭喜你,答对了!”   苗清颜手指推开肩胛处的衣领,咬着下唇道:“好看吗,要不要再看看?”   温谅只好举手投降,道:“对不住,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苗清颜再胆大,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既然温谅承认了也道了歉,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起,哼了一下,扭着腰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从桌子上拿起皮筋,咬着嘴里,将长发拢起,系好!   温谅虽然不自诩正人君子,但也不欺暗室,闹出刚才那一出,对人家女孩确实不好,站在她身后,再一次诚恳的道歉,道:“是我太放松,忘记咱们才不过认识一晚,不该太放肆,对不起!”   女孩放下手,背对着他,低声道:“不怪你的,是我自己也太放松……其实你心里明白,我昨晚那样过来,虽说确实是因为我室友太吵了,但她吵我也不是一天两天,凑合一晚怎么也比到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男人家里要好的多。我来,是因为我想放纵一下自己,而你,是个陌生人,也不讨人厌……当然了,如果你是好人,我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晚,什么也不想,不用听室友夸张的喘息和叫床,也不用听她那个猥琐的男友故意将床弄的咯吱作响;如果你不是,我……我也不打算反抗,正好也可以对男人死了心……”   天地良心,温谅真没想到这一层,他一来不是真正的好色之徒,二来根本不了解失恋的女人报复起前男友来会有多么的可怕,三来就算知道了,也确实没有那个心思。   苗清颜突然双手捂着脸,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这个女人贱死了,对不对?”   温谅发现苗清颜特别爱用这个句式,尤其最后要加上一个反问语气的“对不对”,他走过去,摸了摸女孩的头顶,道:“怎么会,我受宠若惊还来不及!”   女孩转过身,头抬起,希翼的目光让人心生怜惜,问道:“真的吗?”   “真的,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放过你!”   她呵呵直笑,推了温谅一把,道:“想的美,过了这个村,没有这家店了!”   温谅正色道:“这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你坚持的东西,宁可跟相爱五年的男朋友分手也不肯放弃,如果这样就给了一个陌生人,难道不是对你自己五年的坚持的一种讽刺吗?青青,好好爱自己,以后会有更好的男人来爱你!”   “嗯!”   苗清颜重重的点头,道:“既然昨晚你让我重新相信了男人,我答应你,一定不会亏待自己,好好的,等一个好男人来爱我!”   温谅竖起了大拇指,看了看表,道:“我等下还有客人,就不请你吃早餐了!”   “知道了,小气鬼!”苗清颜做了个鬼脸,抱着昨晚脱下来的衣裤跑到洗手间换上,然后将身上的浴袍叠好,想了想拿着出了门,道:“浴袍我拿回去洗了再给你送回来。”   “不用麻烦了,我请了阿姨帮忙做家务,留着让她洗好了!”   苗清颜嘀咕一句“土老帽,乱花钱”,见温谅疑惑的目光,忙道:“我还是洗了吧,谁知道你是不是那种变态,喜欢拿着女孩子的衣物打飞机……”   温谅真的要崩溃了,推着她的背直接推到门外,道:“姑奶奶,赶紧走吧!”   苗清颜走出两步,突然回眸笑道:“别叫我青青了,我喜欢你叫我喵喵!”   关上门,温谅回想这混乱的一夜,不由觉得好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的奇妙和不可预知,早一秒晚一秒,或者一句话说错,一个环节脱钩,苗清颜对他,还是那个满嘴方言的骂人天才,他对苗清颜,还是那个疑似色狼的猥琐男。   可经过了这一夜,一个差点想要放纵自己的女孩重新坚强起来,五年的坚持没有因为一时的糊涂而变的毫无意义,曾经的信仰依然支撑着她寻找下一个足以依靠一辈子的人;而另一个,则抛开了自己的偏见,认真的认识了一个人,一个朋友!   七点整,宁夕如期而至,这是她第一次来,四处打量一番,道:“范博的品味还不错,不过最好在窗前安一个躺椅,有闲暇的时候躺下了看看风景也不错。”   “我昨晚接你电话的时候,就坐在窗户边上,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宁夕眼中满是笑意,道:“算的话,要怎样?”   “要……亲一个!”   温谅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两个人滚到沙发上,嘴巴封住了香唇,舌头霸道的顶开她的牙齿,狠狠的吮了上去。宁夕嘤咛一声,手脚缠上了他的身子,美目迷离,春情涌动,任由情郎在自己起伏有致的娇躯上予取予求。   过了许久,温谅艰难的爬了起来,宁夕衣衫半解,媚态毕露,她初懂人事便离开了青州,这次温谅来京又多有避忌,熬了这么久才得了这么个重温鸳梦的机会,根本没有抵抗便全身酥软,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会情到极处,却见温谅停了下来,修长的大腿微微交错,扭动下身子,张开眼瞧了过去,温谅被她这顷刻间展现的绝美姿态诱惑的差点扑身而上,却还是忍了下来。   “我怕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你要待的久了,会不会有麻烦?”   宁夕瞬间从涌动的情欲里清醒过来,温谅担心的没错,这间房子是安全的,但外面未必安全,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整理下衣衫,突然不安的动了动臀部,道:“我去下洗手间!”   温谅哪还不知道什么事,贱贱的吹了下口哨。宁夕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下面翘起的裤子,温谅顿时拉长了脸,自作自受啊!   过了一会,宁夕从洗手间出来,背着手走到温谅面前,笑嘻嘻道:“老公,你猜我刚才发现了什么?”   哇,温谅不能承受的幸福之重,左雨溪也是调教了好久才肯开口叫声老公,宁夕的调教还没开始,就已经主动叫上了,这个表现很好!   不过温谅知道这小妮子不是省油的灯,越招人疼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心思电转,做恍然大悟状,道:“不是什么长头发之类的吧?”   宁夕从背后拿出一根长长的黑发,道:“嗯,态度不错,招了吧!” 第五百三十二章 香榭女人居   温谅将昨晚的偶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连苗清颜借宿、洗澡也没有遗漏,这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平时看电视见男女猪脚为了一句话都能解释清楚的误会,在那里要死要活的搞上几十集,简直笑掉了别人的大牙,轮到自己当然不会犯这种二到极点的错误。   宁夕听的乐不可支,道:“真有这样的女孩子啊?”   “就楼上呢,你过来前我刚轰她走了,改天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那满嘴的方言真是吓死人!”   又在房间停留了一会,两人到公寓对面的小吃街随意吃了点早餐,看着满街的熙熙攘攘,温谅笑道:“不知道青河将分店开到京城的那一天会不会太远……”   “两年内应该差不多了,要不是你强调要稳健,一年内到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还是稳一点好,中餐不比西餐,基础打的不牢靠,砸的是自己的口碑,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   吃完早餐,走到路口,温谅手指挂着钥匙转了两圈,道:“你等下,我去开车!”   宁夕摇摇头,道:“走走吧,反正时间还早,这边离同泰也不愿,走过去也来得及!”   温谅无有不允,侧过身子,很绅士的请宁夕先行。两人并肩漫步在京城的街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偶尔不经意的眼神交错,彼此会心的一笑,从相识到相爱,仿佛过了许多年,又仿佛就在昨天。   休眠了一晚的都市也开始新一天的征程,成千上万的人们迎着初升的朝阳,纷纷奔波在各自的生活轨迹上,吵杂,拥挤,忙碌,却没有人敢停下脚步。自此后二十年间,人们的节奏越来越快,可脸上的幸福越来越少,正如后世流传甚广的那个笑话:“你幸福吗?”“我姓曾!”。   幸福吗?   温谅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轻叹道:“为钱苦,为钱忙,最后死在钱身上!你说要是共产主义能实现该有多好,按需分配,各得其所,居有其屋,耕有其田,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大家有事没事乐呵乐呵,那该多幸福啊!”   “共产主义?”宁夕不知想起了什么,冷笑道:“希望能实现吧!”   进了同泰证券的大厅,人人脸上都挂满了焦急的神色,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的无非是今天凌晨0点和1点发射的导弹,还有剑拔弩张的台海局势,每个人都几乎做好了最坏打算,一旦股指大幅度下挫,很可能给刚刚复苏的股市一次致命的打击!   进了8楼专户室,接替周巍成为首席操盘手的艾一乂迎了上来,神色凝重,低声道:“各地都联系上了,计划全部传达到位。有小部分人情绪浮动较大,也一一做了安抚,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宁夕点点头,环顾左右,道:“雷方呢?”   “雷先生刚才过来了,说闷的厉害,出去抽根烟!”   “恩,准备吧!”   上午九点,沪指跳空低开57点,随后券商、地产、金融、银行等权重板块大幅下跌,带动大盘一路向下,接连跌破5日、10日、20日、120日均线,同一时间各大股评家开始大放厥词,唱衰瞬间成了主流,间接影响了许多投资者的信心,市场开始从惊慌到悲观到绝望,一片风声鹤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一大片跟风性抛盘,庄家开始持股观望,散户纷纷割肉斩仓,用末日来形容这一天的纷乱,想必没有人会反对!   宁夕也被股指一开始的疯狂下跌动摇了信心,想一想之前长达两年的熊市,多少人被套在其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能保证这一次的牛市不过是回光返照,将在今天被重新打回原型?   艾一乂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这在他不算长的操盘生涯里还是第一次,抬起头看向宁夕,道:“要不要下单?”   上宁高科在卖盘上连续出现大手卖单,下档接盘者寥寥无几,应该是有在高位套牢的大头在恐慌出货,不惜血亏也要割肉出局。宁夕略有些犹疑,她不怕损失这点钱,就是全砸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操盘最艰难也是最重要的地方,在于操盘手的信心。   没有信心,就没有决断,战机转瞬即逝,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所以要对大局走势有一个最基本的判断,然后在这个判断的指导下,制定一系列的坐庄计划。   而现在,似乎这个判断出了问题!   温谅起身走到宁夕身旁,修长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头,宁夕仰起头看着温谅,他的目光清澈悠远,一如每一次危机来临时的坚定和无畏!   宁夕猛然转身,平静一下起荡的心跳,道:“500手买单,吃了它!”   3月8日,对国内国外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再将这个范围缩小一下,对共和国的全体股民来说,这是一个多年以后说起来仍会忍不住流泪的日子!   经过一天的剧烈动荡,沪指收于853点,全天跌幅达5.57%,百余只股票跌了6%左右,散户大厅哀鸿成片,如丧考妣者众!   艾一乂瞪大眼睛看着最后一单收入囊中,颓然坐回靠椅内,整个人脱水般酸软无力,真是连动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另两个操盘手也是同样的疲惫,累不在于电脑前坐了一整天,而是那种精神高度紧张,还要承担逆市前行的压力让人受不了。   温谅拍拍手,笑道:“今晚给大家改善生活,吃饱喝足了好好休息,明后两天休市,养精蓄锐,准备下周一大干一场!”   “多谢温先生!”   “谢谢温先生!”   屋内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温谅给了那个当初果断卸了周巍下巴的退伍军人一千块,让他出去置办酒食,然后和宁夕联袂而去。   到了四合院,朱子萱正带着人筹划重新装修事宜,烟熏妆等几个女孩都在,见了温谅笑着点点头,态度比上次好了太多,唯有烟熏妆怒火未消,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架势。   朱子萱看到宁夕忙跑了过来,得意的道:“夕姐姐,你来了,快看看我重新设计的效果图。”   宁夕被她拉的身不由己前移了几步,扭头对温谅笑道:“一起去吧?”   朱子萱哼道:“不让他去!没心肝的人去了做什么?”   温谅自从搬离四合院后,朱子萱都不跟他说话,当然不会自找没趣,道:“你们去吧,雷哥也快过来了,我先去屋里等他!”   度娘跟着进来给温谅端了杯茶,抿嘴一笑,道:“朱小姐这几天气快消了,刚开始提起温少就……呵呵,不过今天我不小心听到她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说什么没良心的,走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之类的话,温少你去哄哄她也就好了。”   温谅喝了口茶,看着度娘笑而不语,度娘何等机灵的人,立刻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轻抽了一下嘴巴,笑道:“我多事了,温少别见怪,今后绝对不会了。”   温谅放下杯子,目光望向窗外,不远处朱子萱正跟宁夕兴奋的说着什么,低声道:“度娘,我当你是姐姐,所以不跟你客气。有句话一定记得了,我跟朱小姐只是普通朋友,合则来,不合则去,别说那些暧昧的话,明白吗?”   度娘郑重的点点头,这时外面传来雷方的笑声,忙道:“我去引雷少进来。”   雷方一天没有露面,这会看起来神清气爽,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哪里做了笔生意,温谅站起来笑道:“雷哥,今天我们被股市吓的三魂丢了六魄,你倒是好福气,自顾自的逍遥去了啊……”   “哈哈,有你和夕姐坐镇,我屁也不懂,去了给你们添乱,”雷方眼中掩盖不住的喜色,道:“不过老弟你这话说对了,我今天卖了别人好大一个人情,将来的收益真是想想都要笑醒了!”   雷方的细腻和心计温谅来京城的第一天已经领教过了,能让他口无遮拦的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这个人情确实太大了些。   温谅没白痴到追问他的人情卖给了谁,道:“那恭喜雷哥了!”   晚上四合院又一次热闹起来,宁夕在桌下踢了踢温谅,温谅只是顾忌雷方,不想让两人间斗气显得那么暧昧,尤其不能被别人说三道四,并不是真的打算跟朱子萱分道扬镳。何况她生气也是好意,觉得自己太见外罢了,温谅站起来自罚了三杯酒,跟朱子萱冰释前嫌。小姑娘没别的心思,小手一挥原谅了他,然后叽叽喳喳的说起了会所的事,温谅没想到那个烟熏妆女孩竟然还是京城著名的建筑设计师,朱子萱那个极有想象力和艺术美的效果图就是出自她手,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众人讨论了半天,都觉得万事俱备,只等开张大吉,温谅笑道:“想好了名字没有?没有的话,我提供一个,叫香榭居,怎么样?”   “香榭居?”   朱子萱越想越觉得不错,猛一拍手,道:“就这个了,香榭居!” 第五百三十三章 偷偷凝望你的脸   搞定了四合院的事,朱子萱突然奇想,要搞一个小小的烧烤晚宴,来庆祝香榭居即将成立,立刻引得一帮妹妹们大声叫好,温谅和宁夕相对苦笑,无奈的答应下来。   以雷方的手段,分分秒秒搞定了所有东西,还不知从哪请了四个戴着高帽子的大厨,和四个漂亮的女侍,在四合院中间支开了场地,片刻工夫烟雾缭绕,香气扑鼻,果真是能者无所不能。   不过温谅对厨艺这回事从来都是得过且过,朱子萱等人叽叽喳喳的围着厨师学手艺,翻着肉串闹的不亦乐乎,他却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品着普洱茶——说真的,他不是铁杆茶迷,喝碧螺春有点喝腻歪了,偶尔换换口味感觉不错。   宁夕坐在他旁边,对面是雷方,说起今天的股市,雷方瞠目道:“真这么多?”   温谅肯定的点点头,今天对打仗的担忧击垮了许多人的理性,7块下的浮筹一天收了10%,也就是说,目前掌控在他们手里的筹码已经达到了75%左右,几乎可以完全控盘!   雷方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之快,他本以为还得有五天的操盘才能完成这一目标,大喜道:“那下周一是不是就可以出货了?”   温谅和宁夕相视一笑,道:“周一再等等看,估计上面要出政策救市,不可能让军事演习影响了股市的大好局面,一旦有利好,咱们可以坐一趟顺风车,神不知鬼不觉的出货,还能省一笔拉抬的资金。”   雷方腾的站了起来,道:“我去打听一下……”   温谅拉着他坐好,笑道:“别急,还有周末两天的调整期,明天再去问也来得及,今晚吃肉喝酒,就当提前庆功了!”   这时朱子萱跑了过来,一把拉起温谅,娇笑道:“雷哥哥,夕姐姐,你们等着,我拉这个懒鬼去给你们烤东西吃。”   宁夕面带微笑,看着温谅被朱子萱拖死狗一般的拖开,雷方飞快的瞄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壮着胆子说了句:“温老弟女人缘好的很呐……”   宁夕的眼神骤然转冷,盯着雷方慢慢的凝固,雷方刹那间几乎听的到自己的心跳,手脚变得僵硬起来,支吾道:“我……我开个玩笑……”   宁夕的目光微微敛去,眼帘低垂,淡淡的道:“他只把子萱当普通朋友,你放心吧!”   雷方尴尬的咧咧嘴,偷偷的抹了一把冷汗,他对宁夕的畏惧由来已久,几乎成了本能!刚才那句话出口就已经有点后悔,更后悔的是,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被酒色财气掏光了勇气,竟然还是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哪怕只有片刻的时光!   烧烤大会一直开到了凌晨两点,还是因为温谅的手艺不过关,让烟熏妆和另一个妹子吃的有点拉肚子才草草结束。对温谅来说这真的是无心之过,可烟熏妆却以为他是故意的,走的时候怒气冲冲,大有咱俩势不两立的劲头。   回到公寓楼,进大厅的时候又碰巧遇到了苗清颜,温谅笑着打声招呼,她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径自从旁边走了过去,按了下按钮等在电梯门外,竟是连看温谅一眼都欠奉。   温谅挠挠头,女孩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会把自己猜坏,于是老老实实的离她五步远,准备等下一趟再上楼。   可偏偏今天的电梯向天朝的网速看齐了,延迟高就不说了,8楼一停,7楼一停,几乎每一层都得停一下,尼玛卡顿呢这是?更可悲的,大厅又只有他跟苗清颜两个人,温谅一度怀疑是不是整栋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住户。   奇怪的氛围开始在空气中蔓延,苗清颜明显也感觉到了这一点,突然狠狠的踢了一脚电梯门,道:“生孩子难产啊?这速度孩子生出来是不是都会自己打飞机了?”   温谅默默低下了头,过了片刻,这台会打飞机的电梯终于到了,哗啦啦走出七八个人,青中老三代,男女幼都有,打消了温谅对这座公寓是一座鬼楼的恐怖猜想。   又等了片刻,耳中还听到电梯门开合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在门合拢的瞬间,苗清颜都会伸出手让它重新打开,头却还是高傲的扬起,眼睛绝不肯落在温谅身上一秒。   温谅咳了一声,做傲娇状,道:“我等个人……”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了出来,揪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他给拽了进去!   电梯内,温谅一边揉着脖子,一边笑道:“我还以为昨夜只是做了一场梦,你不认识我了呢!”   苗清颜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春梦了无痕,要真做了梦,我当然不认识你!”   温谅纠正道:“是梦,不是春梦!”   这一次平安抵达8楼,温谅道了晚安,进了房里没一会听到了门铃响,打开一看,苗清颜抱着洗好的浴袍站在外面,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将一个城的男人给淹没。   温谅诧异道:“属狗啊?这脸变的够快……”   “你才属狗,人家属蛇,水蛇腰的蛇哦。”   苗清颜得意的扭了扭腰,温谅转身回屋,道:“小心我捏住你七寸,进来吧!”   苗清颜将浴袍送到洗手间,出来坐到沙发上,脱了拖鞋,露出脚拇指乌青一片,可怜兮兮的道:“有红花油没?”   温谅忍不住笑道:“踢门踢的啊?做做样子不好了,你还真踢啊?”   “高兴的时候高兴,生气的时候生气,我才不做样子呢!”   “好好,你厉害,可再厉害不也得上红花油?”温谅翻开抽屉找了找,确定范博没给他准备这些东西,不过在橱柜里找到了两瓶五粮液,倒到小碗点着了火,往苗清颜脚下一放,道:“用手擦一擦!”   苗清颜怯生生的看了看火苗,道:“管用吗?”   “活血化瘀,比红花油管用!你一个医科大的研究生,这点常识都不懂?”   “我……我怕火……”   温谅无奈的坐了下来,将她的脚横放在腿上,皱眉道:“洗脚了没?” 第五百三十四章 黑与白间的灰色   “我脚不洗也不臭!”   温谅鄙视道:“别说这些虚的,直说洗没洗吧,没洗我是绝对不会帮你擦酒的!”   苗清颜好奇的眨了眨眼,道:“洁癖?”   “这是洁身自好……”   “呵,”苗清颜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赶紧着,又不是让你舔,磨磨唧唧的娘们啊?”   温谅直接败下阵来,苗清颜打了棒槌再给个甜枣:“我踢电梯门还不是被你气的,这叫将功折罪,最多我明天请你吃饭好了。”   温谅还能说什么,手指探入碗中,撩起一点酒水轻轻的涂在脚趾关节处。苗清颜只觉脚尖一痒,刚要下意识的缩回,又硬生生的忍住了,看着温谅的侧脸,突然问道:“今天早上来找你的美女是你女朋友?”   温谅抬起头,微笑道:“我说呢,刚才在楼下视而不见,原来是吃醋了啊?”宁夕说的确实不错,京城虽大,却也足够的小,不小心的话太容易露馅。   苗清颜娇艳一笑,道:“是啊是啊,我吃了好大一坛子老陈醋,酸的这会胃里还直恶心,快点老实招供!”   温谅犹豫了下,道:“不是,我一个朋友,合伙做生意的。她不喜欢别人乱开玩笑,什么女朋友的话以后不要说了,知道吗?”   苗清颜吐了吐舌头,道:“这么严肃做什么,我不说就是了。”   等擦完了酒,温谅去卫生间洗过手,出来见苗清颜还赖在沙发上,手拿着遥控器看电视,诧异道:“怎么还没走,你室友又带男朋友回来了?”   苗清颜嘻嘻笑道:“那倒不是,今晚她在实验室加班,我一个人呆着多没意思,反正你也一个人,不如再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温谅头痛了起来,决定先错开这个话题,道:“实验室?你们做什么实验?”   说起自己的专业,苗清颜立刻来了精神,认真的道:“是她的导师的科研项目组,不是我的,OK?具体来说呢,她们现在正在研究乙型肝炎治疗性与预防性CTL多表位疫苗研制,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温谅觉得头更痛了,做了个停的手势,道:“OK,我知道了,哪你呢,你研究什么?”   “我啊,我的导师是国内临床药理研究方面的领头人之一,最近这几年一直在搞Melatonin的相关生产工艺研发……”   温谅往沙发上一靠,无奈道:“喵喵,你能不能不要欺负文盲?”   “哈哈,其实是一种褪黑激素,中文名叫‘眠纳多宁’或‘美乐通宁’,说了你也不懂,问这个做什么?”   “褪黑激素?”   温谅觉得这名字挺有意思,顾名思义,难道还能把人变白不成?不过他对这些听起来就比较深奥的医学名词没什么兴趣,拿起遥控器随意换着台,正好有个台在播三树口服液的广告,高呼着振兴民族工业,争当国内第一纳税人的口号,熟悉的画面又勾起了上一世的某些回忆,不由停下了换台的手,小小的发了一下呆。   苗清颜刚要兴致勃勃的讲解什么是褪黑激素,不料温谅的目光竟被这样粗制滥造的广告给吸引了过去,撅着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吹的神乎其神,不就是双歧杆菌兑了点白开水,包装一下出来骗骗老百姓罢了。”   96年春晚赵丽蓉与巩汉林的《打工奇遇》一经播出就引起了强烈反响,里面的台词很快成了全社会广泛引用的金句,比如赵丽蓉说的这句“其实就是二锅头,兑的白开水”,被苗清颜活学活用,透着莫名的喜感。   “双歧杆菌?好好,不用解释,我反正也听不懂,不过听你的意思,你们这个褪黑激素比双歧杆菌要管用的多喽?”   “那又不一样,不能这样比。双歧杆菌对肠道啊便秘啊或者防治心脑血管疾病确实有一定作用,但作用很有限,也并不是不可替代,从发现到现在也有一百年的历史了,制作工艺十分成熟,技术含量不高,三树天天在电视里吹它的口服液能怎样怎样,好像无病不治,真是脸皮够厚!”   温谅笑道:“老百姓当它是药品,但吴家新首先当它是生意,做生意嘛,适当的夸大是有必要的,尤其保健品这种东西,说有用确实对部分人是有用的,但也有许多人吃了反而有副作用,谁是谁非,没有定论啊……嗯……”   温谅突然停顿下来,脸上阴晴不定,过了一会扭头问道:“你刚才说那个褪黑激素,能不能给我详细的说一下?”   “当然能啊,”苗清颜吐槽三树,还不如因为温谅见异思迁,这一问大合心意,忙道:“大概80年代中期的时候,美国人在脊椎动物的间脑顶部发现了‘松果体’——一个像松子大小的腺体,美国的抗衰老研究专家们对它所能分泌的褪黑素进行了研究,发现它能极其有效的改善人的睡眠质量,并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人们的衰老。当然,这个说法现在还存有争议,不过瑞杰森和华特等人在《细胞》杂志上发表文章,实验证明他们给年老的老鼠移植了年幼的老鼠的松果体,从而延长了老鼠的寿命,所以这几年在国外有关松果体的保健品一直销售的非常火爆。而国内的研究从94年就已经开始了,各个大学和科研机构都有进行,不过,嘿嘿,最终还是被我们捷足先登了!”   “哦,怎么说?”   “上月月底,新年过后第一天,也许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新年礼物,对Melatonin的生产工艺取得了完满成功,同类产品的原粉纯度可以达到99.99%,比美国的国家标准98.5%还高出1.49%个百分点,也就是说,咱们现在已经可以将Melatonin量产了,且质量全球第一!”   (注:Melatonin似乎是安徽医科大学临床药理研究所的研究最为成功,不过YY而已,不必深究,如果有安医大的读者,丸子鞠躬道歉)   温谅打趣道:“咱们国家的医药标准竟然能比美国高,可真是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可喜可贺!”   苗清颜哪里听不出他反讽的语气,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丝苦笑,道:“国家实力摆在这里,你要真按国外的标准来,许多药可能根本下不了生产线,在有药救命,但可能有后遗症,和根本无药可用的选择中,你会选择哪一个?”   温谅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问题在于,国家经济在发展,但某些方面却一直滞后,政府官僚主义又这么严重,十年前的标准再过十年可能依然在用,难道说用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去发展,却还没有能力在药物、食品、饮用水等关系百姓民生的基本生存要求方面与国际标准接轨?”   苗清颜格格笑道:“你这么认真干什么,我又不跟你吵架,因为身为未来的医生,我也希望有这样的一天,且尽早来到。可这都是红墙里住的大人物们操心的事,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又做不了什么,不要挣着一块八毛三分钱的工资,却天天把自己当成挥手几百亿的主……”   “一块八毛三分?捡破烂也不止这点工资了吧?”   “文盲!”苗清颜瞬间化身文艺女青年,眼光冒着火花,道:“《纸币》里的诗句啊,没听过吧?那可是一个保安的励志传奇,于某个风雪夜,写出了现代诗里不朽的篇章……”   温谅这才想起帝苑花园那个成了诗人的高个保安,没想到已经名声响亮到了这个地步,连远在京城的苗清颜都知道他,还貌似推崇备至。   “不是让你讲褪黑素的吗,怎么越扯越没边了?”   “要脸吗?是谁先跑题的?”苗清颜气的瞪了他一眼,却立刻乖乖的言归正传,道:“Melatonin的基本功能是参与抗氧化系统,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强的内源性自由基清除剂,可以有效控制全身的内分泌活动,它会随着人类年龄的增长逐渐减少,因此适当和适量的补充可以调节人体生物节律,改善睡眠质量,也有利于防止部分病变……”   “也就是说,作为保健品,它是合格的了?”   苗清颜道:“你不是说了吗,保健食品没有统一的判定标准,它是安全的,但未必是某种标准下的合格!”   温谅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不知过了多久,道:“能不能找个时间,安排我跟你的导师见个面?”   苗清颜能在京医大读到研究所,当然不是白痴,惊讶道:“你……难道你要……”   温谅笑道:“不一定,先谈谈看!高校科研如何才能转化成生产力,不一直是你们高等院校头痛的课题吗?既然咱们有缘认识,我说不定可以给你个面子,拉你导师一把!”   苗清颜眼睛亮了起来,直接扑过来抓住温谅的肩膀,道:“真的?”   “如果你抓的轻一点的话……” 第五百三十五章 蔷薇有刺   既然有了合作的意向,温谅自然不方便再赶人家女孩子离开,何况他又不是不明白,苗清颜恐怕还没有从跟男朋友分手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面对空寂的房间,那种感觉,只要失恋过的人都知道会多么的让人窒息和无助。所以她死皮赖脸的呆在温谅家里不走,并没有多么过分的企图,或者说对温谅有了什么别样的心思,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温谅指了指沙发,苗清颜豪爽的打了个响指,道:“明白,老规矩,你卧室,我沙发,被子一人一条!”   半夜的京城突然下了场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温谅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到身上丝丝的凉意。三月天变幻无常,以他的身体素质都觉得有点冷,可想而知外面客厅的苗清颜会怎样,自顾自的叹了口气,抱着被子出了卧室。   苗清颜躺在沙发上,紧紧的缩成了一团,温谅摇摇头,将被子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睡梦中的女孩没有了白天的彪悍,秀气的眉毛锁成川字,她不开心,不管说了多少脏话,不管是不是笑颜不变,她都不开心!   可治疗失恋唯一的药,是时间,这样的事温谅无能为力,到门口拿了外套,转身回了卧室。   早上六点,温谅在客厅留了张纸条,让苗清颜离开的时候关好门窗,然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去附近的公园跑步。经过半夜的雨的洗礼,清晨的空气透着京城久违的新鲜,绕着小湖边的石板路跑了三圈,身后跟上来几个同样在跑步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故意用温谅听的到的声音,跟身边的人说:“赌十块,这丫一看就是乡下地方来的土老帽,穿的跟破烂似的还装B来跑步,草!”   温谅扭过头,出言不逊的年轻人还示威的扬了扬下巴,他旁边一个人气喘吁吁的道:“十……十块他也配,最多赌五毛好了!妈的,不过看丫这幅德行,老子肯定要输!”   温谅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皱,眼光飘过几人的脚下,不是常见的跑步鞋,而是很休闲的板鞋,身上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门,还有人手腕上戴着不知什么牌子的机械表,心中已大概摸清了他们的来路,不由加快了频率,片刻间将这几人甩到了身后。   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傻了眼,道:“飞总,怎么办?我刚聚好力,还没来得及撞他下水……”   最早挑衅的年轻人跺了下脚,骂道:“还能怎么办,追啊!”   接下来湖边发生了有趣的一幕,一个人在前面气定神闲的跑着,乍看上去速度并不快,但身后跟了四五个年轻人,死去活来的硬是追不上,可眼看着就差不了几步了,放弃了也太傻比,只能坚持着继续追。就这样永远差了三五米的前后又跑了三圈,几个人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或倒或趴,也顾不得雨后的潮湿,一个个累的跟死狗一样。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温谅比他们多跑了一圈,站在众人前脸不红,心不跳,额头连滴汗都没有,仿佛刚吃了早餐,在湖边漫步休闲,哪里有半分跑完了足足七千米的样子?   “派……派你大爷……”   年轻人还留着几口气,双手叉腰站了起来,道:“老子看……看你不顺眼,就想教训……教训你,怎么着?”   温谅笑了笑,道:“你们一看就不是来跑步的,这辈子没起过这么早吧?不得不说,看到你们,我才明白,当小混混也是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不是谁想装就能装的像!”   年轻人脸色发窘,抬起一脚踹了过来,骂骂咧咧道:“去尼玛的,谁告诉你老子是小混混?老子是大流氓……”   温谅连身子都懒的闪,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年轻人脚刚抬起来一半,脸上啪的一痛,身子踉跄着摔倒在身后的躺椅上,砸的同伴一阵尖叫!   “流氓?”温谅仍然笑容满面,道:“看你嫩的跟女人似的脸,干过的最流氓的事,也就是用左右手慰问一下你的小兄弟吧?”   年轻人被这一巴掌打的晕了头,又被温谅的话刺激的热血沸腾,浑然忘了那位大小姐的吩咐,道:“都他妈的别死狗了,起来教训他,今天我要不打的这孙子叫爷爷,我就不叫小飞侠!”   “飞总……”   “飞尼玛,叫我飞哥!”   “是,飞哥,”跟他打赌的那个人凑了过来,低声道:“老大不是说戏弄戏弄他出出气就好了,不要搞的太僵……”   小飞侠想起大姐头发怒的场景,脖子不由缩了缩,色厉内荏的道:“好,老子不跟你一个乡巴佬计较,识相的话自己跳湖里,老子饶了你一顿打!”   “哦,”温谅拉了个长音,道:“原来是蔷薇工作室的飞总啊?”   有人惊道:“你怎么知道……”   话没说完就被其他人给捂住了嘴,小飞侠怒而回头,骂道:“你他妈的三岁小孩啊?这么好骗?”   温谅本来已猜到了几分,这时得到了验证,果然是烟熏妆派来捣乱的人。烟熏妆有个不错的名字,叫水蔷薇,爷爷曾做过中宣部的副部长,到了父辈这一代多在党报和学校工作,早已远离了政治核心。水蔷薇在国外读的建筑系,回国后开了家蔷薇工作室,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回去告诉你们水总,我很忙,没空陪她玩过家家的游戏,这次就算了,但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小飞侠等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姐头交代一定不能泄露身份,可这会身份已经被人家知道了,那后面的事还做不做呢?他们都是工作室的员工,装流氓闹事还是第一次,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温谅离开,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   温谅摇摇头,京城这种地方,碰到的人都不太正常,不过闹了两次误会,就搞这么一出,真是让人头大。 第五百三十六章 尾声(一)   猜到水蔷薇其实很简单,温谅在京城的敌人十分有限,如果是那些人,动用的报复手段绝对会比今天遇到的可怕数百倍。那么这样一群跑一千米就快断气的宅男,都市休闲风打扮,加上怎么学也学不像的狰狞,除了被宠坏的小孩子的把戏,还能会是谁呢?   回到住处苗清颜已经离开,在茶几上留了张字条,要和他一起吃晚饭,温谅看过就忘,也没往心里去,洗了澡去了凤凰鸟公司。   和范博说了没几句话,宁夕和雷方前后抵达,四人密谈了两个小时,然后分开行事。雷方和温谅走出大楼,他低声道:“这行吗?咱们炒人家公司的股票,还去找人家合作,怎么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温谅笑道:“无妨,当初为什么选上宁高科这个小盘垃圾股?一来小盘股流通市值小,不需要天价资金,咱们第一次做,尽量求个稳健;二来小盘股对大盘指数影响小,不易引起监管层注意;而第三点,就是因为小公司更愿意配合庄家进行炒作,也更容易利用财务手段对它进行包装和改组,不管是制造利空还是利好消息都不费吹灰之力……”   雷方满脸疑惑,道:“我就是这里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配合咱们呢?”   “听说过鲶鱼效应吗?挪威人很喜欢吃沙丁鱼,尤其是活鱼,可沙丁鱼生性懒惰,不爱运动,一般抵达港口的时候早就死了,而如果在鱼槽放一条鲶鱼,因为鲶鱼爱动,它一动沙丁鱼就跟着游动躲避,如此就能活着回到港口,这就是所谓的鲶鱼效应。像上宁高科这样的小公司,业绩差的一塌糊涂,股价沉沉如死水,如果不借助外力的话,早晚跟沙丁鱼一样在股市里死去,而庄家,就是属于他的那条救命的鲶鱼!”   雷方若有所悟,温谅继续道:“庄家通过一系列的炒作,能让公司的股价重新活跃起来,至少看在股民眼中,交易量增大,股价起伏波动,都会引起他对这家公司的关注,这是名;而配合庄家炒作的过程中,公司高管或者相关利益人都可以跟随获利,最起码建几个老鼠仓,赚的钱都够一年的工资奖金,这是利;有名有利,股市本就是名利场,他们有拒绝的理由吗?”   雷方恍然大悟,猛的一拍手,道:“不错,亏我还小心翼翼的派了人去盯着上宁高科的动静,害怕咱们的动作被人家发现,然后闹到证监会不好收拾,没想到原来大家其实是一家人……”   温谅哈哈大笑,道:“一家人也得明算账,该谈的东西还是得谈!本来开始吸筹的时候就该接触,让他们帮忙做点利空消息放出来,方便咱们打压,不过正好赶上3.8演习,这一道程序省了,但拉升阶段还是彼此配合下的好,咱们的资金并不充足,多了个帮手,也能省点力气,减少点风险!”   雷方注视着温谅,眼中闪过赞赏的神色,道:“温老弟,虽然你比我小了不少岁,可行事滴水不漏,未虑胜先虑败,稳健的让人无话可说,和你一起做事,先不说赚多少钱,至少这心里安定的很!”   温谅谦逊两句,突然道:“雷哥,做完这一波,有没有兴趣再来次合作?”   雷方眼睛亮了起来,道:“有项目?”   “还在谈,等有眉目了咱们再详细聊,不过你心里有个底,投资可能会比较大,这一次的盈利说不定得全砸进去……”   “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只要是你老弟带着头,我肯定没二话!”   温谅微微一笑,道:“好,等我消息吧!”   跟上宁的接触温谅没有出面,由雷方带了两个专业人士,按照他事先的吩咐,同上宁高科进行了深入谈判,都是圈子里混的精明人,响鼓不用重锤敲,三言两语就把合作的事宜确定下来。   另一方面,宁夕坐镇同泰,对分派到全国的操盘手进行安排部署,确定下一阶段整体目标,当然,具体到某个价位还是绝密,不到当天是不会予以公布。   同时范博的凤凰鸟公司也开始从另外一个途径跟上宁高科进行接触,隐晦性的表露了投资和重组的意图,对方反应积极,态度热烈。   在温谅紧锣密鼓的三线齐进的时候,股市经过周末两天的调整,在国家整体调控下,报刊、电视、杂志、广播电台开始集体发声,说的内容不尽相同,可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劝散户安心持股,市场信心逐渐平稳。   3月11日,周一,股市开盘小幅震荡,然后在有色金属板块和房地产板块的拉动下开始一路走高,外界传闻政府入市托底,股市熊了几年,绝对不会因为此次台海危机而将得来不易的牛市毁于一旦,所以散户心安,反应到K线上,便是一日大阳!   经过周一周二两天的观望,又在7-8块进行了短暂横盘调整后,宁夕开始试盘。所谓试盘,也就是开始正式大幅度拉升前的最后一次试探,测试市场中持仓和锁仓情况,以及盘口的压力、支撑、即时反应度、交易活跃度、市场追涨杀跌意愿等等各种技术指标。不过由于上宁盘子较小,目前宁夕手中的筹码到了一个足够高的量,试盘的作用有限,但不试一试,终归是不放心。   周三,上宁高科的股价从7.95小幅回落到7.55,然后放出极小的量,就又回涨到7.95,做了一个十字星,最后以7.99收盘。炒股其实是炒的人的心理,国人爱整不爱零,所以每当股价上涨到逢8逢9的位置时,都会想再升一个点,比如这个7.99,人们普遍会预期在8.0收尾,如果庄家能很轻松的将尾盘钉死在7.99的价位,说明已经绝对控盘,外面的浮筹真的不多了。   周四上午,上宁高科发布95年年度财报,同时对外放出即将与凤凰鸟公司进行改组谈判,消息一经披露,立刻在市场上激起滔天巨浪。   说句自大的话,96年三月共和国名头最响、关注度最高的公司不是那些传统行业的大鳄们,也不是刚刚回国创业还没有发出自己声音的高科技新贵们,而是靠着一本《中国可以说不》搅动了全民爱国热情的京城凤凰鸟文化有限公司,持续不间断的曝光率,数次声势浩大的影响力事件,以及最能贴合当前时势热点和人民心声的主营业务,让凤凰鸟和范博成为当之无愧的举国明星。   在眼球经济远远大于公司业绩的90年代,股市的不确定性和不理性足以让所有后世的人为之瞠目结舌,也许除了温谅自己,宁夕、雷方、艾一乂,包括上宁高科本身,都被市场的热烈反应给吓到了。   周四这一天,本来宁夕还打算在第二或第三卖盘挂出大量的卖单,使买家跨越第一卖盘直接上第二卖盘,从而制造股价“自动”上扬的假象,然后在8.55左右的价位通过对倒慢慢拉抬。可没想到,仅仅在消息披露后一个小时,上宁的股价从8.13飙升到了8.75,升幅高达7%,当然,在漫山遍野的一片暴涨牛市中,这样的涨幅并不多么引人注目,实力强大的机构和券商的力量都放在大板块里,根本无暇旁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只小黑马正在悄然的突围。   周四,尾盘收于9.33!   周五开盘,股价再次跳空高开9.40,收于10.64!   周六周日,经过幕后交易,终于有股评家将目光投在这支异军突起的垃圾股上,从技术层面开始进行分析。什么技术形态一片大好,什么均线多头排列,什么K线连拉大阳等等等等,更有专家大言不惭,给出一个可能会涨到的准确数字,反正还是一个字:骗!   下周一,上宁高科再发消息,称与凤凰鸟的重组谈判进入了下一阶段,双方达成合作的可能性很大。这也是聪明庄家常用的炒作手法,将一个重大利好分成几步走,逐渐逐层的发布出来,反复炒作,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拉升股价。   接下来三天,上宁高科的上升行情一浪高过一浪,有大量资金开始抵挡不住诱惑悄然入场,但此时价位在13块左右,离最终目标还有差距。为了减少高位出货的阻力,温谅审时度势,决定再来一次大清洗。   于是,周四这天,股价在高位跳空高开,紧接着突然下跌,拉出一条长阴,正好与周一的长阳、周二的小阳构成了一个华丽丽的“黄昏之星”!   所谓“黄昏之星”,即是“夜星”,仿佛魔鬼光临股市,征兆着上升趋势结束,股价将反转下跌。一般来说,只要出现黄昏之星,说明庄家出货在即,不管是获利还是止损,都得赶紧跑路,不然被套了可别怨天尤人。   但这一次的黄昏之星,却没人知道其实是温谅故意做出来的,专业点讲,叫“骗线”! 第五百三十七章 尾声(二)   骗线,是指庄家们利用股民对数据分析、技术图表的热衷,通过故意打压或拉抬股价,做成一定形状的技术图形,引诱股民买进或卖出。而黄昏之星,作为拐点原则最重要的标志之一,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死神光临!   所以在低位跟进、心态最好、稳坐钓鱼钩且打算一直搭庄家顺风船抵达终点的获利盘再也按捺不住,开盘一个小时后,大笔卖单出现,宁夕来者不拒,在10至11的价位全接了下来。   经过周四一天的清洗,最后一群吸血蚂蟥被挤的干干净净,下午2点30分,股价重新拉抬到昨天的高位,并最终高于开盘3%收尾。   市场外顿时一片唉声叹气,早上卖出的人纷纷后悔不迭,才知道又被庄家玩弄了一次,但天下没有后悔药,这时候哭也来不及了。   周五,上宁继续高歌猛进,收于15.88,并在尾盘时成交了百万股大单。其实这个时候的股价已经远远超出了它历史最高峰的价格,但96年还没有对在沪深两大交易所上市和交易的股票、基金的交易价格实行10%的涨跌幅限制,也不用对当日收市价涨跌幅超过7%的前5只股票当日成交金额最大的若干家证券营业部或席位的名称及交易金额进行公开信息披露,所以宝安能炒到20多元,延中能飙升到70的高位,爱使增幅在1600倍以上,股市牛,在于股民疯,因疯成傻,发财梦的本质,不过是希望别人比自己更傻而已!   周六周日股评家们继续对这一周来上宁高科的表现进行总结点评,最后得出的结论比较一致,那就是看好它冲过20元大关。经过两天的预热,周一开盘即突破16元,在宁夕的统一指挥下,各地证券部开始分批出货,先是几百手几百手的小单挂卖盘,然后带着散户一路往上吃,等散户的热情被激发起来,或者说市场上形成了上冲的惯性,立刻挂上大笔卖单,这样能始终维持股价持续上涨,而宁夕他们买的少,卖的多,也开始悄悄的出货。   朱子萱这段时间忙于香榭居的事,昨晚不知听宁夕还是雷方说今天准备出货,特意跑过来看,见众人都是满脸兴奋的表情,忍不住拉着温谅低声道:“问个问题……”   温谅看了看盘面,都在按照既定计划进行,反正有宁夕盯着,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休息片刻没有关系,笑道:“怎么?”   “这样出货难道不嫌太慢吗?干吗不干脆利索点,反正大家都在惯性追涨,这么多买盘,卖单挂上就被吞下,何不趁势大单大单的往下砸,利润不会少多少,可速度快的多了,风险也小一点啊?”   温谅伸了伸大拇指,道:“士别三日,你已经成了半个股神了,了不起!”   朱子萱得意的扬扬头,道:“那是,我随便找人听了两堂课,目前的水平应该跟你不相上下,嘿嘿!”   朱子萱说的法子不是不行,一日内就可以把追涨盘和抄底盘全部打掉,完成大部分出货,但这样出货太过凌厉,虽然简单快捷,却凶悍而原始,缺乏一种技巧性的美感,尤其会在日K线上形成一根光头光脚的大阴线,很可能在温谅他们完成出货后股价立刻大幅度下跌。虽说庄家无情,钱已入袋,管它是涨是跌,但96年这一次与往日不同,这次牛市将一直持续到年底,如果不出意外,或者说结合温谅接下来的计划,股价未必不能维持在相对高位,接盘侠们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发笔小财也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温谅从不是伪善的人,也没有道德洁癖,更不是用片面的道德标准来束缚自己的所谓圣贤。说的直白点,凡是进入股市的人,难道有一个是抱着创造社会价值的崇高理想才来的吗?所以,意图发别人财的人,就要有自己被人发财的心理准备,这与价值观无关,是游戏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但他既然选择了在牛市初期做一个短期庄,就说明并没有把精力放在股市,不然控一个长盘,到了10月盈利率足以再翻两番。   “你看这里,”温谅指了指K线,道:“看出什么没有?”   朱子萱盯了一会,皱着眉头道:“这线怎么看着怪怪的……”   “你知道咱们在出货,所以看K线会觉得怪。”温谅诧异的看了朱子萱一眼,他没想到半个月前还对股市一窍不通的女孩,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对K线有了如此敏锐的触觉,想起当时宁夕说的那句话,难道真的有意无意间遇到了一个可造之材?   他沿着均线在空中虚划了一条线,笑道:“可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各项指标都在说明一个问题,股价即将突破阻力,越过17块的关口……”   朱子萱还不懂这种精妙入微的操盘手法,求知欲顿时暴涨,仰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道:“什么意思?”   “当股价上升到一定区间,或因为放量,或因为其他原因,会在这个位置,对,就这里形成一个阻力线,此时有两个趋势,要么掉头向下,股价到此封顶,要么突破这条阻力线,又有一波可以预见的拉升行情!”   “所以?”   “所以,我们今天既是出货,也是做线,也就是所谓的‘假突破’,从盘口的形态、技术、基本面让人以为庄家仍要拉抬,到时候买单必然疯狂,咱们正好高价卖完走人,岂不是比你说的法子要温和?”   温谅笑的像极了老狐狸,道:“朱小姐,如果你以后要炒股,一定记住一点,虽然庄家吃的多了点,但也要保持吃相文雅,不然的话,早晚会被市场淘汰。”   这样的话朱子萱此刻还无法理解,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看着温谅眼光异彩闪烁,道:“师傅,你真的好厉害!”   温谅摇摇头,道:“不是我厉害……”   这是真心话,现在的股市太不完善,连涨跌板都没有,可以钻的漏洞太多,股民们也缺乏后世被庄家多次血洗的惨痛经验,警惕性和判断力远远落后于温谅所掌握的炒股技巧,所以厉害的不是人,而是超越时代的知识!   下午三点,上宁报收16.98,共出货十四万七千余手,均价在16.35左右,一天之内,能一边出货一边做线,还卖出了20%的筹码,众人心理压力骤减,收市后脸上都露出久违的笑容。不得不说,有温谅这样的先知先觉,又有宁夕这样的商业天才,更有大批专业的操盘手携手合作,可那种分秒必争、瞬息万变、你死我活的股市氛围,真的能把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人硬生生的逼疯!   不过突破图形既然做成,市场一片看好,紧跟着三天,上宁高科成交量大增,十万股以上的大笔卖单挂上不到三秒就被疯狂的买单消化,同时股价最高冲到了18.50,最低收盘于15.80。   宁夕分别在17.33,17.85.18.15,16.40,15.56等价位放出了手中的筹码,到了周五,总共7840万股出货完毕,此次坐庄,可谓完满之极!   3月22日下午三点,当秒钟指针指在12点方向,整个VIP室内响起一阵欢呼,朱子萱更是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早有准备的雷方开了香槟,众人纷纷站起,往日的冷静化作此刻的振奋,随着宁夕一声清脆的“干杯”,高高的举起杯,一饮而尽!   两个月的辛苦,六十个日夜的谋划,从拉宁夕雷方入伙,到派范博进京蓄力,从场外造势,到场内搏杀,一个接一个的连环布局,一次又一次的起伏跌宕,算数据,做图形,测人心,估政策,借大势,看起来步步安稳,实则步步惊心,才勉强走到了这一步。   所以说,股市如战场,一夜天堂,一夜地狱!   不管是庄家,还是散户!   所以不入市,就永远不会骗,不炒股,就永远不会输,不幻想着一夜暴富,不幻想着不劳而获,就永远不会成为接下最后一棒的傻子!   屋内的欢呼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出完货后还有许多事得做,操盘手们的报酬,安排外地的操盘手分批次回京,还有退伍军人返回灵阳事宜,都需要尽快厘清。庄家与操盘手虽然不是一次性生意,但也不是什么可以谈天说地的朋友,越早切割,越早安全。   当然,抛开这些,头等大事是计算获利,不过这个不急,等雷方安排好那些琐事,今晚有的是时间。   留下屋内的人,宁夕和温谅结伴走到走廊尽头,隔着玻璃窗看着楼外的景致,良久无话。   “接下来,做什么?”   温谅笑道:“不先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   宁夕俏立在窗前,眉如远山,目若秋水,身材样貌完美无瑕,仿佛不是红尘俗世中人,却对着温谅妩媚一笑,低声道:“好啊,老公想怎么享受呢?” 第五百三十八章 天下熙熙   身在京城,诸多避忌,许多男女间的乐事无法尽情去体会,偶尔的亲密如同偷情一样让人意兴阑珊。温谅和宁夕又都是自制力极强的人,所以从温谅来京这大半个月,鲜有享受鱼水之欢的机会,听宁夕如此半真半假的调情,温谅苦笑道:“别闹了,到时候不上不下,还不是我自己受苦?”   宁夕的肩头和他轻轻一触,旋即分开,可那片刻肌肤相连的感觉,已足以让人怦然心动,吃吃笑道:“谁让你那么厉害,要是一次两三分钟,还用受苦吗?”   温谅被她的媚态搞的心痒痒起来,道:“每次都三分钟的话,受苦的可是你了……”   宁夕明眸婉转流动,轻轻的呸了一下。   “夕姐姐,师傅,你们躲外面干什么,进来说话啊!”   暧昧的谈话被冲出来的朱子萱终止了,她夹在两人中间,一边一个挽起胳膊,道:“大家都在庆功呢,咱们的两大指挥官可不能缺席啊!”   温谅和宁夕相视一笑,刚要转身,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接通后传来范博带着颤抖的声音,道:“温少,出大事了……”   挂了电话,温谅脸上浮现出有趣的神色,朱子萱疑惑道:“出什么事了,师傅你笑的好猥琐啊!”   自从这段时间温谅手把手指导朱子萱学习股市的知识,又几乎算无遗策,无往不利,让小丫头心服口服,惊为天人,开口闭口师傅师傅的叫,别提多黏人了。   “没什么大事,好像有人跟龙永图提到了《中国可以说不》……”   作为共和国入世谈判首席代表,龙永图的名声远比他此时所担任的外经贸部部长助理的官职要响亮的多,1996年3月22日,也就是温谅坐庄收官的这一天,龙永图率团赴日内瓦出席世贸组织共和国工作组第一次正式会议。   会议间隙,某世贸组织成员国代表在谈及知识产权保护时,突然提到了月前在共和国内掀起了打击盗版热潮的《中国可以说不》,并由此对共和国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进步表示赞赏和鼓励。   他是好意,也是善意,龙永图自然没理由自打耳光,反而顺势而为,在极短的时间内收集了有关本书的所有资料,然后在中午的休息时间,从民众、行业、国家延伸开去,进行了一场非正式的演讲。龙永图本就是长于语言的演讲型人才,演讲内容详实生动,旁征博引,精彩纷呈,引起了与会各国代表的深切关注和高度赞扬!   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就能在千里外引起一场大风暴,更别提在这样举世瞩目的场合,无论对凤凰鸟公司,还是《中国可以说不》,都可以说是千金难买的广告。在讯息时代,演讲结束还不到一个小时,国内外媒体已经开始大篇幅、高频率的对此事进行报道,不仅在国内已经烧的极旺的购书热忱上浇了几百吨的油,更是瞬间开拓了国外市场,单单在范博给温谅打电话的前后三十分钟,或经过大使馆,或经过代理人,或通过国内的出版社和书商,凤凰鸟总部的座机快要被国外的出版商给打爆了!   朱子萱下巴都快掉了,道:“这还不是大事?”   温谅打开专户室的电视,随便转动几个台,果不其然都在报道这次事件,甚至已经有记者候在凤凰鸟公司大楼下蹲点,更有人试图冲破保安的阻挡,进入大楼内部寻找新闻点。   一天之内,凤凰鸟和中国可以说不,成为共和国曝光最多的两个词!   雷方这时也搞清楚了前因后果,看着温谅的背影,眼中闪过不知道是嫉妒还是佩服的眼光,反正很是复杂,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没人能够发现。他一拍桌子,大骂道:“这个范博,要是早点汇报,咱们完全可以延后到下周再出货,至少可以再增5%的利润点!”   温谅笑了笑没有说话,长身而起,道:“雷哥,你留下来处理善后,我得先走一步!”   凤凰鸟那边已经稳不住形势,范博打电话即是汇报,也是求救,宁夕跟着站了起来,道:“雷子,这边交给你了,我跟过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朱子萱张了张嘴,在温谅和雷方脸上来回看了看,最后还是跑到雷方身边,笑嘻嘻道:“雷哥哥,我留下陪你!”   出了同泰,宁夕问道:“去公司?”   温谅略一思索,道:“现在去不合适,目标太大,咱们先回四合院,等范博把消息汇总报过来,你也从别的途径打听一下,看看此事会不会有后遗症!”   要知道,这本轰动一时的书在前世里最后的下场可是被禁了!   开车前往四合院的途中,宁夕突然道:“雷方惹到你了?”   温谅冷笑道:“钱是赚不完的,尤其在股市这种杀机四伏的地方,首先要记住的一点,就是戒贪……”   如果能事先预知今天这场好戏,将手中部分筹码压到下周一再出货,结合凤凰鸟此时此刻的风头,以及和上宁高科重组的利好消息,收益增长绝对会超过雷方预测的5%。但问题在于,凤凰鸟的改组计划是建立在空中楼阁的镜花水月,就算能维持几天高位的虚假繁荣,但最终还是要撕下面具,还原本质,到了那时,以凤凰鸟一夜间翻了无数倍的名气,之前民众是如何的热捧你,之后就会如何加倍的唾弃你。凤凰鸟对温谅的长远布局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钱而将名声毁于一旦。   “雷方看似聪明,其实都是小聪明,目光短浅的可怕。别忘了树大招风,高处不胜寒,我们应该庆幸,在今天就把货出完,不然等到下周一,举世瞩目,敢出货,就是找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人人都想发财,也有许多人发了财,但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名利的诱惑时,能始终保持冷静,审时度势,逆向思维,准确的规避风险和不可知的陷阱,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宁夕微微一笑,目视前方,眼中的骄傲依稀可见!   我爱上的男人,整个天下,也只有这样一个!   (五一快乐) 第五百三十九章 皆为利来   回到四合院,各种消息流水价的传来,有关细节也逐一查清,形势变得明朗起来。《中国可以说不》的热销一来是借助了这两年日益高涨的民族情绪,二来是赶上台海危机的爆发点,三来有温谅的现代营销技巧、范博强悍的执行力和宁夕雷方宽广的人脉,但归根结底,这是一本充满了大国沙文主义的精神著作,当一切尘埃落定,或者说当统治者不再需要民众的这种狂热来为政府增加筹码的时候,必然要被抛弃,甚或被打压。   温谅两世为人,明白这里面暗藏的杀机和不可预知,所以在成稿的时候修改了许多激烈性的言论,更多的是用春秋笔法将观点隐藏在看似客观的事实里,引导着读者自己去领悟,去思考,去分辨,去寻找真相;所以才会在3月8号之前就让范博减少煽动性的宣传口号,弱化挑动对抗情绪的营销方案,顺水行舟,乘风借力,而不是劈荆斩浪,做一个露头的弄潮儿!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却将所有的风险扼杀在了萌芽状态!龙永图一番演讲,《中国可以说不》立刻成了代表共和国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正面典型,作为九十年代中期最为重要的入世谈判,谁要再拿这本书开刀,岂不是当着全世界抽执政党的脸?   温谅在房间内走动几步,道:“准备一下,让范博明天召开记者会,你觉得呢?”   宁夕自顾自的斟着茶,头也不抬,轻笑道:“不保持低调了?”   也许这话在别人听来会觉得好笑,以凤凰鸟如今的知名度还叫低调的话,哪什么才是高调?但宁夕从这一系列布局开始的第一天就发现温谅其实一直在压抑,压抑着凤凰鸟的成长,压抑着对《中国可以说不》的推动,他能将范博丢在京城,全权负责公司的运作和宣传,然后自己不管不问的回了青州,可为了此次坐庄,却不惜滞留京城一个月,这种对比分明的态度固然有许多种解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投注在凤凰鸟的精力还不足全部精力的一半。   换句话说,如果由温谅亲自出马,凤凰鸟的风头至少还能比现在响亮一倍!   温谅没办法说是因为这本书前世里被封禁的命运让他不能不小心翼翼,反正他一贯的形象都是谋定而动,稳重谨慎的可怕,随便扯几句安全第一的鬼话也能糊弄的过去,闻言不由笑道:“有龙永图的讲话,等于给咱们上了一道护身符,赶明再邀请几个文化部门的领导到公司指导一下工作,正面典型一旦竖起来,就算以后出了什么乱子,咱们也是有功无过,说不定还能赚点同情分,从别的地方得到点补偿。”   不算胜,先算败,温谅最擅长的便是打蛇随棍,你龙永图既然敢开这个头,他要是不趁机割对方几斤肉,那真是没脸再见青州父老。宁夕慢慢的品了口茶,道:“想做就做吧,我总是支持你的,何况一本书而已,又没有反党反政府的言论思想,再招忌能招到什么程度?这次咱们好歹也算为国争光,声势闹大一点,对大家都有利,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计议已定,温谅给范博打了电话,通知他赶到四合院,不过范总如今成了名人,背后许多条小尾巴追着,愣是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甩掉屁股后面的记者,闪身进了院内。   当雷方和朱子萱安排好同泰证劵那边的琐事,回到四合院的时候,范博已经悄悄的离开。跟随雷方同来的是两个做账的财务,都是业内的精英,也是信得过的人,经过他们四个小时的精心核算,前后对照了三遍,这次坐庄的最终收益终于出炉!   一般来说,按一只股票上涨100%的空间来计算,庄家利润应该维持在50%左右,抛开低位吸货、拆借资金利息、印花税、交易税等基本成本,在坐庄过程里的洗盘、震仓、拉抬、出货所消耗的成本也要一并计算,总体下来,目标个股上升100%,庄家将获利50%!   当然,这个比例并不固定,如果操盘手的水平较高,融资能力强。庄家的公关和消息发布比较到位,这个利润率将可以上升5%—10%,也就是说最高可到60%;另外一方面,庄家的成本一直在变化当中,在低位吸筹震仓,和在高位横盘做箱体运动的成本是不一样的,有时要高买低卖,有时低买高卖,每一秒每一分,每一股的成本都在波动起伏。   所以核算收益是一个十分复杂和艰难的过程,亏得雷方找的这两位都是业内一等一的人才,经过一整套会计细则仔仔细细的计算下来,晚上十二点,温谅三人手中拿到了详尽的财务报表。   两个财务一男一女,由女的对温谅三人进行了逐项详解。宁夕和温谅在工作时都是纯理性的人,当然不会觉得这样泾渭分明的算账有什么问题,雷方本就是为了赚钱才参了一股,两个月的辛苦到了收获的时候,更是精神高涨,听的聚精会神。   因此度娘好几次想要进来问问要不要准备宵夜,都走到门口就转回了头,屋内的那种气氛,让人不敢随意打破!   “……在1.75的均价位,吸筹35%左右,也就是三十四万三千余手,成本在五千九百余万;在2.75的均价,吸筹20%,十九万六千余手,但由于反复洗盘,低买高卖,有20%左右的盘中收益,成本在四千余万……”   “在4.55到7块的区间,每股成本在……”   “在10到11块,接的是高位斩仓盘,数量不大,仅占1%……”   ……   “综上所述,此次共计投入两亿七千四百四十六万元,握有流通股7840万股,每股均价3.52左右。”   这个数据跟温谅当初的估计一亿五千万有很大的出入,这是因为当时并没有打算拉抬到15元以上的高位再出货。不过随着操盘进行,发现股民的热情远远超出了预估,而大盘行情更是有越来越牛的趋向,所以在盘中就调整了预期,宁夕又从外紧急借调了一亿的现金,虽说利息高了点,但跟获得的收益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这也再一次证明,温谅决定在97年经济危机到来之前,先进行一次小规模的预演是多么的重要。不然仅仅以为有前世的经验和先知先觉,就能在神鬼莫测的股市里称王称霸,实在是太幼稚了,一旦碰到了计划外的状况,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出货方面,在16.35的均价卖出了十五万六千八百手股票,收入两亿五千六百余万元,另在15.56,16.40,17.33等价位分别出手……”   ……   “总计共收入八亿三千五百二十五万元,”女财务顿了顿,声音也有点轻微的颤抖,道:“人民币!”   雷方的手轻轻一颤,呼吸骤然紧凑起来,宁夕和温谅对视一眼,看到的却是冷静的喜悦和不张扬的沉稳。   男财务适时接道:“除去两亿七千万的吸筹成本,八千三百万的利息,以及三百八十余万的工资抽成等开支,也就是三亿五千六百八十万的最终成本,净利润为四亿七千八百四十五万元人民币!”   这个利润经过雷方反复确认无误后,才亲自送两位财务离开。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温谅相信就算雷方不嘱咐,这两位一看就是做惯了的老手心里都门清的很。   “四亿七千万……”   温谅轻笑道:“知道这个数字说明了什么吗?”   宁夕懒洋洋的坐靠在沙发上,这个数字虽然足够的惊人,但还入不了她的眼,道:“说明什么?”   “说明了一句古训,人,无横财不富!”   宁夕扑哧一笑,道:“四亿而已……”   温谅作怪的瞪起了眼,道:“姐姐,四亿人民币,换成一元硬币,知道有多重吗?整整二十四万公斤!”   宁夕无奈的配合了惊讶的表情,道:“哇,这么重?”   “好吧,”温谅被宁夕彻底打败了,道:“赚了四亿的喜悦感,就这样被你无情的驱散了,我要补偿!”   宁夕刚要逗逗他,雷方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平静了许多,可不太自然的脚步依然暴露了他的内心。   这次温谅很识相,不等雷方说话,笑道:“人生快事,莫过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然后坐地分赃,雷哥,兄弟幸不辱命,没把你那五千万赔进去。”   以温谅的手段心机,当然不会那么的直白,但同样将意思表达的十分清楚,占了多少股,就分多少钱,这是合伙做生意想要长久的唯一准则!   两亿七千万的本金,五千万就是18.5%的份额,算下来可以分得8860万,两个月的时间,不用担任何风险净赚四千万,这样的好事,连雷方自己都没想到!   “……不过雷哥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我做个主,凑个整好了,四亿七千万的利润,分你一个亿!”   “啊?” 第五百四十章 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雷方想过温谅可能会多分他一点,毕竟从前到后,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怎么也没想过竟然多了一千多万。   一千万是什么概念?他在四九城低三下四的拉皮条求人情混来混去,一年到头能有个二三百万的纯收入也就不错了,一千多万,等于他少干了五年!   雷方心痒之极,但还是下意识的看向宁夕,这位大小姐不发话,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额外多拿。   宁夕笑道:“拿着吧,算是分红了,你该得的!”   雷方当然知道这是客气话,做生意白纸黑字,权利义务写的明明白白,该多少就是多少,怎么也没有分红分了一千多万的道理,不过钱财自古动人心,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哈哈一笑,拍了拍温谅的肩头,道:“既然温老弟豪爽,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分钱完毕,皆大欢喜,度娘下厨做了几道清爽的小菜,睡醒了一觉的朱子萱也爬起来凑个热闹,五人喝着小酒谈天说地,度过了来京之后第一个不眠之夜。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众人各去安睡,朱子萱非缠着宁夕,两人就住了一间,雷方不知又有什么急事,接了个电话出门去了。温谅看看表,懒的回房,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一晚上不睡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坐在客厅拿了张纸笔,从上到下,缓缓了画了四条线,然后在每一条线上不同的节点,画上一条横线,横线后面是数字,从200,2000到20000不等。   六点,温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到四合院里打了套拳,正盘算着是不是先走一步的时候,宁夕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怎么不睡?女孩子睡眠不足会老的快……”   宁夕走到他身边,道:“我知道你总是六点准时起床,反正也睡不着,不如一起说说话,昨晚那么多人,许多事没来得及说。”   温谅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一起走走?”   “嗯!”   两人沿着走廊并肩而行,宁夕突然道:“你知道的,有我在,雷方不敢有什么异动,所以没必要费心去拉拢他……”   “一千万而已,谈不上费心……”   宁夕摇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跟雷方这样的人打交道,有时候不能套用普通人的法子。对普通人多给这一千万,可能会让对方感激涕零,从此死心塌地也说不定。但对雷方来说,四亿七千万的利润,分他八千万,和一个亿,他都不会领什么情,弄不好还会觉得你软弱可欺,生了别的心思……权术你懂的比我多,也比我老练,要知道没有足够的威,胡乱施恩反而成了最危险的举动……”   “我明白,如果不是有你在,仅仅我自己跟雷方合作,哪怕他的本金只占了18%,可最后分配利润的时候仍然要五五开,或者再狠一点,能给我留四成就不错了。”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社会最基本的法则,如果不是有宁夕的大旗做庇护,温谅敢一次性赚五亿,雷方就敢狮子大开口,将他吞的连渣都不剩。   温谅耸耸肩膀,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有你在,我也不会拉他入伙,与虎谋皮的事不是不能做,但至少也要等自己有了自保的能力。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自信是有一点,但绝不会自大,放心吧,多给雷方一千万,他领不领情都不要紧,反正过不了几天,这笔钱还得回到我的手里。”   宁夕这段时间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坐庄上,还真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盘,眉头微微一蹙,道:“你要……”   温谅察言观色,立刻知道她想岔了,失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手段去整治你们圈内的人。只是新看中了一个项目,想拉着雷方继续参一股,反正他的钱没什么急用,不如钱去生钱,总比放银行划算!”   宁夕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早给他挖好了坑……”   “坑倒不至于,他不负我,我不负他,不出意外的话,回报率会大的惊人,”温谅示意宁夕在走廊边的栏杆处坐了下来,将从苗清颜那里得到的褪黑激素的讯息跟宁夕做了详细的介绍,道:“苗清颜这段时间一直在帮我收集有关方面的资料,等资料到手我们可以研究一下,然后抽空跟她的导师见个面。我个人的意见,这笔生意可以做,做的好的话,一年之内可以到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宁夕讶然道:“五十个亿?”   温谅肯定的点点头,道:“这个市场大的超乎所有人想象,只要有好的产品,好的团队,以全方位的广告攻势加上遍布全国的营销网络,很容易站稳脚跟,并发展壮大!”   宁夕虽然对保健品市场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从93年开始,如日中天的太阳神、一飞冲天的飞龙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一两年,然后是三树的强势崛起,吴家新父子以30万元起家,仅仅用了95年一年时间就将销售额做到了20个亿,这个市场确实如同温谅所言般的广阔和浩瀚!   但与此同时,行业内无所不用其极的广告和匪夷所思的营销模式,也让这场饕餮盛宴在满目繁华的点缀下慢慢的走向了不可预测,宁夕沉吟道:“今年保健品可能要整顿……”   她的消息自然比温谅灵通,虽然没关注过这个领域,但偶尔在某个场合掠过耳边的一句话,经过关键词联想和回忆,便能记起来一二。   保健品市场确实在整顿,当宁夕的目光还投射在股市的时候,3月15日,卫生部已经发布了《保健食品管理办法》,针对当前保健品市场的乱象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整改和约束。   “正因为整顿,才是你我进入的最好时机!”温谅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道:“不然还是前几年一片红海,就算进去了,也很难杀的出来。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主战场,牵扯太多的精力,长远来看将得不偿失。”   这同样是宁夕的疑惑,保健品市场固然不错,但其他的行业比如正在走向正规的连锁餐饮和水饮料市场未必就比它差了,何必要在厮杀成灾、竞争激烈的污泥堆里趟浑水?   温谅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直接问道:“一起干?”   换了刚回国的宁夕,想要说服她需要花费的心血可以让温谅未老先衰三十年,但今时今日,只要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宁夕嫣然一笑,道:“好!”   温谅强忍下揽她入怀的冲动,宁夕俏皮的眨眨眼,道:“不过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   “雷方的钱是分好了,咱们可还没有分……”   温谅调笑道:“我的还不是你的,谈分钱伤感情,不过既然老婆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对两人来说,爱情是爱情,工作是工作,账目上的清楚是理所当然的事,并不会对彼此造成什么影响,宁夕白了他一眼,道:“德性!”   按照事前的约定,两人当然是五五开,但宁夕却只要了剩下3.7亿中的一个亿,将2.7亿给了温谅。温谅坚辞不授,道:“这一次募集资金几乎都是你出的力,我占五成其实已经不合规矩,你要是再多给,我会当成一种施舍……宁夕,要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宁夕丝毫不为所动,笑道:“一两个亿的资金,你不通过我也可以筹集的到,但如果没有你,根本不会有此次坐庄近五亿的收益,所以第一点是不成立的,你并没有占我便宜;而第二点,我不认为厚脸皮如你,还有什么自尊,所以给你多少就拿着吧,这么点钱,别推来推去的让人笑话”   温谅摇头苦笑,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一人1.85亿,如果真的要多分,学雷方的例子取个整,我拿两亿差不多了!”   宁夕见温谅认真,微微一笑,道:“好吧……其实这样算的话,我到手的也不止1.7个亿……八千万的利息,最多还五千万,多出来的三千万一加,正好两个亿,哈!”   温谅皱眉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既然说好按市价算月息,咱们不缺这点钱,不要节外生枝!”   宁夕淡淡的道:“下次想要再借不难,这次就不能给足八千万,我是无所谓,可有人却害怕拿了烫手。”   温谅这才明白过来,不管宁夕从哪个途径调集的资金,以她的身份,恐怕对方确实没胆量按照市价全收,要是宁夕非得按照八千万的足额给,说不定还会让对方疑神疑鬼,寝食不安。   这就是权势的魔力,也是官本位社会里必然存在的畸形人心,温谅笑道:“不错,三千万买个安之如饴,要是我,也只能这么办!” 第五百四十一章 愿得一人心   虽然到了三月末,可京城的早晨仍让人感觉很彻骨的凉意,宁夕缩了缩肩膀,温谅笑道:“回去睡会吧,精神高度紧张了两个月,这两天好好放松一下。”   宁夕微微摇头,眉目间一缕淡淡的忧色一闪而逝,温谅心中一跳,同时安静了下来。   一时无话!   “你……”   “你……”   温谅叹了口气,道:“你先说吧。”   宁夕低垂着头,道:“是不是雷雨跟你说了什么?”   温谅早有心理准备,苦笑道:“我本以为这小子总比朱子萱靠的住,看来不管是女人,还是内心渴望做女人的男人,都是嘴上把不住门啊!”   宁夕被他逗的唇边上翘了一个美妙的弧度,道:“雷雨没说什么,不过你肯带着他四处逛了一天,连吕祖宫都去过了,想来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爱穿女装的小模样可爱的激起了你的父爱……”   温谅从没跟她提过这些事,但也没想过能瞒过她的眼睛,夸张的叫道:“那个臭小子的性格也叫可爱的话,朱子萱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了……”   宁夕转过头,静静的看着温谅的眼睛,轻声道:“所以……”   “所以我是知道了一点,如果你还没准备好的话,可以等你想谈的时候再谈!”   温谅不再小心翼翼,不再瞻前顾后,不再去计较利弊得失,像每一个男人此时该做的那样,缓缓的伸出手去,握住宁夕冰冷的小手,声音沉静而温柔,道:“宁夕,我一直都在这里,不会离开!”   宁夕凝视他良久,皓腕轻转,十指牢牢相扣,美眸中的深情再也遮掩不住的流溢而出,浓烈,激荡,疯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为了你,我便失去一切又有何妨?   因为,有你,我便有了一切!   “他叫杨纵,长的还算不错,虽然读书读到了博士,但也不失几分英气。家里世代书香,教养极好,在光电所无论是工作还是人缘都有口皆碑,24岁已经是光电所下属商业办公机械事业部的副主任,前程远大,如果算上雷家的助力,可以说前程无量……”   温谅安静的听着,不时说两句“嗯”“不错”“挺好”等等,宁夕的语气始终没有任何的起伏,仿佛在说着一件他人的小事,没有渲染,没有夸大,更没有无意义的诋毁和贬低,她不过是在客观的陈述这个人,不用去顾虑温谅会不会误解,会不会恼怒,因为她知道,她的心,天知地知,身边这个少年也知!   “……我回国这半年,一直没有回京,但家里已经瞒着我在谈这件事。爷爷前后共见了杨纵三次,这也是他最近十年来接见宁家姻亲以外的后辈最多的一次,虽然从没说过什么话,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至少……对杨纵并不讨厌……”   “年前回京之后,我见了爷爷,那一瞬间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才不过五年,可爷爷却真的老了!五年前的他冷峻而威严,坐在木椅上的腰身始终挺的笔直,好像一座从来不知疲倦不会倒塌的高山,站在他面前,就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压抑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可现在的他,看见我的第一眼,竟然露出了几分慈祥的微笑,”宁夕双手抱膝,侧靠在长椅上,仰起头看着院内的银杏,超绝于世的容光第一次有了点点的迷茫,道:“他问了我五年来的生活,问了许多生活中的趣事,更开玩笑一般问我有没有心上人,如果是老外的话,一定得给他时间来适应,不然乍一见到家里多了个蓝眼睛白皮肤的家伙,还以为来了个妖怪……”   “多少年了,我不记得爷爷曾这样跟哪一个晚辈聊过家常,可这也让我知道,跟时光比起来,再倔强的人也要低下高傲的头——他老了!”   温谅的手心溢出浅浅的汗,他不知道宁夕要跟他说到哪一个层面,但他知道,就在明年的十五大,宁老爷子卸下常委和军委的职务,于98年正式退休!   曾有人刻薄的说过,共和国的六十年,每一次权力更替,都带着妇人的诡计、屠夫的血腥、商人的贪婪以及小市民的锱铢必较!   虽然这番话里故意用小家子气的世界观来嘲讽权力,但剥开文字的表皮,却可以看见里面蠕动的残忍和冷酷!   那,才是权力的本质!   “嗯,”温谅有点发紧的嗓音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道:“所以呢?”   “所以面对局势,有时候不得不低头!政治无非是你进我退的游戏,爷爷他一辈子不知道退了多少次,但每一次退后,都会走的更远,而这一次,他没有信心……”   宁夕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自若,道:“他没有信心,不是因为对手,而是因为时间,他怕这一次,会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是说……”   “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3月23……哦,不是你特意提起我几乎都忘了,今天台湾地区第一次直选总统……”   “不错,从去年到今年,台海间的紧张局势都是为了这一次总统选举,可往东南沿海调了20万人,还有45万的后备军集结待命,五次大规模军事演习,十枚东风导弹试射,结果呢,也不知是对面的傻大胆,还是真以为美国的尼米兹号航空母舰可以做依仗,人家不仅不害怕,反而把这一切当成了选举开幕式,有免费的仪仗队和礼花,简直笑的那位李候选总统下巴都要脱臼了!”   托后世网络发达的福,对这段历史背后的真相温谅还确实知道那么一两分,虽然细节问题肯定会有出入,也不是外人轻易可以触摸的绝密,但大方向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他不过是青州一个小小的高中生,固然在商业运作和人情世故上表现的非同凡响,一旦涉及到高层的内幕和两岸的情报机构间你死我活的斗争,怎么能轻易的开口?   难道说,我知道是有人泄密,你得让老爷子在屋里逮虫子了?   那样的结果只有一个,虫子还没逮着,温谅自己就得先被逮进去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荣耀之下莫相守   温谅只好装起了傻,道:“虽然不知道上面的本来目的,但至少起到了威慑作用,对岸想搞独立恐怕是没可能了,美国也不会支持,其实还是比较圆满的……”   宁夕轻笑道:“圆满啊,当然很圆满!”   从大局而言,面对对岸的猖狂挑衅,进行强硬的回击很有必要,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唯有不怕战争才能避免战争。但大局之外,却要透过重重迷雾,去寻找隐藏在表象下面的本质。   它不见硝烟,却比真正的硝烟战场更加的波谲云诡,血雨腥风!简单来看,先是从台海间的紧张局势着手,压制了党内的反对意见,通过了大规模军事演习的提案,然后通过数场超大规模的演习调动了多地本不需要调动的部队,从而将铁板一块、滴水不进的军方撕开了一道口子,安插进来许多不属于宁系的钉子,虽说杯水车薪,不足为虑,但至少有了一个立足点和切入点,为以后的慢慢渗透提供了无限可能性。而军费更是由起始的25亿暴涨到40亿,又不知上下其手,饱了多少人的私囊,换了多少人的忠心,又让多少墙头草摇摆不定,从对抗变成中立,开始谨慎的观望局势!   这一连串犀利之极、让人几乎不能喘息的攻势,不仅从明面上逼得台美联手应对,台独势力的勇气和信心为之顿挫,也从另一方面逼得偌大的宁系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对自身的立场和态度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和调整,多少年了,这样的窘境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些东西没必要跟温谅明言,这不是他此时可以接触的世界,也不是他此时可以涉足的世界,但宁夕不知道的是,温谅知道的,其实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的多!   温谅迟疑了一下,终还是将那两个少将的名字吞了回去,区区一个“太白案”,也许可以缓解一下对方的咄咄逼人,甚至可以顺藤摸瓜、扩大范围多抓一些人让他们肉痛,但从长远来看,对整体朝局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况且他也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知道的这一切!   想起去年第一次见到许庭,他就在沿海各地执行军务抓间谍,后来更是因此中枪负伤,那时的温谅何曾想过,会有一天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外人遥不可及的事实真相,聆听共和国最隐秘也最激荡人心的高层政治。   “听你的意思,老爷子难道要退休……”温谅抛开脑海里纷纷杂杂的念头,顺着宁夕的话头问了下去,她说“爷爷老了”,岂不正是有这层意思?   “爷爷应该还在考虑,毕竟退不退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也不是宁家一家一姓的事,更不是某一系某一派的事,其中盘根错节,牵扯太多的东西!”宁夕低垂着头,她的侧脸因为寒冷变得有几分不自然的苍白,声音如同从空寂的山谷深处传来,听在耳边,朦胧又遥远。   “但我太了解他了,这次演习前后一年的时间,上面经过了多次博弈,将各方势力都搅合进来,为了就是能打破宁系在军方独大的局面。而宁系这边人强马壮,从者如云,不可谓筹码不多,可最终还是失去了主动权,吃了一个闷亏,爷爷因此有点心灰意冷,恐怕到了明年十五大,会主动要求退下来!”   温谅的脑海早紧紧的绷成了一条线,心思电转,结合前后两世的所见所闻,似乎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宁老爷子未必是心灰意冷,从那个年代一步步走到人生巅峰的大人物,心智何等坚定,不可摇移,怎么也不会为了根本没有伤筋动骨的一次小挫而妄言进退,更大的可能,是他经过这一次的失利看明白了对方的崛起已经不可避免,此消彼长,你进我退,即成定局,与其等到十五大重新洗牌,不如尽早抽身,还能藉此谈一个好的价码,为以后东山再起制造机会和时间。   还是那句话,政治从来不争一时一地的得失,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对温谅来说,想清楚这些并不难,但问题在于,宁夕跟他开头聊起的,并不是宁家,而是那个相亲的杨纵!   为什么会从一个小小的杨纵,延伸到宁家的未来?   宁夕从不是思维跳跃、没有主题、随口随说的小女孩,她抬起头,凝视着温谅,就那样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望着,静静的,沉默不语!   饶是温谅如今的城府深不可测,却也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让手指关节颤抖的不那么厉害,口中似在安慰宁夕,也似在安慰自己,道:“其实不必担心,就算老爷子退了,你父亲,还有你的叔叔伯伯们都在军中身居高位,对整个宁家而言,老爷子在不在位,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况且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人还在,权势就在,有没有头衔并不重要!”   他顿了顿,似乎想要活跃下气氛,笑道:“还记得你当初给我说的话吗?如果将共和国比喻成一座天秤,宁家以及它所代表的集团就是秤中间的那个支点,谁上谁下,不过是在秤的两端加减着筹码,可要是没了支点,也就没了共和国!”   宁夕眼眸中升起浓浓的温情,显然想起了跟温谅的那些曾经往事,才不过小半年的时光,可此时想来,却如同很多年很多年般的漫长!   她低声道:“是啊,我从不担心这些,正像你说的那样,爷爷退下来,宁家怎样那是我大伯三叔他们该操心的事,几千年来哪有长盛不衰的世家,就算从此散了也没什么可惜,不过……”   温谅心口一跳,道:“不过什么?”   “我姓宁!”   她那绝美的脸上掠过一闪而逝的悲伤,道:“温谅,我姓宁,享受着宁家的荣华,也背负着宁家的荣耀,我以为自己可以特立独行,不被家族束缚,可事到临头,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没有人逼你,而是到了某一个时间点,必须有一个人出现在那个位置上,我们因家族而生,自然也可以为家族而死!”   温谅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手猛的紧了一紧,默然片刻,道:“非要如此吗?仅仅为了一次微不足道的小失败?”   这一次事件对整个宁系的影响确实不算大,可给宁老爷子敲响了警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对任何一个大家族而言,崛起的过程中可能要经过无数次的考验,可倒坍的源头,却往往都是一次不被重视的小缺口。   宁老爷子这一退,宁家必然要蛰伏一段时间,可能一年,两年,也可能五年,十年,这就需要一个有力的保障,让手下不至于离心,让盟友不至于离德,让那些背后放冷箭的人,浑水摸鱼的人,试图取而代之的人不至于群起而攻之。纵观历史,玩以退为进这套把戏,首先要把握的度,就是既得让人觉得你退了,还得让人感到你退了之后仍然不好惹,这样才能进可攻,退可守,以时间换空间,伺机而动!   而雷家,就是宁家最好的选择!   多年以来,雷宁两派有过多次合作,也有过多次对抗,但两者并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所以到了需要助力的时候,彼此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于是,联姻这一古老却又让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法,在宁夕归国之前,被悄悄的提上了日程!   宁夕摇摇头,道:“跟雷家联姻,并不是针对这一次演习,而是这一次演习所暴露出来的危机,那才是真正让人感到惊惧的所在。”   温谅终于从她口中听到了“联姻”两个字,心头开始少有的烦躁起来,道:“宁家那么多女孩子,为什么偏偏选你?”   “还有什么,能比宁家最有名气的宁夕更能表明己方的诚意?”   温谅没法说反驳的话,道:“那杨纵呢,他不姓雷,在雷家的地位连前五十都排不进去……”   “因为杨纵,已经是长辈们看来,最适合我的那个人!”宁夕的笑容从来没有今天这样让温谅看了心疼,道:“你要知道,家族虽然选了我,但也希望我能过的幸福一点!”   “幸福?”温谅站起身,突然狠狠一脚踹在栏杆上,道:“为了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的所谓危机,不管你愿不愿意,宁家就要葬送你一辈子的幸福?”   宁夕嘴角浮上淡淡的自嘲,道:“我的幸福,从来都没有掌握在我的手中!”   温谅,遇到你之前,我对爱情从来没有过幻想。   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爱情远远比幻想更加的甜蜜!   我本以为,给你足够的时间,以你的聪明和抱负,我可以幸福的等来相守一生的机会和权利!   但我终于明白,对命运无法掌控的我们,一生相守,太远,也太不真实!   不过你有句话说的不对,我的幸福,并没有因此而葬送。   因为,   曾经爱上你,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第五百四十三章 你的幸福,我来掌握   温谅目光明灭,眸子深处不见波澜,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仔细的擦去栏杆上刚才用力印下的脚印,然后重新坐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些什么,或许愤怒,或许迷茫,更或许有种弥漫到心肺间的挫败感——这可以理解,任谁面对宁、雷这样的庞然大物,都会有温谅同样的感觉。   也就是说,换了任何一个智商比白痴强一点的人在这里,都会为春日凌晨寒风中的那抹萧索背影感到深深的悲哀和无力,与高高在上的宁雷两家相比,温谅的存在如同蚂蚁之于恐龙般的渺小。   这不是小聪明和小智慧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用蛮力和刀枪能解开的枷锁,宁夕看着温谅的脸,心口被千万道利刃一寸寸的割开,然后撒上盐,浇上油,放了一把足以焚毁骨肉和灵魂的业火!   五年前,她十五岁,对情爱懵懂而无知,直到许庭远去关山,自己流放国外,本以为那个时候已经尝尽世间情爱之苦;   五年后,她二十岁,偶遇温谅,乍起涟漪,才知道情之一字,究为何物,当年之痛仿若婴儿无病嚎哭,深不及肺腑,伤不过皮毛,哪里赶得上今日之万一!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宁家是不是知道我?”   温谅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这样一句话,宁夕却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轻叹道:“知道不知道,现在都无关紧要了!”   “那就是知道了,”温谅其实早就猜到了答案,追问这一句不过是为了理清思路,道:“别说这次来京城跟你联手坐庄炒股,如果有心,在青州的那些投资也瞒不过宁家的眼睛,所以我到京城的当晚,你就派了两个我直到现在都还没见过样子的保镖来一直保护我,对不对?”   来京之后发生的许多事,突然都变得清晰起来。为什么宁夕始终小心谨慎,可以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除了第一次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有了短暂的亲密接触后,哪怕在任何地方,两人单独相处都不会露出一点一丝的破绽,自然是因为联姻的缘故,家族那边给了她太大的压力;   为什么自己的身后始终若隐若现的跟着两个人,从那天早晨朱子萱到四合院,然后在同泰碰到宁夕时,她却早已知道自己带了根猪尾巴,再到前段时间引着雷雨逛吕祖宫,宁夕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她不是神仙,能无所不知,当然是因为有了耳目!   “我知道瞒不过你,”宁夕微笑道:“对了,我一直忘了问,那天水蔷薇的人去找你麻烦,你是不是知道我派的人不会袖手旁观,才那么有底气一个人欺负人家一群?”   温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就那几个还没断奶的孩子,我至于狐假虎威吗?”   笑声稍歇,两人间又陷入短暂的沉默,宁夕抬起头,眼神凄婉而决绝,道:“温谅,别再问了,你那么聪明,当然知道该如何取舍,人力有时而穷,别难为自己,也别难为我!回青州吧,做水厂也好,做餐饮也好,做保健品也好,用心去做,慢慢去做,你不是久居人下的人,我期待着我要高高的仰起头,才能看见你的那一天!”   温谅却捉住了她的手,摊开掌心,研究起了手相,笑道:“看着爱情线不像会夭折的人,不过看生命线,这辈子说的谎话不少!所以我猜猜看,你知道要跟杨纵相亲,绝不是回到京城之后才得到的消息,可这半年来你一直跟我呆在青州,就是上个洗手间的工夫也离不开我的视线,怎么就会知道了呢?”   宁夕身子微微一颤,俏脸含笑瞪了他一眼,道:“呸,早知道我上洗手间你也在偷窥,早一刀子剜了你的眼。”   “剜不得,剜了的话,多少美女要可惜生了一副好皮囊却无人欣赏啊。”温谅口中说笑,脸上却跟宁夕的笑靥形成了鲜明对比,凝重,肃穆,从没有一刻,温谅的脸如此寒冷如冰。   他一字字道:“宁夕,是雷方偷偷给你带的讯,对不对?是他和朱子萱来青州的那一次,那天晚上我跟安保卿留在大世界谈事情,你们先回了别墅,他将京城宁、雷两家的密约偷偷告诉了你,也是那一晚,你……你把自己交给了我!”   温谅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一晚的宁夕会那样的怪,抛开所有女儿家的矜持和自尊,毅然而然的以身相许。他本以为是因为回京在即,她的压力过大,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那时候的她已经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可想而知,那一晚,当自己还沉浸在男女间的欢愉时,宁夕的心究竟有多痛!   温谅突然抬手,给了自己重重的一耳光,以他的手劲,脸颊瞬间浮肿起来,唇角溢出一道鲜红的血丝。宁夕痴痴的看着他,纤长的手指缓缓拂过他的脸颊,从唇边抹去那一道触目的红,然后轻轻的摇头:“傻瓜!”   “我真是一个傻瓜!”   “我真是一个傻瓜!”温谅握着宁夕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脸上,语气恍惚的重复了一次,低声呓语道:“我总以为自己是聪明人,算无遗策,掌控人心,可没想到连心爱的女人受了多大的苦也没有丝毫的察觉……我算什么聪明人,我他妈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蠢驴!”   “在青州,自以为是,以为你那一晚的失态是近乡情怯;在京城,自以为是,以为你异乎寻常的紧张是谨慎过度,”温谅苦笑道:“其实昨晚你非要分我三个亿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你哪里是在分钱,根本是在安排后事……”   “宁夕,虽然我这个傻瓜明白的晚了点,但你一定要记得,不管是不是你的家族拿我来威胁你,还是你真的愿意为了家族去做出牺牲,你都要记得!”   “你的幸福,不握在你的手里,也不握在宁家手里!”   “你的幸福,由我来掌握!”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一片伤心画不成   宁夕的心口涌过一道暖流,温谅明知道他说这样的话将面临多大的压力,却依然一无所惧的做出了山重海深的承诺。她俯身过去,额头轻轻的相抵,感受着男孩的体温和呼吸,两行清泪顺着绝美的脸颊缓缓流下,打湿了鼻尖,打湿了红唇,打湿了这仿若一场梦般的相识和相爱!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唇瓣微触即分。   宁夕坐直了身子,明眸含笑,婉转娇媚,说不出的亮丽动人,道:“谅,听你说这样的话,我很开心!”   不过顷刻之后,她的容颜渐渐失去了光彩,将头扭到别处,低声道:“可我更开心的是,你可以安然无恙!”   温谅冷笑道:“你爷爷果然拿我来威胁你对不对?”   宁夕摇摇头,道:“我是他的孙女,让我生或死,都不过一句话而已,何苦威胁那样的下作……”   思绪不由回到了两个月前,在得到雷方偷偷带来的消息后,她知道不能再留在青州,不然温谅肯定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正好坐庄一事启动在即,以此为借口没让温谅起疑心,毅然决然的回了京城。   宁老爷子独居在京城三家湾胡同17号,从外面看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合院,唯有院落中的老槐树伞盖蔽日,高耸入云,显现出一点不同于凡俗的气派。时隔五年,宁夕再一次踏入这个院子,想起过往的那些悠悠岁月,突然间仿佛沧桑了许多,就算她明明知道,不管是跟院中的这棵树,还是跟树下的那个人相比,自己的经历都如同幼稚园儿童和诺贝尔得主的差距,但还是没来由的一阵萧索和心灰意冷,归途中的忐忑和决绝,进门前的勇气和挣扎,都随着老人那已经微觉佝偻的背影而烟消云散。   老人在下棋,纵横十九道,生死黑白间,挡、并、顶、爬,关、冲、跳、飞,东汉马融做《围棋赋》,说“略观围棋兮,法于用兵。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意思就是指围棋之道,在乎两者争斗!   而树下的老人,他却在跟自己下!   入局破局,只握于一人之手!   宁夕走到他的身后,眼光落在棋盘之上,静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三十分钟,也许一个小时,直到她连双腿都开始感觉到麻木的时候,老人手捻白子,举棋不定,突然回头笑道:“小夕回来了,来,看看这个子该怎么下?”   宁夕懂棋,不是略懂,而是非常的懂。都说少年不成国手,众生无望,宁夕四岁跟爷爷学棋,从《仙机武库》到《玄玄棋经》,从《四子谱》到《血泪篇》,古往今来的棋谱多有钻研,后又多次和当代著名的国手对弈,更是引起惊艳一片。不过棋乃小道,不是宁夕兴趣所在,到了十岁便彻底放开,虽然棋力不再寸进,但毕竟水平还在,听爷爷一问,思索片刻,纤长的玉指指了一个位置。   老人微微一笑,将白子放在宁夕所指的位置,道:“一旦走尽无余味……”   宁夕低垂着头,双手恭敬的交错在身前,静静的道:“宁失几子不失先!”   这些都是围棋的术语口诀,可听在此时此地的爷孙两人之间,却仿佛别有深意。老人又捻起一枚黑子,盯着棋盘片刻,把黑子随手一扔,棋局立乱,叹道:“可惜了好好的一局……小夕,来,坐到爷爷身边,让爷爷看看出去五年,是不是变的更漂亮了些?”   宁夕心中的惊讶跟她脸上的镇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的家常话可以出自世上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却绝不可能由眼前的老人说出来。跟那位隔了几个胡同的总设计师不同,总设计师喜欢孩子,人尽皆知,不仅养自己家的,连亲戚家的小孩子也接到住处,长大了放出去,然后再换一个小不点进来,谁也不明白那样一个严谨的人,怎么会喜欢孩子的吵闹和折腾,但那样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家庭,却是宁家许多小孩子从小都羡慕的流口水的奢望。   宁老爷子持家甚严,对宁夕的父辈这一代人尤其严苛,几乎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到了孙辈们好一点,偶尔也会抱到膝上,逗乐一番,可他那张不苟言笑、严肃到可怕的脸,却极容易把小孩子吓得淘淘大哭。   海晏河清,朝乾夕惕!   宁海,宁晏,宁河,宁清,宁朝,宁乾,宁夕,宁惕,宁家七龙一凤,只有一个宁夕,从小都不怎么害怕爷爷!   所以五年前,她毫不避忌的追逐着许庭,一点不懂得策略和手段,导致懵懂无知的少女情怀刚刚萌发了一个嫩芽,就被残忍的扼杀在了摇篮里,也是那一次,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哥哥们曾经感觉过的畏惧和压力!   所以五年后,她不能不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跟温谅的距离,压抑着自己的好感和情潮,虽然最后还是陷进了那该死的温柔和笑容当中,但至少比起当年,已经成长了无数倍。   也正因如此,她绝不能让当年的一幕重演,她不仅要守护自己的爱情和幸福,也要认真的守护着那个男孩的安全和未来。   为了这两点,她不惜一切,哪怕,   哪怕一死!   这个念头,从回京的那一晚开始,就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如何应对,如何措辞,如何两全其美,如何皆大欢喜,但在看到爷爷之后,看到他的笑容,听到他的叹息,宁夕突然明白,爷爷老了!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宁虎臣,老了!   宁虎臣本名宁狗子,后因骁勇善战,深得太祖赞许,誉为“军之虎将”,又言狗子这名字太粗糙,便以“虎臣”赠之。   这两个字出自《诗经?常武》,有“进厥虎臣,阚如虓虎”之句,宁虎臣从此喜欢文辞墨章装文化人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来的。   接下来的对话进入了普通老百姓的模式,宁虎臣饶有兴趣的问了问国外的生活和见闻,时不时的还跟宁夕说笑两句,这要搁在以前,恐怕整个宁家都要乱起来了,生怕老爷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   可宁夕的心却在一寸寸的往下沉,她很少为自己的家世感到多么的自豪,当然也不会无病呻吟的自怜自艾说什么“悔恨生在帝王家”,但有一点她永远改变不了,那就是她的身上,留着宁家的血,她的名字前面,永远挂着“宁”这个姓氏!   因家族而生,自然可以为家族而死!   当曾经的虎臣,都显出了疲态,她身为宁家的子孙,又有什么理由逃避自己该要承担的责任?   因为爱情?   可每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明白,现实的人生不是琼瑶的爱情童话,因为爱情,从来都不是人生的全部!   宁夕的指尖渐渐的发白,紧紧的抿着嘴,让开始轻微颤抖的皓齿不发出声响。宁老爷子看在眼中,却并没说什么话,起身笑道:“我要休息了,你回家看看爸妈,一去五年,回来了还到青州去玩,也不怕你妈妈伤心!”   终于还是提到了青州,宁夕猛然抬头,脸上血色尽失,却只看到老人略显蹒跚的步伐,和一个很是苍老的背影!   第二次来到四合院,宁夕陪老人吃了顿早餐,然后一起在院子里打了路太极,接着面对而立,练起了推手。几个回合下来,宁夕已经犯了三次小失误,老人停下手,从警卫员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微笑道:“小夕,你心神不宁,是不是有心事?”   宁夕摇摇头道:“爷爷,我挺好的!”   “挺好?我看不见得,”老人往老槐树下的躺椅里一靠,拿着小木槌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腿部关节,打趣道:“是不是想男朋友了?先说好,要是个外国人,我可得有一段时间的适应,不然可接受不了!”   宁夕牙一咬,见爷爷不知为什么一直和蔼可亲,有心说破这一层,却终还是经过跟温谅这段时间的磨练,心性城府受到了影响,要比往日坚忍的多了,辛苦的忍了下来,道:“我现在单身,爷爷您不用担心会有老外进宁家的门!”   老人的眼中明显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可惜的是宁夕的眼睑一直低垂,没有看到这一幕。   “那就好,那就好!”   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宁夕准备离开的时候,老人突然说道:“雷家小丫头的儿子,那个叫杨纵的,我见过两次,你有空去见见,如果合心意,不妨先交往试试看。”   宁夕沉默片刻,用尽全身的力量和勇气,道:“爷爷,我现在不想谈个人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啊,都想事业为重,有这样的上进心当然很好,可个人问题也不能耽搁了,有空的话,还是去见见吧!”   老人转身的时候,好像突然想起似的,淡淡的道:“对了,跟你一起做生意的那个温家小伙子,人还不错,可是小夕,他也只是不错罢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霸道是毒   听了爷爷最后的那句话,宁夕一夜未眠,她不知道爷爷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回京前夜那一晚的恩爱会不会给温谅造成致命的伤害,更不知道如何在眼前的局势下既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温谅。各种思绪纷至沓来,一晚上的时间,竟然如同十年那么漫长。   一夜十年,宁夕想明白了许多,跟爷爷硬对抗是绝对不行的,时过境迁,宁雷两家结盟,岂是当年一个任性小丫头的小爱恋能相提并论?真有什么差池,下场只会比五年前更惨,她是无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温谅呢?   温谅一路走来,费了多大心力,用了多少机谋,才从无到有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可一旦进入宁家的视线,哪怕只是偶尔瞥过来的一眼,无论是温怀明的仕途,还是温谅的事业,都不过是弹指间就能被吹散的一点尘埃。   要么低下高扬的头,为家族利益而屈服,要么眼睁睁的看着温谅被残忍的剥夺所有,这是一道选择题,可答案其实只有一个!   她,别无选择!   “小依?”   温谅低喊了一声,宁夕从回忆中惊醒过来,道:“听我的话,回青州去吧!既然话说到了这一步,你也不要再跟我见外,4个亿的利润你全都拿去,好好的做事,好好的发展,也许将来,我,我们还……”   接下来的话她无论如何说不下去,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在自己的心上狠狠的割了一刀。温谅的脸上却平静了许多,道:“将来?小依,你还不明白吗,没有现在,哪里还会有将来?所以,将来我要,现在我也要!”   宁夕呆呆的看着眼前十六岁的少年,他年方弱冠,形容稚嫩,虽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总是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但这一刻用如此平淡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话,听在耳中,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霸气和蛮横!   原来,蛮横不讲理的温谅,也是这般的让自己心醉和迷恋!   可越是心醉,为什么越是痛苦?越是迷恋,为什么越是悲伤?   宁夕从没想过,一秒的时间,感情竟然是如此的五味杂陈,但更让她感到惊慌的是,她用了两个月才好不容易强硬起来的心肠,却在温谅这该死的霸道下逐渐开始变得软化。也许到了下一刻,也许不过下一秒,她就会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哭着喊着将心里所有的压力一股脑的释放,那样的话,以温谅的性格,更不可能离开,反而会害了他。   宁夕再看向温谅时,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决然,道:“温谅,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想不到这根本是一个死局?我退一步,至少还能让你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可你要是进一步,我不知道爷爷会怎么处置,我甚至都不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两害相权取其轻,不要犯傻,不要让我再为你分心……”   温谅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来,道:“正因为我聪明,所以绝对不会被你的假象所蒙蔽!小依,相信我,世上没有破不了的局,只有告诉我所有的事,我才能想出破局的法子,不然搞到最后,我如果不听你的话,非要进这一步,才真的会害死我!”   宁夕顿时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断然否认道:“没,没有……”   “没有?”温谅眼光明锐,深邃不见边际,道:“没有的话,你何必这样着急逼我离开?就算我肯走,你难道真的要嫁给杨纵?先别急着否认,我来猜猜看,以你的手段,不管什么样的理由,为了你口中的家族利益也好,还是其实都是为了我也好,都不会这么轻易的乖乖就范……”   宁夕安静的听着温谅的话,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洋溢出笑容,她千辛万苦想要掩饰的东西,被温谅一眼看穿,心里却并不如何懊恼,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在隐隐的希望她可以舍弃所有去维护的那个人,能心有灵犀般的知晓她的心意!   是的,温谅猜的不错,她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嫁给杨纵!如果不是爷爷特意当着她的面提到了温谅,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头脑一时发热,让这个姓杨名纵的路人甲从人间彻底消失。不过这些都是在心底深处意淫的气话,最稳妥的做法,莫过于先摸清楚杨纵的脾气,看看他是怎样一个人,然后再对症下药,寻找破局的法子。   所以才有了谭拓寺那一次相亲,大雪纷飞,冰寒彻骨,被放了鸽子、得了一场感冒、让同宗的兄弟姐妹们笑话的男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怨言,非但如此,还老老实实的给宁夕发了条短信,告知他已经下山,不用担心等等。宁夕本以为大恶似善,大奸似忠,说不定就是一个岳不群式的伪君子,可经过雷方仔细的调查,才发现这个人真的是一个老好人,不管在单位还是在雷家,都是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不过好人不代表迂腐,更不代表笨蛋,他的工作能力极强,同事关系处理的也不错,智商和情商都很过得去,那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这个人的人品,真的是远远高于国民的平均水准,甚至比宁夕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   面对这样几乎找不到漏洞和把柄的人,宁夕一时有些焦躁,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一直派人盯梢的雷方在几天前有了重大发现,也是这个发现让宁夕对如何搞定杨纵有了几分把握。   “可你怎么可能猜的到?”   宁夕很是疑惑,温谅想起那晚在四合院雷方脸上盖也盖不住的喜色,尤其以他的心机竟然还故意提到“卖了别人好大一个人情”这样幼稚的话,明显在给温谅传递某种讯息。不过之前温谅并不在意,今天结合前后听到的事,突然明白过来,雷方一定是在帮宁夕做事,而他能做的,无非是对付杨纵,而且明显有了很大的进展!   至于说卖人情,自然是醉翁之意,这份人情即是卖给了宁夕,也同样卖给了自己,怪不得雷方会说“将来的收益真是想想都要笑醒了”!   这份见缝插针的手段,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第五百四十六章 山有虎   宁夕没想到竟然是雷方那边出了差错,顿时有点恼怒,道:“雷方!”   “他也是好心,不然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真要傻乎乎的就这样离开京城,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原谅自己?”   温谅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情确实欠的不小,不管雷方究竟是何目的,至少他很领这份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歪出了宁夕预先设定的轨道,她本来的打算,是全都瞒着温谅,让他安安稳稳的离开京城,其他的事由自己来处理。不过因为雷雨嘴快的缘故,宁夕才临时决定进行今天凌晨的这次对话,可没想到越描越黑,竟是被温谅轻易的揭开了所有面纱。   既然如此,宁夕也不是矫情的人,当下不再有丝毫隐瞒,将有关杨纵的资料原原本本的说了,正像温谅说的那样,不能骗他离开,便不能再有所保留,不然到最后真的会害死他的!   雷方派了得力的人跟了杨纵快两个月,发现他的作息十分的规律,除了上班回家,就是在保龄球馆和几个朋友一起打保龄球,偶尔会去看几场话剧,或者到天桥那片听听一个刚刚在老百姓圈里有点小名气的相声社团——当然,也只有温谅知道那位创社的非著名相声演员会在后世红到什么程度,不过在96年,他还在为如何靠着相声这门已经没落的艺术形态生存下去。   这样子的生活是京城许多人的生活写照,没有声色犬马,没有纸醉金迷,普普通通的上班,闲闲稳稳的生活,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有几个谈的来的朋友,杨纵仿佛红色子弟里一抹奇怪的蓝色,不那么耀眼,也不那么出彩,却让人觉得平和而容易亲近。   面对这样一个人,别说宁夕,就是雷方也有点抓狂,期间还出了不少馊主意,好歹他跟杨纵也是姑表,可想的都是比较阴险毒辣的路子,也算是大义灭亲。不过这些路数对外人也许合适,可对杨纵,只会把事情搞的更坏。宁夕只是打算自保,可没打算在当前的局势下,给宁家再招来雷家这样可怕的敌人。   事情在稍前不久有了转机,雷方手下有个比较机灵的家伙,属于干一行爱一行的钻研型人才,以电影里FBI办案的专业精神制作了一张活动数据图,然后以家和单位的连线中点为轴心,以他的大致活动范围为半径,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在圆圈内重点标注出现频率高的地点,然后连成线,寻找关联点。盯着这张直白明了的图表看了三天,他突然发现有一个地点在杨纵的日常生活里出现了很多次,是,他的单位和家里出现的次数更多,但这个地点却不一样,看上去不起眼,也不重要,所以这样的次数,很反常!   那是一个几乎游离在他的活动范围之外的一个咖啡厅,快要出了三环,附近也没什么大公司和写字楼,虽说装潢和品味都过得去,但放在京城根本还不入流。杨纵的生活并不是太讲究,可高干子弟的身份摆在那,一般去的地方不会太差,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家咖啡厅既不符合他的审美,也不符合他的习惯!   于是调查开始深入起来,经过五次的近距离跟踪观察,杨纵每一次到咖啡厅,都会坐在同一个位置,由同一个女服务员端上一杯坦桑尼亚的Peaberry咖啡,坐上十五分钟后,然后结账离开,整个过程安静而平淡,唯一的对话不过是“一杯Peaberry”“好的”“您的咖啡”“谢谢”这四句话,或者说四个简单到了极点的单词!   付完帐后,杨纵就会开车离开,直到隔几天后再来这里,上演同样的一幕。如果仅仅这样,也许还发现不了什么问题,但中间有一次,车子在经过咖啡厅的透明玻璃窗时,竟放慢了车速,以蜗牛爬行的速度缓缓的游弋在街道上,甚至不管后面车子高昂的喇叭声,这与杨纵平时的为人很是不同,所以引起了跟踪者的注意。   车内的杨纵摇下了车窗,眼睛隔着咖啡厅的玻璃窗痴痴的望着里面,他的目光尽头,一个穿着咖啡厅工作服的长发女孩正在点单。   跟踪的人不是没怀疑过杨纵是为了店内的某个女孩而来,不然干吗每次都找同一个服务员接待?可用尽了各种法子,始终查不到他跟那个女服务员之间有什么暧昧,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为的是另一个从来跟他没有过交集的女孩!   “原来如此,”温谅双手按在栏杆上,俯身望着回廊下的鱼池,手指轻轻的敲了敲,道:“那个女孩的资料拿到没有?”   “她叫陆真真,22岁,西川人,家在一个很偏僻贫穷的农村,家里还有五个妹妹和一个刚满一周岁的弟弟。陆真真从小品学兼优,成绩很好,初中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却因为家庭负担太重,退学后来到京城打工,前后共做过五份工作。来咖啡店之前,在一家浴场做收银,因为一个醉酒的客人见她长的不错,动手动脚起来,闹的不可收拾,之后辞职。不过有趣的是,那天杨纵正好跟几个朋友在这家浴池洗澡,而那个醉酒的家伙,也在两天后因为偷税漏税被了起来——这不应该是巧合!”   “所以,原来这位差点成了圣人的杨公子,还是懂一点权术的!”温谅的眼睛眯了起来,道:“既然懂权术,那便没什么不可商量……”   “我也是这样想,有了这个陆真真,跟杨纵就可以谈判!”   至于谈什么,温谅当然明白,无外乎维系一个表面的婚姻形式,联手应付下双方的长辈,不过他既然知道了这一切,就不会再让宁夕去承受这样的屈辱。   “谈谈是可以的,但不是以你的方式,而是以我的方式!”温谅轻笑道:“不过跟杨纵谈之前,我还得想办法先去见一个人!”   “谁?”   “宁虎臣!” 第五百四十七章 男儿英在智,丈夫雄在胆   宁夕吃了一惊,腾的站了起来,道:“不行!”   温谅默不作声,宁夕急的抓住了他的手,道:“你不能去,别说他不会见你,就是见了,又能怎么样?”   温谅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轻声道:“你爷爷又不是怪兽,吃不了我!如果你能有法子让我跟他见上一面,我可以试着跟他谈谈看,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要是不成,至少也知道此路不通,让我死了这条心,另想别的法子,对不对?”   宁夕心中第一次没了主意,要不是温谅一直以来的惊艳表现给她的思维深处刻下了算无遗策的标签,她根本连一点犹豫都不会有。宁家那是什么地方?宁老爷子是什么人?连她这个最受宠的嫡系孙女都不敢恣意妄言,你一个外人又能怎么样呢?   可温谅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和温柔,简直让人无法拒绝,宁夕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好一会才低声道:“你,你有几成把握?”   温谅微微一笑,道:“我连一成把握都没有,可要是不去冒险赌一把……”他的脸上渐渐的显出几分凝重,道:“我怕这辈子都会后悔自己的懦弱和无能……”   宁夕眼中露出痛苦的挣扎,她既为拥有温谅这样敢于承担一切的男人而自豪,却也不愿让他一个人去独自面对宁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况且以爷爷的性子,她真的无法判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温谅柔声道:“好了,别担心,以你爷爷的身份,哪里会真的来为难我?那样太小看了他,也太高看了我,我不是去逼宫,也不是去谈判,只是想一个晚辈的身份去见见他,或者,他在等着我上门也说不定……”   宁夕猛的抬起头,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道:“你说什么?他……他在等你……”   温谅摇摇头,道:“我不敢肯定,但这件事从头到尾总有些地方让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见上这一面,许多疑惑无法解开。如果不解开这些疑惑,就算我肯乖乖的听话做这个缩头乌龟,灰溜溜的滚回青州,你的事当然插不上手,可我自己也未必真的能安然无恙!”   宁夕被他彻底搞晕了,她这两个月一边要应付家族的压力,一边要瞒着温谅不露出丝毫破绽,更要若无其事的坐庄炒股,将一切事宜处理的井井有条,心力早已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往日的聪慧和敏锐也随之迟钝了许多,竟一时没有彻底理解温谅话里的意思。   “哦,忘了问,你爷爷从国外回来了吧?”   前不久,也就是演习前夕,宁虎臣出访了欧美几个大国,为对岸民选以及很可能要爆发的台海危机探听各国的口风和表明己方态度,温谅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没怎么关注新闻,也不知道回来没有,所以有此一问。   “早回来了,不过昨天又下部队去了,再回京也不知到什么时候,”宁夕叹了口气,不管爷爷怎么对她,但身为宁家的子孙,从小养成的那种孺慕之情总是少不了的,道:“快八十的人了,先是去了趟西川,紧接着出国,回来还没休息几天,又天天往部队跑,他的身体现在一天比一天差……”   “心宽才能体胖,宁老放不下的事情太多,当然是闲不下来。”   温谅说的客气了点,宁虎臣之所以以八十高龄还恋栈不去,放不下的东西真的不多,说笼统点,其实只有一件——那便是权力!但共和国的政治五千年来一向如此,君王家有身前事、身后事,臣子们自然也有身前事,身后事,谁也不想英雄了一世,最后该要身退的时候落一个没下场。何况现在毕竟不是帝制独尊、皇权至上的时代,那个时候的许多党争政争,都是君王乐见其成,充当最终的裁判,可到了现在集体负责制,很多时候要平衡,要稳定,要发展,要红色旗帜不倒,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更大心血,当然,也会让朝局变得更加的复杂和多变。经过几十年的实践证明,要想让共和国长远的屹立在世界的东方,既不能让左压倒了右,也不能让右压倒了左,左右之间你上我下噼里啪啦斗了几十年,却始终没有那一边能彻底压倒另一边,如果再加上某些墙头草和中间派,共和国的前程就是由这三驾马车共同决定,而三角形,是世间最坚固的一种模型!   这三派互相牵扯,也互相监督,宁虎臣作为三派里拥有强大话语权的领导者之一,有些时候其实也是身不由己。宁家本身的利益,依附在宁家之上的那些跟随者的利益,由宁家及其跟随者们延伸开去所代表的某一派别的利益,更重要的是,本派别对共和国长治久安和稳定发展所具有的决定性的意义,都系于他一人之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的担子不可谓不重于泰山。   而另一方面,肩扛天下,手握春秋,那种处于权力巅峰之上的极致快感,也确实能让一个人为之深深的迷醉,别说到了八十,就是再过十年,也未必能淡然处之,慨然弃之。   “我倒是真的希望他能闲下来,不要再这样劳心劳力,就像年前去西川散心那样,好好享受一下退休后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西川?”温谅隐隐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可脑海里乱糟糟的,下意识的道:“他去西川做什么?”   “说是去见一个老朋友,谁知道呢,反正神秘的很……”   温谅又想了一会,确定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也就放弃了,不过宁夕说的话从家人的角度去想自然没错,可要放到朝局来看,无疑是痴人说梦。在这个政治漩涡渐成风暴的时代,没有了宁虎臣这根定海神针,宁家将何去何从?所以这一次宁虎臣要么“坚持不退”,要么“退而不隐”,前者对抗激烈,但胜负未知,后者暂时失利,却可蛰伏待时,两害相权取其轻,前世里到了明年,宁虎臣便退了下来,选的正是第二条路。   温谅转头看着宁夕,道:“既然对我去见你爷爷,咱们没有了异议,那下一个问题,我该怎么见到他?”   跑上门去直接说我是青州来的商人,想跟宁老爷子做笔买卖,那样一条腿是肯定保不住了,或者说我跟你家宁夕有一腿,今天来见见家长,那样不能确定是哪一条腿保不住,所以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才能让宁虎臣接见自己?   宁夕也不敢保证,她固然有自由进出那座小小的四合院的权力,可放眼京城乃至整个共和国,能有资格进去见一见老爷子的人其实并不太多,温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是其中之一。   两人一起研究了数个主意,却立刻都否决了,最后还是决定选择最简单的方法,由宁夕事先禀报说温谅想要求见,至于见不见只能由老爷子自己做主。   对付宁虎臣这样的人,什么心机诡计都是假的,唯有诚意和平常心,才能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要能见到我爷爷,你准备怎么谈?”   “随机应变吧,”温谅在宁夕脸色重新变得苍白前,忙补充道:“不过大概有了点思路,你听听看……其实破这个死局,有两个重点,一是杨纵,首先得让他不具备威胁,能为我们所用最好,不能用也不能添乱,有了那个叫陆真真的女孩,这一点就不再是问题;第二点,也是最难的一点,是怎样说服你爷爷,让他相信,即使不通过联姻,也能让宁雷两家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短期,或者长期的,可以信赖的共同体……”   宁夕一直关心则乱,身在局中,思路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虽然想到了第一点,也果断的进行了操作,却从没想过第二点,可能也是因为她从来没想过爷爷做下的决定,还会有重新更改的可能性,因此脑海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不用联姻,也可以合作……”   “不错,联姻只是表达彼此诚意的一种方法,且已经被多次证明并不是多么牢靠的一种方法,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比联姻更好的法子,是不是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去改变这一切?”   温谅重复道:“哪怕只有一丝,也值得我们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宁夕目光中异彩连连,道:“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   温谅俯身到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宁夕半信半疑,道:“真的?”   温谅肯定的点点头,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前世里公司跟当地有贸易往来,曾多次去过,亲眼见过那种盛况。   “不过还是要派人去查,在你爷爷回来之前,一定要调查清楚!”   宁夕断然道:“我亲自去,今天就走!”   计议一定,宁夕没再回房间,急步出门而去,温谅独自在院中又坐了一会,起身回房时,却突然发现宁夕和朱子萱的那间屋子,窗户半开着,朱子萱站在那,露出上身,脸色木然的望了望温谅,随手关上了窗! 第五百四十八章 虎山行   暂且放下宁家的事,温谅离开四合院后去了凤凰鸟找范博,经过一天的准备,3月23日下午三点,凤凰鸟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租下附近国际会议交流中心的大礼堂召开新闻发布会,中外一百多家媒体记者出席。范博神采飞扬,妙语如珠,就当前大众关心的问题一一回答了记者提问,有些问题甚至相当的尖锐,不过都被范博旁征博引于谈笑中纷纷化解,尤其有记者提到前不久入主上宁高科的股市传闻,范博笑言“公司有意往高科技方面发展,至于是不是上宁高科,或者是别的什么企业,都还在谈,能不能谈成,要看彼此的合作意愿是不是足够的强烈,也许过不了几天就可以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但不是今天”。紧接着又有记者问《中国可以说不》成为共和国入世谈判的一大亮点是不是太过幸运和偶然时,他幽默回应说:“正像一个年轻的老婆不愿意搂抱那年老的丈夫一样,幸运女神也不搂抱那迟疑不决、懒惰、相信命运的懦夫。”   这是古印度著名的寓言故事集《五卷书》里的话,经过在场知道的人一传播,立刻赢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整个记者会场面热烈,气氛和谐,偶尔的杀气也在提问互动中消于无形。范博知识面极广,对营销和传播学又有极深的造诣,经过在苏海碧螺春和京城凤凰鸟的实践,已经逐渐具备了独挡一面的能力,而被媒体挖出的大学老师的身份也跟他极力营造的儒商形象十分相称,总而言之,这场记者会借助入世的东风,不仅对公司,也对他个人都取得了预期之外的良好效果。   24日,25日,26日,接连三天,全国媒体长篇累牍的报道了记者会的盛况,《中国可以说不》的销量随即暴涨,并于3月26日正式突破500万册,创造了共和国图书市场的一个奇迹。从1月23日这本书在人民大会堂发布,到3月26日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销量从无到有飙升到五百万册,抛开各种成本,按每本书25.8元的定价,利润应该在五千万左右,这个数字放在当时,足以让所有文化圈内的人为之侧目。   何况,这还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当晚,凤凰鸟在酒店举行了庆祝活动,通过雷方和京大出版社的关系,邀请了文化部一位副部长和市场司、产业司的两位司长莅临,京大校长也应约出席,范博奔走其中,打点上下,自觉游刃有余,如鱼得水。头顶的霓虹、杯中的美酒,曾经高不可攀的权贵在身前咫尺之地,谈笑风生,毫无架子,曾经那些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的莺莺燕燕也裙裾飘香环绕身旁,人人都恨不得来跟自己多说几句话,多呆几分钟,人生至此,其乐何求?   而这样的人生,才是他想要的!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不仅是凤凰鸟卖出了近二十年最畅销的一本书,也因为纸醉金迷的奢华和璀璨给了范博一个隐隐的错觉——没有温谅,他仍然可以发展的更好!   欲望是推动人类前进的动力,而贪婪,则是推动自己走向灭亡的第一步!   也在这天晚上,宁夕从外地连夜赶回,同温谅在四合院里碰了面,将手中一大叠厚厚的资料交给温谅,道:“确实如你所说,当地经营秩序紊乱,乱挖乱采现象严重,一个矿区至少有上百家各种各样的小企业,几乎都是无证开采,唯一由县里控股的国有厂也因为自身技术、资金和管理方面的限制,规模很小……”   她又拿过一份资料,道:“这是从黄淮省地矿局拿到的资料,跟你说的出入不大!”   温谅接过来翻看的时候,宁夕突然道:“我很好奇,你怎么对这个行业这么了解的?”   “因为遇到你之前,我也想自己去分一杯羹,所以事先做了点调查。”这是温谅早想好的说辞,重生的事无法解释,那便只能让自己显得贪财了一点,什么钱都想去赚上一赚。   宁夕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在她看来,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道:“我爷爷昨天回京,我明天去找他……你,你真的想好了?”   温谅笑道:“你不是临事而惧的人,何苦再说这样的话来乱我的心?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哪怕山有虎,也得虎山行!”   第二天上午,宁夕再次来到四合院,没想到刚走到院里的老槐树下,却见到大伯和三叔从宁虎臣的房间里结伴而出,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看上去似乎刚刚挨了顿批。   两人看到宁夕,都笑着打声招呼,对这个家族里最出色的女孩,长辈们一向都很疼爱,尤其她一去美国五年,回国后又要面临这样的命运,怜惜之难免也有点愧疚。宁老三更是对父亲的联姻之举十分的不以为然,此次事件说难听点叫小挫,正常点看不过是新领导上位必然的一次微调,为此大动干戈,搞什么联姻,实在是小题大做,反应过度。   “你爷爷今天心情不好,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明天再来吧!”   宁老三低声嘱咐了一句,追着老大去了,宁夕站在门外踌躇了一会,这个关节进去的话无疑找不自在,可错过了今天,不知道爷爷又要跑哪里去了,正犹豫不决的时候,房内传来了爷爷的声音:“小夕来了?进来吧!”   宁虎臣坐在一张老式的红木桌后,拿着放大镜在研究一幅《神鬼图》,听到宁夕进来头也不抬,道:“有什么事,说吧!”   宁夕心里极其紧张,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过了好一会,宁虎臣放下手中的放大镜,饶有兴致的看了宁夕一眼,见她脸色发白,神情忐忑,不由笑道:“老三又吓你了是不是?我臭骂他们一顿,心情好的很,不用怕,有什么就说吧。”   宁夕的手心有点轻微的出汗,趁着心头的勇气还没有消散的时候,道:“爷爷,我想带个朋友来见您,不知……您有没有时间?”   “朋友?”宁虎臣重新拿起放大镜,移到古画的左上角,认真看起了“随驾张珪”的印鉴,随意道:“好啊,我上午正好有空。”   “啊?”   宁夕几乎怀疑自己听错,本以为千难万难的事却是如此的容易,爷爷竟然连谁都不问就答应了下来,这也太反常了。   宁虎臣眉头微微一皱,道:“怎么,上午不行?”   “不,不是,”宁夕顿了顿,决定还是说明白好,道:“是我在青州一起做生意的那个朋友……”   宁虎臣挥了挥手,道:“带他来吧!”   宁夕见爷爷的精神全灌注在桌上的古画里,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却也不敢再多说,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温谅正在距离四合院五六个街道的报刊亭前翻看着今天的报纸,突然在娱乐版看到了30日张学友即将在苏海省会吴州市举办演唱会的消息,想起曾让安保卿帮忙搞几张票,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安保卿这几个月一直在苏海准备“国茶杯”的事,并于3月20日成功举办了盛大的开幕式,又通过温谅在京城的活动,由中央台旅游频道做了直播,取得了很大的社会影响力。截止今日,赛程已经进展过半,不仅吸引了包括全国十大名茶在内的三十多种各地名茶前来参赛,也让同期举办的吴江茶文化旅游节在全国打开了知名度,短短一周的时间,吸引了将近三十万游客前来参观游玩,为这两年陷入低迷的茶业经济和地方市场注入了新鲜活力。   “九哥,碧螺春没有被淘汰吧?”   接通了电话,温谅先打趣起来,这一个月他身在京城,对青州和苏海的布局全都放手交给手下人去做,重大事件通过电话联系,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电话那头传来安保卿愉悦的笑声,道:“咱们怎么也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十大名茶之首,碧螺春是拿定了!”   这是实在话,不然费了这么大人力物力搭好戏台,结果让别人唱了一出好戏,不是打脸吗?   “不过温少,我得给你抱怨几句,要不是范博搞的那个凤凰鸟太抢风头,我这边的声势绝对会再翻几个跟头,你可不能太厚此薄彼啊,手心手背咱都是肉……”   才一个月没见,安保卿的废话明显多了起来,看来在苏海那边确实发展的不错,心情好的很呐。温谅笑道:“范博还惦记着你那边的营销团队呢,看你这么春风得意,要不我再抽调几个过来京城帮范博的忙?”   “别,千万别!”安保卿果断的转移话题,嘿嘿一笑,道:“温少,你什么时候回来,开幕式没赶上,闭幕式可一定要来看看。”   “看情况吧,对了,我上次让你搞的票,搞来了没有……行,找个人送到大世界,我回去自己去取……”   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宁夕的嗓音略显低沉:   “过来吧,爷爷同意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生死不由命   四合院的防卫并没有温谅起初想象中的严密,或者是因为他是宁夕带过来的缘故,整个院子也没见到什么人。不过用屁股想也知道,这里的警卫工作绝对不会比天底下任何一处守卫严密的地方差,温谅的心情略有些激动,他不是没见过高官显贵,前世里跟着老总混的时候,偶尔也能见识一下上流社会的风采,可像宁虎臣这样的级别,这样的地位,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宁夕推开房门,先走了进去,温谅等候在门外,不知怎的,心情却慢慢平复下来,无悲无喜,无哀无怒,正如宁夕之前说过的那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固然喜欢谋定后动,谨慎小心,但真到了无谋可用,无计可施的时候,却也不缺乏狭路相逢的勇气!   宁夕走了过来,对他招了招手,温谅轻轻吐出一口气,一脚踏进了屋内!   从此,山高万丈,登山的路已在脚下;   从此,水深千尺,过水的桥已在眼前!   从此生死不由命,富贵不在天,踏入此门,成败将系于对方一念之间,这不是温谅喜欢的感觉,也不是温谅喜欢的方式,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喜不喜欢,从来都不是重点。   宁虎臣依然俯在桌子上鉴赏古画《神龟图》,放大镜此刻停留在龟壳的上方,细腻的纹路清晰可见,形态惟妙,栩栩如生,不愧是张珪的传世孤本,难得一见的佳作。   这一等便是十分钟,宁夕心神不定,几次想要开口却都被温谅微微摇头制止了。他不认为以宁虎臣的身份,还用给自己来什么下马威,那都是不入流的小吏才爱用的手段,应该是真的陷入了画里,无暇他顾,所以保持安静,便是对老人家最大的尊重!   屋内鸦雀无声,又过了一会,宁虎臣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目光从温谅脸上扫过,对宁夕微笑道:“就是他?”   宁夕点点头,低声道:“他就是温谅,我在青州时认识的朋友!”   温谅不卑不亢的微微弯腰,道:“宁主席,您好!”   “坐吧,不要拘束。”   温谅道了谢,在沙发上坐了,臀部倚着前沿,腰板挺直,双手自然而然的放在膝盖,看上去既不似军人那样的呆板,也不至于让整个身子陷入柔软的坐垫里,显得很不庄重严肃,然后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的坐在那一言不发。他只看了宁虎臣一眼,就知道这样的人物无论如何不会为言语所动,以温谅此时的眼力,根本不可能从对方的脸上眼中看到任何一丁点的心理波动,仿佛一团黑压压的水,从外面看是如此,从里面看同样如此。   这是意料中事,温谅并不气馁,不过既然找不到突破口,与其献丑,不如藏拙,让宁夕先说两句开场,再决定该如何回话。   “爷爷,我前几日听温谅说了个项目,觉得有一定的可操作性,但这个项目太大,我一个人拿不准,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温谅他对这方面略有研究,我特地带他来给您说说看,要是您认为可以做,我也好有个依仗请大伯三叔他们帮点忙……”   宁虎臣哦了一声,将手中的放大镜往桌子上一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的道:“小夕,你刚回国没多久,先是在青州做了几宗生意,又来京城忙乎了几个月,这么快又有什么大项目拿不定主意了?”   宁夕看了看温谅,也不知道爷爷这话里话外究竟是什么意思。温谅欠了欠身子,刚要说话,宁虎臣却对他招了招手,道:“年轻人,来,先来看看这幅画!”   温谅起身走到桌前,认真看了片刻,道:“宁主席,我不懂画,不过看这幅画,临水沙滩,神龟仰首,口中有祥云瑞气,龟又是‘四灵’,也是‘五瑞’,寓意应该十分的吉祥。另外,不管是乌龟,还是红日,都用笔极工,简洁生动,应该是古时名家的作品,至于是谁,我只看到印鉴上有‘随驾张珪’的字样,对这个张珪却连听都没有听过!”   这番话说的中规中矩,温谅倒是有一百种法子,让言语显得活泼有趣点,就像前世里看过的许多小说一样,说不定就此对了胃口,成了忘年交云云。可现实毕竟不能当成小说,面对这样站在权势顶峰的人,能条理清晰口齿流畅的说完自己的看法,无过即是有功,不需要过多的渲染和刻意,不然很可能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年轻人倒是眼力不差,张珪是金代人,神龟图是他的传世孤本,听过的人不少,但见过的人不多。这是昨天别人送我的八十大寿的寿礼,以你看,会不会是赝品?”   八十大寿?不是到97年才八十的吗?有谁送寿礼是提前送的?温谅肚中狐疑,笑道:“我看不出来,不过既然是别人送给您的贺礼,我想应该没人有以次充好的勇气……”   宁虎臣微微一笑,道:“恰恰相反,这是赝品!真迹现在还存在台北故宫博物馆,我这辈子很可能是看不到了。”   虽然宁虎臣这辈子确实没希望亲临台湾,但只要两岸恢复对话,随便搞一个文化交流活动,让《神龟图》真迹来大陆展览数月也不是难事。所以他说的话,温谅不能不多在脑海里转几个圈,谁这么大的胆子,明知真迹在台北,却还明目张胆的拿来送给老爷子?   龟虽寿,可假的龟呢?   温谅不寒而栗,立刻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幸好宁虎臣也没再难为他,随手将《神龟图》卷起来放到桌头,微一颌首,道:“说吧,你们想做什么项目?”   宁夕走了过来,将昨晚熬了一夜从收集的那一大堆资料里整理出的节略放在了宁虎臣面前,上面简单的写了项目名称,投资金额,预期收益,以及可能存在的风险和阻力,简洁明了,一目了然。   宁虎臣拿起来瞥了一眼,讶然道:“八千个亿?”   温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虽然钱财对这些人来说都只是数字,可当这个数字足够大的时候,也能引起他们片刻的失神和兴趣。   “不错,不知道宁主席听没听说过钼矿?就去年最高峰钼矿的价格一吨十五万来说,黄淮省东明市沙河县已探明可利用的钼矿在240万吨,为目前亚洲第一,世界第二,也就是说初步估计有三千六百亿的潜在经济价值。如果我们能收购沙河矿山成功,建成超大型的矿业集团,可以凭借雄厚的资本和技术支持,对其他大型钼矿进行兼并、重组和收购。初步估算,就国内目前已经探明的钼矿有222处,基本储量为840万吨,工业储量为334万吨,共计将有五千多亿的效益……”   宁虎臣抬起头,似乎在问那另外的三千亿呢?温谅忙继续说道:“抛开这些当前的数据,我们又从国家矿产储量管理局拿到了另外一些内部数据,据他们研究表明,今后十年新勘探的钼矿数量,也就是已经有了初步勘测结果,但未最终确认的储量将会达到1134万吨,其中可利用的储量在664万吨左右,以每吨十五万的价格计算,也有九千多亿的经济效益,另外钼矿还伴生有铜、钨、锡等金属矿产,可以回收开发利用。当然,按照经济规律,一旦经济出现高速增长,钼矿的价格将会有一个惊人的增长,翻一番,或者翻两番,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钼矿在前世里最高曾涨到了57万,温谅倒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他停了下来,等宁虎臣消化这些东西。宁夕跟他配合默契,适时的插了句话,道:“爷爷,你觉得怎么样?”   宁虎臣淡淡的道:“年轻人太异想天开,别说矿产资源牵扯太广,就是单单你一家想要垄断全国的钼矿资源,到哪里都没有这个道理!”   宁夕早有准备,笑道:“所以才估计了八千亿,只要将沙河县的这240万吨拿下,然后尽量去找那些尚未开采的矿床去收购,拿到300万吨应该没有问题,那样最少也有六七千亿,加上其他精加工的产品,八千亿是一个很合理的数字!”   “八千亿……”宁虎臣沉思片刻,道:“先说说都有什么困难吧!”   “困难很多,一,沙河县现在有三个矿区,除了野山沟矿区由沙河县钼业公司经营外,其他两个矿区至少有近两百多家私人小矿场分区划片进行开采,利益交织,错综复杂,必须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我们才可能将三个矿区全部收购;二,现在的《矿产资源法》太过宽松,采矿管理权管辖极其简单随意,只要县一级地方政府的地质矿产部门批准备案,然后按照政府规划在指定地方按照销售收入的一定比例缴纳矿产资源补偿费即可生产,这样的话,一旦我们入主,会在当地引起极大的反弹,所以必然要从政策上予以支持,重新制定《矿产资源法》,对无证开采的矿场全部取缔,减少阻力;三……” 第五百五十章 青牛东去   宁夕接连提了五个难题,从取得当地政府全力支持到推动国家矿产资源立法,任何一条拿出来都是了不得的动静,对绝大部分的从业者来说都是难以逾越的天堑,更别说将这五条凑到一起,单单从字面上理解,就会让人望而却步,壮志雄心化水东流!   不过正因为太难,准入的门槛太高,需要调动的社会资源和人脉资源太乱太杂,一旦你能人所不能,天大的收益立刻在等着你!   宁虎臣听完宁夕的话,转头看向温谅,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可突然之间温谅觉得有无数道利刃刺在身上,一点点的将他整个人刨开两半,没有秘密,没有遮掩,心中所想,脑中算计,都被人轻易的一览无余。   “年轻人,你说说看,为什么选这个时间来做这个钼矿项目?”   为什么选现在,您老还不知道?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既然老爷子装傻,温谅现在还没摸清楚他的底牌,自然乐得也装傻,答道:“从93年开始,受经济飞速发展的影响,钼矿价格连年翻番,到去年年初,涨到了十五万的高位,不过在维持了两个月的高位后逐渐下滑,中间略有反复,于去年年底最终稳定在十万左右。但从春节过后,又有新一轮的下降行情,截至昨天,价格已经跌倒了八万一吨。从整体来看,我们认为价格已经跌至到谷底,选在这个时间进入,不仅能节省大量成本,也可以在理顺各方面的关系时减少点阻力……”   “既然都到谷底了,干吗还做这笔生意?你怎么能断定接手之后,价格就能立刻反弹?”   温谅对这样的问题早有准备,看都不用看宁夕,就将皮球踢了过去,自己却毕恭毕敬的道:“有跌才有涨,这是由经济规律决定……”   二人转的好处便在于此,面对宁虎臣,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力不是言语所能表达,一次对话所耗费的心力,几乎可以顶的上过往的总和。如果被他连着追问,连腿肚子都要禁不住打颤,还怎么斗智斗勇?   所以两人来之前就定好了策略,如同沙盘推演般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都预演了一遍,然后全凭默契,适时的你进我退,轮流上阵,让另一个人缓口气,定定神!   宁夕在心里给自己悄悄打了气,事到临头,容不得半分的迟疑和退缩,反正爷爷能心平气和的听她和温谅将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事先的预估。   以往的宁虎臣最忌讳的三件事之一,就是汇报工作时拖沓冗长,一般情况下只听原因和结论,然后由他签个同意或再议。这一次能容忍他们两个逐条逐项的汇报已是意外之喜,更别提竟然还有问有答,就某些逻辑性的问题提出反问,而不是直接否决,这在往常,都是不可想象的事!   想起和温谅事先商议的计策,这一步走的有点冒险,可她站在这里,本身就是最大的冒险,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神棍就神棍吧,反正当初温谅怎么忽悠自己的,这次就怎么忽悠爷爷,当然,难度会翻了十倍,不过她另有杀手锏在握,咬牙赌一把好了,如果真的成了,日后的好处不可限量!   “经过深入分析,结合每十年一个经济周期,我认为明年东南亚很可能会发生极其严重的经济危机,也势必对我国造成严重影响。为了应对经济危机,国家必定会采取一系列刺激经济的措施,比如积极的财政政策和较稳健的货币政策,并进一步加大铁路、公路、通讯、环保、城市、农林、水利等基础设施方面的建设,以此来扩大内需,刺激消费等等。而钼矿制品既可以用来制造运输装置、机车、工业机械,以及各种精密仪器,也可以制造军舰、坦克、枪炮、火箭、卫星的合金构件和零部件,还能用作高温电炉的发热材料和结构材料、真空管的大型电极和栅极、半导体及电光源材料,钼的某些化合物在农业肥料中也有很广泛的用途。也就是说,只要在97年我们彻底控制沙河钼矿资源,在接下来的两三年内,应该有一个可以盈利的前景,一旦危机度过,经济开始复苏,我们就能用最低价收购的矿产,去赚取五六倍的收益!”   “东南亚?经济危机?”   宁虎臣虽然不懂经济,但久在枢要,对经济的敏感性异乎常人。如今各国都在看好未来十年的发展,明年国内也将再次上调GDP增速预期,哪里来的经济危机,这不是乱弹琴吗?   他的脸色第一次有了些微变化,可看在温谅眼中,却仿佛亘古以来矗立在北极的冰山倾盆而下,将小小的屋子顷刻间化成一片冰天雪地。   “你认为?”   宁虎臣年近八十,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脸上的老人斑历历在目,可那种被岁月凝固的智慧和威严,却足以让人感到喉咙发紧,手脚僵硬,几乎喘不过气来。   宁夕却镇定自若的从包里拿出了一封邮件,放在宁虎臣的面前,道:“这是我在沃顿的导师,罗伯特教授的亲笔信函!就经济危机爆发的可能性,我们曾进行过多次交谈,在这封信里,他初步赞同了我的看法……”   作为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的罗伯特无疑是当今最好的经济学家,他的一言一行都可以视作对当前经济领域所发生的一切事宜的最权威的决定。宁虎臣没有去翻看那封信,虽然纯英文的信件旁边有中文翻译,但所有人都知道,宁夕一定没有说假话,因为没人有这样的胆子!   宁虎臣又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道:“这是他公开的言论?”   宁夕摇摇头,道:“这只是师生间的探讨,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公开发表任何见解。不过爷爷,等到有了十足把握的时候,我们可能就已经来不及了……”   宁虎臣行军出身,一辈子都在凶险中厮杀度过,有了三成把握就能赌上一条命,有了五成把握就能打出十成的威风,做事果决可想而知,闻言不再犹豫,拍板道:“可以!”   反正不过一年的时间,如果危机是真,自然可以按照既定规划发展下去,如果是假,那也只是小事一桩,没什么影响!风险小收益大,做一做无妨!   宁夕和温谅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狂溢而出的喜色,不过对今天要完成的任务来说,这不过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虽然艰难,但开局还算不错!   宁夕忙道:“可这个项目实在太大,我怕一个人吃不下,不如再拉别人进来一起做,爷爷你看……”   宁虎臣问道:“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宁夕试探着问道:“雷方怎么样?”   宁虎臣不知为何笑了起来,道:“也难为你了,好吧,雷方磨练这些年,还算机灵,去下面做这些事正好是人尽其用!不过你先去见见雷云海,将你和你导师的讨论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不要声张,暗中组织一些专家在内部进行一些这方面的研究!”   雷系是改革派,对经济方面事务尤其拿手,雷云海作为雷家最年轻、也最有前途的政治明星,一直跟在主管经济工作的副总理陈隆起身边做事,隐隐已成为雷家的代言人,宁虎臣让宁夕直接去找他,其中深意简直不言而喻!   联姻的话,宁夕就是雷云海的晚辈,哪里有资格去跟他直接谈事情,可要是合作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宁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千难万难的事,却如此顺利的达到了目的,垂在腿侧的左手狠狠拧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传来,让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眼眶顿时一热,差点当着爷爷的面流下泪来,道:“爷爷,您……”   宁虎臣摆摆手,不耐烦道:“哭什么鼻子,你先去吧,这小子留下来,我还有话跟他说!”   宁夕有点迟疑,温谅对她微微摇头,这才带着满腹狐疑的出门去了。温谅静站在一旁,看着宁虎臣从桌后起身,双手推开窗户,默默的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问道:“你跟李青牛是什么关系?”   “不认得!”   温谅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连听都没有听过,宁虎臣转过身,微笑道:“他还有个名号,叫李瞎子!”   脑海轰的一声巨响,温谅呆呆的看着宁虎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三十多年前李青牛曾帮过我一个大忙,后来却不知所踪。直到两年前,我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再次遇到他,不想当年风采照人、洒脱如同神仙的李青牛竟然成了乡间小观的邋遢道人……”   宁虎臣脸上露出几分惆怅,不过几乎瞬间就消失不见。以他的身份,当着温谅这个外人的面,有这瞬间的失常也不应该,可见他的内心深处,确实为李青牛感慨良多。   “不过更没想到的是,前不久去西川,三十年来第三次见面,我竟是为他送别……”   温谅浑身一颤,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如雪! 第五百五十一章 日落星盘,峰回路转   李青牛死了?   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在温谅心头印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的瞽目道人竟然死了?   如果说世间谁人不死,李青牛自然也不例外,但温谅本以为,像他那样的人,也许会比世间所有的人都活的更久一些。   可没想到,青山之上,那充满了道法玄机的寥寥数语,竟成了这一生的绝唱!   温谅一阵茫然,重生以来,前后两世所发生的一切都如此清晰的呈现在他的眼前和记忆中,分不清哪一个是虚幻,哪一个是真实,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惊惧和不安,实不足为外人道!   直到那次在回仙观遇到了李青牛,才在冥冥中找到了一条似乎可以问询答案的路,可没想到缘分只尽于当日,青山一别,再也没有机会去追寻那玄妙之后的无上天机!   宁虎臣没有计较他的失态,轻叹道:“原来你不知道……怪不得还有闲情在京城做那点炒股投机的小生意……”   温谅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心神为之一凛,这是什么地方,眼前的又是什么人,换了别人哪怕陪上十二分的小心都还怕出点差错,惹来祸事,自己竟然还敢分神,还敢胡思乱想?   不管李青牛是真的羽化仙去,还是像普通人一样寿终正寝,抑或只是尘世一介俗道,有点故弄玄虚的小伎俩,都不是他这个时候该考虑的事,不要忘了,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探讨那些天人感应、玄之又玄的所谓“道”!   一念至此,温谅轻咬舌尖,让精神保持在平时的状态,立刻扑捉到宁虎臣话里透漏出来的讯息,略一斟酌,觉得有必要夺回一点谈话的主动权,不然宁夕不在,没了二人转的缓和期,一直被宁虎臣牵着鼻子走,没几个回合就会一败涂地,故意顺着他的话风,道:“我确实不知道,上次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只说要离开回仙镇去西川颐养天年……宁主席,李道长他……是不是跟您提起过我?”   宁虎臣既然问自己和李青牛什么关系,一定是这次去西川时,李青牛跟他说了什么话,且应该与自己有关!   温谅骤然紧张起来,因为他觉得,这些天来萦绕在心头的那些疑惑,也许即将揭开神秘的面纱,露出真实的一角!   宁虎臣几乎看不到一丝光华的眼睛从温谅脸上淡淡的掠过,也在这一瞬间,温谅突然破开了对面老人身上那厚重的分不开的黑雾,惊瞥到了他内心深处片刻的犹疑和踌躇!   虽然这种犹疑和踌躇只有电光火石的千分之一秒,但温谅却因此看到了另一个不一样的宁虎臣——   他也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弱点!   温谅歉然道:“是我多嘴了!”   宁虎臣不置可否,只是从桌边的纸架上抽出一张宣纸,摊平铺开,然后提起笔在上面写了十六个神形稳健的大字:   虎啸山林,因水成囚,   日落星盘,逢京解难。   “看看这四句话,有什么想法?”   温谅被宁虎臣揉搓的没有一点脾气,换了别的任何一个人,在刚才心神不宁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引导这场谈话的节奏,哪怕只有短短的数秒钟,至少也有个思考和应对的缓冲。可宁虎臣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思维跳跃之广,浑不似八十高寿该有的敏捷,不仅轻描淡写的换了个话题,让温谅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斗志为之一泄,还又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虎啸山林,因水成囚。日落星盘,逢京解难!   没头没尾的给这样四句话,温谅就是个神仙,也算不出其中的深意。可宁虎臣既然开了口,他不得不想,也不能不答,要不是重生以来大脑习惯了这种高速运转,很可能当下就要死机!   虎啸山林?   顾名而思义,虎,即宁虎臣,山林,是不是特指几十年前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时期,爬雪山过草地钻地道住窑洞,高山密林中武装起来的百万军队,而宁虎臣从一个放牛娃成长为共和国的开国功臣,也当得起这个“啸”字!   因水成囚?   如果前一句所猜不错的话,这一句明显是说宁虎臣将因为“水”的缘故成为阶下囚,或者说被困在某种局势之内,囚,既有侠义,也有广义,但终归是不好的征兆!   还待细想,门外突然响起三下敲门声,宁虎臣冷哼一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走到近前低声道:“庄主任刚才亲自打了个电话,想要过来跟您汇报下工作,您看是不是……”   宁虎臣猛的拍了下桌子,苍老的身躯迸发出让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中年人和温谅同时身子一震。   虎啸之威,地动山摇。   “不见,我今天谁也不见!”   中年人张了张嘴,为难的看了温谅一眼,温谅脑袋抽了才会在这种场合里擅自插话,对中年人友善的一笑,低垂下头,好像一尊没来得及刻上嘴巴的雕塑!   “怎么,还要我说几遍?去告诉庄懋勋,他来给我汇报什么工作,他爷爷的我算老几,说话还顶不了他的一个屁,让他滚蛋!”   温谅的眼睛悄悄的眯了起来,庄懋勋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更不是第一次对他产生某种程度的兴趣——因为那个隐在江东、一手缔造了蒲公英的庄少玄,就是他的儿子!   独生子!   中年人跟了宁虎臣几十年,当然最了解他的脾气,一言不发的转身出去,束手静静的候在门外。过了一两分钟,没有听到平常那一声熟悉的“进来”,反而是刚才屋中的少年走了出来,微笑道:“宁主席说他今天身体不舒服,如果不是急事的话,请庄主任明天再来!”   中年人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他虽然是宁虎臣最信任的人之一,但也不知道发生在西川的那些事,不明白这个少年如何得到这般看重,笑着点了点头,态度不远不近,和善中透着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   回到房中,宁虎臣似乎已经从刚才的盛怒中平复下来,指了指宣纸上未干的笔墨,笑道:“如何?”   温谅的后背开始渐渐的渗出冷汗,刚才被中年人一打岔,又提到了庄懋勋,结合前后两世的所见所闻,他灵光闪现,确实猜到了“因水成囚”的含义,也猜到这必定是李青牛临死前送给宁虎臣的一道谶言。但就像刚才宁虎臣臭骂庄懋勋那一幕他不该看到听到一样,这道谶言也不该由他来解开!   不过宁虎臣没给他考虑的时间,温谅深吸一口气,道:“仅从字面上看,应该是指某个人会因为‘水’的缘故而陷入困境,这个水可以是真的水,也可以是带水旁的字,或者水在五行中属北方,尚黑,都有可能……至于后两句,我看不明白,也想不出……”   宁虎臣听了温谅的话,又一次不置可否,目光投射在宣纸上,慢慢悠悠的看着墨迹由湿变干,渐渐凝固!   这种出招之后放到空处的感觉让温谅十分的难受,一而再,再而三,就是个木头人也快要受不了了。何况从进屋开始短短的十数分钟,温谅一直被宁虎臣牵着鼻子走,看不清他的路数,更看不透他的用意,绷紧的精神已经快到了极限,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断弦。   “青牛临去前,跟我说了三件事。一是他的身后事,将骨灰撒在青城山上,这一件我已经替他做了;第二件事,他给我留了这看上去很浅白的四句话,却什么也没说;其三,就是他谈到了你……”   温谅知道重点来了,立刻聚精会神,准备洗耳恭听,不妨宁虎臣却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扔在桌上,又指了指宣纸,道:“烧了它!”   温谅简直要疯掉了,能不能把一件事说完,再进行下一件?这样突然换道,会死人的知道吗?   不过这样的话只敢在心里腹诽罢了,乖乖的走到废纸篓边,点燃了宣纸,看着它变成灰烬,那墨汁淋漓的十六个字,也随之消散在淡蓝色的火焰里。   其实像这种东西,自然有人按照相关规定将之彻底销毁,可宁虎臣还如此小心翼翼,入了四耳,再不让第三人知道!   当最后一点火苗湮灭在空气中,温谅想起那个已经同样化成灰烬的道人,低声问道:“他……他说我什么?”   “青牛说,你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一点牵挂……”   青城山脚下那间不为人知的破烂瓦房里,李青牛洗出了道袍上的污渍,重新打理了道髻,破烂的袖口也用粗布修补好了,脸部的轮廓隐约可见当年的俊秀和清朗,面对当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仍是三十年前初见时的那个李道人,唯一的不同,是身上没有了那股玩世不恭的味道,变得沉静而肃穆。   “能在走之前看到老朋友,真是人间乐事,也正好将身后那些琐事相托……”   “我知你为何来,但你的困惑,我没有答案!不过相识一场,我送你几句话,闲来无事,可以当做解闷的小玩意,不要当真。你且记下,出了我口,入了你耳,除了可解之人,再别让他人知道,明白吗?虎啸山林,因水成囚……”   “说来还有件趣事,前些时日偶遇一个少年,兴许是我孤单久了,竟然相谈之下,颇为相得。狗子,我大限已到,牵挂不多,这少年便是我唯一的牵挂,日后如有机会,还望照拂一二……”   宁虎臣一一应下,李青牛正衣冠,拱手送客,当柴门闭合之时,从屋内听到清越之音,哪里有半分临死之人的衰亡气:   “道者何也?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其大无外,其微无内。浩旷无端,杳杳无际。至幽靡察,而大明垂光。至静无心,而品物有方。混漠无形,寂寥无声。万象以之生,五行以之成。生者无极,成者有云,生生成成,今古不移,此之谓道也!”   此之,谓道也!   宁虎臣在房外枯坐一夜,第二天晨起,山间大放光明,李青牛坐化青城山下!   温谅这时才恍然大悟,宁虎臣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微笑道:“不是青牛事先有言,想要见我这个老头子一面,恐怕也没这么容易!”   怪不得宁夕一来禀报,宁虎臣马上就给准了,原来面子不在于宁夕,而在于李青牛。   “你的名字,我从青牛那里听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就是跟小夕一起在青州做生意的那个少年,这也算凑了巧……”   这何止是凑巧,简直透着股冥冥中注定的邪性!宁虎臣曾受过李青牛大恩,比救命之恩更重,对他的本事从来深信不疑,所以才放下多少国家大事,不惜千里迢迢远赴青城,没想到他在坐化之际却只谈了三件事,而有关温谅的第三件事,对他来说明显更加的重要。   这是为什么?   李青牛不是俗世中人,为什么会有牵挂,甚至三十年来第一次开口求自己办事,竟是为了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少年?   宁虎臣毕竟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敏锐的察觉到温谅应该是其中一个关键的节点,但他依然在等,等这个少年自己走进这个院子!   这就要从宁夕的联姻说起,从去年开始,为了应对台海危机,上上下下进行了多次博弈,宁系处于很不利的地位。到了今年年初,眼看铁板一块的军方被打开缺口已成定局,宁虎臣隐隐有了暂退一步以避锋芒的想法,跟雷家的结盟便提到了议程上来。当时的意见不是联姻,而是在明年的十五大里做一些利益交换,但宁承仁,也就是宁虎臣的大儿子,宁家第二代里的领头人物却立排众议提出联姻结盟的想法,宁承义(宁夕的父亲)和宁承礼(宁老三)都强烈反对,认为联姻无疑卖女,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何况以宁虎臣的脾气,也绝对不会同意。   可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宁虎臣最终拍板决定联姻,然后经过筛选,选出了杨纵,还亲自见了他三次。看在任何人眼里,都以为老爷子铁了心,宁夕是不嫁也得嫁。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其实不是宁虎臣的本意! 第五百五十二章 龙马河图,神龟洛书   宁虎臣英雄一世,向来以脾气火爆、眼睛不揉沙子着称,其后经过十年大难,沉浮起落,性子被磨平了不少,该无情时心若冰霜,该决断时目若霹雳,不然也不可能在这几十年的风云变幻中活着熬到今天这个地位。   但非要说他一定会用最喜欢也最欣赏的孙女为代价,谋求家族在特殊时期的平稳过渡,那也有点太过绝对。所以当除了宁承仁之外的所有人都认为联姻一事不可能在老爷子那里通过时,他却一反常态的点了头。   虽说婚姻无小事,尤其在世家子弟的人生里,婚姻很多情况下都是政治和利益的产物,但一来宁夕年纪尚小,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又刚从国外流放五年回来,对她个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二来宁家屹立共和国政坛近二十年,自有它的底蕴和桀骜在,偶有小挫,疥鳞之患,还不至于用家中宝树来做天坪上的筹码以求自保;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直接用联姻的方式让对抗的意图显得太过赤裸和直白,共和国的斗争一向讲究不动声色,绵里藏针,而不是光着膀子拿起板砖就干,所以大多人都持反对意见。   宁承仁一时之间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先是宁夕的父亲宁承义怒发冲冠,差点指着他的鼻子臭骂,宁承礼也苦劝无果后愤而摔门而去,连从不过问家中是非、为人低调的老四宁承智也破天荒的打了一个电话,对大哥的这种做法很是不解。   如此种种,自宁承仁逐渐代替宁虎臣掌握了宁家部分话语权之后,还是第一次出现。   跟家族中的其他兄弟姐妹不同,宁承仁身在总参谋部,对某些细节处的了解甚至还在宁虎臣之上。从年前的演习交锋,到年后的兵力调动,他的手中掌握了大量情报,从来被视为宁系最大依仗的军队已经隐隐有了不稳的迹象,某些人眼红那几个本来不得志的投机分子借助此次危机青云直上,私下里也开始蠢蠢欲动,一股歪风藏在暗处,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发,给宁系致命一击。   但这种感觉只是他多年历练,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和直觉,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无法明言,说给别人听不过是当个笑话。如今的宁系,是从未有过的鼎盛,要说会因为几个只会投机的家伙而一夜倾塌,真是连鬼都不信!   可宁承仁坚持认为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所以才有了联姻之议,为的不是当下,而是明日,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他的视线,总要比许多人看的更远,才能担当起今后家族的重担。   他将心中的思虑禀告给宁虎臣之后,宁虎臣没有明确表态,但也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因此,在大多数人都极力反对的时候,能得到老爷子的鼎力支持,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意外。   但宁承仁,其实也猜错了宁虎臣的本意!   宁虎臣同意让宁夕相亲,非但不是要为了家族而牺牲孙女的幸福,而恰恰是为了孙女的幸福而做出的决定。   五年前,宁夕同许庭之间尚未开始的初恋让宁虎臣勃然大怒,不仅将许庭赶出了京城,更是直接把宁夕撵去了美国,且毕业之前不许回国,所有的开支都压缩到了最低,在某些方面连普通人都过的不如。   五年后,宁夕学成归来,那天早上,宁虎臣早早的起床,特地刮了脸,理了发,搬了太师椅坐在老槐树下,可等了几个小时,最后等来的消息,却是宁夕在别的地方下了飞机,根本没有回京城。   那一天,谁也不敢在老爷子跟前转悠,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生宁夕的气,却不知道,他气的,是他自己!   叶落归根,狐死首丘,连小鸟都知道日落回巢,又是什么原因,让从小就备受宠爱的孙女多年之后,却依然游弋在外,连京城都不愿踏进来一步?   从那天以后,宁虎臣便不再过问宁夕的任何事,由得她在外面四处游逛,后来又去了青州,一呆就是半年!   可没人知道,同样从那天开始,宁夕的一举一动都会每天汇报到老爷子的案头,她新交了什么朋友,入股了什么企业,身体好不好,笑容多不多,事无巨细,凡是与之有关的东西都一一呈递了上来。   当然,这不是监视,而是一个老人比较另类的天伦之乐,他不干涉宁夕的任何行动,也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除非有了生命危险,派过去的人不许露面!   从另一方面来说,每天繁忙的工作之余,看一看宁夕的简报,竟成了这位身负家国之重的老人,为数不多的休闲之一。   于是,当一个名字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报告中的时候,宁虎臣不能不对这个人有了点兴趣。   温谅,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宁虎臣十三岁参军入伍,十五岁就当上了连长,二十岁已经独当一面,成为军中有名的战将,年龄什么的,都他来说都不是问题。所以当他从报告中发现两人之间渐渐有了某种苗头时,首先的反应并不是生气,而是告诉自己,女大不由娘,该把的关还得把,但不能重蹈覆辙,真要还用当年对付许庭的手段,以宁夕的脾气,反出宁家还是好的,怕只怕一怒之下做什么傻事。   他宁家的种,脾气都一样的臭!   恰好在年末的时候,宁承仁已经从各方面的讯息里闻到了危险的味道,果断提出同雷家联姻,宁虎臣没有犹豫,同意了他的意见。   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压力之下,更容易窥见人心?   之后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宁夕果然老老实实的回京,老老实实的来了四合院,两人下了一子围棋,打了半路太极,看着孙女重压之下几乎快要垮掉的精气神,宁虎臣很心疼,但正因为心疼,所以要硬起心肠!   他要等,等着看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有没有勇气走到他的跟前,又有没有智慧去解开他布下的这个死局!   有勇无谋,不过一介莽夫,有谋无勇,不过狗头军师,如果连这样的人也想进宁家的门,那可真是老虎头上动土,自己找死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发生了李青牛一事,言及温谅,宁虎臣才惊觉正是那个同宁夕一起、曾多次进入自己视线的少年。   这难道只是巧合?   但李青牛的性子,他也深知,向来避讳天机不可泄露,问也白问,只好暂时放到一边,全部心神都用在了破解这四句谶言上。   而后温谅入京,坐庄炒股,宁虎臣只是静观其变,从没把他谶言联系到一起。直到宁夕今早来禀报温谅求见时,他正拿着放大镜在看《神龟图》中的龟壳,纹理细腻,纵横有道,阳光穿过玻璃洒在龟壳之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谶言的后两句:   日落星盘,逢京解难!   龙马出河图,神龟负洛书,古人以此得九筹八卦,可观天地阴阳之变,这一刻一幕一景,不正是“日落星盘”?   他苦思数月,一直对后两句没有头绪,尤其这个“日落星盘”,无论怎么解,都似乎不通,可今日不知怎的,似乎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耳边说了什么,竟然豁然开朗,更进一步的话,日在上,盘在下,不正是个温字?   有了这个思路,剩下那句“逢京解难”,他本来以为是要一直留在京城,不可外出,才可解去这一次的“因水成囚”之难,或者根本不能从字面上理解,而是要联络京里某派的势力才可脱身。   可到了今天,宁虎臣才发现他的思路一直进入了一个误区,李青牛坐化在即,说的每一句话都应该别有深意,可自己却因为宁夕一事,只是把温谅当做了她的机缘,却没想到,这个机缘,原来是给自己的!   “逢京”,正是一个谅字!   李青牛送给自己的,不是四句话,而是一个人!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温谅不仅有勇气来到四合院,更是极有战略眼光的提出了整合垄断钼矿的天才设想——八千亿的经济价值,持续十余年的开发周期,非宁雷两家联手不足以解决的各种麻烦,比起脆弱的联姻关系,这种联盟,无疑更合上位者的心意,也更适应当前的局势!   这个少年,比曾经了解的要厉害的多,不说眼光和识见,单单这份高屋建瓴的魄力,如果好好培养的话,二三十年之后,必定会成大器!   “青牛看重的人,果然不错!你的计划很好,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整体的可操作性很强。不过我怕会牵扯小夕太多的精力,耽误了她的个人问题……”   这是今天宁虎臣第一次把话题扯到联姻上来,温谅呼吸一顿,立刻又恢复正常,他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宁夕总说自己还年轻,再过个十年八年考虑个人问题也不迟……”   宁虎臣淡然道:“那就八年吧,十年有点太久了,抱重孙子的话,我未必能等的了那么久!”   温谅握紧的手指缓缓松开,轻笑道:“我这人不会拍马屁,不过宁主席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宁虎臣指着温谅,哈哈大笑!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一辈子,一瞬间   笑声渐去,房间内重归寂静,宁虎臣坐靠在椅子里,眼皮不由自主的耷拉下来,脸上露出几分疲态。温谅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对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断,其实从宁夕知道要跟杨纵联姻的那一刻起,自己和她就一脚踩入了老爷子的瓮中。   这是一个看上去无解的死局,一方高高在上,权倾天下,一方初试啼声,乳臭未干,正如同蚂蚁如何去涉足龙的领域,温谅跟宁家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更别说要用那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力量,去扭转已经注定的结局!   任谁面对这样的局面,都会彻底的无力,屈服,然后死心!   螳臂当车,非但不自量力,也会粉身碎骨!   但温谅的长处,或者说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能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找到那最关键的“遁去的一”。当晚听宁夕讲述前因后果,温谅就对许多地方感到困惑,因为困惑,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行险一搏。   果不其然,正向宁夕说的那样,五年之后的宁虎臣真的老了,人一老,心就未必有当初那样的冰冷,亲情有时候会偶尔超越权势,成为他做出某种决断的第一准则。   这也许难以想象,却并不难以理解,撇开新闻联播里每次提到都要耗费十数秒来播报的冗长头衔,宁虎臣其实也只是一个人,一个出身卑微,且终将归于尘土的普通老人。   所以,当温谅表现出了足够的勇气和智慧,他也不再维系脸上那副威严的让人心寒的面具,轻描淡写的将时间推后了八年。   八年,足以让双方都走向成熟,也足以明白彼此是不是适合自己一生的人,当然,温谅没有单纯的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如果八年之后,还不能证明自己拥有踏入宁家大门的资格,宁虎臣再做什么事,也算对宁夕有了交代!   亲情偶尔会超越权势,但也要牢记,仅仅是“偶尔”而已!   “这些话……”   “我明白,宁夕什么都不会知道!”   不仅是那几句谶言,包括这个八年之约,都只是他跟宁虎臣的协议,与宁夕无关!   温谅明白,他也不能不明白!   宁虎臣合上双目,预示着今天的谈话进入尾声,道:“钼矿的项目,我会交给小夕去做,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进来参一股……”   这句话听起来简单随意,但其中暗含的诱惑,却可以让许多人惊喜的忘掉自己是谁,甚至抛妻弃子杀人放火不惜一切都不在话下。因为谁都明白,不算这里面蕴藏的巨大利益,单单从中能扩展的人脉资源,都能让人一生受用不尽。   温谅的另一个长处,就是他从不会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八千亿的矿产资源垄断,联系共和国最顶尖的两大世家的利益纽带,这是什么层次的合作,此时的他又有多大的资本敢在这样的合作里横插一脚?退一万步,就算有宁家的照拂且分了一杯羹,可那时的温谅还是温谅吗?只不过是依附在宁家这个躯干上的又一个分支,成为它供血输送的来源,与之共荣,也与之同灭!   这,不是温谅要的未来!   温谅微微低头,恭声道:“多谢宁老赏识,不过我还是想先从青州那些小生意做起,好高骛远,既不是成才之道,也不是成事之道!”   宁虎臣浮现几分笑意,挥了挥手,整个人昏昏欲睡。温谅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涌上些许冲动,差点忍不住将“因水成囚”的深意脱口而出,但终还是忍住了,弯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房间。   本该睡去的宁虎臣却突然睁开了眼,浑不见刚才的老态龙钟,透过窗户看着远去的少年的背影,脑海里再次掠过李青牛留下的那四句话,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良久,宁虎臣按下桌边的一个按钮,数分钟后中年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将那幅赝品《神龟图》递了过去,道:“用上我的印,裱起来挂到墙上!”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道:“这……”   宁虎臣嗤笑道:“怎么,别人敢送,我难道还不敢挂?”   中年人不再言语,刚准备离开,却听宁虎臣又道:“安排一下,我下午离京,到岭南军区去呆几天!”   中年人这次不能不劝阻了,道:“庄主任那边已经通过话了,约在明天上午十点,您要是离京,这个节骨眼上不好解释!”   “解释?”宁虎臣骨子里的痞气就是到了八十高龄也没减少分毫,只是到了他这个地位,能让他发作的人实在太少了,淡淡的道:“等他做了老大再让我解释吧!”   温谅当然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在院子里的这一出小插曲,更不知道因为他的出现,本应留京同庄懋勋谈条件的宁虎臣竟离京南下,有些事情似乎在逐渐脱离原来的轨道,不知是驶向更好,还是驶向更坏!   他走出四合院,抬起头感受下头顶的阳光,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能自由的呼吸,真好!   宁夕一直徘徊在四合院附近没有远离,既惊喜爷爷的态度转变,让本来黯淡的人生瞬间又有了希望,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留下温谅一人,心中滋味,实在百味杂陈。   所以当手机响起,听到温谅的声音,她几乎以为自己经历了三生七世的轮回,害怕迷失,又渴望重逢!   “小依!”   宁夕应声回头,千人万人中只看到了那个少年,目若朗星,皎如玉树,微微一笑,日月无光。   她的双眸悄悄的笼上了一层雾气,温谅从人群中走来,在身前寸许处停下,四目交缠,呼吸可闻,耳中再听不到尘世里的任何一点杂音。   有你,有我,   就已足够!   温谅轻笑道:“小依,我怎么觉得快有一辈子没见过你一样……”   宁夕的泪瞬颊而下,无声而流,总以为一辈子会很久,   原来一辈子,也只是一瞬间!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大学轶事(一)   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温谅终于艰难的搞定了宁虎臣,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收尾的工作要做,包括杨纵,也包括雷家。不过这些事跟今天这一趟虎山行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温谅相信,以宁夕的能力,完全可以很轻松的处理完美。   两人在路口分手,宁夕直接去见雷云海,温谅则去了凤凰鸟。这段时间,范博声名鹊起,俨然京城社交圈的新贵,在各个纸醉金迷的上流场合流连忘返,真正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指点江山,依红偎翠,大有此间乐、不思蜀的势头。   温谅看在眼里,却不置可否,从认识范博的第一天起,这个人的优点缺点都已经了然于胸,何况从长远来看,追逐名利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缺点。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才,有些人可以笼络以情,有些人可以施之以恩,但有些人却得靠无止尽的名利来收为己用,而对温谅来说,情不轻动,恩不易施,反而名利,是他最容易带给手下的一件事!   只要范博做好份内的工作,按照计划一步步的去推行自己的意图,其他的事,温谅懒的管,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管。   到公司门口时,范博刚送走一拨客人,看见温谅忙迎了过来,笑道:“欢迎领导查岗……”   温谅也是一笑,看来天天晚上出去应酬还是有效果的,至少性格比在青州时活泼多了,道:“我查岗倒没什么,怕嫂子偶尔心血来潮查查你的岗,到时候可别来找我打掩护!”   这是隐晦的批评他不要夜夜笙歌,搞的太过火,范博讪讪一笑,道:“不会,不会!”   进了办公室,温谅又和范博聊了几句家常,然后话题一转,道:“上宁高科那边谈的怎么样?”   “差不多了,我本打算今晚就给温少你打电话,不仅专利权,整个核心团队都可以完整的挖过来。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跟那边的负责人见个面……”   温谅点点头,道:“今天晚上吧,你安排一下。”   范博忙道了声好,虽然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温谅会这么看重上宁高科手里的这项专利技术,但不妨碍他用尽最大的心力去完成布置给他的任务——当初在苏海的教训,已经足够的深刻,他不希望来第二次,恐怕温谅也不会给他第二次的机会!   从范博那里离开,温谅又打了苗清颜所在实验室的电话,响了一通没有人接,只好又打她的BB机,留言请她复电,可等了半个小时依然没有接到回话。温谅想了想,驱车往京医大开去,路上问了三次路,才找到了京医大的校门,他开的奥迪放到下面地市,也好歹算是一豪车,可在京城这种地方,门卫的见识不比某些小地方的官老爷们差,见车子没挂通行证,铁面无私的给拦了下来。不过温谅对这些也不在意,只有最煞笔的暴发户才会在进某个大门啊在餐厅吃饭啊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跟普通打工仔装大爷,老老实实的去旁边停车位停了车,在一帮美眉的好奇目光下,施施然进了校园!   没有特权时遵纪守法并不难,难就难在可以享受特权的人如何不让特权来违反社会的基本法律准则。共和国五千年来,最缺乏的,便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心,这样的观念!   一路行来,温谅大发感慨,原来医科院校并不是想象中的满目白大褂,遍地血淋林,学生们的衣着打扮很是时尚,偶尔几人擦肩而过,口中谈论的东西,也不外乎课业、男女和食堂。   如此带点重走青春的感觉,温谅在京医大名满全国的花园式校园里四处乱逛,不过当他第三次走过同一座人工湖边时,果断放弃了在这个美的让人眼花的地方碰偶遇苗清颜的可能性,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一个女生正漫步在林荫树下,忙走前几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请问……呃……”   话到嘴边,温谅才突然发现他并不知道苗清颜的科系、宿舍楼门牌和她所在实验室的具体位置,也就是说,除了名字、性格,以及那一身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的雪白肌肤,他对这个女生的所知,真的极其有限!   被拦下的女孩个子修长,容貌清秀,肤色温滑如玉,竟是难得一见的仿佛从江南水乡中走来的美女。她的怀中抱着一本书,皱眉注视着温谅,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显然想到了别处,冷冷的道:“请让一让!”   天地良心,温谅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随便一问就问到这样一个气质优雅、长相出众的女孩,难道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的天堂圣地?但可惜的是,只看女孩充满戒备的眼神,就明白这妹子把他也当成了那些心思龌龊的搭讪男,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本校的学生,只是来找一个朋友,却忘了问她在哪个科系,打扰了,实在不好意思!”   温大叔如今最怕的就是跟美女再扯上什么关系,一个宁夕差点让他一夜白头,再看到美女心中第一个念头却是敬而远之。何况看人家的表情,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不如节省时间,再找下一个人问路,嗯,这次一定找个男生。   刚准备转身离开,女孩打量他两眼,突然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温谅抓了抓脑袋,对女孩态度的转变表示出明显的困惑和不解,兴许是这个表情太过傻乎乎,女孩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我相信你啦,说你朋友的名字,我听听看会不会认得。”   “不用了,我再跟她联系一下好了,谢谢你,同学!”   温谅倒不是矫情,只是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两万多人的学校,随机拉到一个就是熟人?貌似苗清颜在学校也没这么大的知名度,换做眼前这个女孩,倒是有这个可能性。   温谅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女孩也不在意,自往另一边的实验楼走去。   又在学校转了转,问了不下五个人,都没人听过苗清颜的名字,不过倒是把实验楼的位置问了出来。医大有三座实验楼,分属不同的院系,相互间隔的距离就如同男女厕所那般的似近实远,温谅跑了两处,都没找到苗清颜。来到最后一座楼前,他仰头看了看,心里决定如果这次再找不到,等下就出去做个牌子,放到医大的正门口,上面写着:苗清颜,我已经把你的孩子打掉了,你安心学习吧!   刚要进楼打听,稍前向她问路的那个女孩和另一个女孩说笑着从楼里走了出来,双方正好撞个照面。温谅低着头打算擦肩而过,不料女孩一眼瞅见了他,停下脚步,挡在了门前。   “还没找到人呢?”   饶是温谅脸皮够厚,这一刻也觉得十分的尴尬,方才走的多么潇洒,结果到现在还孤苦伶仃的瞎转悠,讪笑道:“马上,马上!”   女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另一个女孩好奇道:“卢藇,他是谁?”   叫卢藇的漂亮女孩俯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另一个女孩面露讶色,道:“真的假的?来找人,连人家在哪个系都不知道?有这么傻的人吗,别是骗子吧?”   温谅握手成拳,放到唇边,干咳道:“同学,我还在那,某些太过开诚布公的话,请留在你们卧谈会的时候私下讨论,好不好?”   “呵!”这个女孩比程藇泼辣多了,嘲讽道:“你当自己是医大的校草莫骏呢,还能让我们晚上卧谈会的时候讨论你?做梦吧你!”   温谅耸耸肩膀,他懒得跟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斗嘴,刚准备离开,一个男生从楼内匆匆跑了出来,看到程藇眼睛一亮,道:“藇,我刚去实验室没见到你,还以为你走了呢。不是说好了吗,今天中午我请客吃饭……赵令令,你也一起来吧。”   嘲讽温谅时还臭着一张脸的女孩立刻笑成了花,道:“莫骏,算你识相,追我家卢藇不是不行,可先要过我这一关,不然的话,嘿嘿!”   这就是京医大的校草啊?   温谅默默吐槽一句,客观来讲,莫骏身材颀长,清清爽爽,斯文里透着阳光,属于学生时代很受女生瞩目的那个类型。但温谅早过了以貌取人的境界,观察一个男人是否具有魅力,往往要看整体的感觉,这个莫骏看向卢藇时目光飘忽,往往会装作不经意的从敏感部位一扫而过,眼中的欲望和贪婪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温谅何等老辣,瞬间就把他看的清清楚楚!   更何况,对见识过顾文远,许庭和罗蹊的人来说,莫骏的脸还远远未够班啊!   卢藇瞪了赵令令一眼,道:“我中午还有事,你想去的话,自己去吧!”   赵令令吐了吐舌头,对莫骏飞了个媚眼,道:“既然卢藇有事,要不你单独请我好了?”   莫骏的脸色有些难堪,道:“藇,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莫骏同学,我昨天只是说考虑一下,并没有明确的给你答复。还有,以后请叫我的名字卢藇,除了我妈妈,没其他人能这样叫我!”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大学轶事(二)   卢藇给温谅的印象,带了点江南女孩的隽永和水墨勾勒而成的娴静,可能确实被莫骏纠缠的急了,说话却这般的不留情面,颇有几分北方女子的直率和大气。   莫骏从小到大在女生群里都很吃香,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话头,以前卢藇对他固然不是太亲密,但也有说有笑,何曾这样呛过声?   莫骏涨红了脸,道:“藇,你怎么了,我们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温谅对年轻人的爱情肥皂剧没有兴趣,可眼前三个人把门给堵的严严实实,想要进去,非得让他们让开一个口子,看看时间真的不早了,于是很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嘴:“请让让,借过一下!”   莫骏仿佛这时才看到了温谅,回想出来前好像卢藇就是跟这个人在说话,还笑的挺开心,顿时满含醋意的道:“他是谁?”   卢藇没有搭理他,对赵令令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男人的自尊心,在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可以当不存在,可要当着另一个可能是情敌的男人,自尊心便会无限膨胀,甚至一瞬间膨胀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莫骏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卢藇刚走出两步,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恶狠狠的道:“我再问你一次,他是谁?”   卢藇的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怒道:“莫骏,你弄疼我了!”   赵令令也傻了眼,莫骏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有君子风度,许多小女生都对他赞不绝口,可没想到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莫骏你发什么疯,赶紧放手!”   赵令令上来拽他的手,可怎么也拽不开,转头看见温谅还站在一边发呆,真是又傻又蠢,叫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拉开他,是不是男人啊?”   温谅本来没打算插手,男男女女吵吵闹闹,不就那么一回事,可见卢藇真是疼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莫骏的表情也有点狰狞,冲突的起因貌似是因为他躺枪躺的太好,不出手怎么也说不过去,伸手扣住莫骏的脉门,轻轻用力将两人分了开来,道:“有话好好说,大老爷们,不要跟女孩子动手动脚!”   卢藇一脱身立刻躲到了温谅身后,赵令令一边帮忙揉着她有点红肿的皓腕,一边诧异的看着温谅,道:“没想到笨是笨了点,气力倒还挺大!”   莫骏只觉手腕上如同被套上了一层烫红了的铁箍,被温谅手指捏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整个人再也提不上一点力气。温谅不欲太难为他,略施小惩后松开了手,道:“追女孩子要有耐心,你这样猴急,除了睁眼瞎,谁能看的上你!”   温大叔有时候比较蔫坏,不动声色的恶心了赵令令一次,这妹子还觉得这话说到她心坎去了,道:“就是,莫骏你个王八蛋,幸亏卢藇早看出你的真面目,不然以后还不被你欺负死!”   莫骏后退了几步,他被温谅的手劲吓到,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看到不远处走过来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是他们经常在一起打篮球的朋友,忙高声道:“老大,老七,快过来,这有人跟我耍横呢!”   几个男生跑了过来,口中咧咧道:“哪呢,老四你吃亏没?”   “敢来咱们兄弟面前耍横,胆不小啊!”   不过当他们看到卢藇时齐齐楞了下,都知道自己这位兄弟追卢藇追了好久,可卢藇身边还站了一个男的,两人挨的很近,倒是莫骏站在对面,剑拔弩张,气氛不对啊!   这是在唱哪一出?   莫骏一指温谅,道:“老大,就是他,今天不狠狠揍他一顿,出不了我这口气!”   卢藇急忙伸手将温谅护在身后,道:“你们不要乱来……”   卢藇一发声,再看看莫骏的表情,老大老七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自家这个对女人向来无所不利的兄弟,这一次头上的帽子要绿油油了。既然如此,哪还有什么好说,刚要一拥而上,先揍了这丫的再说,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喊声:“都给我住手……”   众人回头,苗清颜撇下她身边一个学者模样的中年人,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过来,指着一帮男生就是一场汇集了天南地北、五花八门的各地方言的精彩国骂,一句连着一句,一个地方连着一个地方,中间都不带换气,简直是一气呵成,骂出了风采和水平!   一帮男生噤若寒蝉,苗清颜没告诉过温谅的是,作为已经读到研一的老生,她在学校的名气要比温谅想象的还大了无数倍,尤其他还猜错了一点,卢藇虽然因为出众的美貌,名气算是不小,可跟苗清颜一比,还要差上几分!   直到中年人走了过来,苗清颜才骂声暂歇,俏目圆睁,道:“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的客人都敢打,还想不想从医大毕业了?”   老大等人全低着头,默不作声,莫骏忍不住道:“苗师姐,都是这小子挑的事……”   “你闭嘴!”   苗清颜吼道:“莫骏,我早警告你不要再到我们实验室来骚扰卢藇,你当我的话是放屁是不是?”   莫骏张了张嘴,终害是雌伏在苗清颜的淫威之下,悻悻然别过头去。   苗清颜这才对温谅展颜一笑,道:“你怎么来学校了,他们没伤到你吧?”   这一笑跟前面的声色俱厉反差太大,真是对野男人如春天之温暖,对亲学弟如冬天般冷酷,众人真是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眼光全看向温谅,心中猜测他的来历。   温谅笑道:“还好,虽然被他们吓的不轻,但为了亲眼见见你们的实验成果,一切都是值得的!”   苗清颜哈哈大笑,拉着一边正用冷峻的目光扫射众男生的中年人,道:“老板,这就是那位温先生,我本来安排你们下午见面的,没想到他直接到学校来了。”   中年人先是一呆,继而紧紧握住温谅的手,热情堪称爆表,道:“温先生您好,您好,真是对不住,让您受惊吓了。这几个学生我一定让校方严肃处理,给您一个交代!”   这下连莫骏都不淡定了,他们其实并不是怕苗清颜,而是怕苗清颜背后这个被学生们称为“铁面”的中年教授,可现在连铁面都变成了笑脸,这个子究竟什么来头? 第五百五十六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   中年教授叫窦泱,是医大很有名望的学科带头人,性情严肃,不苟言笑,每到期末刷考试副本,碰到他这个BOSS团灭的次数最多。但这还不是让学生们畏惧的主要原因,窦泱的夫人是京医大的副校长,据说在未来两年,等现任校长退下来之后,将成为最有可能接任的人选。所以大家敬屋及乌,别说打架斗殴被窦泱抓了个现行,就是平时他带的本科生课程,也没有一个人敢缺课,哪怕不点名,也都老老实实的坐到下课!   可这样一个面子和里子都齐备的人,却对温谅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家伙这般的……嗯,说谄媚过了点,说恭敬也不至于,可他笑的嘴皮子都快要拉到耳朵边了,怎么看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浑没有平日飘然物外的学者风范,更像是街市里叫卖自家蔬菜的大妈,讨好中透着市侩。   这是怎么了?   老大等人看着温谅,眼中更多的是好奇和惊讶,然后还带了点“我懂了”的释然——怪不得能把卢藇从莫骏手里抢走,原来人家跟咱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得,这仇是报不了了,就让绿帽子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绿痛吧。   齐秦要是知道自己这首《往事随风》被人篡改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吐血,而此时的莫骏,已距离吐血不远了,他看着窦泱的笑容瞠目结舌,苗清颜也就算了,本来就疯疯癫癫的,谁知道是不是新认识的姘头,所以才拼命维护这小子。可窦泱也来这一出,让他十分的不能接受,如同电视里最常见的那种桥段,被富家公子欺侮的穷小子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微服私访的大人物,然后把富家公子踩的屁滚尿流,顺带还泡了美人归。莫骏期望过这样的剧本,但不同在于,他既想当富家公子,也想当大人物,更想最后赢得美人青睐的也是自己。   这很正常,年轻的时候,谁都是这样的天真无邪,以为世界围绕着自己在转,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你而加快或放慢旋转的脚步,你要么努力的往中心挤去,靠着向心力保证自己的位置,要么就逐渐被甩到外围,然后被离心力远远的抛弃!   莫骏的眼中闪过一道恶毒的光芒,让本来没心思同他计较的温谅改变了主意,笑道:“处分倒不必了,只是我听说这位莫骏同学有骚扰女同学的倾向,刚才还亲眼目睹他差点弄伤了这位女同学,希望校方能重视一下,不要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   “温先生说的是,我马上通知学校,今天就拿出一个处理意见,一定会严肃处理学校里的害群之马!”窦泱也很恼火,当着贵客的面,学生们又这么不争气,不狠狠的处罚一下,京医大的脸往哪搁?要是因此让温谅产生了什么不好的看法,影响了将来的合作,无论对校方,还是对他个人,都损失巨大!   “窦教授,您别听他胡说,我没骚扰卢藇,我们是好朋友……”   “闭嘴!”窦泱见他如此不知进退,铁青了脸道:“你现在去教务处报到,我会通知你的院系领导等下过去说明情况。至于处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别上了五年大学,最后连毕业都毕业不了!”   莫骏脸色刷的苍白起来,一转眼看见卢藇,知道这件事最终还要着落在她身上,往前走了几步,老大老七以为他气急之下还想动手打架,忙一左一右死死拉住,劝道:“走,走,先去教务处,别冲动,别冲动。”   莫骏挣脱不开,只好冲着卢藇大叫道:“藇,你跟窦教授说,我没有骚扰你,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对不对?你说啊,对不对?”   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卢藇,卢藇睫毛颤抖,娇弱可怜,好一会才缓缓的摇头,道:“我们从来不是朋友……”   窦泱再也看不下去自己学生的丑态,道:“你们几个立刻把他带到教务处,不然连你们的责任也一概追究!”   莫骏被老大等人强拉着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卢藇,目光简直阴森的可怕。卢藇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腕默不作声,苗清颜心疼的安慰道:“我早说他是个变态,没弄伤你吧?既然说开了也好,省得天天来缠着你,惹你烦心!”   “就是,看他那个表情,还想吃了我们乍滴?什么玩意,卢藇,别怕,有我呢,他不敢怎么样!”   赵令令挺了挺胸脯,只可惜一对旺仔小馒头,实在挺不出波浪,卢藇轻嗯了一声,抬头看向温谅,秀眸如倾如诉,柔声道:“多谢你了!原来你找的是苗师姐,要是早说的话,也免得你多跑那些路!”   温谅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苗小姐在医大这么威风,所以我现在也是后悔的很,卢同学就不要揭人伤疤了!”   卢藇想笑却没有笑出来,显然发生刚才那一幕她心里也不好受,同窦泱和苗清颜道了别,和赵令令联袂而去。   之后温谅在窦泱和苗清颜的陪同下看了实验室,听了他们对褪黑素的具体详尽的介绍,一致认为专利转换率高,商业前景远大,双方相谈甚欢,达成了基本的合作意向。   苗清颜一直将温谅送到了校外,经过教务处时刚好透过窗户看到莫骏在里面挨批,她摇摇头,道:“仗着自己脸长的好就天天追在女孩身后,真不知道害臊!卢师妹看不上他,倒是没丢我们女人的脸!”   温谅叹了口气,道:“喵喵啊,你还是太年轻!”   说完开门上了车,苗清颜趴在窗沿上,脑袋直接伸了进来,奇道:“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有话呢,什么意思,说,不说明白了,你可别想走!”   温谅拿她没有办法,无奈道:“你那个师妹是对陌生男人假以辞色的人吗?”   苗清颜嗤笑道:“陌生男人?就是莫骏也是追了她两年多,才肯偶尔露出几个笑脸,卢藇可是系里有名的性冷淡……”   “停停!”温谅有时候真想找个双面胶把苗清颜这张荤素不忌的嘴给粘起来,道:“那你看我像是比莫骏更有魅力的人吗?”   “当然啊,”苗清颜疑惑道:“这还用问吗,十个莫骏也比不了你一根鼻毛啊!”   虽然听起来在夸自己,可感觉怎么怪怪的,温谅这次宁愿用双面胶贴住自己的耳朵,黑着脸道:“我是说从小女生的角度……”   苗清颜隐隐明白了什么,道:“你是说?”   温谅晃了晃手中的奥迪车钥匙,道:“虽然我不确定她对我态度转变是因为这把车钥匙,但莫骏再怎么不好,也好歹追了她两年多,刚才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受到的处分轻一点,但她却不讲一点情面。这样的女孩子,我反正是敬而远之,至于你嘛,最好也别那么傻乎乎的替人出头!”   苗清颜从来没想过卢藇会是这样的人,反驳道:“你这样推导毫无根据,先不说车的事,一辆奥迪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车。单单莫骏这件事,我觉得她做的没错,如果这时候不狠心,那不是还让莫骏心存幻想,以后再没完没了的纠缠起来该怎么办?”   温谅笑道:“你啊,不见黄河不死心。莫骏和卢藇都大几了?”   “大五啊,刚才我老板不也提过吗,他们今年毕业。不过卢藇考研失败,工作找的也不太顺利,莫骏家在外省一个地级市,父亲好像还是卫生系统的一个小领导,帮他安排好了医院,只等着领了毕业证就回去上班。”   “卢藇是不是想留京,还想进好的医院?莫骏都追了她两年多了,之前还能有说有笑,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才觉得烦了,开始对人家不冷不热?”   温谅点了点苗清颜的脑门,道:“你家里有钱,当然看不上一辆破奥迪,可千万别忘了,对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来说,奥迪代表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身份,有财富有身份,便是权势,可以做到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比如莫骏那个远在天边的小领导父亲,无法在京城打通的门路……”   苗青颜呆呆的看着温谅,道:“你太可怕了,只因为人家对你先冷后热,就得出这样可怕的结论?要不要这么阴谋至上啊?再说了,她难道是神仙,只看你有辆破奥迪的钥匙,就知道你神通广大,立刻粘上了你?”   温谅冷冷道:“要是这样还算好的,我怕这只是人家长久以来的本能反应,对一个可能会有权势的年轻男人热情一点,不管能不能得到好处,可至少也不会有坏处,对不对?”   “喵喵,我也许看错了,不过我这人一向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莫骏的反应明显超出了应该的范围,恐怕是卢藇曾给了他什么承诺,或者曾经暗示过他什么,却最终又反悔了。所以他们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好好帮你导师做好项目,放心吧,我会给出一个合理的价钱,让你这个中间人大有面子。”   苗清颜小鸡啄米般的狂点头,转身走开一段距离,又急急跑了回来,道:“我明天生日,晚上提前开party,你一定要来啊!”   温谅的手伸出窗外,做了个OK的手势! 第五百五十七章 轻松相拥,认真相爱   从医大赶回四合院,宁夕还没回来,一大帮人正在水蔷薇的指挥下忙忙碌碌的做着香榭居开业前的最后准备。水蔷薇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没再画那个前卫的烟熏妆,清汤挂水,素面朝天,多了几分都市女孩该有的干练和纯净,比起以往的小太妹形象,这才像一个正儿八经的知名设计师,眼角的余光瞄到温谅进来,不由冷哼一声,骄傲的如同头上刚插了一根孔雀羽毛的小母鸡,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投过来分毫。   温谅虽然不跟她计较当初在公园湖边的那场闹剧,可也没心思去跟她打招呼,径自避开拥挤的人群,往九曲回廊那边走去。水蔷薇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却只看到温谅远去的背影,心中顿时大恨,一脚踢翻了放满装饰品的架子,对吓了一跳的工作人员大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扣光你们工资!”   温谅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漠视让一个女孩感觉到了愤怒,刚过了一个回廊,正好朱子萱从另一头走过来,两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最近几天这丫头见的少了,兴许是开业在即,太忙碌的缘故,温谅笑着打声招呼,朱子萱却没吭声,只是很矜持的点了点头,跟温谅擦肩而过!   现世报来的快,不过朱子萱的漠然只是让温谅耸了耸肩膀,不会在心中留下任何的印记,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小时,宁夕推门进来,在她身后,是一脸喜色,就差在脑袋上顶一只喜鹊的雷方。   跟雷云海的谈话十分顺利,既然宁虎臣表态同意,他当然不会有二话,更关键的是,他对宁夕提到的经济危机的兴趣,远远大于他对联姻的兴趣,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反复追问宁夕同罗伯特教授邮件来往的细节问题,末了才笑着说了一句:“小夕啊,既然你跟杨纵合不来,我们做长辈的总不能真的乱点鸳鸯谱,好在两家老人的意思也只是让你们接触一下看看,不合适也就算了,可惜老雷家没这个福气。至于钼矿这个项目呢,回头我会跟老爷子沟通一下,当然,我原则上同意,只是牵扯层面太大,从中央到地方,很多关节要疏通,具体怎么运作,要投入多大的资源和人力,还需要从长计议。”   雷云海不动声色的给联姻一事定了基调,这件差点毁了宁夕一生的婚事才算真正的结束了,而合作开发钼矿的提议也基本敲定下来,幕后需要怎么运作,那是大人们的事,以宁夕和雷方的身份,顶多做一个执行者和参与者,却不可能成为决策者。   不过世事都要一分为二的看,一个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年轻女孩,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京城纨绔,能参与到这样的项目中来,本身就是一种肯定和重用,对他们日后在家族中的地位和发展,有着十分深远的影响!   雷方到现在还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雷云海是他三叔,可平日都不怎么带正眼瞧他,这次听了宁夕的提议,让他代表雷家来负责双方的沟通和联络,对他来说,这比赚了多少钱,上了多少女人,买了多少豪车都要痛快一百倍!   雷方心里也明白,跟宁夕在宁家独一无二的重要性不同,他并不是雷家最合适的人选。要不是这一次在联姻事件里出了大力,被宁夕看重,这样的好事无论如何砸不到他的头上,所以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将这事给做成了,做好了,让最苛刻的人也挑不出一点毛病,让所有轻视他的人都大吃一惊。   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谁敢挡在路上,谁就得死!   温谅和宁夕四目相对,要不是碍着雷方这个电灯泡,此时的两人说不定会不管不顾外面烦嚣的人群,做点什么疯狂的事,来为这段时间沉重到窒息的压力找一个宣泄的途径。   眼看着情潮即将无法压制,温谅轻咳一声,拿出两份厚厚的资料递了过去,道:“这是一份保健品市场调研报告,还有一份新成立公司的股权协议,你们看一下……”   有宁雷两家联手,如何将八千亿的钼矿收入囊中自然不需要温谅操心,他要做的,是尽快启动保健品项目,为日后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三个亿?”   雷方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温谅笑道:“没有雄厚的资金支持,想要在短时间内占领市场是不可能的事,平均下来咱们一人一个亿,三亿其实也不算太多!”   这次合作没有浪费温谅太多口水,很快三人达成一致,由每人出资一个亿注入新成立的公司,温谅要负责公司的大部分事务,占股40%,宁夕和雷方各30%。等商议完毕,温谅才发现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叫,拍拍手道:“皇帝不差饿兵,不如先吃饭,还有什么问题,等咱们吃完饭回来再谈!”   “刚好我前几天在郊外发现一处好地方,正想找机会带你们去尝一尝,今个高兴,我请客,走着!”   出门的时候雷方去叫朱子萱一起,没想到一向甩都甩不开的朱子萱竟然拒绝他的邀请,说还有事没忙完,走不开,让雷方颇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开车出城老远,还在感叹道:“连子萱都长大了,知道为事业打拼了,我真的感觉自己老了。”   雷方的推介果然不错,饭菜味道极好,三人美美的吃了一顿大餐,再回京已经下午五点,看看跟范博约定的时间还早,温谅先回公寓洗澡换衣,宁夕也跟着下了车,雷方知道他们还有事要谈,自己开车离开。   关上房门,温谅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宁夕从身后紧紧的抱住,火热的躯体隔着衣物都清晰的感触到彼此,不再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不再鸿沟阻断南北,天涯咫尺。   这一刻,你在我身边,如此真实!   这一刻,我在你身后,如此满足!   放下惶恐,放下畏惧,就这样轻松的相拥,认真的相爱,真好! 第五百五十八章 花开两朵   就这样相拥良久,如果不是门外走过的人说话太大声,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寂静,两人都有种错觉,似乎可以从此无忧无虑的一直站到天荒地老。   宁夕的俏脸贴在温谅的后背,低声道:“我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能这样轻易的从爷爷那里过关,一直害怕这是一场梦,到了明天就会又回到现实……”   温谅轻轻抚摸着宁夕抱在他腰间的纤手,安慰道:“都过去了,别担心!正像你说的那样,五年了,每个人都在改变,宁老也不例外,现在的他,身为爷爷的身份,远远大于其他的所有头衔。”   宁夕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喃喃道:“你说,要是今天咱们没去四合院,爷爷他会不会,会不会……”   温谅转过身,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俯首一吻,轻笑道:“可咱们毕竟去了,不是吗?”   这件事从头至尾,固然是宁虎臣顺势而为设的一个局,可要温谅真的没有勇气和智慧去入局破局,说明宁夕挑人的眼光一直都这么差,到了那时,假作真时真亦假,杨纵也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否则的话,宁虎臣哪里有时间见了他三次?   不过结果永远比过程重要,他们去了,也赢了,这就够了!   宁夕没有在温谅房间呆太长时间,毕竟还在京城,要给宁家留几分颜面,尤其不能让老爷子觉得自己不知进退,打蛇随棍顺竿爬,尽量还要保持之前的状态,彼此之间不能太过亲密。   等送走宁夕,温谅正准备去洗澡,苗清颜却不请自来,一进门轻车熟路的往沙发上一躺,捶腿捶腰喊起了苦。   温谅奇道:“中午不还好好的,又怎么了?”   “中午好好的?”苗清颜一骨碌坐起了身,低眉顺眼做可怜状,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从早上跟着老板四处跑,找校领导,找科委,找卫生局、专利局,一天下来连顿饱饭没吃,你还说我好好的,可真是比窦娥都冤!”   温谅无奈的摇摇头,妹子太天真,搁到现在这个和谐社会,窦娥那点小冤屈根本不值一提,他指了指卫生间,道:“我等下有事,先洗澡,你自便,要走的话记得给我带上门!”   “就你这样子,难道还怕有美女闯进来搞强奸啊?”苗清颜撇撇嘴,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趁你洗澡的时候,我给你汇报一下那边的进展。”   隔着一道玻璃门,苗清颜搬了椅子坐在门口,绘声绘色的把学校和导师的底牌给出卖的一干二净,然后还意犹未尽的道:“你要是觉得要价太高,我觉得还可以商量。虽说这项研究很有突破性,但国内领先的专利技术老死在发明人手里的也不是没有,怎么将技术优势转变成经济效益,已经成了所有项目研究组的死结。所以有这个机会,医大从上到下都兴奋的很,价格嘛,虽然很重要,但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温谅啪的一下拉开了门,露出精赤的上身,苗清颜吓的赶紧扭过头去,闭上双眼,俏脸瞬间绯红,跺了跺脚,道:“你个死色狼,敢不敢先穿好衣服?”   要是以前,温谅一定会捉弄她一番,可现在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哈哈笑道:“平日说话不是挺大胆吗,原来连穿着短裤的男人都不敢看啊?”   短裤?   苗清颜刚才只看到了上面,下意识的以为他赤条条的来去无牵挂,闻言偷偷扭头,果然温谅穿着一条快到膝盖的短裤,心中为自己闹出的乌龙大感不好意思,气势也随之减弱,道:“谁让你这个色狼有前科呢,怪不得我!”   温谅掀了被子,落了把柄,被按个色狼的名头也只好咬牙认了,迅速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转让费多少钱来着?里面水声太大,没听清楚!”   “根据学校内部初步达成的意见,应该在五十万左右……”   温谅眉头一皱,苗清颜忙道:“当然,这个价格还可以往下谈……”   温谅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卧室,苗清颜坐在客厅生闷气,一来觉得自己也是好心,在导师面前帮他说了无数好话,什么年少才俊,商界奇才,家底丰盈,人脉充沛,是怎么恶心怎么来,才终于说服导师来谈谈看;二来谈成初步意向后,又屁颠颠的跑过来告诉他内部的第一手情报,算是彻底白瞎了母校对她数年的栽培,成了叛徒和间谍。可他倒好,就算这个数目大了点,不是还可以谈吗,干吗生气给自己脸色看?又不是我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钱好不好?   “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温谅穿着一身略显正式的商务休闲装,整个人看上去少了点稚气,多了分稳重,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偶尔打扮一下,竟是比平日看起来帅气许多。苗清颜不自觉的露出几分花痴模样,却很快反应过来,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自己:青青,你还有没有立场,有没有原则,你还生着气呢,别说这个大色狼,就是刘德华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也要稳住,淡定,就当看到了一只光屁股白毛猪,不宰了下锅已经是姑娘我大发慈悲,还想勾引我犯罪?   做梦!   “哼,黄鼠狼打煤球——臭美!”   “怎么,生气了?”温谅拉个椅子坐到她面前,道:“我出五百万买你们的专利,你还生气的话,也太不把财神爷当爷了吧?”   “我就知道你嫌五十万太多,多了可以继续谈嘛,干吗对我发脾气,我站谁一边你还不知道……你,”苗清颜猛然惊觉,眼睛瞪的圆圆的,道:“你刚刚说什么,五,五百万?”   温谅笑道:“不错,五百万,买你们的褪黑素生产工艺!”   苗清颜不知怎的结巴起来,道:“不,不……不是,你,你怎么能出五百万呢?”   温谅好玩的看着她,道:“我怎么就不能出五百万?我说,从来都有嫌钱少的,可没见过人嫌钱多,你脑袋没毛病吧?”   “你才毛病呢!”一吵架苗清颜立刻恢复了正常水准,腾的站了起来,双手抓住温谅的肩膀晃了起来,道:“你傻啊你,五十万我都嫌多,你竟然出五百万!这个生产工艺虽然了不起,但也只是医学上的一个小成就,卖给那些制药厂可能连十万块都不值,你有钱没地方花,去捐给希望工程啊你,土老帽,暴发户,败家子!”   温谅被她晃的脑袋都要晕了,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我实话给你说吧,这五百万当然不只是转让费,还要跟你们实验室合作成立一个研究所,持续对这个产品进行研究和开发,对我的公司提供技术支持。另外,你不觉得,区区五十万元,值得我跟你们学校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签约仪式?能上几个媒体的头版?能引起多大的关注度?”   “同学,市场经济了,没有关注,便没有成功!”   苗清颜呆呆的看着温谅,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这个男孩的心有多大,他同样的笑着,走着,说着,但他的思维,却已经远远的把别人抛下。   敲门声响起,范博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京城四季大酒店坐落在昭阳门东六街一号,是知名的五星级大酒店,在二楼包间温谅见到了上宁高科负责技术部门的副总经理陈永庆,还有技术部经理姜瑜。陈永庆三十六岁,原先也是纯搞技术的专业人才,之后受到董事会赏识,改行做了行政,慢慢的升到了如今的位置。姜瑜是他在技术部时一手带出来的骨干,目前上宁高科刚刚研制成功的程控交换机,就是在他的直接带领下,一点点攻克技术难关,并最终研发成功。   有人说过,对传统的电信行业,整整一个20世纪,实际上是一个以交换为核心的世纪。   到了新世纪,进入网络时代,这句话依然是唯一正确、也唯一存在的真理!   陈永庆和姜瑜两人关系很好,不仅是上下级的关系,生活中更是朋友,但性格方面却完全不同。陈永庆毕竟做了几年行政,言谈要放开的多,等范博做了介绍,同温谅寒暄时热情又不失分寸,而姜瑜则只是站在那,一句场面话也不会说,显得木讷而呆滞。   温谅也没怎么废话,待众人落了座,道:“事情呢,范总也跟你们谈过了,我这人比较喜欢直截了当,就不跟你们绕圈子了。说白了吧,我个人很看好程控交换技术的商业前景,但贵公司的现状,我不说你们也明白,如果年内重组无望,必然会资金链断裂,别说在这方面加大投入,就是维持公司的基本运作怕也很困难……”   陈永庆的笑容僵在脸上,有点尴尬的道:“温先生说的是,说的是,不过目前我们还在跟国内的几家大企业谈投资,一切都还未知,这时候下结论,难免早了点。”   温谅和范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第五百五十九章 京城一夜   打定主意了想跳槽,却还不愿意让别人以为是在老公司呆不下去了才另谋出路,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过为了面子也好,为了待遇也罢,好歹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到了这个地步,还当着明眼人说这些掰呼话,眼界和心胸都小的让温谅有点看不起,怪不得上宁高科从当初的明星企业发展到今日举步维艰的田地,不说别的,首先管理层就不太合格。   可当下用人之际,些许缺点不用太讲究,何况温谅要的是技术和团队,没有陈永庆,恐怕很难整个挖过来。反正也不是请他回来当总裁,只要能负责好技术这一部分,就已经是人尽其才,温谅何等样人,哪里会在口头上跟他争胜负,爽朗一笑,道:“是我口误了,陈总你别往心里去!不管上宁将来发展的怎么样,但我有信心,如果你和姜工能到新公司来屈就,我们在程控交换这一块,一定能做大做强,成为业内的龙头老大,也不过是一两年的工夫!”   范博插话道:“温少太谦虚了,以您的能力,我觉得一年之内,不单单是程控交换,在整个基础通讯设施领域,都会是龙头老大!”   要不是之前跟范博打过多次交道,知道他不是说大话吹牛皮的人,再加上凤凰鸟现在的地位和名声,陈永庆真的得多想想安排今天这次见面是不是有必要。可正因为范博不是这样的人,却毫不避忌的大拍马屁,才让他更加的重视温谅。   温谅徉怒道:“范总,说什么浑话呢,别让陈总他们听了笑话。”   范博嘿嘿一笑,毫不为意,好似被骂了几分就舒服了几分一样,道:“这怎么能是大话,我跟了温少这么久,还能不知道您?只要打算进哪个行业,哪个行业的第一都得是咱们的!陈总,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我这个人你也了解,不十拿九稳,绝对不会信口开河。跟着温少做事,我总结了下,有三快,嘴上爽快,心里痛快……”   陈永庆目光闪烁,道:“还有第三快呢?”   “当然是,赚钱贼快!”   陈永庆哈哈大笑,他是东北人,听到方言就觉得亲切,道:“好,有这三快,哪还有什么好说的!温先生,来,我敬您一杯!”   接下来,四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从国内外局势聊到电信业现状,从奥运会举办说到加入WTO的前景,中间还夹杂着温谅对程控交换的了解,以及对通讯行业未来的展望,连不太开口的姜瑜也能跟着说两句,起始的陌生和疏离感也随着温谅对酒桌近乎完美的掌控力而逐渐散去。   国内的许多事都在酒桌上谈成,但其实正事说的不多,大多数时间都用在聊天打屁,吹牛装样上了。但千万不要觉得这是无用功,人生的学问和智慧,社会的规则和传统,都浓缩在小小的酒桌上,占领了酒桌,便占领了胜利的制高点。有句酒场的顺口溜这样说,一成靠酒,二成谈情,三成试探,四成揣摩,堪堪五成把握;六成算计,七成博弈,八成妥协,九成利益,满满十成结果!   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既是指酒文化,也是指酒桌哲学,尤其在国内,你可以厌烦它,但不能无视它,甚至很多时候还要去适应它。   酒过三巡,温谅看了下表,范博会意道:“要不今天到这吧,温少等下还有事要忙。陈总和姜工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咱们再约时间聚一聚,你们看……”   陈姜二人早先已经跟范博谈了多次,事无巨细其实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不是心中打定主意,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场碰面。他们虽然对温谅的背景还处于雾里看花的阶段,但至少明白这是位不缺钱也不缺社会关系更不缺经济头脑的人物,连如今在国内炙手可热的凤凰鸟公司老总都对他毕恭毕敬,说话陪着一万个小心,可想而知来头有多大!   但来头大,不一定水平高,温谅还是这么一个年轻人,能不能带领公司走向正规,并发展到一个令人满意的高度,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陈永庆不想自己的第二次创业,再走上宁高科的老路,属于他的时间和机会,真的已经不多了!   但最后的这点犹豫,也在今天一见之下,随着温谅的言谈举止而烟消云散。   这是一个有魄力的领导者,眼神平稳淡然,交际手腕高超,对通讯行业见解深刻,许多思路发人所未想,想人所未知,可以说极具战略眼光,对公司的规划有条不紊,轻重缓急,截然分明。   在商界混了这么久,看人的眼光,陈永庆认为自己还是有的,所以综合各方面情况,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而姜瑜受陈永庆知遇之恩,亦师亦兄,本身又不是太有主见的人,只要陈永庆同意,自不会有二话;另一方面,新研发的程控交换机的专利技术已经被上宁高科卖给了温谅的公司,他作为开发这套设备的负责人,继续留在上宁高科真的没什么意思,如果跳槽能继续跟交换机打交道,他个人哪怕减少待遇,也会答应!   “温总您忙,我们回去再商量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陈永庆主动将“温先生”的称呼改成了“温总”,还怕他误会,接着又解释了一句:“主要还有许多手尾要处理,整个团队过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过我一定抓紧时间,争取赶在下月月底完成所有手续。”   温谅点点头,伸出手笑道:“陈总,欢迎你的加入!”   陈永庆双手相握,道:“以后叫我永庆好了,能跟温总共事,是我的荣幸!”   目送陈永庆和姜瑜离开,范博问道:“温少,接下来去哪?”   “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都是小孩子,就不邀请你了。”温谅打趣一句,道:“你开车先走吧,我等下打的过去!”   范博答应一声,突然笑道:“温少,要是让上宁高科的老总知道咱们谈了半天重组,结果是为了他的专利技术和手下的技术团队去的,不知会不会气的半夜在卧室里骂娘?”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真要骂也只能随他,”温谅淡淡的道:“这项技术放在上宁高科,不过是一文不值的破石头,可这次坐庄送他们的钱,也够过去几年的净利润了,人,得学会知足!”   范博连声称是,心头不知为何微微一颤,手心竟不由自主的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坐上出租车,温谅刚要说地址,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听到苗清颜扯开嗓门的大吼声:“你在哪呢?这都几点了?”   温谅将手机挪开耳边,笑道:“不才九点多吗,我在车上,就过去了!”   “我们转战KTV了,你快过来,蛋糕还留着没切,等着你呢!”   温谅皱了下眉头,他本来以为只是去饭店吃顿饭而已,到了那随便端两杯酒祝福一下也就离场了,可没打算跟一群大学生到KTV去唱个通宵。   “喂喂……青青,你一定要过来,这是我失恋后第一个生日,你要不来,我……我会不开心……”   挂了电话,温谅苦笑一下,道:“师傅,去三里屯!”   三里屯的热闹和繁嚣不需赘言,温谅推开苗清颜她们所在的KTV包厢,轰隆入耳的音乐瞬间埋没了他的五感六识,十几个男男女女坐在长长的沙发上,或笑或闹,洋溢着青春才有的欢乐和明媚。   苗清颜一个人拿着麦克风,站在屏幕前,看着上面滚过的蓝色的字体,唱着一首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不过没想到的是,以语言天赋学会了全国无数骂人方言的苗同学,竟然会是一个五音不全的走音歌后!   这样简单的一首歌,几乎用鼻子都能哼下来的旋律,却被她唱出了爬雪山过草地的难度,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拐弯,最后不知拐到了喜马拉雅山,还是雅鲁藏布江,听的人真想一头撞死!   先看见温谅的不是正倾心投入演唱的苗清颜,而是上午刚认识的卢藇,她换了一身黑色的连衣棉裙,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白天的婉约佳人瞬间变了一个人,不失清新,却更显妩媚,尤其在灯光的照射下,有种迷惑人心的魔力。   “你来了,刚才苗师姐还差点发脾气了呢,快过来坐吧。”   卢藇脸上挂着浅笑,很有礼貌的伸手请温谅往里面去,温谅微微一笑,道:“你去玩吧,我跟青青说两句话就走,不麻烦了。”   卢藇呆了一呆,似乎从温谅客气的话语里感觉到了某种隔阂,垂在腿侧的手指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羞恼。   “我……中午连累到你,我真的觉得对不起,不过当时走的急,忘了问你的联系方式。要不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明天我请你吃饭,当赔罪了好不好?”   她身体的反应瞒不过温谅的眼睛,可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没有生气的掉头走开,反而强压下心中的委屈,进一步的提出这个让许多男人都为之欣喜的要求?   温谅对苗清颜说的有关卢藇的那些话,只是希望苗清颜多长点心眼,其实本身对卢藇并没有什么恶感,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感,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个小插曲,今后不会有交集,也不会在温谅心里留下什么印象,就如同走在街上擦肩而过的一个女孩,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仅此而已!   温谅笑道:“有女孩子请吃饭,我求之不得,不过这次没机会了,我明天得离京,等下次吧,要是时间凑得巧,我一定来蹭你这顿饭。”   说完不再搭理卢藇,径自走到苗清颜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苗清颜转过头,眼角隐约可见泪珠,见是温谅,忙装作整理头发的样子偷偷的擦了一下,埋怨道:“算你没口福,刚才在饭店可是点了好多好吃的,现在只有蛋糕了,别嫌弃啊!”   温谅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以前过生日有男朋友陪伴的场景,所以才触景伤情,略一沉吟,决定还是多呆一会好了,道:“刚喝了点酒,蛋糕太腻了,我吃不下。另外我得批评批评你,虽然今天寿星佬最大,可你这歌声连鬼都要吓死了,还敢霸着麦,一个人在这唱?”   苗清颜努努嘴,指了指包房里的人群,道:“都一对一对的,没有一对也都有奸情了,我不孤零零的来唱歌,难道还要看别人亲亲我我,然后春心难耐,随便出去找一个男人来解决?”   温谅明智的不接这个话,拿起另一只话筒在手上转了转,笑道:“要不合唱一首,我带带你?”   “好啊好啊,”苗清颜高兴起来,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对着麦克风喊道:“大家安静,安静!下面,有请京医美丽大方的大师姐青青,即本人……”房间内响起一片哄声,“还有帅气多金的土老帽,也就是这位同学,我们要为大家合唱一首……”   她扭过头,道:“合唱什么来着?”   “随便!”   温谅对着欢呼的众人微笑致意,表现的极是风度翩翩,对从宁虎臣的房间活着走出来的人来说,这都是毛毛雨了。   “我最烦随便的人,其实一点都不随便!”   苗清颜嘟囔了一句,飞快的瞅着歌单,可怎么也拿不定主意,温谅将手指定格在一首歌上,道:“就它吧,一起唱。”   “啊?《京城一夜》?这个女声吊嗓我不会啊……”   温谅指了指自己,道:“我会!”   悠扬的旋律开始弥漫,当温谅那一句“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的京腔响起的时候,房间里一阵大笑,连本来郁郁寡欢的苗清颜也笑的直打跌,到了她的唱句时都没接上来。温谅幽怨的飘过去一眼,苗清颜又是笑的扶着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接了下来,却又跑了调,可温谅却无比认真的继续唱着女调:   “人说北方的狼族会在寒风起,站在城门外穿着腐蚀的铁衣,呼唤城门外眼中含着泪……”   “呜??????我已等待了几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   “呜??????我已等待了几千年为何良人不回来”   …… 第五百六十章 能饮一杯无   苍茫转瞬千年,斑驳凝固岁月,随着歌声,仿佛一夜间走遍了京城。那白雪铺洒的青石小道上谁人留下的绣花鞋,沿着深深的足迹看那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端坐在木门前的矮凳上,苦苦的等着那一季的槐花飘香,那一季的绿荷摇曳,可直到了这一季的遍野丁黄,这一季的暮雪皑皑,直到秋水望穿了心肠,断垣重起了华厦,身披磨锈铁衣的郎人还不见纵马归来的侧影。   二环的钟鼓楼里钟声萧索,西直门的三塔寺外旧貌无存,四合院,紫禁城,青瓦红墙,京腔小调,游荡在城里的魂已等了几千年,城门却还不开!   京城一夜,不过尘埃!   一曲歌罢,包间内先是寂静,然后响起热烈的掌声,在这个思想和思想碰撞的年代,可以听的歌有很多,但可以懂的歌,也不过那么几首。   苗清颜放下麦克风,呆呆的看着温谅,刚才她不是在唱歌,而是做了一个梦,梦到和一个人肩并着肩,漫步在老京城的胡同深处,恍恍惚惚看不清身边那人的脸,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悠闲。   温谅张开双臂,和她轻柔的一个拥抱,微笑道:“喵喵,生日快乐!”   陈升曾说过《京城一夜》是天上掉下来的一首歌,其实与他无关,而苗清颜对温谅来说,也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就那样大摇大摆的闯进了他的漫长人生中的某一处轨道,然后阴差阳错的并肩走了短短的一段路程。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不知为何遇见,也不知何时离开!   苗清颜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她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孩,连流眼泪也比一般女生要来的猛烈和激动,差点就把鼻涕流到温谅的肩头。倒是卢藇走过来给温谅解了围,拿着纸巾递了过来,笑道:“今天师姐你生日,开开心心的才对,快擦擦吧,不然妆一花,可要成小猫了,小心温先生看到了嫌弃你。”   苗清颜扑哧一笑,接过纸巾,道:“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有几个胆子敢嫌弃我?”   温谅叹口气道:“是是,苗大小姐生来一双耐克眼,眼角都快长到天上去了,哪里会瞧的上我们这些东奔西走、四处做点小生意的可怜人!”   卢藇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苗清颜擦了泪,娇嗔道:“别装了好不好,你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会看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卢藇,你是不知道,就他那个女朋友,说是天香国色都觉得太对不起人家,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那么,怎么说呢,那么让人只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美女!”   卢藇脸上略显得有点不自然,看着温谅轻声道:“原来温先生有女朋友了啊……”   “怎么,我有这么讨人厌,连个女朋友也找不到吗?”   温谅不知道苗清颜是不是故意当着卢藇的面提起这茬,以他对苗清颜的认知,估计也是说顺了嘴,无意为之,但他也没有否认的必要,有些时候,能少点麻烦,还是尽量少一点的好。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卢藇忙摇着手解释道:“我还以为苗师姐才是你的红颜知己呢……”   温谅拍了拍苗清颜的肩头,道:“我们是朋友,但不是你猜的那种,非要安一个名头的话,当我们是哥们好了!”   “呸,谁跟你是哥们,我当你是姐们好不好?”   温谅哈哈大笑,好久不曾发作的猥琐大叔基因呼之欲出,道:“哥们姐们都成,我可直可弯,可男可女,可塑性极强,不用太在意性别的问题!”   这番话逗得苗清颜和卢藇同时一笑,不过不同的是,苗清颜按着温谅的肩膀,笑的前仰后合,而卢藇却只是捂着嘴,笑的仍然那么的淑女。   淑女有很多人喜欢,可温谅偏偏更欣赏苗清颜的真实,他打了个响指,道:“切蛋糕吧,吃完蛋糕,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苗清颜当然知道温谅不像他们可以无所事事的疯玩一个通宵,很懂事的点了点头,拉着卢藇跑过去,和赵令令一起招呼众人插上蜡烛,一根根点燃之后,灯光熄灭,大伙围着笑的灿烂的苗清颜拍着手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等她双手合什许了愿,大家伸开双臂,肩搭肩,头碰头,俯下腰嘴里数着三二一,噗的一声将二十三根蜡烛全部吹灭。   “梦想成真!”   “师姐万岁!”   “分蛋糕喽!”   几个活泼的男生女生鼓噪起来,一人一块分了蛋糕,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将蛋糕当成导弹砸到了对方的脸上,然后引起了混战。温谅端着苗清颜亲手切给他的那一份,明智的躲到了一边,笑看着女寿星在一群人的追击下被砸了满头满脸的奶油,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有个男生兴许是看温谅在旁边太孤独,手中抓着蛋糕冲了过来,刚要往温谅身上扔,可不知道怎的看着他淡然的脸色,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正尴尬的时候,温谅笑道:“看你手里还有啤酒,大家都是男人,不如干一杯好了!”   男生松了口气,大喊一声“好”,倒了满满两大杯啤酒,走过来和温谅一饮而尽。有人开了头,就有人有样学样,接二连三的男生走过来要和温谅碰杯。苗清颜刚要发飙,温谅却对她摇了摇头,笑道:“今天你生日,不要扫了大家的兴。”   温谅的酒量虽然在青州被司雅静和宁夕屡次的羞辱,可好歹也是练出来的,对付几个学生娃娃不在话下,站在原地,酒来杯干,毫不拖泥带水,豪爽之极,发展到最后,竟然连女生也都跑过来跟他喝酒。   苗清颜看他连喝了十几杯,忍不住跺了下脚,冲过去一把夺过手中的酒杯,道:“我替他喝!”   “师姐,你可不能偏心,我好歹也是你的小师妹,爹亲娘亲也没有师妹亲,我的酒要不你也给替了?”   “对对,既然心疼人家,也心疼心疼我们啊,我们的干脆也给替了吧!”   一帮女生唯恐天下不乱,莺莺燕燕叫了起来,简直比八千只鸭子还要吵,可嘴里喊的凶,酒杯却还是一个劲的往温谅脸前凑。   温谅一个大老爷们,岂能被小女生给吓住了,随手接过来一杯,道:“既然我的酒被你们师姐替了,那师妹们的酒我来喝好了!”   “呵,师妹?你看着还没我大,要不干脆叫师姐吧!”   “你丫头作死啊,人家只有一个师姐,那就是咱们的青青师姐!”   “是啊,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亏得苗师姐对你那么好,竟然想谋朝篡位……”   温谅头都听的大了,赶紧对苗清颜使个眼色。两人的酒杯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一碰,透过淡黄色的啤酒杯,无数滴晶莹的液体倒映出两张同样微笑和干净的脸。   干杯!   喝完了这杯酒,温谅已经决定撤了,刚要开口说话,卢藇却又端了杯酒走了过来,低首道:“我借花献佛,用这杯酒谢谢温先生白天的帮忙!”   温谅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拿过一杯酒和她碰了一下,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喝了这杯酒,咱们可两清了,以后千万不要再提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我是举手之劳,实在受之有愧!”   放下酒杯,跟众人道了别,苗清颜送温谅出去,刚走出KTV门口,听到身后有人喊道:“温先生,等一等!”   卢藇提着裙角追了出来,微微喘着气,道:“能不能留给我您的手机号?虽然那件事对您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我却意义重大,所以一定要让我请您吃顿饭,不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好吧,青青那有我的联系方式,你等下找她要好了!赶紧回去吧,外面冷,别冻着了。”温谅笑容可亲,言语轻柔,却没人能察觉到眼底深处那一抹淡然和平静!   等卢藇转身离开,苗清颜也没把这当回事,反而担心的道:“没事吧,还开的了车吗?不让你喝,还喝那么多!”   “我有先见之明,打的来的。放心吧,我以前号称‘从不喝醉小王子’,酒场上的较量,还不知道什么叫输!”   这大话也就敢对着苗清颜吹吹,她眉眼轻轻一挑,抿嘴一笑,借着酒劲和夜色,很有点女人的妩媚韵味,啐道:“还小王子呢,一个土老帽!”   温谅再次发出会心的大笑,进京以来的忙碌和紧张,面对宁虎臣的期望和绝望,都在今夜的京城落下了最后的一点沉重。   等车的工夫,温谅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跟卢藇说了什么?不是连我打算投500万的事也说了吧?”   “说了啊,卢藇她这几个月也在实验室帮忙,算是我们的一份子,这种事今天不说,明天她也会知道,应该没关系吧?”苗清颜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温谅的脸色,沮丧的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事?”   温谅摇摇头,笑道:“我随口问问,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五百六十一章 男人的底线   苗清颜也不是傻子,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道:“你啊,不要总把人想的那么坏。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老师同学都挺喜欢她的,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心机险恶的人呢?”   温谅叹了口气,道:“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就会更加喜欢上狗。我跟卢藇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何苦去编排她?不是我眼中的她是什么样子,而是她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呈现在我的眼中会是什么样。喵喵,你以后要想在这个社会生存的更好,一定要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以为自己完全了解一个人,认为别人单纯的人,才是真正的单纯!”   “我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苗清颜顿了一顿,道:“不过歌德说,有七彩的心灵才能看的到七彩的阳光,不要让枯萎的树叶蒙住你的眼睛的同时,也蒙住了你寻找美丽的路!”   温谅扑哧一笑,道:“拉到吧,歌德要是真说过这句话,我可以输你两千斤饺子!”   苗清颜不服气道:“为什么,歌德那么多著作,你敢说自己都看过?”   “我一土老帽哪里看过歌德,能听过就不错了。之所以怀疑,是因为我糊弄别人的时候,也是你这种表情和语气!”   苗清颜呵呵直笑,温谅又道:“不过你也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有心机不一定就是坏人。漂亮的女孩想要得到某些东西时总会投男人的所好,而男人想要往上爬时,一样要去投别人的所好,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区别!”   “那,你呢?”   “我?”温谅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拉开了门,扭头笑道:“我也没有区别!”   苗清颜望着温谅淡淡的笑容,心头忽的一动,刚要说话,突然听到背后传来赵令令惶恐不安的叫声:“师姐,师姐,你们快来,莫骏带了一群社会上的流氓堵住了包间,非要拉卢藇去陪酒!”   “什么?”苗清颜脸色大变,莫骏虽然讨厌了点,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为了校园里的一点小恩怨,竟把社会上的人牵扯进来?   “他带的都什么人?”   赵令令明显是冲出阻挡的人才跑了出来,衣服看上去有点凌乱,大口喘着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像什么正经人,领头的一个似乎很有背景,连KTV的保安都吓得躲到一边,管都不敢管……”   温谅刚刚钻进车厢半个腰身,闻言又退了出来。苗清颜一脸急色,看着温谅张了张嘴,却也知道他对卢藇观感不好,不知该怎么开口。   “走吧,我跟你们去看一看。”   苗清颜眼中闪过一道喜色,她不知道以温谅的小身板如何对付一群社会上厮混的流氓,却莫名的感觉到了勇气和信心,仿佛有他在,就一定可以解决任何麻烦。   按理说,苗清颜对温谅的了解远没有安保卿范博等人的程度,可依然从温谅身上得到了同样的依赖感。   拥有这种感染力的气场,是所有成功者的必备要素之一!   还没到包间门口,就看到两个身材彪悍的男人一人一边抓住不停挣扎叫嚷的卢藇的肩膀,将她半拖着拉往走廊的这一头。他们身后跟着七八个哄笑叫闹的男子,其中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纯白,白衣白裤白皮鞋,在KTV这种地方,简直是萤火虫里的一只秃鹫,亮的眼瞎。   莫骏跟在白秃鹫身边,亦步亦趋,小声的说些什么,眼睛盯着前方卢藇的背影,从细长的脖颈,到收束的腰身,再到隆起的翘臀,来回巡弋不去,欲望和贪婪,出现在这样一个稚气未脱、清爽英俊的男孩身上,不能不让人觉得有几分遗憾。   七八个医大的男生从包房里追了出来,头上脸上都有明显的伤痕,尤其一个头上破了一个口子,流了满脸的血,可还是用衣服捂住伤口,跟在众人身后。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耍流氓,不怕公安抓起来吗?”   “王法?”一个脖子、手腕、手指都戴满了各种黄金饰品的男人笑道:“莫七哥说的话,就是……”   白秃鹫挥手打断了他,冷冷一笑,道:“去,把他们那屋里的女孩再请三个过来,我好好的请你们唱歌,然后请宵夜,大不了再请你们开个房,犯了什么王法?”   这个人倒不是普通的纨绔,明抢女孩,殴打学生的事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做,自己在言语上竟也不留丝毫漏洞,做事如此跋扈,可行动这般小心,很是阴毒啊。   有两个跟抓卢藇的人同样装束也同样健壮的人停下步子,铁塔般的往那一站,一手抓住一个男生的衣领,重重的一推,将追出来的人撞倒了一片。   这群人毕竟只是学生,仗着血性还能顶一时,可先后被这些流氓打了两次,再笨也知道人家后台很硬,根本无所顾忌,顿时有点诺诺,畏怯不前。别说他们,就是周边的包房里有人闻声开门探出个头,见这阵势马上都缩了回去,有的是怕事,有的却可能认得白秃鹫,一路走来七八个包房,竟然没有一人敢仗义执言。   温谅让两个女孩留在身后,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挡住白秃鹫等人的去路,卢藇头发散乱,花容失色,眼眶含着泪水,裙子的肩带从肩头脱落了寸许,露出肩颈处雪白的肌肤,因为紧张,薄薄上翘的红唇都在微微的颤抖,看见温谅出现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的大声呼救,反而别过头去,仿佛怕再像白天那样连累他似的。   莫骏也看到了温谅,对这个造成他所有困扰的罪魁祸首,真是咬牙切齿也不能解其恨,指着他怒道:“七哥,就是他,就是这小子!”   白秃鹫冷哼一声:“就是跟你在学校里争风吃醋那家伙?看你那点出息,就这么个娘希匹的东西,我还以为有三头六臂呢!”   不等莫骏回答,温谅淡淡道:“一个只会在十几岁的娃娃面前摆威风的人,又算什么?我看连个屁也不算!”   众人齐齐一呆,没人敢去看白秃鹫的脸色,谁都知道这位主怎样的性子,惹上就是个鬼难缠,跟他那位已经离开京城的堂兄一个路数,除了有数的那几个人,其他能压过一头的也都轻易不会当面这么羞辱他,不是怕,而是怕麻烦!   可四九城就这么大的地方,这个人如论如何不是能惹得起白秃鹫的人之一,敢这样说话,今晚恐怕不只是找几个大学生妹子开开荤,而是动真格的要见血了。   从温谅出现,一直陷入沉默的卢藇也突的抬起头来,一双妙目看着温谅,呆呆的默不作声!   前头抓着卢藇的两个壮汉,一人不等白秃鹫吩咐,松开了手,正准备用拳头招呼温谅。白秃鹫分开众人,走到温谅面前站住,阴着脸道:“住手!”   他打量着温谅,眼前这个人的淡定应该不是装出来的,装的人装不了这么从容,当然也不是无知者无畏的那种傻逼,对方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真的不怕事的那种人。   白秃鹫皱着眉道:“你什么来头,敢挡爷的路,你挡的起吗?”   温谅好整以暇的道:“不如先说说看你什么来头,惹得起的话,自然我就挡的起!惹不起,我立马赔礼道歉,掉头就走,你说怎么样?”   白秃鹫眉头皱的更深,没有说话,莫骏却忍不住了,骂道:“装什么熊样,凭你也配跟七哥叫板?先打他丫的,一个土财主能有什么来头,打的他叫爷爷了,看看还能不能装的下去!”   温谅看都懒的看莫骏一眼,无论卢藇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都是同龄人之间的小恩怨,大可以在校园里解决,不该牵扯到社会上的人。   旁边的珠光宝气男看了下白秃鹫的脸色,道:“小子,这是莫家老七,七哥!不知天高地厚,除了小安哥,满京城打听打听,就数我们七哥的门面亮堂。你要懂事,现在道个歉,出门右拐,我做主让七哥放你一马,要不然,嘿嘿,别怪爷们不客气!”   温谅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莫小安一路的……”   这下珠光男吃了一惊,声音不由自主的小了点,道:“你,你认识小安哥?”   莫老七也支起了耳朵,阴晴不定的眼神没理开过温谅的脸,温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认识,太认识了!不过我好像听说他得罪了一个外地来的土财主,然后跟一头褪了毛的流浪狗一样被赶出了京城,这位七哥连莫小安都比不了,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   莫老七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珠光男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温谅,唯有莫骏还傻乎乎的左看右看,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行事干脆的七哥这次却磨磨唧唧的不动手。   珠光男凑到莫老七耳边,低声道:“真的假的?是那个人?”   莫老七也拿不定主意,虽然莫小安离开京城很多人都知道,但里面的内幕,除了圈子里的人,外人知道的很少,更不可能知道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外来户才落的那样的下场。   但眼前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手段和关系都能通天的人物,毕竟一个能让燕奇秀和宁夕同时出手的人,很难想象会是这样……这样的平淡无奇!   “七哥,怎么了?”   莫骏终于看出点猫腻,貌似对方把自己这边的人给吓住了,这,怎么可能?   莫老七的威风他是亲眼见过的,作为京城莫家远的快要挨不上边的远房亲戚,他比普通人更加明白这种从建国延续至今的家族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如今固然已经没落了,但也比大多数人要厉害的多。所以来京之后,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莫老七,莫骏便如同抓了一把好牌,靠着同姓同宗的优势,又花了不少钱,才勉强跟他拉近了一点关系。不过靠这点关系想要人家帮多大的忙是不可能了,但偶尔也能带朋友出去的时候狐假虎威报下名头打个折什么的,某些时候还真的挺有效果。   今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在教务处被训的狗血喷头,不仅要当着全系学生做检查,还要背一个处分,毕业了也不能核销,对他以后的前程必然会有影响,但这些都比不了卢藇那一刻冷面冷心的无情。   让一个男人丧失理智的原因,一般只有一个!   夹杂着对卢藇的愤恨,莫骏找到了莫老七,看在平日孝敬的份上,又听他说卢藇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莫老七好色贪财,玩女大学生的事情又不是头一次,就一口答应下来。   可莫老七也没想到,这一口,好像要咬到铁板上了。   “动手啊,你们动手啊!”莫骏喊了几声,见莫老七没有反应,被怒火激昏了头的男人,发起疯来是不讲究后果的,一把抓住老七的胳臂,用力摇了摇,道:“七哥,你答应我的,今晚一定让我得偿所愿,你答应我的!”   卢藇猛然扭过头,冷冷的眼光几乎要将莫骏从头到尾看个清清楚楚,莫骏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蹬的后退了一步。   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所谓愿望,除了赤裸的娇躯还能有什么?温谅相信莫老七有无数种法子可以让卢藇今晚被莫骏欺负之后,还不用背负一点的罪名,但他也正因此而动了怒火,如果说之前的打算,不外乎吓一吓莫老七,让他带人离开了事,现在却完全改变了主意。   “答应你的事,也不一定做的到!”温谅冷着脸道:“莫骏,你太天真了,真以为攀上了高枝,就能做了恶事而不用承担后果?告诉你,真出了事,你第一个跑不掉!”   莫骏面目扭曲的有些狰狞,叫道:“我不管,只要能狠狠的干这个贱人,哪怕坐牢了我也愿意!”   卢藇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苍白如雪,甚至比她肩头裸露的肌肤更加的雪白,她的怨恨和冷冽,也仿佛随着这一句话而消散,整个人被抽空了力气,软绵绵的借助壮汉的手才没有倒在地上。   一直听话藏在远处的苗清颜忍不住跑了过来,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但情商还算不错,没有充当正义使者的宿命感,反而打起了温情牌,道:“莫骏,大家都是同学,这么几年了,就算没有了感情,也有同学间的情谊,你一时冲动我们都理解,有再大的误会,等咱们回学校了好好谈谈,哪怕让卢藇给你道歉也成,没必要闹成这个样子,对你对她,对大家都不好,是不是?”   莫骏对苗清颜倒没有什么恶感,虽然她平日凶的不得了,但很得同学们爱戴,眼中浮现几分犹豫,可视线一移到卢藇身上,心头又是无名火起,道:“不行,苗清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贱人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反正也闹成这样了,我豁出去了,今晚一定要验验货,看看这个贱人是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冰清玉洁,还是一个早被人搞了无数次的破鞋!”   莫老七也不愿这样丢了面子,要是日后知道温谅只是装腔作势,自己被他几句话吓的跑掉,这辈子是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再看温谅除了嘴皮子上喊,也没其他的厉害手段,加上又是一个人,自己这边占据了绝对优势,还是先把人带走,大不了先别碰,等瞧瞧动静,真的就服个软,要是假的,哼哼……会让这小子知道装逼的后果!   “走!”   莫老七挥了下手,一直虎视眈眈站在温谅身前的壮汉立刻去揪他的衣领,苗清颜尖叫一声,却没有后退或躲闪,反而不知死活的去抓壮汉的手臂,要不是温谅眼疾手快,拉着她一起后退了一步,真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受伤。   “快走,你先走,我留下来顶着,我是女孩子,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苗清颜整个人都在哆嗦,却还是站在温谅跟前,两只手使劲的把他往门口的方向推,温谅突然对着身后的空气喊道:“两位老兄,别看热闹了,再不出来,我可真有危险了!”   旁边的一个包间,房门一直虚掩着,这时应声而开,两个身着便装,长着一张大众脸,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人走了出来,正是从进京开始,受宁夕命令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人。   壮汉再次伸手去抓温谅,刚到半途,一只比他瘦弱许多的手掌按住了他的拳头,然后五指微一用力,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壮汉惨叫一声,可没想到这只是开始,几乎同时对方闪电般踢出一脚,快的几乎都看不清,壮汉的膝盖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这次没有再叫,而是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疼的晕了过去。   这种一击必杀的手段,真是让看了不寒而栗,温谅的思绪瞬间飞到了别的地方,他突然想到,要是今后跟宁夕在一起了,两人吵架了怎么办?鬼知道她的手下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嗯,很有必要找个保镖了!   温大叔幽幽的想,至少不能让自己随时暴露在家庭暴力的阴影下,这是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 第五百六十二章 笑脸与面瘫   另一个还揪着卢藇的壮汉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看看眼前还不到自己脖子高度的可怕男人,再看看地上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同伴,硕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温谅笑道:“还不放人?我看着地上这位都挺疼的,你不会想试一试的,相信我!”   壮汉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苗清颜伶俐之极,忙将卢藇拉了过来,躲到了温谅身后,低声安慰道:“别怕,没事了!”   走廊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给震住了。珠光男腿肚子哆嗦了一下,他也是混在场面上的人物,只看对方这一下干脆利索的身手,加上自身彰显的气质,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的保镖,而且明知道是莫家老七,还出手不留丝毫情面,今天怕是要栽了。   不过莫老七毕竟不是吓到的,冷笑一声,走到男人面前,道:“挺厉害嘛,来,动我一下试试,爷借你两个胆!”   男人默立无言,没有愤怒,没有笑容,更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杀气,或者说从出现到动手再到面对莫老七的挑衅,他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跟路边的甲乙丙丁没有区别。   这,才是真正的面瘫男!   “不敢了?哈,爷还当你真的是个角呢,”莫老七讥笑一句,往着温谅的方向踏前了一步,道:“找个能打的手下,没什么稀奇,不过我今个高兴,不想闹不痛快,要不咱各退一步,你……”   莫老七当然也不是傻子,珠光男都能看出的东西,他不会看不出。但问题就在这,要是被人家动手一吓马上服软,今后真的没面子在这片混了,所以才硬着头皮凑过去,也不敢对温谅,只对着他的手下交代两句场面话,然后找个台阶借势下了得了。   可没想到事与愿违,面瘫男突然伸出胳臂,横在莫老七身前,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止步!”   莫老七言语一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越过面瘫男看向温谅,希翼的眼神盼望着能从他那得到点反应和答复。不过莫老七身后几个人没看清楚,还以为老大被人打了,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人多势众,虎视眈眈,倒也不算太怂。有人的手开始摸向怀里,有的摸向腰间,明显带有家伙,其实有刀具还是小事,保不准身上还带着枪,对京城这帮子大少们来说,那玩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不是太难搞到。   温谅却根本没搭理莫老七,好奇的对那个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道:“你不去帮忙?”   现在局势反复,面瘫男一人面对了对方八九个人,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温谅向来对一打十抱有怀疑态度,尤其对方的人也不是普通的小流氓,可这位仁兄却老神在在的不慌不忙,笑道:“没什么,他应付的来!”   温谅也是一笑,道:“你还是不严肃的好,看你笑了,我这心里头才不那么紧张。”   “您说笑了,跟着您办事,我才是真的紧张!”   这人明显要比面瘫男处事活络的多,想想也是,他们受宁夕的指派来保护温谅,在某些时候未必能靠武力解决问题,因此一个管杀,一个管埋,才是合理的资源配置。   温谅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不外乎指这段时间京城的暗流涌动,想要保护他,真的不紧张不行,道:“辛苦了,辛苦了!”   莫老七被温谅的无视彻底激怒了血性,手指缓缓摸过下巴上的胡茬,道:“真不打算善了了?”   温谅仿佛这时才听到他说话,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嘲讽之意,口中却笑道:“善了?好啊,只要七哥跟这帮学生鞠个躬道个歉,然后随便赔偿个十万八万的当作医药费,这事也就算了!”   “你!”莫老七怒火乍现,却硬是忍了下来,道:“不要欺人太甚!”   “那还废什么话?”   温谅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道:“棘手吗?”   笑脸男摇摇头,道:“举手之劳!”   莫老七见势不妙,刚想吩咐动手,准备让人缠住对方,自己先行开溜,只要他不在场,日后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不等面瘫男有机会表演个人英雄主义,笑脸男径自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亮了亮,道:“聚众斗殴,调戏妇女,还怀疑你们非法持械,都老实点,跟我们走一趟吧!”   莫老七同身边的珠光男一样,盯着证件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梗着脖子支吾道:“就算打架,可这关你们八局什么事……”   笑脸男笑容满面,道:“到了市局,你自然就知道了!”   要搁到二十年前,以莫家的地位,别说八局,就是更厉害无数倍的九局,莫老七也没什么好怕的,可如今褪毛的凤凰不如道口烧鸡,他的格局跟莫小安比也差了许多,不过仗着莫家的余威四处鬼混罢了,八局的人确实惹不起,也不打算去惹,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道:“算你狠,今个我认了,市公安局是吧,老子也不是没去过!”   躲在莫老七身后的莫骏顿时急了,道:“七哥,你……”   啪!   话没说完,脸上就被莫老七重重的抽了一记耳光,怒道:“去你妈的,不都是你个孙子惹的事,还不给老子闭嘴!”   莫骏的大牙几乎被这一下抽的松动起来,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了一个大包,简直钻心似的疼,捂着嘴再也不敢做声。   莫老七神色复杂的看了温谅一眼,到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这就是害的莫小安离开京城的那个人,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打肿脸充胖子,闹成这样,不仅面子没了,连里子都露出来了。   真是何苦来由!   面瘫男脸上第一次有了点表情,瞪着笑脸男不说话,似乎对他搅和了自己打架的事十分的不满。   笑脸男很讲义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嗓音道:“知道你没尽兴,所以等下你跑一趟,押他们去市局,要是有人不老实,你不就可以……对了,到了局里把人先交给老赵关起来,别的什么都不要做……”   至于后面没说的话,当然是等温谅来做最后的处理决定,面瘫男点点头,还不忘指着地上晕倒的壮汉,对莫老七和一众人等道:“背上他,排好队,走!”   莫骏夹杂在人群里,从卢藇身前经过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没人知道他们此时此刻心中都在想些什么,只是这擦肩而过的刹那,却如同慢镜头一般,划过了许久!   卢藇垂下头,趴在苗清颜怀里,死死的咬着嘴巴,终于发出无声的哽咽!   无声,却撕心裂肺!   KTV从来都是一个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奇葩事件的奇葩场所,像打架啊调戏啊强奸啊都不过等闲事耳,没什么值得关注。可今晚不同,出现了一个前十年后十年都不曾有过奇观:一个看上去很平常的面瘫男押着一群看上去就很彪悍的人浩浩荡荡的走出了KTV,看那样子,好像押解的不是让许多人闻风色变的狠角色,反而是一群完全无害的绵羊。   不着一字,面瘫男生动的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彪悍!   到了门外,珠光男四处瞅了瞅,问了一个很脑残的问题:“这怎么去?”   “打的!”   面瘫男面瘫依然,可说的话却让所有人的脸都抽搐了一下!   学生们这时才拥了过来,男生们围着温谅,眼中闪烁着崇拜和敬仰的火花,女生们和苗卢二人抱在一起,好几个都哭了出来,对他们来说,今晚的经历,必定永生难忘。   温谅安抚了大家两句,对苗清颜道:“你安排一下,让受伤的男生先去医院包扎,再分两个没受伤的男生送女生们回去。告诉卢藇不用担心,今晚过后,莫骏不会来骚扰她了。”   苗清颜想说什么,但看了看笑脸男,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道:“嗯!”   等学生们结伴离开,温谅对笑脸男道:“今天麻烦你们了,要不是知道有你们跟着,这事我还真不好处理!”   “温先生不用客气,就算没我们两个,您对付这些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笑脸男顺便还开了个小玩笑,道:“我们两个常常自诩是局里不错的隐蔽安保专家,可连自己被保护对象发现了还不知道,也算被温先生您给坑了一次!”   温谅哈哈大笑,道:“不是宁夕批评你们了吧?”   笑脸男苦笑道:“宁小姐发了好大一通火,不过也怪我们不争气。温先生,我一直有个疑问,您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呢?”   温谅微笑道:“我以前被人跟踪过,所以走路的时候会比普通人小心一点……”   这个理由不是那么让人信服,但笑脸男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道:“莫老七那边?”   温谅笑了笑,没有说话,笑脸男明白他的意思,又如同幽灵般,悄然隐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温谅伸了一个懒腰,看着车灯如龙的京城,思绪却悠悠然,飘到了木色为青的地方。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与时间赛跑   温谅跟着去了医院,帮受伤的几个同学垫付了医疗费,幸好都是轻微伤,简单包扎一下,注意防水消炎,基本没什么大问题。搞定这一切,苗清颜带着众人回校,他则回到住处,刚一进门,宁夕的电话打了过来,问起了在KTV的事。有那两个八局的耳目在,这事自然瞒不过她,温谅大概说了下情况,宁夕笑着打趣道:“好啊,小妹子过生日,怎么不叫我一起去祝贺呢?”   “宁夕,做人不要这么无耻好吗?”   “怎么说?”   “以你的气质样貌,往那一站,究竟是给人家喵喵过生日呢,还是让大家都来找你要签名呢?”温谅痛心疾首道:“大家都是女人,好歹给别的女孩子留条活路吧!”   宁夕呵呵直笑,道:“好吧,这个马屁拍的我有点飘飘然,算你啦,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温谅听她手机那边似有人声,道:“还在忙?”   “恩,雷家那边过来几个人,双方坐一起开个会,可能要先到东明市去考察一下……”   这些事既然摆上了台面,宁雷两家有的是人才,不需要温谅再指手画脚,一个聪明人要知道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他的未来不在于此,视线便没有必要在这上面停留太久。   挂了电话,温谅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套宽松的睡衣,拿着遥控器随便选了一个台,靠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咿咿呀呀的广告声,在脑海里盘算着明天的行程。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他起身开门,不想门外竟然站着苗清颜和卢藇。   温谅心中想些什么,当然不会让这两个年轻女孩子看的出来,微笑道:“我还以为这会你们都在学校睡下了……”   苗清颜显然也知道不打招呼贸然带卢藇过来可能会惹温谅生气,忙解释道:“卢藇今天受了惊吓,不想在宿舍里住了,正好我室友不在,就带她来这边待一晚。听我说起你住在楼下,非要过来再当面给你道个谢,不然心里不安……”   卢藇低着头,白天的打击,晚上的变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失去了神采,再没有初见时的那种只属于美女们的淡然自若,反而有点怯生生的站在温谅面前,声音有如蚊鸣,道:“温先生,今晚上要不是您出手相助,我,我……我真是不知该怎样感谢您才好……”   “感谢就不用了,”温谅表现的很客气,很有礼貌,但就是让你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距离感,不容易亲近,但也不至于疏远,道:“今天是青青的生日会,你们又都是她的朋友,受了别人欺负,我说句话也是应该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扭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等改天有时间,我再请你们吃饭。青青,卢藇同学就交给你照顾了,一定要服务到位,不然为你是问!”   苗清颜抬起素手敬了个礼,笑嘻嘻道:“是!”   卢藇没再说什么话,跟在苗清颜身后往楼上走去,到了楼梯口拐角的瞬间,突然扭头看了眼那扇已经关上的房门。   她心里明白,从今夜起,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进入那扇门的资格!   第二天一早,温谅和范博在公司翻看了猎头公司送来的众多资料,其中几乎囊括了中关村各大高科技公司的主要管理、技术、财务和营销人员,从高层到中层以及部门骨干应有尽有。温谅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管理层,手中握着重生的大杀器,他的心中其实早有了合适的人选,不过该走的过场也要走一走,总不能直接说那个谁谁我觉得不错,去挖他过来当总裁——找个总裁毕竟不是菜市场买菜,需要解释的方方面面太多,还是通过正常程序更加的保险一点,而这个人也果然没让温谅失望,出现在桌子上的这一大堆资料里。   翻看了一上午,大概敲定了十几个人选,温谅重点在一个人的档案上划了一个红圈,然后对范博道:“让猎头那边先保持接触,你的精力要从凤凰鸟分一点过来,能谈妥的你拿主意,不能谈妥的,等我从青州回来再做决定!”   范博答应下来,可看着温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肚子里的话说出口。温谅诧异道:“怎么了?有话直说,跟我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范博小心翼翼的道:“那,我可说了啊?”   “有屁快放,我今个赶时间,没空跟你墨迹!”   以他们今日今日的关系,开这样的玩笑无伤大雅,范博嘿嘿一笑,继而端正了坐姿,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道:“温少,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咱们这样火力全开,四处撒网,是不是摊子开的太大了一点?粗略一算,青州有青河豆浆,依山水厂,有新兴化工厂,京城有凤凰鸟,保健品,还有这个程控机,算起来已经是足足跨越了六个不同的行业,我怕……”   他顿了顿,看了下温谅的脸色,见没有异样,才接着道:“我怕会贪多嚼不烂,一口气终究是吃不了胖子啊!”   范博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温谅不由高看了他一眼,转动着手中的圆珠笔,静静的没有说话。   范博心口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强笑道:“温少,我说话直,您别见怪,其实多元化发展也不是不好,只是,只是……”   温谅扔了手中的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范博的汗差点都要流下来,下意识的想要起身挨训,没想到温谅却苦笑道:“你说的没错,其实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短短半年的时间,别说从无到有做好六个行业,就是做好一个,都是极难极难。可是范老师,我这样也是迫不得已……”   温谅的声音逐渐变得深沉,“迫不得已啊!知道我们现在最缺乏什么吗?”   范博刚松了一口气,又紧张起来,道:“什么?” 第五百六十四章 落花有意随流水   “时不我待啊。”温谅站起身,慢慢踱到明亮的落地窗前,城市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无数张玻璃来回折射着午后的阳光,马路上的行人如同一个个勤劳的工蚁,前行,奋进,或成功,或死去。   天愈高,心愈大!   少年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多见的惆怅,轻声道:“范老师,看看脚下这片土地,它今日的繁华,谁能想到十年前还是一片荒芜,可今日这点繁华,也远远比不上来日它的鼎盛。咱们的步子不快一点,就会被甩在身后,是作为一个开拓者,引领并制定规则,还是做一个追赶者,在既定的规则下适应和生存,答案其实很简单,不是吗?”   范博站在他的身后,困惑道:“可温少你不总是强调,发展的第一要素是稳健,只有扎好了根,才能生长的更高,这不是……不是……”   “自相矛盾?是吧?”温谅微微笑道:“范老师,知道我现在对你最不满意的地方在哪里吗?”   范博精神一振,他是真的对温谅感觉莫测高深,也极其想知道自己在他心目里究竟还有那些不足,忙恭敬的道:“请温少指点!”   “指点谈不上,只是谈谈我的看法。你啊,你的思维总是太线性而显得单一,或许是在学校呆了太久的缘故,讲课就是讲课,做学问就是做学问,包括在外面做个枪手发点文章赚点稿费,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没有直接关联的事。但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战略决策者,而不是仅仅做一个合格的战术执行者,区别就在于,是否具有通观全局的眼光和心胸,将线连成片,再由片成面,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关隘,每一个部分,都要了然于胸,如臂使指,这样才可能成为我希望你成为的那个人,将来也好独当一面……”   “当现实的时间逼得我们需要快速发展,可企业的规律又要求我们必须稳健,两者产生矛盾的时候,该怎么样去解决这个矛盾?你的想法,还停留在单一的层面,要在二中选一,非此即彼,放弃一个,而选择另一个。可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不用去做选择,也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个矛盾?”   范博似乎明白了些,但还有一层薄雾挡在眼前,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一步跨入此门,急急道:“是什么呢?”   温谅指了指桌子上那厚厚的一大堆资料,笑而不语。范博愣了愣,猛一下恍然大悟,道:“局部稳健,整体提速?”   温谅拍了下手,笑道:“不错,不管是豆浆,水厂,化工,传媒,保健品或者程控机,每一家都要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往前走。但从整体来看,当它们发展到一定程度,主营业务产生了交集和重合,就可以适时的进行重组和合并。归根结底,那是那句话,眼光要放的长远,比如说,有了新兴厂和青化厂相结合的水处理技术,对依山水厂的未来也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有了青河豆浆和保健品公司,对以依山水厂为核心的食品产业链结构进行有效的补充;有了凤凰鸟文化公司,可以在文案宣传、广告策划、市场营销等方面,对其他公司做一个全方面的包装和推广;至于电子设备这个行业,如果仅仅是为了积累财富,我本可以不去涉足,因为单单‘水’这个市场,就可以赚到取之不尽的金钱,但21世纪必然是电子网络的世纪,缺席了这一场盛事,人生未免会留下许多遗憾……所以你看,到了最后,其实也只有两家公司而已,一家专注于传统领域,一家专注于高科技领域,两条腿走路,才不用怕跌倒啊!”   范博听的心旷神怡,如痴如醉,当所有人都只看到温谅东一榔头,西一板斧的乱冲乱撞的时候,却没人想到在他心中其实早已经铺开了一幅辽阔雄伟的产业蓝图。看似分散的投资计划,看似杂乱的多元化战略,互相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为了这个目标的实现去迎战一个又一个难关,去解决一个接一个难题,这样的人,每当你以为足够追赶上他的脚步的时候,却发现那不过是一种错觉,自己的脚尖,还远远不够触摸到他迎着阳光洒在身后的倒影!   “当然了,理想很丰满,而现实很骨感,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温谅的眉心凝聚着坚毅和果决,道:“想要同时发展,齐头并进,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做支撑,做后台,作为你我的底气和信心的来源,所以有许多事不得不做……”   “不过有了这次赚的4个亿,足以支撑一阵子了。”温谅话题一转,笑道:“范老师,你也做好准备,等《中国可以说不》告一段落,凤凰鸟的工作重心要转移到其他方面,我对你另有重用……”   范博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他如今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正是得意的时候,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未免有片刻的惆怅,但在温谅清冷的眸子注视下,瞬间反应过来,忙应承道:“一切听温少吩咐!”   从凤凰鸟出来,温谅接到宁夕的电话,开车赶回了四合院。今天香榭居开业,不过并不像普通商家那样敲锣打鼓放鞭炮图个喜庆热闹,而是筹备了一个自助酒会,邀请京城的名媛贵妇以及各个行业的女性精英前来捧场。到了院里,各种准备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度娘迎了过来,把他往后院的房间里领,突然低声道:“温少您要回青州了?”   “嗯,今天下午就走!”   度娘抿嘴一笑道:“怪不得刚才听朱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原来是真的啊,其实……如果不是什么急事的话,还是留下来热闹一下,毕竟这个院子能有今天,温少您也出了不少力,用朱小姐私下对我说的话,是居功甚伟。”   温谅微笑道:“度娘,你以前跟我说话可从不拐弯抹角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度娘俏脸泛红,微微垂首,道:“是我多嘴了……”   温谅停下脚步,奇怪的看着她,道:“有话直说吧,我像是那么听不进别人话的人吗,干吗这么顾虑重重的样子?”   度娘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将肚中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道:“温少,你是知道我的,从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这番话也不该由我口中说出来,但,但……子萱她真的是一个好姑娘,刚开始做这个香榭居,不过是因为在青州时对你有了承诺,其实她本人不是多么上心,只是为了给我有一个容身做事的地方。直到后来你来京城,为她出了不少的主意,子萱才真正把这件事当成了她的事业,或者说,她当成了是你们的事业,从设计到装潢,一草一木,一花一鱼都花费了她极大的心血。平日我听的最多的,就是她在一整天的辛苦后会得意洋洋的说,等明天让那个家伙好好瞧瞧,本姑娘也不是吃素的……那天你搬离这里,她一个人在房间坐了好久,出来时眼圈红红的,却故意装作没什么事,可怎么能瞒得过我……”   温谅的脸上古井无波,不见喜怒,可度娘久在风尘,察言观色的水准何止比普通人高出了一筹,呼吸顿时一窒,美眸里隐有悔意,但一念起朱子萱对她的恩情,却终是豁出去了,道:“温少,我,我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毕竟准备了这么久,只有今晚一晚上而已,真的不能留下来,同我们一起分享下香榭居开业的喜悦吗?”   温谅暗叹了口气,道:“度娘,做自己该做的事,好好的帮朱小姐打理这家会所,不说日后通达,但至少衣食无忧。至于其他的,你是聪明人,这次我体谅你一片心,不与你计较,不过……”   他转身走去,道:“不要有下次了!”   房间里十分的热闹,不仅宁夕雷方都在,水蔷薇那一伙人也来了,尤其还有一个正是当初在公园湖边找温谅挑衅的家伙,他不来不行,有个工程环节非他不可,看见温谅极其乖巧的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轻抽了自己两耳光,道:“温少您大人大量,就把我当一个屁放了吧!”   那天的事,宁夕和雷方都知道了,不过当个笑料,没往心里去,朱子萱也是刚刚才知道,换了往日,早把水蔷薇臭骂一顿,今天却冷笑道:“道什么歉,人家多忙啊,怕是连听你道歉的工夫都没有,别浪费时间了。”   雷方面带苦笑,道:“子萱,温总有正事要忙,现在过来,跟晚上不是一样吗?”   “是,一样,他算什么人,来不来也都一样,干脆这会也别来好了!”   自从温谅着手解决了宁夕那个天大的麻烦,又若无其事的从宁虎臣那走了出来,他在雷方心目中的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把脸一板,道:“不要胡闹!”   朱子萱涨红了脸,气鼓鼓的看着雷方,见他不像往日那样来哄自己,不由伤心欲绝,差点哭出声来,道:“好,你们都欺负我……”   雷方其实内心是极疼她的,一时手足无措,对宁夕道:“夕姐,你好歹说句话啊!”   宁夕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一本杂志,闻言头也不抬,道:“皇帝不急,你急什么,正主在呐,还不赶紧说两句好话,不然咱们香榭居的女主人,今晚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招呼客人,这生意能好的起来吗?”   温谅笑道:“肿起来好,肿起来叫蟾蜍眼,蟾蜍不正是招财的吗?”   朱子萱噗嗤一笑,抓起靠枕扔了过来,道:“你才蟾蜍,不,你才是蛤蟆,一只又臭又烂的烂蛤蟆!”   “笑了好,笑了才喜庆!”   温谅接住靠枕随手递给一边的水蔷薇,水蔷薇也不知怎的,随手接了过来,态度自然的好像是老爷跟丫鬟的关系,让朱子萱更是忍不住笑道:“蔷薇,你佣人啊你,接什么接!”   水蔷薇这才反应过来,忙将靠枕扔到地上,还狠狠的跺了两脚,道:“呸呸呸!谁让你给我的!”   宁夕扔了杂志,站起身,道:“好了,这不是雨过天晴了吗?走了,出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温谅你把子萱的气给消了再出来找我们吧。”   雷方拍了拍温谅的肩膀,低声道:“子萱脾气是臭了点,老弟多包涵,改天我请客替她给你赔罪。”   等众人离开,温谅只好对他们的不讲义气暗暗竖起了中指,对朱子萱诚恳的道:“朱小姐,我今晚必须得赶回青州,这是前几天就定好的行程,那时还不知道香榭居今天开业,所以得请你原谅。说实话,能看到香榭居一点点变成今天这个美丽的样子,我心中真的很为你骄傲,恭喜你!”   朱子萱仿佛瞬间成熟了许多,转身背对着温谅,通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致,眼中流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用心的去做一件事,可到了成功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多少的喜悦!   “温谅,我问你一件事,你能告诉我吗?”   温谅望着她的背影,猜到她要问什么,却还是点点头道:“你说!”   “……你跟夕姐……那天早晨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温谅沉吟片刻,道:“是,我跟宁夕早在青州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不过这件事还希望朱小姐你能帮忙保密……”   朱子萱背对着温谅,轻声道:“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夕姐那样的女孩,又有谁会不喜欢她呢?温谅,好好爱她,我……祝福你们!”   直到温谅离开屋子良久,朱子萱的粉颊落下两行清泪,她是真的为宁夕感到欢喜,但又不知为何自己会流泪。   因为想流,所以就流了下来!   是这样的,一定是的! 第五百六十五章 女孩们的芬芳世界   宁夕和温谅并肩走到门外的梧桐树下,她今天没有穿以往最多见的那套黑色风衣系列,而是换了一套暖色的修身休闲装,精神比起前些时日好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始终盘旋在她的眉心,从青州开始就陷入矛盾和不确定性之中的那股压迫感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   也许对他们两人来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至少迈过了第一道槛,有了方向,才有了未来!   “干吗走的这么急?”   “出来一个月了,青州还有那么大一摊子,总得回去看看。另外中央工厂即将完工,新兴和青化厂的合作也开始深入,这两天我的电话都快被李叔他们打爆了,再不回去,要革我的命喽!”   宁夕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满嘴胡扯,不过我也懒得管你……真的不要我送你去车站?”   温谅对院里努努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火车站没人拐卖的了我,况且这还有位大小姐呢,都走了当心她发飙!”   提起朱子萱,宁夕有点心疼,但也有点无奈,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强求不了,眼睛注视着温谅,透漏出如海深的真情,低声道:“路上小心,到家了记得给我电话!”   温谅看了看四周,突然一把将宁夕拥入了怀中,宁夕微微一惊,却瞬间沉浸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呢喃道:“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人间最美的情话莫过于此,温谅微微一笑,乍抱还分,指尖从她的脸颊划过,猛然掉头离开。   凌晨两点,温谅在青州站下车,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一眼便看到对面路边停着的雷克萨斯,走过去敲了敲窗户。   车窗滑下,露出左雨溪似嗔似喜的浅笑俏脸!   床帏间销魂一夜,两人仿佛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的互相求索,扭动交缠的曼妙娇躯,嘶哑动听的轻喘低吟,让一个月的分别和思念重新水乳交融。   早晨七点,鸟鸣的闹钟声准时响起,温谅迷糊着睁开眼,发现左雨溪已经穿好了一身黑色的套装,长发梳拢在脑后,用一根发夹卡住,本就毫无瑕疵的脸蛋梳洗好坐在床边,笑意吟吟的凝望着他。   “醒了?以前不都是准时六点就起来跑步的吗,你现在的身体可是越来越弱了噢……”   身为男人,听到这样的话不能不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温谅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微一用力,左雨溪低呼一声,倒在了他的怀里。   “弱?昨晚是哪个小女子哭着喊着求饶的,要不要大爷我再证明一下?”   左雨溪仰起头,充满了魅惑的眼神完全能勾的佛祖下凡,吐出嫩红的舌尖在温谅的胸口轻轻一舐,却满脸怯生生的样子,道:“大爷,求你饶了小女子吧……”   温谅的欲望隔着薄被都能被怀里的佳人清晰的感觉到,左雨溪双手一撑,从他怀里躲了开去,娇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会,我得先走了,厨房有早餐,你要是累的话再休息一会,自己热了吃,乖!”   温谅双手托在脑后,靠在床头,看着左雨溪袅袅娜娜的出门而去,突然有种居家过日子的感觉,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随手拉开窗帘,无数道阳光直射进房内,照的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青州,我回来了!   ……   许瑶抱着几本书走进校园,刚过了教学楼,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她的名字,扭过头一看,却是匆匆跑过来的纪苏。   因为上次纪政出事,两只小萝莉的感情突飞猛进,比起刚认识时不知好了多少倍,如果说以前更像因为温谅而聚拢在一起的朋友,而今已成了可以谈心夜话的闺蜜,当然了,跟宁小凝那种还是有一定的区别,但至少这种关系足以和谐的不让温谅再为之头痛。   许瑶停下脚步,等着纪苏来到身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了过去,埋怨道:“看你跑的满头大汗,急什么啊,才7点30,又没有迟到!”   纪苏微微喘了几口气,接过手绢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又极其自然的递了回去,道:“今天不是月考吗,叶老师让我早点来班级,安排布置月考的事,可昨晚睡的晚,差点又没起得来……”   许瑶的眉心凝成了一个可爱的小波纹,低声道:“那个又痛了?”   纪苏脸上一红,她固然大方,可谈起女儿家这点事还是有点害羞,道:“嗯,还是有点……”   “奇怪了,”许瑶伸出一根食指挠了挠鼻尖,百思不得其解,道:“你跟小凝怎么都有这毛病,可小凝吃了那个大坏蛋说的偏方,也挺管用的啊,到了你这怎么不行了呢?”   “这个因人而异吧!”纪苏拉住她的手,两人并肩往前走去,笑道:“还叫他大坏蛋,气还没消啊?”   许瑶撇了撇嘴,道:“我生什么气,人家不知道在京城多快活呢,早把青州给忘了……古时有大蠢蛋乐不思蜀,今天有大坏蛋乐不思青,古今辉映,相得益彰,绝配啊!”   纪苏被她一本正紧说笑话的样子逗的直不起腰,整个人都差点倒在许瑶的身上,引得过往的男生们全都忍不住偷偷的看过来几眼。   不知从何时起,青一中最漂亮的三朵花会一起出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或清冷,或明媚,或秀雅,长发飘飘,裙裾飞扬,成为无数男生梦里那一道最美的风景,多年以后,仍然念念不忘!   跟纪苏分了手,许瑶回到一班自己的座位上,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书,可不超过三秒,所有的文字都会变成那个大坏蛋的脸,笑的还是那样的贱,简直贱的让天下最顶尖的化妆师都会感到绝望。   可就是这张脸,却一夜一夜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越思念越清晰,越清晰越思念。   一个月了,他在京城还好吗?   马尾辫和大眼睛从后面悄悄围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你指指我,我指指你,却都不敢去做平时常做的恶作剧。   她们都知道老大心情不好,可身为小跟班,这个时候不正应该发挥作用吗?最后只好用必杀技,两人无声的进行了一场剪刀石头布,以大眼睛的失败而告终。   马尾辫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双手抱拳做了个祝你平安的手势,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把牙一咬,死就死吧,突然伸手捂住了许瑶的眼睛,清嗓唱道:“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从Mary到Sunny和Ivory……”   歌声未落,许瑶冷哼了一声,大眼睛极其没有立场的改了歌词:“其实你已知道我的名字……”   马尾辫哈哈大笑,大眼睛松开手,萌萌的眨了眨眼睛,道:“老大,我这歌声还是很销魂的吧?”   许瑶转过身,简直恨铁不成钢,道:“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乱用成语,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什么销魂不销魂,羞不羞?”   “羞,当然羞了,我都快羞涩死了。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茶不思饭不想,为伊消得人憔悴,又是什么道理啊?”   许瑶被她戳到了痛处,抱住大眼睛的身子去撕她的嘴,故意恶狠狠的道:“就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的多,瞧我不扒光了你的牙!”   “哎呀呀,痒,痒,”大眼睛求饶道:“好瑶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打闹了一阵,许瑶又坐在座位上发起了呆,大眼睛和马尾辫又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8点30分,考试开始入场,惯例重新安排了考场,许瑶三人都分到了四班,拿着考试用的工具下楼的时候,马尾辫眼珠子一转,道:“今天学友演唱会啊,瑶瑶你真的不去了?”   许瑶眼睛一亮,却转瞬黯淡下去,没精打采的道:“不去了,不还是那些歌吗,磁带里听也一样!”   大眼睛急道:“那怎么能一样呢,现场的气氛和热度,就是听一千遍磁带也感觉不到啊!”   许瑶又想起温谅,还说给自己搞十张票呢,结果人都没了影子,她倒不在乎票不票,只是在乎这个人,心里一阵烦闷,道:“这不恰好赶上考试了吗,有票也去不成,还是算了!”   “哎呦,这牛皮吹的,还有票都去不成?我看是根本搞不来票吧?”   马尾辫和大眼睛同时回头,怒道:“裴敏,你才只会吹牛!”   说话的正是跟她们一直斗气的二班的那群女生,虽说上次比赛二班请客喝了和头酒,事情算揭过去了,但双方的敌意却并没有随之消散。领头的裴敏不屑的仰着下巴,道:“谁吹牛谁心里明白,多久前就放出风声说搞到十张张学友在吴州的演唱会门票,结果呢,今天晚上都要开唱了,还继续在那装模作样……好嘛,我知道你该用今天考试做借口了,可考试归考试,去不成归去不成,票呢?总得票已经在手里了吧,可别告诉我得到了演唱会现场去买啊……你们家学友有这么惨吗,连票都卖不出去?”   “那也说不好,我们蝈蝈的票可从来是提前两三个月都脱销了,张学友长的那么丑,票卖不出去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就不要给人家伤口上撒盐了嘛!”   对方好不容易把握住这个机会,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将张学友埋汰的一塌糊涂,时不时还嘲讽许瑶两句,气得大眼睛和马尾辫脸色通红,刚要回嘴,却被许瑶拉住了。   她心情不佳,看都懒得看裴敏,刚要掉头离开,突然听到一边的人群里响起那个总是在耳边出现的声音,道:“不就十张票吗?许瑶要是拿出来了,裴敏同学你是不是把票钱给结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大叔猥琐,萝莉凶猛   许瑶猛然回头,不远处温谅站在那里,正满面笑容的看着自己,眼睛差点不争气的湿润起来,下意识的脚尖动了动,看了看四周瞧热闹的同学,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傻小子,你终于回来了!   裴敏吃过温谅的亏,也知道他在学校里的威风,一时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好机会不是每天都能遇到,只要抓死了许瑶没票的把柄,怎么也不会落到下风,何况这件事是你们一班的女生传出来的,又不是我造谣,怕什么怕?   她把牙一咬,道:“吹牛谁不会,今天我就不信这个邪!行,只要你拿得出十张票,我就给你这个钱,十张啊,少一张都不行!”   大眼睛和马尾辫立刻急了,一左一右挽住许瑶的胳膊,凑到耳边低声道:“这下怎么办,温谅没唬住裴敏,咱们哪有票啊?”   许瑶此时却安静下来,以她对温谅的认知,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敢开这个口,一定是胸有成竹,眼中闪烁着笑意,道:“没事的,等着看好戏吧。”   温谅摇头晃脑的打量着裴敏,道:“一张票1888元,十张就是一万八,我怎么看你怎么不像有这么多钱的人,别我拿出票了,你却拿不出钱,岂不是把我当傻子玩呢?”   裴敏家世虽然不错,但要说让她一个小姑娘随随便便拿出万把块钱,也是不可能的事,当下被温谅言语挤兑的无路可退,脸色憋得涨红,道:“胡说,哪这么贵……”   “贵宾票就是这么贵!”温谅知道堪堪在30日这天赶回来,必然会被许瑶的怒火焚化成灰,所以才来捉弄一下裴敏给她出出气。这招叫祸水东引,也叫丢车保帅,更叫死道友不死贫道,向来是大叔们的压箱底法宝之一。   “不过看大家都是同学,我给你个友情价,一张算一百,十张就是一千,一千块总有吧?”温谅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笑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要是我掏不出票,倒贴你一千块!”   裴敏身后一个女生拉拉了她的衣袖,道:“要不算了吧,时间不早了,该进考场了……”   “是啊是啊,走吧,有票也是他们,没票也是他们,张学友的破演唱会,白送我也不去听!”   温谅还不忘火上加油,道:“商量好了没?要真怕输,现在给一班的女生们道个歉,说一句‘张学友唱歌真好听’,这事也算过了……”   裴敏最受不得激,气鼓鼓的瞪着温谅,唰的一下甩开女伴的手,大声道:“怕什么,我看他就是糊弄咱们的,空城计是不是?好,你说的,一千就一千!你们把钱都给我,都掏出来,快点!”   几个女生对望一眼,无奈的从兜里掏出钱交到裴敏手上,能跟裴敏混在一起的,家境都还可以,这个五十,那个一百,七八个人一凑,加上裴敏自己的三百多,倒也真有小千把块钱。   “钱,我们有了,你的票呢?”   温谅摇了摇头,手慢慢悠悠的往衣服口袋里伸,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啊,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快点吧,大哥,日头都快要落山了!”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引得众人轰然大笑,温谅恬不知耻的拱拱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娱乐节目的后遗症……”   裴敏本来还揪起了心,可见温谅插科打诨就是拿不出票,得意的笑了起来,道:“装不下去了吧,我看你脸准备往哪放……”   话音未落,温谅变戏法似的手上突然多了一叠东西,然后一张张摊开来,果然是张学友的演唱会门票,从一数到十,不多不少!   张学友在那个年代歌坛的地位和影响力毋庸置疑,对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来说,四大天王的每一个都是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的人物,能近距离的目睹一下偶像的风采几乎是所有人的梦想和期盼。   而这一刻,梦想近在咫尺!   “哇!真的啊,真是演唱会门票啊!”有几个别班的女生尖叫起来。   “友学友,全球巡回演唱会,吴州站,时间三月三十日……”有眼尖的歪着头瞅着票上的字,一点点念了出来。   更有男生问道:“温老大,你这票卖吗?”   温谅笑道:“这不是我的,是许瑶同学的票,至于卖不卖,你自己问她吧!”   男生踮着脚尖从人群里看了看许瑶,然后很包子的缩了回去,面对青一中最美的三朵花,开口说话其实真的很需要勇气。   许瑶对那人大大方方的道:“张学友的歌迷?”   男生脸一红,道:“铁杆的……”   “这次正好考试,给你票你也没时间去了!不过以后再有机会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张学友的演唱会门票!”   男生瞬间呆住,支支吾吾的道:“真,真的?”   许瑶嫣然一笑,道:“我许瑶说过的话,还从来没有不作数的!”   人群立刻炸翻了天,鼓掌的,叫好,起哄的,真是热闹极了,许瑶在万众瞩目下走到裴敏跟前,淡淡的道:“愿赌服输,钱呢?”   裴敏脸色铁青,身子气的直打颤,一句话也不说,把钱往许瑶手里一放,头也不回分开人群下楼去了。二班的女生们都觉得羞愧难当,低着头纷纷跟着去了。   温谅小吃了一惊,他其实只是开个玩笑,给裴敏一个教训也就是了,没打算真的要这一千块钱,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了钱说出去太难听了。   没想到许瑶对他娇俏的眨了眨眼睛,高声道:“裴敏同学知道大家考试辛苦,所以她今天中午请客吃饭。记住了,考完试都去食堂二楼,一千块做好了十桌大餐,请大家随便吃,不过一定要跑得快,晚了就只能喝汤了!”   众人齐声响应,心眼活泛的开始考虑怎么才能在考完试的刹那冲出教室,而更多的牛人则是在想:我提前多少分钟交卷才合适呢?   于是可想而知,这一场语文考试有多少人是用心在答题,据说之后改卷子的时候,许多语文老师都差点哭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花开并蒂夜   等人潮散去,马尾辫和大眼睛同时对温谅嘻嘻一笑,很有不做电灯泡的觉悟,手牵着手蹦蹦跳跳的跑掉了。温谅走到许瑶跟前,将门票递了过去,可怜兮兮的道:“国家的铁路系统真的太落后了,从京城回个青州,光路上就跑了三天三夜,你不知道车上那个味,要不是我身体素质好,没到地方可能就闷的气绝身亡了,求安慰……”   许瑶看着门票,眼中闪过一道黯然,她的内心深处十分想去,可碰上今天考试,演唱会又是晚上8点开场,等到放学后出发,无论如何赶不到吴州。无法去现场倾听张学友的歌声,心中的遗憾无以言表,但她又不愿让自己的情绪“安慰你个头!”影响到温谅,这才乜了眼温谅,道:“舍得回来了?我就不明白了,京城有那么好玩吗?”   温谅苦着脸道:“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差,跟青州一比,简直是人间地狱。”   许瑶扑哧一笑,道:“得,伟大的首都被你埋汰成这样,可见你的良心是大大的坏了……”   这时铃声传来,已经八点四十五分,各考场开始发卷,许瑶哎呀一声,忙转身下楼,还不忘回头叮嘱温谅,道:“我先去考试,你回来不走了吧?等中午去食堂再说,别以为送个门票,我就轻易放过你了。”   温谅看着她的背影,刚才女孩那一瞬间的黯然被他一丝不漏的收入眼底,心思电转之间,喊道:“等等……”   许瑶双脚错开一个台阶,愕然回头,道:“怎么了?”   “今天几号?”   “三十啊!”   温谅指了指她口袋中的演唱会门票,道:“那你还有心思去考试?”   “哦,你说这个啊,”许瑶叹了口气,郁闷道:“凑得不巧也没办法啊,难道还能不考试去看演唱会?”   温谅微笑道:“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   许瑶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从来没干过今天爷爷生日明天奶奶过寿后天叔叔结婚的这种拿请假当吃饭的勾当,听了温谅的话,大眼睛忽闪忽闪,竟然有了数秒钟的呆滞。   “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温谅凑了过去,低声道:“月考一个学期考四五次,尤其这才是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考的内容只是这一个月学的知识,浅显,无聊,且毫无必要。可张学友呢,几年才开一次演唱会?”   许瑶的小脸猛然亮了起来,心口砰砰直跳,可长久以来循规蹈矩的好学生生涯还让她有一丝的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温谅伸出两个手指,道:“这是考试,这是演唱会,如果没有其他任何的顾虑,单纯的让你选的话,你会选哪一个?第一时间给我个答案!”   许瑶脱口而出,道:“演唱会!”   温谅打了个响指,轻笑道:“OK,你先去考试,其他的交给我搞定!”   ……   考场中时不时的响起沙沙的笔尖划过纸张的生硬,许瑶第一次在考试的时候思想走了神,偶尔会托着腮傻乎乎的看着窗外,连认得她的监考老师都忍不住走过来好意的敲了敲桌子,提醒她赶紧答题。   少女的思绪在短短的两个半小时里不知转换了多少个来回,时而诺诺,时而窃喜,时而烦躁,当交卷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走出教室,马尾辫突然指着楼下,道:“看,温谅在那呢。”   许瑶探出头,隔着栏杆就看到温谅站在合欢树下,青衫少年,如日晨起,沉静似水,翩翩而立。   这就是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可以满足自己的任何要求,可以容忍自己的任何脾气,可以为了一个承诺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赶回。她知道,在那里他有无数的正事需要去做,任何一件都比一个小女生对偶像的期盼来的更加重要,可他却还是回来了,放下了所有,赶在这一天出现在她的面前。   没人知道,在刚才的那一刻,许瑶的心里,是多么的感动和欢喜!   温谅突然抬起了头,似乎心有灵犀般的望了过来,两人四目交接,同时微微一笑。   这一笑,闪亮了整个青春!   “花喜鹊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假条也拿去让你们班主任批了,放心吧,两天而已,不算出格!”   温谅不等许瑶说话,已经把她的后路给堵死了。许瑶不是放不开的人,既然假条都批了,还有什么好说,反正她也打定主意要去,不过听到请了两天的假,还是有点惊讶,道:“两天?”   温谅笑道:“大小姐,当然要两天了,吴州离青州这么远,总不能看完演唱会十二点多了再连夜往回赶吧?当然了,司机辛苦点,连夜赶也不是不行,可吴江县正在举办茶文化旅游节,明天有个闭幕式,反正距离吴州市不过几个小时的行程,咱们既然去一趟,何不顺道去凑个热闹?”   人啊,就是这样,破了一道坎,再翻一座山就容易多了,许瑶小手一拍,道:“听你的!不过还得给我老爸打声招呼,说什么好呢,就说去小凝家里住两天……”   两人在食堂找到宁小凝,听许瑶叽叽喳喳说了她的出逃计划,宁小凝一言不发,冷冷的盯着温谅。温谅被她看的浑身都不自在,赔笑道:“教练您有话尽管吩咐,别这个眼神好不好,我心里有点慌……”   “不做贼,你慌什么!”宁小凝呛了他一句,将手中的筷子往米饭里重重一插,沉默片刻,道:“一看你就不是好人,我也去!”   温谅顿时无语,这是什么逻辑,知道我不是好人,还跟着去?难道一只羊是放,两只羊就不是放?   许瑶一把抓住了宁小凝的手,惊喜交加,道:“真的?我刚才就想拉你一起,可又怕耽误你考试。我是豁出去了非见张学友一面不可,你不是学友迷,没必要为了演唱会冒这个险……”   宁小凝虽然也是好学生,从来不迟到早退旷课,可她跟许瑶不同,之所以不这样做,是因为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对她来说,在外面玩耍跟在学校上课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淡淡的道:“月考而已,又不是高考!”她顿了顿,似乎在给别人,也在给自己一个理由,“你们两个去那么远,我不放心,三个人一起,至少有个照应。就算日后有人嚼舌根,也好有个反驳的理由!”   孤男寡女结伴出游两天两夜,一旦被人故意散播点谣言,确实百口莫辩,有了第三者至少没那么刺眼。不过二人世界瞬间变成了三人行,温谅也只能感叹计划跟不上变化,清澈的目光扫过宁小凝的脸蛋,笑道:“教练说的有理,那就一起去吧,我再去找找花喜鹊……”   宁小凝被他看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的羞涩一闪而逝,声音却跟冷了几分,道:“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你不用管了,什么时候出发?”   温谅看了下表,道:“车就在外面等着,如果你不太久的话,二十分钟后就可以出发。”   宁小凝二话不说,站起来往外走,道:“我去找班主任请假,二十分钟后校门口见!”   等宁小凝离开,许瑶突然陷入了沉思,温谅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没有一点反应,奇怪道:“刚刚不还兴高采烈的吗,这会怎么了?别担心,仅此一次而已,偶尔破个格,可以舒缓一下神经,有利无害!”   许瑶抬起头,明净的不沾惹一点尘埃的眼眸倒映着这个年纪的洁白无瑕,道:“你说,要是咱们三个这样去了,把纪苏单独丢下,她会不会不开心?”   温谅再没想过她是这样一个答案,好一会才道:“怎么会,毕竟今天考试,你是铁杆歌迷,只能二选一,小凝是根本不在意考试这回事,而纪苏两者都不沾边,所以不会为了不能去听演唱会感到不开心。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回寝室准备一下,二十分钟后,咱们准时出发!”   许瑶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一样的……”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温谅怎会听不明白她的意思,纪苏固然不是歌迷,也很在意考试,但跟某个人比起来,这两样东西其实根本不能成为影响她决定的因素!   温谅无奈道:“许瑶,你是你,她是她,不用总考虑别人怎么想,只要你觉得开心,那便好了!”   许瑶腾的站了起来,道:“你先去门口等会,我去去就来!”   温谅叹了口气,道:“如果你非要去的话,我跟你一起吧!”   找到纪苏的时候,她正和孟珂在八号窗口排队买饭,看见温谅时的差点失手打翻了快餐杯。等许瑶拉着她耳语一番,纪苏的眼神早出卖了她的内心,但还是迟疑了一下,眼光瞅向温谅。   温谅微笑道:“听说这个季节的吴州很美,胆子够大的话,不妨一起去看看。”   纪苏莞尔一笑,道:“别激我,激我的话,我连假都敢不请!”   温谅大笑,看着眼前的两个佳人,脑海中浮现这样诗句:   芙蓉如面,青莲如许,今夕何夕,花开并蒂! 第五百六十八章 青春,允许偶尔的放纵   孟珂站在一边,看着三人笑成一团,她从没有跨越自己世界之外的心思,因而也不会觉得为此受了冷落,脸上挂着浅浅而盈盈的笑,既为纪苏的高兴而高兴,也为温谅的回归而开心。   在这个拥有许瑶纪苏宁小凝的高中时代,许多女孩都似乎被压抑在她们三个的万丈光芒之下,从红花变成绿叶,从高高在上变得泯然众人。但如果说还有一个人,不算出众的漂亮,没有骄人的家世,但依然在这转瞬即逝的高中三年绽放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独有的颜色。   那个人,非孟珂莫属!   温谅的个性,从不会让身边的朋友感觉到任何的不自在,见纪苏和许瑶头碰头说话,暂时无暇顾及孟珂,对她微笑道:“我本来打算借许瑶的东风,请大家一起去苏海那边玩玩,听听歌、采采茶,然后去太湖大快朵颐。可没想到赶的这么巧,周六还得考试,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等下次吧,下次再有机会,孟珂你一定不能缺席。”   孟珂心中一暖,却皱了皱鼻子,故意作出一副生气的表情,道:“一听就没诚意,月考哪一次不是选在周末这两天?你纯粹是嫌弃我们累赘,是吧?”   温谅举起右手,笑道:“天地良心,我可是连票都搞了十张,别说加上你、任毅、致和,就是你们都带家属,也还绰绰有余。”   孟珂红着脸呸了一下,道:“以为都跟你啊……”   纪苏听到两人的对话,这才察觉刚才一时激动,竟把孟珂忘到一边,亏得温谅细心,眼中投过去感激的一瞥,搂住了孟珂的腰身,笑道:“孟儿你说对了,他说不定真的不知道月考是怎么考的呢!”   许瑶也凑起热闹,道:“月考?他连三班的教室门朝哪个方向开,怕是都已经忘掉了!”   身为成熟的男人,一定要认真体会被一群女人埋汰的幸福感,温谅面不改色,由得她们调侃捉弄,离开的时候叮嘱孟珂道:“要是叶老师有什么动静,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大恩不言谢,等回头请你吃大餐!”   他这次回校还没去见叶雨婷,许瑶和宁小凝请假也不用通过她,但纪苏无论如何躲不过去,只能编一个理由先糊弄一下再说。为了以防万一,让比任毅细心无数倍的孟珂当内奸,就显得十分的重要。   “放心吧,交给我了!”   孟珂看着三人结伴离去,突然哎呀一声,端着快餐杯转身往八号窗口跑去,再晚一点,可就真的连汤都没有了。   温谅和许瑶先到了校外,径自来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银灰色的限量版大切诺基(Limited)旁边,这是95年的新款,5.2升的V8发动机,Selec-Trac全时四驱系统,真皮专业座椅,电动门窗和巡航控制,以及空调和高级音响,堪称霸气和奢华一色,动力和耐力齐飞。   许瑶哇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车身,道:“好漂亮,哪来的?”   温谅没想到许瑶竟然喜欢这种大块头的车型,笑道:“找朋友借的,今天能不能及时到吴州,就看它的了!”   毒蛇从驾驶座上下来,恭敬的束手站在一边,温谅指着他道:“我另一个朋友,今天委屈他给咱们当司机。”   许瑶乖巧的点点头,道:“麻烦了!”   毒蛇那次在天漏山上被佛爷一脚踢断了腿,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修养好的差不多了,听温谅将他介绍成朋友,心中何等的火热,但他性子一向阴冷,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对许瑶微微躬身,道:“不敢当,应该的!”   过了几分钟,宁小凝和纪苏结伴从校园内出来,两人应该是恰好碰到了一起,纪苏的脸上带着点激动和忐忑,宁小凝没她那么明显,但也可以看出跟平时有点不同。温谅双手插在兜里,一腿站立,一腿向后屈起,整个人斜靠在车身上,扭头看着同样姿势靠在车上的许瑶,她的侧脸线条柔美而清澈,光洁的肌肤不见瑕疵,无论何时都洋溢着暖暖的笑意,娇蛮的外表下,其有一颗最善良的心。   曾经的诺言,要守护她永远的快乐,可是到了现在,温谅自己也不知道,她快乐吗?   感觉到温谅的目光,许瑶转过头,阳光下的容颜,可以让最冷的心变得沸腾起来,道:“在学校里你问我,不用管别人,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她抬抬下巴,对着远处走来的纪宁二人,道:“其实,每当想起我的高中有她们一起陪着走过,那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温谅凝视她片刻,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傻瓜!”   许瑶翻了个白眼,撅着嘴道:“不要用调教哈巴狗的语气跟我说话……”   纪苏和宁小凝的请假都比较顺利,这也是好学生的优势,一般不骗人,偶尔骗一次很容易取得老师的信任,要是温谅这种请假比吃饭都多的人,编理由也是个难事,更别提让老师干脆利落的批个准字!   集合完毕,三个女孩去后面,温谅坐在副驾驶座,拍了拍手,道:“走了,去吴州!”   “去吴州喽!”   车窗摇下,许瑶兴奋的挥舞着手,她的情绪也感染了纪苏和宁小凝,同时高声喊道:“吴州,我们来了!”   青春,不仅有那一抹春水般的温柔,也不止有那一回头的万种娇羞;   青春,允许你和我,允许我们在循规蹈矩的日子里,偶尔一次的放纵!   一路疾行,中间温谅换着开了一会,到了晚上六点,大切驶入了吴州城。   夜市买菱藉,春船载绮罗,水流十八里,送君到吴州。   这是一个充满了历史和人文气息的水乡古城,一街一巷,一砖一瓦,都有着别处无法寻觅的情怀和感动。这是三女第一次来吴州,隔着车窗看着夜幕低垂的城市,一天的行程劳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车内不时响起一片惊叹和叫声,温谅充当了临时导游的角色,几乎每一处引起女孩们关注的东西,都能引经据典的介绍一番,最后许瑶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吴州通了?”   “难道不知道每一个看武侠长大的男孩心目中都有一个关于江南的梦?剑花烟雨的秋日,雾里突的有一匹白马踩着雨滴从青石板上跑过,倚门远眺的素衣女子面若桃花,沿着远去的白马的蹄印,提着裙裾匆匆的跑入雨中,却扑的一下跌到在地上,脸上不知是雨滴,还是泪滴,哽咽道……”   三人听的入神,温谅却卖起了关子,许瑶推了推他的肩头,嗔道:“磨蹭什么,快讲了。”   “好好,我讲,”温谅露出一个悲怆的表情,将三个女孩子的心都提了起来,道:“那女子哽咽着说:就算你长的跟温谅温大侠一样帅,可吃饭也得付钱啊!”   车内顿时陷入可怕的寂静之中,许瑶先喊了一声“打他”,噼里啪啦的小拳头豆子一般落了下来,连从来不屑做这些事的宁小凝也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不过得多说一句,这一下,真疼!   到了吴州最出名的望月楼,正好是饭点,人头攒动,根本没有空位。许瑶看了眼,摇摇头道:“不行换个地吧,要等半天的话,怕赶不上演唱会了。”   温谅看了眼毒蛇,毒蛇忙道:“已经订好了位子,估计这个点准备的差不多了,绝不会耽误时间。”   许瑶知道都是温谅事先做了准备,老气横秋的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小温子办事很得力嘛,等下赏你一块红烧肉!”   温谅捂着额头,道:“妹子,好不容易出躺远门,能把红烧肉从你的食谱里剔除出去不?”   许瑶诧异道:“怎么,苏帮菜里没红烧肉啊?”   纪苏抿嘴笑道:“苏菜也有红烧肉,不过据说放糖比较多,吃起来太甜,可是会长胖的哦。”   许瑶艰难的做了取舍,叹道:“好吧,不要红烧肉了,随便来点尝尝好了,这有什么好吃的?”   温谅看向纪苏,笑道:“这个得问问纪苏,你没来过吴州,可好像对苏菜挺了解啊。”   “我外婆家以前是苏海的,后来搬到江东,没几年这边也没什么亲人了,就再没回来过。”   纪苏解释了一下,温谅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苏芮总带点江南女子的风情和余韵,原来果然有一半的苏海血脉。   “来吴州嘛,当然要到望月楼里尝尝松鼠桂鱼,并且在这个月份吃最是新鲜地道。”纪苏吐了吐舌头,少有的露出这幅可爱的样子,道:“我也只是听我外婆唠叨过几次,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温谅大笑道:“好不好吃,尝尝就知道了!”   名满四海的松鼠桂鱼果然名不虚传,众人吃了顿精美的苏帮菜,又休息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开车直奔吴州体育中心。   那里,已经汇聚了江东数省乃至全国的学友迷,准备共同度过一个激情四射的不眠之夜。   那里,有光,有呐喊,有偶像。   那里,注定要成为无数八零后集体的记忆,多年以后,仍然会记得:   那一夜,   我看到了我的梦! 第五百六十九章 但愿年年似今夜   九十年代是群星最为闪耀的时代,温谅当然也有许多喜欢的歌手和演员,但与同龄人不同的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从来不追星!   所谓明星,首先也是人,其次是一种工作,并不比其他任何人来的高贵和不凡,听听音乐,看看电影,都是繁忙生活中的不可或缺的调剂品,但调味品终究是调味品,不能当做你的整个人生。   不过在三月三十日的晚上,置身这片由粉丝组成的海洋里,听着响彻万人体育馆的那一波波近乎呐喊的声浪,看着一张张年轻而又激动的脸,会不由自主的被那股狂热所影响,所感染,然后随着音乐的节拍挥舞手臂,扭动身体,融化成海洋里的一点水滴。   八点三十分,随着一阵欢快的架子鼓,灯光大亮,舞台中央出现了张学友的身影,一身纯白色的衣裤,跟身边衣衫褴褛打扮成原始人的舞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体育馆瞬间沸腾起来,杂乱的掌声和欢呼最后汇聚成打拍子的节点,一起迎接今晚的第一首歌《非常夏日》。   “OH……AH……E……YEAH……”   充满了动感的旋律响起在耳边,温谅看着这个正如日中天的天皇巨星,脑海里却浮现后世那个带着世事沧桑和岁月痕迹的中年男人,但无论如何,穿越了十年的时空,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他打动了整整一代人的歌声!   身边的许瑶早已沉浸在现场的气氛中,叫着喊着跳着,小脸激动的通红。纪苏虽然没有她那样疯狂,但也很配合的打着拍子,唯有宁小凝依然冷淡如冰,双手抱怀,眉头微蹙,似乎不太明白一个大男人在舞台上蹦来蹦去,一群人在下面大吵大闹个什么劲。   温谅轻轻碰了下她的肩头,道:“别傻站着了,跟着唱才会有感觉。”   宁小凝侧了下头,道:“什么,听不见……”   温谅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会唱吗,《总有一天等到你》,跟着一起唱!”   宁小凝脸色不变,道:“再说一次,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总有一天等到你》……”   张学友同时在台上唱道:“等又再等,为你等又等,始终等你不到;想了再想,为你想了再想,多么想你知道……”   宁小凝定定的看着温谅,双眸如墨,点点成,那苦苦压抑的情愫终于无处可逃的释放出来,借着夜色朦胧,悄悄的在温谅的脸庞上流连不去。   多久了,想这样放肆的看他一眼。   多少次,想这样纵情的看他一眼!   可青春允许你我偶尔的放纵,却不会原谅肆无忌惮的去追逐和占有,在爱情之上,还有许多东西来更加的重要和可贵。   温谅的心头突的一跳,这个角度看过去,宁小凝的容颜几乎是天山冰雪雕刻而成的仙子,疑不该在人间出现。   对视一眼,悄然一生!   宁小凝飞快的转过头,视线投射在远处的舞台上,张学友静立垂首,闭着眼睛,低声的唱:   “若你知道,一起就是最好,始终有一天我必定等到……”   之后《饿狼传说》《野猫之恋》《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当爱成习惯》《我等的花儿也谢了》,没有华丽的服装,没有炫彩的舞台,没有那些恶俗的露胸漏点热舞挑逗,只用歌声就能引领所有人的热情,只用歌声就能持续三个小时的高潮,华语歌坛这么多年以来,冠名歌神的人有好几个,可张学友,却绝无仅有!   相聚是为了离别,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汗水湿透了衣裳的张学友鞠躬谢幕,体育馆内响起震天的“安可”,短暂的调整之后,张学友应观众的呼声演唱了一首《祝福》,并演变成了全场的大合唱!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围这烛光让我们静静的渡过   莫挥手,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   怕只怕,泪水轻轻的滑落   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   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所有人慢慢的举起手,手手相连,轻轻的挥动:“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   若有缘,有缘就能期待明天,你和我重逢在灿烂的季节……”   许瑶,纪苏,宁小凝同时看向温谅,少年的爱恋与伤怀,青春的不羁和飞扬,都随着歌声沉淀在了永恒的记忆里。   莫挥手,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   愿心中绕着笑容,   陪你度过每个春夏秋冬!   曲终人散,随着蜂拥的人潮,四人走出了体育馆,好不容易才挪到切诺基旁。毒蛇将车停在百米外的小道边,为的就是避开散场时的人群,可没想到仍然被挤的掉不了头,按了几次喇叭也没有效果,又等了一会,趁人流量少了点,赶紧转动方向盘,不妨后面一辆白色的宝马嗖的一下抢了先,要不是毒蛇紧急避让,很可能会发生擦撞事故。   三女齐齐惊呼,毒蛇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看了一眼温谅,见他脸色阴沉,刚要打开车门下去找对方的麻烦,温谅摇了摇头,道:“今晚不要惹事!”   他从来不惹麻烦,却也从不怕麻烦,不过今天带着许瑶等人,一切安全第一。毒蛇会意的点点头,记下了宝马车的车牌号,温少说今晚别惹事,言外之意,当然是过了今晚就可以大惹特惹!   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众人抛到脑后,许瑶叽叽喳喳的说起了演唱会的种种,小小的花痴样让人忍俊不禁。纪苏也一边回味,一边笑道:“以前也没觉得歌神的歌这么好,听现场果然跟听磁带的感觉不一样。瑶瑶,我从现在起加入你的队伍,成为张学友的铁杆粉丝了。”   许瑶抓住纪苏的手,使劲的晃了晃,道:“咱们从五湖四海而来,为了一个共同的、伟大的目标走到一起,那么从此刻开始,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同志!”   宁小凝往旁边挪了挪,以示跟她俩划清界限,温谅扭头严肃的道:“许瑶同志,注意组织纪律,不要党内有党,另立山头,我们是四人帮,不需要学友派!”   许瑶得意的笑道:“我的目标就是用学友派吞并四人帮,现在我们手握两票,你个大独裁者以后可就不能独断专行了!”   “是吗?那你说咱们这会去哪里吃宵夜呢?”   许瑶傻了眼,想起还有纪苏这四分之一个吴州人,忙道:“苏苏,你说去哪?”   纪苏摊开手道:“我只是听外婆说过一点苏菜,真不知道晚上有什么地方好去……”   温谅哈哈大笑,道:“你看,还不得由我乾纲独断?”   许瑶愤愤不已,纪苏浅笑无声,唯有宁小凝突然白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太监弄!”   这下轮到温谅傻眼了,他确实准备去太监弄,来吴州一定要尝尝夜市小吃,最出名的当然是太监弄。   见温谅哑巴吞黄连的表情,许瑶先是一呆,继而笑倒在宁小凝身上,道:“好小凝,这一记回马枪大赞!”   温谅讪然道:“女孩子不要知道的这么多,太监弄,太监弄,这名字别说你们不该说,就是听也不该听!”   这番话赢了三个白眼,三声呸呸,效果显著!   到了太监弄遍尝美食,出来的时候却看到切诺基的旁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看了看车牌,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刚才在体育馆那边抢道的那一辆。   不过这也不算太离奇,看了演唱会出来,必然要吃点宵夜,太监弄虽然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是最好的去处,所以能碰到也不足为奇。   正打量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男人阴柔的声音,道:“干什么的,挤到我车前面找死呢?”   许瑶先回的头,看到一个长相漂亮的不像话的男人手中搂着一个清秀女孩子的腰,皱眉道:“你怎么说话呢?”   毒蛇冷哼一声,不等温谅吩咐,跨前一步,挡在许瑶身前,瞬间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却听到身后传来温谅的笑声:“这不是卫书记吗,不知道是你的座驾,冒犯了,冒犯了,兄弟给你赔个不是!”   这人竟是许久不见的卫衍,看见温谅他也吃了一惊,哪里还敢摆什么架子,忙松开女孩的腰走了过来,脸上陪着笑,道:“是温总您啊,几时来的苏海?哎呀,刚才都怪我,怪我有眼无珠,没认出温总您来,该死,该死!”   温谅的眼光在他身后那个女孩脸上打了个转,笑道:“今个刚来,卫书记你忙你的,改天咱们再聚!”   卫衍尴尬道:“好好,听温总的,等您电话,上次走的急,这次一定要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等他开着车离去,许瑶厌恶的道:“你认识啊?这人前倨后恭,无耻之极!”   温谅没有说话,却想起了那个端庄中透着风情的姚裳。   离开太监弄,又乘渡船绕着护城河欣赏了一下吴州月色,华灯溢彩,水韵叮咚,桥梁、城楼、栈道、栏杆,无一处不古,无一物不香。温谅微微闭上了眼,听着樯橹划过水面的声音,听着女孩们的低语喃喃,柔软的带着江南味道的风从脸上拂过,但愿年年似今夜,但愿今夜到年年! 第五百七十章 同床共枕   时针悄悄的指向了凌晨一点,那悠远的歌声,低语的月色,连带斑驳的城墙下绵绵的虫鸣,都慢慢的融化在吴州的夜里。   毒蛇将车子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这也是今晚众人下榻的酒店,比起当初去依山春游的那夜,可谓真正的鸟枪换炮,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但是过了睡眠点的女孩们兴致不减,毫无倦意,各自回房洗过澡后结伴来到温谅的房间,先是围坐在沙发上聊天,不知谁的提议,让前台送上来一副扑克,开始两两分组打起了升级。   温大叔没有猥琐的要求来一场坦诚相见的脱衣扑克,只是响应女孩们的号召,输的人在脸上贴纸条。经过三轮剪刀石头布,温谅和宁小凝分到了一组,不得不说,宁小凝今天绝对被霉运附身,抓的牌垃圾的连赌神高进来了也得跪,连着打了十场,竟然没赢过一次。   眼看着脸上要被纸条给贴满了,许瑶和纪苏一左一右,又各拿了一张沾了沾水准备动手,温谅果断的护住了脸,道:“先等等,让我跟小凝解决一下内部矛盾!”   许瑶笑嘻嘻的道:“好,我打牌的时候最喜欢看对家起内讧,慢慢解决,不急!”   温谅没工夫搭理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对宁小凝诚恳的道:“教练,虽然我不知道你今晚摸了什么,但这次必须得听我的……去洗一次手吧!”   宁小凝也被自己的手气给郁闷的不轻,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污蔑,竟然没有丝毫的动怒,反而悻悻然道:“洗就洗,我不信这个邪!”   可事实证明,有些时候不信邪是不成的,宁小凝洗手回来,抓的牌还不如洗手之前,甚至开始传染的温谅也臭手起来,让许瑶和纪苏打了个落花流水。其中有两把是抓起牌后直接投降,后面连着三把,宁小凝竟然出不去一张牌,简直悲催到了极点。   二十把后,温谅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喊着罢玩睡觉,被宁小凝无情的驳回。她固然愈挫愈勇,丝毫不为眼前的失败所动,每一次都打的极其用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脸蛋上也被贴满了纸条。   对比往日那种清冷不可方物的姿态,这个样子的宁小凝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放声大笑。   随着牌局的进行,时间流逝的飞快,又是一局结束,温谅看了看表,已经三点多了,扔了牌苦笑道:“小凝,要不玩到这吧,明天还有活动,都早点睡。”   许瑶和纪苏早有了倦意,上一把出牌的时候不停的打着哈欠,差点让宁小凝抓住一个机会得够80分,闻言都如释重负,往沙发上一靠,积极表态,同意休战。   宁小凝眉头一挑,冷冷道:“不行!”   许瑶叫起了苦,道:“我实在睁不开眼了,咱们睡了好不好,明天再陪你打……”   纪苏已经整个人半趴在沙发上,连头都不愿抬起来,道:“我也不行了,好困……”   宁小凝还是那两个字:“不行!”   温谅看着许瑶和纪苏的痛不欲生的样子,笑道:“自作虐不可活,让你们俩刚才六亲不认,好歹让我们赢一次,教练也不至于不死心!”   “牌场无父子,手下留情那是对你们的不尊重!”许瑶嘟囔了一声,一看宁小凝又呼啦啦的洗起了牌,双手抱着脑袋,道:“好吧,我们投降,这把算你们赢了!”   宁小凝哼道:“不行!”   许瑶一声哀鸣,仰头倒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死活不肯起来。至于纪苏,俏目微合,呼吸有序,竟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宁小凝这下也没辙了,总不能真的用刀子逼着她们打牌吧?温谅笑了笑,指了指那边的阳台,起身先走了过去。   几分钟后,当许瑶也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宁小凝这才跟了过来。站在阳台上俯瞰吴州,弯弯的石拱桥下溪流东去大海,可那一束束的波光却倒映着岸边的高楼大夏,历史的印记和时代的象征在这座城市完美的交汇在一起,身在其中,遍地是诗,身在其外,满目皆画!   一阵风来,带着点凉意吹起了宁小凝的长发,她微微抖了一下,然后双手抱怀俯在栏杆之上。   “她们都睡着了?”   宁小凝点点头,没有做声。   温谅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教练,你有心事?”   宁小凝默然摇头,她的心事不对青山,也无法付与瑶琴,只能藏在心底,烂在心湖,再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温谅没再说什么话,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头,双手撑在栏杆上,遥望着远处的山岚起伏,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能说说你在京城的事吗?”   不知过了多久,宁小凝突然问起了京城之行,温谅耸耸肩膀,道:“都是一些生意上的事,听起来会很无趣。”   宁小凝仰起头,月光倾洒在她的脸颊,却比月光更美了几分:“我想听。”   很少听到宁小凝用这般轻柔的语气,温谅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笑道:“只要你不觉的闷。不过,要从哪说起呢……”   阳台上放着几张躺椅,两人并排坐了下来,听温谅讲起了如何坐庄,如何造势,如何暗度陈仓,如何引君入瓮,寥寥数语,却将发生在京城的那一幕幕惊心动魄表述的淋漓尽致。   宁小凝双手抱膝,修长笔直的双腿勾勒出比之那些商场官场更加惊心动魄的曲线。她听的入神,眼中不时闪烁着异彩,仿佛曾经活在那些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故事里,跟着温谅宁夕并肩作战,且无往不胜!   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世界,那个从儿时以来就只能望及背影的女孩,已经当仁不让的站立在时代的前列,去书写属于她的华丽篇章,这是她的必然。   但会不会是自己的必然呢?   又不知过了多久,温谅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转头去看宁小凝,却见她粉腮含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头歪着沉沉睡去。   强撑着几乎要打架的眼皮,温谅将宁小凝抱起来放到了沙发上,看着同样熟睡的纪苏和许瑶,长发如瀑,肌肤胜雪,如海棠春睡,煞是好看。   温谅坐在一边休息片刻,正想是不是要把三人分别送回房间,却迷迷糊糊中身子一歪,也睡了过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一眨眼,已长大   温谅突然从沉睡中惊醒过来,漫天的飞雪和成群的狼影顿时消失不见,刺目的阳光打在脸上,伸出手微微遮挡下眼睛,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处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不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原来,一夜的厮杀和猩红,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身下的沙发柔软依旧,五感和认知慢慢的恢复正常,脖颈处立刻传来一阵酸痛,大腿也有点异样的发麻和肿胀,温谅放下了手,无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看,骤然僵在了当场。   纪苏和许瑶一左一右,一个侧身,一个仰躺,脑袋都枕在温谅的大腿上,跟只小猫似的睡的正香。平日里不曾过多注目的少女曲线在隆起的白色衬衣和紧绷的深色牛仔裤的修饰下毫无遮掩的呈现在温大叔的面前,纤细而起伏有致,柔美且不失丰腴,更因为一夜的辗转让两女的衬衣都起了褶皱,掀起了数道小小的缝隙,露出里面晶莹如玉的点点肌肤。   哦,白色的……   温谅的角度俯视下去,恰好可以从衣襟的领口看到许瑶渐渐隆起的胸前那一抹浅浅的沟壑,白色的罩罩边沿绣着薄薄的蕾丝,印象中的小萝莉终于长大了,还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兴许是感觉到不舒服,许瑶翻了个身,脸对着里侧,鼻子贴着温谅的小腹轻轻的蹭了蹭,小手无意识的从上衣的下摆摸了进去,好似抱着她的维尼熊一般,抱在了温谅的腰间。   搁在其他时辰,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温谅的自制力不说冠绝当世,可比之大多数男人要好上许多。但现在是大清早啊,少年人旺盛的生命力都会顺着血液汇聚在丹田下的敏感部位,就是平时有事没事也会探个头,示个威,彰显在自己的存在,更别说如此的场景,面对如此的伊人,要再能忍得住,只能说ED的可能性在99%以上。   温谅的生理极其的正常,但更正常的是他的心理,所以在失态的刹那间用手挡在了许瑶的唇边,然后顺着红唇滑到了脸侧,轻轻的摇了摇,道:“太阳晒屁股了,起床了!”   先醒过来的是纪苏,发现自己枕在温谅的大腿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尖叫,只是脸蛋红的跟刚染过的苏绣一样,飞快的整理下凌乱的衣服,大大方方的说了声“早上好!”。   许瑶却扭动下身子,迷迷糊糊的还想往温谅的怀里钻,口中呢喃道:“不嘛,再睡会,我不起,就不起!”   纪苏扑哧一笑,指了指洗手间,张开口型,无声的道:“我先去洗漱……”   等纪苏离开,温谅没有法子,只好将许瑶整个人扶起来,捏着她的鼻子,凑到耳边调笑道:“再不起来,哥哥要脱你衣服了哦……”   “啊!”   这是温大叔发出的一声惨叫,许瑶睡梦中听到了色狼的话,还放在他的大腿上的手,下意识的来了个小擒拿的动作,一如那天夏日初见时的精准和凌厉。   这声惨叫把蜷缩在许瑶的脚边,肘部支在沙发的扶手上,托着腮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的宁小凝也惊醒过来,她睡觉没许瑶那么死,但昨晚三女中她睡的最晚,所以并没听见刚才的动静,睁开眼看着屋内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许瑶双手揉着眼睛,撅着小嘴,一脸的被叫醒的小郁闷,温谅站在沙发旁边,双腿交叉成一个奇怪的姿势,脸色苍白,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你扭的跟麻花似的,干什么呢?”   许瑶终于战胜了睡魔,神志清醒过来,宁小凝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表明了心中想的是同一个问题。   温谅干笑两声,道:“没事,没事,我在做早操,这是五禽戏的一种……”   许瑶满眼狐疑的打量着他,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思考这件事,小脸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悄悄的看了温谅一眼,浮上了一层层的红晕,道:“你先回避下,我们要起床了!”   温谅无言的看了看客厅,沙发,以及她们身上完好无缺的衣服,木然点头道:“我去卧室,你们好了记得叫我。”   直到温谅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许瑶才一个鱼跃,扑到了宁小凝身上,紧紧抓住她的手,不安的道:“小凝,我可能做春梦了……”   “啊?”   饶是宁小凝一向淡定,也被她吓的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急忙捂住她的嘴,道:“刚睡醒就说疯话,要是让温谅听见,你还活不活了……”   许瑶忧心忡忡,道:“所以我才把他撵走啊。小凝,我,我梦见……有人要脱我衣服……”   宁小凝愣了下,道:“你还真做梦了?”   许瑶肯定的点点头,道:“我正抱着我家的小维尼,想要亲亲它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抓住我,笑的很,很那个什么,还说要脱我衣服,坏死了,呜呜呜!”   宁小凝看了眼卧室的门,眼中若有所思,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拳打脚踢,把他给打死了!”   宁小凝舒展下腰身,站了起来,笑道:“傻丫头,这是春梦吗,这明明是别人的噩梦,怎么听起来那坏人才是真的可怜呢?好了,赶紧去把温谅叫出来。时间不早了,洗漱一下,咱们还得去吴江。”   四人出门的时候,温谅走路还有点内八,许瑶好奇道:“五禽戏里有这步伐吗?”   “哦,这叫鹤戏,有鹤步势,亮翅势,独立势等等,我这是独立势,对掌握微妙平衡很有效果的,你要不要学……”   许瑶狂摇头道:“难看死了,再有效果我也不学!”   出了门,沿着走廊前往另一头的电梯,宁小凝特意落后一步,和温谅并肩而行,冷冷的道:“色狼!”   温谅还不知道发生在两个女孩间有关春梦的对话,奇道:“我?色狼?”   大叔心里这个委屈啊,昨晚当了一夜人肉枕头,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老实的连柳下惠都看不下去,怎么就成色狼了呢?   “瑶瑶说她梦到被人脱了衣服,难道不是你做的?”   温谅哑口无言,一口气憋在喉咙,好一会才举起手道:“天地良心,我只是想吓唬她起床!”   “我知道,”宁小凝秀目中暗藏笑意,道:“但这并不能改变你是色狼的事实!”见温谅还想狡辩,打断他的话,道:“昨晚你是不是也睡在沙发上?”   温谅张了张嘴,不仅蛋疼,连胃都疼了起来。   ……   乘电梯下到一楼,毒蛇早等候在大厅,看见温谅等人忙迎了过来。温谅看了下表,问道:“闭幕式几点?”   “九点正式开始,这会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现在已经八点一刻了,温谅对女孩们道:“都饿不饿?咱们时间有点紧,要不先不吃早餐,到了吴江再说?”   大家都无异议,上了车一路不停直奔吴江县,正好赶上闭幕式的第一个环节:请领导讲话。不知是安保卿神通广大,还是这次“国茶杯”真的受到了省里的高度重视,站在台上讲话的人,竟然是苏海省委书记卫栖文。   一大通洋洋洒洒的官样文章听下来,有人昏昏欲睡,可有人却听的双目生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差?简单来说,只在于懂和不懂的区别!就如同每天七点整准时开播,且貌似永远没有结局的新闻联播,在后世已经完全沦落到被网友吐槽的地步,可搁在共和国的社会体制背景下,这短短的三十分钟,仍然是了解政策法规、行业动向以及经济趋势的最佳途径。   卫栖文的讲话透露了许多信息,最根本的一点,是这次苏海的量化改革危机,随着国茶杯的落幕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为下一步深化国企改革,推动政府职能转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另一方面,他对吴江碧螺春有限公司不吝赞美之词,表达了省委省府和他个人的美好祝愿,有了这一幕,只要卫栖文还在苏海一天,安保卿基本就可以横着走了。   温谅微微一笑,安保卿的手段他是了解的,一定是借助上次同赵永璋打交道的机会,不知怎的攀上了他的线,继而借路搭桥,跟卫栖文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不然单单来出席“国茶杯”的闭幕式就已经给足了面子,没必要再说那些夸奖的话。   等领导们讲完退场,闭幕式才真正精彩起来,歌舞飘飘,彩袖纷扬,江南的媚和秀,被一个个身姿曼妙的水样女子演绎出了几分诗情画意,中间穿插着各家名茶的登台献艺,全都由当地最著名的茶师现场烹制,引得游客们阵阵欢呼。   温谅懒的往人群里去挤,任由许瑶三人去前面凑热闹,对毒蛇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去照看一下,自己悠悠然站在一棵茶树下,眯着眼睛想着心事。   “温总?是温总吗?”   温谅闻声回头,一个身穿黑底白点连衣裙的美貌女子立在不远处,俏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惊喜! 第五百七十二章 逍遥湖上客   “姚主任,好久不见!”   来的正是姚裳,今天对吴江县来说是大日子,她身为县委办主任,能在这里看到也在情理之中。温谅看着风姿绰约,秀雅端庄的姚裳,却想起了昨晚见过的卫衍,以及他放在那个清秀女孩腰间的手。   各人有各人的命,生活就是生活,求之不来,也挥之不去,好你乐着,苦你忍着,酸甜苦辣咸,五味全了,才是真正的人生!   姚裳手提着裙子,小跑了几步,在温谅身前站住时,竟能看到脸上微微泛起的潮红,道:“温总,你什么时候到的吴江,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看来卫衍没把昨晚的相遇告诉姚裳,至于原因,是个男人都懂的,温谅没有说人是非的爱好,也不打算破坏人家的婚姻稳定局面,笑道:“昨天就过来了,知道姚主任你贵人事忙,就不敢麻烦了。”   感觉到温谅话里透着的客气,姚裳心中不知为何微微一痛,脸色顿时黯然下来,自嘲一笑,道:“我算那门子贵人,温总你别安慰我了,有付书记和安总叶总在,其实也轮不到我来做这个接待……”   温谅应对这种尴尬的局面向来很有心得,失笑道:“姚主任真是锻炼出来了啊,如今学的好一张利口,记得以前你说话可没有这么不给人留半点情面。”   姚裳见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自己的唇间,从脸到心突然一阵火辣辣的滚烫,身为人妻的羞涩和身为女人的本能交杂在一起,心口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我哪有……”   话说了半句,姚裳立刻闭上了嘴,那一瞬间的语调像极了情人间的撒娇,出现在此时此刻很不合时宜。温谅全当没有听见,指了指簇拥的人群,道:“哪请来的导演?整体把握的不错,场面美感十足,衔接流畅,创意也算新颖,有心了。”   姚裳用指甲狠狠刺了一下掌心,偶然相逢的刹那迷乱被压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准,道:“导演叫滕景霖,沪江电影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虽然在国内不算出名,但有几部MV和音乐剧,前途挺被看好。”   “腾景霖,”温谅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许瑶从人群里探出了脑袋,对他使劲的挥了挥手,道:“姚主任,你忙你的,我四处转转……对了,今天十大名茶评选出炉,碧螺春不会被跳票吧?我听说龙井似乎支持者不少……”   “应该没有问题,虽说评选有严格的程序,但东道主总归要占点便宜,”姚裳美眸含笑,道:“除非温总你临阵倒戈,亲点龙井胜出,不然菠萝春的十大名茶之首应该十拿九稳!”   还真叫姚裳说对了,温谅在京城的一个月,喝的都是龙井,他哈哈一笑,道:“姚主任,你这叫捧杀,我何德何能左右这么大的盛事的评选结果,不过一个看戏的人,来看场好戏罢了。”   跟姚裳告辞,走到许瑶身边,她踮着脚尖看了看茶树边裙裾飘舞的少妇,皱眉道:“她是谁?”   “问路的!走了,别管人家了,教练她们呢?”   许瑶撇撇嘴,道:“当我傻子呢?问路的用这眼神看你?”   不过她也只是嘴上说说,知道温谅交游广阔,没往心里去,拉着他的手往一边挤去,道:“小凝她们在看人倒茶,咱们也快点,等下没的看了。”   “倒茶有什么好看的,我也会倒……”   “你会用那种壶嘴一两米长的茶壶倒吗?”   “……”   看着温谅和一个青春逼人的女孩一同消失在人群里,姚裳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末了轻叹了口气,掉头离开。   闭幕式进行了两个小时,最后压轴的节目,是正式公布十大名茶的入选名单。温谅当然不会傻缺上脑,跳上台去喊着我支持西湖龙井,所以近来声势大盛的碧螺春不负众望的勇夺第一,叶智伟代表碧螺春,将1959年以来龙井茶的第一宝座搬到了自己臀下。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逆袭,放到半年前,谁会想到差点连商标都保不住的碧螺春会咸鱼翻身,不仅重新构建了产业链,还把老大给拉下了马?   当中科协、茶叶学会以及市县主要领导排成一排站在台上,共同鼓掌庆祝第一届国茶杯圆满结束的时候,台子后方左侧站着的姚裳却不由自主的去寻找温谅的身影,她知道,为了这一刻,那个男孩隐在幕后,以超绝眼光和见识,加上冷冽的权谋和手段,硬是于遍地荆棘之中杀出了一条通衢大道。   跟他一比,卫衍仿佛一个只会吃奶的孩子,除了玩女人,什么都不会!   姚裳想起最近听到的卫衍跟县共青团新分来的那个女大学生的传闻,水波潺潺的双眸却没有一丝的波澜。   恨是因为爱,当不爱的时候,又哪里还会有一丝一毫的恨意?   从闭幕式的会场出来,温谅接到了安保卿的电话,随便聊了两句,让他自去应酬场面上的事,不用招呼自己,然后带着许瑶等人坐上车,直奔太湖而去。   不过正赶上今天周末,又是名茶评选,又是文化旅游节,太湖边上游人如织,络绎不绝,毒蛇事先订好的那家船楼,竟然以他们没有按照约好的时间到来为由,将位置给了其他游客。毒蛇气的差点发作,温谅不愿在这个时节惹是生非,归根结底,游客爆满,说明此次将碧螺春和文化旅游捆绑在一起的计划十分的成功,何况确实是他们忘了时间,来的晚了些,虽说老板不厚道,但也只好作罢。可没想到今天生意太好,连找了三处船楼,都是客满,更别提曾接待过朱久思的那艘水晶宫,更是在码头边排起了长队。   世间再没有比饿着肚子看别人吃饭更痛苦的事了,女孩们连着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加上早上没吃早餐,这会饿的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许瑶霜打了一般靠在宁小凝身上,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湖,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人,顿感吃上这顿饭的希望渺茫,无精打采的道:“要不随便找个地先吃点饭好了,这里以后有机会再来。”   毒蛇深觉惶恐,低垂着头,道:“都怪我办事不力,没有事先安排好……”   温谅摆摆手,笑道:“不管你的事,谁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多人。不过来太湖不吃船宴,回去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来过呢?这样吧,你们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快去快去,我真的快饿死了!”   温谅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想了想,安保卿叶智伟等人这会肯定在陪同领导们吃饭,打电话过去未免小题大做,至于其他比如付民之等人,人家不觉得寒碜,温谅自己还寒碜呢。   可问题在于,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没点小权力,或者说没点刚好能用在刀刃上的小权力,这件事还真搞不定。左思右想,也只有一个人合适,便拨通了姚裳的电话。   温谅有一个工作时养成的习惯,不管有用没用,总是会把所有人的联络方式存下来。这个号码还是上次姚裳在太湖边给自己打电话时的号码,这年月搞个手机号不方便,才几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换。   响了两声后,听筒里传来姚裳惊讶中带点高兴的声音:“温总,怎么舍得来找我了?”   兴许是被她话语里透露的娇嗔所影响,尤其想到对方的身份,更能激起男人某种莫名其妙的恶趣味,温谅随口笑道:“想你了不行啊?”   电话那边的呼吸骤然紧促起来,结巴道:“温总,你……你别开玩笑……”   温谅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看来处在县委办的位置上,还没适应迎来送往的职业习惯,正色道:“没开玩笑啊,这不来太湖吃饭找不到座位,我第一个想到了姚主任你。”   姚裳这才呼吸均匀了一点,却不知是放心还是失望,道:“我就知道温总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样吧,能游湖的几艘船,春秋号被县里包了用来做接待,太湖号大前天检修出了点小问题,已经停航,那只有明珠号了,温总你看怎么样?”   “明珠就明珠吧,你看着安排,我现在只要是有船坐,有饭吃,很容易满足的。”温谅打量下湖边,皱眉道:“不过我看明珠号好像没靠岸……”   姚裳的笑声妩媚动人,道:“它游不了多远,我这就打电话,让明珠号过来接你们,稍等!”   挂了电话没一分钟,姚裳又打了过来,道:“安排好了,最多五分钟,明珠号会靠岸,温总你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温谅道了谢,回去说了有船可以游湖,乐的众女齐齐欢呼。果然不到五分钟,明珠号停泊在岸边,只接了温谅五人上船,然后再一次破开湖面,逍遥在太湖水天一色的景致里。 第五百七十三章 泽国隐鱼龙   国内向来有“五湖五岳山水尽”说法,也就是说游了五湖,登了五岳,山水之景已到了极致。而五湖之中,洞庭之波澜壮阔、巢湖之气吞吴楚、鄱阳之渔舟唱晚、洪泽之古堰风韵,对温谅来说,却都比不上太湖之隽秀隽永。   太湖的风景曾无数次出现在文人墨客的诗词画卷里面,可不管你读了多少诗,看了多少画,都不如亲临其境的看上一眼。时逢烟花四月,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万顷金瓯,水色涟漪,坐在明珠三层的栏杆边,透过雕工精致的窗户远眺,真正是“犹在画里,疑是镜中”!   三女显然没想到太湖会是这样的美,轻而易举的被征服了全部身心,侧身俯在栏杆上,对着外面兴奋的指指点点,连腹中饥饿都暂时忘却。纪苏叹道:“山横马迹,渚峙鼋头,尽纳湖光开绿野;雨卷珠帘,云拂画栋,此间风景胜洪都。以前读到这样的词句还不相信,今天才知道原来文字终究有限……”   许瑶正拿着毒蛇事先准备的相机不停的拍照,附和道:“就是啊,像文徵明写太湖时说‘天远洪涛翻日月,春寒泽国隐鱼龙’,我以为已经不可能再有胜出的了,没想到真实的太湖景色更佳!”   “两位老师好有文化啊,”温谅看向宁小凝,笑道:“教练你不跟着来一首?”   宁小凝正低头俯瞰一群游过湖面的花鲢,道:“你不是总叫我教练吗?我教体育的,没文化!”   温谅一愣,竖起了大拇指,宁小凝的冷笑话从来没让人失望过。许瑶扑哧一笑,差点连相机都掉到了河里,回身坐了下来,道:“温公子,你不是号称智有诸葛之亮,文有孔子之长,也说两句有关太湖的诗来听听,看看你的品味跟我和苏苏比起来,会不会差的太远?”   纪苏如今跟着许瑶学坏了,拍手叫好,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温谅没想到会引火烧身,他不是这方面的高手,也不是任毅那样的文学青年,猛然间还真想不到与太湖有关的诗句,刚准备扭捏一二糊弄过去,却被纪苏的起哄逼得无路可退。   一抬头看到远处虚无缥缈的三山,又名乌龟山的所在,突然想起听任毅讲过的一个故事,里面有首艳诗改一改,还蛮符合眼前的状况。大叔的人格一旦占据上风,再回头就千难万难了,他清清嗓子,目光从许瑶纪苏的脸上扫过,道:“本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还能被你们给吓住了?听好了,有诗云:误入三山顶上来,芍药芙蕖两边开……”   太湖中有仙岛名为三山,芍药芙蕖遍布各处也算应景,不过这开篇两句乍一听闻十分的平平,许瑶摇头晃脑,点评道:“一般,一般!”   温谅促狭一笑,连声音都变得奇怪起来,道:“此身得似偷香蝶,游戏花丛几时回!”   许瑶一时没反应过来,道:“这谁的诗,怎么没听过?”   纪苏抿嘴轻笑,瞟了他一眼,脸却转到了别处,看似盯着外面的风景,耳垂却微微泛起了绯红。   “作者不出名,但这首诗起承转合间有神来妙笔,比起你们那些大作,足以分庭抗衡了吧?”   许瑶见他笑的猥琐,仔细一想诗意,立刻明白过来,直接呸了一声。不过她可不是纪苏那种逆来顺受的样子,被调戏了还不反击,撇撇嘴不屑道:“什么破诗,就这水平还想做偷香的蝴蝶?难道不知道说女人是芍药芙蕖,是用来骂人的吗?”   温谅叫屈道:“不会吧,芍药是花中宰相,芙蕖是莲中君子,这样还算骂人?也太没有天理了吧?”   纪苏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道:“这次我站在瑶瑶这边,你忘了刘禹锡的那首诗《赏牡丹》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已经骂的极其刻薄了……”   温谅暗呼一声坏了,本来想调戏妹子,结果被妹子用丰富的学识给侮辱了。还不等想出办法,许瑶又补上一刀,道:“这个还算好的,白居易那两句‘花中此物似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才是真正的打人打脸,恶毒之极!我就不明白了,一个破杜鹃花,有那么漂亮吗?”   这个典故温谅却是知道的,忙道:“青衫湿大人的诗不算,那货偏爱杜鹃,不是还写过什么‘回看桃李都无色,映得芙蓉不是花’,分明是跟芙蓉芍药干上了,人品有问题,不作数!”   “好,那除过青衫湿大人,”许瑶偶尔的也会跟温谅学两句口头禅,觉得青衫湿来形容白居易十分形象,随口就拿过来用了,却不知道其实这个称号内里别有深意,“唐代罗隐的《牡丹花》:芍药与君为近待,芙蓉何处避芳尘,一个是丫鬟,一个自卑的躲都没地方躲,难不成还是好话啊?”   “得得,古人也不厚道啊,吹牡丹就吹牡丹,芍药和芙蕖躺的这一身枪眼!”温谅彻底服了,他本意是调戏一下换两个白眼得了,大叔嘛,都好这一口,却没想到原来用花来比喻女人是不能乱比的,道:“这才几天没见,怎么一个个都成李白杜甫了?是不是都不好好上课,天天看一些悲春伤秋的酸诗俗词,告诉你们,期末考试要是考不好,今后再也别想出来玩了!”   许瑶和纪苏对视一眼,强压住心中的笑意,知道有时候得给男人点面子,老老实实的点点头,齐声道:“知道了!”   宁小凝从头到尾都俯在栏杆上,仿佛对三人的玩闹漠不关心,其实她的眼神早已随着三山脚下的湖水,流到了两岸边的芍药和芙蕖上,看着水面上划过的白鹭,心中同样划过一道淡淡的伤。   舟中三人,谁是芍药,谁是芙蕖,还有一个谁,又是什么呢?   或者,什么都不是!   辩完了诗词,开始品尝佳肴,两个身手利落的男服务员将各种特色美食流水价的端上来,先上的是“梁溪脆鳝”,接着太湖三白是少不了的,芙蓉银鱼、酒酿白鱼、清煮大虾,再加上蟹粉鱼翅、荷叶粉蒸肉、太湖豆腐、油焖春笋,银鱼莼菜汤等等,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吃过了船宴,还有船点,是由熟米粉裹馅心后,捏成各种形状,蒸制而成。馅心有荤、素、咸、甜之分,捏成花卉瓜果、鱼虫鸟兽等各种形象,小巧玲珑、栩栩如生。   一边吃着美味,一边欣赏着太湖美景,还有四人的吵闹嬉戏,唇枪舌剑中,红尘世间再无烦恼,真真是此乐何极!   到了中途,温谅起身去上厕所,经过二楼时,一个小包间打开了门,走出来一个人,却是昨晚刚刚见过的卫衍。   两人碰了个对面,温谅打了声招呼,道:“卫书记,怎么这么巧?”   卫衍吓了一跳,忙叫背后的门关了起来,不过就这刹那间的工夫,温谅已经看到里面坐着的一个女孩,正手忙脚乱的在整理略显凌乱的衣服。   “啊,是啊,好巧,好巧,”卫衍神色很不自在,尴尬道:“温总也来吃午饭?”   温谅笑道:“几个朋友第一次来,带她们来看看太湖,也算为你们县的旅游事业添砖加瓦了。”   卫衍满脸讪笑,假的让温谅这种见惯了各种交际场合的人都有点替他难受,指了指楼下,道:“我去下面,要不……一起?”   温谅特地拉了一个长腔,以免卫衍真的傻乎乎的跟着自己下去。幸好这人的智商还不算太低,明显松了一口气,对外面站着的服务员招了招手,道:“温总您请您的,我只是出来加个菜……”   温谅告辞下楼,一路上不停的摇头,卫衍这样的心理素质还学人金屋藏娇,被撞到了连场面话都不会说,我说上厕所,你说你要加菜,传到官场上去,不又是个经久不衰的笑话吗,真是可悲又可怜。   两个半小时的船程转瞬即逝,回到码头,下船的时候许瑶还有点依依不舍,对温谅道:“有时间咱们再来好不好?”   温谅还记着仇,道:“那要看你期末考试的成绩了……”   许瑶试探着问道:“年级前二十名?”   温谅摇头。   “十五?”   再摇头。   “前十二吧,不能再高了!”   温谅呸了一下,道:“你上次就第十一了好不好,这次前进一名,只要考到前十内,你想怎样就怎样!”   许瑶苦恼的扳着手指算了算,小脸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道:“成交!”   虽然船行很慢,几乎感觉不到起伏,但脚踏实地的感觉确实要比水上好的多了,温谅看了看四周,没见到卫衍,可能还没下船,也可能早一步已经走了。刚准备招呼毒蛇去取车,一辆黑色普桑从远处开了过来,在对面的停车场停下,车门打开,一双秀气逼人的玉腿挪到了车外,然后是收拢的窄裙下蜿蜒的臀围弧线,再到腰,到胸,再到一张美丽动人的俏脸。   姚裳的唇角露着笑意,施施然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五百七十四章 相逢不相识   “温总,午饭吃的如何,刚才一直在忙,没来得及赶过来。招待不周,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难为我们这些小兵啊!”   当着许瑶等人的面,姚裳倒是表现的镇定自若,场面话说的比卫衍地道十倍。温谅伸出手和她握了下,道:“姚主任客气了,要不是托你的福,我们现在还饿着肚子呢,真是万分感谢!”   许瑶后面小声嘀咕道:“问路的,哼哼,问路的!”   温谅只觉后背冒出了冷汗,转个身介绍道:“这是我的几个朋友,从青州过来玩,这是吴江县委办的姚裳姚主任。咱们能坐明珠号游湖,可得多谢谢姚主任帮忙。”   许瑶走上前一步,甜甜一笑,道:“谢谢姚主任!”   不知从何时起,三人已经养成了习惯,凡是这种场合,都交给许瑶做代表发言,宁小凝和纪苏站在后面,丝毫没有觉得别扭。姚裳上下打量着许瑶,没有像那些自来熟的女人一样去拉她的手,叹道:“好俊俏的妹妹,我们吴江都说是出美人胚子的地方,可跟妹妹你一比,简直都要嫁不出去了。”   许瑶从小到大,不管是因为父亲,还是因为她自身,实在听了太多赞美的话,但当着温谅的面被人这样夸,心中还是有点小得意。   “姚主任你才是漂亮呢,在你面前我们都还是小丫头,哪里说的上好看不好看!”   姚裳结过婚的人,脸皮竟还没许瑶的厚,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道:“妹妹真会说话,正好姐姐下午也没什么事,不如做个导游带你们四处转转。太湖美景数十处,刚才乘船只能走马观花……”   许瑶看着天真无邪,其实很是聪明伶俐,哪里会擅自替温谅做决定,笑道:“好啊,不过我们还要回青州,时间上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   温谅刚要接话,突然发现姚裳的目光越过了自己,看向码头的方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苍白如雪!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来卫衍落在后面,这会才从包间里出来,说不定还刚刚来了一场X与O的战斗。   这下大条了!   温谅没打算介入到别人的家事之中,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他一个外人?可又没有好的脱身法子,总不能说你们要打要骂随意,我赶时间,先走一步?   许瑶等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同时回头,顺着姚裳的目光看去,卫衍正和女孩并肩下船,不时的凑到一起说笑,状极亲密。   不得不说,烂泥扶不上壁,就是卫衍的最佳写照,有那么大一个后台,又有姚裳这样给力的老婆,自身外在条件又是分量十足,却始终郁郁不得志,混的连条太湖的银鱼都比不上,真是白瞎了老天爷的厚赐!   就拿今日来说,县团委书记的身份固然不算什么,很可能还没下面局委的科长人脉广泛,更不能跟姚裳这样的委办主任相提并论。所以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多,但再少也不是他可以明目张胆带着情人来游太湖的理由。   不过话说回来,以卫衍的心态,想必也是破罐子破摔,仕途前程无望,吃喝嫖赌均沾,也就没那么多的忌讳!   只是可惜了姚裳!   不是可惜她这个人,而是可惜她在仕途上还有无尽的野心,但有这样一个丈夫,早晚会变成一种拖累和隐形炸弹!   姚裳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白嫩的小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可见。温谅终不能这样转身离开,低声道:“想想你自己,该忍的时候,必须要忍!”   姚裳盯着越走越近的卫衍,清晰的看见他眉角的惬意,眼中的笑容,以及黑色的眸子里映衬着的那个女孩的倩影,红唇褪去了最后一点血色,然后在卫衍将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笑!   温柔向来可杀人,有时候杀别人,有时候,杀的却是自己!   卫衍连在船上碰到温谅上厕所都吓得魂不守舍,可想而知见到姚裳的时候是个什么状态,心跳没有一百八不信服,血压没有二百二不科学,反正汇总成一句话:没死,算他血条长!   清秀女孩显然认得姚裳,但跟卫衍不同的是,她非但没有任何的惶恐,反而一脸的漠然,好像对面的女人,不是上司兼情人的正职老婆,不是位高权重的县委办主任,而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且永远也不会有关系的陌生人。   这种漠然,超出了一个地下情妇该有的正常反应,温谅眉头微微一皱,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的是绝望和死气!   再看着卫衍的时候,温谅的眼神慢慢的阴冷起来!   卫衍还没笨到掉头逃走,脚下挂了铁链子般一步步挪了过来,强笑道:“小裳你怎么来了,刚才我还跟温总聊天,说要请他去家里吃饭……”   面对卫衍乞求的眼神,搁在早前,温谅还可能帮他圆个场,可看了女孩的状态,让他有了很不好的联想,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卫衍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姚裳却仿佛毫不在意,柔声道:“你不是昨天去省里参加团委的会议吗?这么早就结束了?”   卫衍额头上汗都快要下来了,结结巴巴的道:“上午会议提前结束了,我和小祝来这边吃个午饭……小祝,来,这是你嫂子,打个招呼。”   小祝低着头,道:“嫂子你好,我叫祝婕,今年刚分到团委的实习生!”   姚裳不知用了多大的心力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发火,她可以对丈夫装出笑脸,但对祝婕却没有这个必要,轻“嗯”一声,不再搭理她,对卫衍道:“你等下还回单位?”   卫衍忙不迭的点头,姚裳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道:“那去忙吧,晚上早点回家!”   卫衍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过了关,连场面话也顾不得跟温谅说了,正准备带着祝婕离开,突然从停车场另一侧的人群里传来吵闹声。   一个人分开人群跑了出来,被后面追上来的一个女人飞起一脚踹翻在地,然后死死的踩着脖子,厉声道:“哪只手摸的姑奶奶,自己放平了,不剁你几根手指,不知道对女人尊重些!”   温谅眼神一聚,姚裳同时脸色大变!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不眠梧桐,栖于九霄   男人虽然脸皮蜡黄,精神萎靡,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花街柳巷中的常客,双臂按在地上强撑了着要爬起来,却都被追来的女子轻易的压在脚下动弹不得,只好趴在那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嘴里流里流气的并不服软,骂道:“臭娘们,你敢打我,知道老子是谁吗,知道吴江是谁的地盘吗,别让我逮到机会,整不死你我跟你姓!”   那女子长着一双丹凤眼,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挺直的鼻子,小波浪卷的青丝披在肩头,虽然没有江南女子水生水长的清秀,但却多了几分北方姑娘那股子雍容的大气,她冷笑一声,几乎不假思索的抬起右脚,狠狠的踩在了男人的手指上。   “咔嚓!”   尖尖的高跟以肉眼可见的锋利破开指骨表层的肌肤,然后便是男人杀猪似的哀嚎。   这根手指,怕是废了!   从两人冲出人群,到男人手指骨折,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温谅和姚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男人捂住手指在地上来回的翻滚,十指连心,凄惨之状令人不忍猝闻。   温谅小吃了一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这个女人当真是下的去脚,狠的下心,处事这般决断和毒辣,不简单啊!   温谅叫了声“姚主任”,姚裳如梦初醒,急忙冲上前去,叫道:“住手,快住手!”   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极度疼痛中勉强抬起头,看到姚裳的身影,顿时涕泪齐下,哭喊道:“姐,救我,我要死了,快救我!”   听到他这声喊,许瑶纪苏等人齐齐吃了一惊,道:“是她弟弟?姚主任多大了,怎么弟弟这么老的?”   对萝莉们的关注点,温谅表示很无奈,苦笑道:“好像是舅舅家的孩子,面相老成了些……”   姚裳的表弟,当然是那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师汝阳,小名叫畅儿的家伙,从小被家里宠坏了,才被姚裳从淮通弄到了吴江,跟着卫衍当个司机,看着残的跟三十多岁的大叔似的,其实今年才不过二十。   “他干什么了,那女的要这么对付他?”   以师汝阳偷鸡摸狗的性子,结合刚才女子说的那句话,温谅摇摇头,没有回答宁小凝这个问题,目光在女子的脸上一扫,估摸着此女这般的暴戾,以姚裳的性格未必能对付的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卫衍,道:“卫书记,你不过去看看?”   卫衍对师汝阳的观感还不错,也许是因为两人臭味相投的缘故,放到平时早替他出头了。但今天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带着祝婕和姚裳多相处一会都是地雷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还是早走早安心。何况发生在吴江县的地头,以姚裳的身份和能力,也不需要他出头。   “打架闹事罢了,没什么大碍,我下午还有个会,得先走一步。温总,改天咱们再联络。”   等卫衍带着祝婕,扔下姚裳不管不顾的开车离去,许瑶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什么男人!”   温谅这下更没办法离开,相识一场,还是留下来看看情况吧!   ……   “你是什么人,干吗动手打人?”   姚裳看着师汝阳的惨状,眼泪差点都要下来了。虽然这个弟弟不成器,但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又是全家人的心头肉,被人打成这样,心头怎能不发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少有的凛然严厉起来。   “你是这个小流氓的姐姐?”女子穿着高跟鞋,个头要比姚裳高出几公分,居高临下的表情挂着淡淡的不屑,道:“有这样的弟弟,想必姐姐也好不哪里去,一家子男盗女娼,全都该打!”   “你!”姚裳气急反笑,她毕竟是官场中人,不会像市井泼妇一样与人斗嘴谩骂,不管怎样,首先得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冷静了一下情绪,从地上扶起师汝阳,问道:“怎么回事?”   师汝阳痛的呲牙咧嘴,额头上全是冷汗,断断续续的道:“我从边上经过,不……小心碰到这个女的,然后她就诬赖我……我耍流氓,我辩解了两句,她还追着打人……”   姚裳抬头看着女子,道:“他说的是不是实情?”   姚裳不是傻子,知道弟弟的德性,或许看人家女孩子漂亮,真的口花花也说不定,但话说回来,以他的胆量,最多口头上占点便宜,不会到动手动脚那么严重。如果真是不小心碰到,何止于遭这样的罪?   女子哂然一笑,道:“我管你是有心,还是无心,碰到了姑奶奶,还嘴巴上不干净,不狠狠的教训你一顿,怎么出的了这口气!”   姚裳没工夫跟女子理论,见师汝阳实在受不了了,又是怒其不争,又是心疼的道:“我这就叫救护车,你忍一忍……”   “救护车?”女子长的跟大家闺秀似的,可说出的话却透着股阴狠,道:“救护车来了,他也走不了,我今天非要看着他在这里躺够一个小时,少了一秒都不行!”   姚裳再好脾气,也被这番话激起了怒火,道:“不管他做了什么,你可以报警,该拘留拘留,该罚款罚款,动手打伤了人,还这么不依不饶,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可以无法无天,作威作福的吗?”   “呵,”女子淡淡的道:“好大的威风,我今天偏要作威作福,偏要无法无天,你能怎么样?”   姚裳看似柔弱,可你要当她可欺,那真是看错了人,冷冷道:“严重伤人,你也脱不了干系,既然没什么道理好讲,还是让公安来处理吧!”   她拿出手机,给附近的派出所打了电话,道:“我是县委办姚裳,找你们王所长。对,让他带队过来,这里发生一起恶性伤人事故,需要你们协助!”   “我说呢,原来还是个县委办公室的主任,怪不得开口闭口都带着酸臭味!”   姚裳充耳不闻,接着又打了120,这才收了手机,道:“我不跟你磨嘴皮子,谁是谁非,等公安来了,到派出所去说!”   “好啊,我等着,难不成吴江的公安比别处多了两个胆子?”   女子蛮不在乎的样子让温谅皱起了眉,按理说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人打成这个样子,再大的仇也都报了,又得知姚裳的身份,还这般的趾高气扬,想必来头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有了上次的碧螺春事件,借温谅的手,姚裳给卫栖文出了大力,在他的眼中不再是卫家可有可无的侄媳妇,而是可以取代卫衍能在仕途上走的更远,也值得用心培养的下一代可造之材,所以在必要的时候,能从省委那边取得支持;所以现在的付民之,别说还有觊觎之心,天天都是避着姚裳走,生怕她想起以前的不愉快,给自己狠狠的穿个小鞋。   放眼苏海,哪里还有别人的后台比姚裳更大?真的闹的不可收拾,吃亏的也只能是对面这个咄咄逼人的女子!   可温谅总觉得心头有点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藏在苍穹之上的天幕之内,用不含任何情感的目光淡然的注视着人间发生的一切闹剧。   他突然抬头,对面的一座两层茶楼上,靠着栏杆的位置,正坐着几个女子,只看这一眼,就知道她们跟打人的女子是一路的,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淡定,仿佛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左边的一个女子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似乎看到了温谅的目光,洁白如玉的唇边忽然溢出一丝奇怪的笑。   “让让,让开!”   几个身穿警服的民警分开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匆匆忙跑了过来。领头的人四十来岁,国字脸,身材壮硕,看见姚裳和她身边惨的无法形容的师汝阳,顿时吓得满头大汗,赔笑道:“姚主任,我是王大治,这是,这是怎么了这是?”   “王所长,你来的正好。”姚裳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将她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王大治。   王大治一听,这还了得,在他的辖区,姚主任的弟弟被人打成这个熊样,以后还怎么混,大手一挥,怒道:“反了天了,把她铐起来!”   姚裳阻止了如狼似虎准备扑上去的几个民警,道:“只是请这位小姐回去协助调查,不用铐了。等查清楚了原委,该谁的责任,由谁负责。如果是师汝阳犯错在先,我也绝不会庇护他,这位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官字两张口,进了派出所,谁的责任还不是由你们信口开河?”女子没有一点的惧色,却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的反问道:“不过我再问一次,你们真的要我去派出所?请神容易送神难,可不要到时候后悔!”   王大治看出点苗头,貌似这女的也不好惹啊,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等着姚裳做决定。姚裳刚要说话,不妨一只手从后面按在了她的肩头,愕然回头,发丝在风中舞动的画面让许多男人都目动神摇。   温谅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低声道:“先别抓人……” 第五百七十六章 人间凤   姚裳往温谅的身后看了一眼,原来卫衍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眸子深处的伤痛一闪而逝,微微颌了下首,退开了一步。   虽然不知道温谅要做什么,但她对这个男孩的信心,说句略带女人感性色彩的话,甚至比对卫栖文还要充足的多。   当然不是说,在姚裳的认知里,温谅已经成了超越卫栖文的所在,而是碧螺春一事,在她的脑海和心湖刻下的印痕太过深刻,怎么也忘不了那个谈笑间平复茶农闹事,挥手间解开改革困局的少年的影子。   女子眼见着又插进来一个人,看动静和气度似乎来头也很不小,表情却很不耐烦,道:“你又是谁?”   温谅根本没搭理她,先对一直哼哼不停的师汝阳道:“救护车马上就到,先去镇里的医务所做下简单的处理……”   女子被他的无视激起了怒火,道:“没听到我的话,不到一个小时,这个小流氓哪里也不许去!”   温谅依然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转头对王大治道:“王所长,请你帮忙维持下秩序,一点小纠纷而已,就别凑这么多人了!”   王大治迟疑一下,见姚裳点了头,也顾不得猜测温谅的身份,忙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转身立刻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大喊道:“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有什么好看的,我数三下,谁还不走的,全都带回所里问话。”   这年月老百姓对大盖帽还有种骨子里的畏惧,不等王大治开口,已经一哄而散。等场地被清一空,除了几个闲人抄着手躲在远处探头探脑,已经没别的人关注这边的时候,温谅才附耳叮嘱了姚裳几句话,她的脸上偶现讶色,但还是乖乖的点点头,走到王大治身边,低声说些什么。   温谅没有停留,径自往对面那座茶楼走去。一直被无视的女子却突然伸出手来,挡在了温谅面前,怒气冲冲的道:“没看到有人跟你说话呢,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   温谅笑道:“小姐,希望我从茶楼上下来的时候,你仍然能这么有底气……”   女子一直表现的高高在上,气焰嚣张之极,打人断指,毫不犹豫,甚至连姚裳亮明了身份,公安准备抓人都没有丝毫的惧意,但只听了温谅这一句话,却吃了一惊,嗓门弱了八度,道:“你,你认得……”   温谅淡淡的道:“认不认得,我有必要跟你交代吗?”   女子眼神游移,竟是不敢再给温谅对视,伸出来的手,老老实实的缩了回去。温谅走开两步,道:“记我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有理的事变成没理,那不叫厉害,叫智商低!”   说完也不看女子的表情,来到楼前,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就如同会友见客一般,自若的上了二楼。   二楼茶座靠近栏杆的位置,分开三张桌子坐着六个穿着华丽的女人,其中六个咋一看去都是同样惊人的美貌,但仔细分辨,却发现她们或时尚,或清纯,或妩媚,或风情,或干练,或冷艳,加上楼下那个刁蛮女,七个人竟是完全不同的七种风格,仿佛将不同职业不同人生不同背景以及不同气质的个中绝色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让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当温谅走上来时,六个女人都回过来头不停的打量,眼神有好奇有不屑有笑意,也在这时才看到刚才在下面惊鸿一瞥的那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坐在众香国的最里面,要不是仔细看,几乎很难发现她的存在。   她背对着温谅,身子包裹在简单、朴素却又略显宽大的黑色风衣里,青丝用一根白玉簪挽着,从衣袖里露出的半截指尖轻轻的敲打着木质的栏杆,呈现出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惨白。   除了这点点的指尖,单单一个背影,她再没有任何外在的东西让人判断她的来历身份容貌和性格,没有曲线玲珑,没有玉骨冰肌,没有像六女那样鲜明直白的特色,却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古怪。换了别的普通人,或许在这么多美女的迷惑下,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直接忽视了这个女人。   但温谅毕竟不是普通人,离着栏杆还有十数米的距离,他的心已经猛的紧张起来。   不是慌乱,不是恐惧,更不是男人见到女人的激素分泌过剩,而是猎人见到野兽,或者说狮子遇到老虎的一种本能。   危险,强大,冷酷,跟她一比,其他六个女人不过是没长大的小女孩,青涩稚嫩,天真无邪,如同皓月之侧的区区萤火,不值一哂。   温谅刚往前走了两步,过道两边的桌子上立刻站起来两个女人,双手交错,冷冷的挡住了他的去路。这是连温谅也没想到的变故,因为这两个人毫不起眼,喝着茶嗑着瓜子,吃着盘里的甜点,有一个还掉了几口残渣,跟寻常妇女没什么两样,可当她们拦住自己的时候,眼神却似淬炼过的刀光,凌冽、凶狠、彪悍,足以使鹰鹫远遁,虎豹俯首。   而这样的女人,周边还有八个,牢牢的将那个女人护在最安全的空间范围,无论二楼那个位置那个角度发生变故,都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不过以温谅今时今日的养气功夫,这点突发的变故还不会让他的脸色有什么变化,后退一步,面带微笑,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刚要开口,却听到那个女人箫笙之声:“让他过来吧!”   两女随即收回了手,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期间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竟是没有惊动二楼的其他茶客,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仿佛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一样。   这样的人,这样的身手,温谅别说见过,就是听也没有听过,心中默默将她们跟京城宁夕派来的那两个八局的人一比,结果让他微微一惊。   笑脸与面瘫,竟然没有什么胜算!   再看向那个黑的浓郁的背影时,温谅的眼睛悄悄的眯了起来。 第五百七十七章 茶中故旧   等温谅走近,几个女孩们散开到另一边的桌子,自顾自的聊天嬉戏。戴墨镜的女人转过身,指了指对面,道:“坐吧!”   温谅道了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女人亲自执壶给他倒了杯茶,道:“尝尝看,这里的茶泡的还不错。”   温谅欠了下身子,右手轻触着紫砂杯,静静的看着茶水缓缓注满了杯中。不说别的,单单这份坦然相对的姿态,不知让偷偷关注这边动静的几个女孩们感觉到多么的惊讶。   不管是京城,还是苏海,能这样坐到她对面的年轻人并不多,能坐下,且坐的这么四平八稳,坐的这么气定神闲的年轻人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温谅端起杯,抿了一口,他对茶懂的其实不多,不过跟度娘认识了这么久,好歹学到了一点精髓,道:“这是……蒙顶茶?”   女人轻笑一声,对六女当中那个长相极其清纯的女孩道:“我说他分辨的出来,你个小妮子还不服气,输了吧?”   清纯女孩撅着嘴,身子从邻桌探了过来,散发着迷人的体香,道:“你怎么尝出来的?不都说蒙顶石花跟碧螺春很相似,同样的色碧汤清,同样的味醇甘美,何况这里又是吴江县,碧螺春的老家……”   温谅目不斜视,道:“姑娘说的不错,如果不仔细品尝,蒙顶的确跟碧螺春差不多,但蒙顶有一样,是碧螺春没有的,那就是明亮。”   “明亮?”   “是,碧螺春被人称为‘隐翠’,色泽偏翠绿一点,而蒙顶则是‘灵茗’,会显得透明清亮,我三分是看,七分是猜,害的姑娘输了赌注,实在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清纯女孩拿过茶壶,掀开盖子凑到眼前仔细去看,摇摇头道:“还是看不出来,你这人好厉害啊!”   温谅道:“不敢,茶不过是解闷而已,称不上厉害不厉害!”   女人显然对清纯女孩极是宠爱,道:“白鹄,当着客人的面,不要无礼!”   清纯女孩吐吐视舌头,忙将茶壶放回原处,坐到女孩们中间,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些什么,不过看她们的眼神,就知道话题应该离不开温谅。   “这是我自己烹制的蒙顶石花,刚从蒙顶山上清峰采摘的明前,同吴江的碧螺春比起来,味道如何?”   温谅心中瞬间翻过了千百个念头,口中却毫不迟疑的道:“若教陆羽持公论,应是人间第一茶,蒙顶的味道自然在碧螺春之上!”   女人又是一声轻笑,道:“滑头!”   清纯女孩哎呀一声,拉住身边那个样貌很是冷艳的女孩,幸灾乐祸的道:“雪鹔,你也输了啊。”   冷艳女子没有做声,反倒是另一个妩媚女孩吃吃笑道:“老板你说他滑头,我看也不是多么聪明嘛,要是蒙顶石花比的过碧螺春,为什么这次十大名茶评选,却是碧螺春拔了头筹,得了首位呢?”   温谅面不改色,道:“因为那些评选委员会的委员们,还没有我这么幸运,亲口品尝贵老板亲手烹制的蒙顶茶……”   妩媚女孩扑哧一笑,白嫩如玉的手指捂住了嘴,举手投足都透着曼妙风流,道:“哎哟,果然一张利口,怪不得玄鷟妹子在楼下拦不住你!”   坐在妩媚女孩对面那个打扮的很是干练的女孩皱了下眉,道:“紫鸑!”   妩媚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瞟了她一眼,道:“知道了,赤雀姐姐,我这就闭嘴!”   赤雀,雪鹔,白鹄,紫鸑,玄鷟,温谅垂在腿侧的手指微聚轻舒,赤凤为雀,白凤为鹄,紫黑为鸑鷟,凝雪成霜为鹔,顾名思义,这些女孩的名字,都是凤鸟的一种,分散五方而拱卫中央。   中央则是凤皇!   放眼东南,有这般胸怀的女人,也许只有那么一个!   温谅的目光从墨镜下一掠而过,墨镜女人似乎明了他的心思,笑道:“说完了茶,不如说说你干吗上楼来找我,认得我是谁吗?”   “上楼之前还不确定,不过这会应该有了点把握。”   “哦,说说看,说对的话,”女人停了停,看了楼下还在对持的姚裳和玄鷟一眼,道:“我可以考虑听你提个要求!”   “猜您之前,我先猜个别的,”温谅对另外两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笑了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位一个名为青鸾,一个名为黄焉,不知对不对?”   清纯女孩鼓掌叫道:“对了,对了,一字不错!”   青凤为鸾,黄凤为焉,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难题,温谅猜的出来也在情理之中。女人摇摇头,仿佛对待自家顽皮的弟弟,言谈表情竟有几分溺爱的味道:“你还真是小心谨慎,让你猜就猜,非要再去探一探那个傻妮子的口风,看白鹄天真好欺负是吧?”   清纯女孩茫然道:“我没说什么啊……”   温谅笑道:“燕总面前,我哪里有这个胆子,真的是随口一猜,没有捉弄白鹄姑娘的意思。其实之前喝了您的蒙顶石花,我就几乎能肯定您的身份。蒙顶茶被尊为‘茶中故旧’,您不是故人,也该是旧识,偌大的苏海省,有您这样排场的故旧,我知道的也不过一位而已!”   女人唇角微翘,伸手摘下了墨镜,道:“不错,我就是燕奇秀!”   温谅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人是在碧螺春陷入僵局的时候,他迫切需要一条线,能跟卫栖文搭上关系,进而去影响他做出符合彼此利益的决策。   然后,从宁夕口中,得知了苏海还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可怕的存在!   再到初次进京,火车上遇到了上官晨露,包括之后的一系列冲突,上官晨露一直似有意若无意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也因此从宁夕口中知道了燕奇秀这个名字。   再到后来,他得知雷雨妈妈去世,宁夕黯然离京,庄少玄仕途绝路,燕奇秀隐遁江南,所有的事情都似乎跟五年前那场变故有关,至于是什么,他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头绪。   但温谅的心中,却对这位燕总十分的好奇,直到今天,终于得窥庐山真面目!   呈现在他眼前的,毫无疑问,应该是一张不逊色他见过的任何女子的脸,但前提是,如果她那一只眼睛,不是那么的毫无神采、拘泥死板的话!   以温谅的见识,当然知道,那是一只假眼!   谁能想到,仅仅借着她的名头,就能让区区一个上官晨露压的一众太子党人人畏服,仅仅靠着她的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封疆大吏痛下决心做出足以影响政治生命的抉择,这样的一个女人,却只有一只眼睛!   温谅没有低头,没有挪开视线,也没有掩盖脸上的惊讶。清纯女孩对温谅的印象不错,从燕奇秀摘下墨镜起,就小心翼翼的给温谅偷使眼色,怕他露出什么不该露的表情,惹怒了老板。上一个惹怒老板的人是什么下场,已经久的几乎忘记了,但可想而知,下场必定不是多么的舒服。   可没想到温谅竟然真的这么沉不住气,刚想等下老板生气的时候,怎么帮他说两句话,可燕奇秀却丝毫不以为杵,脸上的笑意似乎还对温谅的反应大感满意,调侃道:“怎么?年轻人,你要知道,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宁夕那样完美无缺……”   温谅诚恳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燕奇秀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茶,道:“已经很多年了,有时候我自己都会忘了这件事,所以不用道歉。一眼看世界,和两只眼睛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许某些东西,还能看的更清楚!”   放下茶杯,杯中茶尽,这次温谅执壶,为燕奇秀斟了一杯茶,所谓茶满七分,留三分余地,他却足足斟了九分满,为的只是求一分的情,道:“燕总说的是,受教了!”   燕奇秀看着温谅倒茶,没有阻止,却也没有端杯,笑道:“既然你猜对了,我说话算话,说吧,找我什么事?”   “那个男的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还请燕总高抬贵手,宽恕他这一次……”   燕奇秀往椅子里轻轻一靠,脸上似笑非笑,道:“姚裳也是你的朋友?关系到什么地步了”   上次将那份报告交予卫栖文手中的人就是姚裳,燕奇秀知道她也在情理之中。温谅微微一笑,道:“只是熟识,不过也说的上话。她这个弟弟我是知道的,虽然品行不端,但向来也无大恶,既然那位玄鷟姑娘已经略施惩戒,希望燕总吩咐一声,让她放了那人去医院,手指骨断的久了,怕会有后遗症!”   “一根手指罢了,”燕奇秀语气淡淡,没来由的让人心底一寒,道:“以玄鷟的脾气,没废掉他的那只手已经是留了余地了!”   温谅从没奢望这件事能轻易的解决,也没有被开始至今的轻松氛围所迷惑,因为越是像燕奇秀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做出的决定越是不可能轻易更改,他上楼来一直在寻找机会,刚才已经是最好的时机,可没想到仍旧不成!   “不过呢,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第五百七十八章 人情有价,人心不欺   燕奇秀说的人情,宁夕也曾跟温谅开玩笑时提过,她当时有一件很为难的事让卫栖文去办,正好借温谅的谋划送了卫栖文一场荣华,从而使他松了口办了事,说起来确实欠温谅一个不小的人情。   这也是为什么上官晨露对温谅一直照顾有加的原因,否则以她的性格,别说出言警示、代替出赛,连看都懒的看陌生男人一眼。至于后来燕奇秀打破五年来不插手京城事务的规矩,和宁夕联手放逐莫小安,虽说也有这方面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整体的一个考量,是为了试探重返京城的可能性而对各方势力做出的一种试探。   不过这样的话燕奇秀可以说,但温谅却不能以恩人自居,道:“不敢,当初是燕总帮了我的忙才对……”   燕奇秀笑了笑,以她的身份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跟温谅纠缠,另一边还没开口说过话的青鸾突然道:“他是遇上了我们,要是换了别的女孩,受了羞辱难不成你还会替她们讨回公道?没有大恶?当街追着女人跑,言语不干不净,自以为有点后台就能肆无忌惮,这还不是大恶,你觉得怎样才是大恶?”   跟女人讨论这个问题,讨论一辈子也讨论不出结果,温谅点点头道:“这位姑娘的话很有道理,所以我没说他不该受到惩罚,不过一根手指的代价确实太大了点,有了今日的教训,以后应该会有所收敛。”   青鸾脸色极其的淡然,反问道:“他以后如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温谅还没来得及回话,坐在青鸾旁边的黄焉对他嫣然一笑,道:“是不是听青鸾姐姐说话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你以后也可以慢慢习惯……”   温谅心中苦笑,跟你们这群人坐了半分钟都浑身跟长了虱子似的痒痒的难受,哪里还会有以后,以后哥哥都绕道走。黄焉的声音仿佛黄莺出谷,悦耳动听,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好了,如果这个人不是你朋友的弟弟,不是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你会怎么样?”   温谅叹了口气,道:“我会管他去死……”   黄焉格格直笑,道:“好,算你说的实话,还不算无药可救。所以我就说嘛,不要鬼扯那么多道理,也不要表现的那么正气凛然,你救人不过是因为人情,正好我们老板呢也欠你一个人情。你只要考虑一下,是不是愿意为了那个猥琐又恶心的男人,或者说,为了那个漂亮的让我都觉得嫉妒的姚裳,让我们老板还了你这个人情……不过我看你人还不错,好心给你个建议,这世上能让我们老板欠人情的机会不多,如果不是事关生死,还是不要轻易浪费的好!”   温谅这时才发现,这群女孩的头头不是那个妩媚诱人的紫鸑,不是那个干练英气的赤雀,也不是那个开口就咄咄逼人的青鸾,而是这个看似童叟无欺,邻家姐姐般亲近的黄焉。这女孩逻辑分明,步步为营,寥寥数语竟让一向口若悬河的温大叔无言以对,当真了得。   温谅看向燕奇秀,她的排场之大,连朱久思都不能相提并论,京城那帮子纨绔听到她的名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跟魔鬼没什么两样。可今日一见却又感觉到一点不同,她的一举一动给人很大的压力,但身边的这群小姑娘每一个都敢不经过她允许就擅自插话,虽说插话的时机恰到好处,但至少能说明燕奇秀不是一个严苛的不近人情的人。   不过温谅不敢肯定看到的听到的是不是假象,重生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洞察人心的能力失去了把握,女人本就是世上最难了解的生物,而燕奇秀这样的人,你又不能简单把她当成一个女人!   否则的话,真的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察觉到温谅的目光,燕奇秀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跟那样的人计较吧?你也该发现,这帮小妮子的事我一般都是不管的,姚裳的弟弟得罪的是青鸾,玄鷟是为了青鸾出气,怎么处理自然都由的她们。如果非要我说句话呢,也不是不行,焉儿说的也似乎一个法子,不过……”   她那只几乎让太阳失色的明亮眼眸散发着让人不能直视的锐利光芒,而另一只则永远是恒久的夜色,光明与黑暗就如此奇特的融合在这张近乎完美的脸蛋上,竟有了一种妖异的美感。   “你要想明白了,我能帮你的地方,会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温谅相信这句话,因为上次的苏海量化改革风波,从小处看,不过是一次国有企业在私有化进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但放到大处,却牵扯到了国内左右两派的争斗,牵扯到了改革开放与固步自封两种思潮的碰撞,更牵扯到了下至市县上至省部乃至国家诸多领导官员的前程,连卫栖文都深陷其中,几乎不能自保。   也在此时,温谅因碧螺春一脚踏入这场波橘云诡的暗战之中,才有了莫大的机缘让燕奇秀欠下了这份人情。这样的机缘不会再有第二次,正如黄焉所说,浪费在师汝阳身上,何止大大的不值,根本就是将金缕玉衣穿在狗身上,然后用玉碗银筷盛了一堆大便给它喂食!   这是一道极其简单的选择题,在世间大多人看来,答案根本就只有一个。包括眼前这几个容貌绝美性格各异的女孩们也都不认为温谅脑袋被驴踢了,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一个能让燕奇秀摘下墨镜对坐而谈的男人,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不能让人忽视的资本和能力,会是不知轻重、冲动盲目的蠢货吗?   不可能!   温谅却没有片刻的迟疑,少年的脸上洋溢着唯有青春才能拥有的阳光笑容,道:“那,我就多谢燕总给我这个面子,感激不尽!也替我朋友谢过诸位姑娘大量,多谢!” 第五百七十九章 少妇情怀不是诗   “什么?”白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道:“那个家伙手指断就断了,不过是疼上一会而已,不定会留下残疾,你不用心有愧疚,能上这座楼,已经满对得起他了!”   紫鸑更是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在温谅脸上打转,好似要看清楚他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某个脑袋中风的二货假冒的,青鸾和赤雀则是看了温谅一眼,同时低头没有说话,那个一直都冷冰冰的雪鹔安坐不动,仿佛一切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黄焉也是一愣,然后笑着鼓起掌来,道:“好,挺好!老板,我彻底服了您了,先是白鹄妹子猜他尝不出蒙顶茶,结果输了,这说明这是个有见识的人;一向不打赌的雪鹔妹子也凑趣说他不会硬是将碧螺春和蒙顶茶做个高下,结果也输了,可见这人既有见识,也知道一点变通。用您经常告诫我们的话,有见识,会变通,就是一个聪明人,可没想到这个聪明人竟害的我输掉了第三场,做了一个最愚蠢不过的选择,这也太没有道理了!”   温谅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没上楼,燕奇秀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预料到了,而她对自己的了解可说微乎其微,这份智算实在让人叹为观止。燕奇秀被黄焉的话逗的直笑,心情看起来不错,端起刚才没有喝的那杯茶,略一示意,温谅心中一喜,知道她答应留这一分的余地,忙端起杯,执礼甚恭,遥对而饮。   “本来呢,我是不管这几个小妮子的事,但今天你让我赢了三个赌注,我就勉强破个例……去,告诉玄鷟,让人散了吧,至于医药费……”   温谅拱手笑道:“燕总,您好歹给我留个薄面……”   燕奇秀轻笑道:“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可是一个大富豪了,当然不会把这点钱看在眼里,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付医药费了哦。”   温谅心中一凛,不知她说的是不是坐庄的事,苦笑道:“燕总就别捉弄我了,好几个项目还有缺课资金不知道去哪里弄呢,算个什么富豪……”   燕奇秀道:“你个小滑头,说的话只能听三分,不过真要有那一天,尽管来找我好了!”   温谅向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何况燕奇秀本没必要如此待他,不管是看在宁夕的面子,还是真的对自己另眼有加,这份心他领了,当下也不矫情,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站起身道:“等我被人追债无路可逃的时候,一定来麻烦燕总。”   “有宁夕在,我看是等不到你这一天了,”燕奇秀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拿温谅没有办法,拿起墨镜准备戴上,却又停了下来,手指在镜框边缘轻轻划过,笑道:“说起这个,听说宁夕把墨镜摘了?你知道,她戴墨镜这一招,可是跟我学的。”   宁夕的墨镜不过是戴在脸上,五年不曾摘下,可一旦摘下,却也摘的容易。而燕奇秀的墨镜却是戴在心上,从脸上摘下容易,要从心上摘下,又不知要多久,抑或这一生都无法彻底摆脱。   温谅突然在想,宁夕是因为情殇,那,燕奇秀,又是因为什么?   那永远留在黑暗中的眼睛,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才变成了如此?   温谅强压下心中的疑问,也不打算去费心思量燕奇秀这句话的用意是不是想试探他跟宁夕的关系,道:“据说是京城的天气太不好,总是戴着墨镜看不到路,所以不摘不行……”   燕奇秀哈哈大笑,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轻松了一下,不过也仅仅这一瞬间而已,她重新戴上了墨镜,又变回了那个隐于无形中的女人,转过头去遥看烟波笼罩中的太湖。   温谅默不作声的退开两步,由黄焉送下了楼。   “谢谢你!”   温谅笑道:“黄姑娘说的哪里话,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   黄焉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道:“原来真是个傻子,谁告诉你我姓黄的?我们都跟着燕总的姓,我叫燕黄焉!”   温谅闹了这么个乌龙,也不见有一点的愧色,道:“燕是好姓,黄也是好姓,对姑娘来说,姓燕还是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姓!”   能在燕奇秀身边的绝对没有一个好易于的角色,温谅虽然不知道这几个女孩都擅长什么,各自由负责哪个方面,但燕黄焉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跟她说话并不敢掉以轻心。   燕黄焉却没有笑,正色道:“这次你可真的说错了,对我来说,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温谅歉然道:“失言,失言!”   下了楼梯,她没再继续上一个话题,温谅也没追问说你为什么要谢我,大家心照不宣。燕黄焉道谢是因为燕奇秀,温谅刚才最后一句话让她大笑,很可能是她这些年来少有的惬意时刻。   温谅上去不过两三分钟,可对楼下的姚裳来说,却如同过来几个小时,看见温谅,脸上顿时一喜。走到近前,燕黄焉对燕玄鷟低声说了两句,燕玄鷟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对师汝阳点了点,威胁的意味甚重。师汝阳正抱着手指哼哼唧唧,猥琐又不争气的样子简直让人恨不得踹他一脚,男人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区区一根手指至于这么哭爹喊娘的叫唤?真是听来心厌,见则心烦,被燕玄鷟一吓,立刻连滚打爬的躲到了姚裳身后,别说姚裳为他脸红,就连一直侯在一边的王大治也看的目瞪口呆,心中鄙夷!   燕黄焉走到姚裳跟前,伸出手笑道:“这位是姚主任吧?温总跟我们老板说了,既然大家一场误会,这件事我看就此揭过吧!”   温谅对姚裳轻轻点头,姚裳固然恼怒,可看温谅的意思也知道对方实在不太好惹,无奈的握住燕黄焉的手,刚要分开,却不妨燕黄焉又跨前了一步,看似笑容满面,压低嗓音道:“一个卫栖文还吓不倒我们,要知道温总为了救你弟弟,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哦……” 第五百八十章 红杏墙头   燕黄焉说了这句话后,留下不知所措的姚裳,笑眯眯的和温谅打了声招呼,带着燕玄鷟转身离开。姚裳平抑下心情,刚想跟温谅说话,许瑶等人哗啦啦的围了过来,只好住口不言,可看向温谅的眼神十分的复杂,有感动,有欢喜,有歉然,也有一丝细弱几乎不可见的挣扎。   又过了片刻,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先将师汝阳送上车,安排好医院的事宜,姚裳走回到温谅身边,抬头看了眼茶楼,已经不见那几个女人的身影,问道:“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温谅脸色一整,少有的认真起来,道:“她们是谁其实无关紧要,就算今天碰到了李鬼,明天也可能遇到真的李逵。师汝阳这个性子不改,早晚会酿出大祸,也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要实在不成器,听我一言,还是尽早……”   响鼓不用重锤,余下的话温谅没有说完,但姚裳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表情十分的无奈,道:“我就这一个弟弟,舅舅他傲气了一辈子,从来不开口求人,为了汝阳却拉下脸来求我了好几次,我真的,真的是……”   温谅暗叹一口气,姚裳虽然足够的聪明,但性子还是柔弱了点,混在官场这种地方,将来难免会吃亏。不过谁也不是生来就六亲不认冷酷无情,只要她在这个圈子里呆的久了,还想更久的呆下去,总有一天会明白取舍之道。   姚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温谅的脸色,似乎很怕他为了自己的话而生气,道:“这次就当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多管教一些,今后应该不会再这么冒失了。”   温谅只是尽朋友之谊,又哪里会真的把这样的人放在心上,笑道:“但愿如此吧!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动身回吴州。你快跟去看看,手指不同别处,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姚裳点了点头,刚准备转身,却又回过头,白嫩的脸蛋不知为何微泛着绯红,低声道:“你今天晚上还在吗?”   温谅摇摇头,道:“下午会带她们去吴州市区四处逛逛,然后看看园林和周边古镇,等晚上就要离开。”   姚裳美眸里的失望怎么也掩盖不住,道:“啊?我还准备晚上请你们吃饭……”   “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这趟确实时间紧了些,来回几千里地,耽误不起啊!”   姚裳呆呆的看着温谅的笑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燕黄焉近身前说的那句话。以对方的傲气凌人,身份地位,也说温谅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想而知,这个代价会有多么的惨痛。   可这个人却一直当做若无其事,非但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做了一点小事就忍不住邀功卖好,反而在言语行间全是为自己的前途和将来着想,只字不提楼上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敢担当,能任事,闲聊时比任何人都幽默风趣,处事时也比任何人都稳重老道,果决,智慧,有城府,有手段,不自吹自擂,也不妄自菲薄,整个人仿佛一道绵延起伏的群山,远则觉磅礴,近则感雄浑。给人一种从不曾有过的依赖和安全。   姚裳不是白痴,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方既然连卫栖文都摆明了不放在眼里,温谅能让她们让步,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又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愿意为了自己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做到这一步,这份恩情,岂能不让人为之动容?   话说回来,要是他有别的心思也倒罢了,可姚裳清楚的知道,温谅是君子坦荡,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遐想和异样。也正因此,才更显得温谅的难能可贵。   而自己的丈夫呢?   当师汝阳被踩断手指,痛苦哀嚎时,当自己站在风雨漩涡之中,被人当面羞辱时,卫衍唯一做的事,是带着那个跟他不清不楚的女孩远远的逃开,甚至都没有留下了看一看,那个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这,是不是一个女人的悲哀?   可没有这样的悲哀,又怎么有这一刻被呵护的温柔?   姚裳的心湖深处突然泛起层层的波浪,几乎一瞬间,清亮的眸子变得妩媚多情起来。不够还好有许瑶等人在场,她才勉强压住那股冲动,不然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姚主任,姚主任?”   温谅奇怪的叫了两声,姚裳乍然惊醒,她向来端庄自矜,何曾有过光天化日之下,为了一个男人差点情不自禁,羞的连看都不看温谅一眼,声音小如蚊鸣,道:“嗯,既然这么不巧,那我先走了,祝你们玩的开心!”   说完头也不回的逃掉了,直到上了车,别说脸上,就是脖颈处也红了个通透,急剧跳跃的心脏随着深呼吸慢慢平复下来,这才从车窗回望,温谅正跟身边的几个小女孩说笑,眼中闪过一道淡淡的自嘲,秀美的脸蛋陡然黯淡了许多。   他这样的人,身边自然不会缺乏女人,何况自己是有丈夫的人,不可以没羞没臊痴心妄想!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感觉到许久不曾有过的心跳?   姚裳缓缓俯身,脸蛋埋在方向盘里,身子如同刚经过一场急风骤雨般的挞伐,整个人都变得酸软无力。   接下来的时间,温谅和众女一起游玩了吴州城,白天的古城比起昨夜更加的漂亮和诱人,虽然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一看,但也能领略到其中蕴含的千年古韵和人文传承。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七点,姚裳从医院打来电话,知道温谅等人还没有离开,怎么说都非要请他们吃晚饭,温谅算了下时间,反正回去也要到明天早上了,不再这一顿饭的工夫,也就同意了。   地点定在了一座很知名的饭庄内,温谅先问了师汝阳的伤势,姚裳表情轻松,道:“只是轻微性骨折,已经做了手术,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温总,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要不是你,他这只手恐怕……”   温谅佯怒道:“姚主任,我吃饭的时候最怕人客套,你要再不干脆点菜,我可要吃人了……”   这话本没别的意思,可听在姚裳心中,却轻轻的一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身子会这么容易的动情。 第五百八十一章 欲摇欲摆   姚裳毕竟是场面上的人,身为县委办主任,尤其擅长的是协调和组织,故而面对许瑶纪苏宁小凝三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小女孩,依然相处的游刃有余,将气氛营造的十分和谐。   等饭菜陆续端了上来,姚裳叫人开了一瓶红酒,又开了一瓶茅台,笑道:“我一般也不喝酒,对这个不怎么懂,从家里挑了两瓶带过来,至于好喝不好喝,反正都是它了。”   许瑶眼巴巴的看着温谅,她们平时很少接触酒水,偶尔的一两次也是在外面唱歌吃饭的时候偷偷尝一点。这次天高皇帝远,离开了青州如同群鸟放归了山林,破忌的事做一是做,做二也是做,正是得陇望蜀啊。   温谅还没表态,姚裳求情道:“温总,妹妹们来一次吴州不易,要是不喝点酒,怎么能尽兴呢?反正红酒不醉人,喝一点没关系。”   “好吧,少喝一点。”   许瑶乐滋滋的答应一声,拿起红酒给纪苏和小凝倒上。姚裳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柔情似水,素手执起茅台,道:“温总,她们喝红的,我陪你喝两口白的。不过我酒力不行,顶多陪你三杯。”   见温谅有拒绝的意思,佯嗔道:“这点薄面,不会不给我吧?”   话说到这一步,温谅还能怎么办,苦笑道:“咱们彼此彼此,我也三杯的酒量……”   “那再好没有了,一人三杯,正好这一瓶茅台对半分,谁也不吃亏。”   不到二两的小玻璃杯,三杯半斤,这个帐算的不错,温谅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要喝,就喝的痛快点,端起杯递了过去,道:“来吧,满上!”   姚裳身子靠了过来,肩头都快要温谅触到,少妇的体态和妩媚在眉眼间清晰之极的显露出来,仿佛有丝丝的香气从衣襟的领口往外蔓延,让人忍不住想要瞧过去一探究竟。   澄净的液体从瓶口流出,将酒杯一点点的填满,隔着玻璃的酒水晃荡着两个人的影子,倒酒的手很稳,可某人的心却很乱!   ……   “来来,大家都一起,这第一杯酒呢,感谢姚主任盛情款待,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温谅的酒量当然比他宣称的要好上许多,一杯饮尽,引得许瑶大声叫好,竟也拉着纪苏小凝一口喝完了自己的红酒。姚裳咬咬牙,红唇轻启,也万分豪气的干了杯中酒,虽不至于呛到咳嗽,却也瞬间在脖颈处飞起了一片晚霞。   温谅放下酒杯,笑道:“姚主任不老实啊,上脸的人一般都是比较能喝的,尤其女人这样,更是一个顶俩,小酌起白酒跟喝水一样,一斤两斤不在话下啊。”   姚裳酒量确实不行,不像温谅是扮猪吃老虎,听他调侃给羞的不成,道:“我哪有,要不是你,我平时在单位一点酒都不喝的。”   这话里的味道似乎有点不对,幸好女孩们都在研究红酒的味道,没有注意听,姚裳也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撩了撩耳边的长发,酒晕掩盖了羞涩,倒也不着痕迹。   温谅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微笑道:“吃菜,吃菜!”   一顿饭吃下来,女孩们喝完了红酒,一个个脸蛋通红,但三人均沾,都没有喝多少,所以精神还好。一瓶茅台也见了底,温谅数次阻拦,可姚裳仍然喝的有点多了,虽然还保持着该有的仪态风度,但眼神迷离,娇躯微摇,已明显有了七分的醉态可掬。   等结账离开,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强压的酒意立刻冲上了脑袋,姚裳连站立都有点不稳,七分变成了十分,不是许瑶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很可能直接就栽到了地上。   “裳姐,裳姐,”许瑶喊了两声没有反应,嘟着嘴道:“好好吃饭就好了嘛,你干吗灌人家这么多酒?”   温谅叫屈道:“是她在灌我好不好,况且后面还是我喝的多,她最多喝了四两,谁想到酒量会这么差……”   宁小凝看了下表,道:“那现在怎么办?是我们送她,还是叫人来接?”   温谅想了想,给卫衍打电话无疑是不合适的,她喝成这个样子,交给别人也不放心,道:“这样吧,正好她开车来的,我先送她回去。毒蛇,你带她们到高速路口那等我,一定照看好了,有什么事直接给九哥打电话。”   毒蛇点点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应承时从不高声,但只要是温谅交代他的事,哪怕丢出性命也要一点不打折扣的完成。   “快去快回,路上小心点。”   一直没说话的纪苏叮嘱了一声,和许瑶一起将姚裳放到了桑塔纳后座,温谅发动车子,朝着街道的另一边驶去。   过了两个街区,他才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上次去姚裳家是毒蛇开的车,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要是白天还可能摸对位置,晚上真是干着急没办法。这年头的普桑又没有装导航,总不能一路问路过去吧?   沿着街道边一个僻静的树下停了车,温谅回过头笑道:“姚主任,你要是好一点的话,还是给我指点下路该怎么走,不然我可就扔下车不管了啊?”   一直半歪在后座椅背上貌似昏昏沉沉的姚裳睁开了美眸,虽然还能看到酒意,但并没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赫然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她确实有些醉了,刚出酒店的时候被冷风激了一下,酒劲上冲的太厉害,差点承受不住。但身在官场,又知道自己的容貌对大多数男人来说多么的具有杀伤力,潜意识里都会有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趁在彻底迷失之前狠狠的咬了舌尖,在宁小凝询问如何安排的时候,意识已经恢复了过来。   这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但她心中有疑问想要跟温谅一探究竟,可不管是中午在太湖,还是刚才在饭店,都始终找不到跟温谅单独相处的机会,当下灵机一动,半真半假的装起醉来。   不过这点伎俩瞒过许瑶等人容易,想要瞒温谅却是难上加难,其实要不是真的忘了她家的路怎么走,温谅本打算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把她送回去了事。   姚裳走下车子,还是有点立足不稳,修长的连衣裙随风飘起一角,在风中看起来楚楚动人,扶着车身走到副驾驶座边,拉开门坐了进来。   “温总,我有句话想问你,却一直开不了口。可我知道,这件事要是不问明白,我的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说实话,温谅真不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以为还是跟燕奇秀的身份有关,眉头一皱,道:“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些人的身份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不要想什么报复的傻念头,明白吗?”   “不,我不是问这个,”姚裳摇摇头的,道:“我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何况汝阳吃点苦头对他有好处……”   她静静的盯着温谅,长长的睫毛轻轻的眨动,秀丽的脸蛋带了点无法言明的味道,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让那帮女人答应退让一步?”   温谅不知道燕黄焉跟姚裳间的小插曲,讶然道:“原来是这个,姚主任,你想太多了!说白了吧,我跟那位主有点旧交情,虽然不算多深厚,但这点面子还是赚的到的,你且宽一万个心!”   姚裳哪里肯信,这事是燕黄焉亲口告诉她的,如果真像温谅说的这么容易,她何苦多此一举?想必以她的身份,也不会无聊到做这样无聊的事。   所以温谅越是说的轻描淡写,对姚裳而言,心中的感动就会越来越浓厚,不知怎的,她突然又不想知道答案了。   是啊,以温谅的为人,又岂会明白告诉自己,他受了多少委屈,付出了什么代价,只有无能之辈才会做了一点事就到女人面前卖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出了多大力似的。   姚裳偏着头,眼眸似乎要滴下水来,道:“好了,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不用这么急着否认,怕我吃了你啊!”   温谅被她的媚态搞的心头一跳,同时又觉得今晚的她有点莫名其妙,笑道:“吃了我倒不怕,怕的是用哪种吃法?”   猥琐大叔偶尔的嘴欠只是习惯问题,可姚裳却没有预料中的反应,侧着身子歪头看着温谅默不作声,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在黑暗的车中发散着细腻的光泽,如同一盏跳动的灯火,让人眼花缭乱,心湖难平。   气氛开始变得暧昧起来,温谅果断决定不能再待下去,轻咳一声,道:“姚主任……”   姚裳眼神更加的迷离,纤细光滑的玉指竖在了温谅的唇边,身子慢慢挪了过来,悄声道:“叫我小裳,我不要听什么主任不主任。温总,我知道自己是个下贱的女人,有了丈夫还心里总想着一个人,有时候晚上还会梦到跟他做……做那个事……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自从上次卫衍出事,姚裳已经有许久没跟他同床,可要不是今晚浓烈的酒意,加上对温谅的复杂感情,以她的本性,是无论如何做不出这般的举动。   温谅身体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姚裳身上的黑色裙裾慢慢滑开,露出了一截雪白修长的玉腿。 第五百八十二章 刮骨钢刀   有人说男人与女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女人为爱而性,男人为性而爱,归根结底,无论男或女,最后还是离不开一个“性”字!   性是什么?有了一生相伴的真心,才组合成了这个字,温谅固然不是什么圣人,也有男人雄性的本能和追逐美色的欲望,面对此时充满了挑逗性的姚裳,更是经历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还有什么,能比一向端庄优雅的女子化作蚀骨销魂的尤物更能引起男人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冲动吗?   但温谅却只在刹那的失神之后,伸手扶住了姚裳的玉臂,将她逐渐俯下的身子,缓慢又坚定的挡了下来。   细腻和冰凉,柔软和丰腴,手指尖传来的触感挑战着用前后两世的人生换来的定力所画下的红线,也许下一刻,这双手做的将不再是拒绝,而是另外一种可能性。   “姚主任,你喝醉了……”   姚裳正骑坐在温谅身上,盘在脑后的长发披散在胸前,黑色的裙裾滑落到膝盖上侧的位置,露出雪白如玉的大腿,在黑暗中一下下的闪烁人心。翘起的秀臀随着真丝面料勾勒出一个宛若天成的浑圆,跟着纤细腰身在无意识的做着轻微的扭动和摩擦。   温谅的气息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仿佛雨后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还滴着露珠的芭蕉叶上,心神迷乱的姚裳根本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或者说借着酒意勉强压抑住的羞涩感让她自欺欺人的关闭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仅仅用身体去感觉,去体会,去述说,去交流。   姚裳没有说话,不过那从喉咙间发出的低喘的轻吟,娇嫩酥软好似柔若无骨的身子,以及第一次呈现在丈夫以外的男人面前的裙下的秘密,都是比任何语言都明确的回答!   温谅的手指上移,撩起如瀑布般垂落的青丝,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清澈却又透着几分不容置疑,道:“姚裳,你喝醉了!”   姚裳身子一震,整个人僵在那里,好一会才转动目光,呆呆的看着温谅,他的目光明亮如今晚的月光,洁净的没有一丝的欲望。   刚才还似乎无法遏制的春情如同潮水般散去,红晕遍布的俏脸霎间变得煞白,羞耻,无奈,痛苦,挣扎,以及无处可逃的绝望,如此清晰的从她的眸子里投影在暗色的车内。   这样的场合下,拒绝对一个女人的伤害,可想而知!   温谅柔声道:“姚裳,卫衍可以对不起你,但你不能对不起自己!听我一句话,你是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有爱之性叫做爱,   无爱之性叫苟合!   温谅对姚裳的感觉很明确,维持在最基本的朋友之间,没有多一步,也没有少一分。至于姚裳,她的骨子里还是最传统的那种女人,出嫁随夫,一生一世,如果不是种种机缘巧合,如果不是白天的遭遇和晚上的酒意,很难说会有今夜这一场意乱情迷。   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可会后悔的事也绝对不做,温谅的人生观向来直接,但其中包含的道理却绝不简单。   而跟姚裳的亲密接触,他并不抗拒,但知道必定会后悔!   话说到这个地步,姚裳再没脸没皮,也不可能继续下去,何况以她的本性,做出刚才那些事已经是最大的极限,当下大脑一片空白,浑不知该做何反应,木然的保持着暧昧之极的姿势,四目相接,羞惭异常!   温谅暗叹一口气,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却又总是不可避免的做出一些伤害别人的事。不过今晚拒绝姚裳,是为了避免日后更大的伤害,因为长痛不如短痛伸出手揽着腰将她抱往副驾驶座。姚裳顺着他的手劲起身,然后蜷坐在座椅上,双手抱着膝盖,默默的低头不语。   她不是那些换男人跟换衣服一样的女人,也不是逢场作戏一夜寻欢的女人,更不是对自己和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尊重的女人。温谅对她而言,不仅仅是雪中送碳的恩情,也不仅仅是拔刀相助的道义,而是一个有非凡的吸引力,有充足的男性魅力,神秘,强大,且又温润如玉的男人。   当卫衍一次次的伤透她的心,当温谅的影子夜夜出现在她的梦中,当酒意冲破了道德和伦理的防线,她终于做出了一辈子最大胆最放肆也最疯狂的举动!   “今晚你喝多了,我也喝了不少酒,大家都是成年的心智,知道这种情况下会发生点什么,其实都算不作数。”   温谅诚心诚意的道:“好好睡一觉吧,等明天醒来,把刚才的一切都忘了,好不好?”   姚裳慢慢的抬起头,凄然一笑,道:“我是不是很坏?”   温谅紧绷的心放下了些,开口就是好现象,最怕一言不发,轻笑道:“如果这样算坏的话,我希望美女们都坏一些好了!”   眼见姚裳又有陷入沉默的意思,温谅苦笑道:“姚裳,你是聪明人,千万不要跟普通女孩一样钻牛角尖!你自己明白,我对你的看法如何,要是真的讨厌或者没眼缘,我的时间虽然没有卫栖文那样宝贵,却也不是菜市场挎着菜篮子买菜的大妈大婶,能抛开朋友开车送你回家!”   姚裳的神色好转了些,温谅趁热打铁,道:“刚才你该感觉的到,我对你不是没有冲动!我拒绝你,只是因为你今晚喝多了酒,我要是趁人之危,等你明天酒醒了,告我强奸怎么办?”   安慰人的境界有许多种,温谅无疑已经到了巅峰,姚裳下意识的瞧了他双腿间一眼,俏皮的支起了一个小帐篷,差点笑了出来,啐道:“鬼才告你……”   两人都是聪明人,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温谅确定她完全酒醒了之后,打开车门下了车,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离开。   姚裳从茶色玻璃看着出租车的尾灯,额头缓缓的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   她曾想过,温谅会拒绝,却没想到,被真的拒绝后,心情会是这样的复杂!   有点茫然,有点落寞,也有点小小的不甘心,但更多的却是松一口气的坦荡,试过了,死心了,心安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回航   打的来到高速路口,远远的看到毒蛇站在车头前抽烟,从后面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头,笑道:“花王啊,这烟不错,不过认识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抽烟。”   毒蛇忙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道:“很少抽,也没什么瘾,偶尔放松的时候抽一根,瞎闹着玩的!”   “没瘾就好,烟这玩意抽多了伤身,没它吧好多人又受不了,所以得讲一个度。”温谅靠坐着车头,双手从后按在车盖上,眼睛看着前方时不时闪过的车流,感慨道:“放在五六年前,谁能想到会突然多了这么多小车,再过十年,怕是这样的车道也要容不下了……”   毒蛇愣了下没有接话,他跟安保卿这么久,算是心腹中的心腹,可向来潜伏在黑暗之中,完全听命行事,很少像这样朋友似的唠起家常。   从某个方面来说,温谅和安保卿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胆大包天,但究其根本,两人却又完全不同。   安保卿驭下极严,功必赏过必罚,赏则毫不吝啬,出手大方,罚则重刑重典,残酷血腥,所以人人敬畏,却未必人人心服。温谅却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言谈和睦平易近人,但越了解的深入,越是暗然心惊,不自觉的敬畏于外,心服于内,在潜移默化之中被他深深的折服。   毒蛇尚不适应这种转变,迟疑了一下,温谅扭过头,笑道:“怎么了,觉得我说的话没有道理?”   “不,不是”,以毒蛇的阴冷,也瞬间窘迫起来,道:“我只是没想好该说什么……”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这里没九哥那么多规矩,随便聊聊天,不要拘谨,也不要有压力。”温谅开了个小玩笑,道:“看面相,你可是比我长的可怕的多了!”   毒蛇笑了起来,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是暖洋洋的,道:“温少你说的总该是没错的,只是我觉得小轿车毕竟太贵了点,普通人恐怕买不起啊。”   “现在看是贵了,但往后技术上来了,成本压下去,说不定会便宜!知道长虹吧,就在这个月26号还是27号开始发动了一场价格战,你要是准备买家电的话,不如等两个月,不仅国产的,就是夏普东芝松下这些进口品牌也会有一个很大幅度的降价。从今年开始,人人买得起彩电,不再是一句口号了!”   在八九十年代的共和国,家电市场向来最是残酷,长虹于96年3月发动的第一次价格战,是国内商业史上值得浓墨重彩去书写的一章。从这个月开始,占据了共和国数十年的日系品牌家电开始了全线溃败的序幕,并最终一蹶不振。   毒蛇惊讶道:“松下的也要降吗?人家的质量和知名度要比长虹响的多,应该不会受太大影响吧?”   这是当下国人最常见的思路,毕竟持续了多年的根深蒂固的印象不可能这么快的改变,温谅打趣道:“要不打个赌,我要是赢了呢,你答应我把烟彻底戒了,要是我输了呢,免费送你一套家电,怎么样?”   毒蛇本想说不敢,可他也知道温谅不喜欢太循规蹈矩的人,笑道:“反正怎么听都是我占便宜,那就赌了!”   温谅指了指他,哈哈大笑,等笑声渐歇,又问道:“总是毒蛇毒蛇的叫,也没问过你本名叫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恩,知道你没结婚,女朋友总要有一个吧?”   毒蛇低下头,道:“以前叫高战,后来跟了九哥就改了这个诨号。小时候家里穷,爹妈都死的早,也没什么人了,至于对象,我这样的人,不知哪天就死在刀口下,不敢耽误人家姑娘!”   “高战,好名字!”温谅当然没必要去安慰他说你人多好不要妄自菲薄之类的废话,只是口中简单的重复了两遍名字,道:“以后还是叫高战好了,进了京城那种地方,总不能让雷方还是用毒蛇来称呼你……”   毒蛇身子微微一震,当日雷方因为天漏山上跟佛爷的对峙对他很是欣赏,想要挖他过去帮忙,但由于腿伤住院,耽误了个把月,今晚才听温谅旧事重提。   不过他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去计较其中的利弊得失,更懒得考虑自身安全,道:“我听温少的安排!”   温谅直起身子,凝视着毒蛇的脸,好一会才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高战,雷方这个人阴晴不定,算得上老奸巨猾,你过去了就实心为他做事,先要争取他的绝对信任,然后再说其他。如果不是真的十万火急,或者生死攸关,不要轻易的跟我联系,以免前功尽弃!”   如果说以前安排毒蛇去雷方身边,一来是碍于情面,顺水推舟,二来是对雷方不放心,防患于未然,那么随着现在雷方参与到了宁雷两家的钼矿项目中来,在雷家的地位逐渐加重,也跟宁夕有了切割不断的联系,这个曾经玩笑似的小插曲,竟变得无比重要起来。   雷方这个人心机深沉,深藏不漏,以温谅的眼力,却也很难将他看的通透明白。但许多时候又是身不由己,除了选择他没有别的更合适的人选,所以适当的做点幕后工作,还是可以理解的。   何况以雷方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手下没有,为什么单单看上了毒蛇呢?他的用意,也未必就那么单纯的是欣赏毒蛇的才干。   中国合伙人从来都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合作而有分歧,携手却又争斗,看看多少著名或非著名合伙人最后的下场,温谅的小心,会交给未来去证明是不是多余!   毒蛇,哦,现在开始要叫高战,显然很明白温谅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他住院这一个月,心里没少琢磨这件事。他出身贫寒,什么苦都吃过,挨打辱骂更是家常便饭,跟了安保卿日子虽然好过了些,但天天在刀尖上嗜血,双手早不能说干净清白。直到认识了温谅,他第一次尝到了受人尊重平等相待的那种感觉,还是那句话,你拿我当人,我用命去报!   “放心吧温少,我知道该怎么做!”   温谅点点头,道:“回吧,她们都睡着了,路上慢点开!”   上车准备离开,温谅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安保卿的电话,他刚忙完碧螺春那一摊子事,要赶来跟见面。   “九哥,我已经在路上了,对,等你回青州咱们再详谈……好了,都自己人,不用客套,你忙你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玩,没你来烦我不知道多么惬意……”   碧螺春这次在十大名茶评选中大获全胜,名声比起从前更胜一筹,快要断裂的产业线又重新焕发了活力,厂商订货踊跃,渠道遍布全国,还吸引了不少国外经销商前来洽谈。可以说这十几天的茶文化旅游节,不仅打响了碧螺春这个品牌,更给吴州市、吴江县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城市影响力,未来的发展不可估量。   作为吴江碧螺春茶叶有限公司的老总,安保卿如今在苏海的地位,跟当初刚来收购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别说付民之笑脸相迎,称兄道弟,就是吴州市委书记的办公室,他也能随时进去讨棵烟抽。   谁能想到,这才仅仅过了半年而已!   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在幕后运筹帷幄了这一切的人,正是这个躺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少年!   一路平安,抵达青州的时候天色微亮,在华山区找了家干净的酒店让三女去洗了澡,然后都换上在吴州逛街时买的新衣服,千里旅途的劳累顿时一扫而空。然后又结伴去青河豆浆的华山店吃了早餐,看到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已经成为店长的小音笑吟吟的对温谅挤眼睛,逗得他无奈摇头。   吃完了饭,温谅来到后厨转了转,对跟在身后的小音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跟以前比,日营业额的增长速度降了不少,”青河现在每个月都有店长培训课程,小音勤学好记,说起话来有条有理,进步许多,道:“老顾客基本稳定下来,但新客人却比预期减少了,都是那家快又多搞的鬼,不仅学我们的门面装潢,学我们的菜单菜谱,还学我们的服务管理,真不要脸!”   温谅来时已经注意到了斜对面不远的那家快餐店,光从门脸上看,除了颜色标识以及招牌不一样外,其他的都极尽模仿之能事,但你又找不到毛病,因为仔细看的话还是不同的。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也坐了不少人,虽说生意是做不完的,但这样面对面的打擂台,用意再明显不过。   “青州开了几家了?”   这家快又多是顾时同用来挤兑青河的工具,上次温谅已经交代李胜利加以关注,小音脱口道:“五家了,华山,八一,学苑,凡是咱们比较火的店,它都在附近开了一家!” 第五百八十四章 萧墙总有祸根   温谅呵的一声轻笑,道:“一个月开五家,嗯,不错,不错!”   小音急道:“你哪边的啊,人家在跟咱们抢生意,你还夸他?”   小音是八一店刚开业时的老人,跟温谅向来熟悉,说话也没什么忌讳。温谅故意捉弄她,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找一群流氓去闹吧?”   小音眼睛一亮,道:“这倒是好主意,你不是认识那个叫什么……对,明哥的吗?让他带人去把快又多砸了吧!”   是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骨子里都有种暴力的冲动?小音也就在去年的时候见过明哥教训魏刚找来的那伙混混,竟然到了现在还记忆深刻,怪不得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温谅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净瞎想什么呢?咱们是正经生意人,凡是不合法的事全都不能做,记住了吗?”   小音如今也是一店之长,是有身份的人了,被温谅当小孩子一样训,撅着嘴悻悻的道:“知道了,咱们是好人,可电视里不都演的好人不长命吗?”   温谅抬手作势欲打,小音吐吐舌头,踮着脚尖笑道:“小凝,你快来救命。才几个月时间,他个子没怎么长,脾气倒越来越大。”   温谅回头,宁小凝俏生生的站在身后,修长笔直却又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纤瘦的完美玉腿傲视群雌,淡淡的道:“脾气大不大我不知道,不过个子再不长的话,我怕某人将来会自卑。”   温谅现在一米七五,在同龄人里算是高个了,可宁小凝已经要一米七,男女身高有一定的视觉差距,猛一看上去似乎都差不多,这也是温大叔不忍为外人言之的伤痛。   “没听过一句老话啊,男长三十慢溜溜,你们呐,也就这一年骨骼还会增长,过了十八就到头了!”   温大叔愤然而去,小音还以为他当了真,苦兮兮的对宁小凝道:“小凝,你害死我了,他生气了怎么办?”   宁小凝直接无视这个问题,道:“你们刚才说快又多,它怎么了,跟青河恶性竞争吗?”   “是啊,你是不知道有多坏,什么都照着青河的模式来,还挖青河的老员工,许诺高工资高福利,有的直接提拔做了店长……”   温谅回到店内,许瑶正和纪苏头碰头在一起研究手相,隐隐能听到什么婚姻线多情纹之类的话,更离谱的是,还有多少多少岁能生几个小宝宝,真不晓得女孩子整天在想什么。   温谅头疼起来,不知道许瑶几时学的这一手神棍的手段,咳嗽一声,道:“许天师,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许瑶转过头白了他一眼,道:“总算回来了,快点走了,今天周一得升国旗,别迟到被花喜鹊抓住游街……小凝呢,你们两个捉迷藏啊,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温谅不用听也知道宁小凝必定在问小音有关快又多的事,这小妮子算是一门心思要投身商海了,不肯放过一个学习的机会,道:“跟小音叙旧呢,她去年在八一店不是待过一段吗,跟小音相处的不错。”   话音未落,宁小凝从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趴在许瑶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许瑶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笑意,上下打量温谅一番,手摸着娇滑的下巴,故意拉长了腔,道:“施主,是不是很受身高的困扰啊,是不是夜里辗转反侧,总想着有一天不能跳跃就能扣篮啊?是不是……”   “停,打住!请各位同学注意,我才十六岁,十六,懂吗?”   温谅气急败坏的样子让许瑶等人同时大笑,引得其他食客侧目不已,不过三个萝莉人比花娇,笑起来赏心悦目,倒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满。   ……   大切停在离学校还有数十米远的胡同口,这是许瑶的主意,不是必要,她从来都不想太过招摇。等她们下了车,温谅从车窗里挥挥手,道:“回去上课吧,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你又逃课?”   许瑶紧张的趋前一步,道:“这次不会又好久见不到人吧?”   纪苏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却透着同样的意思,温谅能感受到女孩们紧张的外表下那暗藏的情谊,柔声道:“这次会多呆几天,这样吧,下午我来接你们放学,一起去吃烧烤,好不好?”   他最近确实太忙,唯有趁在青州的时间多陪陪她们,许瑶高兴的伸出小手指,道:“好啊,不来的是小狗!”   温谅啼笑皆非,和她勾了勾手指,道:“那我要是来了呢?”   “来了啊?来了就是大狗!”   目送三人离开,温谅靠在座椅上揉了揉太阳穴,高战问道:“温少,接下来去哪?”   “你也累了两天了,回去好好休息,顺便把家里事安排一下,过几天等我电话。”温谅醒醒精神,道;“走吧,先去你住的地方。”   高战坚辞不授,惶恐道:“我自己打车回就行了,离这也没多远,温少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了。”   “不再这点路,走吧!”   高战住处确实离一中不远,一栋不显眼的小区居民楼,环境倒还不错,听闻他是前年买的房子,温谅笑道:“不错嘛,多少钱?”   “找朋友过的手,几万块吧,不贵!”   安保卿待手下人确实不错,温谅点点头,道:“留着吧,这位置再过几年就能赚好几倍回来了。”   高战的眼中闪过一道不舍和留恋,末了却还是化作了坚定和隐忍,道:“我打算这两天就卖了……”   温谅愣了下,但转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有房才有根,没有根的人,才是真正抛开一切,孑然一身进京谋个前程的本色。   对付雷方那样的人精,这样的法子刻意了点,也未必有用,但温谅并没有说什么,高战既然有这个魄力,等做好了事,自己又岂会吝啬一栋房子?   暂且按下高战的事,温谅开车来了时代大厦,进大门的时候,正好上次在对面小吃店遇到的那两个脑残青年抱着一箱子个人物品骂骂咧咧的往外走,看那架势,分明是被开除的节奏。   温谅略一思忖,蛮横的往中间一站,嘲讽道:“哎哟,这不是叫着要找人来打架的兔哥吗?爷爷等你们了半天,结果连根兔毛都没看到,今个可真是巧啊!”   在青州骂人兔哥是很有力度的话,前面的那个像吴奇隆的帅哥登时毛了,一看是温谅,真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不管战斗力上的差距,把箱子一扔,抄起拳头扑了过来。   “妈的,都是你害的老子连工作都丢了,正没出找你出出气,竟然送上门来了。”   温谅不等他近前,抬起右脚穿过胸腹间的空挡,狠狠的踹了过去,砰的一声,帅哥隆从哪来回哪去,跌跌荡荡的后退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时候,胸口的剧痛才传到了脑子里,发出足以媲美太监公公被去势时的惨叫。另一个留着板寸的人吓的手脚哆嗦,连箱子都要抱不稳了,远处有保安正往这边跑,温谅决定速战速决,对这人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他狂摇头,温谅笑道:“过来,过来不打你!”   板寸男犹豫了下,还是挪了过来,刚到跟前,温谅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伴随着滚地的声音板寸男不甘的叫道:“你说不打的……”   “我是你爷爷啊,这么相信我?”   温谅又抬了抬脚,两个人同时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你是爷,服了服了。”   “干什么呢?你们干什么呢?”   保安终于赶了过来,温谅既然要装纨绔,就要学的十足,嚣张的乜了他一眼,道:“私人恩怨,这事你管不了,再啰嗦连你一起打!”   保安不过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刚才见了温谅的身手,干净利落的不像活人,青州的小年轻匪名在外,都是手辣的不要命的主,又有地上躺着的两个前例,明智的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脸上陪着笑,道:“私人问题去别处解决,不要在大厦门口嘛,我多难做不是?”   “服了就好,爬起来跟我走。”温谅轻踢了地上两人,对保安道:“给你个面子,不然我今天废了他们的手!”   “是是,慢走,慢走!”   两年轻人对视一眼,乖乖的爬起来跟在温谅身后,还是上次打架的那个西川小吃店,老板也是好眼力,还认得这三人,或许是上次带着许瑶和宁小凝太亮眼的缘故。   “我就说撒,不打不相识,你看你们这不成了朋友嘛。今天吃什么,刚出了新品酸辣粉,要不尝尝?”   温谅大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道:“行,来一碗。”   “呃,这两位?”   “他们不饿,况且工作都丢了,也吃不起,老板你要不怕他们赖账,就多来两份好了。”   老板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成了朋友,而是上一次事件的续集,暗叹了声倒霉,道:“应该的应该的,一回生两回熟,都是老顾客了,这样,今天我请客,三位的单免了!”   这是怕再在他店里打架啊,温谅暗赞做买卖的就是上路,道:“老板放心,今天我们只聊天,不动手……喏,刚才已经动过手了……”   老板看着不停揉着胸口快要挂了的两个难兄难弟,眼珠子都要绿了,青州人,就是牛,牛的一塌糊涂! 第五百八十五章 红颜却非祸水   又酸又辣的川粉入口即化,配上点点青葱,吃起来畅快淋漓,温谅一边动筷一边满口的夸赞,只把老板乐的嘴都合不拢,倒也忘了等会三人会不会再次打起来的担忧。   乐了老板,却苦了帅哥隆和板寸男,干巴巴的坐在对面,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这都老半天了也不说什么事,心中忐忑,坐立不安。   “哥,您叫我们过来是……”   见温谅和老板谈笑风生,貌似气氛不错,帅哥隆壮了壮胆子,谄笑着问了一句。可没想到话音未落,脸上却啪的一下又挨了一巴掌,手劲之大,别说半边脸红了,还差点把大牙给打掉了。   温谅冷冷的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属狗的,绝壁属狗的,这狗脸啊,刚才还笑眯眯的,这会又黑的跟死人一样,帅哥隆肚中狂骂,口上很是识趣,道:“没,没……”   啪!   又是一耳光!   “我让你说话了吗?”   帅哥隆双手捂着脸,这次连腹诽的心思都没了,跳楼的心倒有几分。他也是混过几天街道的小痞子,却从没见过温谅这样不讲理的恶人,敢情怎么着都是错,都得挨揍。   不过小混混就是犯贱,吃软怕硬的多,被温谅这么整治,连最后那点子怨恨都消失不见,跟刚进门的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眼的坐在那,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温谅吃完了酸辣粉,往椅背上惬意的一靠,道:“怎么着,快又多把你们开除了?上次见你不还挺春风得意的吗?”   帅哥隆这次学精了,先指了指自己,等温谅点头,才一脸愤愤的回答道:“他妈的,说起来我就火大!潘秃子这个狗玩意,除了摸女人屁股啥本事没有,要不是仗着跟顾老大是拜把子兄弟,能他妈的整天人模狗样的得瑟……”说着还小心翼翼的看下温谅的脸色,挥手打了自己嘴巴,道:“哥您别见怪,我这是口头禅,口头禅,不是冲着您说脏话!”   温谅皱眉道:“废什么话,潘秃子又是谁,什么拜把子兄弟?”   “潘秃子,潘明良,快又多的老总啊,是顾时同顾总在岭南打拼的时候认识的……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板寸男接道:“患难之交!”   “对,患难之交!”帅哥隆鬼鬼祟祟的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听说是顾总落魄的时候在潘秃子的饭店吃了一顿饭,没钱付账,不过潘秃子也没收钱,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挺照顾他!他妈的,这种人都能走狗屎运,老天爷可算瞎了眼!”   温谅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说辞,任何成功人士在回顾自己的奋斗史的时候,总有一个两个小人物在关键时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这几乎成了名人传记不可缺少的一环,况且对帅哥隆的话要有选择的听,笑道:“以你这德性,能在快又多还没开业的时候混进去,说明还是有点路子的嘛,怎么被人家给开除了?是不是调戏了这位潘总的小情人啊?”   “那是,”帅哥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禁不住得意起来,道:“我表舅是快又多的副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安排我进去还不是说句话的工夫?他妈的,都怪潘秃子有眼无珠,不就是最近多迟到了几次,就他妈的敢开除老子,逼急了,老子让他的饭店关门大吉!”   “哦,”温谅嘴角浮现一丝嘲讽,道:“吹牛的吧,还副总?要是副总能不帮你说话,眼看着你被开除?我看顶多是个部门的小头头,副总,呵!”   帅哥隆脸红了一下,道:“哥,你真厉害!我舅他是餐饮部的经理,虽然没副总那么厉害,可也不是小头头了,三把手,算是三把手……”   一个小小的快餐店,整的跟市委市政府似的,温谅耐着性子跟他虚与委蛇,道:“反正今天闲的都要长毛了,听你说的还挺有意思,来,把你知道的都说说,要是听的我高兴,不仅免了打,说不定还有赏!”   帅哥隆的舅舅是青州本地人,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谋生,后来经人介绍进了明华,在一家很小的地级市里的酒店工作,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管理层,这次因为各方面原因,调到快又多做了餐饮部的经理,算是变相的升了职。   快又多成立的比较仓促,又为了麻痹青州这边,特意从岭南请来了深得顾时同信任的潘明良。这个人能力一般,为人好色,缺点众多,但有一点,他跟顾时同的关系甚少人知,这些年在岭南做酒店生意也有点小钱,从明面上适合做个烟雾弹。但顾时同也知道,光靠他根本不可能在青州站住脚,所以又通过猎头高新聘请了一个海归出任副总,负责快又多连锁餐饮的具体事务。不过这两人都是外地人,对青州了解甚少,于是帅哥隆的舅舅的作用就被凸显出来,在公司的前期规划、筹备、招人等方面拥有一定的权力,帅哥隆和他朋友板寸男就是通过这种途径进了快又多!   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帅哥隆才知道快又多跟明华关系密切,才在上次跟温谅叫板时说露了嘴,引起了温谅的警惕。   至于他这次被开除,其实也与温谅有关。那天被温谅打跑后,帅哥隆确实是准备叫人来找回场子的,但恰好被他舅舅碰到,一问之下知道他在外面闯了祸,还报出了明华和顾时同的名头,大怒之下把他拉到了家。等问清楚发生冲突的是几个中学生,虽说哀其不争,但也松了一口气,又百般叮嘱他到外面不要乱说。   可没想到这家伙只老实了半个月,在外面泡妞时自夸是明华集团的经理,舅舅是集团高层,能安排人进来工作云云,不仅骗了几个女孩子的钱,还骗了其中一个女孩的身子,被人家家人堵在街头差点活活打死。舅舅花了一大笔钱摆平了这件事,这会也想明白了,再把这家伙留在身边早晚会惹来大麻烦,可碍着亲戚的情面不好当时开口,等过了十余日,以潘明良不满他俩迟到早退为由,让人事部开除了事。   这些幕后帅哥隆当然不知道,他只当是潘明良使坏呢,满肚子的火气都撒在人家身上,张口闭口秃子心眼蔫坏,一句一个“他妈的”,却也让温谅管中窥豹,得知了许多外人难以知道的消息。   等他气愤填膺的说完,温谅又问了些问题,见他确实是把知道的都说了,眼睛一瞪,道:“我还当有什么老板跟秘书的好玩事,结果都是些倒灶的狗屁玩意!赶紧滚蛋,下次最好别让我看见你啊,不然还得一顿打!”   “原来哥您想听这个啊,这个有啊。”帅哥隆嘿嘿一笑,怎么看怎么猥琐,探过来半张身子,刚要说话,却不知为什么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温谅斜眼道:“有屁就放,没屁滚蛋,装模作样对我不好使!”   “咳,这事也不知道准不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潘秃子好像看上了一个摆摊卖早餐的女人,最近没事就往人家摊上跑,还他妈的不要脸说什么考察市场,我看是想考察到人家床上去!”   温谅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打消帅哥隆的疑虑,没想到还貌似真的有,奇道:“潘明良才来青州几天?这么快就有目标了?”   “要不怎么说那是个驴球玩意呢?别的都没有,就他妈的长了一颗色胆!”   温谅实在受不了帅哥隆满嘴的脏话,淡淡的道:“再让我听到一个脏字,我拔掉你一颗牙,不信你可以试试。”   帅哥隆打了个哆嗦,声音都抖了起来,道:“不,不会了!”   “被潘明良看上的那个女人在哪摆摊呢?”   温谅想了想,不管帅哥隆的话是真是假,好歹是一条线索,还是问明白点好。总体而言,对快又多主要还是商业上的竞争,但要是能背后抓到一些把柄,他也不介意在必要的时候拿来做筹码。   帅哥隆看了眼板寸男,道:“这是他爆的料,快跟大哥说在哪呢?”   板寸男赶紧呲牙咧嘴的陪上笑脸,酒槽鼻一抽一搐的,要多怪有多怪,道:“我家在东区,上班的时候要路过工体,也是偶然看到潘秃子的车停在工体外面,好奇他来这种地方干吗,跟进去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这色鬼看上一家大排档的老板娘,从进去到出来,眼神都不离开过人家的脸蛋和屁股……不过说实话,那长相,那身段,真是没说的,让人看了都流,流……”   接下来的话他没敢再说下去,因为只要不是瞎子,就可以看出温谅此时十分的不高兴,眼神凌厉的跟刀子剜在了肉里,又尖又利,又狠又辣!   “那家大排档叫什么名字?”   “好像,好像是‘姜记小吃’,对,就是这个名字……”   温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脸上的笑意让人看起来不寒而栗,轻声道:“好,很好!” 第五百八十六章 无意之言成神断   “你们走吧,上次的事就算了了,以后老实点做人,不要再栽我手里,知道吗?”   帅哥隆和板寸男如蒙大赦,点头哈腰的离开。温谅又坐了片刻,掏出钱包付了帐,在老板热情洋溢的“下次再来”的招呼声中出门而去。   进了大厦,刚才拉架的保安站在电梯边,看见温谅全当没看见这个人,视线嗖的飘到了别处。温谅心中好笑,看来耍勇斗狠的伪装很成功,都到了人见人厌的地步,促狭心起,随手按了电梯按钮,就近站在保安大叔的身边,眼睛时不时的瞪他一下,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步之遥,一个面对大门,一个面朝电梯,肩并着肩,跟两尊雕像似的一声不吭。   不过温谅是故意的,保安是无辜,还没半分钟,保安的脸都绿了,手脚硬的去拍行尸走肉都不用刻意化妆。正僵持的时候,电梯降到一层,从里面结伴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俊朗清秀,身材高大,戴着一幅金丝边钛架眼镜,透着浓浓的书卷味。女的身材纤长,容貌靓丽,齐肩的秀发简单的扎在脑后,却显出一种别出心裁的精致,配上淡青色的职业套装,看上去精明干练且不失优雅迷人。   “请让一让!这位先生,以后等电梯的时候请站在左右两侧,这在国外是基本的文明和礼貌。”又对身边的男子抱怨道:“都九十年代了,国内的人素质还是老样子!”   女子的声线如黄莺出谷,悦耳动听,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的客气,何况温谅也不是说整个人站在正中间,只是因为跟保安同时站在左侧,身子过了一点点而已,根本不挡女人前面的路。   保安大叔也顾不得别扭了,不等温谅说话,从后面张开双手抱住了他,对女人吼道:“赶紧走吧,别没事惹事!”   他是好心,毕竟温谅稍前打架说话的恶霸作风太过醒目,生怕这女的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人,尤其看她边上的男人是文弱书生,真有了事,屁用不顶啊!   女人反倒停了下来,眉心皱成一个川字,道:“你是大厦的保安?请问我刚才的话有哪里不对,你的态度为什么这样恶劣?”   书卷男推了一下眼镜架,淡然道:“心妍,走吧,跟这些人讲什么道理,他们听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保安大叔向来被歧视惯了,听了权当耳旁风,浑不往心里去,手却还死死的抱住温谅不放,道:“好了好了,是我态度不对,你们赶紧走吧!”   温谅任由保安抱着,也不挣脱,上下打量女子一眼,道:“国外刚回来?”   女子看似娴静,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傲然和得意却瞒不过温谅的眼睛。这也是时下大多数海龟精英们的优越感,不管出去溜达一圈学到了什么,再回来的时候总觉得已经身价百倍,看待人和事,总喜欢高屋建瓴,由上而下,殊不知在这个国度,不俯下身弯下腰低下头,再骄傲的人,也会被撞的头破血流。   “不错,怎么?”   “回来探亲,休假,定居,还是……做生意?”   女子笑了笑,雪白的脸蛋浮上两个深深的酒窝,在干练之外多了分柔美,道:“先生,我不认为我有告诉你答案的义务和必要……”   温谅自然看的出她的笑容里那掩藏的极好的不屑,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小姐,我只有先弄明白你现在的身份性质,才能给你提几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女子扭过头看了看书卷男,故作疑惑道:“青州人的思维都是这么跳跃的吗?我需要他提建议了吗?”   书卷男耸耸肩膀,道:“我早说了,不要跟这些人浪费时间。走吧,我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不能在青州耽误太久。”   女子摇摇头,正要和书卷男结伴离开,温谅径自笑道:“比如说,要是回来探亲,你这身衣服应该先换了,它很不得体,猛一看还以为是我们老板的秘书,给人印象不好;要是休假,你的性格太过急躁,来城市实在是来错了地方,应该找一处山清水秀的胜地去修身养性,陶冶下情操;要是定居的话,哈,虽然我个人欢迎美女们都来青州,但青州的治安不太好,像你这样的美女出门在外,一定得加倍小心;至于说做生意嘛……”   女子回国之后,遇到的多大数人都是同一层次或者说在某个领域已经做出了成就的佼佼者,不管背后再怎么龌龊怎么下流怎么黑怎么了,但公开场合一般都彬彬有礼,说话处事讲究逻辑和风度,哪里听过温谅这样的胡言乱语?   这三点乍一听似乎有道理,是好意,但以她的智商,如何不明白,这是从着装、修养和容貌这三处女人最看重的要点对她进行了赤裸裸的调侃和嘲讽。   先不说别的,单以口才和急智论,这个人是够厉害的!不过没文化就是没文化,粗俗刻薄从来不登大雅之堂,见过有哪一个成功人士是耍嘴皮子耍出来的吗?   书卷男又推了下眼镜,还是那副口中淡出鸟来的表情,道:“年轻人,说话不要太损,当心祸从口出!”   保安不明白明明都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局势紧张起来了呢,双手下意识的紧了紧。温谅回过头,无奈的道:“大叔,我知道你怕我动手,首先声明我从不打女人,其次我也不是见人就打,没有意义的打架是对肌肉的不尊重;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了,我都被你勒的喘不过气来了!”   “哥,我叫你哥,”保安拼命的压低着嗓门,道:“我这是最后一天白班,您行行好,让我安稳到下班行不行?这两人一看就是脑袋一根筋的书呆子,你是混道上的大哥,跟他们较劲丢身份啊。”   “这话说的也是,”温谅做了个思考状,道:“还不放手,赶着上楼开会呢……”   保安忙不迭的松了手,还顺手给温谅整了整起了褶皱的衣服,满脸堆笑开了电梯门,道:“慢走,慢走!”   温谅刚要迈步,女子略带恼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这就走了,口才不是很好吗?还有一条建议怎么不提,如果我就是做生意的呢?”   她以为温谅是纸老虎用水粘,小痞子一般的人物,也就嘴上沾点便宜,被书卷男略一恐吓,立刻给震住了,这才找个台阶要跑。心里更加的鄙视这种人,再说话时也就毫不掩饰的轻蔑。   其实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的交际圈里,她都是以高知女性、温雅气质、干练作风的形象出现,一般人很少能穿过这三层近乎无敌的防御窥破她的内心深处。但温谅仅仅跟她呆了三分钟,就将人打出了原型,实在无愧毒蛇的名号。   温谅已经一脚踏进了电梯,转过身笑道:“要真的是这个,那可就坏了,我劝你早点改行,不管是嫁人生子也好,还是其他乱七八糟的都行,就是别做生意了,免得生意失败,害了自己,也害了投资人!”   他向来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又恼怒女子出言不逊,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女子气的满脸通红,跺了下脚,道:“文舟,咱们走,真该早听你的话,跟这样没素质的人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自取其辱!”   温谅用手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将毒蛇功力发展到最大,道:“我很赞同最后四个字,不过前面的我保留意见,就不一一反驳了。这在你们国外怎么说?哦,叫绅士风度!”   女子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真的是肺都要气炸了,指着温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书卷男这次没有再推镜架,而是认真的看了看温谅,道:“说个名字,我听听看。”   温谅却淡然起来,道:“我有告诉你的义务和必要?”   这是女子刚才的原话,温谅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书卷男呵的一声轻笑,道:“青州啊,果然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心妍,咱们先走,我赶时间,不过你放心,过不了今夜,我让他跪在时代大厦门前给你磕头认错!”   温谅收回了手,笑道:“我好怕啊,敢问尊姓大名,说话这么有底气?”   书卷男懒的再看他一眼,和依然怒气难消的女子前后离去,轻微的一声碰撞,电梯门终于合上!   一直噤声的保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了下手腕上的电子表,距离下班还有八个小时,他从没觉得一分一秒有这么难熬。   进了青河总部,李胜利和司雅静正在总经理室谈事情,看到温谅齐齐站了起来。李胜利高兴道:“温总,你几时回来的?”   温谅此次回青州除了通知左雨溪来接站,没告诉任何人。这倒不是跟司雅静等人透着疏远,而是时间太紧,要带许瑶等人去看演唱会,反正也见不了面,不如从苏海回来再给个惊喜也不迟。   司雅静站在茶几那边,脸上挂着朋友间久别重逢的笑容,但发白的指尖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此时此刻是多么的激动和震荡。 第五百八十七章 桃色轶事窥性情   叙了一番别后离情,李胜利又将青河这段时间的具体事宜做了汇报,温谅听完后笑道:“我本来还担心没了宁夕,你和雅静姐能不能掌控住局面,现在看来完全可以做个甩手掌柜了。”   司雅静刚倒了一杯茶给温谅端过来,闻言满脸诧异,问道:“宁总不回来了?”   “宁夕另有要事,可能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后面这半年的时间,青河的发展要靠你们两位撑起来喽!”   李胜利略有点紧张,道:“我们不知道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温谅接过茶杯,手指尖和司雅静不经意的轻触了一下,心中微微一荡,装作若无其事的饮了口茶,道:“青河现在根基已经打的很牢固了,只要不出大的意外,按部就班一步步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何况以你们两个的能力,精诚合作的话,别的不说,至少在青州这片土地上,没人能打败青河!”   李胜利听出温谅意有所指,忙从办公桌上拿过来一叠资料,道:“我正要跟你汇报快又多的情况,这一个月来,对方来势汹汹,几乎五天开一家店,跟咱们硬碰硬的打起了擂台,还从各门店挖走了部分员工。不过你放心,都是普通的服务员,还有几个中层,没有核心人员流失。”   温谅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并没急着去看资料,往沙发上一靠,笑道:“坐,都坐啊,站着干什么!李叔,先说说你的看法,既然快又多来者不善,我们该怎么应对?”   李胜利显然最近对这件事做过深思熟虑,道:“我跟司总探讨过,我们觉得当下要从几个方面入手,一要进一步凝聚企业员工的向心力,制定更有吸引力的奖励机制,防止人才外流;二要加强管理层的协调配合能力,积极推动对外加盟扩张;三要以中央厨房为基础,精心研制更多更可口也更符合群众口味的新菜品,并尽快推向市场;四要在服务上下工夫……总结起来也就十个字:以质量竞争,以服务取胜!”   温谅的眼中满是赞赏,拍手道:“好,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能有这个思路,不仅仅是青河,也不仅仅是餐饮,换做任何一家企业,也都可以做的很好了!”   李胜利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我个人的见解,是司总、谈经理,康经理等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   温谅知他脸嫩,故意开玩笑活跃气氛,道:“这说明你领导有方嘛,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该表扬才对!”   李胜利苦笑着看向司雅静,道:“雅静,你也说句话,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温总捉弄我吧?”   司雅静抿嘴一笑,道:“你就勉强让他夸两句吧,温总难得夸一次人,我想总不会是为了捉弄咱们开心?”   温谅哈哈大笑,道:“雅静姐果然最了解我!这样说吧,思路有了,对策也有了,目前你们觉得青河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李胜利沉吟一下,道:“虽然各店盈利不错,但要想做到上面说的几点,资金方面怕是还有点紧张……”   温谅微笑道:“所以,我决定再向青河注资一千万!”   他说的轻描淡写,也不管自己这个重磅炸弹没有前戏的扔下来,会造成多大的震撼,反正李胜利是被震的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多,多少?”   司雅静心中也是一惊,但她和温谅的关系不同,看上去比李胜利要冷静的多,道:“现在资金确实紧张了点,但也不需要一千万这么多。温总,太多钱放在账上,不过是好看而已,没有太大的经济效益,反而得不偿失。”   搁在以前,先不论司雅静能不能想到这一层,至少她不会这么直接的说出自己的反对意见。所以人活一世,必须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和位置,然后才会发现,另一个精彩的人生早在悄悄的对着自己招手。   温谅很喜欢她的这种变化,双手摩挲着茶杯,深邃不见底的双眸光芒闪烁,道:“一千万不算多了,当然,我的话还没说完。刚才你们的思路是对的,但胆子还不够大。要是没有快又多,还没有太大问题,慢慢的一步步走也就是了。可现在身边有了这个虎视眈眈的对手,胆子不大一点,怎么学武松打虎?”   “这一千万,就是壮胆的酒!”温谅的视线转向司雅静,沉声道:“中央厨房什么时候能投入使用?”   司雅静飞快的默算一下,道:“两天后工程竣工,加上设备安装调试,人员培训上岗,各部门磨合协作,最快一个星期内应该可以试运营!”   温谅点点头,对司雅静的工作能力更加的肯定。他对青河的所有规划都建立在中央厨房的基础上,一旦落成并投入使用,就是青河腾飞的开始。   “把之前的各种方案再推敲一下,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温谅伸手去拿李胜利刚才放在茶几上的关于快又多的资料,随口问道:“广告部门现在谁负责?”   “广告部的经理叫毛丽华,是宁总在时亲自挑进来的,以前在电视台做过编辑,后来辞职下海做生意赔了不少钱,来青河应聘的时候只是要求一个文员的职位。后来宁总跟她长谈了一次,便去广告部做了经理,工作很称职,也很得力,几次优惠活动都组织的不错,跟市里各大媒体有很好的关系,人脉资源丰富。”   李胜利不假思索的将毛丽华的基本资料说的一清二楚,温谅手停在半空,道:“毛丽华?做过电视台编辑?”   李胜利不明所以,为了保险起间,看了眼司雅静,司雅静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没错。   “是,在青州一台。”   “她老公是不是叫邓万超,一台的新闻节目主持人?”   李胜利倒不知道这个,对女下属的家庭状况,他也不好太过关注。司雅静接话道:“邓万超曾来接过毛经理一次,我见到过,就是晚间新闻的那个主持人!”   “呵,有意思,有意思!”   说起毛丽华,现在的青州人知道的不多,但到了明年,也就是97年香港回归的那一年,在青州最轰动的事不是五星红旗升起在东方明珠的上空,而是一起名人的桃色新闻。   市一台的当红主播邓万超被一群大汉捉奸在床,对象竟然是电视台台长刚娶进门不到一个月的儿媳妇,两人被赤身裸体的揪到了大街上,脖子上挂着奸夫淫妇的牌子,用铁链子锁在了电线杆上,被无数路人整整围观了快半个小时,直到公安来了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这起捉奸事件据说是因为电视台内部的争斗,有人觊觎台长的位子,所以暗地里下了黑手想把台长的名誉搞臭。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台长因此大怒,先把儿媳妇扫地出门,然后把邓万超整的死去活来,安了几个罪名扔进了监狱,扬言非要判个十年往上。   当邓万超的亲生父母都觉得羞耻,不愿再认这个儿子的时候,毛丽华闪亮登场,不仅不嫉恨丈夫的背叛,反而跑前跑后借遍了亲戚朋友,卖了在她名下的房子,又借了高利贷上下打点,检方也确实找不到邓万超太大的罪证,最终将刑期判到了三年。   有人说她有情有义,有人说她犯贱犯傻,也有人说这是新时代的杨乃武与小白菜,邓万超出轨是道德问题,可以谴责也可以批判,但却因为公权锒铛入狱,要不是毛丽华倾尽家产,很可能这辈子就毁在了监狱里,付出远超他该承受的惩罚。   可当众说纷纭的时候,毛丽华再次做出了让人惊讶的决定,她决定跟狱中的邓万超离婚,所有的债务由她承担,刚满两周岁的儿子也由她抚养,并每个月都往监狱里寄钱寄物,定时前往探望,至此哪怕再嘴欠的人也对毛丽华无话可说,佩服之极。   更让人意外的是,当三年后邓万超出狱,毛丽华已经成了青州有名的女企业家,身价过百万,还不计前嫌帮邓万超安排了工作,但绝不再回头,做了朋友,再做不回夫妻。   这样一个前世里颇有传奇色彩的女人,竟然进了青河做了广告部的经理,怪不得温谅连说了几遍“有意思”。   李胜利疑惑道:“是不是毛丽华有什么问题?”   温谅见他会错了意,笑道:“你也快要变成阴谋论者了,放心吧,就算我有问题,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妨大胆的提拔使用,这个女人是个人才。”   李胜利叹道:“宁总当时不过跟毛丽华谈了一次,就安排她去了广告部。温总你更厉害,见都没见过人,只是听了名字,也这么看重她,我却是跟她共事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她的优点和长处,这眼光高下,不服气不行啊!”   “李叔你要拍马屁的话,水平还得练练,”温谅打趣了一句,翻开了手上的资料,看了两页,突然愣了一下,道:“路心妍,她就是快又多的副总?” 第五百八十八章 交锋   “温总,你认识她?”   温谅笑容里透着揶揄,道:“我这辈子又没出过国,认识不了这样的海龟精英。不过刚才在楼下有幸跟这位路副总说了两句话,好家伙,一身ABC的范,十分看不起我们大陆同胞啊。”   青州地面邪,说曹操曹操到,刚在外面小吃店,帅哥隆才提过这个副总,没想到马上就照了面。   快又多是顾时同用来对付青河的暗子,为了跟明华撇开干系,不仅千里迢迢从岭南调来潘明良,还不惜血本请了个海龟来做副总,真可谓心机用尽太聪明。可要是让顾时同知道他精心安排的种种,被两个小混混给彻底毁了,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   温谅大概浏览了一下路心妍的简历,这个女人毕业于英国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但也仅仅不错而已,专业学的是酒店管理。后来在一家著名的洲际连锁酒店做了三年,职务什么的一大堆,看上去挺吓唬人的,但也只能骗骗这个年代迷信海龟文化的土老帽们,以温谅前后两世经过的各种熏陶,一眼就能看出里面暗藏的水分。   说句不客气的话,真在洲际发展的很好,未必肯屈尊到青州这样的小地方做一家充满了山寨味的小快餐公司。   合上资料,温谅的手指在茶几上轻敲了两下,这是他做出决定时的肢体小动作,李胜利跟他最久,对这一点明照于心,忙集中精神,准备听他的工作安排。   “一千万明天就能到公司账上,各人所占股份维持不变……李叔,这个我跟宁夕商量过,我们两个时间都太紧张,没有足够的精力放在青河,日常运营要靠你全面负责,就不要推辞了……接下来呢,你和雅静姐要集中全力做几件事,一,要充分发挥中央厨房的枢纽核心作用,同时完善配套的物流设施,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战斗力,使青河豆浆成为第一家拥有辐射江东全省配送能力的快餐企业;二,引进第一流的食品专业人才,加快产品研发速度,要给研发中心提供最好的环境,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薪酬,把利润的百分之二十投入到研发上,对有突出贡献的员工要加大奖励力度;三,也是我很在意的一点,如今的社会,酒香也怕巷子深,没有好的宣传,产品再好也是假的,吩咐下去,让市场、企划、广告等部门通力合作,准备一份全面的推广活动方案,分短期、中期、长期三个部分,做好后交给我过目;四,多采取措施稳定军心,让人员流动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做好管理层的培养、储备工作。呵,我估计快又多那边很快会有新动作,第一步挖了不少各门店的员工,下一步可能开始对总部的管理层动心思了……”   李胜利紧张道:“你是说?”   “没什么好在意的,走了张屠夫,总不能吃带毛猪,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走个把人伤不了筋骨。只要公司发展的好,还怕招不来凤凰么……”   李胜利一一记下,司雅静又追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温谅等他们两个完全消化了自己的话,道:“我说的都是大方向,至于具体执行问题,你们下去再开会。既然人家都闹到家门口了,咱们要不唱出大戏,真还当青河人人可欺呢!”   李胜利和司雅静听的心神激荡,被快又多天天在眼皮底下晃悠,对方又摆明了车马要跟青河过不去,说不腻歪是假的,早等着温谅发话的这一天。   温谅站起身,笑道:“李叔你先去忙,雅静姐,劳烦你大驾,送送我吧?”   两人并肩走到广场边,看着威武霸气的大切诺基,司雅静好奇的摸了摸车身,道:“这是什么车,我还是第一次见。”   司雅静现在日渐干练,不过以前做老师的时候,性子里也有几分少女般的狡黠,跟许瑶有点相像,所以两人连爱好都差不多,都喜欢大马力的越野车。   “找朋友借的,怎么样,觉得好看的话,我送你一辆好了。”   温谅半是打趣,半是认真,毕竟司雅静天天上班,还要去幼儿园接图图,有个车会方便许多,但两人固然已经极其的亲密,涉及到某些东西时,也要照顾对方的自尊心。   司雅静摇头笑道:“我要车做什么,这里离家又不远,无论打车还是坐公交都方便的很……”   温谅笑了笑,心中另有打算,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图图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爸爸?”   “挺好的,只是你总见不到人,她前几天夜里做梦,还一口一个坏爸爸的嚷嚷,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温谅叹了口气,想起图图惹人爱的小模样,眼神充满了温柔,道:“这两天吧,等我抽个空带她出去玩。”   司雅静微微点头,看着温谅开车离去。虽然她没有问,但也能感觉到温谅身上深深的疲惫,他这一趟京城之行,想必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正准备转身回公司,一辆红色的宝马缓缓停在了身边,车窗摇下,路心妍淡淡的道:“司总,恰好遇到,我先知会你一声,贵公司采购部的黄经理经过深思熟虑,还是认为快又多的环境和理念更适合他的职业规划,所以稍晚些时候可能会办离职手续,希望贵公司不要留难,也不要因此有什么嫌隙,都在一个楼里办公,我个人很愿意跟司总这样的精英女性成为朋友……”   两人曾碰过几次面,互相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很少打招呼,没什么交往。听她有意挑衅,司雅静心中恼怒,采购部的黄天成也是青河刚成立时的老人了,这次中央厨房建成,本来打算让他过去负责所有门店的统一采购事宜,可没想到竟然被快又多挖了过去,事先还没听到一点风声,真是此有此理!   这也是青河第一个被挖走的中层干部,而采购部又向来是餐饮业的重中之重,可想而知,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供应环节的大乱套。虽然青河和供应商们的关系良好,货款从不拖欠,每月按时结账,但商人言利,只要快又多在青河的进货价上提高几个百分点,有黄天成穿针引线,保不准会有多少墙头草倒向快又多那一边。   不过面对路心妍的挑战,司雅静没有丝毫的退让,微笑道:“做生意嘛,你跳过来我跳过去都是很正常的事,黄经理既然想另谋高就,我们同事一场,唯有祝贺他的道理,怎么会为难他呢?路小姐,我不知道国外的商业坏境是什么样子,还是你受的教育有这样的认知,难道在国外离职会受到原雇主的打击报复吗?”   路心妍吃了一个软钉子,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强笑道:“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司总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司雅静打断了她的话,道:“没别的意思就好,黄天成目前还是青河的员工,要离职的话,让他自己来跟我说,路小姐不必越粗代庖。”   路心妍心高气傲,被司雅静接连噎了两次,哪里肯忍下这口气,眼眸一转,盈盈笑道:“原来司总真的误会我了,我只是一片好心给你提个醒。难道你就不好奇,黄经理好歹也是贵公司的老人了,怎么这么轻易就跳槽了呢?”   “哦?”   “我说服他只用了一句话:连青河的两个老总出入都开着普桑,什么时候才能让员工开上宝马呢?”   青河自成立以来,一直忙着发展扩张,倒真的很少打点自己的门面,连名下的两辆桑塔纳,还是从别处淘来的二手货,足够满足日常工作需要,却没想到会成为对手攻讦的把柄。   司雅静极其诚恳的感谢道:“谢谢路小姐提醒,为了区区一辆宝马就放弃未来必定会远大的事业的人,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可见平庸之极,青河从来不需要庸才,我会第一时间批准他的辞职信,路小姐且放宽心。”   路心妍在国外求学工作的时候,一直都是焦点和风云人物,对自己的口才向来引以为傲,却不知怎么搞的,今天一天之内,先是被偶然碰到的没有教养的小痞子给羞辱了一番,又在跟司雅静的交锋中败下阵来。尤其后者更让她难以忍受,大家都是女性,又都在一家公司处于领导地位,彼此还是崛起中的竞争对手,根本是完美的一生之敌。   如果说之前路心妍还没把半路出家的司雅静放在眼里,经过这番唇枪舌剑,才真正的把她当成了平等的对手。   一个人傲气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傲然下还有一颗从失败中吸取教训的心,而路心妍,无疑就是这种人!   等司雅静告辞离开,路心妍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心妍,我跟穆总打过电话了,在青州没有他办不成的事,那个少年跑不了的,一定会给你出口气。”   挂了电话,路心妍唇角闪过一丝甜蜜的笑容,不是顾文舟的引荐,她也不会回国来担任快又多的副总。两年前偶遇的那一幕重回脑海,也许在那一刻,她就无可救药的爱上这个男人。   但她却不知道,有一种爱,叫毒药! 第五百八十九章 比翼飞   离开了青河总部,温谅没有在市内停留,给钟从江打了个电话,然后驱车去了依山县。经过孔朴舟纪念馆时,停车下来驻足了片刻,秋游时的景致已经寻觅不见,周边尽是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各种大型车辆来回往返,沙泥成堆,钢筋如林,五星级大酒店的骨架初显规模。   抵达仙贝乡将近下午两点,钟从江和傅进京一直候在乡里主街道的入口边,温谅从车内远远的看到两人,大切缓缓的停在他们身边。   温谅从车窗探出头去,道:“都没吃饭吧?先找个地吃饭,我一路上赶着过来,快要饿死了。”   钟傅两人显然没料到温谅这个点了还没有吃饭,以仙贝乡的条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做招待。他们对视一眼,还是钟从江有急智,笑道:“温总,这里不比青州,仅有的几个小饭馆不说菜怎么样,卫生都说不过去。要不咱们去老傅家里,尝尝嫂子的手艺?”   钟从江如今精神饱满,容光焕发,身上透着一股干劲,比起刚进青河时的阴柔和桀骜,实在好太多了。   温谅看向傅进京,开玩笑道:“傅厂长,讨口饭吃,不麻烦吧?”   傅进京忙不迭的点头,道:“只要温总不嫌弃,天天住我家吃饭都成。”   “真要天天去吃,我怕嫂子晚上会让你睡墙角啊,还是不用了!”   “她敢,信我不大耳光子抽她!”   温谅哈哈大笑,指着傅进京道:“这个习惯可不好,今后我给嫂子做主了,你要欺负她,我可是要扣工资的!”   傅进京的家就在附近不远,第一次上门,温谅总不能空着手去,经过乡政府边上时看到一家代销店,便下去买了礼物,也没什么值钱的,都是些糕点烟酒之类的日常用品。   傅进京硬是拦着不让,还是钟从江从背后拉了拉他,使了个眼色,道:“老傅,这是温总买给嫂子的,关你什么事。这样吧,你先带温总过去,我再去转转买点菜。”   傅进京这才没二话,从温谅手中接过装礼物的袋子,道:“你快点啊,温总还饿着呢。”   温谅饶有兴致的看着钟傅二人,一个野心勃勃,一个脚踏实地,一个城府深沉,一个本性憨厚,当初把他俩放到一起,也是没人可用的无奈之举,本来还打算等开荒阶段过去,另外寻找合适的人选取而代之,却没想到竟然相处的这样和谐,没有因为性格和观念的不同产生冲突,反而很好的融合互补,显得生机旺盛,斗志昂扬。   再等等看,说不定无心插柳,还真的为自己找来了哼哈二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傅进京的老婆叫刘红梅,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听说温谅是自家男人的领导,热情中透着拘束,局促中略带不安,一边招呼温谅入座,一边将傅进京拉到门口,偷偷的埋怨道:“你也真是的,温总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家里什么也没准备……”   温谅正在打量屋子,闻言扭头笑道:“嫂子,这跟傅厂长没关系,都是我临时决定过来,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红梅搓着手,道:“温总,您快坐,我去给您倒杯水。”   “谢谢嫂子了。”   其实以刘红梅的年纪,温谅叫声阿姨都是应该的,但傅进京不能跟李胜利比,要是以长辈的身份来称呼,想必吓也吓的他够呛。   “傅厂长,你的家可跟我想象中有区别啊!”   傅进京毕竟做了多年厂长,以依山矿泉水的知名度和经济效益来讲,他的家里不说富丽堂皇,但也应该比一般老百姓好的没边。可一路所见,跟周边的民居没什么两样,甚至还略显寒酸。   傅进京哪里不明白温谅的意思,第一次来他家的领导,有许多都有这样的疑问,似乎当了厂长,他就该是个有钱人,家里也该高门大院,否则就不正常一样,道:“水厂是集体企业,我做厂长是父老乡亲们信任,工资已经拿的不少了,我也知足了!”   温谅对傅进京的认识更深了一层,《冰鉴》里曾说“初识一个人要看情态,认识久了就要看精神”,真的是极有道理。比如对傅进京,他的第一印象不过是此人有几分才干,是可以用的人,到今日才发现此人不仅可用,而且将来可以用到更重要的位置。   等钟从江提着鸡鸭鱼肉回来,刘红梅手脚麻利的做了一桌的丰盛的午餐,吃过了饭,三人开车直奔云烟湖边的水厂而去。   从温谅买下依山矿泉水厂,已经一个多月了,给钟从江和傅进京的任务,不过是搭班子、组部门、招人才,然后整合现有设备,盘点库存和账目,集中员工培训,总结经验教训等表面和细节上的东西,就企业未来的定位、发展和蓝图,都只是一个粗略的规划,并没有详尽的进行过探讨。   对彼时的温谅而言,一是缺乏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二是缺乏足够的资金做支撑,而现在这一切都随着《中国可以说不》的大卖,以及炒作上宁高科所赚取的收益变得不再是个难题。   时机已到!   先在厂子里转了一遍,又在大会议室见过几个从全省各地招来的人才,其中一个刚从江东大学毕业的男孩引起了温谅的注意,留下来多谈了几句。这人叫崔不言,很奇怪的名字,应该是父母从小就觉得他话太多,言多必失,所以取名不言。不过很显然他的父母没有达成愿望,十分钟的谈话时间,崔不言足足说了八分钟,这在温谅跟人交往的过程中还是第一次遇到。   崔不言毕业于江东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学的是市场营销,江大的工商管理专业在全国排名前五之内,每一届的毕业生都是各大公司追逐的对象,实在没想到怎么会到青州依山这样的穷乡僻壤来。   固然钟从江等人前往关山招聘时开出的薪酬高于市场平均水准,但也不足以成为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屈就一家民营企业的理由。在96年,大学生还不像后世那样泛滥成灾,含金量比起后世某位打工皇帝的成色要足上十倍,心气一个比一个高,如何能在依山扎的下根子?   温谅不费吹灰之力的掏出了他的心里话,果不其然是为了一出不算狗血但也足够琼瑶的爱情剧。   通俗点讲,就是一个备胎和女神的故事!   崔不言暗恋了某位同窗女孩整整四年,因为害怕拒绝而不敢表白,又因为话太多跟人家混成了闺蜜。有过经验的男人都知道,当你跟一个女孩成了闺蜜,想要再成为恋人的可能性从概率上讲已经为负无穷大。   为什么呢?谁见过有哪个女孩会在自己喜欢的男孩面前挖鼻屎打饱嗝上厕所不关门还让你从门缝里塞手纸的?   崔不言就是很悲催的例子,看着女孩跟别人谈恋爱,不停的分手复合分手复合,直到毕业彻底了断之后,一时心灰意冷,答应了她在老家依山县当政协主席的父亲的强烈要求,回到依山进了劳动局工作。   崔不言当时已经有好几份工作意向,其中还有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但当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依山饮用水公司的招聘信息的时候,几乎没有做任何的考虑,就干脆的投递了简历。   面对江东大学的应聘者,钟从江当然也很干脆的录用了他,所以温谅听完了崔不言的爱情故事之后,轻描淡写的道:“好好干,如何追女孩子,我个人有点心得,有空闲的话,咱们可以私下交流一下。”   旁听的傅进京一下没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他的思想比较陈旧一点,还很难接受老板这样跟下属说话。不过钟从江就灵活的多了,看问题比较另走蹊径:老板就是厉害,为了留下江大的高材生,连泡妞技巧都能拿出来分享,真是尽职尽责!   崔不言眼睛发亮,道:“您觉得我还有希望?”   “男未娶,女未嫁,又近在咫尺,你要没有希望,我看那个女孩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嘿,嫁不出去好,嫁不出去好……”   温谅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不言,听钟总说,你精通德语?”   崔不言的简历上写着精通德语而不是英语,这在全民英语热的大环境下不是那么的协调,对他个人而言,似乎也对这一点比较羞赫,道:“我妈在外国语学院教德语,从小就逼我学,上学后再学英语,语感怎么不对,所以德语比英语好那么一点,精通谈不上,也只是能听和说,应付基本的交流而已……”   “真是困了送来个枕头,”温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能交流就好,把你的个人资料准备一下交到办公室,等护照办下来,公司会派你出一趟差。”   “出差,护照?”   崔不言直接傻了眼,道:“去哪啊?”   “德国!”   等还处在迷糊状态的崔不言离开,钟从江问道:“温总,您这是……” 第五百九十章 比星辰更难征服的女孩   “本来只打算找个翻译,不过自己人能有懂德语的,自然再好没有。老傅,你也准备一下,带着崔不言去德国走一趟……”   钟从江还没明白过来,傅进京猛的拍了下大腿,惊喜万分的道:“温总,是不是要引进新的生产线了?”   德国拥有世界第一流的纯净水生产线,技术优势跟国内相比十分明显,傅进京毕竟在这一行沉浸了多年,只听到德国两个字,立刻一点就透。   温谅点点头,道:“稍后会给你几个厂商的名单和资料,你亲自过去实地考察一下,我估计两千万应该可以拿的下来……”   傅进京被这个数字震了一下,木呆呆的看着温谅,一时不得做声。   钟从江接触饮用水行业时日太短,虽然已经彻夜补课,加紧充电,又有傅进京这个业内老手倾囊相授,可他有自知之明,对专业性的东西差老傅太远,倒也不会眼红出国这份差事。   聪明人总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只要水厂发展起来,以后要出国还不是小事一件?   不过身为依山饮用水公司的总经理,他考虑的是另外一方面的问题,道:“温总,一下子投进去两千万,会不会太冒险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笔钱看似数额大了点,不过总比以后产能不足再扩建要划算的多,何况从长远来看,安全性、操作性和良品率都能节约许多隐性成本,利大于弊!”温谅在大的方向上有自己的认知,以纯净水的发展速度和市场规模来看,硬件设施的需求必须要多看几步,不然日后要是因为产能瓶颈制约了依山的腾飞,可真是笑掉了所有穿越者的大牙。   傅进京也回过神来,犹豫道:“温总,我从来没有出过国,又人生地不熟,怕被洋鬼子给糊弄了,两千万呐,可不能在我手里打了水漂。”   温谅笑道:“别那么大压力,你们两个只是代表公司去考察,德国那边我会托朋友找个靠谱的人做你们的导游兼翻译。具体怎么定,等你们把那几家转个遍,咱们再商量着来。”   傅进京忙道:“这样好,这样好!”   正说话的工夫,两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却是县长杨定军和乡镇企业局的副局长李明华。都是熟人了,彼此间没有那么多的客套,杨定军和众人握了手,爽朗的笑声在屋内回荡,道:“正好路过这,进来瞧瞧。老钟,老傅,这不李局长也在,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开口,县里对你们总是无条件支持的。”   钟从江和傅进京不是傻子,温谅前脚刚到,杨定军后脚就来,冲的谁的面子不言而喻。大家都是混成精的人,互相说了些场面话,花花轿子一起抬,各得其乐。然后在厂里转悠了一圈,杨定军还跟职工们做了个简短的即兴讲话,这是温谅第一次听杨定军讲话,思路清晰,语言生动,极其富有感染力和鼓动性,水平不错。   杨定军事务繁忙,当然不会在厂里多呆,跟温谅等人道了别,带着李明华开车离去。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温谅表现的太过热情,可一举一动却无处不让人感觉到对依山饮用水公司的关注和支持,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啊。   傅进京感慨道:“以前邓行文县长在的时候,想请他来一次水厂可真是千难万难,还是杨县长作风扎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亲自过来看看,有什么难处当场就给解决了,这领导跟领导啊,就是不一样。”   邓行文在温谅操作杨一行赴任依山的过程中捡了个漏,现在去华山区做了书记,机遇好的话,过一届说不定能上副市长。不过傅进京这样的厚道人也忍不住在温谅面前编排他的不是,可见之前有多么的不得人心。   “其实说起这个,也挺有意思,就拿依山来说,老书记姜万超资格最老,脾气最倔,可群众基础却很牢靠,但他的眼睛在下不在上,又局限于观念和魄力,所以到了县这一级,仕途也就到了头。而邓行文为人阴沉,面冷心黑,恨他的人比支持他的人多了几倍,不过这人的眼睛在上不在下,因此任你风吹雨打,他也能岿然不动,甚至比其他人更容易抓住机会步步高升。但话说回来,官场这条路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过了市厅这个坎,说到底还得看你自己的实际能力,没那个水平,到了更高的位置也坐不稳,所以邓行文顶多熬到市一级,没太大的发展空间。”   温谅的眼光从钟从江和傅进京的脸上扫过,见两人听的聚精会神,沉吟道:“至于杨定军嘛……”   “杨县长怎么样,温总你倒是说啊。”   傅进京急急追问道,温谅笑了笑,道:“杨定军首先占了个年龄的便宜,其次呢,这个人很聪明,也不迂腐,我个人很看好他的前途。”   钟从江对别人的前途没什么兴趣,但杨定军身为依山县的父母官,是他将来要打交道最多的人之一,能多了解一点总不会有错,道:“这话怎么说呢?”   “说他聪明不迂腐,是因为他的眼睛既在下,也在上,时刻关注民生,也不忘沟通上级,这就比姜万超和邓行文都高明了一筹。再加上为人务实肯干,沉的下来,也待的下去,思维开阔,冲劲十足,这样的人要再不能前途无量,别人岂不是都不要活了?”   傅进京听的叹为观止,道:“听温总这番话,才知道做官原来也是一门学问……”   说完闲话,三人又细谈了下工作,温谅看看时间不早了,还要赶在一中放学前赶回青州,叮嘱傅进京这两天去办理护照,便起身告辞。   一中向来有青州花园的美誉,时逢三月,连枝同荣,吐绿含英,几棵桃树争相绽放,迷人的花香流过鼻尖,垂斜的柳条轻舞摇曳,让人如同置身仙境。许瑶抱着几本书随着人潮慢慢的往外面走去,长长的秀发扎在脑后,轻盈的甩动着起伏的曲线,天宫妙手雕琢而成的容颜,美丽的近乎虚幻。   “瑶瑶!”   “瑶瑶!”   耳边同时传来两声呼喊,纪苏和宁小凝从左右两边走了过来,许瑶一边拉住一人的手,露出几分狡黠的笑容,道:“臭小子今晚请吃饭,咱们说好了,一定要捡贵的点,最好把这小子的小金库给败光了,省得他天天不来上课,四处乱跑!”   纪苏展颜一笑,道:“这个主意好,不过咱们三个,再怎么吃也吃不了多少啊……”   “这倒是个问题,”许瑶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大圈,拍手叫道:“有了,叫上刘胖子,任文青,还有孟珂,谈羽他们都来,我就不信这么一大群人,还吃不跨一个!”   宁小凝无语的看着两人,她是三人中最有经济头脑的,也对金钱最有概念的,以温谅如今的身价,想要吃垮他的难度,不亚于给埃塞俄比亚人民一人买了一份汉堡。   “你们两个纯属做梦!”   “喂,小凝你最近有向臭小子靠拢的迹象哦,立场怎么这么不坚定呢?”   许瑶撅着嘴可怜兮兮的眨着眼睛,宁小凝对她这个样子最没有抵抗力,投降道:“好吧,我赞同!”   刘致和正在跟任毅探讨如何去追四班的宋婉,说来也怂,自从上次抓阄寻爱之后,温谅做了甩手掌柜,将任毅泡妞这项很有前途的事业交给了刘致和去处理。最近这一个月,可把刘致和给郁闷坏了,纠集了手下无数能人志士出谋划策,竟然没有一个管用的,那个叫宋婉的女孩仿佛一座永不坠落的星辰,只能高高的挂在天上供人仰望,却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一步。   “刘哥,上次你让我打饭排队的时候故意往人家身边挤,然后装作一不小心撞翻她的碗,还说能借着赔礼道歉的机会拉近距离,结果呢?”   刘致和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任毅愤愤然,道:“结果碗没撞到,还被‘泰山’揪着衣领扔出去三米远,当着宋婉的面啊,我这脸以后往哪搁?”   “兄弟,我是让你去撞碗,可你撞归撞,闭什么眼哪?就算闭眼吧,你也好歹先把人给瞧清楚了,就那么一屁股撞到‘泰山’怀里,人家不扔你扔谁?”   泰山是高一八班的一个女生的绰号,也是一中这一届里的传奇人物,身高快一米七五,体重足足有百八十斤,往那一站,不是一堵墙,而是一座山,所以男生们都以泰山名之。   “笑,老大你还笑?我都快要哭死了好吧。哎,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刘致和对此也很头疼,叹道:“温老大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前两天刚露个面又不见人。这事我估摸着,还得靠他这种色中圣手来指点……”   “刘致和,你说谁坏话呢?”   许瑶咬牙切齿的样子看在别人眼中都透着说不出的可爱,但刘致和对这位大小姐十分犯怵,吓的浑身哆嗦,道:“说我呢,我自己嘴欠,嘴欠!”   “嘴欠?等下罚你一人吃一千块的烧烤,要是吃不完,哼哼!”   “啊!”   刘致和目瞪口呆,嘴欠还有这样的好事,不过一千块的烧烤,也不知道该幸福,还是该痛苦! 第五百九十一章 青春无邪,风华正茂   有刘致和在,找人不费吹灰之力,不一会人员集齐,孟珂、谈羽、张松、叶萌、江涛,还有正好在场也要跟着来玩的贝米,大家在元旦晚会排练的时候都混的极熟,又听说是久不露面的温谅请客吃饭,哪有不集体捧场的道理?   所以当温冤大头开车过来的时候,校园门口就有了壮观的一幕,十几个人聚首等待,女孩子们还算矜持,不过一群男生就不那么厚道了,一个个眼睛冒着绿光,浑似一群饥渴难耐的肉食性恐龙。   “我草,大切啊?”   身为青一中“汽车与女人潜在联系理论研究组”成员的任毅对车子的痴迷不亚于对女生的热爱,几乎每一台著名或不著名的车型都能丁是丁卯是卯的说出一大通让人不明所以的数据,看着温谅从大切诺基上下来,哈喇子差点滴到了地上。   温谅鄙视道:“任兄,久别重逢不说抱头痛哭了,好歹也该给哥们一个正眼吧,只盯着车子是什么道理?”   “温兄,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等你的曲线有大切的十分之一的美感,再来求我垂怜吧!”   许瑶在一边做呕吐状,换了别人,以任毅的贱格肯定要调侃一句“怀孕否”,不过有鉴于许瑶的暴力倾向,很明智的当没瞧见。   刘致和的两只小眼睛眯的都快成直线了,道:“温老大,任毅现在心里有别人了,你的美男计对他没用。”   温谅这才想起任毅的泡妞大计,笑道:“哎哟,可不是嘛,我们任大才子终于找到自己的梦中情人了,进展如何?”   任毅老脸一红,道:“尚可,尚可!”   温谅立刻明白进展不怎么样,当着一群女孩子的面,为了任毅的男性尊严着想也不好追问下去,这点节操大叔还是有的。转头跟谈羽打了声招呼,道:“最近怎么样?”   谈羽自从上次跟温谅合作演唱了《毕业生》,在学校名声大噪,不时能收到女生的情书,走在路上还经常有不认识的人来套近乎,存在感跟过去相比可谓天壤之别,性格也逐渐变回前世温谅熟识的那个人,不羁中透着放荡,猥琐中带点洒脱,抬手撩了撩垂在鼻尖略显风骚的头发,道:“天天被漂亮女生搭讪,烦!”   “嘘!”   回应他的是男生的中指和女生的嘘声。   谈羽客气的拱拱手,道:“见笑,见笑!”   任毅曾经跟谈羽有过冲突,不过都是没心没肺的人,矛盾来的快去的也快,早就没了嫌隙,捶了一下他的肩头,佯怒道:“别学我说话!”   “包涵,包涵!”   “还学?”   温谅懒得搭理他们,看了眼清汤挂水素面朝天的贝米,她乖乖的站在谈羽身边,手指搓着衣角,没了平日里的浓妆淡抹,安静的样子仿佛变了一个人。   不过有前世的所见所闻,温谅对她能否洗心革面深表怀疑,但碍着谈羽自然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走到许瑶跟前,痛心疾首的道:“都是你的鬼主意对不对?可真会替我省钱啊!”   许瑶吐吐舌头,笑的别提多得意了。   总共十二个人,大切只能带四个人,许瑶,纪苏,宁小凝和孟珂刚刚够数,刘致和任毅谈羽他们分别坐了两辆出租跟在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东区郊外一处新开业的烧烤城。这个季节还不是吃烧烤的旺季,但可能是有优惠活动的关系,竟也坐了不少人,装修精致的一楼大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由于没有预订,二楼的包间已经爆满,刘致和道:“那就大厅好了,吃烧烤嘛要的是个气氛。”   温谅自不会有异议,边角处找了两张大桌子并在一起,笑道:“大家随便点,今天我豁出去了,只要你们敢点,我就敢买单!”   任毅哈哈大笑,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道:“这可是你说的,同志们,温老大难得大方一次,谁要是手下留情装好人,等下自罚三杯!”   “好,就这么办!”   众人齐齐响应,团团围坐开始点菜,什么五花肉啊肥牛肥羊啊,反正怎么贵怎么来,颇有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的架势。   点好了菜,男生们喝啤酒,女生们喝饮料,一起举杯高高的撞在一起,道:“干杯!”   青春无邪,风华正茂,是你到了十数年后才真正能理解的字眼,女孩的白衣,男孩的笑容,都在还不知道珍惜的年纪出现在彼此最美好的时光里,谁幼稚而肤浅,谁骄傲而冷漠,谁自卑而谁又完美,误会着,吵闹着,或插肩而过,或今生无缘,分了,散了,东奔西走,春去春来,他的脸上沧桑遍布,她的眼眸清冽难觅,再聚首,再举起杯,心中都会不由的想起那一年。   那一年,青春无邪,风华正茂!   可那一年,却再也回不去了!   温谅不停的和每一个人干杯,听他们说着校园里的琐事,互相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偶尔和许瑶的眼神交错,看着她憋得鼓鼓的脸蛋和呲牙咧嘴被烫到的糗事,然后微微一笑。   这是洗去俗世那一抹肮脏的清泉所在,也是涤荡心灵深处不为人知的阴暗面的一缕晨光,有了他们在,行走在是非黑白之间的孤独人,才不会迷失在欲望和权力构筑的冰冷世界之内。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走过来两个端着酒杯的男生,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打扮也比较入时,其中一个能从敞开的衣领看到一根硕大的金链子,在90年代,这无疑是身份的最佳象征。   “各位,各位,打扰一下……”   众人静了下来,眼神都满是疑惑,不知道这两个人唱的哪出戏,唯有贝米脸色白了一下,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温谅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对刘致和使了个眼色,胖子心领神会,眉头皱了起来,毫不客气的问道:“干什么的?”   金链子晃了下手中的酒杯,笑容满面的道:“你们是一中的吧?我们是职高的,这不看到熟人了,过来打声招呼。” 第五百九十二章 偶尔意气笑年少   刘致和哦了一声,青职高的人他没少打交道,堪称后备流氓培训基地,林子虽然不大,可真是什么鸟都有。   贝米的头垂的更低,微微颤抖的身体引起谈羽的注意,悄然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有点热吧。”   谈羽充分表现了细心的道:“要不咱们换个位置,我这边比较靠外,有风凉快。”   贝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点,道:“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在他俩窃窃私语的时候,刘致和诧异的看了金链子一眼,道:“招呼也打过了,还不走,等着管饭呢?”   这俩货流里流气,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不停的在几个女孩身上打转,显然被许瑶等人的容色所震慑。刘致和可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本就是惹祸闹事的人,加上有温谅在,更是一桌子狗肉配上两斤二锅头,火气旺的不得了,说话很不客气。   金链子拉长了脸,道:“吃枪药了?过来跟朋友打招呼碍你什么事,就你们这一桌子狗粮,喂土狗也嫌弃寒碜。”   张松和江涛腾的站了起来,金链子毫无惧色,冷笑道:“玩笔杆子你们一中算第一,可要动手,呵,老子们掂着钢管打架的时候,你们还没断奶呢!”   青州本来就民风彪悍,职高又是所有学校里最爱聚众斗殴的地方,战斗经验丰富,真要打起来,如果不算温谅这个BUG的话,刘致和他们肯定要吃亏,因为金链子过来的那一桌上还坐着五六个人,人数上就占了上风。   都说胖子好脾气,可刘致和算是胖子里的异类,好勇斗狠,睚眦必报,曾跟社会上的青皮对打都不后退一步,何况几个同龄人?眯起了小眼睛,笑道:“孙子,不服来试试看。”   他一发话,张松和江涛都握住了桌子上的啤酒瓶子,准备来个擒贼先擒王,管你有几个人,先把金链子往死里揍。这也是打架的一个窍门,人少打人多的时候,切忌分散,一定要集中力量揪住领头的狠狠的打,这样先不说输赢,至少让对方再碰到你的时候也会心里犯怵。   许瑶左右看了看,小脸蛋满是兴奋,也偷偷的从地上捡了个空瓶子握在手里,把纪苏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的手,使劲的摇了摇。   宁小凝好气又好笑,掰开许瑶的手指头,将酒瓶夺了下来,俯到耳边道:“温谅有法子解决,你别捣乱了!”   许瑶闷闷不乐的瞪了温谅一眼,躺枪的温大叔还不明所以用眼神打了个问号!   金链子那边的人察觉到不对,陆续站起来几个往这边看了过来,金链子的视线终于落在贝米身上,道:“贝米,怎么着,才几天没亲热,就装着不认识了?这可是你朋友自己找抽,打起来别怪哥哥不给你留面子。”   除了早看出来端倪的温谅和刘致和,其他人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来找贝米的。大家也不是不知道贝米的那些传闻,男生们碍着谈羽跟温谅的交情,顶多肚子里鄙夷点,但口中不说什么。女生们都单纯也好心一点,跟贝米接触了之后,觉得这女孩子算是不错的人,兴许传闻都是故意编排的也说不定,倒没男生们那些腹诽和偏见。   可这会亲耳听到金链子语气轻佻的跟贝米说话,摆明了两人关系匪浅,而贝米只是脸色苍白,呆呆的坐在那并不做声,一时都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谈羽平日不是多么冲动的人,但一旦跟贝米扯上关系,立刻变得疯狂起来,眼中冒着火光,刚要起身,听到温谅的声音,道:“谈羽,坐下!”   这时候能劝住谈羽的也只有温谅了,他身子一僵,慢慢的坐了回去,眼睛却还是死死盯着金链子,仿佛一头饥饿的野兽千辛万苦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金链子也是身经百战的人,可被谈羽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感觉似乎要比身边的这个胖子和站起来的两个猛男更有威胁,手背着身后对那边招了招,立刻呼里哗啦全围了过来。   温谅却看都不看这帮人一眼,对贝米笑了笑,道:“你认得他?”   贝米刚要点头,却不知为何突然从温谅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心口一惊,话到嘴边变了样,低声道:“不认识……”   金链子没想到贝米竟然睁眼说瞎话,面子上挂不住,怒道:“不认识?前几天谁缠着我逛街买了三百多块钱的包,然后还他妈的上了我的……”   “床”字还没出口,温谅眼神一冷,早等着的刘致和突然起身,伸手揪住了金链子的头发,用力下按的同时,膝盖狠狠的撞了上去。   砰!   金链子鼻血直喷,眼冒金星,差点被这一下撞的晕了过去,软绵绵的瘫在了地上。职高的其他人愣了一愣,都被刘致和犀利的跟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身手给震的脑海里出现了数秒的空白。等反应过来,咋咋呼呼的想要一拥而上,刘致和不知何时拿起了酒瓶,往桌腿上一敲,哗啦一声碎了一地的玻璃,将瓶口的锋利尖刺晃了晃,脚下踩着金链子的胸口,大大咧咧的道:“来,谁想让他身上开个口子,谁就冲的快一点!”   说到底都还是些学生,乱七八糟打个群架什么的还行,可真的耍起狠来比刘致和这样的小妖孽就要差的远了,又没了领头的人,顿时都傻站着不知怎么办。   周边已经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几个女服务员不敢过来,跑到楼上叫人去了。   “既然说了不认识,那就是公共场合调戏妇女了,”温谅好整以暇的问道:“致和,你说这得是个什么罪名?”   刘致和明白温老大又要耍阴的了,道:“这得问问我爸,不过估摸着至少判个三年起吧。”   “才三年啊,真是便宜他们了……”温谅掏出手机,递了过去,道:“给你老爸报个警,看看东城这边哪个派出所离的最近……”   刘致和嘿嘿一笑,他在外面惹事生非还从来没有找过刘天来,一来是不敢,怕挨揍;二来也没事情严重到需要老爸出面。像这次的冲突他一般都是动手了事,打得过就把对方当场打服了,打不过的话再找机会多叫点人去报复,哪里敢麻烦自己老爸?   不过有了温谅发话就不一样了,幻想着第一次由老爸亲自来擦屁股的场面,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把一直呆呆的看着两人唱双簧的那群人吓了一跳。   这时金链子也从那下重击中清醒过来,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刘致和死死的踩在脚下,他也有点胆色,面对亮晶晶的玻璃刺,口中还不停的大骂道:   “装,尼玛的继续装,有个破手机了不起啊,当公安局是你家开的,说调戏妇女就调戏妇女,说来公安就来公安?草,当老子是被你们吓到的啊,知道老子是谁吗?打,都给我打!”   周边的食客眼见要起乱子,都开始往边上躲,桌子椅子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大厅乱成了一团。   这时从二楼急匆匆的跑下来几个人,隔得老远就大喊道:“公安,住手!”   温谅当然不指望揪住了金链子,能让对方十几号人等到派出所出警,给刘致和瞎扯,为的就是拖延下时间让烧烤城的人出面。今晚有女孩子在,他不想真的打架,一个照顾不周伤到了谁,就算事后将这帮子学生不像学生,痞子不像痞子的家伙都给吊起来打,又有什么用?   没想正好有公安局的人在这用餐,真是再好不过了!   “住手,都分开了,分开了。”   几个人插进对峙的两帮人中间,将他们分了开来,其中一个年轻人看到刘致和,嘴巴张的老大,道:“你,你是……”   刘致和知道遇上认识自己的人了,哈哈一笑,扔了手中半截子酒瓶,踢了踢金链子,道:“滚蛋!”   金链子连滚带爬的躲回自己人当中,这时又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个是烧烤城的经理,看着眼前的场面脸色铁青,开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闹事的人,连基本的安全都保障不了,传出去谁还上门吃饭,扭过头对身边另一个浓眉大眼,面相威严的人道:“耿局,真对不住,请你迟顿便饭,还摊上这么个事……”   这人自然是温谅的老熟人,市公安局副局长耿超,眼光从温谅和刘致和身上扫过,却丝毫不动声色,沉声道:“怎么回事?”   温谅站起身,道:“是这样的,我们在这好好吃饭,这几个人突然跑过来对女孩们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们气不过跟他们理论,他们就动起了手,差点伤到了人。”   “你放……”   金链子气的肺都要炸了,有这么颠倒黑白的吗,还要脸不要脸?   耿超听温谅的话顺着看去,差点连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许瑶,许书记的千金他当然认识,这些人竟然敢说什么不三不四的话……   一想到这里,耿超的腿肚子都有点发颤,挥了下手,道:“把他们几个都抓起来!” 第五百九十三章 白衣尘垢,镜里朱颜   金链子还有个“屁”字没放出来,就被耿超的神断案给震回去了。尼玛这是公安?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啊,不管好歹,我这还一脸的鼻血呢,你总该两头都问一问再决定抓谁好吗?   最早认出刘致和的那个公安带着人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一帮熊孩子早被吓的傻了,哪里还敢反抗,一个个抱着头排着队乖乖的走出大厅。   金链子临走的时候,扭头在温谅和刘致和脸上扫过,眼神里的嫉恨如有实质。温谅看在眼里,却没有放在心上,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教训一次也就是了,不值得浪费太多精力。   耿超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和蔼一些,道:“没吓到你们吧?这里刚开业,各种安全措施还布置的不到位,我代表公安局向同学们致歉。”   他微微弯了下腰,又转身向周边围观的人群道:“另外,我向大家保证,三天之内,这片区域就会成立治安流动岗哨,一旦有警情,会第一时间出警,尽最大努力保证大家用餐休闲娱乐时的安全。”   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不时听到有人高喊:“耿局长,好样的……”   在公安局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能混出头的人,都是屈指可数的老油条,不过转瞬之间,搁到别人身上未必回过神来,可他却已经做了三件事:先是二话不说抓了金链子等人,然后放低姿态干脆利落的认了错,还不忘面对大众提出补救方案,单单这份处理事态的急智,就让许多后辈叹为观止。   片刻的骚乱过后,群众们都回座继续用餐,情绪没受多大影响。耿超是跟温谅共过事的人,知道他在刘天来心目中的地位,也知道这位主心狠手辣,可不仅仅是外界传闻里的纨绔子弟那么简单。刚才的一番做作顶多能安抚下许瑶和刘致和,要想让温谅满意,估摸着得把外面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整的哭爹喊娘才算完,道:“这位同学,这件事我会让局里从严处理,至于拘留还是……”   温谅哪里不知他在想什么,看上去像是很没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实际上却是接的恰到好处,道:“多谢耿局长秉公执法,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没必要搞那么严重……这样吧,今晚这顿饭让那小子请了,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许瑶今晚一门心思想要把温谅吃回解放前,一听这话就急了,但她知道分寸,温谅说正事的时候从不会捣乱,只好撇撇嘴,暗暗的道:葛朗台,资本家,狡猾大大地!   经理心底的石头落了地,却没察觉到温谅和耿超间的隐秘互动,忙道:“让各位受惊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大家随便点,今晚这单免了”   这就是人跟人的差距啊,耿超肚子里骂了声娘,好不容易这位小爷松了口,你一个看门管店的小经理凑什么热闹?   其实温谅也没耿超想的那么蛮横霸道,主要是那一夜惩治白桓的手段让他印象太过深刻,所以才以为不从严一点不足以平息此事。   温谅大手一挥,笑道:“还不快谢过经理,你们今晚都有口福了。”   一群人愣了下,许瑶先反应过来,笑嘻嘻的道:“谢谢经理!”   “免单啊?免单好,我再点几盘牛肉不过分吧?”任毅直接翻开了菜单。   张松和江涛凑了过去,嬉皮笑脸的道:“羊肉好,点上,点上。”   经理刚刚笑逐颜开的脸开始僵掉,他倒不是替老板心疼这点钱,反正免单的额度有剩余,只是没见过如此没有节操的一群人,刚说了免单随便点,竟然真的开始随便点了,不过点的东西可一点都不随便。   ……   趁经理被任毅等人搞的手忙脚乱的时候,耿超往边上移了一步,温谅低声道:“都是学生,教训一下,罚点款放了吧……”   毕竟是高中生,偶尔口角打架都是常事,小惩一下即可,没必要整的跟阶级敌人似的不死不休。耿超心领神会,对身边一个人交代了两句,然后拉着满脸尴尬的经理去了。   这事不过是个小插曲,真正的问题才刚刚开始。尽管大家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高谈阔论,言笑风生,可谁都知道金链子刚才那番话对贝米一个女孩子来说,具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尤其刘致和他们对贝米向来观感不佳。   贝米一直低着头,没有动筷,也没有做声,玻璃杯中的啤酒倒影着她的俏脸,跟周边的众人仿佛隔着一层千年不曾溶解的冰,分别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先是一个人,然后两个,三个,连话最多的任毅也看了看周边,默默的闭上了嘴。   谈羽的眼中透着心疼,柔声道:“别往心里去,那人是胡说八道,我们……我是绝对不信的……”   贝米仍然没有说话,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响声,仔细一看,两串泪珠正从她低垂的脸上滑落,顷刻间将裤腿打湿了一片。   “贝米,你别,别这样好不好……我……”   谈羽急的说不出话来,贝米腾的站了起来,捂着嘴哽咽着跑了出去。谈羽一把没有拉住,跟着冲出了几步,又停下身子,歉然道:“扫了大家的兴致,改天我请客给大家赔礼道歉。”   说完匆匆追了出去,刘致和摇摇头,道:“真晦气,只是可惜了谈羽这小子……咳,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温谅瞪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道:“今晚到这吧,有机会咱们再聚。致和,你开我的车先送女孩们回家,任毅,你和张松他们是自己打的回,还是等致和来接?”   “打的打的,没多远,不用刘哥来回跑了。”   刘致和接过车钥匙,道:“好嘞,我做司机,你放一百个心。”   走到门口,经理赶过来送了一张VIP卡,吃饭可以打八折,温谅没有推辞,接了过来,出门后随手扔给了刘致和。目送他们上车离开,问了下门口的接待,刚才冲出去的一男一女消失的方向,然后踩着斑驳的月色,慢慢的走进了黑暗中。 第五百九十四章 眸然回首此心安   找到谈羽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路边的草丛里,双手抱着膝盖,盯着脚尖前的那一排来回忙碌的蚂蚁,身后是昏黄陈旧的路灯,随着风声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空阔的视野内,除了风沙和孤零零的几座高楼,便只有瘦弱的谈羽和他同样瘦弱的身影。   温谅走了过去,看也没看脏兮兮的地面,一屁股坐到谈羽身边,跟他一样抱着双膝,却抬头看向无边也无际的星空。   两人就如同前世里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肩并着肩,背靠着背,或俯首,或仰头,星空之下,人跟蚂蚁,其实一样的渺小。   不知过了多久,谈羽才开口说话,声音里压抑的痛苦,只有深深了解他的温谅才能感觉的到。   “温哥,我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很白痴,也很懦弱?”   温谅捡起一块小石头,在蚂蚁行进的路线上划了一条白线,井然有序的队伍立刻乱成一团,原地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前方的路。   “谈羽,知道什么是朋友吗?”   谈羽眼神迷茫,摇了摇头。   “一起吃喝玩乐,一起聊天打屁,一起逃课打球看美女,这就是朋友吗?这只是玩伴!真正的朋友,会在你得意的时候比你更得意,会在你伤心的时候比你更伤心,平等相处,彼此尊重,深有默契且能互相影响。朋友之间没有高低贵贱,没有偶像,当然也不会有小丑。”   温谅扭头看着他的沮丧的脸,话语里的蕴含的感情从来没有这样的诚挚,道:“别人我不知道,对我来说,你固然有许多缺点,但才华横溢,风趣幽默,又敢爱敢恨,有勇气有担当,同这些优点相比,缺点根本不值一提。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白痴,也不可能跟懦弱挂上边……别忘了,当初顾文远势大,学校那么多人都在现场,可只有你一人敢走上台为我作证,换一下位置,我也未必会有那样的胆色……”   原来自己在别人心中是这样的形象,尤其这话还是从温谅口中听到,分量更加重了许多。谈羽抬起头,和温谅同样看向头顶的星空,好一会才道:“真的吗?可真的这样的话,为什么连贝米都说我是个白痴呢?”   温谅不知道两人刚才进行了什么样的对话,但结果并不出乎意料,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贝米再怎么无所谓,也不可能继续在这个圈子里呆下去。人活一张脸,当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拿下,反而会激起某种病态的自尊心,什么伤人的话都可能脱口而出。   “在初恋面前,谁又不是白痴呢?”   温谅叹了口气,道:“贝米是不是要跟你分手?”   “我跟她表白过,可她从来都是笑着说谈羽你可以认识其他更好的女孩子,没有答应过我什么,所以也谈不上分手……可当她哭着说自己就是一个贱女人,让我离开的远远的,我心里,心里真的很……”   ……   谈羽,他们说的都没错,我就是一个很贱很贱的女孩。我喜欢被人奉承,被人追逐,喜欢让别人低三下四费尽心思的来讨好我,我爱慕虚荣,也受不了诱惑,从初中到现在,跟我上过床的男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贝米背对着头顶的圆月,两行泪顺着脸颊无声的留下,可脸色却愈加的清冷。单薄的衣衫无法阻挡乍暖还寒的季节,更无法抵御对面少年那痛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哀伤。   我知道你那些朋友都觉得我恶心,说真的,我不怪他们,因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恶心自己。可你知道吗?我曾经也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一个人,并且在他的甜言蜜语中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我以为那才是爱情,可以牺牲,可以疯狂,可以抛开一切。直到那一晚,我被他灌醉了酒,再醒来的时候,身边的男人换成了他最好的朋友,我才明白,爱情都是他妈的狗屁,都是男人为了得到女人的身体编出来的谎话。   贝米狠狠的擦干了眼泪,仿佛要把脸上沾染了沙尘的肌肤擦下来一块,她倔强的转过身,背对着谈羽。   我恶心这一切,但又喜欢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为了跟我上床露出来的那种无耻卑贱的嘴脸。谈羽,你是我唯一见过不嫌弃我,却也不是为了跟我上床才接近我的男孩。   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答应你吗,因为我脏了,不想让你被我也染脏了!   贝米的背影一阵轻微的颤抖,双手死死的抓着裤腿,修的尖尖的指甲几乎穿破布料刺进肉里。   谈羽,你就是一个白痴!知道吗,你喜欢的人是一个坏女孩,不管我怎样想要融入你们的圈子,怎样厚着脸皮加入你们每一次的活动,我都会被你的朋友瞧不起,也连累到你。为了你好,也为了我,从今天起,我们不要再来往了,你是你,我是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   贝米平静之极的说完这番话,没有再回头,往前方走去,一直到了百米开外,才揽了一辆出租车,片刻间消失不见。   车子开出去老远,贝米才有勇气扭过头,透过后车窗望着再也看不到的男孩,眼中浮现这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神色变得从没有过的温柔。   谈羽,你是一个白痴。   她低语喃喃,将刚才这句冰冷无情的话,说出了不一样的娓娓动人。   ……   谈羽将双手插进发丝中,用力的抓了几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透着痛苦的低沉,道:“我看着她离开,从头到尾,竟然没有说一句话。我不仅是个白痴,还是个懦夫啊!”   温谅没有做声,过了许久,才轻声道:“谈羽,你,后悔喜欢她吗?”   谈羽呆了一下,从校园门口的初见,那一袭飘扬的红色裙裾就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缓慢而有力的摇摇头,道:“我喜欢的是我眼中的她,跟别人眼中如何,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不后悔,那便没什么好痛苦的,结果其实不重要,是不是?”温谅往后躺了下来,双手垫在脑后,微笑道:“谈羽,等再过许多年,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时候的自己……”   谈羽一时没听明白,学着他躺了下来,天与地的界限突然模糊起来,听着耳边的虫鸣,看着天上的明月,心中似乎有了点明悟,低声道:“是吗?我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第五百九十五章 歌一曲离殇   我们会喜欢曾经的我们!   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我们幼稚,天真,憧憬恋情,向往自由,听流行的歌,做绚丽的梦,简单而复杂的过着一天又一天重复的日子。上课,放学,考试,或开心,或沮丧,为了前座那个留着马尾辫的女孩开始写诗,追着运动的轨迹和兄弟们奔跑呐喊,然后看着渐落的夕阳和飞翔的大雁,装出千古凭吊的悲伤,将青春的骚动,飞扬的汗水,偷偷的写成她的名字,和这个枫叶红遍了枝头的时光,一起刻在心头,刻在指尖,刻在无法回顾的记忆里。   初恋在最美好的季节开始,你经过一阵子,我却记得一辈子。谢谢不完美的你,给了我完美的青春!   青春,是一曲离殇!   谈羽对贝米的感情从一次意外开始,他见到的,喜欢的,迷恋的,都是那个巧笑倩兮,调皮可爱,宛若精灵的贝米,所以当别人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都以为那不过是诋毁和攻讦,从来没有当真,也不会当真。   陪伴她,守护她,她的笑容,比自己的眼睛更珍贵,所以打架,所以被打,所以去辩解,所以被嘲讽!   可他坚定的认为,一个女孩子的清誉,值得他去付出所有的努力。   这不是白痴,而是一个男孩毫无杂质的洁净的爱。   直到今天晚上,贝米终于亲口承认了这一切,曾经的冲动、激愤以及流下的鲜血变成了赤裸裸的讽刺,换了任何别的男孩,都会有被骗的恼怒,会有被伤害的痛苦。   当最洁净的爱,遇上了不算洁净的人,你会怎么样?   所以温谅问他后不后悔,谈羽默视自己的心,片刻的迷茫过后,只有对贝米的心疼。   他摇头,像在告诉温谅,也像在告诉自己,喜欢上一个人,远远大于这个人本身。   但谈羽的初恋,终究还是因为今夜的这一场意外而结束,他心疼当下哭泣软弱故作坚强的贝米,却也明白彻底断绝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有些事,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温谅轻轻叹了一口气,贝米这样的女孩子不算坏人,也没有彻底的堕落,但她的意志力薄弱,经不起许多东西的诱惑,又性格复杂多变,时而厌恶随便的自己,时而却深陷其间不能自拔,如同一株随风摇摆的小草,哪边吹来的风大,便顺从的倒入谁的怀中。   这是一个自卑自弃却又自骄自傲的女孩,她不适合谈羽,谈羽也未必适合她,这样分手固然对两人而言都残忍了些,但不残忍,又怎么能长大?   “走吧,去喝酒。”   对世间大多数人来说,当你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倾诉的时候,酒是疗伤的唯一圣药!   东区虽然没有华山区那么繁华,不过近年来市政府开始加大发展力度,夜生活逐渐变得丰富起来。两人没走多远,就找到了一处通宵营业的大排档,正是九、十点钟人最多的时候,嘈杂的划拳碰杯声可以让人瞬间忘记所有的不愉快。温谅要了两件啤酒,点满了一桌子的菜,亲手给谈羽倒了一杯酒,道:“来,一醉解千愁。”   从没有酗过酒的谈羽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能喝,这一点温谅倒是知道,不过他没想到这个时候的谈羽已经有了日后混遍京城各种酒场的一代酒王的风采。当两件啤酒快要见底的时候,温谅举起杯子,道:“差不多了,再碰最后一杯,喝多了伤身,也没必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该忘的就忘了吧。”   谈羽点了点头,杯子重重的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走出大排档,被冷风一激,谈羽突然跑到路边大吐特吐了起来,嘶哑的干咳仿佛连胆汁都要咳出来一样。温谅在旁边拍着他的后心,一点也不忌讳满地的秽物,在认识柳雁之前,前世里有多少次他们两个就是这样喝了吐,吐了喝,互相护持,互相照顾,才一起走出了那一段灰暗岁月。   今夜此时,恍如前世。   谈羽属于越吐越清醒的人,跟温谅完全不同,温谅一般不吐酒,但只要大吐特吐,接下来肯定会倒头大睡。   “第一次表现不错,我还以为第八瓶的时候你就得吐了,没想到多喝了一瓶。”谈羽直起腰,咧嘴笑道:“那是,总不能丢了咱哥们的脸。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喝半斤喝八两,这种兄弟要培养……”   温谅随口接道:“能喝八两喝一斤,这种兄弟我放心!”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这是马季的相声《富了以后》火了,在一中广泛流传的被修改过的段子。   一辆出租从远处开了过来,温谅招了招手,道:“我送你回去……”   “没事,我清醒的很,咱们回家的方向不同,一南一北,不用来回跑了。”   温谅知道他其实想一个人静一静,伸出食指和中指,道:“几根?”   “考我啊,二!”   “错了,这是‘YEAH’!”   谈羽又是仰天大笑,出租车停下,温谅拉开车门,犹自不放心,道:“只有一个要求,直接回家,嗯?”   谈羽做了个“OK”的手势,道:“温哥,你真是比我姐都唠叨。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不会犯傻的。”   温谅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飞快的远去。比起前世的那个结局,今晚已经好了太多,至少谈羽不用亲眼目睹那一幕,甚至被心爱的女人当面羞辱,以至于性情大变,痛不欲生。   今晚也有痛,但这种痛,是属于每一个少年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   等了片刻,又拦了一辆车,往着相反的方向驶去,走的路虽然不同,但所谓兄弟,莫过于此!   从郊区进了市内,经过一家电影院时,十点场刚刚结束,零零散散走出来不少人,不时有男女结伴无视来往的车辆横穿马路,出租车走走停停,竟被堵在了路上。   温谅百无聊赖的摇下车窗,突然看到一边的拐角处似乎有人在打架,地上躺着一个人,抱着头被打的不住求饶。   透过周边的灯光,穿过缝隙看到了那人的脸,“周小昌?”温谅眉头一皱,道:“师傅,停下车。” 第五百九十六章 兰兮有芳   自从去年暑假揍了周小昌一顿后,温谅再没有见过他,两人的世界随着学校的不同开始走向完全不一样的轨迹,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一次遇到。当初的背叛和怨恨早已在时光交错中轻烟散去,相识一场,总不能看着他被打而袖手旁观。温谅开门下车,走到近前,沉声道:“住手!”   正在拳打脚踢的几个人扭过头,温谅眉头一皱,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不过他没往心里去,将周小昌从地上拉起来,道:“没事吧?”   周小昌被打的鼻青脸肿,头上脸上全是灰尘,衣服也被扯掉了几个扣子,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到温谅先是一愣,继而满脸羞惭,道:“没,没事……”   “你他妈的谁啊你?”   一个男的伸手来推温谅,温谅错开一步,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道:“我是过路的,看看什么过节至于把人打成这样?”   “你算老几,管的着吗?”   周小昌以前在初中也算是带头大哥式的人物,现在却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群人给欺负了。温谅心底飞快的估计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对比,对面七人,看样子都是学生,如果谈判破裂,应该还扛的住,笑道:“不说说看,怎么知道管不管的着?是欠钱不还,还是别的什么,打人解决不了问题,说来听听,我给你们评个理。”   “评个屁,你……”   另一个人拦住了他,对温谅和和气气的道:“周小昌欠我们老大五百,怎么着,你给还了?”   “哪有五百?”   周小昌辩解道:“我每月都给你们交五块,这个月真的没钱了。”   “没钱?没钱能来看夜场电影?不是被我们正好撞到,你小子还准备装死白赖是吧?”   保护费向来是学校里的小混混们赖以生存的主要途径,只是没想到在初中时还帮着同学出头拉架的周小昌也沦落到被讹诈的地步了。   温谅挥挥手,不让周小昌继续开口,道:“五百啊,我以为多少呢,还钱也不是不行。不过吗,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人的脸色一下变得尴尬起来,温谅正觉得奇怪,听到一个声音道:“老子尿都撒完了,周小昌那鳖孙子还没收拾服呢?”   金链子从拐角处的胡同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七八号人,乍一看到温谅,吃了一惊,道:“是你?”   温谅终于想起那人怎么看着眼熟了,原来是在烧烤城里见过的,只是站的比较靠后,印象不太深刻。算算时间,这群人被带到派出所受下批评教育,也该放出来了,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金链子第一反应就是温谅这家伙够毒够狠,不仅官面上摆了自己一道,竟然还带着人跟过来寻仇,忙四下里张望,看他带了多少人。不过一看之下,貌似这一片除了他们自己人,就温谅和周小昌两个,立刻狂笑起来。   “小子,今个算你倒霉……”   先前跟温谅说话的那人低声道:“老大,这家伙肯定有些来头,咱们还是别……”   “管他什么来头,还不是我爸一个电话,公安就利利索索把咱们放了?都给我上,今晚在场的兄弟,一人发一百!”   周小昌一见这状况,得,谈也谈不下去了,习惯性的又想抱头下蹲,可怜的准备再挨一次揍。温谅也有点傻眼,他本来打算先谈谈看,谈不拢再动手,反正一打七他还是有把握的,可现在突然又多了快十个人,有几个家伙已经从腿上抽出来钢管了,明显战斗力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突变。   说起群殴,当初温谅也曾一人打了穆山山一群,可一中那帮子大少爷们的战斗力,不能跟职高的人相提并论,这里面有几个人一看就知道身经百战,没有一窝蜂的冲上来,反而左右散开,成扇形围了上来。   温谅嘿嘿一笑,突然出手,一拳打在那个一直骂骂咧咧的人嘴上,登时把嘴欠的家伙打的鲜血直流,同时一脚将身边一人踢的跌倒在人群里,拉着周小昌叫道:“傻啊你,还不跑?”   周小昌愣了愣,也大叫一声,跟着温谅撒腿就跑。金链子等人没想到温谅还敢先动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让他们跑出了十几米,才恍然大悟怒吼着追了上去。   于是在4月初的青州街头,又出现了青州人常见的一幕追逐狂奔,不过不同的是,当你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时候,跟你身在其中被人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温谅看着刚刚跑了不到一千米,就已经累的喘不过气来的周小昌,不得不感慨一年的时间实在太快改变了一个人,不用扭头就能听到后面金链子撕心裂肺的骂声,当机立断,一指北边,道:“分开走,他们冲我来的,你先跑掉再说。”   周小昌犹豫了一下,猛一咬牙,道:“我不走!”   温谅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周小昌,今晚你这张脸,又有了点英俊不凡的味道了。”   这是两人以前交情好时常开玩笑的话,周小昌眼中闪过一丝对过往的眷恋回忆,却被温谅在肩头推了一把,道:“小破孩子打架而已,你当拍电影呢,还来个生离死别?赶紧分头走,目标小点大家都好跑掉!”   周小昌这才点点头,撒开脚丫子往北跑,温谅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明天先别去学校了,等我收拾完这帮货,你再去……”   “在那,在那边呢,快追,快追!”   金链子带着人追了过来,温谅扭头比了下中指,往另一边的胡同里跑去,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路到跑时才觉长,心中喟然长叹:要是刘致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在,何至于苦逼如此?真是一着不慎满盘输,出来混,人多,才是王道啊!   又从一个不到百米的胡同里钻出来,温谅感慨不已,平日里只嫌青州的道路曲里拐弯的不好走,现在才明白当初建设青州市区时,政府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要不是这些跟迷宫似的小胡同,一个串一个,真不知道会多出多少流血伤人的案子。   刚喘了口气,才发现胡同口不远处,在街边的路灯下摆着一个卖炒米粉的小摊位车,车边的人可能是听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猛然回过了头。   两人同时一呆。   今晚可真是邪门,先是遇到一年没见过的周小昌,被人追的四处跑,然后竟又碰上了同样许久没见的姜芷兰!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粗布衣服,秀发用皮筋扎在脑后,腰上系着一条干净的围裙,姣好的容颜并没有因为生活的重压而有了丝毫的逊色,这时也看清了温谅,脸上迸射出的惊喜,让一路狂奔而来的温大叔有了种找到组织的温暖。   姜芷兰难掩激动的神色,道:“你,你怎么在这?”   温谅走了过去,正想回答,幽黑的胡同里传来金链子的大喊声:“快点,都快点,别让那小子跑了。”   你大爷的,感情都练过五千米啊,温谅苦笑一下,摸了摸鼻子,道:“打架呢,改天聊。”   反正生活在青州,这样的场景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说司空见惯,至少不会大惊小怪。温谅刚准备继续跑路,却不妨一只冰凉却柔软的手伸了过来,姜芷兰拉开车子内侧做遮挡的帘子,急急的道:“快蹲下躲一躲。”   看着车里那窄的可怕的空间格局,饶是温谅一向果断,也不禁犹豫了几秒,道:“这怕藏不住,大不了被打一顿,别连累你……”   虽然金链子等人不是道上那些无法无天的小痞子,但今晚跟温谅的仇结的大了,说不定会恨屋及乌,做出什么不理性的事来。   姜芷兰虽然跟温谅接触的不到,但也十分了解他的性子,道:“来不及了,快点进去,等下他们追到,见我跟你在一起,这摊子照样得遭殃……”   温谅来不及细想,就被姜芷兰连拉带按的塞到了车里,然后放下帘子。遮住了他的身子。虽然温谅的身材不算高大,也不算肥胖,可这种摊位车一般都是车头处单独放着一个小煤球火,车身这边都是放蔬菜和米粉,温谅再怎么吸气收腹,还是会在帘子上显出一个明显的凸起。   “人呢,妈的,那孙子人呢?”   金链子一帮人从胡同跑了出来,一个个累的跟狗似的喘着粗气,其中几个手扶着墙壁,一副快要吐的样子。   姜芷兰来不及再调整帘子的角度,身子往前一挤,隔着一层薄薄的布,紧紧的贴在了温谅身上。   两人的心口同时一跳。   “老大,那个买炒粉的,问问看没看到人。”   “喂,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人跑过去?”   姜芷兰强做镇定,身子又往里侧挤了挤,强忍着腿上传来的异样,道:“这会过去了好几个人,你们找的长什么样子?”   金链子吐了口吐沫,道:“一个瘦不拉几的鳖孙子,脸长的跟驴似的,眼睛一睁还往外翻,死鱼泡差不多。见没见过?” 第五百九十七章 车轮下的人生   温谅虽然人在车子下面,但听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狠狠的比了下中指,暗骂道:你才鱼泡眼,你全家都是鱼泡眼。   不知为什么,本该觉得紧张的姜芷兰听到金链子这样形容温谅,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突然感觉到温谅动了动,恐怕他受不了这口气,忙将双手按在车子边沿,屈了下腿,让自己的身子更紧的贴合在一起。   一人拉了拉金链子的胳臂,低声道:“老大,咱们找人呢,描述得实事求是!”   “去你妈的,哪那么多废话,他长的比我形容的丑多了。快说,你到底看见没有?”   姜芷兰指了指左侧的一条胡同,道:“刚才从这跑出来一个人,往那边去了,我没看清脸,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找的人,不过跑的挺快的……”   “对对,就是他,妈的,跑的跟兔子似的。追,都打起精神,追上了我一人再发一百。”   等人群咋呼着远去,姜芷兰松了一口气,这时大腿处那种温热和触感才清晰的传回到大脑,脸上微微一红,退开了一步,拉来了布帘,道:“他们走了。”   温谅一骨碌钻了出来,他脸皮够厚,心性比普通人不知成熟了多少倍,倒也不觉得当着姜芷兰的面,被人追的如此狼狈有什么不好意思,笑道:“多谢嫂子了,不然今晚要被人包饺子下锅。”   姜芷兰抿嘴一笑,帮他拂去衣襟上的灰尘,眼中难掩担心,道:“你还在干这个工作呢?”   温谅愣了一下,才想起他一直是以一个小混混的身份出现在姜芷兰的世界里。当时以为大家从此不可能再有交集,所以将错就错没有澄清。不过自从上次和宁夕一起去吃了顿早餐,温谅就有了将她的姜记小吃纳入青河豆浆的范畴中来的计划,所以早晚也得告诉她真实身份,这个不是问题。   可今晚这个场合实在太不合适了,刚上演一出小混混版本的街头火拼,转身就说哥其实不是道上混的,没准姜芷兰还以为自己是死鸭子嘴硬撑面子呢。温谅耸耸肩膀,只好在角色扮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笑道:“也没别的好做,凑合着干吧。”   姜芷兰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笑容,突然一阵的心疼。道上混的能有几个好下场,每天不是在打人,就是在被人打,如果有别的选择,谁会一辈子愿意做一个小混混呢?   不过姜芷兰没有说什么,人各有命,是像她这样的人早该知道的道理。温谅看了下四周,工体距离这边至少还有五六个街区,眉头一皱,问道:“不是在工体有个摊位吗,怎么搬到这边来了,是不是有人为难你?”   姜芷兰听出他话里的关心,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都挺好的。我是听说电影院这边夜场散了,有不少人会吃宵夜,就偶尔过来摆个摊……”   世道多艰,谋生不易,除了金字塔顶层的那一部分人,大多数人其实都在重复着同样沉重而无力的人生,区别也仅在于程度上的轻重不同而已。温谅知道姜芷兰不需要怜悯,甚至也不需要同情,对她来说,能这样清清白白的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双手挣钱,已经是这个按照某种不为人类所知的规则在运行的、冷酷的没有一丝情感的世界对她最大的恩典。   所以温谅也没有多说什么,双手推在车尾的横杆上,爽朗一笑,道:“今晚得连累嫂子你早点收摊了,我怕刚才那群家伙找不到人,别掉头又摸回来生事。走吧,我送你回去。”   “没,我也正要收摊了,没什么连累的……”姜芷兰急忙过来抢温谅的位置,道:“我来推就好,这哪是你干的活……”   却不妨一下子按在了温谅的手背上,姜芷兰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至于惊慌失措、小鹿乱撞那么夸张,可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立刻收回了手,低声道:“我来吧……”   “就当我报答嫂子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这招金蝉脱壳,说不定骨头这会都断几根了。在一顿揍和出点力之间,我还是宁愿选后者的。”   姜芷兰被他逗的笑了起来,也不好再争,忙收拾了家什,盖上了火,亦步亦趋的跟在车边。随着温谅双手用力,车轮咯吱着压过悠长的小路,在春夜的星空下,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倒影。   到了小区的楼下,将摊位车停靠在角落里,温谅拍了拍手,笑道:“不早了,嫂子你早点休息,我也该回了,过两天有时间再来看你。”   姜芷兰没想到他走的这么急,见一次面不容易,心中似乎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脱口道:“你累的满头大汗,上去洗把脸吧,顺便喝点水歇一歇。”   温谅犹豫了下,洗脸什么的倒是其次,只是刚才在路上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一问潘明良的事,再抽出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择日不如撞日,最好能在今晚一并解决了。不过这个点确实有些晚了,他是无所谓,主要怕给姜芷兰添麻烦,寡妇门前是非多,无所事事的三姑八婆们可能只是口头上寻点乐子,可不知道对某些人来说,一点风言风语都能要了别人的命。   姜芷兰这次却没想那么多,真心实意的想让他去家里坐坐,当下也不给温谅拒绝的机会,道:“走吧,车上的东西还得麻烦你帮我抬上去,放院子里不安全。”   其实这些东西平时都是她一个人搬上搬下,不过当有一个男人可以在身旁成为依靠,那种感觉真的是多少钱多少势都买不来的幸福。   进了门,放好东西,温谅简单的打量了一下,老式的楼房,简单的布局,可打扫的干干净净,透着家的温馨和舒适。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姜芷兰在厨房忙着烧水倒茶的身影,温谅笑道:“嫂子,别忙乎了,过来坐会,咱们聊聊天,正好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第五百九十八章 逢恶不怕,遇善不欺   姜芷兰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弯腰放在温谅脚边,然后蹲下身子将盆中漂浮着的白色毛巾攒在手里轻轻绞了绞水,秀丽的容颜倒映在绣着鸳鸯图案的白色搪瓷盆底,不过只有这短短的一刹,便随着水纹的涟漪化作了虚无。   “擦把脸吧,我试过了,水不烫的。”   姜芷兰扬起了头,从脖颈到胸前再到腰身,形成了一道起伏有致的完美曲线,又因为下蹲的缘故,紧绷的裤腿勾勒出的丰腴和修长,几乎将传统女性的那种柔美和秀雅毫无阻碍的表露出来。   温谅收回视线,他心无杂念,自然不会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忙接过毛巾,道:“嫂子,你快起来,我自己来就成。”   姜芷兰轻笑道:“没事,你推车回来费那么大力气,我做这点算什么。快擦擦吧,别又凉了。”   温谅盛情难却,随意擦了下脸,将毛巾递了过去,笑道:“好了,我又不是讲究人,嫂子你不用太照顾我了。”   姜芷兰虽然一直把温谅当成小混混,可也能看出来他应该是很爱干净的人,跟平日街面上厮混的那些人有很大不同。一身简简单单的衣服总是不见太大的褶皱,耳后和指甲这些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也比一般人看起来清爽。知他是对自己尊重才说这样的话,端着盆站起身,展颜笑道:“那我去给你倒杯茶……”   “嫂子,你别忙乎了,来,坐下说会话,”温谅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将她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直视着那一双含有无数沧桑却仍然温柔善良的眼眸,道:“最近生意还好吗?”   “还行吧,”姜芷兰抬手将额前的一缕发丝捋到耳边,脸颊的肌肤隐隐生出玉一般的颜色,道:“早上的话人会多一点,晚上好像最近在集中整治什么治安行动,出来的人少了,吃宵夜的也不多……”   本来进入四月,送走了肆虐数月的严寒,大排档的生意应该逐渐进入了旺季才对,现在看来反倒不如之前。温谅刚回青州,对姜芷兰说的情况并不了解,但他略一沉吟,也猜到了一二,应该还是受二三月份的台海形势影响,青州处在沿海这条线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市里紧张一下也在情理之中。稍前刘天来不是还配合上级部门进行了一次围剿行动吗?对外当然不能说的太直白,托名开展治安整治自是意料中事。   “嗯,这个我听说了,别担心,也就这一两个月吧,很快就过去了。”   “啊,这么久,还得一两个月啊?”姜芷兰显然没料到会拖这么久,以前的治安整治也就几周的时间,雷声大雨点小,喊喊口号就过去了,这次是怎么了?   温谅见姜芷兰眉间带有忧色,双手紧张的互相揉搓,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以她从不怨天尤人的性格竟为了生意的好坏有这样的反应,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女儿的大学学费担忧。   这时节还没有针对大学生的助学贷款,希望工程关注的角度也仅仅停留在义务教育阶段。其实就算有,在助学贷款模式还没有完全成熟起来的头几年,普通人想要通过报考学校、银行、户口所在地三个环节顺顺利利的拿到贷款也不是容易的事。   每一年高考,是许多人梦想起飞的开始,也是许多人追梦旅程的结束。   几千块就能改变的人生,对像姜芷兰这样的家庭来说,却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这个我随口一说,其实未必这么久,”温谅犹豫了下,他怕直接说赞助她女儿的学费,姜芷兰未必会拿这个钱,只好试探着问道:“嫂子,不是听你说女儿已经高三了吗,还有两三个月就要考试了,复习的怎么样?”   姜芷兰的脸上浮现出泛着母爱的温柔和恬静,紧张的手也停了下来,按在膝盖上低声道:“她成绩一直很好的,上周全市高三第二次模拟大练习,她考了683分,全市排到了第四名,听她的班主任老师说,这还是有一课没有发挥出平时的水平,要不然很有可能竞争第一。”   这样的成绩确实值得全天下每一位母亲为之骄傲和自豪,但姜芷兰说完之后,眼中却是难言的痛苦和无奈,女儿这样争气,可她做母亲的却没有办法为她提供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甚至连她的大学学费到现在还没有凑齐,实在太不称职了。   姜芷兰生怕温谅看出什么,忙低下了头。这些事说给他听他也帮不上忙,上大学那得多少钱啊,尤其名牌大学听说一年的学费都要几千块上万元,何苦再累的别人跟着自己发愁?   她知道以温谅的性格,真要说了这些难处,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帮助自己。可他一个小混混,晚上还被那么一群人追的满街跑,本身已经够难了,自己要再让他为难,还是不是人了?   “丫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们学校对高三实行的军事化管理,一周才能回家一次。我叮嘱过她要注意身体,可就怕她不肯听,天天都晚睡早起,学习重要,可也不能不顾及身子啊……”   姜芷兰转移话题,说起了琐事,温谅玲珑剔透的人,转圜之间就把她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不由后悔刚才在外面时就该把身份挑明了,省的这会想插手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嫂子,我好像听说最近有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来骚扰你?”   姜芷兰想起了这段时间时不时的会出现在小吃摊的那个男人,四十出头的年纪,方脸大眼,相貌堂堂,刚开始也没在意,只是觉得这人身上透着点贵气,举止和穿戴都不像是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人,但开门做生意,接的就是四方客,也没往心里去。   可没想到从第一次吃了顿早餐之后,隔三差五这人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不仅早上会来,有时候晚上也会过来,常常一个人,偶尔也带一两个朋友。说话的内容也从刚开始的简单的点餐付账的几句话,慢慢的发展到问起了家常里短,姜芷兰素服寡居,对男人的居心向来十分的敏感,哪里还看不出这人的用意,言谈间便多是客气的应酬,绝不肯与他多说一句话。   没几日连边上的老街坊芳嫂都看出来苗头了,私下偷偷地跟姜芷兰说那人来头不小,工体外面停的那辆黑色的奔驰就是人家的车,一百多万呢,这是什么身价?这样的人肯屈尊来这吃饭,怕不是为了饭,而是为了人。   芳嫂为人热忱,对姜家也挺照顾帮衬,明白姜芷兰一个人带孩子的辛酸,见这人样貌什么的也算登对,难得对姜芷兰有意,于是起了撮合的心思,其实倒没有恶意。   姜芷兰也不是真的打算一辈子寡居到老,这些年一来为了女儿,二来也没遇到合适的人,更多的是像牛贵方那样只为了她的身体的恶心男人,一来二去,心思也就淡了。   不过那晚听芳嫂拿那人同她调侃,说什么将来要做贵妇人的话,不知怎的,姜芷兰心头升出了一团火,烧的脸蛋都火辣辣的疼,好似有什么对她极其珍贵的东西随着芳嫂让她嫁人的言语离她而去,无论怎么嘶喊,怎么追逐,却再也找不回来。   那东西是什么?   她不知道!   但那晚她第一次跟芳嫂冷了脸,也说了这辈子不再嫁人的话,两人闹的不欢而散。之后,那个方脸男人来的更勤快了些,可真面目却终于忍不住露了出来,有次付账的时候手差点摸到姜芷兰的手心里来,被她飞快的躲过了,但同以往一样,为了生活,她还是忍了这口气。   毕竟没有一家店的老板常跟顾客起争执而将店做的长久的!   也许是这一次的忍让让方脸男人的气焰嚣张了起来,一天晚上等客人都走光了,姜芷兰准备收摊的时候,他突然冲上来说些疯话,更进一步的要搂抱亲吻,被姜芷兰从案板上拿了把刀差点一刀砍到了脸上。   正好芳嫂从门前走过,冲进来问怎么回事,方脸男人悻悻然离开,离开前扔下了一张名片,还色眯眯的道:人活着不就是图个钱吗?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我有的是钱!一万不够五万,五万不够十万,等着我还会来,我倒要瞧瞧,是你腿夹的紧,还是老子的钱砸的松!   姜芷兰没有说话,自从那一夜温谅将她从牛贵方的魔掌下救出来,对待这样的言语羞辱,她早已经不放在心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只有过数面之缘的小混混,给了她多大的勇气和力量!   芳嫂气的想要破口大骂,可又怕被人听去坏了姜芷兰的名声,抱着这个可怜女人,说道都是芳嫂的错,没看出这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男人都他妈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姜芷兰摇摇头,看都没看那张名片一眼,直接扔到了煤球火里,眼光飘向工体外的不知名处,仿佛哪里有什么东西,是她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存在。   那里有一个男人,他身份卑贱,却比世上所有的人都君子。   他逢恶不怕,遇善不欺,他看似瘦弱,却比世上所有那些自以为有权有势就可以满足自己所有欲望的男人都要来的强大!   真正的强大! 第五百九十九章 买断   “你怎么知道的?”   姜芷兰很惊讶,方脸男子骚扰的事除了她跟芳嫂,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才对。温谅自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已经几个月没有音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难道说,他原来有在暗中关心自己的吗?   姜芷兰神思恍惚了一下,温谅轻声道:“今天碰到两个人,正好在潘明良公司里做事,聊天的时候说漏了嘴,提到了姜记,我猜工体这边大概也只有嫂子你这一家……”   “潘明良?哦,我知道了,是那个人。”姜芷兰想起扔名片的时候,似乎不经意间看到上面有一个潘字,原来是叫潘明良。   这个名字只在脑海一闪而过,不留丝毫的痕迹,她低垂着头,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温谅眼光闪烁,唇边微露冷笑,道:“呵,好威风啊,有钱人果然了不起。”   姜芷兰想起潘明良最后离开时威胁的那些话,眼中的苦涩清晰可见,道:“我,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温谅忙安慰道:“不过一家小小的快餐连锁店的小老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快餐店?青河豆浆?”   温谅不知是该为青河的深入人心感到骄傲,还是为躺枪流一把热泪,干咳一声,道:“青河是正经做生意的,这家店叫快又多国际,刚进入青州没多久……”   “啊,这个我知道,前不久听我女儿说她们学校对面开了这家的店,好像专门跟青河豆浆竞争似的……”   这就是潘明良,或者说是路心妍的阴险之处,故意将店面开在青河附近,摆出了打擂台的架势,又用了相似的标识和没有差异化的食谱,借助青河这一年来在青州打下的良好口碑,用最小的代价和最短的时间,达到了一定的宣传效果和品牌认知度——连姜芷兰这种一年到头都极少到外面用餐的人,都在提到青河的时候,知道了快又多的存在,可见影响之大。   姜芷兰骤然紧张起来,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农家妇人,快又多既然能跟青河豆浆这样对着干,肯定有钱有势,还是不讲规则,没有规矩的那种有钱有势,绝不是温谅口中轻描淡写的普通小老板。   不过姜芷兰也明白,温谅这样说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与这份心意比起来,潘明良的威胁实在算不了什么。   她抬起头,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些,笑道:“嗯,我不搭理他就是了。”   温谅当然看的出姜芷兰的紧张,这还是没敢告诉她快又多背后站着的人是顾时同,不然才没办法解释清楚——你一个小混混,要说不在乎潘明良,那是你光脚不怕穿鞋的,可要说不把顾时同放在眼里,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嫂子,你放心吧,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青州,对官面上的人不敢说,可这些做生意的家伙,越有钱越是怕死,只要有我们老大在,龙来了得盘着,虎来了得卧着!我打听过了,潘明良的人脉根基都在岭南,本身又是个草包,别说龙虎了,连只狗都算不上,不逼得他跪着觅食吃,已经算青州人待客热情,还敢欺负我嫂子?大爷的,借他两个胆!”   温谅思来想去,暂时只能把自己的小混混角色扮演好,因为此时再表露身份也不会让姜芷兰相信,反而误会是用来骗她安心的假话。不如将错就错,先装腔作势稳一稳,再另做计较。   对付快又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教训一下潘汉良却是当务之急,以那个急色鬼的性子,又仗着顾时同做靠山,说不定哪天喝多了酒,会做出什么蠢事。温谅又不能常常呆在青州,真要出了追悔莫及之事,就算剥了他的皮又有什么用?   姜芷兰呆呆的看着突然变得豪气干云的温谅,她在工体这么多年,不是不知道青州的青皮平时说话做事都是什么样子,只是温谅的气质透着无法言明的淡然和平静,深邃的眼眸中流转的柔和常常会给她一种错觉,似乎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那些提着钢管满街追逐,靠着好勇斗狠来证明自己存在的青皮,而是一个有着文化背景和高深涵养的另一个世界中的人上人,看着虽近,其实却隔着一辈子都不能企及的距离。   可这次偶尔的爆发,夹杂着粗话,让她清楚的感觉到温谅还是那个初见时便用刀逼住了牛贵方和孙麻子的小混混,两人之间兴许有许多的不同,但至少身份上的差别,没有那么的让人绝望。   姜芷兰的身子微微一颤,不知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个,赶忙摇摇头,驱逐出心头的杂念,竟难得的打趣了一句,道:“谁刚才还被人追的……”   温谅倒忘了这一茬,他脸皮何等厚度,舔着脸笑道:“咳,那是内部争斗,不能比,不能比。”   姜芷兰扑哧一笑,脸蛋如桃花吐蕊,绽放出无数风情,十数年来,这却是她唯一一次笑的这般灿烂多姿,无忧无虑。   温谅本就觉得姜芷兰活的太苦,也太累,心事郁结,闷闷寡欢,早晚会熬出病来,能让她开怀一乐,也算今晚没有白说这番话。   “潘明良是小事,交给我处理好了。嫂子,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刚才提到的青河豆浆,我有个朋友在他们总部做事,好像说最近公司在收集民间各种饮食的秘方和做法。我觉得你做的胡辣汤更符合沿海这边人们的口味,不仅用料地道,而且极有个人特色,是别家无论如何做不出的美食,要不我介绍那个朋友跟你见见?”   姜芷兰啊了一声,道:“我行吗?”   “行,怎么不行?不过青河一般都会直接买断你的秘方,也就是说从今以后这种胡辣汤你不能再做了。”温谅怕她一时难以割舍,又道:“要是你不想一次性出售的话,也可以跟我那个朋友商量一下,看怎样合作才能让彼此都受益……”   姜芷兰静了静,眼睛看着温谅,道:“你说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第六百章 入职   “这个事我确实考虑过,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听听看,权当做个参考吧。”   这倒不是温谅在说客套话,他从不愿意勉强别人做任何事,对姜芷兰更是如此,利弊得失一一说透,最后还是由她自己做决定。   “要不要跟青河合作,得看合作对你来说是好是坏,好,好在哪里,坏又坏在哪里。嫂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芷兰从没想过自己做出来的东西竟然会有像青河这样的大企业愿意出钱来购买,她的胡辣汤确实比别家的好喝,但再怎么好喝也不过是很普通的胡辣汤而已,别说青州,就是工体,会做这个的也不止一二十家。   这就好像你正在厨房给黄瓜切片,突然有个人闯进来说你这个切片的刀工不错,多少钱,教给我好了——这不是异想天开,还是什么?   所以当温谅冷不丁的说起买断云云,她的思绪其实很有点混乱,这会才清醒了点,忙点点头,道:“嗯,是这样子。”   “我的看法,首先这是件好事,青河肯收购,起码是对嫂子你的手艺的认同,其次,买断的话,你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当然了,想要一夜暴富是不可能了,但至少价格不会太低。而坏处呢,一是你不能再出售这种配方的胡辣汤,二呢,可能会因此流失一部分顾客,长期来看,买断的钱未必能弥补这个损失……”   姜芷兰迟疑了一下,道:“他们大概能出多少呢?”   “应该不会超过一万……”   “一万?这么多?”姜芷兰吓了一跳,要知道在96年,许多国企职工平均年收入也不过三四千元罢了,这个数字已足够她辛苦经营小吃摊好几年的纯利润了。   温谅笑道:“其实也不算多,不过这是企业行为,没办法为嫂子一个人破例,实在对不住。”   姜芷兰摇摇头,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知道一万元人民币意味着什么,也正因为这个数字太出乎意料,心情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无所适从,平静下来仔细一想,再抬头时,看向温谅的眼神充满了无以为报的感激。   “我,我……”   她强压着心头的激荡,双眸隐有潮意,“我”了半天却还是将千言万语化作了两行清泪。   一定是温谅刚才看出了自己筹措女儿学费的难处,却又顾着自己的自尊心,才想出了这个法子。不然的话,这些年来,除了某些有传承的老字号,又听过哪个普普通通开店的人,能有这样好的运气将自己的秘方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一万元,可能对某些人不值一提,可对大多数摸爬滚打起早贪黑的老百姓,无疑是一笔从未见过的巨款。   姜芷兰对自己的胡辣汤很有信心,但再有信心,她也明白,单论价值,绝对不可能值得这个价钱。   所有这一切,还是眼前这个男人,为了帮自己而编出的谎言,可这样的谎言,如何不让一个女人为之潸然泪下?   温谅没料到姜芷兰会想到这方面去,不错,他固然有这个想法,但更多的却还是从青河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合则两利的事,并没那么单纯和高尚。被她突然流泪搞的愣了一下,道:“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如果青河真有兴趣,配方可以卖给他们,价格也不用这么高。”姜芷兰别过头,擦去了眼泪,赫然道:“最近生意不太好,还要给女儿凑大学的费用,有这笔钱的话,正好解了我燃眉之急,所以一时有点按捺不住,让你看笑话了。”   温谅的这份心意,不管是为了女儿的前途,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她都不能拒绝,也舍不得拒绝。当一个人撑的太久,偶尔也会想要有这样一个人,永远在自己面临绝望的时候,默默的重新给与了希望。   温谅也没想那么多,道:“那,我明天跟朋友打电话,让他约个时间跟你见面,具体细节你们到时候再谈?”   “嗯,我听你的。”   搞定了配方的事,温谅又道:“嫂子,做买卖虽然自由了点,但起伏太大,收入不稳定,工体这片很可能过一段时间会被纳入市里的整体建设规划,说不定哪天就要拆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可以换一个工作?”   工体荒废这么久,市里不可能把这么大一片土地资源闲置,拆迁的小道消息早就在坊间流传,姜芷兰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苦笑道:“我这个年纪的人,没文凭没技术,除了端盘子洗衣服做针线的活,还能做什么呢?苦累什么的我倒是不怕,只是做那些工作的话,算下来还不如自己开店赚的多一些。”   “听我朋友说,青河豆浆现在发展的也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   “青河?”姜芷兰哪里还肯麻烦温谅帮自己介绍工作,忙拒绝道:“不用了,我知道青河招聘服务员都是年轻的小姑娘,能牵线买胡辣汤的配方已经承了人家太大的情,别再为了我麻烦你那位朋友了!”   “不是做服务员,是这样,青河总部有个研发中心,就是负责研制新的菜品的一个部门,他们买了你的配方,可不是打算全部按照这个配方去做,还要通过改良和实验,制定一个标准化程序,由中央厨房加工成半成品或成品,然后配送到各个门店。”   温谅将这些都归之为听朋友闲聊得到的讯息,倒也没引起姜芷兰的怀疑,继续道:“你有多年饮食业经验,又是原配方的发明者,我想青河应该很欢迎你加入他们公司,参与研制适合标准化生产的胡辣汤配方。”   他又解释了一下什么是中央厨房,什么是标准化生产。姜芷兰听的神色意动,不时改变一下菜谱,寻找新的味道是她的爱好,不然也不可能做出与众不同深受喜爱的胡辣汤,但能进入青河这样的企业,做一个美食发明家,却还是她从来不敢奢望的事。   “我可以吗?”   温谅笑道:“你要不可以的话,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的人了。” 第六百零一章 砸车   说完了正事,温谅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姜芷兰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她一人在家,没有任何理由留客,跟着将他送到门口,问道:“这个点公交都停了,出租也不好打,你怎么回去?”   温谅拍了拍裤腿,笑道:“劳动人民嘛,只要11路公交还在,路再远都不是问题……”   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门,姜芷兰被他逗的扑哧一笑,这时对面户家走出来一个妇女,手中端着一盆洗过的衣服,看到温谅和姜芷兰前后脚挨的挺近,脸上都挂着笑,不由愣了愣,突然一拍额头,自言自语的道:“忘了晾衣架了,瞧这记性……”跟没看见温姜两人似的,掉头又回了屋。   这种欲盖弥彰的举动让温谅眉头一皱,他很敬重姜芷兰,分外不愿看到她被流言蜚语伤了名声,低声道:“没麻烦吧?”   那妇女正是芳嫂,姜芷兰又羞又恼,没有的事被她这样一搞,也跟有什么事似的,道:“没关系,都是老邻居,可能误会了,没事!”   温谅点点头,道:“嫂子你留步,我自己下去就成。对了,我才想起你这边没有电话,联系起来不方便,这样吧,明天中午11点,我让朋友来工体,你在姜记等着就行。”   姜芷兰答应一声,看着温谅下楼而去,刚准备回屋,芳嫂做贼似的拉开一道缝隙,探出头看了看,道:“人走了?”   姜芷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回房,芳嫂嘿嘿笑着跟了过来,踮着脚尖就往卧室的床上不怀好意的张望,道:“好啊你,我说给你介绍人从来都看不上,原来不声不响偷偷找了个,看这小脸美的,是不是刚刚那个完啊?嘿,我看成,这人挺精神,看面相心底该不错,哪里人啊,做什么的,结没结过婚?”   “说什么疯话呢?”姜芷兰脸红的跟布染过一样,道:“我看你的记性真不行了,他不是上次那个帮我的人……”   芳嫂恍然大悟,那天早上温谅特地过来看着牛贵方给姜芷兰换了现在这个摊位,街坊们围了一大堆,她也在场见过温谅,道:“原来是他啊,这么久没见,我还真想不起来。”   眼珠子一转,附到姜芷兰耳边说了什么,把姜芷兰臊的身子都要软了,推了她一把,嗔道:“那是我的恩人,千万别胡说。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你让我做不做人了?”   芳嫂浑不在意,道:“天下哪有不吃腥的猫,我看他早看上你了,要不然怎么不见来跟我有说有笑的?”   “好了好了,赶紧回去晾你的衣服吧。”   姜芷兰实在受不了她捉弄,连推带赶把芳嫂撵出了家,刚关上门,身子已经软绵绵的后靠在了门上,想着芳嫂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玩笑话,心口噗通噗通跳动的极快,秀美的胸口不停的起伏,竟然遏制不住的想起了温谅的脸和在外面躲避时那腹腿紧贴的潮热。   “妹子开开门,晾衣架不够了,借我两个。”   姜芷兰悚然一惊,狠狠的掐了下大腿,剧烈的疼痛让她从某种不切实际的妄想中清醒过来,清爽的春日,额头却隐隐有汗滴溢出。   温谅走到工体外,左右瞅了瞅,确实没见到一辆出租车,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唯有路边随风摇曳的枝叶在哗哗作响,给青州的夜晚平添了几分萧索。沿着小道走了七八分钟,拐了四五个弯,又钻了两三个胡同,好不容易来到了主干道上,车水马龙倒是挺热闹,可等了一会还是没见到出租车的影子。正要摸出手机给左雨溪打个电话,左边的电线杆上突然转过来一道白色的影子,吊在半空中左摇右晃,把温谅吓的蹬蹬后退了两步。等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狗才在两根距离不远的电线杆子上系了个白色的破布当招牌,被风吹下了绳子的一头,垂下来跟个女鬼似的,黑天半夜真是让人忍不住想骂娘。   对着白布比了下中指,身后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兹兹声,一回头看到一辆红色的宝马开着大灯,直冲着自己而来。   温谅站立没动,好像在他眼里,这辆车的杀伤力还没有刚才那块白布厉害。果不其然,宝马在堪堪撞上人行道的台阶时停了下来,大灯却还是照着温谅的脸,没有关灭的意思。   这倒不是温谅天然呆,主要是他先听到了刹车声,再看车子的距离,估计问题不大,何况这边人行道的台阶都比较高一点,以这个车速就算撞过来他也有足够的时间躲开。   车上的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却是上午在时代大厦遇到的那个路心妍,看着温谅的眼神满是愤怒,斥道:“大半夜的站马路边上准备碰瓷啊,出了车祸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啊,怎么是你?”   路心妍刚才就停在后面不远处的路边接电话,早看到温谅站在街灯下左顾右盼,没想到这家伙不仅嘴巴讨人厌,竟然还胆小如鼠,连电线杆上的横幅都能吓的一蹦三尺高,所以才打算开车过来让这个胆小鬼出出丑,不吓的他屁滚尿流不算完。   却没料到这家伙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滴,竟然一动不动,害的她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反被吓的不轻,这股子怒气倒不是装的。   温谅没搭理路心妍,扭头看了看四周,弯腰捡起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在手里上下颠了颠,笑道:“是啊,可真是巧啊!”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石头正中车前大灯,刺目的光线骤然黯淡了下来,路心妍惊叫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温谅咧嘴一笑,露出光洁整齐的白牙,看在路心妍眼中,却是一等一的阴森可怖,“大半夜的,我一个男人,你一个女人,你说能干什么?”   路心妍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肉色丝袜裹着笔直修长的小腿肌肤,腰身和隆臀勾勒出的身材足以让定力不够的男人变成勇猛的禽兽,感受着温谅传递过来的危险气息,她才发觉单身一人来挑衅是多么的不明智,下意识的捂住了领口,脸色变得煞白,急声道:“我是外籍人士,你,你别乱来,温谅,你就不怕给你爸惹麻烦?” 第六百零二章 敲诈   “你认得我?”   温谅心思电转,他跟路心妍只是上午的时候照过一次面,按道理不该这么快就打听出来自己的底细,大家口角之争,她总不能捅到顾时同面前去哭诉,可要是顾时同不插手,穆泽臣不出面,想要在青州找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怕也没那么容易。   问题应该出在跟路心妍一起的那个书卷男身上,临走时候放的狠话犹在耳边,温谅本来还以为是在女人面前装脸面,吹牛皮说大话而已。此时想来,那人气度不凡,底气十足,丝毫没把自己这种青皮混混放在眼里,可见不只是路心妍的姘头那么简单。   文舟?   当时听路心妍称呼他为“文舟”,温谅只是觉得这名字透着熟悉,却也没往心里去,这会略一思索,便明白是自己大意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书卷男应该是圣翔服饰的老总顾文舟,前不久丁枚准备开服装店进驻菘蓝服装城,李胜利曾提起过这个人。   作为顾家二代里的佼佼者,顾文舟一直是顾时同大力培养的接班人之一,看今天上午的情形,他跟眼前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怕是关系有点不清不楚啊。   不过转念间,温谅就想明白了此事的前前后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猥琐可恶,眼睛肆无忌惮的在路心妍前凸后翘的身材上来回游弋,道:“好啊,原来是故意找麻烦的……美女,你也不满大街打听打听,青州只有我小霸王欺负别人的份,还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路心妍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温谅的眼神如同张了手一样将她的衣服剥的一干二净,她虽然不是青州人,来之前也听了太多青州本地民风彪悍的传闻,加上对国内官宦子弟无法无天的清醒认知,真怕温谅不管不顾对她做什么事,色厉内荏的道:“你敢!我是来青州投资的港商,受你们政府保护,真惹了我,你父亲也兜不住你……”   “是吗,我好怕啊!”温谅呸了一声,狞笑着逼了过去,道:“港商?哥哥玩了那么多女人,还真的没玩过香港妞呢,你这样说,不是故意勾引我试试吗?”   路心妍腿脚发软,后退了几步,翘起的臀部撞上了宝马车的前脸,双手往后按在盖子上,腰身后拗,玉腿交错,衬的胸部更加的高耸,曲线毕露,让人忍不住口水直咽。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   好像每一出强抢民女的戏里都会有这样一句台词,温谅很专业的对上了下一句:“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这会路上的车也少了许多,远近更是没有一个行人,温谅真要做点什么的话,路心妍确实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一时也没了急智,女人的本能反应终于战胜了来源于身份地位的倨傲之心,放下了架子,哀求道:“是我不对,不该开车来吓唬你,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温谅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相隔不过数寸,微一倾俯,都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香水味,闭着眼睛深深的嗅了一下,嘴巴几乎要贴着她的耳垂,低声道:“玫瑰,茉莉,加上檀木香,打破传统牢笼的开放,掩藏在清雅外表下的妩媚,美女,听说用香奈儿五号的人都有一颗渴望被蹂躏的心,不知是不是真的?”   路心妍哪里会想到青州这种她眼中的乡下地方,既惊讶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竟然也懂得香奈儿五号,又被他充满了男性气息的身体靠拢过来,只觉得心脏紧张的要停滞一般,忘了反驳他后面充满了侮辱性的话。   温谅突然退开几步,指着路心妍哈哈大笑,道:“默认了啊?你说你幻想什么不好,整天幻想着被男人蹂躏,说不定还不止一个,我青州小霸王虽说来者不拒,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却也看不上,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路心妍这才知道被他给戏弄了,瞪着温谅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银牙咬的咯吱作响,恨不得生啖他几块肉。不过她已经后悔今晚太过冲动,见温谅无意动手动脚,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也不打算计较车灯被砸坏的损失,离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掉头准备上车离开。   “等等!”   温谅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冷着脸道:“我让你走了吗?”   “温谅,你别欺人太甚,再纠缠我,我就报警了!”   “报啊,我倒要看看公安来了怎么说,我好好在路边站着,你开着车就冲过来,是刹车失灵呢,还是意图谋杀?”   “谋……杀?”路心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开什么玩笑,我谋杀你?”   温谅淡淡的道:“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我们上午刚发生了冲突,你有作案动机,这边又是通衢大道,难道就那么巧,车子就冲着我来了?刚才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可能已经挺在地上了。”   “你,你信口雌黄,警察不会相信!”   “警察?哦,对了,我们这一般都称呼公安!美女,我看你不止水性杨花,还有点胸大无脑,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难道不知道官字两张口,我说的话,公安不信也会信?”   温谅还不知道他此时在路心妍的眼中跟魔鬼划上了等号,继续道:“退一步说,不管公安信不信,这事我是跟你叫上劲了,有事没事让局里的人去找你问个话,调查下来历背景什么的,再看看有没有偷税漏税,谋杀罪成立不成立不重要,你投资做生意的钱,怕是要打水漂了。”   路心妍身子一震,想起了晚上接到顾文舟电话时他说的那些话,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顾文舟起先的时候并没有把温谅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青州多的不能再多的小青皮。而路心妍是他介绍给顾时同,特地从国外请回来主持快又多在青州的发展,自然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也不能让她看低了顾家在江东的实力。   所以他回关山开完会,第一时间找了穆泽臣,让他派人去解决掉温谅,天黑之前,务必让那个小混混跪在时代广场磕头认错。对顾家来说,这根本不算个事,可没料到傍晚时分穆泽臣亲自赶到关山,随身带了张照片让他认一下人,照片上确实是那个嘴巴极贱的家伙,可当知道那个人就是温怀明的儿子温谅时,顾文舟还是吓了一跳。   他一直在关山负责圣翔服饰和鱼泉服装城的运营,对青州本地事务很少参与,但从去年至今,明华集团在青州遇到的一系列挫折,包括跟温怀明的碰撞,顾文远与温谅的过节,都了解的很清楚。   这次暗度陈仓成立快又多国际连锁餐饮公司,就是为了扎一根钉子在温怀明的要害地方,伺机而动,报那割腕断臂的一箭之仇。所以在此之前,顾时同早就吩咐过,不能再跟温家的人起任何冲突,换言之,路心妍今早受的气,也只能忍了。   这让顾文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是一个内敛但阴毒的人,表面上从来不动声色,可对得罪自己的人,暗里整的越惨越好,何况路心妍是他钟意多年的女人,上午刚放了大话,晚上就说要不算了吧,这个脸真是丢不起。   可顾时同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好捏着鼻子把自己拉出的屎再吃回去,给路心妍打了电话解释了一下原由。路心妍没想到顾家竟然也有搞不定的人,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出发泄,正好路上看到路边等车的温谅,脑袋一热,就上演了方才那一幕。   她要早知道温谅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身上就拿不下,宁可火气把肚子憋炸了,也不会送上门来被他羞辱讹诈。   怪不得顾文舟说温怀明不好对付,连他儿子都这么滑不溜手,恶心难缠,可想而知老的不知是怎样一个老狐狸呢?   “不过呐,我小霸王与人为善,看你好歹也是个美女的份上,指点你一条明路……”   路心妍被他揉搓的没了脾气,道:“你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我受了惊吓,这会小心肝还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要不你摸摸?不摸拉到,这个精神损失费是一定不能少了,我也不多要,一千块凑合凑合得了。另外刚才躲闪的时候扭到了腰和脚踝,医药费都是无底洞啊,给个三千差不多了。还有,扔石头砸你车灯用力太大了,胳臂疼,哎呦哎呦,疼死人了,再给一千,刚好凑个整。五千块,你掏钱,我走人,大家两清!”   “你!”路心妍快要疯掉了,开口就要五千,你当钱就这么好赚的?不过看温谅一脸有恃无恐的贱样,她深吸了一口气,从车内拿出钱包,打开来道:“我只有两千多……”   温谅一把夺了过去,又从车窗探进手去,拿了台子上放着的银色手机,道:“加上这个破BB机,我吃点亏好了。”   路心妍那是回国后刚买的最新款的爱立信手机,连号办下来快要八千多,却被这个土老帽当成了BB机,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转身上了车,正要发动,另一边门开,温谅坐了上来,笑道:“搭个顺风车,我回市区。”   宝马在原地停了十来秒,在让人以为要出什么事的时候,发动机响了起来,飞一般的消失在夜色里。 第六百零三章 左家姐妹   到了市区,温谅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路心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踩着油门绝尘而去。今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她从心底恨极了温谅,真是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只能将车速开到最大,呼呼的风刮过脸面,带起隐隐的刺痛,才将快要控制不住的愤怒消散了少许。   不过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车子拐弯时正好疾驰过来一辆摩托车,两车交错差点撞到了一起。宝马发出刺耳的声音,尾巴甩出了九十度才堪堪停下,路心妍出了一身冷汗,探出脑袋大吼道:“没长眼睛啊?”   摩托上是两个留着长发穿着皮衣手背上纹着青龙白虎的小痞子,平日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很对不起这身衣服和造型,何况这次是路心妍违章在先,登时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从车身不知什么地方抽出两根钢管,骂骂咧咧的准备过去砸车揍人。   “这是什么破地方,这的人都什么破素质?”路心妍彻底傻了眼,亏得她反应算快,忙转动方向盘,发动车子就跑。两痞子追了两步,眼见追不上,可又不甘心放过她,回头上了摩托,冲着宝马的屁股撵了上去。   温谅在后面看的哈哈大笑,以宝马的车速小痞子们肯定得无功而返,但这番教训应该能让这个自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的傲慢女人学会收敛。从下车的地方穿了两个街区,来到帝苑花园门口,进门的时候被一个梳着中分头的保安给拦住了,他从半开的窗户里伸出半边身子,满脸的青春痘,问道:“住哪个单元啊?”   温谅笑道:“新来的吧?”   保安的脸僵了僵,道:“哪那么多话,不是本小区住户不得入内。”   温谅来了几分兴趣,走到窗户边,看到桌面上翻盖着一本一看就是盗版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比的上普通书籍三倍的厚度,纸面上的字却要小的多,道:“哦,你怎么看我不像这个小区的住户呢?”   “废话,能在这里住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进进出出除了我们同事就没见过一个人走路的,你连辆车都没有,还想冒充,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   温谅竖起大拇指,道:“福尔摩斯!”   保安得意的甩了甩头发,道:“那是!”   温谅指了指桌子上的书,道:“哪买的?我也是推理小说迷,改天也买一本去。”   “剪子口街啊,我刚买的,三块五一本,四部合集,实惠,划算!”   “剪子口街?前段时间不是听说市里严打,许多摊位都给取缔了吗?怎么着,都又出来了?”   “严打?那不就是上面拉泡屎听屁响——吓唬苍蝇的玩意!执法队过来前都会打招呼,不合规矩的赶紧给藏了,等检查走了再摆出来。都是混口饭吃,你要真的给严打干净了,执法队还留着个球用,还不得给解散了?”   起源于《中国可以说不》的打击盗版风暴,在温谅的有心推动、舆论的集中造势以及其他种种有利条件的影响下很快蔓延至全国,成为了上半年文化市场最轰动的大事。作为这次风暴的正中心,青州对盗版的打击力度不言而喻,可没想到仅仅才过去没几天,本市最大的盗版市场聚集地——剪子口街竟然又死灰复燃。   由此可见,在国内做点实事有多难,被形形色色的利益链条编织而成的大网,仿佛都是在油里浸泡过的线,千斩万碾,藕断丝连。任你掀起多大的浪,暴利一天存在,它一天都不会消失!   温谅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还不忘赞道:“兄弟你说的有道理,当保安屈才了!”   “不屈才,知道这什么地方吗?这里是保安一步登天的摇篮,我的一个前辈现在都是诗人了,听说还加入了一个叫什么‘作协’的单位,成了国家的人……”   诗人保安的事迹已经流传很久了,温谅笑嘻嘻听完,道:“我其实来找朋友,得,还是打个电话让朋友出来接一下吧!”   保安跟温谅聊的投机,一拍胸口,道:“别,这不是打我脸吗?看兄弟你也不是坏人,进去吧进去吧!”   温谅哈哈一笑,道了声谢,来到左雨溪的家门口,按了下门铃,等了片刻听到门内响起急碎的脚步声,一个清澈娇柔的声音道:“又不拿钥匙……”   开门的却是许久不见的叶雨婷!   叶雨婷穿着一套米白色的睡衣,不知是不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几滴水珠沿着脖颈细腻的肌肤滑落在优雅精致的锁骨深处,让人不由自主的视线往下,被微敞的衣领间那隆起的尖尖的弧形和浅浅的沟壑给吸引。   显然叶雨婷没料到门外站着的会是一个多月没见过人影的温谅,两人对视三秒,还是温谅忍不住露出贱贱的笑意,道:“叶老师,你这打扮好清凉啊……”   “什么?”叶雨婷顺着他的眼神低头一看,却也没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那次整个身子都差点被温谅看去了,这次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淡淡的道:“雨溪不在!”   砰!   门被重重的关上,温谅叹了口气,靠着边上的墙壁,脚下由重到轻装作下楼梯远去的声音,心中默念:一,二,三,四,五!   五字刚落,门又被拉开,叶雨婷刚露出半边身子,温谅哒哒跳了出来,笑道:“嗨!”   叶雨婷小吃一惊的样子说不出的充满了美感,温谅不等她发火,一弯腰从胳膊下钻了进来,空间狭小,身子难免有了点摩擦,隔着薄薄的睡衣,跟直接碰到了肌肤没什么两样。   跑到客厅感觉被再次轰出去的可能性为零,温谅才好整以暇的转过身,抱怨道:“叶老师,这才几天没见,你就跟我生分了啊,连个门都不让进,未免太寒学生这颗火热滚烫犹如桃花绽放的心啊。”   叶雨婷拿这赖皮没办法,关了门双手抱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是吗,你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跟去了趟西川似的,还火热滚烫,吃火锅呢?”   “京城虽然冷,可一想起叶老师你,那比吃火锅还热……”   “呸,油嘴滑舌!”   叶雨婷走了过来,温谅做好了被扭耳朵的准备,可她却视若无睹的径自走过,拿了遥控器蜷腿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江东二套在放《我爱我家》,声线极有特色的老爷子文兴宇说了句什么台词,叶雨婷顿时笑的前仰后合,睡衣掀起了小小的一角,露出里面耀眼的一片白腻。   感受到温谅的目光好像一条蛇一样钻进自己的衣服里,叶雨婷心头一阵的酥麻,娇媚的横了他一眼,道:“傻站着干吗,过来看电视啦,雨溪得过一会才回来。”   时隔这么多年,经受了后世无数段子熏陶的温谅自然没再那么容易被逗笑,不过能经过时光检验的经典自有它内在的魅力,闲暇时看一看其实也不错。温谅微微一笑,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陪着她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大概看了一集,快结束的时候左雨溪推开门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惊讶道:“难得见你们没斗嘴,没打架,今天是谁吃错药了?”   叶雨婷叫道:“你才吃错药了,我是老师,他是学生,什么斗嘴打架,那叫批评和体罚!”   “好好,批评体罚,你是他的班主任,你说了算!”   左雨溪俏脸含笑,弯腰去换拖鞋,黑色的套裙紧紧的贴在身上,将臀部的曲线和轮廓毫无遮掩的展现出来。叶雨婷哼了一声,站起身故意挡在温谅面前,却忘了从温谅的角度看过去,这么近的距离,在灯光的照射下,透过薄薄的衣服,洁白无瑕的玉体若隐若现,比起完全的赤裸更加具有诱惑力。   温谅干咳一声,道:“怎么又这么晚?”   左雨溪换了鞋子,舒舒服服的伸了下懒腰,身体上疲惫隐藏不了眼眸中的振奋,轻笑道:“省厅阎副厅长带队来考察‘民转公’的进展情况,这个人不苟言笑,作风强硬,尤其在工作方面标准极高,我要是不专心一点,被他抓住了把柄,恐怕会很麻烦。”   “麻烦?”温谅皱了下眉头,道:“左书记刚进了省委常委,就有人这么不识相?”   三月两会过后,左敬在入主灵阳一年后,正式进入常委班子。省委常委的人选其实并没有明确的规定,90年以前连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也只有一部分进入常委,之后也仅仅是某些计划单列市的特殊待遇而已,后世甚至开始实行差额选举,岭南的某个对外开放最著名的城市一把手竟然落选,成为舆论一时热议的话题。   而灵阳作为江东除关山外最大的城市,级别总是高配到了副省,但进不进常委还要看整体环境和个人影响。左敬在跟方明堂竞争的时候动静闹的太大,不过经过这一年的缓冲,又有了在抗洪救灾时的突出表现,所以在3月28日中共江东省第七届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上,正式当选省委常委,成为主控江东的十一个巨头之一。   这个时候,阎吉泽应该没理由来寻左雨溪的麻烦啊! 第六百零四章 为,当为之事   “你想多了,这个人没那么复杂,”左雨溪可以说是最了解温谅的人,只看他的表情,就明白这片刻工夫,他的脑海里已经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圈圈绕绕,笑道:“阎吉泽不是吴文跃的人,犯不着做这个马前卒,来给我父亲上眼药。准确点说,他完全是凭借个人能力在教育系统打拼了几十年才当上了省厅的副厅长,不然以他的水平早十年就能做到厅长的位置上,何至于到了快退休才给了个安慰性质的副厅级?”   叶雨婷撇撇嘴,道:“两官迷,天天讨论这些东西你们累不累。雨溪,知道你不爱吃酒桌上的东西,给你留了饭,我去热一热。”说着起身去了厨房,左雨溪走过来坐在她的位置上,同样的双腿蜷缩,用手轻轻的垂着丝袜包裹着的美腿,冲着叶雨婷的背影喊道:“我喝点粥就好,有咸菜的话弄一点。”   见左雨溪似乎很尊重阎吉泽,温谅才确认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从青州到京城,从官场到商场,这段时间实在经历了太多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都快要形成条件反射,一思考事情就往深处去想,其实很多时候,未必有那么多的陷阱和圈套。   “阎吉泽为人方正,眼里最揉不得沙子,这次省厅派了五个督导组分赴各地调研指导‘民转公’工作,他带领的这一路可以说最不受下面人待见,很多人私下里称呼他为‘阎罗王’,生怕被鸡蛋里挑骨头,挨批评写检查都是小事,要是被一票否决,那脸可就丢的大了!”   “一票否决?”   “嗯,这次‘民转公’是吴文跃亲自推动的民心工程之一,省教育厅厅长张五谷是他的心腹,还不死命的给各市县施加压力?文件都下来了,谁在‘民转公’的过程中出了问题,轻微的取消年度各种奖项评选资格,严重的直接摘了头上的乌纱帽……”   “呵,原来是吴老板的手笔,怪不得呢!”   民办教师是历史遗留问题,到了九十年代已经到了不能不解决的地步,可怎么解决,解决到什么程度,教育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案,而是让各省结合自身实际,逐步逐年的去砍掉这个包袱。前世里各地的法子可以说千奇百怪,有的简单粗暴,有的一拖再拖,江东能有省长大人亲自挂帅,已经是摆明要动真格的了。   想起过年的时候在云水县姥爷家,左雨溪曾让温怀明帮忙跟许复延说情来推动“民转公”事宜,温谅疑惑道:“吴文跃都发话了,难道许复延还敢不照办?你至于让我老爸再去吹风吗?”   叶雨婷这会正在厨房热饭菜,人不在客厅,左雨溪也不怕举止亲密被她发现,伸手探了探温谅的额头,奇怪道:“没发烧啊?原因还用我说吗?”   “呃,”温谅轻轻的抽了一下自己的脸,苦笑道:“这两天太累了,脑子有点不清楚。”   江东要是吴文跃一家的,当然没有这个必要,可现在他跟于培东斗的正厉害,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给他使绊子呢。许复延好歹是尹清泉的人,会不会明着跟吴文跃搞对抗不好说,但随便找个借口拖一拖,青州的“民转公”就进行不下去了。   “拐骗几个小妹妹去了趟吴州,怎么看上去傻乎乎的呢?”左雨溪媚眼如丝,吃吃一笑,纤细的脚尖蹭了蹭温谅的大腿,低声道:“老公,身子骨可得悠着点……”   这一声老公叫的荡气回肠,温谅差点当场起了反应,手悄悄握住了她圆润无暇的脚踝,轻笑道:“要不试试?”   他带许瑶去吴州听演唱会的事自然不会瞒着左雨溪,被她拿这事打趣也只好认了。不过左雨溪初经人事,正是迷恋床帏之乐的时候,温谅此次京城之行一去月余,留她一人在午夜时分不知道已经做了几回蝶舞芬芳的梦,此时被他的大手探到身上,不知是不是叶雨婷在厨房不远的缘故,身子一个颤抖,双腿微微交织,竟有了少许的潮意。   温谅的手透着让人心痒的火热,沿着脚踝用指尖掠过小腿的肌肤,尤其是丝袜发出微不可闻的嘶嘶声响,更让人浑身都发起烫来。幸好左雨溪不是普通的女孩子,用尽最后的一点理智按住了几乎要触到裙底的手,俏脸红晕遍布,细碎的贝齿轻咬下唇,道:“别,别闹……”   温谅自不是急色到这个地步,要当着叶雨婷的面吃了左雨溪,适可而止的收了手,笑道:“还敢不敢捉弄老公?”   左雨溪乖巧之极的摇摇头,神态动人处,实不可为外人道,“不敢了!”   “粥来了……怎么了你们?”   叶雨婷端着一碗莲子百合糯米粥和一小碟切丁芥菜从厨房出来,以她女性的直觉敏锐的感到客厅内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头。不过温谅和左雨溪都是什么人,顷刻间已经装的若无其事,温谅扭过头笑道:“左姐问我去吴州的事呢……”   温谅去吴州自然不会瞒着左雨溪,不过叶雨婷却是毫不知情,只知道温谅前日在学校露了一小脸,然后就没再出现,没想到他又去了吴州,闻言不由一愣,道:“你去吴州做什么?”   温谅这才知道左雨溪竟然没告诉叶雨婷,看过去时左雨溪却淡淡的道:“我这几天忙的要死,今天还是回来最早的一次,跟雨婷难得有时间说会话。”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温谅还以为叶雨婷早知道这件事,所以才随口转移下话题来掩饰刚才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却没料到给转移到了沟里去。   “咳,其实也没什么,去办点私事!”   叶雨婷早习惯温谅四处游荡反正就是不在学校的学生生涯,冷哼一声不再追问,将粥和菜放到茶几上,左雨溪双手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粥,这一刻的清冷和坚强褪去,叶雨婷心疼的看着她,道:“你啊,今后吃饭一定要准时,别为了工作把身体给搞坏了。”   左雨溪抬起头,双眸笑意盈盈,道:“知道了,雨婷,你快要赶上妈一样唠叨了。”   “不敢跟妈比,她要在这里,知道你不按时吃饭,早拿着板子打你屁股了。”   温谅又是一声低咳,眼神不由自主的从左雨溪压在沙发上的翘臀上掠过。叶雨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见左雨溪红润的唇边沾了一点米粒,趋前几步,腰身低俯,伸手过去将米粒拿掉,道:“多大的人了,还是这副吃相……”   两张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咫尺相对,就如同隔着一面镜子,照出了同样娇媚的容颜,温谅的呼吸有了片刻的加重和停滞,两女同时扭头,一蹙眉,一含笑,道:“怎么了?”   天地间再无一幅画面能有此刻的完美无瑕,温谅双手叠在小腹下,盖住身体的自然反应,无比正经的道:“我也饿了,想喝粥!”   等喝完了粥,叶雨婷去厨房收拾,温谅又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既然牵扯到吴文跃,你又何苦趟这个浑水?”   左雨溪摇摇头,神色坚定而决绝,道:“在教育局这么多年,为这些民办教师争取点权利和福利其实是我一直想要做却没办法也没能力去做的事,既然现在大环境允许了,不管是吴文跃也好,还是于培东也罢,不管上面那些大人物是要借机树名还是趁此夺利,甚或我都一定要办好这件事!”   温谅微微一笑,左雨溪或许沉迷于官场让人心醉的权力游戏,但这种沉迷有一个基本的立场和原则,那便是在适当的时候,可以为了理想和抱负而不惜一切的去奋战。   说到底,所谓官场,也是一个复杂的小社会,这里并不仅仅只有贪腐和权色,也不全是大腹便便和蝇营狗苟,有些人贪财好色却是能吏,有些人霸道强横却是干才。当然,不是说有能有才就可以贪财好色,就可以霸道强横,但在现行的制度下,由于缺乏制约和监督,一旦个人顶不住权力的诱惑,便可能走上腐败的道路,但归根结底,在这个充满了血腥和荆棘的官场,也曾有那么一群人,钻营在体制内,却是为了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梦想。   温怀明如此,左雨溪也如此!   可以想见,哪怕有吴文跃的强力推动,民办教师转成公办也会在地方上引起强烈的反弹和不满——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吃财政饭,会有多少人不乐意,又会有多少人钻空子,其中盘根错节,各种利益交缠在一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一不小心,往轻里说,左雨溪的办公室玻璃就会被人砸了,往重里说,连她的人身安全和个人声誉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可改革嘛,大到国企,小到个人,无不是趟着地雷一步步走出来的路,容易的话,哪里还叫改革?   温谅想了想,从茶几下面拿出纸笔,写下了一行字:《基本解决民办教师问题面临的困境与决策》。 第六百零五章 可曾听闻云雨声   温谅的姥爷三姨四姨等人都在学校当过老师,所以对发生在90年代中期的这一场民转公往事记忆犹新——那可是每一次家族聚会必然会被提起的话题,对其中可能会有的猫腻和弊端也略知一二,某些细节的东西甚至比深研此道的教育系统内部人士还要清晰明白,这就是重生的好处,当你知道结果再去查遗补缺无疑会容易十倍。   这段时日左雨溪为了此事忙的焦头烂额,身上背负的压力极大,温谅虽然人在京城不能宽慰排解伊人之心,但脑海里一直在盘桓如何提出一些合理性的建议,让她少走点弯路,这才有了这篇洋洋洒洒的文章的出炉:   “……结合青州本地实际,统筹解决民办教师问题,抓紧落实国家下达的专项指标。国家下达的专项指标要专项专用,任何单位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或形式挪为他用。”   “民转公所需的‘农转非’指标,在国家下达的‘农转非’计划中统筹解决。”   “这是一项政策性强、涉及面广、社会影响大的工作,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按照统筹解决的责任制要求,特制定‘关、转、招、辞、退’五字方针,具体内容如下……”   温谅从大局、政策、方针、落实等各个方面详细论证了“民转公”工作所要面对的困难,并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困难的方案,还有许多如何完善和补漏的条陈,想到的,没想到的,都在文章中一一呈现。尤其左雨溪看到五字方针的时候,眼睛猛的一亮,她在教育局工作多年,当然能从这至简至易的五个字里看出外行看不出的门道。可以毫不夸大的说,这五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和精髓,不仅紧紧贴合了上面的大政方针,而且从执行层面给出了一条明路,民转公为什么难?难就难在这不是一刀切工程,必然有人上,就有人下,矛盾全部集中在此。让谁上,让谁下?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评断某人是上还是下的资格?   但有了这五字方针,就可以轻易的将阻力减少到最低,结合统一考试、行政考核、组织审查等手段,能转就转,转不了就招工,再不行可以提前内退,最后的手段才是解聘,看似不过五个字,可分散出去的压力却成数倍数十倍。   左雨溪越想越觉得这篇文章妙不可言,如果能在各地还在自行摸索经验教训的初期抛出去,一定能给她的仕途填上一笔鲜明的颜色。她腾的站了起来,吓了叶雨婷一跳,来回走了几步——这其实是温谅思考问题时的习惯,不知何时被左雨溪一点不差的学了过去,道:“我这就去见阎吉泽……”   叶雨婷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哪怕与老师这个职业切身相关,也很难让她像左雨溪一般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而不觉疲惫,当温谅埋头奋笔疾书的时候,她拿着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的换着台,看到可乐的呵呵直笑,偶尔眼光在温谅和左雨溪身上打过一个来回,却又飞快的转过头去,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听到左雨溪这番话,她不能无动于衷,道:“这都几点了,你一个女孩子再去宾馆汇报工作多不合适?”   阎吉泽没住市委的招待所,而是下榻在市教育局的对口招待单位,虽然市委那边的规格高,可自家的地盘总是更舒服一点。温谅笑道:“叶老师说的没错,这么晚了阎吉泽恐怕已经睡了,你就算带两个工作人员一起过去,打扰了领导的休息时间,人家也未必高兴。”   左雨溪身为女子的劣势也在于此,如果换了刘天来,他这样冲上门去,一来显得工作认真负责,二来也不跟领导见外,说不定就能留下个好印象。当然了,这得看人下菜,按照阎吉泽工作起来没日没夜的性子,你这样做才能达到预期效果,要是换了另一个没这么拼命的领导,你敢半夜上门去汇报工作试试?没准领导会错了意,高高兴兴的哄好了二奶,费力的穿上刚脱下的衣服,准备大拇指搓中指呢,你倒真的首先其次另外的汇报起工作来,这样能落个好下场?   可左雨溪不是刘天来,她不仅是市教育局的局长,还是一个芳名远播、丽色无双的美人,再怎么君子坦荡,阎吉泽也不能不考虑一点影响,甚或从此认为这人不太稳重和牢靠,这便是官场劳心之处,一点考虑不周详,黑就成了白,对却成了错!   “何况这里面的东西还不成熟,我毕竟对教育系统了解不多,十亭能顾到五亭就算不错了。你还得仔细审阅一下,该补充的,该去掉的,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左雨溪也发现自己有点冲动,转身又坐了下来,摊开温谅刚刚写就的文章,一字字的从头认真看起,要有不明白或疑虑的地方,当即提出来跟温谅进行探讨。有了温谅前后两世的先知,加上左雨溪浸淫教育界多年的经验,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合适的内容。   “考试成绩占比重太大,不仅太过片面,也太过狭隘,肯定有人不服。不如取一个百分比,以比重来进行综合的考量……”   “学历作为判断去留的一条线,对某些年纪较大但确实合格的老教师太不公平。这里应该做出一点让步,允许某个时间段之前的教师到师范类院校进行统一组织培训,取得规定的学历后再纳入考察范围……”   “对最终被辞退的人员,也要考虑到他们的实际情况,最好能在一定年限内给他们发放一定数额的补助金……”   自从青州天翻地覆之后,两人一直分开忙着各自的事业,不知多久没有这样头碰头的靠在一起,合谋合力去完成一件事。或许可以这样说,比之扳倒周远庭范恒安的那种报复的快感,这一次为了一个还算高尚的目标去殚精竭虑,感觉其实要更加的好一点。   叶雨婷做起了临时保姆,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做宵夜充饥,倒也乐在其中。反正这么些年左雨溪的生活也一直由她照料,多一个温谅不过买一送一,没什么大不了的,屋内的气氛温馨有爱,倒像是一家子似的其乐融融。   “对了,还得注意在转正过程中不要收取太多的费用,我怕有些老师这点钱都交不起,什么报名费啊,场地费啊,你说这么多苛捐杂税他们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温谅对国内的税负都极其的不满,抓住机会就要做一把愤青。左雨溪冷冷一笑,道:“你说的这点算什么,光我能想到的,就有社会建设基金、户口综合管理费、地区审核与安置费、城市增容费、户口迁移手续费、人才推荐录用费、城镇设施费、文教卫生建设费、调查费、工龄查档费、档案查调费、应定工资费、农转非费、粮差费等等……这还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具体还有多少,恐怕没有一个人全部知道!”   “民转公”需要劳动、人事、计委、教育、财政等各个部门统一行动,雁过拔毛,哪一家能白干?你收你的,我收我的,还真没谁能知道完全。温谅听的瞠目结舌,好一会才摇头道:“要是能把收费的才干用到工作上,何至于一个民转公,怕是连国家改革都推进到了社会主义发达阶段……”   吐槽归吐槽,这些事无法避免,但至少也得给这些家伙制定点难度,不能捞钱捞的太容易,温谅眼珠子一动,提笔在文章后面又加了一条:“坚决制止各种不正之风!”   聊胜于无吧!   到了凌晨五点,两人再次进行了分析论证,觉得没有大的纰漏了,才同时伸了下懒腰,手背在空中不经意的碰到了一起,温谅反手一握,将左雨溪的小手控制在自己的掌心。   细腻柔软,光洁如玉,从葱白般的玉指上传来淡淡的清凉,温谅低声笑道:“大功告成,该怎么办呢?”   叶雨婷早忍不住去了卧室睡觉,左雨溪却还担心她突然出来,转头看了看卧室的方向,确认没有动静,才轻飘飘的乜了温谅一眼,脸颊飞起红晕,呸了一口,道:“淫贼!”   与其说斥责,不如说这是赤裸裸的勾引,温谅再也按捺不住,俯身而上,直接寻觅那张涂了蜜糖似的红唇,舌尖破开贝齿,缠住那条调皮的灵蛇,香津悄悄溢出,仿佛充满了诱惑的春药,引来一阵阵贪婪的吮吸。   手指早不甘寂寞的盖住了鸽子状的胸口,微一用力,便在白色的丝绸睡衣上留下了指印,好像在向世人宣告,峰顶绝天处,已有人攀登其上。   左雨溪瘫软在沙发上,彻底松开了自己,任由情郎上下求索,抚摸那些不容外人侵犯的领地。过了一会,温谅的手搭在了她的腰间,轻舔着耳垂,道:“抬一抬……”   左雨溪哪里不知他要做什么,呢喃道:“别,雨婷在呢……”   “我很快的,听话。”   左雨溪莲藕般的粉嫩玉臂遮在脸上,终于提了下翘臀,让他更容易褪去自己的睡裤。温谅的手毫无阻碍的钻进双腿间的缝隙,入手湿热腻泽,却是春意盎然,花心吐蕊。他轻轻掏弄了两下,然后故意将指尖的水迹放到左雨溪的唇边,让她的娇靥通红,羞怯中满是风情。   “我来了啊?”   “嗯……轻点,嗯,快一点,别让雨婷醒了。”   “是要轻点,还是快点,左局长,轻了可就快不了,快了可就不能轻,您的指示要再明确点……” 第六百零六章 奈若何   第二天一早,叶雨婷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却看到左雨溪已经穿好了出门的衣服,拿起包包正准备离开,扭头看了下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闹钟,疑惑道:“还不到7点呢,不吃早饭了?”   “阎吉泽今天要去云水县做调研,7点半出发,时间来不及了。”   政府的事向来如此,闲时闲死,忙时忙疯,从过年开始为了“民转公”的推动工作,左雨溪几乎整天都早出晚归,叶雨婷倒也见怪不怪。她一边让左雨溪等等,一边快步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牛奶递了过去,道:“先喝点垫垫肚子,阎吉泽也真是的,工作再重要,也不能不让人吃饭啊。”   其实这不怪阎吉泽,去云水一两个小时的车程,7点半出发已经不算早了。要是平时有这样的工作安排,以左雨溪的严谨自持,应该六点就起床了。但昨晚先是和温谅磨文章磨到凌晨,然后又情不自禁的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连卧室都是被他抱进去的,浑身软的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哪里还能起得来?   想起昨夜的荒唐,尤其到了后来自己那一声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饶是左雨溪冷静深沉的性子,也有几分心虚,不敢去看叶雨婷的眼睛,匆匆的道:“不用了,我路上随便买点吃就行,走了啊!”   “哎,晚上几点回来?”   “看情况吧,等我电话!”   听着脚步声远去,叶雨婷关了门,回去整理房间的时候,看到沙发的垫子上那一团浅浅的水渍,突然身子微微一颤,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眼眸中交织的羞涩和媚态,让她秀美的脸蛋上浮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楚楚动人。   过了良久良久,叶雨婷颓然坐在沙发上,抬头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神情茫然,有挣扎,也有痛苦!   毕竟有叶雨婷在,温谅没有在左雨溪家里留宿,看着她睡下后出门而去。经过门卫室的时候,昨晚遇到的那个保安探头出来,笑道:“哥们这么早啊?”   温谅笑着应了声,想起跟保安的那番对话,盗版市场死灰复燃在意料当中,可佛爷手下那几个混混还在拘留所关着,这就牵扯到青州和关山的方方面面,他本来要跟左雨溪商量的,却一时忘却了。   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冢啊!   拿出手机给明哥打了电话,然后打车去了大世界。如今安保卿和叶智伟都在苏海未归,大世界便交给了罗蹊打点。这小子不愧是安保卿赞不绝口的商业奇才,不仅帅的天怒人怨,手段确实非同凡响,接手不到两个月竟已经让大世界的营业额翻了一翻,从各个层次将温谅定下的VIP金字塔结构发扬光大,已经有了独领风骚、雄霸青州会所界的迹象。   要知道,这还只是他在忙碌于五星级酒店筹建的空闲时间里,用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心思达成的成绩!   罗韫将这样的人才赶出家门而不用,可谓失误透顶!   温谅跟罗蹊只见过数面,交情极其一般,但罗蹊也知道他是安保卿非常重视和尊重的人物,在这个圈子里拥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天还没亮就被吵醒,却也不敢怠慢,亲自到二楼的包厢陪坐了一会。期间说起了五星级酒店的发展和未来,温谅三言两语,却意义深刻,尽显目光悠远胸怀广阔,偶尔提点几句,又切中时弊,一阵见血,让人佩服不已。   一番浅谈,罗蹊终于对温谅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这种认识不是建立在安保卿的复述和传闻听来的种种,而是由自己亲自见证的风格、做派、能力和眼光,而这些,往往是构成一个人人格魅力的主要因素。   换句话说,罗蹊虽然还不至于被温谅动动嘴皮子就折服,却也逐渐有点明白这样一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少年,如何让虎狼一样的安保卿推崇备至,乖乖的俯首听命。   又聊了几句风花雪月,罗蹊才发现温谅真的是一个妙人,幽默风趣,浑若天成,风俗典故,信手拈来,雅,雅的接地气,俗,俗的有境界,使人如沐春风,没有一点的陌生和疏离。   这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   罗蹊名校毕业,家财万贯,自身又多才多艺,样貌身材更是不用多提,平日虽不像某些人那样幼稚的不通人情世故,眼高于顶,鼻孔朝天,但谦虚淡然的举止下暗藏着深埋于骨子里的骄傲,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起了结交之心的人,这么多年了,温谅还是唯一的一个!   “温少你先休息,我出去安排点事,过会再过来。”   罗蹊当然知道温谅这个时间点过来,不仅仅是为了找个地方落脚那么简单,知趣的先行离开。温谅对他的感觉也挺不错,别看罗蹊长的是妖了点,但脾气还挺对胃口,有这样一个人带领昌盛实业,至少从当下来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正思索间,明哥满头大汗的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显然这一路赶的很急,看见温谅满脸堆笑,就差作揖弯个腰身下去。要说以前明哥也没这么谄媚,可自从慢慢接手了安保卿的地下世界,地位高了,钱也多了,却更加的怕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不知哪天醒来就砰的破碎了,所以面对温谅这个足以掌握他的荣华富贵的人,姿态低一点,可以理解。   “青州新开了一家快又多,你知道吧?”温谅没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知道知道,好像是外地人开的快餐店,这段时间风头不小,抢了青河不少生意。”   温谅跟青河的关系,明哥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当初八一店的那几个混混来闹事,还是他带人去摆平了,顿时压低了嗓音,恶狠狠道:“温少,是不是要?”   他做了个先横拉然后斜着切的手势,这是道上的暗号,意思就是不折手段的搞到对方关门。温谅虽然不了解这些黑话,但猜也猜出他的意思,笑骂道:“就你一脑门的坏水,大家正经做生意,别搞那些有的没的。这样,我让你办点小事……”   跟明哥如此这般的耳语一番,听的明哥笑的眉毛都飞了起来,不停的点头,口中嗯啊的没完。最后温谅不放心,怕他胡来,又特地叮嘱了一遍,道:“记住了?”   “全记住了,放心吧,这种事我做起来拿手,绝对出不了错!”   “嗯,去吧!”   明哥一脸阴笑的离开,没一会两个漂亮清秀的女孩端着丰盛的早餐走了进来,还不等温谅说声谢谢,已经笑靥如花的分别跪在他的大腿两侧,一个举起小手在大腿内外捶捏揉拉,一个拿了碟筷夹起菜肴送往他的嘴边,搞的温谅哭笑不得。   这要是安保卿在的时候,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温谅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责怪罗蹊,温和的请了两个女孩出去。没过片刻,罗蹊匆匆推门而入,道:“温少,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温谅笑道:“哪里话,只是我这人害羞,你弄那么漂亮的两个女孩子在这,这顿饭可怎么吃的下去?你吃了没,一起吧!”   罗蹊也是一笑,到对面坐了下来,一边吃饭,一边天南海北的继续各种话题,两人见识或有不同处,但聊的十分投机,等饭吃完,已经俨然是多年好友的交情。   有了交情,有些话便可以有意无意的聊上几句,温谅瞧了一个时机,终是将话题转到灵阳方面,道:“……你哥哥罗韫在灵阳的局面也不小啊,以你的才干,他肯放你出来,九哥真得多谢谢他才对”   罗蹊苦笑道:“不瞒温少,我跟他一点都合不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连老九都在有意识的洗白上岸,将实业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割裂开,我哥他还沉迷在道上那点一呼百应,前呼后拥的威风呢,在国内这个大环境里,这能是长久之计吗?说不定哪天上面的风向变了,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他……”   温谅只是笑了笑,他多精明的人,这些话人家兄弟一家人,说说也无妨,可自己要是跟着感叹几句,那就太冒失了,也太天真。   “这也没那么绝对,不过能早一步转型还是早一点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安全第一啊!”   罗蹊被他逗的一笑,道:“温少说的是,可惜我哥他刚愎自用,这些话都听不进去。”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罗总能在灵阳创下这么大的基业,又有窦文博照拂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窦文博?呵!”   罗蹊一阵摇头,温谅奇道:“怎么说,要是我听来的消息没错的话,罗总发迹那十年,不正是窦文博在灵阳步步高升的那段时间吗?”   “窦文博算什么……”   罗蹊没有再说下去,刻意扯开了话题,这倒不是他对温谅起了什么疑心,只是这件事涉及到罗家的根基,除了罗韫,连他也所知有限。   温谅当然不着痕迹的随着他去,但心里却闪过深深的警惕。   连窦文博都不算什么,罗韫的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人? 第六百零七章 一人,一心,一白发   这个疑问,在温谅心中其实已经盘桓许久。   从过年去云水的途中偶遇范明珠,再到回仙观内那一幕让人不寒而栗的碰撞,温谅怎么也忘不了她离开时那一双近乎疯狂的眼睛!   寂如死灰,冷若冰窟,除了燃烧的恨意再没有一丝一毫其他可见的情感,这样一个完全被报仇的信念支撑着灵魂的女人,究竟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简直明明白白的写在她那张美丽无匹的脸上。   可现实总比幻想残酷,以她今时今日的状况,家道中落,一无所有,又没了庄少玄的庇护,在没有找到另一个可以为之挡风遮雨的靠山之前,想要报仇不过是天方夜谭。   温谅明白这一点,身在局中日思夜想的范明珠如何不明白?   所以罗韫便是她选定的那个人,一个她心目中足能与许左温对抗的依仗!   为什么?   凭什么?   罗韫的名头固然响亮,身价地位也比许多人高了不知多少,放在哪里都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可从来民不与官斗,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出身草莽的商人而已,真要撕破了脸,下场不会比范恒安好上多少。   范明珠选择罗韫,怎么看怎么像病急乱投医,白痴的一塌糊涂!   可范明珠会是这样的白痴吗?   一个能在范恒安入狱后毅然回国,然后用手中最后可以动用的数千万资产投入庄少玄的怀中,硬生生的于不可能中将父亲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女子,谁要相信她是白痴,才是真正的白痴!   所以问题一定出在罗韫身上,这个跟安保卿、佛爷齐名的男人,莫非在那些光鲜的外表和名头下,还隐藏着怎样让人震撼的面目?   温谅这段时日一直忙于商业上的布局,没有精力去打探罗韫的底细,只是跟左雨溪提过,让她多关注一下灵阳的消息。今个正好遇到罗蹊,两人言谈投机,便有意无意的投石问路,却没想到罗蹊竟是丝毫不将窦文博放在眼里。   怪不得连交好窦文博的公子窦霄这种要紧事,也仅仅让罗尚阳去维系而已,并且看那天在山上观中的情形,罗尚阳对窦霄呼去喝来,未见有多么的尊重和奉承!   这个罗韫,不简单呐!   吃完早饭,罗蹊要赶去依山,温谅送他出门,回来后小憩片刻,便精神抖擞的去了学校。虽然现在校方和叶雨婷都不怎么管他,但毕竟是学生的身份,这一次个把月没露面,说出去不好听。   三班的课前一如既往的热闹,聊天的,打闹的,走来走去多动症的,进进出出尿频尿急的,可当温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一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如同看到一头猛犸象跨越了冰河世纪来到了眼前,齐刷刷的充满了不可思议。   “咳……”   温谅干咳一声,挥了挥手,道:“同志们好!”   “切!”   “嘘!”   “靠!”   以温大叔的人缘,收到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任毅笑的前仰后合,等他走过来,伸长了脖子贱贱的道:“首长还好吗?”   温谅摇头叹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有没有这么凄凉?”任毅胸口拍的轰隆响,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温谅握住他的手,用力的摇了摇,热泪盈眶的道:“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即遇,奏流水以何惭!任兄此心,可昭日月……”   孟珂终于受不了了,捂着耳朵叫道:“你们俩有完没完?”   温谅和任毅同时大笑,两个家伙顾盼神飞,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连孟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谅看了看周边,问道:“纪苏呢?”   “怎么,一日不见隔三秋,不是昨天刚分开的吗,这就想的话,也不怕头发都想白了?”孟珂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开起了玩笑。   温谅微笑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等孟珂同学找到喜欢的人,我看你这满头的乌发,说不定白的更快!”   “我哪有……”   孟珂心头一颤,软绵绵的回了一句,可眼光却从温谅的脸上飞快的掠过,然后别过头去,再不作声。   谁也不知,前几日梳头,她真的找到了一根白发!   温谅当她脸嫩,笑了笑,转身和任毅凑到一起,说起了闲话。没过一会,纪苏从办公室回来,见到温谅也是好一阵高兴。   四人组,终于凑齐了。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倒霉,青州职高的校门口却是另一番景象。十几个看上去就不是善茬的青皮等在路边的梧桐树下,领头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满脸的彪悍之气,单凭长相,夜里吓哭几个女孩子丝毫不是问题。   金链子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的从学校跑了出来,到了光头跟前,一盒大中华递了过去,陪着笑道:“马哥,今个这么有空?是不是又有什么乐子找小弟一起呢?”   光头叫马前进,是职高这一片地盘的老大,像金链子这些不安分的学生,总是跟道上的人有来往,时不时的孝敬点钱啊烟啊,有时还会介绍些爱玩的女同学,关系处的不错。   “是啊,好大的乐子,走吧。”   马前进皮笑肉不笑的掉头就走,金链子感觉到哪里不对,但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前两天不还一起玩女人吗,有说有笑的挺乐呵,今天这是怎么了?刚一犹豫,被人从后面搂住了肩膀,道:“走吧?”   金链子压着心底的不安,只好跟着去了。到了一个偏僻的废旧工地,屁股上立刻挨了一脚,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板砖拍在了脑门上,鲜血顿时顺着额头流了满脸都是,直愣愣的坐到了地上。跟他来的几个人也都一瞬间被干翻,被打的满地打滚,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   金链子眼中全是惊恐,喊道:“马哥,先别打,别打。兄弟这两年可没少了孝敬啊,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大人大量,放我一马吧……”   “放你一马?兄弟,哥跟你说句实话,得罪了我是小事,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要是放了你,谁来放我一马呢?你是明白人,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他妈的明白个屁啊,金链子知道他这是动真格的了,脑海里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些画面,看别人被折磨的时候还觉得挺有快感,可轮到自己顿时吓的魂飞魄散,一个没忍住,裤裆稀里哗啦的下起了雨,竟就这样尿了一裤子。   马前进皱着眉头退开了几步,他得到明哥的指示,要教训教训金链子和他那一群跟班,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但听明哥气急败坏的口气,应该不是小事。所以片刻不敢耽误,把这帮人骗出来整治,可没想到还没怎么着呢,这货竟然活生生的吓尿了。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周小昌的?”   金链子狂点头。   “以后别去招惹他,明白吗?这一年从他那搞了多少好处都双倍还了,还有,周小昌在职高的人身安全以后由你负责,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或者被别人欺负了,老子卸你一条胳膊,再卸你一条腿,明白吗?”   金链子头都快要点断了,心里却在咆哮:周小昌你妈逼,有这么硬的后台还装你妈逼的菜鸟啊,挖个坑让老子跳,太TM黑暗了,太TM不要脸了。   青州通济区国兴街三号,麻油胡同。   帅哥隆和板寸男勾肩搭背的边吹牛边晃悠着,刚走到胡同口,一辆丰田商务车嗖的一声停在了胡同口,将出路挡了个严严实实。车门打开,几个人穿着黑衬衫黑裤子的人跳下车,只闻着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帅哥隆好歹也是出来混的人,被快又多的短暂招安没有影响到他对危险的敏感性,还不等来人开口,拉了板寸男一把,掉头就跑。   那几个人哄堂大笑,却站在胡同口,并不追赶。帅哥隆跑到中间,一看另一端的出口,绝望的停了下来——这头也开来了一辆面包车,同样跳下来几个人,一色的黑衣服,大摇大摆的冲着他俩走了过来。   “回头吧帅哥,你说你跑什么跑,明哥都亲自出马了,还能让你给跑了?”   帅哥隆一个踉跄,差点趴到地上,如今的青州说起明哥,谁不是双股战战,浑身哆嗦?他一个混在底层的小青皮,又有什么资格惊动这么大的人物?   想到这里,帅哥隆倒是轻松了点,因为以他的层次,无论如何扯不上得罪明哥,既然不得罪,那也没什么好怕了。   到了丰田边上,车里传来一个声音:“让他们上来吧。”   帅哥隆腿脚发麻,抬了两次还没有登上车,旁边的两个人看不下去,一人一边拉着他的胳臂,一提一送,硬给塞了进去。   板寸男见两人的目光瞟到自己身上,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上了车,车内坐着的果然是明哥,笑道:“先自我介绍下,我叫黄小明,道上的人给面子,叫我一声明哥。两位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帅哥隆和板寸男面面相觑,也不敢接话,明哥当然也没跟他们寒暄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不变,直入主题,道:“听说两位被快又多给开除了?” 第六百零八章 下饵钓鱼   “潘总,这是4月份的推广计划和各部门预算,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咱们再讨论……”   路心妍推开总经理室的房门,连敲门这道程序都给省了,径自将计划书放到了那张恐怕算是整个青州最气派最张扬的黄花梨木打造的老板桌上。她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只知道尸位素餐,浑身上下充满了土财主气息的大老粗,尤其厌烦他那一口蛮里蛮气的岭南方言,也不知道顾时同究竟看上了他那一点,竟然放心将快又多交给这样一个人。   “会上不是说过了吗,以后经营上的这点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成,我这忙的要死,等下还赶着跟招商局的刘局长吃饭,哪里有时间啊?”   路心妍连猜带蒙才勉强听懂了潘明良说的话,眉头微微一蹙,道:“这不大好吧,公司的决策毕竟还得潘总你拿主意……”   虽然随着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和音乐的强势发展,在全国兴起了以学说岭南话为时髦的流行,但作为留过洋的人,路心妍对此嗤之以鼻,好好的普通话不用,非拿方言当时尚,这是历史的退步懂不懂?所以尊重什么的就不要提了,偶尔按捺不住,眉眼间的不满都能当着潘明良的面显露出来。   “安啦安啦,我还信不过你?哎呦,我跟刘局约了十一点,这都要来不及了,心妍你去开会布置吧,我先走一步。”   “潘总,潘总……”   潘明良摆着手出了门,留下路心妍在屋里暗暗鄙视,过了走廊的拐角,他突然回过头看了看,发生一声不屑的冷笑。   快又多既然决定在青州立足,跟当地政府打好关系十分必要,明华在这方面只能给与暗地里的支持,不方便直接将手头的资源和快又多共享。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如今的明华没有了齐舒,处理这些事情再没有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不然别说资源共享,就是帮快又多另外钩织一个关系网,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潘明良能被顾时同选中,除了忠心可靠之外,当然不会一点优点也没有,作为招商引资的成果之一,这才几天的工夫,他已经跟招商局的刘局攀上了交情,三天两头的聚在一起喝酒打牌,算是找到一个切入点。   酒过三巡,潘明良出来上洗手间,放完肚子里的存货,刚走出来,却看到两个年轻人恭候在洗手池边上,一个扭水管,一个递香皂,脸上满是殷勤的笑。   “潘总您当心,被弄湿衣服。”   潘明良还以为他们是新来的服务生,能有这个眼力劲当真不错,笑道:“怎么,刚来就认识我?”   帅哥隆恨的牙痒痒,尼玛的把老子给开除了还不认得老子是谁,真是岂有此理,可越是愤恨,越是一门心思的要按照明哥交代的去做,恭敬的道:“潘总您不记得了?我是小吴啊,前几天刚……”   说了两句,潘明良才想起快又多确实有这么个人,好像是犯了什么事被开除了。他好歹也是台面上的人,笑呵呵的拍了拍帅哥隆的肩膀,道:“年轻人嘛,别气馁,快又多不合适你,说不定换个地方就发达了,这里环境不错,好好干!”   帅哥隆脸都要绿了,可还是牢记明哥的吩咐,见潘明良要走,忙赶到他面前,低声哀求道:“潘总,之前都是我们不懂事,出来才知道跟着您干才有前途,您看能不能再让我们回去?”   “小吴啊,公司可不是别的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劳动合同都解除了,再想要回去怕是没办法……”   “那是那是,我明白。”帅哥隆附耳过来,在潘明良耳边如此这般的一番言语,听的他眼中冒光,神色略有松动。   “真的?”   帅哥隆忙对板寸男招招手,板寸男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潘明良只看了一眼,心口就痒的受不了。照片里的女人三十岁许,秀美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眉目清秀,一双丹凤眼似羞含怯,气质楚楚动人,虽然比不了工体那个姜记的老板娘,可胜在端庄里透着一股子的媚态,让人口水直流。   “潘总,这可不是那些出来做的小姐,人是良家少妇,只是老公得了重病,家里还有孩子老人,走投无路了才出来做,还没接过客人呢。”   潘明良已然起了色心,可摸不准帅哥隆的来路,略有几分犹豫,问道:“你怎么认得的?”帅哥隆嘿嘿笑了起来,形象瞬间变得猥琐极了,压低嗓音,凑近了道:“这女的是我以前乡下老家的邻居,知根知底,她也是活不下去了,知道我在外面还有点门路,认识几个像潘总这样的贵人,所以想找个能长久的……”   这样说就比较可信了,潘明良色中饿鬼,向来又最迷少妇,尤其好有夫之妇这个道道,哪里还忍得住,回头跟刘局打声招呼,等散了场子,开车带着帅哥隆两人往郊外开去。   温谅接到明哥电话的时候,正跟任毅和刘致和在食堂吃饭,知道潘明良上了勾,唇边溢出一丝淡然的笑意。   任毅先识相的夹了自己碗里的一块肉给刘致和,讨教道:“刘哥,温老大是不是又在阴人呢?”   “像,这笑一看就憋着坏水呢!”   “不知谁又该倒霉了……哎,别又是顾文远吧?”   “顾文远?呵,”刘致和不屑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顾大公子现在是被骟的驴子没脾气……”   “那倒是,我听江涛他们说,顾文远现在一天都说不了两句话,老实的跟智障似的。”   ……   温谅挂了电话,也懒得搭理这对贱人,直接岔开话题,道:“任兄,你家妹子攻略到哪一步了?”   说起这个,可谓任毅刘致和共同之辱,两人马上蔫了,无精打采的垂下头。刘致和感叹道:“我家杨阳也不过用了我七分力,可这个宋婉简直是铜墙铁壁,油盐不进,要我说实在不行干脆绑了,把生米做成熟饭……” 第六百零九章 爱情终点奥义   任毅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哪里有力气跟他斗嘴,趴在桌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毫无焦点的放空一片,文艺青年的忧伤范倒是很能激起几分女性特有的母爱和怜惜。可惜当着温谅和刘致和这的面,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他们明白的情怀,刘致和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不就一个妹子吗,不行咱就再换!”   温谅拿起筷子在刘致和的碗口敲了敲,瞪着他道:“严肃点!”然后一转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任兄,你不是吧,动真格的了?”   说实话,对任毅一时的荷尔蒙冲动,温谅一直是抱着戏谑的态度来参和的,尤其这一次选中的宋婉还是通过抓阄这种毫无科学理论依据的方式,要当了真,说明智商跌的苍老师脱衣服还快。   “哎……”   任毅死猪似的趴着不动,又叹了口气,曲转幽回,满肚沧桑。温谅和刘致和面面相觑,刘致和摇头道:“完了,估计没救了……”   他也是好奇,摸了摸任毅的脑袋,道:“你究竟喜欢人家什么?话都没说过几句,性格爱好什么的也不了解,论长相也算不得美的冒泡,况且人家那是什么志向?非清华北大不上!跟你老兄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呢?”   温谅笑道:“不错嘛致和,现在说话都出口成章了啊?”   刘致和嘿嘿一笑,眼睛眯了起来,道:“那是,兄弟虽然不够有文采,可胜在有底蕴,你们那点水平,我上厕所蹲坑的时间也就赶上来了。”   “哎……”任毅终于有了点反应,双手垫在下巴处,几乎能当做猥琐代名词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柔柔的光,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吧,那天第一次见到她,我的心口就直砰砰跳的厉害,脑袋像是被刘哥刚刚打了几十拳一样……”   刘致和怒道:“别诬赖啊,让我家杨阳听到,还以为我多么暴力呢。”   你丫的追杨阳的第一战就是跟十九中打了一次群架好伐?温谅用凌厉不可侵犯的眼神让刘致和羞愧的低下了头,任毅继续道:“……之后又试了那么多法子,偶遇啊搭讪啊写情书啊帮打饭啊,连英雄救美这样的终极必杀技都用过了,可她对我越来越淡,以前偶尔还有点笑脸,现在几乎是看见我掉头就走……但不知为什么,越是这样,我越是忘不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吧……”   “这不叫喜欢,这叫犯贱……好好,我闭嘴,闭嘴!”   温谅在桌子下踢了刘致和一脚,对任毅点点头,鼓励道:“加油!”   任毅苦恼道:“老大,别光加油啊,你得出点主意!”   “这个,我其实也没什么经验……”   对面竖起两根大大的中指,青一中最美丽的三朵花都围绕在你的石榴裤衩下,这还能说没经验?   温谅轻咳一声,道:“说白了,追女孩子的秘诀不过是‘胆大心细脸皮厚’这三招。一般人失败,要么没勇气表白,要么不够体贴细腻,要么就是被拒绝一次立刻偃旗息鼓,可任毅你屡败屡战,舍得下身段,豁得出脸面,按理说绝对是泡妞界一等一的干才啊……”   “但是呢?”跟随温谅这么久,这点起承转折任毅还是听的懂的,所以神情格外的认真,他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导致现在这种僵持的困局。   “但是追女孩毕竟不是做数学题,按照固定的格式和套路就永远能找到正确的答案。女人心,海底针,要想保持泡妞的成功率,你得学会因地制宜,量体裁衣,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法子。”   这番理论颇有高屋建瓴的气势,任毅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那宋婉呢,什么法子合适?”   “我又不是算命瞎子,这个得一步步的去试。”   任毅本来还以为温谅有什么一招制敌的必杀技,听了无比的失望,道:“我试了不少了……”   “你那种试法纯粹是拼人品,赌运气,没有一点针对性和可行性。”温谅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将这段时间由刘致和主导的追女行动打了个鸭蛋,道:“首先,咱们得知道宋婉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对象,比如青梅竹马、学长学弟什么的,切记,这个至关重要;其次,要进一步了解她的兴趣爱好,除了写字,爱听什么歌,喜欢看什么电影和文学作品,或者迷恋哪个明星,最爱哪种颜色,等等等等,凡是有关她的信息,要争取尽可能多的收集;另外,不要总是傻乎乎的直来直去,宋婉那里碰了壁,一次两次三次,让她知道你的决心就可以了,没必要脑袋都磕成释迦牟尼了,还死心眼子的去送死,要知道女生固然喜欢你持久,可持久的同时要是能加一点技巧,不是更能得分?”   刘致和皱眉道:“老大你这话也太黄了吧?任毅一个小处男,听了能受得了吗?”   任毅正听的心花怒放,觉得温谅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真是朝闻道夕死可矣,浑然不知又有哪里黄了?   温谅呸了一下,道:“当都跟你似的龌龊呢?我给你说,真急了不是有五姑娘吗,杨阳那里可得悠着点。别真闹出什么事,杨一行追究起来,你老爸脸上须不好看。”   刘致和一脸嫌弃的看着温谅,道:“我家杨阳小宝贝多么冰清玉洁,会发生你脑海里那些想想就觉得下流无耻的事情吗?”   眼看话题又要偏移,任毅忙打断两人,道:“说正事好吗?温哥你快说什么技巧?”“追女孩子其实跟打仗差不多,所谓技巧,就是说正面战场攻不破,你可以迂回嘛!她总有朋友,有圈子吧,以你的手段随便几句话,交个朋友混个脸熟还不简单?女孩子都耳根子软,当她的朋友闺蜜都一个劲的夸你好,就是不好也变得好起来了。所以有位达人曾说过,爱情的终点只有一个,可通往爱情终点的道路却有千千万万,一条可以走到她的身前,一条可以走到她的手边,终究有一条,能走到她的心田……” 第六百一十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洋洋洒洒的泡妞攻略瞬间征服了任毅,刘致和虽然表现的不屑一顾,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让杨阳远离这个家伙,连看都不能多看一眼。接下来温谅充当临时指挥官,给任毅和刘致和分别布置了任务,初步估计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摘下宋婉这颗遥遥在上的星星。   准备分开的时候,温谅斜眼瞅着刘致和,道:“致和,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兄弟多?钞票多?马子多?”   温谅一头黑线,道:“你丫的也就是个高中生好伐,不要摆出一幅陈浩南的气场,说个通俗点的答案!”   刘致和摸了摸下巴,苦思冥想之后,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   温谅一脚踹了过去,刘致和求饶道:“老大你明示,明示!”   “做人要厚道,厚道懂吗?”   这话没头没尾,换了别人未必能明白温谅的意思,不过刘致和多玲珑的心思,眼见装傻糊弄不过去,很不情愿的从屁股兜里摸出车钥匙递了过来,道:“你就不能装一下失忆,让我放学后去接杨阳威风威风?”   “小农!杨阳什么好车没见过,开一辆破大切是自取其辱!”   温谅接过钥匙,对任毅道:“最近先把你那些粗鲁又没技术含量的攻势缓一缓,将刚才商量的那些东西逐条逐项打听清楚了——既然强攻不行,咱们就步步为营,一点点一寸寸的推,跟这小妮子耗上了!”   “一寸山河一寸血,”任毅猛一击掌,道:“听你的,跟她耗了!”   不过在场的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耗,竟然足足耗了十年!   潘明良在帅哥隆的指引下开着车来到了郊外的小镇,花繁叶茂,小桥流水,一排排青砖黑瓦的平房比水而建,倒是一片山水佳境的风光所在。   “不错不错,这地方还挺漂亮。”   “潘总的眼力没的说,不过这不仅风景美,还有人,更美……”   帅哥隆猥琐的打个眼色,潘明良哈哈大笑,道:“小吴啊,你放心,真合了我的胃口,少不了你的好处。”   两人来到一家小院门前,帅哥隆抓着门环啪嗒啪嗒甩了几声,院内一个女声响起:“来了,等一下。”   这声音软软的,在沙哑中透着一股子柔意,仿佛从嗓子眼里带着的慵懒和风韵,潘明良算是花丛老手,御女无数,可单单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就涌上来一阵热潮,顿时心痒难耐。   大门咯吱打开,一身水绿棉裙的美貌女子出现在面前,头发侧梳在耳边,用一根皮筋扎住,白生生的脸蛋似乎捏一把就会有水流出,细细的柳眉配上一双丹凤眼,瞧人时波光流动,微敛时乍欲还休,嘴里跟帅哥隆打着招呼,却悄悄的瞥了潘明良一眼,然后抿嘴一笑,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低着头引了二人进门。   “翠嫂子,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潘总,大老板,有钱又仗义,对我们兄弟都好的不得了……”   潘明良早被眼前佳人迷的身子都软了,乐得被帅哥隆没边的吹捧,双手伸过去握住女子的小手,道:“鄙人潘明良,幸会,幸会。”   女子明显吓了一跳,飞快的将手抽了回去,脸上飞起一团红晕,却好像又怕这番举动引得潘明良不快,头垂的低低的,柔声细语的道:“潘总您请进去稍坐,我去给您烧杯茶。”   帅哥隆拉了潘明良一把,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这么猴急,笑道:“好的好的,翠嫂子你先去烧水,我陪潘总坐会。”   等潘明良依依不舍的从女子摇曳的腰臀处收回目光,帅哥隆压低嗓门,道:“潘总,人家还是良家,除了老公没碰过第二个男人,您得慢慢来。”   潘明良虽然好色,毕竟也是混了多年社会的人物,对帅哥隆这番毛遂自荐的拉皮条不能不说怀有疑虑,倒不是怕他下什么套子,借这小痞子俩胆——他只是怕这货档次太低,又急着讨好自己,随便从什么不干不净的小窑子里找了个小姐来糊弄。但今天一看这个浑身上下都是诱惑的女人,再看她羞中带涩,欲拒还迎的那种矛盾和挣扎,唯一的一点疑心也消失殆尽。   良家,少妇,最精彩的是老公还活着,这要是勾上手了,那才是真正的刺激!   潘明良拍了拍帅哥隆的肩膀,笑道:“景美人更美,不错,你小子不错!”   下午第三节,历史老师正在声情并茂的讲课,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他疑惑的看了看外面的走廊,自语道:“这节时间怎么这么快?”   在96年的课堂连BB机都很少见,更别说手机这样的奢饰品了,所以老师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声音,郁闷的道:“那,下课吧!”   班内哗然,老师没戴表,可学生有表啊,这节课才上了不到二十分钟,哪门子药吃错了,竟然下课?   台下的温谅举起了手,对这个一中出名的问题学生,历史老师向来没有好感,皱眉道:“温谅,你有什么事?”   温谅站了起来,手机还在掌心响个不停,尴尬道:“老师,我能不能出去接个电话?”   以温谅的性格,当然不会故意不关手机,他没那么幼稚,更没那么无聊,只是今天等着明哥那边的消息,所以才破天荒第一次开了铃声。有几个跟温谅不对付的家伙开始幸灾乐祸,历史老师年不过三十,血气方刚,平时对待调皮捣蛋的学生十分的严厉,都托着下巴准备看好戏。   历史老师这才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吐血的心都有,脸皮子抽搐一下,瞪了温谅半响,最终却木然点点头,道:“去吧,下不为例!”   几个看戏的家伙傻了眼,不过也没人敢站出来质疑,温谅的人缘虽然不怎么样,可恶霸的名声放在那,倒也震的住场面。   “温少,人已经上钩了,下面您看是不是……”   “别急,慢慢来,先吊着他,这人蠢是蠢了点,但我还有用。”   挂了电话,温谅唇边溢出一丝笑意,打雁先打眼,顾时同啊顾时同,要怪就怪你自己先瞎了眼,选了这么一个色鬼吧! 第六百一十一章 雨打浮萍   放学后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知道她刚从云水回来,今晚许复延设宴招待阎吉泽,她要出席作陪,便没有多问。不过听她的语气,昨夜两人的心血没有白费,阎吉泽对那份内容详尽、措施完善的提案十分感兴趣,甚至可以说大加赞赏。   以阎王爷的为人,听他夸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挂了电话,温谅斜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考虑先处理手头哪一件事。他如今也算是事务繁忙,有时候各条线交织在一起,脑子真的会变得迟钝和混乱。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迫切的盼望有一个能干的秘书来帮自己安排这一切。   当然,有事干秘书,没事秘书干,只是某些无耻中年大叔们的下流趣味,以温大叔的为人,自然是不屑跟他们同流合污的。   手机滴滴滴的响了起来,温谅一看名字,脸上露出笑意,看来接下来做什么,已经有了答案。   “纪厂长,你好啊……”   虽然股权置换协议早就签了,但这么敏感的交易还是让牵扯到的各方小心翼翼,力争让合作方式少一点争议,日后也少一点风险。所以温谅离京这一个多月,纪政代表新兴化工一直在跟青投和青化厂谈具体合作事宜,从双方共享设备、人力、科研资源,到股东会、管理层的人员构成,再到沟通机制和常设部门的组建,条条框框,方方面面,繁琐到了极致。   换了后世逐渐成熟的市场体制下,但凡牵扯到国企和民企合资的问题,都是扯不完的蛋,何况在这个摸着石头过河的时代?华之苕带领她的咨询小组天天的关山青州两头跑,据说一个月换了四次轮胎,整个人都不好了,每次打电话都跟温谅吵闹着要提高分成比例,抗议薪酬抵不过付出云云。   不过何西华稍前已经被温谅设计一步步拉拢过来,人前人后没少出力,加上许复延亲口答应过温谅,市里支持的力度很大,又有青投的温怀明从中斡旋,青化厂的新任厂长鲁杰也是纪政的老部下,合作意愿强烈,诚意十足。因此各方一起努力,道路固然崎岖难行,但好在一路绿灯,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了似模似样的合作雏形,在当前的体制束缚下,堪称神速!   当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时,回想此前的种种,纪政,华之苕,温怀明等知根知底的人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温谅费尽心思布这么大的局,当然是未雨绸缪,早就料到了这种局面。所以才用新兴厂绑住何西华,用林庄水库对许复延施压,用温怀明引导青投的视线与方向,用纪政和鲁杰这一对好基友实现零对接,用华之苕的麦肯锡背景和专业来促成双方的融合。   于是,就这样一步步,终于将顾时同和范恒安都无法染指的青化厂拉入自己的阵营之内,还让人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他的每一步看似无意,实则妙至巅峰,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期间多少机心,多少筹算,仔细品味,让人不寒而栗。   温谅虽然人在京城,可每隔两天就会跟纪政和华之苕通电话,对诸项事宜知之甚详,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与此同时,青化厂的最终改制方案也通过了省计委、财政厅、国资管理局的审批,并同时报备省委省政府研究通过。这家曾经光芒万丈,却又差点垂垂死去,且在一年内从青州到灵阳再到关山掀起了莫大风波的龙头化工企业,终于一刀斩断了长达数十年的后计划经济时代的企业制度,在青投的领导下开始进行深层次的全面改革。通过初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实现政企分开,通过引入股份制,改革劳动、人事与分配制度,激起企业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力,通过建立健全监管机制,完善奖惩办法,试图在荆棘遍布的一片沼泽里走出一条涅槃重生的道路。   青投以50%的股权明确了其国有资产投资主体的身份地位,依法对改制后的青化厂中的国有资产实行股权管理——这一点十分重要,可以说在这个极有特色的国度,想要做事,做大事,首先要保证颜色不能变,或者到了必须要变的时候,也要尽量变的清风细雨,润物无声。   新兴厂以25%的股权置换青化厂15%的股份,抛开管理层的5%,职工认购的30%,实际上已经成为第二大股东,在青化厂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今晚纪政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正是为了所谓的话语权而来。   要知道93年《公司法》颁布之后,又经历了99年,04年,05年三次大规模的修订,共十三章二百一十九条的内容,只有二十余条没有改变,其他的条款均有添加和删改,可以说基本就是推到了重新来过,才有了后世《公司法》更为严谨的立法体系和法律结构。但就算如此,牵扯到国企这个庞大的怪物,依然有许多或明或暗的潜规则,在影响《公司法》的落实和执行。   更别提现在才96年,《公司法》仅仅是一个框架,国企改革也刚刚开了一个头,如何在合作中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甚至在某些具有决定意义时刻争夺话语权,成了一个需要高度重视的问题。   温谅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管是为了自身利益,还是为了青化厂的发展,他都需要足够的权力来影响青化厂的决策。   跟纪政约定了地方,温谅又拨给了温怀明,好一会电话接通,问道:“忙着呢?今晚宴请阎吉泽的饭局你去不去?”   温怀明那边明显处在忙碌状态,也懒的问温谅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道:“我晚上要请四大行的负责人吃饭,许书记那边就不参加了。对了,你现在在哪里?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连电话都不打,你妈憋了一肚子火,回家当心点。”   说起这一茬,温谅立马头疼起来,任他在外面如何的呼风唤雨,可面对丁枚依然无力,苦着脸道:“老爸,帮个忙,你几点能脱身?我等你一起回吧……”   温怀明发出一声轻笑,道:“这个忙帮不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这还忙着呢,有什么事说吧,难得给我打一次电话,总不是为了怕被你妈揍吧?”   温谅也是一笑,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父亲,道:“纪政今晚请客吃饭,要不来宰他一顿?”   温怀明沉吟一会,道:“地址说一下,我陪完四大行的人就过去,你们俩先吃饭,不用等我!”   开车往酒店去的路上天色突然阴暗下来,厚厚的云层席卷了大半个天幕,没几分钟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一时连路面都看不清楚。   四月份这样的大雨并不多见,温谅将车开的挤慢,青州的基础设施不算好,一旦下雨过急,路面积水比较严重,看不清路况还是小事,最怕的是有井盖被冲走,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故。   拐了一个十字路口,透过雨帘能看到一座楼顶上硕大的烫金字体:菘蓝服装城,温谅上次陪丁枚选店铺的时候来过一次,今天雨下的太大,中间拐了几次路,倒是没留心竟然从菘蓝经过。正在想是不是顺道去看看丁枚的时候,一个女孩从大门冲进了雨中,瞬间整个身体淋的湿透。在她后面又跑出来三四个男人,追出了几步见雨势太大,又纷纷退了回去,其中一个对着女孩的背影大骂道:“跑了初一跑不过十五,我数到三,尼玛的要是不乖乖的回来,老子这就去楼上把你那个小姐妹刚开的铺子给砸了!”   女孩本来已经远远的跑开,距离温谅的大切也就两三步远,不过她没注意到车,更没注意到车中的人,听到男人的话猛的停下了脚步,扭过头去任由雨水冲打着脸蛋,大声道:“你有什么冲我来,敢去动我姐妹一下,我跟你拼命!”   男人对着她吐了一口吐沫,猥亵的道:“就你那三两肉的身子,除了床上伺候男人还行,拼命?你他妈的也配!我数到三,你看劳资敢不敢去砸,一,二……”   女孩的背影在一直的颤抖,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在男人“三”字即将脱口的时候,猛的跺了下脚,道:“好,我跟你们走……”   大切的窗户打开,温谅淡淡的声音却如同响雷般传入女孩的耳中:“站着别动,让他们去砸!”   女孩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的背对着温谅,一动不动。   “三!”   男人伸出食指,遥指着女孩,哈哈大笑道:“行,就知道婊子无义,劳资这就砸了你小姐妹的店,让她也看看你是什么狼心狗肺的玩意!”   他手一挥,一群人凶神恶煞的往大楼内走去。女孩又是一跺脚就准备回去,温谅再一次开口:“贝米,你站着别动!”   女孩猛然转身,湿透的身子凹凸有致,浑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婀娜,她的脸色惨白,几绺发丝贴在颊边,雨水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你什么人,你管我?” 第六百一十二章 无言伤   对贝米这个人,温谅无所谓喜欢或讨厌,就跟一中的其他同学一样,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同龄人而已,他们的欢乐和悲伤,他们的悸动和迷茫,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和青春,外人无须评判,也无须干涉。   如果不是谈羽的缘故,温谅与贝米的生活圈子本不会发生任何的交集,但也正因为谈羽的缘故,温谅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任由她被一群小混混欺负——虽然谈羽终于放下了这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初恋,可放下了过去,不等于忘记了曾经,那些傻乎乎的轻狂岁月,就如同用刀子刻在了他的记忆里,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   另外,这帮小混混温谅也是认识的,领头大骂的就是昨晚遇见的那个金链子。想必是明哥找人教训了他一顿,不让他找周小昌麻烦,心里憋着火没地方出,竟然跑来寻贝米的晦气。   “我不是你什么人,当然也没资格管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站这里等五分钟,比你冲进去更管用。”   好歹也跟温谅认识了这么久,贝米知道他神通广大,可怎么也不相信站着干等就能让金链子等人乖乖的不闹事,那几个家伙是什么货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看着温谅这张似乎任何时候都淡然自若的脸,心头不由升起一阵难耐的急躁,冷冷笑道:“是,我没你有钱有势,冲进去是没什么用,可至少能不连累我的朋友!”   她那个小姐妹家境不好,初中没上完就出去打工赚钱,这一次又是凑了几乎所有能借来的钱在菘蓝租了一间小门面,才刚开业没几天,要是因为自己的那些破事被金链子他们给毁了,这辈子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温谅微微一笑,他哪里会计较贝米恶劣的态度,道:“想不连累你朋友,也不连累你自己,就听我的等一等……贝米同学,我们虽然不怎么熟,但我说过的话,有不作数的时候吗?”   贝米愣了下,看了看服装城的方向,又看了看温谅,明显的沉默下来。这片刻工夫,她的身上被淋的更加厉害,温谅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道:“上来避避雨吧。”   贝米倔强的扭过头去,背对着车子,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刺的皮肤一阵阵的疼。温谅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车上有备用的雨伞,可看这个架势,递过去她也不会接,那就算了吧。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从一楼大厅出来十几个保安,押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金链子等人,直接扔到了台阶下的积水里。   “赶紧滚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今天饶你们一次,要是还有下次,直接废了你双手双脚!”   金链子等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衣服头发早不成样子,看上去跟流浪狗没什么区别,别提多狼狈了。   温谅坐在车里看到这一幕,笑道:“效率不错,比我预料中的还快了两分钟!”   贝米彻底惊呆了,说到底她还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哪里会知道这家菘蓝服装城的后台老板是什么人——顾文舟看着温文尔雅,书卷气浓的跟新科状元似的,可绝对不是人畜无害的书呆子型。说白了,敢来明华旗下的商场闹事,不说吃了豹子胆,至少也是缺心少肺的白痴。金链子家里也算有钱,对贝米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可放在明华集团面前,连只小蚂蚁都算不上!   贝米呆呆的注视着温谅,温谅耸耸肩膀,笑道:“不是我厉害,是服装城的老板厉害。人家开门招商做生意,要是连商户的基本安全都不能保障,这生意还怎么做的下去?”   金链子这两天走死了背字,昨天被抓进了派出所完成了一进宫的壮举,晚上教训周小昌又被搅了局,今天一大早的让马前进差点打死,好不容易堵住贝米准备出口恶气,可他奶奶的又踢上了铁板,被那群如狼似虎的保安一顿暴揍,新伤加上旧痛,真是感时花溅泪,欲语泪先流。   一帮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眼尖看到了贝米,如同发现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美女般发出不能抑制的惊喜呼声:“老大,那婊子还没跑……”   金链子跟着一看,不是怎的,贝米还好端端的站在原地,竟然没有趁机逃跑,一时真是说不清楚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激动的声音都打颤:“快,快去堵住,别……别让丫再跑了……”   刹那间他的脑海掠过了不知多少个少儿不宜的画面,这两天受的所有气,都要从贝米身上十倍的讨回来。   几个人也顾不得身上有伤,打了鸡血似的呼喊着冲了过来。金链子见手下站好了四个方位,无论如何贝米是跑不了了,心放下一大半,指着骂道:“草尼玛,老子今天要是不搞死你,我他妈的跟你……”   话音未落,旁边大切的车门打开,一个人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走了下来,轻声笑道:“你要怎样?”   金链子瞬间呆滞,这个声音是他最不愿听到的声音,而这个人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他不是笨蛋,从马前进口中知道是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这个人当然不会是周小昌,那结论就只能一个!   所以当温谅阴魂不散的出现在面前时,金链子心头那股子苦水,真是比黄连都苦上百倍,刚才还兴奋到扭曲的脸,立刻便耷拉下来,颤巍巍的道:“没,没怎样……”   “那还不走?”   “啊?”金链子已经做好了再被打一顿的准备,虽然他们人多,可根本没有反抗的念头,没想到温谅竟然开口放他们走路,死里逃生的幸福感充斥心胸,差点跪下来谢谢佛祖保佑,连连道:“走,走,我们这就走!”   “走快点,雨中散步,玩浪漫呢?”   金链子等人撒腿就跑,速度直超博尔特,一会就消失不见,估计这辈子不会再在一中和服装城这边出现。   贝米一直没有做声,看着温谅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吓得一向作威作福的金链子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来为难自己,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温谅走前两步,将手中的雨伞递了过去,道:“雨下的太大,拿着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也不管贝米愿不愿意,将雨伞塞到她的手心,转身开车离去。贝米撑着雨伞,被雨水洗去脂粉的脸蛋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清秀,她站了片刻,突然蹲在地上,头紧紧的埋在膝盖上,无声的抽泣起来。   到了酒店门口,纪政早等在一边,看见温谅下车忙迎了过来,道:“温少,外面雨大,赶紧进去避一避。”然后领着他往里走,不等门口的迎宾开门,先自己推开门让温谅进去后才跟了进来,姿态放的极低,也做的极其自然。   那个桀骜不驯的纪政,在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和磨砺之后,终于被削去了所有的棱角,变得沉稳起来,这对他和温谅来讲,都是好事!   在包间里,纪政重点汇报了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有华之苕的协助,有后来温谅注入的千万资金,新兴厂已经基本完成了重组,除了对原来的管理层进行了重新竞争上岗,又高新招聘了大量应届毕业生和行业精英填补进来,从上到下干劲十足,焕然一新。   温谅在纪政上任之初,就给了他全部的人事行政财务权力,包括副厂长在内的所有管理层都由他任命,百万以下的开支不用通报。当然,作为一家成熟的企业,这样做无疑是有隐患的,等走上正轨,必定还要建立完善的各种制度。但针对新兴厂当时的情况,温谅又远在京城,赋予纪政绝对的掌控力是很有必要。这是信任,也是考验,做好了,是主从相知的快意,做不好,怕是彼此相负的开始。   不过还好,纪政终于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让温谅再一次失望!   “……青化厂对于新兴来说毕竟庞大了太多,又牵扯到了市里的整体布局,有时候在决策方面未必能做到及时和准确。按照咱们的规划,现在应该将PAM工艺研究所里的部分科研资料有选择的同青化厂的研究部门共享,然后集中所有力量,在保证质量,降低成本的前提下,开工试生产污水处理设备,但我跟鲁杰谈过几次,他说市里的拨款资金还没有到位,工人认购的股金还没收上来,动工有难度,还是要等一等……可要再等下去,怕耽误了温少你定的时间线……”   六月份国务院就要发布《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规划及“九五”计划》,这是继去年八月《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暂行条例》实施之后,中央对地方推诿阻拦、执行不力的又一次施压。所以温谅给纪政定的时间在五月底六月初,一定要让水处理设备的生产线开工。   “这个不用急,等我爸过来了咱们再谈,他今晚请四大行的负责人吃饭,资金方面应该扯皮的差不多了。”温谅突然转了话题,道:“纪叔叔,你觉得何西华这个人怎么样?” 第六百一十三章 娘子最美   纪政愣了下,他摸不清温谅的用意,一时也不敢发表意见,道:“温少,你具体是指……”   温谅笑了笑,道:“是我没说清楚,你觉得何西华性格啊为人啊,还有行事等方面如何,有什么明显的缺点没有?”   纪政这段时间跟何西华没少打交道,一来二去相处的竟然还不错,也私下里吃过几次饭,有一定的发言权。不过温谅问话,他自然要做到尽量客观,不能夹杂个人感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这片刻工夫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怎么说呢,从我接触的层次来看,何西华不是一个欲望特别强烈的人,无论对女色还是对财富,不说随遇而安,但至少不像别人的吃相那么难看,说话做事也没什么架子,整天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和善。我观察过他身边的人,似乎都挺服他的,算是有人格魅力的一个人……”   纪政的这个评价并不出乎温谅的意料之外,虽然之前跟何西华间接交锋过两次,各种机缘巧合下貌似多多少少占了点上风。但身为常务副省长的何西华,在江东省也是数得着的大人物,能在人精遍地的官场走到这一步,自然有他过人的地方。   在看人这一点上,温谅从不自大!   “不好色,也不好财,男人除了这两样,剩下的也无非是权和名了……”   何西华身在官场沉浮,权欲自不必提,没有积极要求进步的上进心,怎么能在四十多岁攀爬到这等的高位?至于名声,从他过了这么久还对新兴厂的烂尾有心结来看,应该在这方面是有洁癖的人!   “对,何西华好面子,也好名声,容不得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些坏话,尤其大恨说一套做一套、阳奉阴违的人。”   温谅点点头没有说话,指掌间的茶盖轻轻的拨开杯中飘起的茶叶,发出滴滴的声响。除此之外,房间内再无一点响动。纪政偷偷的看了温谅一眼,也不知道他突然问起何西华是什么用意,只是见他脸上的表情琢磨不透,便自觉的闭了嘴。   过了几分钟,温谅的笑声打破了这种让人坐立不安的气氛,道:“好了,不说何西华了,谈谈等会怎么跟我老爸提要求吧……”   温怀明抵达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跟四大行吃这顿饭足足吃了快三个小时,可见从古到今,想从财神爷兜里掏钱都不是容易的事。温怀明跟纪政也是老熟人了,没有寒暄客套,直接进入了主题,道:“关于两厂合作的主次,我的意见,现在还没必要考虑太多,以你们的实力,就算现在争取也不会有太大的进展……”   温谅刚要开口,温怀明抬手制止了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路要一步步走,只有这一步走的踏实了,才有可能迈开下一步,不然范恒安的前车之鉴,我们不能不防!”   温谅所谋求的,当然不仅仅是如今这个层面上的所谓合作,这样的合作,说白了不过是代工性质的一锤子买卖,何况青投有温怀明,他其实已经掌握了实际意义上的主导权。可他想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双方共同出资成立一个独立的子公司,人力、财务、生产和销售都能从青化厂剥离出来,这样既没有了各种冗杂繁琐、让人心力交瘁的官僚主义,也能有效利用青化厂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庞大的资源网络,取其利而弃其弊,才是温谅最终的目的。   现在温怀明在位,这些当然无忧,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要是过两年温怀明离开了青投,合作怎样进行,以何种方式持续,都是温谅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可温怀明显然顾虑极深,温谅也察觉自己操之过急,正好服务员进来问是不是开始上菜,加了个皮蛋豆腐,笑道:“这玩意蘸着醋吃能醒醒酒,闻着你一身酒气,刚才喝了不少吧?”   温怀明苦笑道:“今天真该带小尚一起去……”   小尚是前年毕业的大学生,进了秘书二科,人白白净净,可酒量很吓死人。现在跟政研室的白薇谈恋爱,温怀明挺喜欢那个小姑娘,顺带的也高看小尚一眼,正准备提拔他做副科长,要不然那样的场合,就算他酒量再好,也不是一个小秘书能出席的。   纪政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以后要是见到了一定得亲热一点,温怀明向来滴水不漏,严谨自持,难得从他口中听到某个人的名字,想必关系匪浅。   许多时候,这,就是权势的魔力,也许不过某人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很可能就会改变另一个人的一生!   “听说尚哥跟薇姐好了?哎,又是一朵鲜花……好好,我不说,不说了。”   温谅嬉皮笑脸的把温怀明搞的没有脾气,无奈的摇摇头,道:“让纪厂长见笑了,这小子不知哪学的毛病,越来越顽劣,以后还请你多担待。”   纪政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敢应承这句话,暗想也只有温怀明敢说温谅顽劣,这话要传到外面,还不知让多少人想死的心都有。   上齐了酒菜,温怀明略吃了一点,恢复一下精神,又跟纪政做了沟通,有温谅在场,许多话就能开诚布公的谈,比起走官方程序要舒畅快捷方便的多。末了,温怀明拍板道:“这样吧,我今天给纪厂长表个态,从明天开始,青投将全力支持青化和新兴的合作,鲁杰我会跟他打招呼,让他配合你的工作。其他方面呢,一切审批程序从简,资金优先往这边倾斜,同时调集双方的技术骨干,集中力量把PAM工艺吃透,然后利用好淮河水污染治理的大势,打响重组后的第一炮,力争做到双赢、互惠、齐飞!”   他能说这番话,也是因为今晚跟四大行谈妥,所以才有底气,不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钱什么事也干不成。   之后又谈了些细节方面的事宜,温怀明便先行离开,他事务繁忙,着眼点也不仅仅限于青化厂这一处,能抽出时间来跟纪政谈一谈,已经很不容易。温谅和纪政送他出去,等回转房内,纪政迫不及待的道:“只要不扯皮,我有信心赶在六月份让第一批设备下线,绝误不了事。”   温谅点点头,道:“技术方面我不担心,从明天起,就要有意识的去跑市场了,这方面你要跟鲁杰沟通好,组建一个全新的营销部门,你亲自负责,明白吗?”   “放心吧,我带人去跑一线。”   “青化厂这么多年铺设的销售网络一定要充分利用起来,他们与各地政府的关系也很紧密,这是新兴远不能及的优势,只要这次占据了先机,等同行们反应过来,他们会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离开酒店的时候,温谅看了看四周,奇道:“不是配了辆桑塔纳吗,怎么没开过来?”   纪政讪然道:“车子留在关山,厂里事情多,我多跑跑没什么的……”   “你啊,”温谅苦笑不得,知道自己整治他整治的有点狠了,连用车这点小事都这么的小心翼翼,唯恐犯了忌讳,斥责道:“还回来跟人家谈判,政府里都是势利眼,一个老总连辆车代步都没有,成什么话!我给你批五十万,二十万左右的车买两辆,一辆给你专用,一辆搞接待。”   纪政犹豫了一下,道:“这太奢侈了吧,企业刚起步……”   “在国内做生意,越是一穷二白,越是得撑门面,不然三分力气能拿下的活得费十二分的力气,有这上面耗的精力,几个五十万也赚回来了。”   正在这时左雨溪打来了电话,温谅接通后说了两句话,对纪政挥挥手,道:“就这么定了,不过今晚你还得打的回家,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目送切诺基离开,纪政才转身走人,虽然温谅说的严厉,可话里透着的关心还是让他心口一暖。青化厂这样的国企,厂长开的也不过是一辆88年产的桑塔纳,车子代表身份看似俗了点,但在当下的社会是不争的事实。   一定要打好这一仗,不辜负温谅的信任,也不对得起自己的未来!   在帝苑见到左雨溪,她洗了澡换好睡衣,曲腿侧卧在沙发上,手中翻看着一堆材料,连温谅走进来都没有发觉。   温谅蹑手蹑脚来到她的身后,眼光掠过柔顺的黑发,从消瘦的肩头慢慢的钻进微敞的衣领里,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两团雪腻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羊脂白玉般的肌肤透出梦幻的清光,加上从衣襟的下摆露出来的雪白大腿,让人只看一眼,就要忍不住口水直流。   不过此刻左雨溪认真专注的样子让温谅不忍下手,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其实女人也是一样,沉浸在工作当中的她有一种平日不多见的动人神态,甚至比起娇媚风情,更加的吸引温谅。   不知过了多久,左雨溪伸了下懒腰,正准备起来倒杯水,鼻端却闻到一股香味,回头一看,温谅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莲子羹从厨房出来,和她目光接触,嬉笑道:“娘子,吃宵夜了!”   (七八月份最忙,见谅见谅) 第六百一十四章 竣工   左雨溪小吃了一惊,侧身跪在沙发上,双手按着靠背,起伏有致的身段一览无遗,笑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谅走到她面前,用汤匙盛了莲子羹送到伊人的红唇边,道:“尝尝看,我翻着菜谱学了好久啊。”   左雨溪凑过去闻了闻,一脸不信任的表情,道:“你确定这可以吃的吗?”   他俩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惫懒性子,左雨溪深刻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个时候谨慎些情有可原。   “我用我的人格保证!”温谅嘿嘿一笑,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乖,张开嘴,爸爸喂你吃好吃的。”   左雨溪娇俏的白了他一眼,尖尖的小香舌在唇角打了个转,眉眼间的春色足以让石人动心,道:“都想当人家爸爸了,我还怎么相信你的人格?”   温谅震惊了,道:“左局长,你也是党培养多年的干部了,怎么思想这么下流邪恶呢?我是说‘眼巴巴’的那个‘巴巴’,好吗?”   左雨溪恼羞成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等温谅发出抗议,狠狠的堵住了他的嘴巴。   一番激情过后,温谅躺在床上,手指从怀里的左雨溪的发丝中穿过,轻轻的缠绕在一起。过了一会,他突然问道:“叶老师呢,今晚不回来了?”   “嗯,雨婷打电话说从这边去学校不方便,以后还是住她那里了,反正那个变态跟踪狂也被你收拾过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搬走?”   “这有什么突然的,雨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独立惯了,也喜欢一个人生活……”   温谅总是感觉哪里有点不对,目光下意识的从左雨溪洁白无瑕的容颜上掠过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冒出一个吓尿了的想法:别是那一晚两人在沙发上激情四射的时候,被叶雨婷发现了吧?   左雨溪抬起头,疑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温谅干笑两声,岔开了话题,道:“跟阎吉泽谈过了吧?”   说起正事,左雨溪的眼眸闪烁着异彩,道:“他要带那份建议书回去仔细研究,说不定还要上办公会上讨论……”   这就是说,在今年乃至后面几年,省教委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民转公”启动之初,左雨溪就能因为工作能力突出进入教委领导班子的视野,只要后面不出大的纰漏,这份头功是实打实的挣下来了。尤其交好阎吉泽,日后在推荐评价里能多写一句“识人任事,果断干练”的荐词,对左雨溪的未来大有好处。   “恭喜左局长,等高升了一定记得不要忘了旧人啊。”   左雨溪乜着他道:“谁是旧人?”   “旧人,就是能在床上让你大喊救命的人……”   “呸,你这个流氓……嗯,不要,轻点……”   “不要轻点?好的,我懂的!”   接下来几天,先是傅进京和崔不言办好了护照,去德国考察纯净水生产线,然后是青化厂和新兴厂的合作走上正轨,等技术部门攻克几个瓶颈之后,就能上马开工。   再接下来,筹建已久的青河豆浆的中央厨房终于竣工!   宁夕特意从黄淮省的东明市沙河县赶回青州参加竣工仪式,同来的还有雷方和雷雨,小尾巴朱子萱因为经营会所脱不开身,让雷方转达了问候和恭贺,言辞礼貌而不失客气,似乎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已经渐去渐远,亦或只是跟温谅变得生疏起来而已。   雷雨初来乍到,对青州的一切表示了很大的好奇心,更是在听朱子萱吹嘘了天漏山的景致后,强烈要求去游览观光。温谅实在没有时间,手边又没有可靠的人可以托付,只好让刘致和连同任毅请了一天的假,专门陪着雷雨去了依山,以小教父的狡猾,任毅的猥琐,虽然还不足以应付雷雨的妖孽,但也不至于出什么大的问题。   刘致和在温谅答应报销一切开支的承诺下爽快的接受了这个委托,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提出要带杨阳一起出行,反正有人付账,不宰一刀当他是吃素的啊?   温谅考虑到雷雨跟他年龄不匹配的严重好色倾向,曾体贴的建议刘致和打消这个念头,不过结果不出意料,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也只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挥手作罢。   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雷雨跟温谅打声招呼,和刘致和任毅杨阳去了天漏山,高战兼任司机和保镖。到了上午九点,位于西郊的中央厨房迎来了盛大的竣工仪式,许复延、温怀明等市四大班子领导大多应邀出席,温谅、宁夕、雷方站在台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沙河怎么样?”   “别的还好,就是空气太糟糕了,我人粗肉糙,倒是不怕,可担心夕姐的皮肤啊……”   “雷哥你少来,宁夕姐天生丽质,别说沙河那种小地方,就是罗布泊也伤不了她一根毫毛。”   “温老弟,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宁夕微微笑着,任由两个家伙拿她打趣,眼神掠过中央厨房那一排排整洁明亮、充满了时代感和画面感的建筑设施,心中不知为什么充满了自豪感和成就感。   论投资,青河不过区区千万而已,论规模,更是局限在青州小小的一隅,论前景,做到最好也只是数百亿的市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能跟现在正着手进行的钼矿行业相提并论。   但是在这里,她认识了身边的这个少年!   而青河,是他们携手并肩创造的第一份事业!   这是多少个八千亿都不能买来的记忆和幸福,宁夕突然道:“好像过了好久了啊……”   雷方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好久?身边传来温谅同样的感慨:“是啊,真的好像过了好久。”   宁夕和温谅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意。雷方在旁边注视着两人,悄悄的挪开了一步,因为他能感觉的到,在那个瞬间,这里,是属于他们两个的世界! 第六百一十五章 发乎情,止乎礼   仪式结束后,李胜利、司雅静等陪同许复延一行简短参观了中央厨房。作为青州乃至江东地区第一家集生产、研发、加工、配送为一体的现代化大型餐饮企业,许复延表现了极大的好奇心,从工艺设备到集约化生产流程,从温度分区到洁净化制度保障,从节能环保到标准化市场经营,问的既细致又深入,末了大加赞扬了青河深具战略眼光的发展规划,表达了支持本地企业做大做强的态度和信心。李胜利自然代表青河感谢了市委市政府的关心和领导,立志为青州的经济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然后宾主尽欢,长长的车队晃荡而去。   等送走许复延,司雅静去处理善后,李胜利回到位于园区左侧的办公楼里,温谅三人正在房间里闲聊,看到李胜利进来,温谅笑道:“都走了,也不留许书记吃顿饭?”   这自然是玩笑话,以青河现在的实力,许复延肯来已经给足了面子,哪里会留下了吃饭?李胜利苦着脸道:“我倒有这个心,可没等开口呢,温秘书长已经吩咐我说许书记接下来还有活动……可惜了,可惜了,本来还想着能给快又多点颜色看看……”   快又多开业的时候不仅请了几个副市长,招商工商税务等部门的一把手也出席不少,更重要的是很少出席商业活动的冯文学冯市长竟然也露了几分钟的脸,红色的大长条幅差点挂满了时代广场,路心妍那几天走路都是踮着脚尖,趾高气扬的样子让李胜利这个厚道人也一直憋着一肚子火呢。   温谅指着他打趣道:“李总啊李总,许复延人都来了,这面子不比什么都气派?说不定那帮人这会正在屋内砸杯子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得寸进尺不好……”   李胜利一想也是,跟宁夕和雷方打声招呼,知道这不用自己留下作陪,便自行去忙了。雷方不明就里,问道:“怎么着,青州还有人敢给老弟使绊子?”   “谈不上使绊子,做生意嘛,谁没个竞争对手,都是些小事。”   温谅说的轻描淡写,不过眼神中一扫而过的忧虑却没有瞒过宁夕的眼睛,她微微一笑,道:“冯文学耐不住寂寞了?要不要让雷方找人警告他一下?”   雷方对青州官场一无所知,但并不妨碍他在分分秒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选来给冯文学施加压力。跟宁家依托军队而强大不一样,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政治世家,他们的根子和底子都深埋在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府之内。   冯文学自今年三月人代会后,称呼前面已经抹去了那个“代”字,在这个背景下,公开场合多露一下脸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温谅担心的是,曾经旗帜坚定的站在许复延这一边的冯文学,当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化的时候,心态会不会随之发生变化呢?   野心从来不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而是有了适宜的土壤,才会开出欲望的果实!   “好啊,搞垮还是搞臭,全凭夕姐一句话。”   雷方知道在钼矿项目上自己承了宁夕和温谅多大的情,不是宁夕在雷云海面前强烈要求,以雷家子弟的底蕴,猛将如雨,将才如云,哪里会轮到他一个纨绔来出头任事?   “他要真的耐得住寂寞,一点都不急于凸显自己的存在,那才是可怕的事。现在看来,也不用费太多心,交给许复延去头疼好了。”温谅摇摇头,笑道:“据说招商局的刘宇宙跟冯文学关系匪浅,快又多是招商局今年的引资成果之一,潘明良拜托刘宇宙请来冯文学捧场也是很可能的事,说明不了什么。人家好歹是一市之长,不是童养媳受气包,该发声的时候,总得让人家说话。”   宁夕自然不会真的对一个小市长如何在意,既然温谅这么说了,也就笑笑揭过不提。雷方倒是上杆子的热心,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找人摸摸他的底,要是真的敢找不自在,灭了他丫的!”   中午吃过饭,雷方却独自起身告辞,温谅惊讶道:“怎么,不跟宁夕一起回沙河?”   “我得去一趟矿大,有个叫孙维扬的教授听说在业内挺厉害的,可打了几次电话死活请不动,夕姐只好让我亲自跑一趟。爷爷的,再敢给脸不要脸,我大耳光抽他!”   听口气,雷方该是没少吃对方的话头,不然不至于这样气急败坏。   矿大坐落在江越省美丽的大海之滨,孙维扬更是国内最知名的地质学家之一,矿业工程学院院长,矿产资源开采教育部重点实验室主任,这样一个人,岂是几通电话就能请的动的?   宁夕瞪了瞪雷方,道:“怎么教你的?到了矿大,见到孙教授,一定要毕恭毕敬,老老实实,别搞四九城吆五喝六的那一套。”   “那就是说我要供爷爷一样供着他喽?”   “只要孙教授能请来,我不介意你装孙子……”   雷方哑然,好一会才悻悻的道:“好吧好吧,知识就是力量,他大爷,我孙子!”   温谅强忍着笑,道:“请人做事,无非以威逼,以利诱,以名惑,孙维扬的地位摆着这,钱什么的估计不缺,威迫他怕咱们不够格,所以雷哥你最好想想怎么用名望来打动他。”   雷方眼睛一亮,思绪闪动,猛的一拍手,道:“托温老弟福,这个孙子不用装了!”   雷方做事倒也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等包间里只剩下温谅宁夕两人,温大叔的眼睛悄悄的眯了起来。   宁夕先是故作镇定,继而被他无孔不入的目光看的浑身痒痒,冷哼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那我更得多看一眼了,等变成瞎子了,回想这辈子曾经看过这样的仙姿玉貌,瞎的也值了!”   宁夕一声轻笑,道:“人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这人却好打发,仅仅看一眼就够了?”   “哎呦,瞧您这话说的,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发乎情,止乎礼,哥是讲究柏拉图的人,哪像你啊,整天就想些肉体上的事……” 第六百一十六章 柏拉图是骗你的   论起脸皮的厚度,吃过美帝面包的宁夕可要比左雨溪强大太多了,美眸瞬间变得水汪汪起来,在温谅的目光注视下,上身缓缓前倾,伸手解开了白色衬衣最上面的一粒纽扣,然后轻轻掀开少许,露出粉嫩粉嫩的一截秀颈,同时脚尖微抬,在温谅的小腿肚上轻轻的磨蹭,媚声道:“好人,不要柏拉图了好不好?”   温谅哪里不知她在捉弄自己,但还是很配合的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道:“好好……”一边说着,一边往胸前摸去。   “呵,”宁夕闪身躲开探过来的安禄山之爪,背对着他扣上了衣领,回眸一笑,道:“现在你好,可我不好了,还是继续您的柏拉图式的爱情吧。嗯,多说一句,有时间去读读《会饮篇》和《斐德罗篇》,你会明白,在古希腊的哲学体系里,柏拉图式的爱情观,其实指的是男人与男人之间……”   温谅目瞪口呆,道:“不是吧?”   又一次被自己的女人用丰富的知识打败,温大叔毫不知耻,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妹子们的长处在脑力劳动,而他的长处在于体力劳动,算是各有千秋吧。   嬉闹了一阵,彼此说起分别后的经历,宁夕在沙河县还处在初步调研阶段,但凡牵扯到矿产资源这类一本万利的买卖,地方上的利益纠葛十分复杂,要是不摸透了底细,很可能深陷期间不能自拔。所以首先要做的不是挥舞着钞票去并购,而是找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不动则已,动则摧枯拉朽,一杆清台。   “说完我了,说说你吧,青州的姐姐妹妹这么多,是不是夜夜笙歌,天天醉生梦死呢?”   温谅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有听到她的调侃,只用一句话就让宁夕的注意力彻底转移了方向。   “我见到了燕奇秀!”   “啊?”   宁夕身子一震,嘴巴微微张开,道:“谁?”   温谅面带微笑,一字字道:“燕,奇,秀!”   宁夕并非没有想过,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引荐温谅和燕奇秀见面。温谅借碧螺春将触角延伸至苏海,谋求的自然是未来更大的可能性,有燕奇秀这个隐于苏海的鱼龙出手相助,做起事来会事半功倍。   但她也有自己的顾虑,首先是燕奇秀的性格,说好听点叫深不可测,说难听点,是阴晴不定,属于最难相处,也最难了解的那种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言不慎,后果实难预料。尤其在面对男人这个问题上,由于她的某种私密因素,更加的瞬息万变,温谅认识她,未必是福;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燕奇秀不是那些逍遥自在、安享富贵的红三代,人在名利场,身处激流中,又结下了庄少玄这个不死不休的大敌。燕家固然底蕴深厚,强势无匹,但庄少玄的父亲庄懋勋,却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之一,两人有这样的背景和后台,十年之内,驴死谁手,尚未可知。一旦温谅踏入了燕奇秀的圈子,将来会不会被她视为马前卒,用在跟庄少玄厮杀的战场上,宁夕不敢打包票——温谅再怎么聪明,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也只能身不由己。   所以温谅数次问起燕奇秀,宁夕都含糊了过去,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巧,会在太湖边上相遇。   宁夕跟燕奇秀认识多年,不说闺蜜情深,但至少比其他同辈要亲密的多,可就算如此,如果给她一个不愿意得罪的人的名单,燕奇秀必然是排在前三的那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不愿得罪,跟不敢得罪,还是有分别的。尤其今时不同往日,温谅通过了宁虎臣的考验,手里已隐隐握着一道免死金牌,跟燕奇秀打一打交道,只要注意分寸,应该还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   一念至此,宁夕恢复了往常的镇定,笑道:“燕姐可没我这般好说话,你没得罪她吧?”   回想起那天茶楼上的所见所闻,温谅摇头苦笑,道:“你这位燕姐的排场都能吓死人,我有几个胆子去得罪她?”   “排场?”宁夕奇道:“她向来最烦被一群人跟着,什么时候讲起排场来了?”   温谅将茶楼上各具特色的众女,以及严密的安保措施同宁夕一讲,她立刻明白过来,好一会才叹了口气,道:“这倒是难为她了……”   “这话听着怎么又是‘只恨生在帝王家’的无理取闹呢?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威风,听你的口气,好像还委屈了?”   “那是你不知道燕奇秀以前在京城是什么样子,戴个墨镜捂个口罩就能在西单逛一天的街,哪里有什么保镖随从……”   这次轮到温谅疑惑了,道:“那怎么去了苏海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你是没亲眼见到,人家那排场比朱久思可气派多了,苏海的治安比起京城,差别有这么大吗?”   宁夕再叹了口气,道:“她防的人不在苏海,而在江东。”   温谅一呆,继而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庄少玄!   可问题又来了,虽然燕系一向比较偏左,是保守派的中流砥柱,跟坚定改革的雷系势成水火。但当今老大在登基过程中历尽千辛万苦,时而借东风而去异,时而伴西风而求存,跟两边的关系都过得去,身为核心之一的庄懋勋,最善于寻求平衡支点的智将,自然不会跟燕系现在的领袖,燕奇秀的父亲燕东来有什么深仇大恨。   所以,哪怕燕奇秀跟庄少玄多么的不对付,哪怕两人再怎么盼望着对方早下地狱,却也不能真的搞到你死我活这么严重。   家族利益,有时候永远大于个人恩怨,从小在这种尔虞我诈的政治世家长大的两人,不会不明白这层道理。   没想到宁夕却摇摇头,眼神幽幽而平淡,道:“那是因为你还不清楚,燕奇秀和庄少玄都是什么样的人!”   “燕奇秀风华绝代,志存高远,却又城府森严,做事不拘小节;庄少玄残忍暴戾,阴沉冷漠,但他谋略过人,眼光精准毒辣……”   “他们完全不同,但骨子里却又完全一致,那便是与生俱来、无法被剥夺的桀骜……”   “这样的两个人,一旦起了冲突,结果其实只有一个。”   “要么生,要么死!” 第六百一十七章 所为何来   “这样一说,燕奇秀确实挺可怜的,整天小心翼翼的躲避不知何时会射来的明枪暗箭……”   “可怜?”宁夕眼中浮现一种你太天真的味道,道:“你真应该去拜访一下庄少玄,看他天天呆在关山那座修的富丽堂皇的明王庄里,是不是觉得日子跟神仙般的逍遥?”   温谅沉默半响,仰天长叹,道:“我真是太他妈的天真了!”   雷方站在矿业工程学院院长室的门口,脸黑的像是从非洲蒸了一年的桑拿刚回国,来之前做好了各种设想,甚至也准备必要的时候装装孙子,可没想到现实这样的残酷,连装孙子的机会都不给——孙维扬竟然避而不见!   昨夜十一点,经过千里奔波,雷方终于抵达江越省省会所在地福德市,今天天刚一亮,就早早的前往工程学院。照他的理解,这个姿态应该给足了孙维扬面子,老头再不知好歹,也总能坐下来谈一谈,只要谈,说明合作的希望就很大。结果到了院办,里面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对他爱理不理,多问几句话就横眉竖眼的极不耐烦,最后更是说什么要见孙院长得提前预约,哪怕预约了也不一定见得着,孙院长那么忙,可不是随便谁想见就能见的。搁雷方往日的脾气,早大耳光抽过去了,不过这回记得宁夕的叮嘱,硬是压下满肚子的火气,直接给福德主管教育的副市长程志挂了个电话。   虽说矿大归教育部直管,程志的级别在孙维扬面前也不值一提,可毕竟是学校所在地的主管领导,对下面这帮子势利眼还是有极大的震慑作用。妇女虽然不知道那头的副市长是真是假,可这年头手机也是身份的一种象征,脸上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正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一个四十岁许的矮胖男人推门走了进来,妇女忙迎上去,低声说了两句,男人便满脸堆笑的对雷方道:“你好你好,我是院办主任郑郅嘉,请问来办事啊,还是找人呐?”   雷方将电话挪开数寸,皱眉道:“政治家?”   男人笑了起来,道:“关耳郑,谐音,谐音!”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郑主任热情的招待了雷方,可听说他是要找孙维扬,为难道:“孙教授今天去省里有个会,可能回来会晚一点……”   “没事,多晚我都等。”   雷方还真不信这个邪,打定主意跟孙老头耗上了,今天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郑主任也没了辙,蹲在办公室陪着聊起了天。过没多久,工程学院的副院长也赶了过来,一见雷方就颇有江湖气的抱拳致歉:“这位是雷先生吧?程市长刚给我打过电话,正好有点事耽误了,让你久等了。老郑,跟孙院长联系上没有?”   郑主任给雷方做了介绍,苦着脸道:“孙院长从来不带手机,今天身边也没人跟着,这,这……”   “办公室怎么安排的,连人都联系不上?”副院长显然是社交场合的老手了,训了郑主任,转头就安慰起雷方,说话不像个学者,却像是个跑江湖的:“老弟你先别急,孙院长确实是太忙了,就是我有事汇报,赶不巧的话,一两天碰不到人都是常事。”   这两人的双簧表演的不着痕迹,可雷方何等人物,一眼就看穿不过是有意拖延而已。他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之前已经领教过孙维扬的脾性,古板严肃,油盐不进,比钛合金都硬了十个金刚钻的硬度,但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亲赴福德,给足了面子,却被人家一巴掌给扇回来了。   转瞬到了中午,还是没有孙维扬的任何消息,副院长张罗着要吃午饭,雷方一声冷笑,径自起身,也不看屋内两人尴尬的脸色,走到挂着院长室牌子的门前,差点一脚踢开房门。但想起宁夕和家族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终究还是忍住了。   “请转告孙教授,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依然如此,连副院长都不知躲到哪去了,留郑主任一人从头陪到尾。事已至此,雷方表现的十分淡定,该喝茶喝茶,该聊天聊天,反正就是呆在院办不走了。   这一待就是一天,比上班的都守时,临走时说了句同样的话:“我明天再来!”   郑主任熬不住了,等雷方一走,立刻给副院长打了电话。副院长也没辙,电话打给程志,程志也头疼不已,孙维扬的身份地位在这摆着,要不是他自己愿意,连矿大的书记出面都不好使,末了一商量,还是再观望观望,说不定雷方先没耐心了呢。   第三天一早,雷方准时出现在矿大校门口,刚要进去时脚步突然一停,眼神瞬间凝重起来。在他身前十数米外,站着一个身着黄衫,笑意盈盈的俏丽女孩,正是曾在太湖边上出现的燕黄焉。   雷方跟着燕黄焉来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银色劳斯莱斯Silver spirit旁边,这车是英国女皇的座驾,被誉为“车皇”,向来以高贵、完美、奢华闻名于世。   车内的人,当然是燕奇秀。   雷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燕奇秀了,当初她还在京城的时候,两人的交集也并不密切,或者说以雷方混迹四九城做一个掮客的成就,还没资格跟燕奇秀交往过密。   但京城的圈子也就那么大,两人还是能说上话的!   “燕姐,您老怎么来了?”   雷方嬉皮笑脸的问候了一句,燕奇秀淡淡的道:“这才多久没见,你觉得我老了吗?”   雷方忙抬手轻拍了自己脸蛋一下,道:“瞧我这张嘴,燕姐您要是老,这全江南的女人都是老婆婆了……”   “油嘴滑舌,你这人很不地道!”   坐在前排副驾驶座的燕白鹄扭过头,气嘟嘟的道:“我也是老婆婆了吗?”然后不等雷方回答,一指驾驶座上的司机:“青鸾姐姐也是老婆婆吗?”   燕青鸾冷冷的道:“我老不老,还不用一个男人来评论!”   对燕青鸾的答案,燕白鹄从来没有期待过,眼珠子一转,又指向了燕黄焉。燕黄焉摇手笑道:“别拉我下水,我跟白鹄妹妹一比,分明就是老婆婆了……”   燕白鹄觉得没趣,冲燕黄焉做了个鬼脸,叫道:“老婆婆,老婆婆!”   燕黄焉屈指弹了下她的脑袋,不再搭理抱头呼痛的燕白鹄,对雷方微笑道:“我们姐妹嬉闹惯了,雷少别往心里去。”   雷方其实早听闻燕奇秀手下这八只凤凰,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就跟当初茶楼上的温谅一般,没想到她们在燕奇秀面前竟然这样的没有规矩,或者说这样的自在随性。尤其雷方比温谅更加深知燕奇秀的为人,所以这份惊讶来的更加的彻底和震动。   “不敢不敢,是我口误,兴许是被燕姐的劳斯莱斯给吓到了,这会脑袋太模糊,说什么什么错。”   别看雷方说话随便,看似对燕奇秀不太尊重,其实是他明白自己在对方心里有多大分量,装正经装庄重不过是自取其辱,还不如拿出混四九城的本色,也能让车内的气氛不那么的凝固。   更重要的是,也能让他绷紧的精神有片刻的舒缓,想一想燕奇秀究竟什么用意。   燕奇秀戴着墨镜,看不到神色有什么变化,道:“跟雷家的八千亿比起来,一辆劳斯莱斯也值得放在你的心上?”   雷方觉得后背开始有点冒汗,他不明白燕奇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找自己问话,想来想去,无非也就是刚刚启动的钼矿计划能劳动燕奇秀屈驾至此。   以燕奇秀的人脉,打听出宁雷两家关于钼矿的意向并不稀奇,但要想更进一步的了解,却也并非易事。因为除了宁虎臣、雷云海,也就只有宁夕和自己深度参与了前前后后,知道的最为详尽。   宁虎臣和雷云海,燕奇秀当然不会去招惹,她有那个胆子,但她没有那个实力,宁夕跟她关系不错,反而没办法开口,也唯有他雷方,是那个可以捏可以揉的软柿子。   有了做柿子的觉悟,雷方姿态放的更低,道:“燕姐说笑了,我也就是跑跑腿,我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家里肯重用我才怪了……”   “假话,假话!”   又是燕白鹄丝毫不留情面的揭穿了他,雷方打不能打,气不能气,连还嘴都不能还,看着这个不知是假天真无邪,还是真腹黑狡猾的小姑娘,连牙都痛了起来。   燕奇秀墨镜下的目光仿佛一道利剑,仅仅在雷方脸上扫过,就让他觉得一阵的刺痛。这当然不是武林高手的所谓内力,而是心理压力过大产生的错觉,雷方身子一软,求道:“燕姐,你放过我吧,别说我什么都不能说,就算我告诉你全部内幕,你拿去也没用。宁雷两家联手,不过自保而已,针对的并不是你们燕家,你何苦来趟这个浑水……”   燕奇秀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可说话的语气却平静的让人心颤,道:“你早这样老实不就好了?别说雷宁两家,就是那个燕家,又关我什么事!”   雷方知道她从不虚言,登时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滴。燕黄焉捂嘴轻笑,道:“雷少,前不久我们遇到那个叫温谅的小子,人家的表现可没有你这么差哦……”   先不说这番话里有没有挑拨的味道,雷方只求不牵扯到钼矿,其他的都好谈,道:“那是当然,温老弟可比我厉害多了。”   燕白鹄一个劲的点头,显然觉得雷方说的话大有道理。燕奇秀突然扭头,似无意的问道:“哦,说说看,温谅都有哪些厉害之处?”   雷方愣了一下,心头猛的浮上一个大胆的念头:燕奇秀今天来见自己的目的,原来是为了那个青州少年:   温谅! 第六百一十八章 凤足下黄故为焉   雷方的惊讶无法言说,就算当初他为了打垮莫小安,通过温谅间接利用了一把上官晨露,但内心深处并不认为燕奇秀真的跟温谅有什么过得去的交情。   但今天这一出彻底将他搞迷糊了,燕奇秀的处境他不是不知道,若非必要根本不会踏出苏海一步。难道说冒着危险把自己堵在矿大的门口,只是为了听一听温谅的厉害?   愚人节早过了吧?   燕黄焉眼眸在雷方脸上轻飘飘的打了个转,抿嘴笑道:“我老板今天来福德谈笔生意,经过矿大这边,正好看到雷少也在,念及许久没见过京城的老朋友,所以才停车叙叙旧。”   雷方心头一禀,他的能耐全在穿针引线、走马观花这些面子活上,对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镇定工夫向来信心十足,刚才再怎么惊讶,脸上却始终堆着笑,可在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孩面前,脑海一瞬间转过的那些想法仿佛无所遁形的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番话分明是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温谅不重要,他雷方也不重要,今天这一面不过是偶遇而已,不用疑神疑鬼。   早听说燕奇秀麾下八凤,黄凤居首,连留在京城、独当一面的上官晨露也不能比拟,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说别的,单单这份察言观色、识别人心的功力,已经远超出大多数人的水准了!   雷方心思电转,不管燕奇秀的目的是什么,他没必要也没勇气帮温谅遮掩或撒谎,那样做的风险太大,立刻一五一十的道:“我跟温谅接触并不多,前后也只合作过两三次,但这个人怎么说呢,让我从心底佩服的很……”   从京城一夜那微笑中点燃的熊熊大火,再到天漏山前那冰冷的枪管里透出的凌厉无情,从轰轰烈烈的《中国可以说不》缔造的出版奇迹,再到上宁高科隐于黑暗中不为人知的财富传奇,雷方用他极为便利的口才,为这一幕幕精彩纷呈的故事凭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燕白鹄的美眸里异彩闪闪,其实她和姐妹们对温谅的经历并不是一无所知,从燕奇秀将视线偶尔投注在温谅身上的那一刻起,身为耳目和眼睛的她们就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收集各方面的资料。但由于碍着宁夕的面子,加上时间过短,只是道听途说的打探了一二,拿到手中的信息断裂的厉害,并不能完整的勾勒出一个人的全部轮廓。   这时从雷方口中听到了许多细节和内幕,结合以前留在脑海里琐碎且模糊的片段,一个睿智、果决又不失柔情的人物形象立刻变得清晰且丰满起来。   无论哪一个时代,这样的男人总会对异性充满了吸引力,燕白鹄单手托腮,清丽的脸蛋浮满遐思,悠悠的道:“原来以为他只是聪明的有点可爱,没想到手段竟然这么厉害……”   燕青鸾的关注点又是不同,道:“他真的为了一个茶师,宁可得罪卫栖文?”   这件事要不是雷方透露,她们还真不知道,只当是朱子萱闹着好玩,从青州将度娘抢去了京城开了香榭居,却没料到真正打算抢人的是卫栖文。   雷方肯定的点点头,道:“我们合作演了一场戏,把赵永璋那个笨蛋给糊弄回去了。”   赵永璋什么来历,燕青鸾自然知道,她听的出雷方没有说假话,但也听的出他对温谅这般冒险的做法很不以为然。   这可以理解,一边是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一边是卑微弱小的风尘中人,除了傻乎乎的温谅,有谁会真正的把后者放在心上?   燕青鸾眼帘低垂,淡淡的道:“你夸他聪明,我看是个傻子!”   燕白鹄嘻嘻一笑,她跟青鸾姐妹情深,知道这位姐姐以前的伤心往事,所以听了度娘这一遭,肯定对温谅的观感极好,只是习惯性的嘴角不饶人罢了。也不去跟她争辩,自顾自的做花痴状,摇头晃脑的喊着要再见温谅一面,请他吃饭云云。   燕黄焉身居八凤之首,所思所虑又与青鸾白鹄不同,先瞧了眼燕奇秀,看她面容平淡,无动于衷,便开口问道:“雷少,你是说温谅邀请你入股炒作上宁高科的时候,其实还不知道他暗度陈仓,早安排了凤凰鸟这个奇兵?”   坐庄上宁之所以取得成功,凤凰鸟的配合实在功不可没,无论时间、舆论、政策、大势,两者都结合的天衣无缝,几乎可以当做股市坐庄的经典战例,被后来者当做教材。   雷方叹道:“这正是我佩服温老弟的地方,他那家凤凰鸟成立前后,我都有参与,当时还只当他是小地方来的人,挣点买卖书号、倒手批文的小钱。后来那本《中国可以说不》一夜间风靡全国,我才发觉自己走了眼,可当上宁高科进入攻坚阶段,凤凰鸟突然介入的时候,我终于发现自己何止是走了眼,根本是有眼无珠……要知道,凤凰鸟成立可比我们着手坐庄早了足足一个多月啊,那时候股市才有了一点点回升的迹象,温谅就已经开始布局,真是谋虑深远,可敬可……”   雷方醒悟的及时,后面一个“怖”字没有出口,燕黄焉秋水似的目光从他脸上轻轻掠过,仿佛又一次洞悉了他的内心深处,笑道:“可敬可怖,雷少想的跟我一样,这个人当真不可小觑!不过雷少,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凤凰鸟的介入不过是为了炒作股票,可行情结束之后,不正该偃旗息鼓避避风头,为什么假戏真做,不仅入股上宁高科,还买走了一项专利技术?”   雷方在坐庄事了之后就全身心的投入到钼矿计划中去,对温谅最后在京城的活动并没有分神关注,犹豫一下,道:“兴许是温谅临时起意……”   燕黄焉微微笑道:“临时起意,有了凤凰鸟,又临时起意,有了上宁高科,如果再临时起意,上宁高科偏偏有他看中的东西,你不觉的这也太巧了吗?”   雷方猛的一震,道:“你是说……”   燕黄焉一直笑吟吟的脸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做了这么多,其实真正的目的,就似乎这个程控交换机专利技术……” 第六百一十九章 深谋即是远虑   雷方面带疑惑,他对程控技术懂的不多,或者说对纯技术性的东西全都没什么兴趣,道:“交换机?”   燕黄焉转向燕白鹄,笑道:“这个得问我们无所不知的女博士了……”   雷方微微张开了嘴巴,燕白鹄被他的表情刺激到了,怒道:“怎么,我是博士让你很吃惊吗?”   雷方陪笑道:“是有一点,我本以为白鹄小姐这样的人应该是电影明星之类的……”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燕白鹄明显脸色好看了许多,哼了一声,对燕黄焉抗议道:“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博士,我是海大的在职教授好不好?”   燕青鸾突然道:“前面请加一个‘副’字!”   燕黄焉扑哧一笑,一开口就能噎的别人半死,也只有青鸾这丫头了。燕白鹄瞪大了眼睛,却也拿青鸾没有办法,只能将气撒到雷方头上,嘟着嘴道:“连交换机都不知道,真是笨到家了。”   可怜雷方好歹也是混迹四九城的公子哥,在这辆金碧辉煌的劳斯莱斯车内,却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被几个丫头埋汰来埋汰去,说出去真是让别人连假牙都笑掉了。   不过燕白鹄看上去年纪轻轻,竟然能在海大这样的名牌大学做到副教授,就算有燕奇秀的缘故,但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燕白鹄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笔记本电脑,材质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华贵,开机之后噼里啪啦一通乱按,得意的笑道:“幸好我早做准备,资料准备的很是详尽,就免费给你们上一课吧。”   于是,从程控交换机的类型,功能,构成到运行、原理和系统一一做了讲解,燕白鹄思路清晰,深入浅出,几乎毫不费力就让在场的所有人明白了这项技术的要点和重要性,单单从教学效果上看,副教授的职称,当之无愧!   “所以有人说,从二十世纪开始,电子信息技术就将成为未来的主宰,而电子时代,其实也就是交互的时代。不过国内起步很晚了,总体来说有两个过程,第一步是八十年代才开始研究制造各种中小容量的程控电话交换机,技术上同国外差距很大,市场也被众多跨国公司瓜分,这也是这一二十年来电话普及率过低的主要原因;而第二步,则是93年开始出现的局域网交换设备,到了94年国内掀起了交换网络技术的热潮,而到了去年,也就是95年末开始,这一项技术终于取得了较大的突破,被业内称之为‘革命’……”   燕白鹄顿了一顿,道:“上宁高科这家公司实力一般,既缺乏竞争力,也缺乏核心技术,但在交换设备研发上,却出乎意料的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嗯,这么说吧,单以上宁,哦不,应该说是温谅手中的这项专利,除了大兴,中唐等几家专注研发的企业外,国内能达到相同水准的公司并不多……”   “既然这么有价值,为什么落到了温谅的手中,其他相关企业难道没有想过购买吗?”   燕青鸾的问题也问出了雷方的心声,燕白鹄指了指黄焉,一副打完收工的架势,道:“我只管分析,至于结论,就拜托我们小诸葛黄焉姐姐喽。”   燕黄焉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一笑,道:“答案很简单,这项技术虽然有突破,但结合当下的电信业前景,其实意义不大。换言之,小公司没实力,大公司没兴趣,也就是根鸡肋,不然上宁高科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将手中的金山拱手让人……”   就跟90年代初期,邮电部门对手机发展的错误判断一样,90年代中期,也曾错误的估计过网络的发展形势,加上有各大跨国巨头高山不可逾越的存在,国内还真没有多少公司对技术研发有兴趣,更别提来购买同行的技术——要买,也买老外的啊!   听完燕黄焉的话,雷方更加不解,道:“那,温谅怎么会当这个冤大头?”   “温谅一个新人,又没有电信业的从业经验,说不定听了什么人糊弄……现在的市场氛围,但凡跟高科技的沾一点边,都会有人打破头往里面钻……”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理由,但以雷方所见识的温谅,花费心思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竟是为了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可能吗?   雷方不信,燕黄焉当然也不信,两人将目光同时看向燕奇秀。一直没有说话的凤中凰淡淡的开口,道:“那个少年一直以来的手段,往往别人不看好的,他却偏偏能做出一番成绩,青河如此,上宁如此,无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这一次,想必也有我们不知道的拐点……”   “真要开展电信业务?”   与此同时,在青州的宁夕发出了同样的疑问。温谅和她并步而行,从河堤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束,编成环状套在宁夕的额头,然后退开两步,满意的笑道:“佳人自有蹁跹色,一点绿叶胜花环,美,真是美极了。”   那日雷方走后,按照行程,宁夕本该在当天晚些时候返回东明市,不过实在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又不知这次分别何时能再见,便找了借口多留了两天。温谅特地请了假,两人在金谷园宁夕的别墅里死去活来的缠绵终日,寸步不离。连特地跑来青州找温谅玩耍的雷雨也找不到他们,幸亏刘致和与任毅机灵,带着他游山玩水,混吃混喝,倒没闹出什么事来。   今天宁夕必须离开了,两人才从别墅出来,来到青河的河堤上,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当谈起京城的话题时,不可避免的涉及到温谅下一步的规划,对买下上宁高科手中的程控交换专利,宁夕是一早就知道的,但并不代表她对贸然进入这一行没有疑虑。   宁夕探出身子,就着河水看了下自己的倒影,纤细的柳枝贴着额头,倒是显出几分娇柔的可爱,心下十分欢喜,却还是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温谅叹了口气,道:“大煞风景,大煞风景啊!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也问一句,让你打听的那个人,打听的怎么样了?”   “万四维?不出你所料,邮电部将调他进京,担任移动通信局副局长,调令还没下,不过也就这几天了……” 第六百二十章 绝缘体和真爱   自从上次京城一别,万四维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跟罗青松打交道上,有了温谅穿针引线、狐假虎威夯下的坚实基础,没用多久,两人就已经称兄道弟,过从甚密,看在外人眼里,几乎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   于是,当邮电部部长宋光明在全国金融工作会议结束后,赶赴苏海省考察邮电分离试点的时候,经过罗青松精心操作,宋光明在驻留吴州市期间,特地抽空见了万四维一面,并对这位年富力强的江越省局副局长留下了深刻印象。   论能力、才干、经验,万四维自然是没得挑!   事情完全按照温谅预设的轨道进行,以宋光明的性格和作风,凡是他赏识的人,提拔起来简直不遗余力。所以三个月后,万四维终于从江越官场的泥足深陷中脱离出来,不仅没有被政敌搞臭打倒,反而进一步海阔天空,前途不可限量。   伸手在宁夕温滑柔腻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温谅哈哈大笑,弯腰捡起一块薄薄的石块,斜斜的往河中砸去。   石块旋转着飞出,轻触一下水面,然后弹起,复落下,瞬间连出十几朵涟漪,仿佛荷花同时绽放,美丽不可方物。   “既然雪中送过炭,不妨锦上再添花,提前给万局长道个喜,不算违反组织纪律吧?”   宁夕这时才恍然大悟,指着他道:“怪不得要去买上宁的专利,原来你早想攀万四维这棵大树……”   “宁大小姐,你要明白,我遇到万局长的时候,他这棵参天大树可已经摇摇欲坠了!”   虽然知道温谅曾经提点过万四维,可她从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也就当局者迷,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话说到这个地步,再联系万四维即将上任的部门,一切自然不言而喻。   连深知内幕的宁夕都懵懵懂懂,所以燕奇秀等人的疑惑也就可以理解,因为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跌宕起伏的剧情里,那个唯一的拐点,竟然是万四维这个活生生的人!   沿着青河走了一遭,宁夕再也无法多留片刻,搭乘当晚七点的飞机离开。同时雷方也从江越传回消息,孙维扬答应做新成立的恒沙矿业的顾问,具体怎么说服的他,因为宁夕走的匆忙,温谅没来得及问,不过相比结果而言,过程其实并不重要,不是吗?   送走了宁夕,温谅这才有空陪雷雨吃了顿晚饭,小妖孽这几天玩的乐不思蜀,同任毅刘致和混的高兴,倒也不是很介意温谅消失了两天。   不过不介意归不介意,大宰温谅一顿是同志们集体的呼声,雷雨人生地不熟,只说了一句拣最贵的去,刘致和这个狗头军师马上点了华山区一家最高档的大酒店,满满的开了一桌十人宴席。   出席的还有任毅和杨阳,任毅这贱人自不必说,早跟雷雨臭味相投。而杨阳作为仅在头一天露个面的陪客,雷雨对她也赞不绝口,且一改面对上官深雪时的色狼模样,天真无邪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席间温谅按捺不住好奇,偷偷的问雷雨道:“改吃素了?我还以为你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了呢。”   雷雨极其轻蔑的看了温谅一眼,道:“别用你的精神世界来揣摩我,跟你比,我对爱情的专一和忠贞,可以让杨过羞愧的再也不敢去见小龙女……”   “然后和大雕度过一生?你难道还不知道,杨过和大雕,其实才是真爱啊!”   早对温谅的节操完全没有期待的雷雨彻底呆掉了,好一会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任毅和刘致和,道:“跟他混了这么久,也真难为你们了!”   任刘二人心有戚戚,酒杯一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啥也不说了,理解万岁!”   任毅有个毛病,酒一喝多话跟着就多,三杯白酒下肚,幽幽一声长叹,眼中立刻充满了四十五度的明媚忧伤,然后祥林嫂式的说起了自己的苦恋。温谅和刘致和知道他的德性,懒的搭理他,自顾自的聊天说话,反倒是雷雨也正在经历人生最苦的一场暗恋,听了几句触动了心肠,搬着小椅子挪到了任毅身边,半大不小两个家伙你一杯我一杯的,竟然有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味道。   结果不言而明,任毅先醉成了一团烂泥,抱着桌腿喊着宋婉的名字,恶心的是嘟着嘴巴一个劲的亲。刘致和忙捂住杨阳的眼睛,现场做起了思想教育,道:“看到没,这就是缺爱的男人的悲惨人生,要是你以后敢抛弃我,我保证过的比他还惨!”   杨阳笑了笑,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清冽的如同沙漠中的一汪清泉!   雷雨瞪着惺忪的醉眼,四处看了看,找不到任毅,扭头又找温谅拼酒。温谅劝了两句没劝住,直接跟他干了三大杯,把小家伙干脆利索的撩翻了。杨阳担心的道:“没事吧,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让他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孩子?”刘致和惊呼,道:“你好还吃奶的时候,他都知道怎么勾引小女孩回家研究身体构造了……”   话没说完,被羞恼的杨阳揪住了耳朵,刘致和果断的将脏水泼到温谅身上,道:“这是温老大说的,不关我的事……”   杨阳冷笑道:“温谅才不是这种人!倒是你,是不是这么小的时候就知道骗女孩子了?”   温谅哈哈大笑,指着刘致和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们杨阳同学一双慧眼,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工夫,也敢颠倒黑白?”   刘致和一计不成,又装起了可怜,道:“好羊羊,你以前可没这么暴力的啊,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揪耳朵?咱们先说好了,家庭暴力可是绝对不行的!”   杨阳嘻嘻一笑,道:“这是瑶姐教我的,说对付你这种人,得先下手为强,不然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我呢!”   刘致和对温谅怒目而视,道:“老大,管好自己家属行不行,祸害你就够了,祸害我也太不仗义了!”   温谅干咳一声,理亏导致心虚,心虚导致胆弱,马上转移话题,开辟了第二战场,道:“杨阳同学,对许瑶的称呼咱们可以改一改,瑶姐?听起来难道不觉得怪怪的吗?以后叫瑶瑶也成,叫许姐也成,就是千万别再叫瑶姐了!”   刘致和也反应过来,差点笑喷,手捶着桌子,道:“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许瑶英雄一世,竟然也会在小河沟里翻船。”   连“英雄一世”这样的成语都能脱口而出,可见平日里许瑶给了刘致和多大的压力。不过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温谅微微一笑,道:“杨阳,你还不知道吧,致和在一中可是有个绰号,叫做情场……”   杨阳的手劲立刻加重了几分,刘致和嗷嗷直叫,连忙给温谅使眼色,表示今晚这顿归他了。温谅话头一转,道:“叫情场绝缘体,什么校花啊才女啊,但凡是个异性,根本别想走近他三尺之内。所以你放一百个心,这小子除了你,可是连别的女孩子是不是长四只眼睛两只鼻子都不清楚。”   感觉到杨阳的手指松弛下来,刘致和忙叫道:“就是就是,天地良心啊,我丫的可是一小处男……哎呦,哎呦……”   这才是真正的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浑话两人私下说说,那叫情趣,可当着温谅的面,杨阳又不是后世那些看见男人就合不拢腿的小姑娘,早红透了脸,呸了一下,掉头跑了出去。   “老大,地上的两个拜托你了,我先追老婆去了……”   温谅摆摆手,笑道:“去吧,对了,记得把帐结了啊!”   刘致和下意识的摸了摸了屁股兜,哭丧着脸道:“嘴贱,嘴贱是罪啊!”   先跟任毅家里打了个电话,让任爸爸不用担心,然后叫进来一个服务员抱起了雷雨,温谅背起任毅,上车去了大世界。   也是这一刻,他感觉到没有一个自己的小窝终归不便,像大世界这样的地方,任毅他们能不来,还是尽量不要来的好。   该买个房子了!   安保卿昨天才从苏海回来,打温谅手机一直没有接通,这会见到温谅满脸兴奋,真是一肚子的话要说。吩咐人安顿好两个醉鬼,和温谅去了二楼包房,同来的还有那个妖一样的男子罗蹊。   用了足足两个钟头,安保卿才跟温谅汇报完苏海的所有事。不出所料,有了之前的种种铺垫,他已经跟卫栖文搭上了关系,虽然进展不算太大,但至少有了接触的途径,一个省委书记,十足真金的大BOSS,可不是普通小怪那么好攻克的!   温谅听完之后,简单表示了一下祝贺,突然问道:“开幕式那个导演,叫腾什么来着,能联系到人吗?” 第六百二十一章 温泉滑水洗狰狞   安保卿愣了一下,在苏海的这些日子,他游走在省市县各级政府的官员之间,拉关系铺人脉混情份,哪里还有格外的精力去关注其他?碧螺春那摊子事都交给叶智伟全权处理,开闭幕式排练期间也仅仅去看过两眼而已,对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导演并不留心,当然也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此时听温谅问起,忙掏出手机,道:“我问一下智伟,演出这方面都是他在接洽,我了解的不多。”   安保卿去一边打电话,对身旁的罗蹊点点头,温谅笑道:“酒店那边进行的怎么样,有什么难处去找杨一行,或者杨定军,依山县没他们两个办不了的事。”   “杨书记跟杨县长都很支持工作,尤其杨县长每隔几天都会来工地上转转,各方面都很顺利……”   罗蹊犹豫了一下,看着温谅欲言又止。   “口不对心啊这是,有什么你说,要是两杨不能解决的,去市里再找找人……”   罗蹊瞅了一眼安保卿,头微微凑了过来,那张妖冶中不失男儿魅力的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让人不得不骂一句老天爷偏心眼啊。   “温少,我要是在依山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会不会犯了你什么忌讳?”   罗蹊对温谅所知其实并不多,安保卿也不会跟他交太多的底,但对聪明人而言,从蛛丝马迹里寻找真相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所以他从心底明白,在青州这个地方,看似童叟无欺的温谅,远比凶神恶煞的安保卿说话管用。   温谅没料到罗蹊会跟他半真半假的讨论这种话题,个人问题?是要谈婚论嫁,还是逢场作戏?心底略感诧异,笑道:“好啊,我巴不得罗先生能留在青州生根发芽,是不是有合适的对象了?”   罗蹊微微一笑,道:“合适不合适,还不知道,不过第一眼我挺中意,要是接触下来还能合胃口,说不定真的留在青州……这里山清水秀,比灵阳更让我觉得舒适。”   这时安保卿走了过来,脸色有点尴尬,道:“是这样,智伟跟那个叫滕景霖的导演也不太熟,虽说有过一次合作,但都是吴江县委宣传部牵头,县委办的姚主任跑前跑后疏通的关系,据说性子孤傲的很,一般人还真走不到跟前。”   罗蹊奇道:“不就一个小导演吗,没名没气的,也敢不给九哥你的面子?”   安保卿苦笑道:“人家再没名气,也是沿海各省排的上号的导演,我们这样小地方出身的人,哪里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他还不知道温谅为了何事找滕景霖,但并不妨碍说出自己的打算:“不过罗蹊说的也没错,再怎么傲,也不过是个小导演,温少你要见他的话,我保证他明天就乖乖的来青州。”   这番话里透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罗蹊的眼神在温谅脸上打了个转,嘴角挂着笑,笑而不语。   温谅却仿佛没有察觉般,随意的挥挥手,道:“艺术圈的人跟咱们不一样,说话做事全看心情,心情不好,哪里管你是谁。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傲骨铮铮嘛,要是世上都是摧眉折腰之徒,也未免太无趣了些。”   安保卿和罗蹊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称是。   温谅沉吟片刻,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再找路子吧!”   路子当然很多,姚裳就是最佳的人选,但一想到那一晚车内靡腻的雪白大腿,温谅不由多了几分犹豫。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雷雨打着哈欠醒来,连着几天的游山玩水,确实让他感到有点疲惫,加上昨晚醉酒,脑袋瓜子隐隐作痛。   还没打量清楚周边的环境,温谅和任毅前后推门进来。任毅显然也在经历宿醉之苦,单手拍着额头,哎呀咿呀的乱叫。温谅径自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阳光透射进来,转身走回雷雨的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还痛不痛?小样,昨晚还跟找我拼酒,尝到恶果了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雷雨知道自己其实很享受温谅抚摸他的头顶时带着的那种兄长般的温馨感觉,眼皮子一翻,没好气的道:“要不是我先跟任哥拼了一场,就凭你,哈!”   任毅帮腔道:“就是,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温谅懒的跟两个酒鬼瞎白糊,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新衣服,道:“让店里服务员帮忙买的,没你原来穿的值钱,不过要想不光屁股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穿上。”   雷雨看了一眼,确实很普通的衣服,但做工细腻质感上佳,穿起来未必会比自己那身吐脏的衣服逊色,对温谅的细心和照顾,心底很是感激,但脸上当然不会漏出来一丝一毫,道:“今天去哪?”   “今天听我的安排,先去四处逛逛,然后咱们去碧水湾泡温泉!”   “好啊好啊!”   任毅兴奋的跳了起来,道:“早听说碧水湾的温泉高端大气上档次,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不带你,你回学校上课,都请了三天假了,还乐不思蜀呢?”   任毅出离愤怒了,感情你不叫温谅,叫过河,擅长的不是泡妞,是拆桥啊。   “好你个温扒皮啊,搞完了弄爽了腻歪了,现在开始嫌弃我了是不是?告诉你,想要始乱终弃,没门……”   正好门外走过两个女服务员,听到任毅撕心裂肺的控诉,还以为有什么男欢女爱的经典曲目呢,结果探头偷偷一看,竟然猪脚是两个大男人,顿时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哎呀,原来真有那啥啊?”   “妈呀,我还是头一次见那啥啊……”   雷雨正抓起柜子上的衣服套到头上,也没看到已经脸色发白,再也洗不掉同性丑闻的温任二人,追问道:“她们说的那啥,是那啥啊?”   “闭上嘴!”   “求不说!”   雷雨穿好了衣服,见温谅霸气侧漏,任毅楚楚可怜,撇撇嘴道:“不说就不说,不就是个方言吗,有什么了不起,娘希匹格老子阿拉又不是不会!”   任毅最终还是没能混到温泉一日游,被温谅用了“宋婉”这两字真言直接灰溜溜的滚回学校去了。要不怎么说,对某些人来说,喜欢上一个女生,才是人生最大的发动机!   碧水湾依然幽静动人,偌大的区域没有几个人,温谅带着雷雨漫步其中,走过一座假山时,正好看到对面走过来四个人。   帅哥隆,板寸男,美少妇,还有一个人,温谅没有见过,但也猜的出来:   潘明良! 第六百二十二章 没得选择   自从上次见到这个名叫李翠儿的少妇,潘明良觉得自己心里总是痒的跟猫抓似的难受,一两天没见着面,就仿佛害了一场病,眼前都是她纤弱娇柔的身子,水波婉转的眼眸,淡绿色的裙摆飘呀飘着,跟招魂一样勾引着他的全部注意力。   可不知是李翠儿良家女子的矜持,还是始终过不了伦理道德那一关,这都快一周了,别说登堂入室,采花问柳,就是小手也不曾牵过一下,进度很是缓慢。   这本不是潘明良的风格,对女人他向来直接,要么用钱砸,要么威逼利诱,但是面对李翠儿,好像遇到了命中的魔星,那些下作手段一点都不想使出来。上次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将气氛搞的十分暧昧,正要扑上去抱住乱啃的时候,她那个重病在身的丈夫突然犯了病,在隔壁房间大吐特吐,干呕的声音很是渗人,李翠儿惊慌之下跑掉了,让潘明良懊恼的狠拍了几下墙壁。   这次还是让帅哥隆出面,好说歹说,李翠儿才肯跟着一起来温泉散散心,潘明良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将身边的美少妇拿下,丝毫没注意温谅和雷雨两人。帅哥隆和板寸男倒也机灵,装作若无其事跟温谅擦肩而过,李翠儿却是一脸羞涩,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身体因为遇到了外人而略微有点颤抖,真是将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的良家本色表露的天衣无缝。   “大叔,你笑的有点诡异啊……”   等潘明良等人消失在小道的另一头,雷雨扭头看了一眼,饶有兴致的道:“你认得他们,对不对?”   温谅吓了一跳,道:“何以见得?”   雷雨不屑道:“那女的一看见你几乎都走不动道了,老实说吧,你们是不是有一腿?”   原来这就是你判断的依据啊,温谅啼笑皆非,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道:“什么叫有一腿,不要侮辱我的审美……”   “刚才那个女人虽说气质差了点,但长相好歹也算不错了,你不要要求太高……”   “你喜欢你去泡好了,不要扯上我。”   “大叔,你这是教唆未成年人犯罪,懂吗?”   碧水湾依山而建,绕水凭栏,各种绿化和景观搞的很有特色,除了泡泡温泉还有其他许多休闲娱乐项目,比如钓鱼啊,健身啊,羽毛球网球室啊,还有KTV和小酒吧,当然了,也少不了专为小孩子准备的游艺乐园。更可乐的是,兴许是见温谅出手大方,竟然被服务员隐晦的暗示要不要试试手气。   换言之,这里应该还有一座很隐蔽的地下赌场!   雷雨年纪虽小,可兴趣爱好跟成年人没什么两样,不等温谅回绝,就大大咧咧的说去看看。温谅自是无可无不可,便带着他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乘坐专用电梯到了地下负一层。   这里,又是一个世界!   金碧辉煌的大厅,噪杂鼎沸的人声,穿梭在人群中的曼妙女郎,以及各种面孔各种境况的人们,雷雨呵的一声轻笑,道:“我还以为多大规模呢……”   温谅奇道:“听口气,你还真去过不少大的?”   “跟雷方去过葡京、金沙、银河,这些算不算大?”   这不开玩笑吗,澳门顶级的赌场也不过这几个而已,温谅一脸黑线,暗骂雷方也真敢带着他去玩,不是说澳门那边未成年18岁以下不让进吗,雷雨怎么混进去的?也忘了自己跟雷方其实不相上下,老大别说老二了。   温谅也懒的去看旁边服务员按捺不住的鄙夷神色,一定当两人在吹牛打屁,拉着雷雨的小手,道:“随便玩玩,瞎讲究什么!”   随便换了一千块的筹码,温谅和雷雨娱乐性的将不限底的赌具玩了个遍,有输有赢,有进有出,但整体输多赢少,不大一会就输剩下二百了。温谅看了看表,道:“时间不早了,最后再来一把,输完走人,怎么样?”   雷雨正玩的开心,不过他也只把这玩意当个娱乐,点点头道:“走,去压大小!”   来到骰宝的台,雷雨将剩下的筹码全压在了小,温谅突然看到台子周边的人群里有一个熟人,竟是市委秘书科的尚缙,也就是温怀明曾提过的那个酒量过人的小尚。   温谅只跟尚缙见过几面,没什么交情,但听说他跟白薇姐在谈婚论嫁,爱屋及乌,心里先存了几分好感。尚缙没看到他,只顾盯着手中的筹码和眼前的轮盘,身边还有一个打扮的很魅惑的女人,两人挨的极近,从温谅的方向看过去,甚至能看到女人放在尚缙大腿上的手。   温谅皱了皱眉,庄家喊道:“3,5,6,大!”   “他妈的,又输了。”   “哈哈哈,否极泰来,赶紧发财!”   ……   “啪!”   尚缙狠狠的砸了一下台子,脸色铁青,眼中冒着不甘的怒火。身边的女子凑到耳边,低声浪笑道:“尚科长,手气不好没什么,要不先去歇会,让妹子伺候你舒服舒服。”   “舒服个屁,去,再找钱六支一万给我。”   女子慢慢坐直了身子,没有吱声,尚缙急着下注,头也不扭的催道:“赶紧去啊,磨蹭什么呢!”   “尚科长,你要再支一万的话,可就欠了钱哥十万了……”   “十万就十万,快点去拿!”   女子又是一笑,这一次却不见了放浪形骸,反而透着淡淡的讥诮,道:“十万,对尚科长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或者说,以你的资格,也只够借支这么多了!”   尚缙怒而回头,刚要大发雷霆,却被女子的表情激了一下,那种赌徒式的狂热和兴奋瞬间敛去,猛然清醒过来。   “你,你们……”   女子站起身,当先往内里走去,道:“钱哥在里面等着你呢,来吧!”   尚缙的脸色由铁青变得煞白,他毕竟不是普通人,这段时间被美色和赌博迷惑了心智,一时变得迟钝,可到了这一刻,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只要跟着走了进去,等待他的无非是威逼利诱,然后跟他们同流合污,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前,永远别想脱身。   “尚科长,我多说一句,那十万块可都有您亲笔打下的欠条,还有房里男男女女的那点事,想必不用闹的满城皆知了吧?”女子走开几步,又回头抛了个媚眼,可往日让尚缙欲念冲天的姣好面容,却冷彻了他的骨髓。   尚缙的额头淌下汗滴,身体在轻微的颤抖,显然内心深处正在剧烈的挣扎。女子并不着急,站在远处,背对着尚缙点燃了一支香烟,红唇一吐,一串烟圈袅袅升起。   因为大家都明白,对尚缙而言,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尚缙颓然站起,刚迈出一只脚,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胳臂,一回头看到温谅,嘴巴登时张大,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打死他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温秘书长的儿子!   羞惭,惶恐,担忧,惧怕,各种思绪纷至沓来,让他的脑海一阵迷茫!   “温……”   温谅摇摇头,让他不要说话,然后掏出手机给安保卿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从最里面的屋子跑出来一个光头,穿着时下最时髦的小西装,圆领衫,脖子上套着一根金链子,看见女子就问道:“尚缙呢?”   女子已经有点找不着北,计划不是应该由自己把尚缙带进去,然后再揉搓他一番,收为己用的吗?   “钱哥,怎么了?那家伙顶不住了,我这就让他乖乖的过去了。”   “出事了,他人呢?”   出来的光头就是钱六,这家地下赌场的负责人,顺着女子的手指看见了尚缙。温谅早在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自动闪到了一边,并没有被人发现。钱六走过来拉住尚缙的手,满脸笑容的道:“尚科长,手气不好是吧,没关系没关系,需要多少您说话……小朦,去柜台再支一万筹码过来……”   先前那个女子应了一声,脚下却并没有动,除非尚缙是个傻子,不然绝对不会再要他们的钱了。尚缙也在迷糊中,不过他在市委混了几年,察言观色的功力还是有的,钱六前倨后恭,一定是温谅刚才的电话起了效果,哪里还敢往这深坑里跳,把牙一咬,装着了然于胸的姿态,试探着道:“不用了,钱经理,之前那些条子你拿来我看看,具体多少数目,我筹集一下,找个时间给你清了。”   这是釜底抽薪,先把欠条要回来再说,至于钱当然还是得还,他没胆子也没能耐欠赌场这些亡命徒的钱不还。但至少欠条在自己手里,不用承担那么大的政治风险,影响不到他的事业和前途。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刚才小朦说的房间里的勾当,一定是自己跟她做爱时的场景被偷偷录了下来,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尚科长说哪里话,我交您这个朋友,谈什么钱不钱的。”钱六对小朦摆了摆手,后者快步到里屋拿了一袋东西出来,递给了尚缙,眼睛不停的打量着他,仿佛才第一天认识这个男人一样。   难道他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背景,竟然让一向心狠手辣的钱六,连到手的鸭子都能放飞了?   “东西都在这,尚科长你千万别跟兄弟见外,钱的事一笔勾销,其他有什么得罪的,也请尚科长别往心里去。”   尚缙强忍着心跳,打开看了一下,不仅有欠条,还有几盘录像带,果然是被他们偷偷录了,心中虽然恼怒,可也只能装糊涂,打了个哈哈,婉拒了钱六出门相送,赶紧离开了这个差点让他万劫不复的地方。   小朦盯着尚缙的背影,疑惑道:“钱哥,怎么回事啊?费了这么大工夫才让他上钩,就这样算了?”   钱六脸色阴沉,道:“不算还能怎么着,安保卿早不管道上的事了,可刚才却亲自打了个电话给我,里面的分量你还不清楚?”   “安保卿怎么了,一只褪了毛的猪,没了牙的老虎,给钱哥你提鞋也不……”   钱六突然抬手,重重的给了小朦一巴掌,把她打的一个踉跄,恶狠狠的道:“我有几斤几两,我比你清楚,再他妈的嘴上跑火车,说些没用的废话,小心自己的舌头!”   小朦呆呆的捂着嘴巴,再不敢做声,她只隐约知道钱六的后面还有一个大老板,也就是碧水湾实际上的后台,来头貌似很大,应该不怕安保卿才对,可钱六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钱六其实比小朦更懊恼,选中尚缙做这个钓饵是他们做了详细评估之后的结论,其他人要么精明过人很难上钩,要么跟目标人物关系太远没利用价值,唯有尚缙刚毕业两三年,城府不深,事业还处在可上升期,跟目标人物关系不深不浅,不远不近,塑造性极强。   可没想到接近成功的时候,被安保卿突然插进来给搅和了。这没道理啊,尚缙的社会关系早查的一清二楚,跟安保卿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正如小朦猜测的那样,钱六并不怕安保卿,或者说并没有怕到一个电话,就免了十万元债务的地步。可想起那人的嘱咐,一定要不动声色的去接近目标人物,宁求无功,不求有过,钱六顿时头大了三圈,所以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宁可全部放弃,也不肯留下一点把柄。   温谅和雷雨随之开车离开碧水湾,在山间的路口看到了一直等在路边的尚缙。大切缓缓停下,摇下车窗,尚缙刚想说些感激涕零的话,温谅淡淡的道:“明天自己去市委递辞职报告,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尚缙本以为这事就这样侥幸过去了,温谅一句话又把他打进了深渊,牙齿不由自主的开始上下打架,嘴唇都浮上了一层青色。   “我,我,温谅,你听我解释……我知道错了,我……”   温谅叹了口气,道:“尚哥,这些话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以后做事先想想白薇姐,不要再这么糊涂了,好自为之吧!”   车子开出数米,雷雨道:“他要不去辞职怎么办?”   “他要是聪明的话,就知道不会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人生总得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有些选择,当你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其实早已经注定! 第六百二十三章 有缘千里成兄弟   从碧水湾离开,雷雨打了个哈欠,这几天玩的太过疯狂,小身板明显顶不住了。温谅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走吧,送你回酒店!”   雷雨捂着被弄乱的头发,身子半歪在座椅上,摇摇头道:“我不想回酒店,刘哥和任哥都没了,把我一扔你又得跑了,一个人多没意思。”   什么叫没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挂了呢,温谅想了想,道:“要不跟我回家?”   “好啊,好啊!”   雷雨雀跃不已,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温谅给丁枚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要带个朋友回家吃饭,晚饭多准备一点,最好拿出巅峰期的手艺,不要坠了青州美食的名声,等等等等交代了一大通。   放下电话,丁枚惊吓多过惊喜,儿子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了,回来吃饭她自然开心,可还带个朋友是什么情况?   以前的温谅就不必说了,唯唯诺诺的性子,说的上话的朋友也就一两个,肯来家里玩耍的更是一个没有。而在温谅重生回来的短暂人生里,虽然从里到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带朋友回来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就是许瑶纪苏刘致和等人,也不曾去过家里吃饭,这第一次,意义尤其重大。   丁枚一时有点手忙脚乱,心里犯起了嘀咕:该不会是女朋友吧?这年头高中生早恋已经成了一个社会性的话题,光市委大院里就发生了不下十起关于早恋的家庭风暴,而温谅在学校有几个交好的女同学,也早不是什么秘密——一中可不是只有他一个市委大院的子弟——丁枚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拿起座机给温怀明的办公室拨了电话,嘟嘟嘟响了一会没人接,她又拨了手机,这次响了两声就通了,温怀明略带催促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正在开会,什么事快说。”   “急什么急,你开会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儿子?温谅怎么了?”温怀明愣了一下,他已逐渐习惯了对温谅的放养制,或者说习惯了父子俩在更高层面上的直接沟通,很久没有和丁枚交流过这个话题了。   丁枚将温谅要带朋友回来的事说了,道:“老温,你说该不会带个女孩回来吧,他郑重其事的,会不会是许……”   温怀明沉默了片刻,道:“别没事乱操心,温谅的事他自己会处理好!”末了还是不放心,叮嘱道:“记住,不管来的是谁,你都当普通朋友对待就好了,不要太过火……”   “知道了,知道了,你开会去吧!”   丁枚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正好丁兰从客卧出来,问道:“姐,姐夫和小谅晚上回来吃饭吗?”   丁兰自从跟丁枚合伙开了服装店,就基本住在了家里,丁枚腾的站了起来,拉着她道:“走,出去买菜!”   “买什么菜啊,厨房都有……哎,姐,你这么着急干吗?”   温谅也没料到自己一通电话让家里搞的鸡飞狗跳,将车子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和雷雨走路回到七号院。雷雨四处打量一下,道:“青州有这么穷吗,好好的市委家属院,愣是整的跟红色教育基地一个样,要知道,贫穷落后可不是社会主义啊。”   “房产商品化之后还能有免费的房子住,要求就不要太高了,至于红色教育基地嘛,依山倒是有现成的,建的可比这气派多了。”   “孔朴舟纪念馆?你玩我呢吧,这两天在依山玩从那路过,丫根本一个工地,什么气派不气派的?”   温谅哈哈大笑,道:“再过几个月,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玩你了。到时候别说青州,就是放到全国,也是第一流的所在了。”   等上了楼,丁枚开门时看到雷雨愣了一愣,垫着脚尖往楼梯口去看,嘴里还问道:“人呢,你不是要带朋友回来吗?”   温谅有点莫名其妙,手掌在她脸前挥了挥,道:“妈,你这话就太伤人了,这么大一个活人看不到啊……”   丁枚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雷雨,一时转不过弯:说好的女朋友呢?   雷雨抓了抓脑袋,被丁枚看的浑身起疙瘩,往温谅身后挪了一小步,干咳一声,道:“阿姨好!”   “好,好,”反应过来的丁枚老大不好意思,忙不迭的拉着雷雨的手往屋里让,道:“请进请进,别换鞋了,没事,快进来。”   安顿雷雨在客厅坐下,温谅跟着丁枚去了厨房,先跟正忙着做菜的丁兰打声招呼,笑道:“妈,我不就是带个朋友回来吃顿饭吗,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丁枚点了他脑门一下,压低嗓音道:“这谁家孩子啊,怎么给领家里了?”   “京城认识的朋友,来青州旅游,这不玩了几天了,也没什么地去,就跟我回来蹭顿饭。”   一听是京城的,丁枚吓了一跳,道:“他家大人呢?放心这么点个小孩子跑出来玩啊?”   温谅不便解释雷雨的妖孽之处,只好推脱到雷方身上,说他本家哥哥去别的地方工作,让自己帮忙带两天,这才打消了丁枚的疑虑。等热气腾腾的饭菜上齐,温谅正式介绍大家认识,雷雨虽然平时嘴欠,能一句话气死你绝对不用两句,可当着温谅的妈妈,嘴皮子却跟抹了油似的,一口一个阿姨叫着,逗的丁枚眉开眼笑,乐不可支,不停的给他夹菜,道:“来,尝尝这个……那个得先剥了皮……”   雷雨每道菜都吃的狼吞虎咽,用行动彻底表达了对丁枚厨艺的赞美。到后来丁枚都忍不住笑道:“这孩子,慢点吃,不够还有……”   温谅斜眼瞅着,道:“逃荒呢,没吃过家常便饭啊?”   雷雨刚咽下去一颗西兰花,一向淡定的可以孵出鸟来的脸上首次出现了片刻的失神,道:“我还真是好久没吃过了……”   雷雨的出身说是锦衣玉食毫不为过,但自从五年前他的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又忙于政务,家里都是保姆在照料。可再专业的保姆,也毕竟比不了亲生母亲,说出这句话来,连一向心大的丁枚也听出了几分伤感,目视温谅似乎在问什么情况,温谅微微摇头,故意活跃气氛,道:“知道你在京城天天吃山珍海味,就不要炫耀了。来我家就这水平,你丁阿姨的口号是:保量不保质……”   丁枚一筷子敲了过来,温谅赶紧求饶,雷雨看着眼前的母子俩,黑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羡慕和留恋:曾几何时,他也拥有过这等快乐的时光啊!   说实话,雷雨本来就漂亮的过分,不然也装不了女孩子去勾搭上官深雪,女人们向来对漂亮的小孩子没有抵抗力,更别说他又表现的乖巧懂事,巧舌如簧。结果一顿饭下来,丁枚对他喜欢的不得了,连温谅都懒得搭理了,拉着手坐到沙发上,笑逐颜开的样子让温谅为之深深侧目:   这不是要收干儿子的前奏吧?   “哎呦,这要是我儿子多好啊……”   丁枚终于没有辜负“母子连心”这个成语,温谅一头黑线,不等雷雨说话,道:“妈,胡说什么呢,有我一个您还不知足呢?”   换了别家孩子,说收干儿子也就收了,再不济也开得起玩笑。可雷家毕竟不同,作为雷云海的独生子,除了有限几个人,怕是没人有资格当雷雨的干亲。   “你?你要有小雨十分之一的听话,我就该谢谢菩萨开眼了……你自己说说,这大半年有多少天没回家了?旷课逃学夜不归宿,整天在社会上厮混,亏得你爸说了不要太约束你,不然,哼!”   这才是一物降一物,见多了温谅长袖善舞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看他被人逼得的哑口无言,窘迫无奈,雷雨对丁枚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温暖和疼爱,不由的有一种孺慕之情,道:“阿姨,其实您真的好像我妈妈……”   接下来温谅被撵去洗碗,彻底对认亲事件失去了控制,等洗完碗出来,雷雨已经改口叫干妈了,简直是百公里1秒突破的速度啊。   “今晚不走了,小雨你跟温谅睡……”   温谅还没做好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的心里准备,哪怕是雷雨这样的小男孩,刚要出口拒绝,却听雷雨乖巧的道:“算了,我睡沙发好了,我跟温哥哥一样,都不太喜欢跟别人挤……”   虽然被这声温哥哥叫的汗毛倒竖,但好歹还算有自知之明,温谅刚想夸他两句,丁枚已经拉着雷雨往他的卧室走了:“那好办,你睡房间,让温谅睡沙发好了。”   趁丁枚不备,雷雨扭过头对温谅做了个鬼脸,曲臂握拳,状极得意。温谅狠狠的对他竖了下中指,让小家伙更是无声的做大笑状。   等他们进了屋,温谅也哑然失笑,他当然不会跟雷雨当真争什么宠,带他来家里本也是想让他感受一点家庭的温暖,虽说最后认了干亲有点出乎意料,但不管怎样,至少让他紧闭的心略微打开了一道缝隙——换做以前的雷雨,可不会做这样可爱的鬼脸,也只有这样,才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调皮,而不是那样的阴沉和成熟,从头到脚,充满了悲伤绝望的蔼蔼暮气。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戒急用忍   温怀明回到家已近午夜,温谅睡的不沉,听到开门声睁开眼,道:“又回来这么晚?”   温怀明没想到温谅会在客厅沙发上,随口应道:“跟城建和工商开个协调会。”又问道:“怎么不回房去睡?”   温谅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道:“带个朋友过来,睡我屋了……”   温怀明没有再问,自去泡了一杯浓茶,坐到温谅对面,问起了他这几个月的行踪。温谅有所侧重的挑了些商业上的运作讲了讲,至于在京城跟宁虎臣那惊心动魄一次会面都略过不提。温怀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偶尔提几点疑问,等温谅解释清楚便点点头不置可否。好不容易听完前后,杯中的茶也下了大半,温怀明摩挲一下玻璃杯上的纹路,沉吟道:“还得给你说个事,上次抓的那个杨刚可能这两天就会放出去,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不要再节外生枝……”   杨刚就是当初带着人去新华书店闹事的那个卷毛,绰号羊肠,是佛爷手下的十二兽之一,被温谅设计抓起来之后一直关在市公安局,期间林立文出面来要过人却无功而返。之后温谅更是借助种种手段,先是给许复延挖了个坑,端了佛爷在灵阳的工厂,接着又煽动舆论,在全国范围掀起了一场打击盗版的热潮,然后利用于培东好名之心,才借势借力勉为其难的顶住了庄少玄这三个字所造成的巨大压力,将人死死的扣在了青州个把月。   也正因为有了这个把月的缓冲,让温谅从容的于京城操控全局,将盗版带来的影响降低到最低,圆满的完成了所有目标。   不过,终究还是留不下对方!   温谅一声冷笑,从那天去帝苑花园,跟保安的一席对话中得知青州剪子口街的盗版市场死灰复燃,他就知道时过境迁,稍前被席卷而来的强大舆论打的措手不及的庄少玄已经恢复过来,所以青州上下立刻抵挡不住,乖乖的放人了事。   杨刚不过一个小混混而已,不值一提,但想想也是心寒,为了对付一个小混混,他将天时地利人和发挥到了极致,才堪堪留住了人家个把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个庄字,看似简单,可只有当你直面它的时候,才知道那沛然不可御敌的声威和气势,是何等的凌厉萧杀!   “什么罪名放的?”   “寻衅滋事……”   光天化日之下,打砸国有单位,侮辱调戏妇女,对抗民警执法,态度嚣张,影响恶劣,却不过一个轻飘飘的寻衅滋事!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温谅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其实心里早有了准备,何况能让庄少玄这样的人物吃个哑巴亏,放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依然憋着一团火,火烧火燎的,刺痛了深邃的双眼!   温怀明走过来,拍了拍温谅的肩膀,道:“戒急用忍!”   虽然他并不了解许多内幕,但不妨碍在必要的时候给温谅一点支撑和教导,温谅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抬头笑道:“我明白!”   戒急用忍!   第二天一早,温怀明和雷雨打了个照面,又听闻丁枚收了他当干儿子,心里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也只当两人投缘,一笑了之。只是温谅心中有鬼,觉得这件事瞒着也不是办法,偷偷将温怀明叫到一旁,一五一十的说了雷雨的身世。饶是温怀明城府日深,也禁不住勃然大怒,把丁枚喊到卧室,斥责道:   “你乱弹琴!”   没有跟京城世家牵扯上关系的侥幸心理,更没有试图以此为捷径的投机心态,换了别人,或许会为了攀附上参天大树而沾沾自喜,可温怀明对这一点看的极其明白,雷云海的独生子,在这个看似人人平等,实则等级森严的社会有无可比拟的巨大价值,但价值越大,风险也就越大,如果妄想这般轻易的认个干亲,就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实在是脑袋抽了风,智商喂了狗,也太小瞧了雷云海的手段。   丁枚还没明白过来,道:“你发哪门子神经,我跟小雨认亲,是喜欢这孩子乖巧可爱,又没别的心思。要是他家人不同意,大不了两家之间不来往就是了,但我还当他是儿子,你管不着!”   温怀明脸色一黑,还要发怒,温谅劝道:“爸你先别发火,这件事我有分寸,既然昨晚没有阻止妈认这个干儿子,就说明其实不妨事……”   “不妨事?”温怀明气道:“你也当这是过家家的游戏呢?你妈不知道雷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对那些人的权势没有概念,难道你也不明白?”   温谅当然明白,现实毕竟不是YY小说,偶尔认得一个患有这种那种毛病的小孩子,又阴差阳错有了这样那样的交集,就立刻跟人家爸爸爷爷一众大人物有了良好的私人关系——那是痴人说梦的傻话!   这里面暗藏了多少凶险,多少不可预知,几乎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温谅跟雷雨的关系又跟温怀明想象的那些不同。首先是雷雨这个人,非但没有大家子弟一贯的颐指气使,反而颇为聪明懂事,加上远超年龄的成熟,并不虞会童言无忌,将认了丁枚为干妈这件事贸然说出去;其次,两人认识的过程也极其的有趣,发展到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交情匪浅,以雷雨的妖孽,自然也知道什么人是真心对他好。   但这些又没法跟温怀明交底,温谅告诉他雷雨的身世,只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却也没料到反应会这么强烈。   “爸,你放心好了,我办事还没那么不靠谱。”温谅斟酌一下,还是决定再透露一点讯息,道:“雷雨的母亲五年前去世,心情一直比较压抑,我怕他再这样下去没准会得什么心理疾病,认在我妈膝下也算有个精神依靠,对他也有好处……”   准确来说,雷雨现在已经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不然好好的一个小男孩,何至于男扮女装去接近比他整整大了一轮的女孩子,说到底还是在寻找流逝的母爱和再也寻不回的温暖怀抱罢了!   丁枚昨晚并没听温谅和雷雨说起这岔,闻言差点掉下来眼泪,道:“听着就怪可怜的,那么小点的人就没了妈了,看样子他爸对他也不好。老温,你别说了,这个干儿子我认定了!”   丁枚摔门出去,温怀明叹了口气,指着温谅无奈的道:“你啊,你啊……” 第六百二十五章 重返京城   雷雨认亲一事终究不了了之,温怀明虽然有点担心,但温谅做了保证,丁枚又跟雷雨投缘,只能顺水推舟,由得她们去。一家人吃过早饭,温怀明先行离开去上班,温谅正准备拉着雷雨也闪人的时候,丁枚突然说道:“对了,我跟你三姨打算最近抽个时间去江越看看,听说那边的厂子多,衣服种类也多,既便宜又好看,应该会比较好卖,你说怎么样?”   “关山不是有个鱼泉服装城吗?怎么舍近求远跑江越去了?”   温谅还记得上次李胜利说过,关山的鱼泉服装城是明华旗下的圣翔服饰的产业,不过恩怨归恩怨,生意归生意,温谅还不至于为了跟顾时同斗法,阻止自己亲妈去那里进货。   “哎呀,我这两天在服装城四处瞅了瞅,菘蓝里面的服装几乎都是从鱼泉进回来的,虽说各凭眼光,但撞衫的概率太高,况且衣服的品质和样式也都是一个档次,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丁兰接话道:“没有差异,就没有竞争力!”   “对对,就是这个,雨溪说的这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温谅失声道:“谁?”   丁枚瞪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大惊小怪很是不满,丁兰低声道:“是左雨溪,上次去家里的那个教育局的左局长,她前段时间隔三差五的会去服装城买衣服,跟我们碰到过两三次,偶尔说起服装店经营,还给我们出了不少主意。”   左雨溪虽然不像宁夕是个标准的奢侈名牌控,但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菘蓝服装城这种地方能买来的,所以买衣服是假,去跟未来的婆婆套近乎才是真。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温谅苦笑着摇摇头,道:“左局长说的不错,既然这样……我正好在江越有个朋友,让他安排个人带路,领着你们去看看那边的服装市场……”   江越和苏海一样,处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经济总量全国第一,各行各业都比较发达,从高精尖的大企业到各类代工工厂,应有尽有,尤其服饰类更是能跟岭南一较高下,丁枚如果想要标新立异,突出碧雅思的特色,去那边转转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温谅摸出手机,看到万四维的名字,也是时候跟他进一步接触了。   有了罗青松做内应,万四维当然第一时间知道了邮电部的动向,宋光明亲自点将,将他调任移动通信局副局长,级别还是副厅,但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不仅跳出了江越这个遍地仇敌的烂摊子,更是站在了更高更广阔的平台上,有了居高临下的视野,也就有了平步青云的机遇。欣喜若狂的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温谅,也在犹豫是不是给温谅打个电话,毕竟他能有今天全靠了温谅一手操作和大力提携,不然早不知被人踢到那个冷水衙门养老去了。   但他还摸不准温谅的脾气,说到底两人也仅仅接触了那么几次,怕贸然打扰会弄巧成拙。正在这时桌子一侧放着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是他的私人专用,知道的人并不多。拿起来一看,脸上登时露出喜色,立刻按下了接听键,连带着声音都轻微了几分:“温少,我正想跟你打电话汇报一下进展,你的电话就来了……”   温谅清越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道:“恭喜万局长苦尽甘来,翌日鹏程万里,大展宏图可期……”   万思维立刻明白温谅也得到了内部消息,见识了他在京城的神通广大,对这一点并不觉得惊异。不过想想这大半年来的遭遇,万四维心中岂能没有感概,唏嘘道:“承温少吉言,别的我也不想了,只求能踏踏实实工作,为邮电事业尽点力,也就满足了。还得多谢温少指点迷津,不然我……”   温谅当然不会那么不识趣,支着耳朵听人家感恩戴德的话,笑道:“万局长太客气了,我又没做什么,能让宋部长赏识是你自己的能力出众,不然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万四维跟着笑了起来,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道:“我可能下周就要赴京,途经青州,到时候要是温少有空的话,我想请温少吃顿饭……”   温谅沉吟一会,道:“这样吧,反正我过几天也要去京城一趟,到时候一起出来吃顿饭好了。”   “好的好的。”   两人又聊了会,温谅若无其事的问道:“上次介绍你认识的那个杜大中,现在怎么样了?”   “大中啊,现在发展的不错,在江越这边收购了几家服装厂,正准备整合一下,推出一个新品牌,据说前景看好,年销售额有数十亿。对了,他也早说要跟温少你吃顿饭,可一直没找到机会……”   看来两人相处的不错,温谅笑道:“好啊,等有时间吧。正好我也有事想麻烦他一下,是这样,我这边有两个亲戚,想去江越那边进点服装,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进货的路子,大中要是在业内有熟人,不妨介绍几个。”   万四维一听这点小事,马上拍胸脯应了下来,道:“温少你尽管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温谅又叮嘱了一句,道:“按当地的市场价一视同仁,别人进货是多少,我们也是多少,只要不上当挨宰就成,千万刻意压价。这是长久买卖,把别人的财路断了也不是个事”   万四维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搞定了万四维,温谅对丁枚道:“妈,我跟朋友说好了,你们到了江越自然有人安排,他们都是地头蛇,对行情什么的也了解的比较清楚,你只管挑当季流行的,符合青州人审美的去挑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管。”   丁兰张大了嘴,她对温谅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你说小小年纪,怎么朋友就这么多,路子就这么野呢?   丁枚乐的合不拢嘴,捏着温谅的脸道:“我儿子还能有差了?听你的,等服装店赚了钱,妈给你娶个漂亮媳妇!”   一直在边上的雷雨凑了过来,舔着脸道:“我也要个漂亮媳妇……”   丁枚愣了愣,和丁兰面面相觑一会,同时大笑起来,伸手也捏住雷雨的小脸,道:“成,成,一人一个!”   温谅和雷雨一左一右被丁枚捏着脸当成了玩具,温谅脸色悻悻,反而雷雨甘之如饴,十分享受被丁枚疼爱的感觉。   接下来两天,温谅又带着雷雨四处逛了逛,还上关山体验了不同于青州的风土人情,看美景,吃美食,赏美女,玩的不亦乐乎。不过玩闹的时光总是短暂,漫步在关山的街道上,算算前后雷雨已经来了一周左右,温谅笑道:“该回京了吧?待久了怕是不好给你爸爸交代。”   雷雨淡淡的道:“这几天他有事要忙,我在不在家根本就不知道,别说一周,就是一个月见不到我,他也没时间过问……”   温谅比较无语,父亲当到这个份上,也算雷雨投胎投的到位。   “不过也玩的差不多了,回吧。”雷雨抬起头,问道:“关山最大的珠宝店在哪?”   从珠宝店出来,又去了手表店,雷雨挑了一条项链和一支手表,价格都不算太贵,但也远远不能说便宜。温谅还以为这是他给京城家里人带的礼物,没想到一回青州,雷雨就把项链和手表给了丁枚,说是给干妈和叔叔的一点心意,不值钱什么的,千万别嫌弃。丁枚哪里肯要,埋怨雷雨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乱花钱,顺便把温谅也臭骂了一顿。不过雷雨认死理,非得把礼物送出去,闹到最后还是温谅骗丁枚说总共花了不到五百块,算是兄弟俩共同的礼物,才最终收了下来。   不过一转头温谅又给雷雨的卡里打了一万块钱,让雷雨十分的不快,却也知道温谅的顾虑,只好寻思着下次再送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东西。   第三次进京,路途上因为多了个雷雨变得有趣的多。晚上九点抵达京城西站,先把雷雨送回了家,然后给范博打了电话,让他安排好人明天见面,温谅径自去了公寓,刚进一楼大厅,就远远的看到电梯间站着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正是许久未见的苗清颜。   “青青,青青?”   苗清颜茫然道:“啊?”   另一个女孩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几天怎么搞的,天天没精打采的,跟丢了魂似的?不就是跟那个混蛋分手了吗,分就分,怕什么,我家青青这身段,这长相,消息放出去,医大的男生还不排成排来候选啊?放心,这事交给我了,绝对给你挑一个貌若潘安、才高八斗的好男人!”   “什么啊,我又不是看见男人就扑倒的荡妇,找男朋友干吗?”   温谅刚一走近,就听到苗清颜的话,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蛋碎。没想到另一个女孩毫不逊色,长头发一甩,搂住了苗清颜的肩头,高耸的胸口挤压出了一道惊人的弧度,嘿嘿笑道:“你还别说,男人啊,自然有男人的好处……”   温谅果断觉得不能再听下去了,低咳一声,道:“喵喵啊,最近还好吗?” 第六百二十六章 闲情逸趣不争锋   跟苗清颜一起的女生叫李佳绮,也就是她曾经提过的那个叫床叫的隔两个房间都能听到的室友。苗清颜强按住相遇的惊喜,给两人作了介绍,温谅客客气气的伸出手,笑道:“久仰,久仰!”   李佳绮伸手握住,手指纤细棉柔,虽不用力,可持续的时间却也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上下打量温谅一番,眼睛瞟着苗清颜,佯怒道:“好啊,我说怎么就是不同意我给你介绍男人呢,原来外面早就有人了……”   苗清颜大羞,上前拉住李佳绮的手,硬生生的分开两人,道:“胡说什么呢,还不松手?人家是正经人,跟你个狐媚子不是一路的。”   李佳绮的眉目不算精致,但眼波流转,唇红齿白,称得上几分妩媚,闻言咯咯笑道:“好嘛,我最大的能耐,就是能让正经人变得不正经,要不交给我试试,保证还你一个知情识趣的好男人!”   “行了行了,你给我闭嘴!”   正好电梯到了,苗清清推着她进去,李佳绮还抓着门边,探出头对温谅叫道:“帅哥,有空找我玩啊……喂,你们不上来啊?”   “赶紧走,我们等下一趟!”   等苗清颜好不容易将李佳绮送走,温谅长出一口气,道:“你这室友太热情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就是这么个人,嘴上荡了点,但心地挺好的,你千万别介意!”   温谅摇摇头,淡定的道:“我介意什么,挺好一姑娘。”   苗清颜却不淡定了,狐疑道:“你该不是真的看上人家了吧?我给你说,她男朋友可是校篮球队的,你这样的小身板十个都不够人塞牙缝呢。”   温谅哭笑不得,道:“得,不说她了还不成。你最近怎么样?”   “我?好着呢,天天跟着导师忙活你那个项目,不知多充实……”   说起褪黑素的项目,温谅此次来京的任务之一,就是跟医科大敲定这件事,笑道:“要不先不回去,找个地方吃宵夜?”   据说每十个漂亮女生里面有九个都是吃货,而九个之中又有三个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奇才,苗清颜就是如此,爽快的打了个响指,道:“走着,不过今晚我请客,你可别跟我抢!”   出了公寓楼,苗清颜四下看了看,道:“你那辆破奥迪呢?”   奥迪100早在上次离京的时候就已经还给了宁夕,这次来的急,还没有安排车子,温谅诧异道:“附近没有吗?还得开车?”   “这边是住宅区,能有什么好吃的。要吃就得去医科大后面的小吃一条街,规模和档次虽然低了点,可味道比什么九门、簋街、护国寺的好多了!”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听地头蛇的总没错,温谅耸耸肩,伸手拦了辆出租,打趣道:“那辆奥迪是别人的,这次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借。不行明天再买辆新的,多大点事。”   苗清颜撇嘴,也不知是真嫌弃还是假嫌弃,道:“土老帽!”   虽然刚刚进入四月中旬,但因为靠着大学城的缘故,放眼望去,一条小吃街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竟是难得的热闹,有几家门口还排着长队。苗清颜带着温谅找了一家,同样的在门外站了七八个人,显见是没有位置了,她颇为气恼的道:“这都快十点了,怎么还这么多人,都饿死鬼来的啊?”   温谅倒是无可无不可,道:“那换一家好了,随便吃点……”   话没说完被苗清颜嚷嚷了回去,道:“食色性也,吃饭的事能随便吗?你是不知道这家的东西多么爽口,吃了一回你这辈子都得耗在这了。”   温谅笑道:“小同志,说话要实事求是,太夸张了不好。”   “哼,等着瞧,待会你要是不把舌头咽到肚子里,我……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温谅无奈道:“妹子,像这种发誓一般都要说‘下辈子’!”   前面排着的两个男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苗清颜脸一红,才发觉自己的话里有语病,怒道:“笑什么笑,我这人实诚不行啊?”   两个小男生应该是没见过这么威武的女汉子,立时蔫了,又被苗清颜杀人似的目光盯的后背发凉,互相对视一眼,竟然掉头跑了。   苗清颜看的瞠目结舌,温谅若无其事的往前挪了两个位子,瞅着前面的人的背影,不怀好意的道:“喵喵,要不你再去吓跑一个?”   苗清颜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眼神中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温谅忙不迭的拉住她的手,失笑道:“别告诉我你当真了啊?”   苗清颜向来不拘小节,跟男生们打打闹闹的时候也没少身体接触,可被温谅的手握住了皓腕,身子却轻微的一震,心口突然砰砰的跳动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嘴巴里掉出来一样。   她被自己这种莫名的情绪吓了一跳,本能的缩了下手,温谅也才发现贸然拉女孩子的手其实不妥当,可苗清颜的长处,就在于你跟她相处时极其的放松,放松到能忘记了男女之别。   温谅干咳一声,松开了手,做好了被苗清颜鄙视的准备。没料到苗清颜一改往日的性子,低垂着头站在他的身后,脸蛋微微泛红,竟也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店里跑出来一个女孩,来到温谅和苗清颜跟前,道:“这么巧啊,我在里面透过窗户看到你们,还以为眼花了呢。”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温谅,柔声道:“温先生,好久不见!”   来的却是卢藇,温谅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对这个女孩子没什么好感,自然态度矜持许多。苗清颜暗呼一口气,甩甩脑袋将自己从刚才那种怪怪的情绪里脱离出来,抱住卢藇的胳膊,道:“好学妹,你倒是神通广大,我们在外面饿的要死,你都美滋滋的享受上了……”   卢藇知道苗清颜爱死了这家的饭菜,连她常来这里吃宵夜也是受了苗清颜的影响,闻言笑意盈盈,道:“我跟朋友来吃饭……要不你们也进来吧,咱们凑一桌,不然还得好久的等……”   苗清颜踮脚看了看前面的队伍,还有八九个人,看样子似乎分了四五拨,一拨拨的进,说不定得等多久,心里早千肯万肯,却还是捅了下温谅的腰,道:“问你呢,去不去?”   这是对刚才下意识的缩手做出的补救,可看在卢藇眼中却无疑让两人显得亲昵了许多,眼中闪过一道异样,但很快就掩饰的无影无踪。   “好吧,不过太麻烦卢同学了……”温谅看苗清颜的样子,怕是等不及了,也就顺水推舟,无可无不可了。   卢藇浅浅一笑,在闪烁灯光的照耀下,不得不说确实漂亮,道:“不麻烦的,我早想请温先生吃顿饭……其实是我的荣幸才对。”   进了店里,卢藇引着两人来到靠窗的座位边上,一个个子高大相貌堂堂的男人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道:“你朋友啊?我说怎么突然跑出去了,来,请坐,请坐。”   正所谓观其言察其行,连站都不肯站一下的人,哪怕表现的再热情也热情的很有限。不过温谅只是为了吃饭而已,管不得别人如何,和苗清颜在对面并排坐下,道:“没想到这家生意这么好,来的晚了连个位子都没有,实在太麻烦你们了。”   这样的应酬话温谅张嘴就来,男人见本来坐他对面的卢藇这次坐到了自己身边,又听温谅说话识趣,姿态放的挺低,抵触心理立刻没那么严重,哈哈笑道:“我们其实也刚来,不过我跟这里老板认识,打声招呼而已,兄弟你以后再过来吃饭直接报我名字,小事一件。”   温谅道了谢,反倒苗清颜有点不乐意了,换了往常,她也不介意男生自吹自擂,尤其还是她最喜欢的餐厅,有熟人走关系何乐不为?可今天有温谅在,就是看不了别人得瑟,冷哼一声,道:“不用了,我们也不常来,满大街的饭店,好吃的地方多了,不在乎这一个。”   男人的脸僵了僵,温谅对苗清颜微微摇头,笑道:“卢同学,你还没介绍这位是?”   “哦,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鲁晔,在央视工作。鲁晔,这是我的师姐苗清颜,这位是温先生……”   “温先生?哈哈,”鲁晔大笑道:“我看老弟你也没多大嘛,直接说名字好了,还先生,什么先生,教书的啊?哈!”   既然苗清颜说话刺耳,鲁晔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的鄙夷,抖了抖手腕处的金表,然后故意将目光从温谅普普通通的衣服和空空的手腕上扫过,言下之意,是个人都能看的明白。   还不等苗清颜发飙,卢藇皱起眉头,道:“温先生曾救过我的命,鲁晔你不要乱说话。”又对温谅笑道:“温先生,你别介意,鲁晔他在央视工作,眼光高了点,说话也冲了点,其实人挺实在的……”   温谅慢慢听出点味道,眼睛悄悄眯了起来,看卢藇这个架势,似乎想利用鲁晔来打击自己一下,今晚这顿饭,怕是又要吃的无趣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书山无路身为径   温谅一直认为,泡妞是一件很考验智商和情商的事,偶尔耍点小手段无伤大雅,但为了突出自己就没节操的踩踏别人,却是极其没品的做法。这一来说明其人粗俗不堪,二来也说明缺乏自信,既没风度又没底气,人家女孩子凭什么喜欢你?   听到卢藇对温谅颇为回护,鲁晔眼中闪过一道恼怒,端起杯子给温谅倒了一杯茶,笑道:“兄弟在哪高就啊?”   这年头能进央视也算风光,鲁晔的套路不外乎站在金领职业和社会地位的制高点上对温谅的男人尊严再一次进行严厉打击。换做其他人,兴许真的会被他一步步的得逞也说不定,不过面对温谅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油条,这样小儿科的功力,简直跟蚊子咬一口似的。   “做点小生意,谈不上高就,更不能跟鲁哥你比,央视啊,好单位……”   鲁晔得意的看了卢藇一眼,自以为矜持的道:“央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天跟着领导全国各地出差,尤其重大节日都在外面做节目,哪像你们做生意,苦就苦点吧,至少时间比较自由。”   “什么叫苦点就苦点,你一年工资也比不了人家一天的零花钱……”   苗清颜话没说完,就被温谅从桌下轻轻踢了下脚,只好气鼓鼓的不再说话。鲁晔只当她吹牛,压根一个字都不信,正要讥笑两句,卢藇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眸子里透着几分哀求,便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在说我不屑跟你一般见识。   他也不是没脑子的笨蛋,知道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的道理,对面这女人毕竟是卢藇的师姐,惹恼了她不要紧,可要惹恼了佳人,到嘴的鸭子再飞了,可真的得不偿失。   果不其然,卢藇对他的大度十分满意,眼波流动之中带了点楚楚动人的味道,更是勾的鲁晔色心大动,忍不住想起了吃过夜宵后的节目,要是能把这个迷人的尤物剥光了死死的蹂躏,不知会有多么的爽快。   一念至此,鲁晔更得多多表现自己,拿起菜单递了过去,道:“今天我请客,兄弟你尽管挑贵的点,千万别给我省钱!”   对付女人,钱,才是唯一的利器!   温谅笑了笑,对苗清颜道:“这里我不熟悉,你看着点几个吧。”   苗清颜本来想说谁要他请客,看着就生厌,气也气饱了,可一抬头看见温谅偷偷的眨了眨眼,马上明白过来,嘿嘿一笑,这个那个飞快的点了十几道店里最贵的菜。   鲁晔脸蛋抽搐了一下,他也是客气客气,没想到苗清颜却一点都不客气,但说出的话总不能再自己咽回去,不说吧又觉得吃亏大发了,强笑道:“苗小姐身材保持的这么好,也不怕吃多了发胖吗?”   苗清颜心头越发的鄙视,不就几个菜吗,看这扣扣索索的小气劲,道:“没关系,吃不完我打包带走!”   温谅觉得有点奇怪,苗清颜下手固然狠了点,可这里又不是什么大饭店,再贵又能贵到哪去?四五百块而已,以鲁晔的工作,开几张发票回台里或者找个有业务关系的单位报销,还不是芝麻大的事,当着卢藇的面,至于表现的这么低端没档次?   卢藇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鲁晔知道自己给她丢了份,忙补救道:“吃剩的打什么包,等下让后厨再做一份给苗小姐带走。”   苗清颜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白痴,略做羞涩状,道:“哪多不好意思?不过鲁哥开了口,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扭头招了招手,喊道:“服务员,刚才点的菜全部做两份,一份打包带走……”   鲁晔脸都要绿了,他太小看了苗清颜的脸皮厚度,可有了刚才的教训,这一次怎么都不敢掉链子了,尴尬的笑了两声,道:“苗小姐真是爽快人……”   温谅这时起身去了前台,跟老板娘说了两句,返回来坐下后说道:“也不能只吃鲁哥的,我叫了瓶酒,等下咱们小酌两杯。”   既然几百块都出了,也不在乎一二十块的酒钱了,干脆大方大到底,也让卢藇看看什么叫爷们的豪气。鲁晔手一挥,道:“说好了我请客,兄弟你再见外我跟你急啊。老板娘,刚才点的酒拿过来,顺便再拿几个酒杯,全记我账上!”   “好嘞!”   老板娘答应一声,没一会酒送了过来,鲁晔刚要张罗着倒酒,看到瓶子彻底傻眼了:“茅……茅台……”   温谅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接开了瓶,一人倒了小半杯,微笑道:“鲁哥是有身份的人,除了茅台,我也不知道别的还有什么好酒。来,借花献佛,咱们干一杯。”   鲁晔现在已经不是心情郁闷的问题了,而是在思考这一瓶茅台得多少老人头,连醇香四溢的茅台入口也没了滋味。他也是社会上混的人,事已至此,干脆喝回来多少是多少,赶忙先给自己的满上,还没来得及喝,就听到苗清颜呸呸的吐槽道:“我当多好喝呢,还不是一股子马尿味?”   鲁晔眼睁睁的看着杯中酒,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马尿的形状,真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那表情神色温谅都替他感到难受。   “师姐你就爱开玩笑,鲁晔,别光喝酒了,先吃点菜垫垫肚子。”   卢藇出来打了个圆场,给鲁晔夹了菜,举止透着亲昵,立刻乐的他嘴角开花,心想这钱花的肉痛了点,但要是因此能把美人哄上了床,不说别的,光那两条笔直修长的玉腿摸上几把,也算值回饭钱了!   “好好,你也吃。”   鲁晔上杆子的也夹了道菜放到卢藇的碟子里,卢藇展颜一笑,道了声谢,软软的声音让鲁晔差点当场起了反应,蠢蠢欲动的荷尔蒙隔了数里都能把母蚊子给熏的来一次高潮,也难为卢藇挨他那么近,娇嫩的脸上还挂着柔美的笑容,一副清纯中透着羞怯的模样。   苗清颜撇了撇嘴,她不是傻子,当然不相信卢藇交这个龌龊朋友是为了友谊或者爱情,心中想起温谅曾经评点过卢藇的那些话,心中不能不说有点沉重。   从大学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女孩,面对社会这第一堂课的时候,真的需要付出青春和纯真的代价,才能拥有一个她想要的未来吗?   难道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留在京城,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   温谅却只是吃自己的菜,连苗清颜大大咧咧的都能看出卢藇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不过每个人的路都由每个人自己的脚步去走,他没理由干涉,也没必要去干涉。   吃完饭付账的时候,鲁晔又一次体验到了心痛的滋味,四人走出店外,鲁晔看了看腕带上的金表,道:“时间还早,找个地方唱歌吧,温老弟和苗小姐也一起来吧。”   “不用了,老娘没心情,走了走了!”   苗清颜掉头就走,丝毫不给刚刚宰了一顿的大户面子。温谅笑道:“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今晚多谢鲁哥招待,你们好好玩。”   卢藇现在只是吊着鲁晔的胃口,哪里肯跟他这么晚了出去,正好借着苗清颜的话头,道:“还是改天吧,师姐他们不去的话,就咱们两个也冷清……”   鲁晔刚花了一千多块,身子内外全是火气,打定主意今晚上一定要把卢藇给上了,怎么肯放人,道:“没事,两个人正好清静,上次你说的那个事,我已经有眉目了,正打算跟你合计合计,看看怎么操作,过了今晚不一定还有这机会了……”   卢藇眼眸中的挣扎清晰可见,不过这些事你情我愿,温谅也不好说什么,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卢藇突然快步跟了上来,低声道:“带我走……”   温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卢藇脸上一红,不过这个紧要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声音急促的道:“求你了,我不想得罪他,可也不想这样跟他上床。求你看在苗师姐的面子上,再帮我一次!”   温谅叹了口气,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这世上的傻子真的没那么多,你一个小姑娘,想要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怕是还欠点火候。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温谅也不忍心不帮忙,转过身笑道:“对了,我刚想起还有事麻烦卢小姐,恐怕她不能跟鲁哥你走了,要不,你们改天再联系?”   卢藇满怀歉意的道:“不是刚才温先生说起,我都忘了这事。要不这样吧,鲁晔你先回家醒醒酒,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鲁晔的脸登时黑了下来,他刚才之所以忍了当冤大头的恶气,为的就是卢藇这株含苞欲放的花朵,可眼看着到手的鲜花要枯了,再也按捺不住,冷笑一声,道:“兄弟,别不知好歹……”   刚才吃饭的时候已经知道温谅不是京城本地人,鲁晔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温谅也懒的跟他废话,道:“对不住了,我的事比较重要,今晚必须让卢藇回去帮忙。”   说完强拉着卢藇扬长而去,鲁晔忍住了动手的欲望,咬牙切齿的盯着他的背影,狠狠的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树上。 第六百二十八章 想要得到,必须付出   苗清颜看到温谅拉着卢藇走过来,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这才一转身的工夫,怎么就搞到一块去了,下手也太快了点吧?难道是因为刚才老娘没让他拉手的缘故,有没有这么饥渴啊?   明显察觉到苗清颜的双眸投射出来的目光不太友善,温谅笑着松开了手,和卢藇对面而立,女孩清新可人的面孔在这个距离,映衬着明月的辉芒,真的有一种让人陷入梦境的即视感。   可惜了!   “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不过我看刚才那位鲁大记者不像心胸宽广的人,你不愿意得罪他,怕是偏偏已经得罪的很了……卢同学,我可能因为比你们在社会上多混了几年,见识的人和事也多了一点,像鲁记者这种人厉害起来,可不是你能捉摸透的……”   温谅终还是念及数面之缘,交浅言深的点了她一句。如果卢藇足够的聪明,应该知道适可而止,不要再去玩弄那些危险的走钢丝的游戏,社会不是大学校园,鲁晔也不是校园里那些被她略施颜色就可以迷的神魂颠倒的男生们,正如同后世那个打猎的笑话一样,猎人想要猎熊,却被熊强奸了无数次。   善骑者坠,善泳者溺,更何况在温谅看来,卢藇固然有点点心计,但也不过是小女孩的小手段罢了,放在凶险复杂了无数倍的大千世界,就跟那个猎人一样,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对手。   “什么得罪?什么帮忙?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苗清颜将脑袋伸进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大有一追到底的架势。卢藇脸上一阵青白,也不知究竟把温谅的忠告听进去多少,勉强笑道:“我明白,只是跟他偶尔认识,并没有深交。要是温先生觉得他不是好人的话,我……”   温谅淡淡的笑道:“这是卢同学的事,还是你自己做主的好。喵喵,帮卢同学拦个出租车,咱们也该走了!”   苗清颜也听明白了几分,她说话可没温谅那么含蓄,拉着卢藇的手,道:“师妹,听我的,别再跟那个鲁什么的联系了,那家伙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瞧你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大庭广众之下就扒光了你的衣服来一个霸王硬上弓。当然了,虽说男人都这个德行,但好歹也得讲究个情调不是?太饥渴的话,难免让人看着恶心!”   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温谅一眼,搞得温大叔莫名其妙,浑不知刚才拉着卢藇的手过来那一幕,已经被苗清颜同样定义为饥渴男了!   卢藇被苗清颜的口无遮拦说的羞红了脸,听到“扒光衣服”“霸王硬上弓”之类的时候,已经彻底失去了思维能力,当着温谅这个算的上陌生男子的面,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貌似也是苗清颜的特质之一,能把本来很有道理的东西,用让人极其无语的方式表达出来,让听的人只记住了那些言辞,而忽略了言辞背后的本质。   苗清颜见卢藇低垂着头,白嫩的脖颈浮上一层浅浅的玫红,却怎么也不开口,真是恨铁不成钢,正要继续敲打两句,被温谅笑着打断了:“行了,卢同学比你这个笨蛋聪明百倍,哪里用的着你来指手画脚……喂,出租车,这边!”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温谅拉开了车门,道:“也不早了,先回学校吧,免得那个鲁晔再过来纠缠不休。”   卢藇看了眼温谅,似乎想说什么话,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闪过一道落寞的神色,挥挥手道了再见,上车离去。   目送卢藇乘车离开,苗清颜忍不住埋怨道:“你一定有法子劝她的是不是?连我都看的出来那个坏记者对她不怀好意,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卢藇羊入虎口?”   “首先呢,我纠正一点,我对鲁记者并无偏见,不过吃过一顿饭而已,哪里能辨别对方是好是坏?再说只要卢藇不同意,他也没那个胆子来什么霸王硬上弓,你不用多虑了。”   “呸呸呸!”苗清颜捂着耳朵,叫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下流话!”   温谅顿时嘴苦的要命,妈蛋,果然是女人调戏男人叫浪漫,男人调戏女人叫流氓吗?什么霸王硬上弓的混话,还不是你丫先说的?   苗清颜突然察觉到什么,放下双手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胆子霸王硬上弓?”   温谅这会已经不是嘴苦了,而是胃里都苦的跟胆汁倒灌了一样,无奈道:“因为刚才我拉走卢藇的时候特意试了试他的胆色,结果这位牛气冲天的大记者别说冲上来动手,连场面话都没有说一句。这样的货色,除了那些别有用心、心甘情愿跟他上床的女人,用强的话,怕是连女人的双腿都打不开……”   “呸呸呸!”苗青烟这次没捂耳朵,反而贼兮兮的撞了下温谅的肩膀,道:“你挺有经验啊,强开过几个女孩的腿了?”   温谅拒绝讨论这个话题,伸手又招来一辆出租,道:“回公寓吧,刚才有外人在不好说正事,那个项目,还有点东西要跟你对一对。”   等上了车,苗清颜想起卢藇,又禁不住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咬着牙道:“不行,我眼皮总在跳个不停,明个得跟卢藇好好谈谈,一定不能再跟这个人来往了。”   温谅笑道:“你要去碰钉子,我也不拦着。只是提醒你一句,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是等价交换,想要得到,必须付出。你那个一心想要往高处走的师妹必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你说的再多都是枉然,除非……”   “除非什么?”苗清颜一把拉住温谅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他。其实也说不好在什么时候,温谅给她的感觉,已经比认识了许多年的那些朋友亲戚们更可靠。   “除非她能换一个角度,不再纠结于‘留在京城’‘进大医院’这两个必要条件。否则的话,只能是一次次的去寻找能满足她所有要求的人,虽说是碰大运,但也说不定能把爱情和事业一并解决了呢,据说现在好多富二代官二代单身……”   这个年头还没有二代这种流行说法,但苗清颜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温谅的意思,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好运,碰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然后还是非富即贵?这又不是琼瑶阿姨的小说……”   “所以呢,求人办事,没有钱不行,听你说卢藇的家境并不好,钱一定是没有的。那你觉得她跟鲁晔来往,可能会付出真心和爱情吗?”   “别逗了,就那个一脸淫贱的货,卢藇就是眼瞎了也看不上他!”   “这不就是了?鲁晔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大家的目的其实都很明确,你想让我帮你运作留京,可又没有真心交往的意思,那我又有什么理由来帮你呢?对一个男人,尤其是好色的男人来说,唯一的理由,只能是你的身体了!以卢藇的美色,难道送上门去,还要让人家作柳下惠,学雷锋做好事吗?”   温谅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讥嘲,不知是在嘲讽这个世界的无情,还是在嘲讽身在世间的无奈,道:“喵喵同学,鲁晔的价值,就在于他身为央视记者的人脉和资源,卢藇的价值,就在于她的年轻貌美以及大学生的身份,各有所需,各有所求,这就是所谓的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苗清颜从来没有想的这么深入过,或者说她跟卢藇根本是两种人,一个大大咧咧得过且过,一个苦心孤诣力争上游,所以世界观和价值观很难有交集,听温谅如此剖析,整个脸瞬间跨了下来,喃喃道:“真的只能这样吗?真的只能这样吗?”   “那倒也不必这么悲观,兴许卢同学吉人天相,遇到一个只求付出不要回报的贵人,也是有可能的。”   苗清颜黯然摇头:“哪里会有这样的傻子?你说的对,还是我想的太天真……啊,不对……”   温谅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苗清颜猛的转过头,眼神亮的可怕,盯着温谅的脸,道:“这样的傻子确实是有的!温谅,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夜里,你不就是没有一丝杂念的帮了我吗?”   温谅没料到绕来绕去,结果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笑道:“那是因为你长的太丑,换了漂亮点的女孩子,我早就推到了事。”   “不,你不会的,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好人,我也知道你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帮卢藇的对不对?”苗清颜实在不愿意看到卢藇那样的女孩被尘世这个大染缸沾染了浊色,双手合什拜了拜,求道:“温谅,卢藇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坏,她一定是走投无路,也一定有自己非这样不可的理由,你就帮她一下吧!”   温谅微微皱起了眉头,苗清颜心底一颤,却还是说道:“卢藇可能为了留京,做了一些你不喜欢的事,但一个人为了争取更好的生活,家里无钱无势,难免会一时走错了路,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她一个小女孩计较了……”   看着苗清颜清澈的眼睛,温谅轻轻叹了口气,道:“喵喵,我不骗你,卢藇的事对我来说并不算太难,而我对她其实也谈不上喜欢或厌恶,我连鲁晔那样的人都没有任何偏见,何况是卢藇?但你要明白,每年想要留京的人何止千万,每年想要有一个高起点的人又何止千万,这里本来就是竞争最为激烈的地方,留下或离开都在五五之间。其实以她的学历,回到地方进个省市级的医院并不难,工资收入和社会地位也不错,何苦要在京城苦苦挣扎,游走在各种各样的男人之间,玩那些她根本玩不起的游戏?”   “还有,我不反对一个人去争取更好的生活,这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为之苦苦奋斗的目标。但人,最主要的品质在于自知,浅白点说,某个阶段的规划要根据自身的能力来制定,超出了能力之外,就是好高骛远。好高骛远又不想付出代价,或者说为了所谓的上进,而有意识的去利用自己的美色,这样的人,我实在找不到帮她的理由!”   苗清颜哑然无声,是啊,对她们医科大的学生来说,能留京固然最好,不能的话,回到原籍,或者去别的地市,一般的医院都会愿意接收,她本人都打算研究生毕业后如果不能留校任教的话,就回老家随便找个医院混日子好了,反正饿不死就成。   “也许她有必须留在京城的理由……”   “好吧,”温谅表示屈服了,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打听一下,真是遇到什么不可抗力,或者天灾人祸,我可以考虑帮个忙,就当给我们喵喵面子了。”   苗清颜大喜,故意讨好的给温谅顺了顺衣服上的褶皱,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大好人,大善人!”   温谅微微一笑,道:“不过先说好了,要是仅仅因为一己之私,贪慕虚荣而去投机钻营,我要帮了她,那才是真正的伪善。”   “收到!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车子奔驰在京城流光溢彩的夜色里,很快到了公寓楼下,两人并肩走进电梯的时候,温谅突然笑道:“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有许多人都觉得我无情的很呢!”   温谅说的是实话,前后两世,他经历了太多事情,狡诈俗世,险恶人心,在各种各样的规则之下,被掩盖的本质只有两个字:   无情!   所以他能站在高处,冷眼旁观无关众人的生死沉浮,除了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等闲小事很难再打动他的内心于分毫。   所以面对卢藇时,甚或面对其他许许多多类似的事情时,温谅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滥好人,去做什么打抱不平的傻事,还是那句话,每个人的路都由自己去走,在没有外力影响干涉的前提下,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代价。   这是人世间,唯一不破的真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只要锄头挥的好   回到房间,跟苗清颜交流了项目的进展情况,也大概了解了医科大那边的态度和底牌。总体来说,医科大的要求并不高,毕竟高校科研成果转化率还过低,能有投资已经是万千之喜,根本没心思提过多苛刻的要求,所以对温谅五百万的报价十分满意,甚至可以说是幸福来的不能承受之重。   价钱没有问题,剩下的也就是细节了,温谅希望医科大能配合公司做一定的宣传,在96年的共和国,五百万的成交价还是很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不用砸多少广告费,就能换来媒体铺天盖地的争相报道,性价比之高不作他想。苗清颜虽然不是当家作主的窦泱,可也敢大拍胸口表示没有问题——只要不是脑袋坏掉,都会明白这样宣传对医科大本身也有极大的好处,赚了利益又赚了名声,何乐而不为?   又详谈了其他一些注意事项,时间已经接近午夜,苗清颜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扭腰抬腿活动身体,然后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道:“我室友又带男朋友回来了……”   想起那个身材惹火、容貌妩媚的李佳绮,温谅很能体会身为她男友的肾上腺素冲动,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你的言下之意?”   “我,我能不能再借宿一晚上?”   被温谅的严肃表情吓到了几分,苗清颜连话都说的不太利索,可心里又不由的暗暗责怪自己没出息,佳绮不是说女孩子肯跟男人睡在一个屋檐下是给他面子好吗,不耀武扬威、趾高气扬就不错了,怎么自己偏偏搞的低三下四,跟欠了别人钱似的?   “好啊,不过老规矩,你睡沙发,我睡卧室。”   温谅哈哈一笑,苗清颜这才知道自己被他捉弄,气的张牙舞爪的准备扑上来报仇。温谅可没打算来一出肢体交缠的暧昧戏,忙举手喊停,道:“别闹了,睡觉睡觉!”   苗清颜毕竟还不敢真的当温谅是那些大学同学,不管不顾的死劲闹腾,撅着嘴住了手,冷哼道:“我先去洗澡,你要敢偷窥,小心我的剪刀!”   两根手指斜对着温谅的要害处,啪啪剪了两下,虽然知道这不是高武世界,不可能有人发出无形剑气,可温谅瞬间还是觉得下身一凉,微微并了下腿。   苗清颜抿嘴一笑,眼波似乎荡漾起浅浅的水线,掉头去了洗手间,身段摇曳中却也有了点曼妙之姿。   等洗完澡出来,客厅已经没了温谅的影子,苗清颜扭头看了看那张曾经睡过一夜的沙发,想起那晚以来的种种,唇边慢慢的溢出一丝暖暖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温谅和苗清颜在楼下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分开行动,一个去了学校,一个去了凤凰鸟。范博候在楼下,见到温谅后马上汇报了这段时间的工作,尤其是上次猎头公司选人时,温谅重点关注的那个人,惭愧的道:“接触了几次,进展不大,对方始终不肯给个准话,也看不透是待价而沽,还是真的不打算跳槽……”   “不打算跳槽的话,又怎么会答应今天这场会面?只不过这人心气比较高,怕是察觉到你不是最终拿主意的人,所以等着我亲自去跟他谈。谈就谈谈吧,刘备还三顾茅庐呢,只要能挖他过来,让我四顾五顾也不是问题。”   范博顿时有点讪讪,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一顾”之下就跟了温谅,对这人更是心头隐有妒意。   上午十点,温谅在一间私密性极好的茶社见到了戴着一副厚框黑边眼镜的尹颙,他身材中等,体型偏瘦,白净的脸配上爽利的寸头,看上去更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很难相信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已经是一家名为大华的通信设备公司的研究部副总经理。在上一世的人生轨迹里,这个年轻人在未来十年,很快就实现几次大规模的飞跃,不仅从培育了他的大华离职,更先后进行了两三次创业,在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已经攀上了事业的顶峰,却也因为得志轻狂、不谙世事以及同智商相比始终处在平均线以下的情商而最终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范博奉命去接触他的此刻,正是刚刚被大华提拔,出任开发部门重要职务不久,所以难度可想而知。   但温谅更加清楚,这个人生来有一颗不安于现状的野心,足够的决绝,也足够的无情,不然也不会在离职的时候从大华带走了大量核心人员,然后又回头去跟大华搞市场竞争,气的大华的老总华一芎差点吐血。   “你是投资人?看着怎么还没我大?”   一开口直奔主题,果然如同传闻所说的情商够低,温谅给他倒了一杯茶,道:“英雄不问出身,更别问年纪,尹工不也是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了吗?”   尹颙在大华有两个身份,一是行政部门的副总经理,一是技术级别的总工程师,他更喜欢别人叫后者,而不是前者。这些细节范博早打听的一清二楚,包括他喜欢喝的君山银针,也是这家茶社最为地道。当然了,要是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温谅又留范博在京城何用?   闻着鼻端传来的淡淡茶香,尹颙心情好上许多,心情好也没那么难说话,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那我不问你的年龄,只问你的投资……交换机这一行,动辄百万数百万计,你又能投多少钱?”   “本来我的底线是五千万,不过尹工肯加盟的话,一个亿的投资还是有的,有显著成果的话,后续研发可以追加资金。反正一句话,钱不是问题!”   尹颙的眼睛猛的亮了一下,却很快黯淡下去,站起身略带嘲讽的道:“幸好我也没抱那么大的希望,看在这杯茶还不错的份上,奉劝两位一句,今后再出门吹牛最好有个限度,哪怕你说一千万也能让我好好考虑一下。五千万,一个亿?你当我是初出校门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吗?”   温谅早料到这一点,笑道:“尹工稍安勿躁……”然后看了范博一眼,范博赶紧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递了过去,“这是中普会计事务所出具的凤凰鸟公司的验资报告,以及截止上月末的资产负债表和国行的银行进账单,单单这个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就已经超过了五千万,其他的就不用我一一证明了吧?”   “咦?”尹颙只粗看了一眼,就发现这并不是普通市面上伪造出来的那些东西,转身坐了回来,一页页的认真翻开起来。也亏的他向来不把人情世故放在眼里,行事放纵不羁,所以走的利索,这坐的也够坦然。   温谅知道他的脾气,只是笑了笑,并不以为意,对付聪明人有聪明的做法,对付直率的人也必须直率。   见尹颙看的仔细,范博面有不豫,道:“尹工,凤凰鸟好歹也是全国知名的公司,难道还会骗你不成?温总大老远的跑来见你,已经充分表达了我们的诚意,你……”   温谅轻轻一笑,道:“不碍事,让尹工看清楚了。合伙做生意首先要公开坦荡,然后才能合作无间,尹工,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错,温总说的有理。”   尹颙根本不搭理范博,将最后一页看完,又当着温谅的面打了几个电话求证了一下,才点点头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资金能力,但我也希望搞明白一点:为什么是我?我现在在大华的地位并不十分重要,职位也算不得靠前,以你们的聘任要求,有好几个人都比我更加合适,所以,为什么是我?”   能问出这个问题,可见高智商在某些时候能对情商的不足做出一定程度的补充,温谅屈指敲了下桌面,斩钉截铁的道:“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   才能大小,职位高低,都比不上我觉得你合适,这个理由,哪怕尹颙以得罪人著称,也张张嘴说不出别的话来。   然后茶座内陷入寂静的沉默,温谅说完这句话后再没有开口,惬意的品着杯中茗茶,袅袅轻烟从一旁的香炉里飘散出来,从三人中间的空气里迤逦飞过,若隐若现的遮挡住了对面人的容颜,视线突的变得模糊起来。   范博的手心微微出汗,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明白温谅为什么一意孤行的来挖这个尹颙,在他看来,此人年轻气盛,桀骜不驯,固然有点真才实学,但为人行事都算不上老道,未必能胜任一家公司的领导者。   可温谅做的决定他不敢不听,也不敢提出任何质疑,这段时日确实没少在尹颙身上下工夫,不知费了多少精力,才勉强跟他搭上了线,可一到最紧要的地方就模棱两可,得不到一个准信,还累的温谅亲自出马。   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失职?会不会让温谅觉得自己不堪大用?继而在温谅未来的谋划里被边缘化?   范博一时脑海纷杂,想的很多,看向尹颙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好吧,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不管成或不成,都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温谅伸出手,道:“三天后,希望能听到尹工从大华辞职的好消息!” 第六百三十章 真与假   等尹颙离开,温谅往椅子上一靠,似乎在闭目养神。范博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估摸着这位横惯了的主对尹颙的态度未必没有一点介怀,忍不住抱怨道:“太目中无人了,温少,不行再让猎头找找,京城在这方面的人才多的是,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   温谅没有言语,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可范博立马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捧起杯中的茶,一口一口的抿了起来,却只觉得苦味入口,更苦了三分。   不知过了多久,温谅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范老师,凤凰鸟的运作已经趋向稳定,有没有兴趣换个环境?”   范博整个人僵了一下,虽然早前温谅透过口风,等《中国可以说不》告一段落之后,对他将另有重用,言外之意,应该是去搞褪黑素的项目。他最近也没少做心理预设,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从心头浮上一丝对凤凰鸟的不舍和对温谅的怨尤。   当初碧螺春即将成功,却从苏海将自己调到京城,这一次又是眼看着功成名就,又把自己从凤凰鸟摘了出去,一次两次,难道我范博就是打天下的命,没有坐天下的福?   更何况这一次又不是上次可比,京城自古就是繁华地、销魂窟、名利场,对任何一个怀有雄心壮志的男人来说,入了京,才算进了城,尤其这小半年来他借助凤凰鸟的崛起,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声名显赫,结交了不少以往想都不敢想的达官贵人,见识了曾经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奢靡生活。说句实在话,某个午夜梦回之时,也不是没有想过脱离温谅的掌控,将凤凰鸟占为己有,从而自立门户——凤凰鸟注册的时候,法人用的范博的名字,温谅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两人之间也没有签订任何保密协议——可每当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哪怕他现在早已不是那个一文不名、潦倒落魄的大学讲师,也有了可以供自己利用的关系网络,可对温谅的恐惧,已经植根在他的灵魂深处,一日不可或忘!   “范老师,范老师?想什么呢?”   温谅看了过来,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范博却浑身一个冷颤,急声道:“好的,我没意见,全听温少吩咐!”   温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范老师,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会有点想法。不过还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些话,眼光,要看长远!凤凰鸟虽然现在的局面好一些,但日后也只是一个小打小闹的地方,没有太大的前途和发展的空间。你留在那既屈了才,也耽误了自个,我的意思呢,你来褪黑素这边当总经理,要知道保健品做起来的话,可是数百上千亿的市场,不是一家两家凤凰鸟能相提并论的。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手头如今能用的人太少,值得相信也值得托付的人更少,你是从青州开始跟着我的老人了,不管是在苏海,还是在京城,都一直冲在第一线,这份功劳我记在心里,不会亏待你的!”   范博郁闷稍解,他也知道温谅说的是实情,感激涕零的道:“温少,我有今天还不是靠您成全,说什么功劳不功劳,只要您需要,我一定冲在最前头!”   温谅眼睛眯了起来,轻笑道:“好,好,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接下来两天,温谅的精力全都投在了跟京医大的正式谈判上,先是和实验室以及校方进行了洽谈协商,从资金注入、合作方式、技术共享、人才交流等各个方面达成了统一意见,由于早前苗清颜和窦泱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双方都抱有极大的诚意,进展堪称神速。然后通过彼此的社会关系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大媒体莅临四月十七日的签约仪式,凤凰鸟自不用说,跟国内主流媒体的关系可以当成“国共”合作的典范,京医大也有自己的优势,对各种医学刊物和健康杂志拥有较大的话语权。经过数天的努力,初步敲定意向的媒体有近五十多家,包括了央视、青年报等中央媒体,算得上声势浩大,霸气侧漏!   而在约定好的三天之后,尹颙没有辜负温谅的期望,终于答应加盟新公司,并将于近期办好离职手续。出于某个方面的考虑,温谅没有同意他从大华带一部分技术骨干的建议,只让他一人跳槽,夸曰:一将能抵百万兵!   十七日,晴,宜开市、订盟。   新建成没多久的国家会展中心坐落在京城CBD的中心,三楼多功能大厅的门口站着八位身穿浅色旗袍的漂亮礼仪小姐,两个负责给来宾签到,两个要给贵宾佩戴胸花,其余四个做引导入场。里面的签约台上铺着暗红色的平绒,盛开的鲜花摆放在台子中间,金色边框的桌签尽显尊贵,由91个红酒杯组成的六层正方形底座金字塔引人炫目,签约台下方是一排排座椅,分有贵宾区和媒体区,一切都布置的井井有条,堪称完美。   九点整,大厅骤然热闹起来,一波波客人盛装出席,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也齐刷刷的架了起来。九点三十分,主持人登上签约台右侧,宣布签约仪式开始,并介绍了主要来宾和各位领导,凤凰鸟这边请了新闻出版局传媒司的一位副司长,京医大则是邀请了卫生部综合监督局的局长出席,其实请级别更高的领导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有那个必要罢了。   接下来主持人做了签约项目的情况介绍,结合了京医大的学识专业和凤凰鸟的精美包装,项目PPT展示不仅生动有趣,语言富有感染力和煽动性,更是集中强调了几项技术取得的世界性突破,且有别于当下保健品市场的科学性和安全性,引起现场热烈的反响。   然后,主持人邀请双方负责人上台,窦泱和范博一左一右登上签约台,在文件夹上分别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对外宣布此次签约金额为人民币伍佰万元!   会场哄的一声沸腾了起来,到处是相机的咔嚓和闪光,礼仪小姐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台上台下共同举杯,庆贺这一盛事,签约仪式正式结束。   温谅和苗清颜并排坐在贵宾区的第三排,苗清颜另一边是卢藇,作为医大研究所的一份子,她们两个当然有资格出席今天的仪式。当台上象征着五百万的大红支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苗清颜低声嘀咕道:“土老帽,败家子,花钱不心疼!”   她还在耿耿于怀温谅出的价格太高,要是让窦泱知道,一定会坚决的抛弃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叛徒学生。   卢藇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目光直视着台上的那几乎闪瞎了眼睛的数字,这是多少人一生一世都赚不来的钱财,可对那个少年来说,仿佛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人与人之间,难道真的有这么大的区别吗?   有的人生来富贵,可有的人却要苦苦挣扎?   这公平吗?   “现在是自由提问时间,每人限一个问题,哪位记者有问题的请举手。”   数十条手臂高高举起,坐在台子中间的范博有足够的经验应付这样的场面,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四排中间的一个人:“这位穿红衣服的女士。”   “您好,我是京华时报的记者,请问范先生,您不是凤凰鸟的老总吗,怎么会来这家……”她看了看手中的资料,道:“本草若兰保健品有限公司?还有,我们都知道此次签约仪式,凤凰鸟曾出面邀请了众多媒体朋友,两家公司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您今后的主要精力,是放在本草若兰,还是凤凰鸟那边呢?”   “别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位女士可是见了兔子狂撒鹰啊,说好了一个问题,却一连问了三个,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我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就一并回了吧。”   台下响起一阵友善的笑声,连提问的女记者都笑了起来,范博这段时日积攒下的好人品可见一斑。不过客观的讲,范博这个人仿佛就是为了这等场合而生,大多数人面临黑压压的一片镜头,都会感觉紧张,可他却能将七分的魅力发挥到十分,越是大场合越是挥洒自如,也算是异数!   “这样说吧,我对凤凰鸟的感情可能比所有人都深,但是人生就是在不停的攀登一座又一座的山峰,这边的风景不错,可也许那边的景致更好,所以我来到本草若兰,希望能和广大媒体朋友一起,在不久的将来,见证不下于凤凰鸟的另一个奇迹!”   这番话虚虚实实,似乎回答了女记者的问题,可似乎又什么都没有说,不过记者们都经历了太多同样的事,并不以为意,反正问题问了,人家也答了,如何从答案里提取符合本报利益的内容,就是见仁见智的了。   “我是央视的记者,想问范先生一个重要问题。”   一个男记者不等点人,径自站了起来,苗清颜脸色一变,低呼道:“怎么是他?卢藇,是你通知他来的?”   卢藇犹豫了一下,不敢去看苗清颜的脸,道:“我就昨天跟他提了一句,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你啊你,”苗清颜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让我说什么好,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了吗,怎么就是不听话?”   卢藇紧紧的逼着嘴唇,娇弱又倔强的样子让苗清颜满腔的火气无处发泄,眸子里闪过各种复杂的神色,最后化成一声轻叹,道:“好吧,人各有志,随你去吧!”   苗清颜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那一夜好不容易才让温谅答应给卢藇一个机会,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卢藇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些所谓隐情,没有病重待治的家人,没有不可抗力的强迫,她这般做,无非是为了留在京城这个人人艳羡的地方,找一家大医院好让未来的人生有一个辉煌的起点。归根结底,这也是当下绝大多数人的梦想和追求,并无值得苛责之处。   也许唯一的不同,是许多人失败了,碰壁了,无计可施了,只能乖乖的离开这个始终不肯接纳他们的城市。但卢藇不死心,也不甘心,她天生丽质,清纯可人,虽然家境不好,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高中时喜欢上一个男生,尽管他已经有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可也在自己略微暗示了一下之后就乖乖的跪倒在了石榴裙下。不过她连手也没让那个男生牵过,就草草的分开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不是这个人,而是胜利的感觉。   之后,她又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那个落后的小县城里唯一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人。到了大学,面对全国各地无数优秀的女孩,她尽情的展露属于青春独有的风采,依然成为了全校男生心目中的大众情人,但整整大学四年,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自己,没有死去活来的恋爱,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每天食堂课堂宿舍三点一线,从大一开始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可老天终于给她开了一个玩笑,考研落榜了,应聘被挤掉,眼看着临近毕业,留京的希望也越来越飘渺。   所以她想到莫骏,那个被自己死死吸引住的男孩,他曾说过认识京城里那些传闻中的红色贵族,那些人无所不能,别说区区一个京城户口,一份医院的工作,就是比这难上千百倍的事,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电话,一顿晚饭的小事而已。   但老天降下的厄运没有结束,从遇到温谅开始,阴差阳错的跟莫骏成了陌生人,卢藇也失去了唯一的依仗。病急乱投医的她,又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现在这个鲁晔。   这几乎是她最后的希望了,所以不管苗清颜的关心让她多么的感动,可她的梦,她的人生,终究还要由她自己来完成,不是吗?   温谅在一旁安坐不动,苗清颜并没有告诉他从卢藇那探听到了什么隐情,可从这两天她不再提起此事,就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还是那句话,选择走什么样的路,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温谅对卢藇如何选,如何做,没有一丁点的兴趣,可这会他却对鲁晔这个人产生一点好奇。   范博发了多少张媒体邀请帖,温谅并不知道,但央视那个跟范博交好的记者因为临时有重要活动来不了,而医大那边也提前通过气,他们并没有邀请央视的人,所以可以肯定的是,鲁晔是混进来的!   虽然规定了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但实际操作起来哪里有这般严格,本来就是花花轿子众人抬,难道人家不请自来,到门口了你再撵人回去?又不是安保严格的高级别会议,没那样的矫情。   想起那天晚上吃宵夜的时候,这位鲁记者的怂包表现,温谅的眼中浮现几分促狭的笑意,要是有熟识他的许瑶纪苏等人在,就明白大叔又要去害人了。   “我查了一下,本草若兰公司刚刚注册不久,还没有自己的工厂和办公楼。请问范先生,你准备投资多少钱进去,又准备怎么跟市场上正当红的保健品竞争?”鲁晔充满讽刺的笑道:“卖保健品可不是卖书那么简单,要只是这区区五百万,我恐怕您连个回响都听不到!”   整个记者区的人都是精神一抖,都是干这一行的,一听就明白砸场子的来了。这种事其实挺常见,主办方再怎么精心布置,上下打点,可总有不识趣的人,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会提出难题来给人上眼药。每当这个时候,也是众人集体打了鸡血的时候,我收了钱,我不胡来,但别人胡来你总不能不让我报道吧?   记者们也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唯恐天下不乱,收了多少钱办多少事,已经很有职业道德了,别指望他们见义勇为。   范博哈哈一笑,道:“这个问题问的好,本来还想卖个关子,既然大家这么关心,那我现在宣布好了。本草若兰不仅用五百万买下京医大研究所研发的褪黑素工艺,还将陆续投资三个亿,在江东省,也就是我的老家建设工厂和生产线。哦,顺便打个小广告,欢迎江东各地级市的市政府和招商部门前来洽谈合作事宜,我们很有诚意,希望能为家乡人民造福!”   范博的应变和幽默让现场再次爆发笑声,鲁晔孤零零的站在场中,显得无比的傻逼和难堪,他本来还想继续追问你哪里来的三个亿,是不是吹牛等等,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只好灰溜溜的坐了回去。   范博又回答了两个记者的提问,整个签约的流程全部结束,众人转移阵地,来到旁边的宴会厅,从侍者的托盘中端起酒杯,自去寻相熟的人聊天。温谅和苗清颜站在角落里说话,没一会却见鲁晔满脸得意的和卢藇一起走了过来。   “咱们走!”   苗清颜黑着脸准备拉温谅离开,温谅矗立不动,轻笑道:“等下,我变个戏法给你看!” 第六百三十一章 唯一叹   “哎呦,这不是温先生吗,好巧啊,也来参加签约仪式?听卢藇说你才是投资人嘛,怎么没去主席台上坐坐呢?”   鲁晔嘴边带着揶揄的笑,自从那晚温谅硬拉着卢藇离开,两人已经算是撕破了脸,说起话来自然不留情面。   卢藇轻轻扯了下鲁晔的胳臂,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埋怨道:“你不是说只过来打声招呼,干吗这样阴阳怪气的?”   鲁晔冷哼一声,他如今自觉对泡上卢藇已经有了九分把握,说话也没以往那么赔着小心,同样压低嗓音,道:“我有分寸,你别管了,瞧我扒了那小子的皮,一个破打工仔,装什么大老板?我呸!”   自从那晚闹的不愉快之后,鲁晔从卢藇口中得知温谅正在跟医大研究所谈项目合作,这也是他今天一定要来现场并故意提问找茬的原因。可没想到范博滑不留手,不好对付,没让对方吃瘪,反而自己差点下不来台。   但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证明温谅不过是负责前期洽谈的小角色,连主席台落座的资格都没有,对他来说,能在卢藇面前狠狠的羞辱对方,这就足够了!   卢藇眼中透着无奈,站在鲁晔身后,对苗清颜和温谅投来歉然的目光。温谅倒是不介意,含笑点了点头,苗清颜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显然还是怒气未消。   “鲁哥说笑了,我算哪个台面的人,怎么也轮不到我去坐主席台啊!今天要不是托苗同学的福,可能连这大厅都进不来。”   鲁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得意之极的看了看卢藇,道:“听听,我早跟你说了,在社会上混得多长个心眼,就温老弟这年纪,顶天了做个抛头露面的代言人,真正跟你们研究所合作的大老板肯定另有其人,你还死活不信,今天可不正应了我的话?原来幕后的金主是凤凰鸟的范总啊,怪不得,那可是四九城数得着的厉害人物,我之前采访过他,算是有点交情……”   卢藇神色变幻不定,她对温谅的认知其实并不深入,只是从苗清颜那里道听途说了一点,又见识过窦泱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有那一夜KTV里显露出来的霸气威风,以为非富即贵,难道真如同鲁晔所言,只是狐假虎威的小角色吗?   温谅肚中发笑,脸上却装作诧异的道:“原来鲁哥认识我们范总啊,那刚才怎么还提那么尖锐的问题,差点让范总下不来台?”   鲁晔不屑的笑了笑,道:“你懂什么,也是,你一个小职员,能接触到什么内幕,这是我跟你们范总合伙演的戏!要是一场发布会都是你好我好,哪里会有爆点?没有爆点就没有关注,没关注怎么赚钱?温老弟,你还是太嫩了啊!”   这番话说的老气横秋,却也将刚才记者会上的丑态遮拦的一干二净,顺便还教训了一下温谅,从厚黑学角度出发,水平相当不错。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脸皮也厚的一匹!   温谅对左前方招了招手,道:“鲁哥果然见多识广,要不我找个朋友过来,请你拔冗指点一二?”   范博正在跟传媒司的刘副司长聊天,不过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温谅,站的位置也特意待在附近,见温谅招手示意,忙陪笑道:“刘司,我过去会个朋友,等下再过来……”   刘副司长端起酒杯和范博轻轻一碰,笑着点了下头,不过他顺着范博走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眼睛突然亮了一亮。   “好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求哥哥?尽管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给你面子,还能不给卢藇面子?”   见温谅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甚至开始拍自己的马屁,鲁晔哈哈大笑,这口恶气真他妈的出的畅快,不仅报了那晚被这个家伙强行打断好事的仇,还当着卢藇的面扒光了他的皮,那种感觉,真是比连上了十个大美女都来的舒服!   “怎么说话呢?”   从背后走过来的范博正好听到鲁晔充满了侮辱性质的言辞,一看是刚才记者会上故意挑衅的记者,立刻冷着脸道:“你哪个单位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个人教养和职业素质都哪里去了?”   换了其他情况,范博不会这么疾言厉色,记者再不是个东西,可好歹笔杆子在人家手里,背后该怎么整就怎么整,可当面不能授人以柄。但一牵扯到温谅,这些顾虑都不再是顾虑,说白了,不管这个记者有没有来头,事情会不会闹大,那都是细枝末节,重要的是,老板受了辱,你应该持什么态度!   “你谁啊你,狗吠个什么劲……范,范总?”   鲁晔想都没想,回头张嘴就喷,可看清楚来人之后,脸色顿时憋的紫青,艰难的吞咽口吐沫,道:“范总,我不知道是您,我……”   温谅微笑道:“鲁哥,你不是跟范总有交情吗?怎么着,见着活人跟见了鬼似的?”   鲁晔一脸便秘的表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本以为温谅只是个打工的,自己随便吹吹牛,难道还敢当场找老板求证不成?何况他也没打算多呆,只等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红包马上离开,今后再也碰不见了,更不怕牛皮被拆穿。   唯一没料到的是,眼前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真的把范博给招呼过来了!   鲁晔真是恨不得上去踹范博两脚,你丫当老总也得有点老总的矜持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下属都能招招手把你叫过来,你丫是家庭保姆啊,还是扫地大妈?有没有点尊严?   其实这话鲁晔也没说错,范博在温谅面前,有时候真的是比保姆和大妈更小心翼翼。   “跟我有交情?”范博鬼精明的人物,一听就知道温谅招他过来是为了抽人,配合的皱起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我这人的优点就是记性好,哪怕只照过一面的人也有印象,可这位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温谅提示道:“再好好看看,鲁哥的下巴长的很有特点,跟个漏勺似的,看一眼就忘不了,难道真没有一点印象?”   “没!”范博坚定的摇摇头,道:“要是见过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漏勺脸,我一定不会忘的!”   鲁晔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尤其看到苗清颜毫不掩饰的讥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他脑瓜子转的也快,硬是忍着温谅范博左右开弓,抽的脸都肿了,还能舔着脸笑道:“其实是上次凤凰鸟开新书推介会,我在台下见过范总,刚才只是跟温老弟开玩笑,别介意,别介意!”   卢藇实在受不了这种难堪和尴尬,双眸直视着温谅,满是恳求的神色,柔声道:“温先生,鲁晔他只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求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这就离开,不会再给您惹麻烦了。”   温谅笑道:“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卢同学,如果你没急事的话,还是稍等一下,仔细看看这世上什么才是人心险恶!”   卢藇愣了下,美眸流转波光,终还是听话的站立不动。   “范总,我听人说记者都是无冕之王,更别说央视的记者,那是王中王,出门在外不都是牛皮哄哄,眼高过顶的主吗?我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位鲁大记者有点怂过头了呢?”   一直和颜悦色的温谅终于变了一个人,双眼如同凌厉的刀锋,刺的鲁晔心惊胆战:“鲁记者,见了两次面了,还不知道你在央视哪个部门工作,方不方便告知一下?”   范博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掏出电话拨给了那个交好的央视记者,道:“老付啊,我打听个事,你们单位有没有一个叫鲁晔的?嗯,知道了,没事,改天请你喝酒,好,好,再见!”   一边的卢藇也听出了温谅的言外之意,俏脸随之大变,腾的往外挪开了一步,直勾勾的盯着鲁晔的脸,满是不信和疑惑,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   “温总,刚问过老付了,好像央视没有这号人……”   卢藇的脸刷的一片苍白,鲁晔额头已经隐见冷汗,却还强自镇定的道:“央视几千号员工,那个什么老付又不一定都认识,我刚从地方记者站调京城没多久,他不认识有什么奇怪?”   “说的不错,那说说看你是哪个部门的,直属领导是谁?”   范博循着声音看去,忙招呼道:“刘司长,怎么惊动您大驾,这都是小事……”   “假冒央视记者,可不是小事了,”刘副司长淡淡的道:“同志,名字,年龄,部门、职务和领导都报上来,我问一问,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方才主持人介绍过刘副司长,鲁晔知道他的来历,终日装猫逮耗子,今个算是遇上猫祖宗了,额头上的汗珠扑哒扑哒的落下,一边偷瞄出口,一边往后慢慢的挪,道:“我在央视技术制作中心……”   话没说完,一把推开卢藇,转身就跑,温谅手中的杯子已经利箭般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正中鲁晔额头,把他打的一个踉跄,身子失去平衡,应声跌倒在地。   范博忙挥手叫来两个保安,将鲁晔架了出去,并吩咐报了警,回过头见温谅使了使颜色,便凑到刘副司长身边,笑着奉承道:“还是领导不怒而威,一句话就让骗子原形毕露,来来,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慢着,范总难道不介绍一下这几位朋友给我认识认识?”   刘副司长嘴里说是几位朋友,可目光却只放在卢藇一个人身上。刚才突生变故,卢藇猝不及防被鲁晔推的坐到地上,苗清颜急忙过去扶了她起来,可平日伶俐过人的小师妹仿佛刹那间变得呆滞起来,灵动的双眸也没了焦点,任她拽起了身子,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量。   范博暗暗叫苦,这位刘副司长最好哪一口,他可是最清楚的。两人勾搭上以来,也没少联袂出入某些娱乐场所,但问题是此时站在温谅旁边的两个女孩,不管跟这位主有没有关系,都不是刘副司长能打主意的啊。   “咳,这是新闻出版局传媒司的刘司长,这位是……”   范博摸不透温谅的心思,不敢贸然介绍,幸好温谅也没让他为难,伸出手笑道:“鄙姓温,四处做点小生意,跟范老总是老朋友了。”   刘副司长点点头,他的兴趣不在温谅身上,礼貌性的握了握手,旋即松开,也不离去,也不说话。范博后背有点冒汗,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介绍两个女孩,焦急的等着温谅示下,可温谅却好整以暇的静立一旁,同样的但笑不语。   “……这两位是京医大的学生,也在窦教授的研究所里帮忙,褪黑素工艺能研发成功,她们都是见证者和参与者,聪明能干,才学俱佳。要不是窦教授不肯割爱,我还真想都挖到公司里来帮我,哈哈……”   范博的口才之佳,可以说享誉京城,但扯到这里实在扯不下去,因为刘副司长的脸已经吊了起来,显然对他拖延墨迹却不直接介绍的做法感到了不满。   而温谅却还是那副镇定的吓人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和意图,范博一咬牙:   不满就不满吧,两害相权取其轻,大不了这条苦心经营的线断了,也不能让温谅对自己有看法!   正要不管不顾的拉着刘副司长离开,却见刚才还浑浑噩噩的卢藇甜甜一笑,款款走前两步,纤细修长的小手探了出来,道:“刘司长,我叫卢藇,是今年就要毕业的学生,可没范总夸奖的那么好!”   刘副司长瞬间阴转晴天,握住卢藇的手,轻轻的一捏,关怀备至的问道:“快毕业了啊,工作找好了没?”   “还在找呢,现在好单位竞争太激烈,我怕自己能力不足……”   “哈哈,连我们眼光最毒辣的范老总都夸你能干,谁敢说你能力不足?卢小姐,我很看好你的!”   “谢谢刘司……”   温谅刚才之所以不开口,就是给卢藇做出自己的选择,答案既然有了,便拉着苗清颜悄悄走开。范博见状也跟了上来,惶恐道:“温总,我,我……”   温谅摇摇手,道:“不关你的事……对了,鲁晔那边你跟进一下,把他假冒记者的罪行作死了,要是有阻力给我打电话。刚才的动静虽然不大,又是在角落里,可也难免被人看到,在场的记者都打点一下,不要出去乱说话。”   “明白,明白!” 第六百三十二章 招兵买马   发生了这样的事,苗清颜也没心情留下来蹭午宴,和温谅离开会展中心,随便找了家号称共和国最神秘且无处不在的兰州拉面馆,点了两份盖饭和酸奶,面对面坐了下来。   温谅笑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还能怎么,我没想到卢藇竟然真的是这种人!你把鲁晔的真面目拆穿的时候,我都替她一阵后怕,要是两人真的那什么了,岂不是上当受骗、人财两空?换了我,不定颓废多久呢,可人家倒好,一转眼的工夫,又跟没事人似的,和那个刘司长热乎上了……”   苗清颜一路上早憋的难受,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咬牙切齿,横眉竖目,真真是痛心疾首到了极点,连小手都握成拳头,恨不得砸桌子几下出气。温谅将吸管插入酸奶瓶,递了过去,道:“多大点事,至于气成这样?来,先喝点东西缓缓……你啊,我不得不批评你两句,看问题还是太片面,其实我倒是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   苗清颜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干吗又替她说好话?”   温谅哭笑不得,道:“说过多少次了,我对你这位小师妹没有任何偏见,她愿意以娇容丽色求作进身之阶,那是她的自由和权利。成了,说不定能少奋斗十几年,不成,也是她没这个命,成或不成,都跟外人无关。喵喵,你也快要参加工作了,切记一句话,不要以己度人,也不要以人度己,是非,黑白,对错、善恶,都没有你曾以为的那般泾渭分明!”   苗清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生性豁达,本质空灵,自然不能理解这番话的深意,不过因为出自温谅之口,所以就牢牢的记在心里,等以后慢慢去领悟和体会。   “好吧,我还没你这么超然世外,看着她为了那些龌龊男人作践自己,我就忍不住冒火。话说回来,你干吗会佩服她?”   “你想啊,鲁晔是真也好,是假也罢,都是过去式了,抓住眼前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传媒司的副司长,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了,哪怕鲁晔真的是央视记者,跟人家也不能相提并论,所以人往高处走嘛,无可厚非,小姑娘能在那顷刻间当机立断,这份死也要傍一条大腿的果断和决绝,不偏不倚的讲,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苗清颜听不出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语带讽刺,也懒得再去想这档子事,双手托着下巴,眼眸多了一份说不明道不清的迷茫,道:“我认识卢藇好几年了,一直以为她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可没想到才临近毕业,还没有进入社会呢,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温谅,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像她一样,为了某种目的,或者某种利益,而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呢?”   温谅沉默不语,回首前尘往事,他何尝不是改头换面,蜕皮拆骨,成了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去的自己?在这个浮浮沉沉的浊世,想要一尘不染、永葆本心是何等的艰难?   “我不知道!”   温谅脑海里转过了无数个答案,有的冠冕堂皇,有的激情澎湃,有的温暖清新,可话到嘴边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四个字:我不知道!   苗清颜愣了下,继而长长的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道:“是啊,谁知道呢?”   不过苗清颜的长处在于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番茄鸡蛋的香味飘入鼻中的时候,已经完全从思考人生的迷雾中走了出来,兴高采烈的搓了搓手,道:“饿死我了,管它今后什么样呢,今朝有饭就吃饭,吃不完了打包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温谅哈哈大笑,竖起了大拇指,道:“好诗!”   几口酥软的米饭下肚,苗清颜突然问道:“对了,你刚才说我也快要参加工作了?我今年才研一好伐,毕业还得两年呢!”   温谅正聚精会神的翻自己那份青椒肉丝,好不容易找到一片可怜兮兮的肉块,放到嘴里嚼了起来,等咽下后,才若无其事的道:“有没有想过来本草若兰帮我?”   啪嗒!   汤匙从手中落下,苗清颜微微张开了嘴巴,呆呆的看着温谅,一时作声不得。   “怎么了,让你来帮我忙,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温谅故意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苗清颜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捡起汤匙,却又差点碰到了醋瓶,支吾着道:“不是,我,我不是……”   温谅捉弄她够了,收起玩笑的语气,诚恳的道:“喵喵,说真的,本草若兰要跟你们京医大合作成立研发部,窦泱出任部长,不过他管的事多,未必有足够的精力顾及这一块,所以想请你担任研发部的副部长,既负责公司这一块的运作,也负责跟医大保持联络渠道畅通……”   “我,我不行,我研究生还没毕业,又没工作经验,怎么能去你公司呢,还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这不是害你吗,不,这不是赶鸭子上架,逼我对不起你吗?不行,绝对不行。”   苗清颜越说越快,口水都快要喷到温谅脸上了,温谅也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搬着凳子挪开了寸许。不过听她前前后后没有丝毫为自己考虑的意思,反而都是怕给公司造成损失,心中也不无感动,道:“好了,听我说……苗清颜同志,首先,你不要妄自菲薄,我打听过了,你从大三开始就跟着窦泱做项目助理,考了他的研究生后,更是旗下最被赏识的门生之一,褪黑素从立项到临床这几年,你一直都是项目组的成员之一,幕前幕后做了大量的工作。呃,虽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至少对它的药理比较了解,而本草若兰的初期产品也仅仅褪黑素这一个而已,所以说有这个资历,加上你在学校期间取得的优异成绩,和各科导师的积极评价,混个研发部的副职已经够了;其次呢,研发部门刚上来缺乏科研能力,必须紧紧依靠京医大这棵大树,除了我们的共同利益,你跟窦泱的关系,也是维系这种合作方式的途径之一。至于管理方面不用担心,会有专业的人士负责,你更多的精力要放在技术上;最后,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看好你!”   “喵喵,相信我,你的作用会比你想象的更大,你的价值,也比你认为的更加值钱。”   苗清颜终于明白温谅并不是跟她开玩笑,而是早有准备,不仅调阅了她在学校的学科成绩,也征询了老师们的意见,更可能也跟窦泱早达成了共识,今天只是找个机会摊牌而已。   “你,你当真的?”   温谅点点头,道:“生意上的事,我从来不儿戏,你不要认为我是因为咱们是朋友,所以才开了这个后门。说实话,要不是你确实符合我对研发部的定位,也有能力和潜力担当副部长的职务,我不会贸然打乱你的生活……”   苗清颜苦着脸,心里纠结的很,她希望能帮到温谅,可又不想中断研究生学业,好一会才犹豫道:“我还上着学呢……”   “放心吧,学业不会受影响,我跟窦泱说过了,每三个月你可以跟他汇报一次功课,在研究部的工作也可以当做校内实习项目,计算选修课的学分。虽然我不是太懂研究生的课程安排,但到了研二研三,应该上课的时间不多了吧,反正要出去找地方实习,何不真正的工作起来呢?”   苗清颜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或者说这样的条件放在任何一个学生面前都是占了天大的便宜,难得的露出扭捏的表情,道:“要不,我去试试?不过先说好了,要是搞砸了你不能怪我,也不能不理我,更不能凶我骂我讨厌我……”   温谅举手投降,道:“姐姐,您可真是太难伺候了,敢情我花钱请了个祖宗回来,打不得,骂不得,还得供起来啊?”   “谁让你稀罕我呢,愿打愿挨,你就认了吧!”   “是,俺稀罕你,稀罕的哈喇子都快下来了。”   “恶心不恶心?”   说完了正事,吃起饭来格外的香,温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听后眉头突然挑了一挑,然后说了兰州拉面的地址。等挂了电话,苗清颜奇道:“谁啊,跑到这找你?”   温谅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道:“你猜不到的人!”   当卢藇出现在饭店里的时候,苗清颜腾的站了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怪不得温谅脸色古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卢藇此刻要么跟那位刘司长相谈甚欢,要么远远的避开两人免得尴尬,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卢藇低垂着头,怯生生的看了温谅一眼,道:“我能坐下来吗?”   苗清颜同样看向温谅,温谅耸耸肩膀,表示无所谓。苗清颜忙往里坐了坐,让卢藇坐在自己身边。虽然刚才说的气愤填膺,可面对认识了多年的小师妹,她还是不能硬下心肠,对她不闻不问。   “怎么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收归旗下   卢藇看着桌子对面淡淡微笑的温谅,仿佛满腔话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多次欲言又止。   苗清颜虽然刚才很生气,但见到卢藇这个样子还是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快说啊,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老头子欺负你了?”   刘副司长年不过四十,保养得宜,红光满面,说是正当盛年都不为过,到了苗清颜眼里却成了老头子。可见美丑善恶,只来源于你的主观认知,于客观存在的关系不大。   “没,没有,刘司长是好人!”   苗清颜被这句话噎的差点喘不过气,好人?你是眼睛长到肺泡里了吗,隔了一层粘膜看不清楚长相,怎么看谁都是好人?   “是不是又答应帮你留京,说不定还能进一家好单位,所以就成了好人了?”   苗清颜不是气到了极点,不会说话这般的刻薄,此刻可以说真的对卢藇死了心,要不是看在她是一个女孩子的份上,早天南地北的方言开骂了。   卢藇的脸顿时苍白一片,道:“师姐,我不是……你听我说……”   苗清颜放开了手,语气变得淡然而冷静,摇摇头道:“卢藇,你走吧,我没心思听你再说些什么。不过还是祝你今后心想事成,人生得意!”   卢藇眼眶泛红,都快要落下泪来,温谅叹了口气,道:“卢同学,苗清颜你也了解,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也是太担心你才口不择言,不要往心里去。嗯,你急匆匆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一个卢同学,一个苗清颜,看似后者直呼其名,可亲疏远近却有天壤之别。卢藇低垂下头,略带羞愧的道:“温先生,我是特地过来谢谢您,今天要不是您,我还不知要被鲁晔哄骗多久……”   温谅挥挥手,道:“我也是瞎猜的,没想到他真的是个假记者。道谢就不用了,电视上不说了吗,打击假冒伪劣产品,人人有责!”   桌子上的气氛比较凝重,温谅特地打趣了一句,卢藇勉强笑了笑,又看了看始终黑着脸的苗清颜,神色又是一黯,低声道:“另外,我也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我打算毕业回老家去了。这京城……”   她极具江南水乡美感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自嘲,道:“终究只是一场梦罢了。”   “啊?”   本来打定主意再不跟卢藇说一句话的苗清颜惊呼道:“你说什么?”   温谅也没料到卢藇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刚才不还是打蛇随棍的去依附那个刘副司长了吗?难道两人在他们吃顿饭的工夫里已经谈崩了?   秒射也不是这种射法啊,不科学啊!   不过卢藇的去留温谅也一直没放在心上,短暂的惊讶过后,笑道:“回家也好,离父母近一点,亲戚朋友也好有个照料。”   苗清颜却没他这么无动于衷,急急追问道:“到底怎么了?干吗决定的这么仓促?”   “其实也不算仓促,这件事我心里已经想了很久了。以前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肯努力或者说肯用心,总会有机会眷顾自己。不过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我的心也淡了,经朋友介绍认识鲁晔,也是我为了不留下遗憾做的最后一次尝试……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也终于想明白了,京城虽好,却终归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停留的地方……”   温谅和苗清颜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俩屡次劝说无望,本以为卢藇会一条道走到黑,却没想到会在即将走到悬崖边上时幡然醒悟。   还好,醒悟的不算太迟!   “既然你都想好了,刚才怎么还跟那个色眯眯的老头……”   卢藇看了眼温谅,苦笑道:“师姐你肯定以为我又去找靠山了对不对?我只是见当时的场合让温先生和范先生为难,所以才应酬那个刘司长一下。你们走后我跟他说了,明天就要离开京城回老家工作,今后估计也不会再回来,刘司长连说了几声可惜,勉励了我几句就忙别的应酬去了……”   温谅眼光闪烁了一下,心里对卢藇不由高看了几分。先不说人品其他,单单能在那样电光火石之间,抛开了鲁晔的假身份造成的心理打击,然后果断的拒绝刘副司长这棵大树,还不着痕迹的向自己示好,这份聪明和伶俐,假以时日,必能给人惊喜。   其实卢藇也真的想通了,她确实如同温谅所料的那样,曾经给了莫骏一定程度的暗示。如果能帮她留在京城,两人可以成为男女朋友,或者谈婚论嫁,毕竟从各个方面来讲,莫骏都算是一个理想的对象。   所以当莫骏最后决定按照家里人的安排回老家工作,并劝卢藇和他一起离开的时候,两人的矛盾最终爆发,又因为温谅恰好牵扯进来,演变成了KTV里不可调和的那一幕。   失去了莫骏,卢藇又百般艰难的认识了鲁晔——要知道没有圈子,没有路子,没有关系网络和介绍人,想要认识一个有能力帮她完成心愿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她无视了温谅和苗清颜的善意的规劝,紧紧的抓住了这条可以牵引她的人生走向高处的线,挣扎,摇摆,抉择,面对鲁晔毫不掩饰的欲望和贪婪,她犹豫过,退缩过,更不知何时就会失守最后的防线,唯有走一步看一步的去随波逐流。   直至今天的签约仪式,当温谅毫不留情的扒下鲁晔披在身上的虚假的画皮,成了压垮卢藇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清楚的看明白自己的弱小和无知,除非真的下定决心放弃一切属于女孩独有的尊严,否则根本不足以在这个人心险恶、欲望横流的大都市里立足。   聪明人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顷刻之间,她就调整好心情,果决干脆的做出取舍,不仅和刘副司长把话说死,毅然断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念想,也可以帮温谅和范博解决一场尴尬。   “原来是这样,”苗清颜却没那么多心机,奇道:“他没纠缠你?像这种手里有点权的老色鬼不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吗?”   “没,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是什么时候回京城了,或者有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都可以再去找他。”   “怪不得你说他是个好人呢,听起来似乎比那些恬不知耻的老东西们强了一星半点。”   温谅也是心中一动,这么说来,这个刘副司长还算有风度,吃相没那么难看,从他肯留名片给卢藇一个重新考虑的机会,说明对卢藇挺有好感,却还是没有丝毫的为难,和善的放任她脱身。   此人不仅很懂的分寸,也有手段和耐心。这样的人,虽然明知他垂涎的无非是女孩的美色,但也让人产生不了多大的火气。不得不说,范博固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交朋友的眼光嘛,还是有的!   这个刘副司长叫什么来着?   温谅想了想,决定放弃了,上午主持人介绍的时候他只当作了耳旁风,这会只记得有一个凌字,中间是什么忘了,不过可以让范博交好这条线,能在这个年纪混到传媒司的副司长,前途不说远大,但至少也是不错的了。   又细细问了点其他,苗清颜终于肯定卢藇说的都是真话,没有故意逗她开心的意思,大笑道:“这就对了,早这样想哪还有这么多事?京城有什么好,空气差,食物差,交通差,求我我都不肯多呆一秒。你也饿了吧,老板,再来一份……”   “不了,师姐你们吃吧,我也要回去准备一下,既然说要走了,还是尽快动身的好。反正论文都交上去了,学校也没别的事情,等答辩的时候再回来也不迟。”   卢藇站起身,对温谅伸出手来,微笑道:“温先生,我还是要再谢您一次,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忙。以后要是有空到靖城玩,一定要找我做导游,保证宾至如归。”   卢藇老家在闽平省靖城市,一个偏僻的小地方,经济落后,交通蔽塞,不过风景却因为没有过度开发的缘故,充满了天然的雅趣。   温谅和她轻轻一握,旋即放开,笑道:“一定,一定。”   苗清颜拉着卢藇的手,埋怨道:“哪有这么急的?再说了,你既然不想留京了,难道就真的打算回靖城?那里有多落后且不说,你总得先打听问问人家医院今年招不招人,福利待遇怎么样……”   “师姐,这些我都不想考虑,实话说了吧,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先离开京城这个地方,然后再去想未来该怎么办……”   也许是一直以来表现的太过坚强,让人忽略了卢藇刚刚经过了什么打击,当她第一次露出了软弱的一面,甚至精致的容颜再也无法掩饰的疲惫不堪,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和不确定性,才猛然让人惊觉,原来,从她的留京梦破灭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一两个小时而已。   卢藇自嘲的一笑,道:“何况,我想就算回家找工作再难,也不会比京城更难了吧?”   苗清颜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倒是温谅沉吟片刻,道:“卢同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本草若兰研发部正好急需医药方面的人才。当然了,薪资待遇可能无法跟京城这边相提并论,工作地点也会在江东,更重要的是,也不像医院啊卫生局啊这些地方有铁饭碗……”   不等他说完,苗清颜眼睛一亮,道:“哎,我怎么没想到?这家伙刚刚才忽悠我去当什么研发部的副部长,我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同伴,怎么想怎么觉得心虚,干脆你也来好了,咱们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卢藇犹豫了一下,道:“我能行吗?”   温谅笑道:“只要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 第六百三十四章 归来人不见   本草若兰的事情告一段落,又成功说服了尹颙加盟,温谅此次来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而另一半,则要着落在万四维身上。   刚走马上任的万局长别提有多忙了,到了一个新环境,又摆明了受到宋光明的赏识,各种接风,各种酒场,各种迎来送往差点让他久经考验的铁胃也罢工下岗。但这是痛并快乐的幸福,比起几个月前在江越无人问津的凄惨,他巴不得越热闹越好,越繁忙越好。   只有经过最低谷的人,才知道爬出头的不易,也才知道雪中送炭的珍贵!   所以接到温谅电话的时候,万四维正在接待一桌比较重要的客人,却还是交代了几句,毫不犹豫的开车来到了京城郊外的这座饭庄。   那一夜,也是在这里,温谅布下妙手玲珑局,借势造势,弹指间让罗青松轻易的坠入瓮中。   万四维今夜再临此地,心境却完全不同,唯一没有变化的,却是对温谅的感恩戴德之情。   两人的会面很短,统共不超过一个小时,期间说了什么没人知道,连他们这段关系,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被外人所知。   又在京城停留了几天,凤凰鸟那边由范博一手带出来的孟凡接任总经理职务,孟凡是从苏海碧螺春开始就跟着范博的老人了,在凤凰鸟一直担任副总,能力和人品都没的说,也知道温谅这个幕后老板的存在,由他接受属于平稳过渡,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不过这一次企业的法人挂到了司雅静的名下,温谅懒得再搞什么内部章程,约定出资人和法人之间关系以及限定法人权限之类的操作,干脆一步到位。   至于本草若兰,公司章程早已经跟宁夕和雷方商议过了,三人各出资一个亿,温谅占40%,主管公司一切事务,宁夕和雷方各占30%,不插手经营。   当然了,温谅的股份,依然挂的司雅静的名字!   经过十七号签约仪式的预热,果不其然在国内掀起了一阵热议,最明显的效果是,江东省已经有七八个地市开始跟公司接触,其中有三个极有诚意,提供了大量让人心动的引资条件。范博汇报温谅同意后,准备立即成行,带队到江东进行考察。   而尹颙也从大华公司净身出户,连老总华一芎亲自出马跟他彻谈都没能挽回,属于一根筋的典型代表。温谅自然再次重申他绝不会后悔这个选择,然后又和从上宁高科分离出来的陈永庆、姜瑜等人见了面。交换机的圈子也就这么大,彼此就算没见过面,也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尹颙这位年少成名的中科大天才,对崇尚技术的姜瑜等人来说,无疑比温谅更能让人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新班子就这样不出意外的搭了起来。   对了,新公司的名字在温谅苦思良久未果的情况下,由汇聚到身边的这批元老进行了集体创作,最后决定命名为:创图技术有限公司!   创图,创始图新,好彩头!   终于搞定了所有事,温谅抽空去了趟四合院。虽然跟朱子萱的关系因为种种原因越来越远,但来京一次不去看看也说不过去,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更何况他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尤其度娘还在这里讨生活,总不能也不管不问。   到了会所门口,看见外面停的密密麻麻的小车,尤以粉红色的奔驰小跑和白色的宝马居多,温谅才想起如今这里已经成了女性私人会所,像他这样的臭男人是进不去的,无奈只好给度娘打了个电话。   度娘匆匆跑了出来,并说四合院的另一边开了道暗门,可以从那里引温谅进去休息,被温谅给婉拒了。   开玩笑,他脸皮再厚,也不想进去被一群贵妇小姐当猴子一样看待。问了下近况,知道会所现在的生意不错,比预估的要好上数倍,且逐渐有向京城第一女性会所发展的趋势,许多好事者已经把香榭居和蒲公英相提并论,分列为京城男女必去之处。   而身为会所当家人的朱子萱整日介的忙里忙外,从开始的稚嫩到现在的慢慢成熟,性格和棱角都被磨平了不少,浑没了当初的火爆刁蛮,让不少熟人都大吃一惊。   “知道你在这边挺好,我也放心了。好了,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度娘犹豫了下,道:“那好吧,路上开车小心。”   自从上次贸然干预温谅的私事之后,度娘不敢再有第二次的冲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谅驾车离去,然后拨给了朱子萱:“子萱,温少说还有急事,已经走了。”   “嗯,知道了。”   话筒里传来挂断的嘟嘟声,虽然朱子萱的语气平静,但跟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度娘如何听不出内里包含的情绪,唇边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同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朱子萱放下电话,走到窗边,双手抱怀,遥看着朵朵白云,连唇边被牙齿咬出了血痕也浑然不觉。   我在努力的追赶,可是,你有没有耐心,等到我追赶上的哪一天?   四月二十一日,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很普通的一天,但对许瑶来说,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因为这一天,是她的生日!   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没有认识温谅,因此对这个一年来一次的老朋友,许瑶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不就是一家人难得的聚一起吃顿饭,收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礼物,然后集体合影留念的家庭宴会吗?但今年终于有了些许不同,因为今年,多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孩!   上次刘致和给杨阳过生日的画面还停留在脑海,不得不说,那一晚的杨阳真的既幸福又美丽,所以从很久以前,许瑶就开始憧憬这一天尽快的到来。她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一定会给她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但可惜的是,温谅不是刘致和,也不是这所高中里的任何一个男孩,他的兴趣、爱好、时间和视线,始终游弋在校园之外,超越了十七岁的界限,一步跨入到了成人的世界。   那个世界,有时候,离她真的很远,远的看不到他的背影,甚至远的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就像今天,此刻,她甚至不知道温谅人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如同她思念他一样,在思念着自己?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纪苏和宁小凝都小心翼翼的回避了温谅的话题,甚至也矢口不提生日这回事,倒是许瑶贼兮兮的搓了搓手,瞄着两人的口袋,道:“礼物都准备好了?我要开始打劫了哦……”   “别,你这会劫去了,我晚上还要准备一份,求给我们穷人省点钱吧!”   纪苏的俏皮话让许瑶哈哈大笑,宁小凝本不屑加入到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中去,但今天寿星佬最大,又怕温谅不能按时回来,让许瑶白白期待了一场,冷哼一声,道:“要礼物没有,要命一条!”   “哎呦,这是要把自己打包送给我当生日礼物吗?好哎,好哎,来,先让爷亲一下。”   许瑶伸手抱住了宁小凝的腰,嘟着红唇就往脸蛋上吻去。宁小凝拿这个小流氓没有法子,任她在脸上吧唧了一下,用手指使劲的擦去口水,道:“都是温谅把你给带坏了……”   话刚出口,宁小凝噎了一下,和纪苏一起去看许瑶的脸色。许瑶扑哧一笑,道:“好啦好啦,看你们两个藏着掖着的累不累?臭小子回不来就回不来好了,他有自己的正事要忙,况且我的生日哪年都能过,错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今年我哥在香港回不来,我妈有个重要的科研活动也没时间,我爸更不用提了,都快三天没见过他的人,再少一个我也能接受的了。”   “真的?没有一点不开心?”宁小凝表示怀疑。   “不开心嘛,多多少少有一点,但不是因为臭小子回不来生他的气,而是因为我的生日缺少了这么一个人在,总觉得跟缺了点什么似的。”   “嗯,不说他了,说说今晚咱们的安排,饭店的包间已经订好了,二十人的大桌子,人也只叫了致和任毅他们那一群,二十个应该够了。”纪苏扳着手指,道:“吃晚饭去唱歌,致和找的地方,听说新开业价格优惠不少。还有打的的话,咱们得要四辆车子,前后不要岔开太远……”   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温谅还是没有出现,当参加生日晚会的一群人在校门口聚齐的时候,许瑶再次踮起脚尖往路的尽头看了看,然后收回黯然的目光,打了个响指,道:“OK,今天我请客,lets go!”   几辆出租车停在众人面前,大家依次上了车,纪苏宁小凝和孟珂坐在最后一辆,许瑶走到副驾驶座的门旁,最后一次看了看视线内出现的每一个人,微微叹了口气,刚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从街对面跑了过来,道:“请问,你是许瑶姐姐吗?” 第六百三十五章 皎皎明月照初吻   许瑶好奇的点点头,小男孩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两句诗:依稀白衣如昨日,几串冰糖知不知?诗下面是简笔画的素描,两个小人在沙地上打架,长着三根毛的小男孩将梳着小辫的女孩压在身下,虽然没有脸部轮廓,但却惟妙惟肖,一目了然。   许瑶呀的一声,瞬间掉回那不知在梦里回忆起多少次的初见。那是两人第一次碰面,以十根冰淇淋的赌注定一场输赢,结果许瑶输了,并可耻的赖掉了赌注。   几串冰糖知不知?   “小气鬼,原来这还记得,不就十根嘛,找机会还你成不成!”许瑶嘟囔一句,但骤然而来的惊喜还是压倒了一切,因为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除了彼此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温谅回来了!   许瑶一把抓住小男孩,道:“他在哪?”   “跟我来!”   许瑶撒腿便走,车里的三人莫名其妙,宁小凝探出头喊道:“赶紧上车啊,哎,你去哪呢……”   “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了,我过会自己打车过去!”   ……   小男孩领着许瑶穿了几个幽深的胡同,再出来时到了一个铺着青石板的狭窄街道口。街道两旁是并不高耸却枝繁叶茂的乐昌含笑树,刚好是四月花期,粉色的花蕊含苞绽放,弥漫在空气中全是醉人的清香。恰逢夕阳西下,最温柔的一缕阳光悄悄的拂过树梢,投在斑驳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串串似曾被古人走过的足迹。许瑶从来没来过这里,这没什么稀奇,青州胡同众多,四通八达,不是亲自走上一遍,连当地人也很难说清每个胡同最后通往哪里。   所以她从不知道,原来,在离一中不远的地方,竟有这样美丽的所在!   当她从初始的迷炫中恢复过来,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那个小男孩的身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入耳中。   许瑶转身看去,却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辆由两匹骏逸不凡的白马牵引的马车仿佛从神话里走进了现实世界,古色古韵的黑楠木车身,精致典雅的雕梁画栋,以及鎏金点点的丝绒布饰,伴随着车窗两边吊着的铃铛随风轻鸣,无不让这一刻看起来如梦如幻。   马车在许瑶面前停下,驾车人将一个矮凳放在脚前,然后做了个礼貌的请姿。许瑶犹豫了下,终还是踏进了马车。要不是小男孩拿给她看的那张纸上确实是温谅的笔迹,还有没有第三者知道的秘密,她都要怀疑是不是父亲某个政敌玩出的花样,准备搞绑架或者别的什么阴谋。   但……这要是绑架的话,怕是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心甘情愿的吧?   进入车厢内,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华丽的地毯和舒适的坐具,而是一张同样大小的纸,许瑶拿起来一看,还是两句诗,一副画:   谁明此间有真意,不曾轻负少年心。   画中的众人席地而坐,却有一男二女作站立状,坐地的人有人安静,有人狂笑,但都无一例外的将目光投在站着的男人身上。这男的小人跟第一张纸上的一样,长着三根短毛,女的一个梳拢小辫,而另一个,长发披肩。   最重要的是,小男孩的手指,指向了长发披肩的小女孩!   许瑶猛的捂住了嘴,眼眶开始渐渐的湿润。这是那次学校组织的郊游,一群人在白鸥湖边玩杀人游戏,到了这一轮的时候,只留下了温谅、许瑶和纪苏,需要由温谅决定最终活下来的人是谁。   只是由于意外的因素,温谅没有做出选择,但时至今日,他还是给了许瑶一个明确的答案。   杀人游戏,看似是一个说谎的游戏,其实告诉我们的,却是要彼此信任。   你信任我,我自然要给予你同样的信任!   “驾!”   骏马扬蹄疾驰,却踏碎了不知几时从枝头掉落的含笑花,许瑶紧紧的攒着手中的纸张,趴伏在窗沿上,看着路边的景致飞快的闪过。方才还安静的如同仙境的街道顿时变得飞扬起来,呼啸的风声,摇曳的枝桠,漫天飞舞的花瓣,夹杂着扑鼻而来的香,一起驰向了再不愿醒来的梦中。   出了这条美的让人窒息的街道,很快就撞上了其他的行人,不时有人对着马车指指点点,许瑶便躲进了车厢里,再也不肯露头。不过幸好天色已晚,马车走的又多是偏僻的小巷,一路并无大碍,安安全全的出了城。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马车再次停下,许瑶才掀开帘子跳了下来,发现自己到了郊外的一座山脚下。这座山名叫雀山,不算太高,也不够陡峭,又因为距离城区较近,是许多市民晨练的必选之地。尤其山顶处却有一大片天然的空地,是赏月和野炊的好地方,一旦入夏,晚上往往人潮如织,热闹非凡。   不过在四月下旬,入夜后天气微凉,一般没有人会来,所以整座山笼罩在夜色里,显得神秘又肃穆。许瑶胆子大归大,但也是个女孩子,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山,心口难免有点犯怵。驾车人指了指山顶,对许瑶笑了笑,又递过来此行的第三张纸,然后赶着马车掉头离开。   纸上的字略显凌乱,没有前两张的稳健,就是许瑶不懂字,也看到出写这两句诗的时候,温谅的心境并不平静:   长叹世间无情人,非是无情却无情!   这三个无情乍一看比较难于理解,不过看过下面的画,立时就明白了过来。画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人一脚踢来,而三毛横臂挡住,旁边小辫子张开双手,急急的欲分开两人。这自然是那次在香积厨温谅与许庭的决裂,也是许瑶时至今日始终不能放下的心障,她深藏在笑靥之下的痛苦,都由此而始,却不知何时而终。   温谅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守护着许瑶快乐健康的长大,可偏偏给她造成最深痛苦的来源正是自己,这也是为什么说,这世间无情之人,非是无情,但阴差阳错,终究变成了无情。   这两句诗里隐着深深的歉意和自责,许瑶颤抖着手指缓缓摩挲过去,眼泪终忍不住掉了下来。   虽然那件事后,两人都选择了回避,但事实就是事实,并不因为你的刻意遗忘而不存在。一个是她最崇拜的哥哥,一个是她最喜欢的恋人,却偏偏水火不容,大打出手,难道真的是注定如此,非是无情却无情?   许瑶默立良久,心神不宁的往山上走去,刚迈开脚步,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副鬼图吓了一跳。   一个不大不小的夜叉图案出现在第一个台阶下方,同时出现在旁边的还有两行大字:大道独行多魑魅,可敢只脚踏幽冥?   亏得她不是寻常的女孩子,仔细一看就发现是用特制的荧光棒组成的图案和文字,正好刚才日头完全落下西山,隐去了最后一点霞光,也让这个恶作剧呈现了出来。   或许早露出来也说不定,只是刚才发呆,没有注意而已。   “呸,我有什么不敢!”   许瑶完全抛开了刚才的悲伤情绪,被这个恶作剧激起了强烈的斗志,而这也许就是温谅的本意也说不定。她恶狠狠的一脚踩在了夜叉鬼的身上,山间随之大放光明,沿着山路往山顶的两侧,竟铺满了长串长串的小彩灯,远远看去,仿佛给雀山披了一条七彩的霓虹!   此时夕阳湮没,皓月初升,光洁的月色映衬着山间的彩灯,让平日走来单调的山路充满了想象力。许瑶缓步慢行,拾阶而上,听着山风吹过草地,望着明月溢出远山,终于一步步的抵达了山顶。   山顶周边点燃了十八根约一米左右的大蜡烛,套着气死风罩,蜡烛中间的空旷处放着两张躺椅,躺椅边上是铺开的餐布,餐布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有水果拼盘,有西式餐点,有荤素凉菜,还有冒着热气的煲汤,更美妙的是,一瓶拉菲和两个高脚杯静静的躺在那里,等待着有缘人的品尝。   许瑶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大脑里一片空白,温谅从躺椅上坐起身子,对她招了招手,笑道:“傻站着干吗,还不赶紧过来?我这准备有厚衣服,先披上免得感冒了。”   温谅一张嘴,山顶的浪漫气氛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许瑶连蹦带跳的冲了过去,道:“好啊臭小子,你让我担惊受怕了一路,自己倒舒舒服服的躺这里逍遥自在……”   “哎,别打,别打脸……看来刚才那个夜叉不够恐怖,下次找个厉害点的,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跟我打架……”   “下次?你还敢有下次?”   一番嬉戏过后,两人终于肩并肩坐了下来,身前不远是峻峭的山崖,崖下是翻腾的青河,明月近在迟尺,天宫触手可及,此时此刻,这片天地间只有两人跳动的心,连时起时伏的虫鸣也仿佛不愿惊动这里的寂静,识趣的全都闭上了嘴。   温谅看了看表,指针指向九点三十分——这是许瑶出生的时间。他拉着女孩的手走到悬崖边上,用手一指,道:“看!”   砰!砰!砰!   几声巨响,无数烟花从山脚下腾空而起,然后在半空中璀璨绽放,倒影的整个夜幕都为之亮了一亮。   温谅凝视着许瑶的眼睛,轻声的道:“许瑶,生日快乐!”   许瑶泪光闪动,再也按捺不住激荡的情绪,微微闭眼,慢慢的扬起了头。   “温谅,我爱你!”   爱,不仅仅是喜欢,对吗?   温谅沉默片刻,双手捧起女孩的毫无瑕疵的脸,如同朝圣般,轻轻的印在了她的唇上! 第六百三十六章 罩杯一定要用手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许瑶乖乖的伏在温谅的怀里,如同白釉染过的肌肤浮上一层淡抹的羞红,柔软的黑发随风轻摇,纤细的身子紧紧的贴在温谅身上,远远看去,仿佛融合成了一体。   从相识的惬意,到相恋的痛苦,从心跳的甜蜜,到心悸的迷茫,到了这一晚,终于得到了她痴痴等了许久的回应。   原来,这就是相爱的人,才会有的亲吻吗?   没有书上说的那般脑海一片空白甚至不能呼吸的夸张,也没有那群死妮子整日幻想的那么春意摇荡,只是能这么近距离的感觉到他的唇,他的温暖,他的心跳,以及他微微喘息时传入鼻端的茉莉花的清香。   那是她从不曾闻过却甘之如饴的,属于每一个少年独有的、很好闻的味道。   原来,臭小子,一点都不臭!   许瑶突然嘻嘻一笑,从怀里扬起小脑袋,吐吐舌头,道:“我冤枉你这么久,对不起啦……”   温谅有点张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傻乎乎的笑道:“没关系,我原谅你好了!”   许瑶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又小猫似的趴了回去,呢喃道:“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温谅默然,深邃的眼眸望向山端不知名的远处,凝视了半响,终还是收回了目光,将怀中的女孩紧紧的拥抱了一下,抬手轻抚着她的长发,低声道:“饿不饿?”   许瑶用鼻子蹭了蹭温谅的胸口,让脑袋找到一个更舒服的所在,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似乎片刻也不愿意离开。   “嗯!”   向来活泼的女孩很少用这样慵懒的鼻音说话,那股子无师自通的小妩媚,已初可窥知成年后又是何等的魅惑动人?   “哎呀……”   温谅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许瑶尖叫一声,然后发出清脆的娇笑,手自然而然的搂住他的脖子。   “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   “难听死了,况且你是抱,又不是背!温老师,告诫你多少次了,治学要严谨啊!”   这分明是学了一中校长章一晗训话时最常听到的语气,温谅探在腋下的手恶作剧的轻轻一挠,道:“许校长,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态度就不要这么嚣张了好吗?”   许瑶差点就横里翻了个滚,她最怕痒痒,求饶道:“温老师,好老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那是不是猪八戒背媳妇?”   “是,是!我算是服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哭着喊着非当猪八戒不可!”   “这你就不懂了,搁到现在,猪八戒嘴甜心细,腹黑有型,必然深受妇女同志爱戴,并且工作时会偷懒,出成绩时会抢功,虽然有少部分人有意见,但挡不住人家领导关系搞的好啊……”   许瑶很萌很萌的眨了眨眼睛,道:“可,他长的丑啊!”   温谅低下头,十分严肃的重塑许瑶的审美观,道:“许校长,我可得批评你了,连圣人都说: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丑……”   许瑶笑的直往温谅的怀里钻,却不知道少女初长开的身子在朦胧的月色下,对一个心理和生理早已成年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换了他人说不定就要上下其手,一逞手足之欲,不过温谅对许瑶向来疼爱多于其他,包括刚才那浅浅的一吻,其实也没有夹杂了太多男女间的绮念。   这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经过刚才的一番打闹,温谅不动声色却又体贴备至的将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关系而不知如何是好的许瑶拉回了正常的思维回路。   也许,这也是许多小女孩痴迷大叔的原因之一。因为当你不知所措的时候,总会希望有一个坚定的背影站在你面前,轻轻的牵引着你的手,带着你走向一个永远正确的方向。   而同龄的男孩们,或者有这样那样的优点,但仅仅这一点,他们永远都无法追赶上大叔们的脚步。   可对温谅来说,他是正太的身子,大叔的心,因此造成的杀伤力会很不科学的成百倍增长,从此时许瑶满含深情的星眸里,就能得知一二。   以她的聪明,当然很快明白过来温谅插科打诨的用意所在,她喜欢刚才那种全身心投入去爱一个人的感觉,可也忐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如何去处理这种让人幸福的烦恼的新关系。   不过还没等她找到一个合适的法子,温谅已经简单又直白的给出了答案。   你还是你,许仙的许,瑶池的瑶!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这样的你,也只有一个!   正如同某本书里说的那样,在每一段或激情或平淡的爱情中,感觉到自然真实的自己不会因为爱或被爱而被改变,被纠正,甚至被隐藏,那才是真正的永恒的相濡以沫!   温谅抱着她来到餐布边坐下,笑道:“下来吧,再不吃东西,肚子要抗议了!”   许瑶却还赖在怀里不肯离开,娇憨的道:“不要,我要你喂我!”   温谅也没料到挑破了最后那一层窗户纸,竟让许瑶变得如此痴缠,不过对付许瑶他有的是法子,夹起一片酱牛肉在口中嚼了嚼,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红唇上,坏笑道:“你确定?”   许瑶的心登时提起了三分,难道男女朋友之间喂东西就这一种喂小孩的喂法吗?犹豫不决的道:“我,我再想想!”   然后还怕温谅生气,讨好也似的捏了捏他的小手指,道:“我可不是嫌弃你,只是,只是……”   温谅早把牛肉咽了下去,屈指弹了她的脑门一下,没好气的道:“别只是只是的了,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赶紧下去坐好,咱们准备开饭。”   等许瑶起身坐好,温谅用启瓶器打开了拉菲的瓶塞,一人倒了满满的一杯酒。本来红酒讲究只倒大半,评酒时也有“大半试样”的说法,不过这只是两个人的夜晚,不需要西餐那一套繁琐复杂的规矩。   酒嘛,只是助兴和解闷的东西,搞的礼仪纷繁,固然意境有点升华,可生生的掐断了酒到杯干的野趣。   温谅端起酒杯,笑道:“这一杯呢,祝你生日快乐!过了今天,你又长大了一岁,十八岁了,快要成一个大姑娘了!”   许瑶同样的端起杯,和温谅轻轻的碰了一下,低头望着杯中倒影里那个眉角眼梢都挂着笑意的自己,轻声道:“十八岁呀,不知不觉,时间过的这么快了。”   “同学,你是十八,不是八十,还不到叹春之易逝,秋之太悲的年纪。真要想说,等到八十再说也不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瑶眼中满是憧憬,却也豪气干云的举起杯,道:“来,为了我的十八岁,干杯!”   一杯饮尽,温谅又各倒了一杯,不过这次只是随意点了点,没有倒的太满,笑道:“这第二杯嘛……”   “第二杯轮到我了,”许瑶笑着抢过了温谅的话头,道:“第二杯呢,为我拥有一个永远难忘的十八岁生日!来,干杯。”   “第三杯……”   许瑶郑重其事的给两人的杯中倒满了红酒,然后端起一杯递给温谅,再拿起自己的酒杯,流波映翠,顾盼神飞,轻声道:“为了今晚,我成了这星空之下,最幸福的女孩!”   三杯饮尽,许瑶便扔开了杯子,兴高采烈的去挑选自己喜欢的食物:   “嗯,这个好吃,这个也不错。对了,这瓶拉菲你哪搞来的,口味挺正宗,价格不菲吧?”   身为许复延的千金,自然不会没有尝过这种红酒,温谅耸耸肩,道:“从朋友酒柜里顺来的,如果非要算钱的话,开车来回的油钱算不算?”   许瑶单手撑在地上,探手到餐布另一边去挑一块甜点,闻言歪着脑袋问道:“顺来的?那,马车你又从哪搞来的?”   “是从关山一位老朋友(屈东海)那借来的,他闲暇时养了个马场,不然像那样高品相的两匹马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不过这驾马车本来是准备给青河豆浆下一步的宣传活动做背景道具用的,被我临时借来充充门面。哈,不得不说,确实挺好使,连油钱都省了!”   许瑶筷子一松,甜点吧嗒掉了回去,乜了温谅一眼,道:“你也不怕马车上路,被交警抓起来?”   “咳,为了选一条隐蔽的出城路线,你不知道我戴着放大镜研究了青州市的地图研究了多久!”看着许瑶不善的眼神,温谅忙补救道:“当然了,我做事像那么不靠谱的人吗?为了以防万一,我特地给刘天来打了招呼,今天晚上如果路上出现一辆马车的话,所有的执勤人员请无视之。”   许瑶饭也不吃了,盘膝坐好,恶狠狠的追问道:“那几张纸上面的歪诗不会是请任毅代写的吧?”   温谅自觉很受侮辱,道:“诗由心生,就是歪诗,也岂是任毅那个半吊子写的出来的?”   许瑶脸色刚有舒缓,却又听到他说:“我是请青师的一位教授捉刀润色而成,包括诗下面的配画,也是请她一并代劳了,一分钱都没花!喏,给个客观的评价,是不是挺形象,挺生动?”   形象你个头,生动你个头!   “温——谅!”   温谅暗中笑破了肚皮,道:“还有这桌饭菜,青河的大师傅代做的,山下的烟花是之前庆祝中央厨房落成时剪彩仪式剩下来的。哦,对了,还有山间的小彩灯,西城监狱里的犯人做的就是这个,正好西城分局的耿局长跟我是老相识,直接送了两千多米长,我沿着山路铺了两遍还没用完……”   “也就是说,今晚其实你一分钱都没花,是吧?”   “也不能这么说,雇那个引路的小男孩,还是花了我一根冰淇淋的钱的,心疼死我了。不过要不是他,也找不到那么美的巷子,心疼也只好认了!”   冰淇淋,你这辈子就记住冰淇淋了是不是?   “臭——小——子!”   许瑶终于出离愤怒了,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干脆利落的用红唇封住了温谅的大嘴,刚刚浅尝辄止的初吻在第二次的接触中得到了完美的补充。   仿佛心有灵犀般,短暂的唇瓣相连之后,两人同时松开了牙齿,一条娇嫩酥软的小香舌被悄悄探过来的舌头缠住,然后蝶舞芬芳,满山皆春。   良久,唇分。   看到温谅被偷袭后不可思议的惊吓表情,许瑶的脸红的跟被晚霞染过的月色,却还是振振有词的道:“我就喜欢这样勤俭持家的好男孩,所以嘛,才破例奖励你一下,不要多想哦!”   温谅傻了眼,道:“你到底是不是正常的女孩子?我那么没诚意的全部用免费货给你过生日,你怎么滴也该生个气,翻个脸吧?”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今天晚上你花费了多少心血,那根本不是用金钱所能衡量的。”许瑶美滋滋的道:“更何况不花钱还能办成这样,我夸你都来不及,干吗生气翻脸?”   然后脸上浮现最常见的狡黠,道:“还是说,你故意把自己埋汰的一文不值,都是为了看我生气翻脸的样子吗?你个死变态!”   温谅哈哈大笑,道:“还想捉弄你一下呢,没想到我家瑶瑶这次终于变聪明了……”   对那个“我家瑶瑶”的称呼,许瑶感到万分的满意,可还是叫道:“喂,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看起来胸大无脑的笨女孩吗”   “我对胸大这个问题,一直都持以坚决的怀疑态度……”   “要死了你。”   许瑶只觉的脸蛋滚烫,羞涩的说不出话来。她再怎么说也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还不习惯跟自己心仪的人一起探讨这么深入的话题。不过联想到这是第二次温谅对自己那里的大小提出过异议,上一次好像是遇到香积厨老板齐舒的那一晚……难道这就是属于男孩的好奇心,或者说是异性独有的传递什么什么的讯号?   再想起一班那帮死妮子私下里会交头接耳的那些私密话,许瑶不仅脸蛋发烫,连身子都发烫起来,尤其跟温谅挨的很近,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感觉到腰身腿部接触到的结实的肌肉,整个人突然变得迷迷糊糊起来,下意识的双腿绞在一起,鼓起心中最后一点勇气,将脸蛋深深的贴在温谅的脖颈,用几乎蚁鸣的声音道:“要不,你量一下……”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一中韵事   饶是以许瑶的性格,说出这句话后整个人已经羞的不成样子,死死的趴在温谅怀里,脸蛋和身子都滚烫滚烫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全部燃烧起来。   温谅的手慢慢抬了起来,沿着腰臀划过玉背,然后从有若削成的肩头转移到秀项边,却没有顺势笼盖那已经初显少女曼妙之态的酥胸,而是轻柔的抚摸上她的脸庞,低声道:“傻瓜!”   正忐忑不安又在朦胧中夹杂了些许期待的女孩不解的抬起头,看到温谅比夜星更亮了几分的清明眼神,哪里会感觉不到他对自己无边无际的珍惜和疼爱,心中柔情顿时满溢,轻咬下红唇,道:“没关系,我愿意的!”   温谅微微一笑,手又落回了腰间,略一用力,让女孩的身子重新贴近自己,下颚抵在她那光洁如玉的额头,道:“傻瓜!”   许瑶只觉得耳边传来的嗓音透着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种麦芽酥的味道,松软香甜,入口即化,便也不再言语,静静的听着温谅的心跳。   如果山脚下有人抬头远眺,就会发现在临江的峰顶绝壁边上,映着一顶弯弯的明月,有一对依偎着的身影,显得隽永而铭刻!   如果可以,   是的,   如果可以,许瑶宁愿就这般,就这样,无牵无挂的相拥着,直到天荒地老!   ……   可时间的残忍,就在于它终究不会凝固在你希望凝固的那一刻,天色愈暗,而风渐起,冷意扑面而来!   “走吧,该下山了。”   “嗯,”尽管依依不舍,许瑶还是听话的点点头,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没事,等下会有人收拾。”   温谅办事,许瑶自然放心,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了她十七年来最大惊喜和留恋的山顶,然后转身离开。   两人到了山道边,折腾了半夜的许瑶隐有倦意,温谅突然半蹲下身子,笑道:“来,我背你!”   许瑶愣了下,忙摇头道:“不了,你会累的。”   温谅故意黑着脸道:“怀疑我的体力,小心家法伺候!”   许瑶这才嘿嘿一笑,俯到温谅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嘴巴凑到耳边,喘着热乎乎的气息,腻声道:“我喜欢你说家法时霸气的样子。”   温谅脚下一颤,差点摔了一跤,心中只有苦笑,等这小妮子长大了,一定迷死人不偿命呐。   山道幽幽,伊人如梦。   “喂,臭小子你说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   “五亿两千一百万颗!”   “你骗人,哪有这么具体的数字?”   温谅笑而不语,不过许瑶显然没有纠缠这个答案的意思,继续问起了下一题:“你说我有多少根头发?”   “五亿两千一百万根”   “好啊,你懒的连数字都不用换了……”   在这样毫无意义却又让许瑶乐此不疲的对话中,温谅背着她来到了山下,一辆白色的丰田早就停在那等着。和许瑶一起上了后排,温谅对驾驶座上的司机道:“回市区,慢点开!”   许瑶突然抓住温谅的手,道:“槽了,忘了还有苏苏她们,怎么办?她们一定急坏了!”   温谅刮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却又无奈的道:“等你想起来,唐僧取经都取了十个来回了。你上山的时候我已经给致和打过电话了,让他招呼那一帮子人吃好喝好,回去给他报销。”   许瑶欢呼一声,又想扑到温谅的怀里,不知怎的,她发现自己十分贪恋那份毫无阻碍、紧紧相连的感觉。温谅对前面的司机努努嘴,许瑶才啊的一下,急急收住了势子,脸蛋又开始泛起红晕。刚才一时情急,忘了这里还有外人,她的脸皮可还没厚到那个程度。   “高战呢?”   许瑶指的是上次一同去苏海的毒蛇,温谅淡淡的道:“我这里庙小留不下他,人家有更好的去处了。”   许瑶愕然,气愤的道:“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人往高处走嘛,我也不能阻了别人的前程,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谅这番话说的不尽不实,雷方完成了去江越请孙教授的任务,回程的时候特地经过青州带走了高战。沙河县那边正是用人之际,当地民情复杂,动辄就是三五十人聚众械斗,要想极快的站稳脚跟,打开局面,一方面要政府层面的配合和支持,而另一方面,也需要高战这种心思细腻又心狠手辣的厉害角色去镇镇场子。   不过当时温谅正在京城,雷方便通过电话给他打了招呼,而高战早得过温谅吩咐,自然不会有异议。   不过这些东西没必要给许瑶说的太细,这个司机是明哥的人,温谅对他没什么了解,也不太放心,今晚是无人可用,所以让他来凑合一下,自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太多。   回到青州已经很晚了,将许瑶送到一号院,张妈开了门,见是温谅和善的笑了笑。她得过许复延吩咐,知道今天是许瑶生日,家里人都忙的没空陪她,免不得要跟朋友一起庆祝,温谅又是一号院的老熟人了,倒没说什么话。   “张妈,你先去睡吧,我跟温谅再说两句话也就上楼睡了,不用担心。”   等张妈离开,温谅笑道:“进去吧,早点休息,明天学校见。”   听到学校两个字,一晚上都沉浸在幸福中的许瑶同学终于发愁起来,道:“明天怎么办,苏苏小凝她们肯定要笑话我了……”   温谅刚要说话,许瑶很大气的挥挥手,道:“好了好了,这是我们女孩子的事,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管了。反正债多了不愁,笑就笑罢,反正也不是没我笑话她们的时候。”   这话里什么意思温谅不想深究,正要说声晚安,却见许瑶红着脸凑了上来,在自己唇上轻轻一吻,飞也似的掉头跑了。   “臭小子,晚上记得梦到我哦!”   大门砰的关上,温谅摸了摸嘴唇,少女的清凉和纯净仿佛依然停留在上面,许久不曾消散。   第二天一早,三班的学生惊奇的发现,温谅又回来上课了。对于这个整日神出鬼没,却又每次考试都能傲视群雄的人,他们的感觉已经由当初的羡慕嫉妒发展到现在的冷漠无视,就像两个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互不干扰,也互不影响。   就如同任毅正在跟温谅大肆宣传的近期校园里发生的十大热点事件,温谅别说听过,就是想都想不到。   “……知道吗,刘启学生会主席和广播站站长的职位同时被抹了!”   “啊?”温谅真的惊讶了,道:“刘启吗?主持元旦晚会的时候不还挺春风得意的吗?他当广播站的站长才多久,出什么事了?”   “据说是跟高三的某个尤物师姐半夜无人,利用广播站的教室做那不耻之事……”   任毅虽然用了“不耻”这样的形容词,可看他一边吞口水一边眼睛发绿的样子,明明是“不耻这样的好事为什么没有轮到自己”。   温谅疑惑道:“不至于吧,那丫一表人才,家境也不错,憋不住了难道不会出去开房?”   任毅顿时恨不打一处来,双掌一击,道:“谁说不是呢?抱着这样的疑问,我们八卦党进行了深入挖掘,结果你猜怎么着?”   “嗯?”   “人家求的就是这种突破了伦理道德约束的刺激感……”   温谅脑门发疼,道:“不就野合吗,也能扯上道德伦理?”   “怎么不能?你想啊,广播站那是多么神圣的地方,每天早中晚三次,准时的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从时事到杂谈,从散文到音乐,伴随了我们多少个日日夜夜,慰藉了多少孤苦无依的灵魂?要是能在那里扑到一具动人的肉体,然后一起嗯嗯啊啊,幻想着这样的声音从喇叭里传遍了整个校园,听到的人里有你的老师,你的舍友,你的同桌,那种感觉,难道不是突破了伦理道德的约束?”   温谅彻底服了,道:“好吧,然后呢,就这样不痛不痒的抹了职务完事了?”   “不然咧?还能开除啊?说出去就是大丑闻,学校巴不得息事宁人,最好学生自己转学走人。听说刘启最近请了病假,估计也没脸再回来了。而那个师姐也没几天就该高考了,考完了立即滚蛋。”   温谅皱着眉头,道:“这事古怪,看刘启那样子不像豪放派啊,胆子大过头了吧?”   “这有什么古怪的,有人就是蔫坏,长的充满了欺骗性,不像咱哥们表里如一,温兄你就是太厚道了。”   不理任毅的自吹自擂,温谅想了想,问道:“哪个师姐是谁?”   任毅淫笑着说了一个名字,温谅点点头,道:“是她啊,那怪不得了。”   这女孩温谅听过,一中有名的公车,人长的确实漂亮,尤其皮肤嫩的一捏就会出水,算是贝米的前辈,不过战绩可比她辉煌多了。   要是她的话,刘启如此胡闹也说的过去,温谅不再多想,随口问道:“还有什么大事?”   “还有一个,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我估计你听了不会高兴……”   “哈,说来听听。”   “顾文远可能要担任下一任的广播站站长了!”   温谅猛然抬起头,唇边的笑容显得颇为古怪。   高中的生活其实比较单调,除了三点一线,能激起大家热情和关注的也无非是学生会和广播站这两个称得上官方组织的机构。学生会主要负责协助政教处进行考勤和巡视,早操课间操晚自习以及宿舍熄灯后都有这群带着袖章、耀武扬威的身影,偶尔也会和花喜鹊一道猫在学校院墙地下,捕捉夜不归宿的越狱人员。总体来说,高中时代的学生会名声很臭,跟大学完全不能比,几乎是校方狗腿和帮凶的代言人,因此区区一个主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同学们也不放在眼里。   而广播站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一中在青州最先实现了信息化,成立了校广播站和电视台。每个教室都安装有有线电视,晚上七点都会准时收看新闻联播,每周的周六下午也会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观看校方选择播放的电影——前世里的温谅第一次看泰坦尼克号,就是在高三那年的教室里,和全班全校的同学一起欣赏了凯特?温斯莱特的极美双乳,男生目瞪口呆却又故意的看着身边的女孩坏笑,女生无不双手捂脸却又偷偷的从手指缝隙射出一道道羞涩的目光。那个场面,很多年后再想起来,非但没有一点情欲的味道,反而更加的念那个时代的天真无邪。   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说明广播站的重要性,而校方的选拔过程也说明了这一点。跟学生会由各班随便推荐人选不同,那个推荐只要你人缘好,又想进学生会威风一把,一般都能选的上。而进广播站要通过三关,先是班内选送,然后学校组织老师初核,最后还要进行演讲,普通话,身形仪态,临场发挥都在考察范围,严格程度不说跟后世的选秀有一比,至少算是百里挑一了。   一中三千多名学生,也不过只选出来十个而已!   所以能成为广播站的站长,证明你已经站在了一中同学中的顶峰!   刘启是高二四班的学生,从高一开始在学校里就挺有名气,篮球打的好,成绩又棒,人又长的帅气,所以前任主席到了高三就按照规定卸任,马上由刘启接任,这个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但想进广播站可没有学生会那么容易,刘启也是在元旦晚会前不久,才过五关斩六将的成为了一中校史第一个同时担任学生会主席和广播站站长的人,这简直就是一种荣耀。   但荣耀背后,必然有人丢脸,据说那次竞选广播站站长的热门人选之一,就是顾文远,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名单报上去之后,被校长给删掉了。   正好那段时间温谅正忙于青州抗洪,根本没心情搭理学校发生的这些勾当,所以也不知道顾文远跟刘启竞争失败的内幕,但想来以顾大公子的脾性,不会愿意善罢甘休。   只是没想到,一向有仇就报的顾文远,竟然变得隐忍了起来,为了搞臭刘启,会用小半年的时间去谋划,厉害,真的厉害! 第六百三十八章 远征难   不过顾文远再怎么隐忍,这事也与自己无关,温谅跟刘启没交情,犯不着去帮他,何况在广播站胡天胡帝的荒唐事也确实是真的,怪不得别人,听过了也只是一笑了之。   “你最近倒是挺关注校园动态的吗?宋婉那边进行到哪一步了?”   提起宋婉,那就是当面揭任毅的伤疤,这小子立刻耷拉下脑袋,道:“我打算放弃了……”   温谅小吃了一惊,以任毅502胶水一样的粘性,就是诸葛亮六出祁山也不能相比,竟然会半途而废、中道崩殂,绝对是受到了什么不可估量的打击啊。   深感最近关怀兄弟太少的温谅忙端正态度,严肃的道:“把最近的进展一一道来!”   任毅一五一十的说了,听的温谅也是头大不已,宋婉此女真的可谓认识的人中,一等一的心无旁骛之辈。   有八卦党的背景在,根据温谅上次的指示,任毅的调查很是详尽。宋婉是家中的独生女,父母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医生,外公是本市小有名气的书法家,这也说明了她那一手好字的来历,没有家学渊源和十年以上的打磨,根本不可能写出那般的峥嵘逸骏。从小到大性格独立,极有主见,对男孩不假辞色,所以也没什么青梅竹马,连称得上闺蜜的女孩也仅有两人而已。其中一个也在一中读书,名字叫程小语,九班的音乐委员,人长的一般,歌唱的倒是不错。   至于爱好什么的,除了写字,便是学习,别的一概没有。不听音乐,不看电影,从欧美俄主流文学作品到金古温梁琼瑶亦舒张小娴等非主流小说都没兴趣,从不追星也不花痴,更不喜欢逛街溜达买衣服。以当下对好学生的评判标准出发,绝对是整个共和国中学生的道德标兵,堪称共青团员的骄傲。   此女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逃学,不说脏话也没什么恶习,刚进高中就对未来的人生有着极其明确的规划,并按照这个规划严格要求自己,一丝不苟的奋力前行。成绩虽然不算顶尖,但每一次考试都有进步,绝对属于优秀那个行列,将来不排除问鼎前三的可能性。   按理说这种人在这个年纪要么孤芳自赏,要么脱离群众,可宋婉又是个异类,她既不孤僻也不自傲,该参加的集体活动肯定参加,虽然不算积极分子,但该热闹的时候也绝不会故意冷场,可要是哪个男生刻意接近,言辞暧昧,却往往又会碰一个硬钉子,自讨没趣。   用七班男生的话说,宋婉娴静怡人,大方文雅,比起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宁小凝,这位虽然长相气质都差了不少,但在七班的人气也挺旺的。   面对这样一个毫无弱点,性格坚韧的女孩,别说任毅打起了退堂鼓,就连温谅都有点瞠目结舌。   奇葩啊,不对,这何止是奇葩,这简直是偶像啊!   温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任毅在一旁屏住呼吸,眼巴巴的望着他。虽然嘴上说着放弃,但心里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温谅不是最擅长制造奇迹的吗?从入学到现在,在他手上似乎从来没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许久之后,温谅长叹一声:“放弃吧,这个人,无解!”   任毅的心啪的一下直接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然后被深海怪兽囫囵嚼碎吞到肚中,连被一中男生们奉为泡妞界第一把交椅的温谅同学都说不行,那自然再也没有第二个可能性了。   任毅整个人都萎靡了,软脚虾似的爬到了桌面上,正好纪苏和孟珂上完一号结伴回来,看到他的脸色苍白,讶然道:“怎么了?”   温谅抬起头,顾左右而言他,道:“纪同学,孟同学,知道治疗伤心最好的药,是什么吗?”   “时间?”   “忘记?”   两女同时给出了答案,说法不一样,但意思差不多。温谅摇摇头,一字字道:“是找一个比自己更惨的人!”   任毅心中一动,看向温谅,温谅一本正经的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想想刘启,平时不比你威风八倍,现在呢?丧家之犬尔!”   刘启的事早已传开,纪苏自然知道,不由脸上一红,水波浅浅的大眼睛似嗔似笑的瞟了温谅一眼,小嘴抿成了一条线,却也没说什么。孟珂就没她那么矜持了,哎呦一声,戏谑道:“我们温同学消息好灵通啊,刚回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呢,连这等事都听说了,难道真的是属猫的闻着腥,寻着味就去了?”   温谅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几天没见,孟同学的口才越来越便利了,颇有我等的风采啊。”   “那是……喂,你又变着法的捉弄我!”   有温谅等人的风采,岂不是说自己也是属猫的一类人了,孟珂被他带的掉进了坑里,不依的抱怨起来,惹的众人哈哈大笑,连愁眉不展的任毅也没节操的笑了两声。   “说了多少次,别去招他,你就不听!”   纪苏好气又好笑,也不知孟珂吃错了什么药,平日也不见跟别的男生怎么样,可偏偏就爱跟温谅斗口,斗口就斗吧,每次都会被捉弄却还不长记性,真是让人无力的很。   任毅是属鱼的,直肠子,吃的快拉的也快,笑了两声也想开了:温谅说的对啊,刘启那是什么人,比自己牛逼多了,现在不照样灰溜溜的没脸见人?自己好歹脸还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正当任毅准备痛下决心,让宋婉从此远离自己的人生的时候,孟珂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刚才干吗垂头丧气的,是不是追求宋婉遇到了瓶颈?”   任毅那点事在四人组里本不是秘密,以他的脸皮自也不会死鸭子嘴硬的不承认,点了点头,道:“癞蛤蟆吃不起天鹅肉,我打算举白旗投降……”   “这样啊,”孟珂略带可惜的道:“我刚好知道她一个秘密,还想告诉你呢。既然你都要放弃了,那就不说了吧。” 第六百三十九章 清溪可濯足   任毅精神一振,但还是面带疑惑,道:“不可能吧?我差点连她几岁尿床,几岁断奶都打听出来,还能有我不知道的小秘密?”   这话说的粗俗,孟珂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再不收敛这股子脾性,人家宋婉能看上你才怪。”   任毅这人有个好处,就是知错就改,绝不拖泥带水,拱手求饶道:“受教受教,你快点揭晓谜底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孟珂嬉戏一笑,招招手示意任毅附耳过来,不知说了些什么,任毅一脸的震惊:“真的?”   孟珂坚定的点点头,道:“我小姨也在那工作,跟她姑姑是同事,说的还能假么?”   任毅兴奋的直搓手,一扫刚才的颓废,道:“好,好!孟珂同学,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您说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温谅和纪苏在旁边看的一头雾水,温谅敲了敲桌子,道:“喂,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说出来让我们也参谋一下。”   孟珂刚要开口,任毅阻止道:“法不传六耳,知道的人多了走漏风声,这事就不用跟温兄通报了。都瞧好吧,看我怎么卧薪尝胆,披荆斩棘,直捣黄龙!”   温谅哪里不明白任毅的小心思,分明是想靠自己的本事去拿下对方,好做以后得瑟卖弄的资本,正要毫不留情的给予鄙视,纪苏抿嘴轻笑道:“不说就不说吧,任毅,加油!”   得到纪苏的鼓励,任毅立刻信心爆棚,小鸡啄米般的狂点头。温谅只好竖了下中指,道:“德性!”   第二节是叶雨婷的课,看到温谅大模大样的坐在教室里,也没什么额外的表情神态。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她突然宣布了一件事,今年的全国物理竞赛即将开始,一中准备组队参加省市的选拔,要各班根据自愿原则,挑选成绩优秀的学生报名。   所谓的全国物理竞赛,也就是奥林匹克赛,在八九十年代的共和国算是风头最为强劲的一种学科比赛。有没有官方性质说不好,但每次组织比赛的时候从教育局到学校,都会下文要求最优秀的学生参加。   “这个事下午物理课的时候,杨老师还会跟你们具体的讲。不过愿意参加的同学都在课后把名字报过来,物理课代表先统计一下。好,下课,温谅你来一下。”   温谅乖乖的跟着出来,看着前面袅袅娜娜的叶雨婷,眼睛不由一亮。时至五月,天气开始转热,叶雨婷穿了一件黑色的及膝棉纺褶皱收腰蕾丝边的裙子,外面罩着浅卡其色的百搭休闲小西服,脚上是当下最流行的圆头水钻吊坠细跟皮鞋,将高雅和时尚,美丽和性感完美的糅合在自己身上。长长的青丝随意的披在肩头,摇摆中会不经意的露出耳根到脖颈处的细白肌肤,挽起的袖口上拉了数寸,却又在柔美中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干练,说实在话,单单这个背影,已经足以让许多男人为之疯狂。   到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叶雨婷依然冷着脸,看也不看温谅,径自坐了下来,双腿交叠翘起,裙裾因而拉起了一条自上到下的弧度,洁白如玉的小腿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要俯下身子,去掀开来一探究竟。   温谅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被抓过来不是来立功受奖的,赶紧端正态度,做起了自我批评,道:“叶老师,这次去京城认识了几个大学生,彼此进行了一番人生和梦想的交谈,我真是深受教育啊,并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少壮不努力,长大开夏利,粒粒皆辛苦,长大开路虎。我保证,今后一定好好学习,团结在您的周围……”   叶雨婷抓起桌子上的一根粉笔扔了过来,斥道:“说相声呢?”   温谅伸出两根手指夹住,然后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送了过去,道:“肺腑之言,绝对都是肺腑之言!”   “蒙谁呢?你不是早就开上路虎了吗?是不是说从今往后就不必努力了?”   温谅死活想不起来叶雨婷什么时候见过他开安保卿的那辆路虎,不过这都不是事,嬉皮笑脸的道:“那是别人,跟自己的怎么能一样?我还想以后有了车,带着叶老师去兜风呢……”   “少拍马屁!”   叶雨婷口中嗔怒,眼眸不为人知的深处却露出一丝向往之意,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就强迫自己将那不该有也不能有的心思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不该想的,不要痴心妄想!   可看在近在咫尺的温谅,脑海里不受遏制的又一次回荡起那一晚帝苑花园的客厅沙发上传来的阵阵蚀骨销魂的轻吟。她从没想过,只是起夜而已,却发现清冷高洁的雨溪会那样心甘情愿的俯在一个男孩的身下,一次次的起伏,一次次的冲刺,充满了男性阳刚的身体和力量,让平日凛然不可侵犯的妹妹完全变了一个人,汗滴沿着彼此的肌肤滑落,娇羞的承欢,无力的逢迎,欢愉和淫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把那一片片的白,以及那一处处的,都深深留在了她惊鸿一瞥的视线里,再也不曾消失。   虽然早猜测过温谅和左雨溪的关系,但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让叶雨婷久久不能平静!   “叶老师,您这话说的,您又不是马,我哪里有马屁可拍啊?”   要是往日,这样的玩笑话顶多换来叶雨婷的一个白眼,可今天她神思不宁,话一入耳,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温谅那晚上裸露在外的大白屁股,顿时气血翻腾,心浮气躁,突然抬起一脚踢在了温谅的小腿骨上,恨恨的道:“都是你!”   温谅刚准备再奉承两句,不小心叶雨婷竟会发飙,一个闪躲不及,哎呦一声,捂着腿退开三步,蹲在地上喊着疼死了,疼死了。   叶雨婷立刻慌了神,她只是一时羞愤交加,可没打算真的伤害温谅,急急忙的蹲下身子去挽他的裤腿,连声音都发颤起来:“快让我看看,没伤到骨头吧?”   “不知道,就是疼的厉害。叶老师,先让我坐下……”   “啊,对对,快,快坐着!”   叶雨婷整个人钻到温谅的腋下,将他架了起来,慢慢的挪到了椅子上。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尤其那诱人的高耸浑圆,更是压在温谅的身上,直至变了形状。   温谅坐了下来,一边哼哼唧唧的呻吟,一边斜眼去看叶雨婷。其实刚才那一下疼则疼已,却也没疼到这个地步,圆头皮鞋的杀伤力没有尖头那么大,但他自然不会说破,乐的装一会糊涂,不然说不定还被怎么收拾呢。只是心中纳闷,不明白叶雨婷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要说叶大主任脾气好,那是做梦都会笑醒的,但以两人的关系开开玩笑无伤大雅,怎么也不至于到了动手动脚的地步?   温谅当然不会想到,会是那一晚跟左雨溪的激情夜战埋下的祸根!   “都怪我,都怪我……”   叶雨婷看着温谅腿骨上乌青的一片,差点眼泪都要出来了,仰起头羞愧的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你踢我一下好了……”   这话说的充满了孩子气,温谅扑哧一笑,低头看去,道:“叶老师,您几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打我一下,我再打还回来……呃……”   温谅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饶是以他的定力,也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叫做蠢蠢欲动的滋味。   此时的温谅正坐在椅子上,叶雨婷屈身蹲在他的身前,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透过连衣裙的领口,将里面的曼妙风光一览无遗。吹弹可破的白嫩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高耸的坚挺似乎在骄傲的告诉视线的主人,这里有多么的诱人和美好。更由于刚才扶持动作过大的关系,内里浅色的蕾丝罩罩下滑了一点点,似乎能透过蕾丝看到一处惊艳的嫣红。   叶雨婷的蹲姿,是左腿跪地,右腿弯曲,所以裙子也在忙乱中滑到了右边大腿的根部。棉纺的布裙再也遮掩不住修长玉腿的雪白肌肤,甚至连那方寸绝妙处的美景,也不过是堪堪褶皱成了一个三角的形状,勉强没有暴露在空气里。   温谅的脚被她抱在手中,正好搁在了右腿的肌肤上,那种丝滑如绸缎的感觉,比任何春药都能刺激男人的荷尔蒙。不过仅仅这样,温谅还能勉为其难的按住性子,可叶雨婷微微扬起的俏脸,梨花带雨,不胜娇羞,是他从不曾见过的软弱和迷人,几乎瞬间就能激起男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暴虐的欲望,呼啸而来,澎湃而去。   叶雨婷感觉到温谅的目光突然变得热烈起来,连鼻息都开始有些粗重,一低头看到自己的姿势,马上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脸上一红,刚想把裙子拉下来,可手还没动,目光又落在那片肿起的乌青之上。   温谅同时惊醒过来,干咳一声,往回缩了缩脚,道:“好了,没事了,叶老师你起来吧!”   叶雨婷微微咬了下红唇,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把温谅的脚往怀里拉了拉,却一下子顶在了大腿根部,道:“还这么青,怎么会没事?你别动,我帮你吹一吹!”   说着慢慢的俯下头,凑到温谅的腿边,对着乌青的腿骨,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第六百四十章 足下霜,胸前雪   温谅呆呆的看着叶雨婷俯下身子,将红唇仅离了数寸凑到了自己的小腿边,如兰似麝的淡淡清香扑鼻而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犹豫间,腿上忽的一痒,却是叶雨婷垂下的青丝沾到了皮肤,下意识的动了动,放在雪白大腿尽头的脚尖突的一探,恰好顶在了那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桃源圣地,就算有袜子和裙角的阻挡,也能感触到那里传来的一阵湿热和柔软。   “嗯……”   叶雨婷几乎同时从鼻端发出一声低吟,握着温谅小腿的手猛的一紧,指尖差点都要嵌入肉里。可怜温大叔也彻底傻了眼,硬是忍着疼不敢吭声,刚想不动声色的将脚尖挪挪地方,不妨叶雨婷微微抬头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欲语还休,白玉似的手指撩去长发到了耳后,声线都有些微的颤抖,却又故作镇定的道:“别乱动,受伤了还不老实……”   天地良心,温谅是真的想老实,但此时此刻的叶雨婷羞意尚在,却偏偏媚态横生,加上蹲跪于地,跟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师形象反差极大,而身体的曼妙曲线也因此被尽收眼底,再有脚尖处传来的妙不可言的触感,竟忍不住又轻轻的勾了勾脚趾。   这一下比不上刚才无意为之,那被裙子里面的贴身衣物紧紧包裹着的不知深浅的径道,向上贲起的溪谷,连带受力之后微微沉陷的痕迹,都清晰的通过足部的神经系统抵达到了脑海深处,就如同在欲望的海洋里投入了一颗原子弹,震起滔天的巨浪,不仅打湿了双眼,也淹没了最后一点理智。   叶雨婷浑身一颤,面颊染起一层层的红晕,强作起来的淡然自若顿时溃不成军,尽管如此,她也没有生气更没有躲开,只是纤细的手指仍紧紧握着温谅的小腿,在那乌青处的周围无意识的轻轻滑动。   温谅的鼻息越来越重,手不知何时按在了叶雨婷的肩头,极其温柔的轻抚着她的长发,可那只横在从来无人敢侵犯的禁地的脚尖,却隔着裙子在一下下做着有规律的蠕动。   “呜呜……”   仅仅持续了三五分钟,叶雨婷死死的咬住下唇,从喉咙深处发出到了极致的哀鸣,双腿猛的夹紧,身子却骤然一松,整个人几乎软绵绵的趴在了温谅腿上。凌乱的发丝遮了半边俏脸,但那从肌肤中透出的点点绯红,却仿佛在告诉世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阳光斜斜的穿过窗纱,将办公桌前的一对男女映出了交叠的倒影,青涩夹杂着成熟的味道,借着裙角翻起时那微露于外的玉骨冰肌,勾勒了一道让佛也动心的风景。这样的画面如果能完美的呈现在画家的笔端,一定会比任何一副享有盛名的春宫图都来的暧昧和诱惑。   谁也想不到,一向端庄大方的叶雨婷,会和自己的学生,在办公室里上演这样不是云雨却胜似云雨的激情一幕。   当那遏制不住的春潮慢慢消散,窗外依稀听到课间操结束后才会有的嘈杂和纷乱,温谅的眼睛也逐渐清明起来,理智重回大脑,可以他的急智,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时间也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来排解此时的尴尬气氛。   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就可以亵玩自己的老师?这一次跟上次不同,上次事急从权,被人堵在了桌底下,一切还算是情有可原。   可今天呢?   “叶老师,对不起,这是意外……”   不过始终沉默不是办法,听声音课间操已经散了,其他老师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来,要被当场逮住,那麻烦可大了。不如先道个歉,然后再寻法子开解一下,叶雨婷是聪明人,总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搞的两人成了陌路。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叶雨婷已经起身,垂着头背对温谅,双手按在桌子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站稳脚步,低声道:“你走吧!”   温谅还想说两句宽慰的话,毕竟这样一走了之也不是个事,叶雨婷的声音带了点哀求,道:“温谅,你先走吧。”   温谅犹豫了一下,终是默然离去,这个场合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还是等放学后找个机会再好好谈一谈吧。   其实温谅早就隐隐察觉到叶雨婷这段时日似乎在有意无意的疏远两人的关系,可不知为什么今天面对自己的无礼举动,没有一点剧烈的反抗。但到了这会,他分明感觉到,如果这次不处理好的话,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轻松过关,很可能就此失去叶雨婷这个人。   抛开那些男人都有的龌龊心思,他更喜欢的是那个身为师长和朋友的叶雨婷,要是因为今天突然精虫上脑而失去了她,温谅怎么也不会原谅自己。   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黄梅一边哼着歌,一边吃着锅巴往这边走来,温谅暗道一声侥幸,不过今天没心情跟她打屁,视若不见的准备擦肩而过。   “喂,眼睛长屁股上了?没看到这有个活人呢?”   黄梅一把拉住温谅的胳膊,眼睛瞪了起来,脸上的小雀斑透着可爱。温谅顺势鞠了个躬,满脸严肃的道:“黄老师好,黄老师万寿无疆!”   黄梅吓了一跳,踩到狗屎般跳开两步远,然后惊疑不定的看着已经走远的温谅的背影,喃喃道:“吃错药了?”   不过她大大咧咧的性子,转瞬抛到了脑后,一推办公室的门,叫道:“雨婷,校长大人难得开一次大会,你竟然敢不出席,我太崇拜你了偶像!”   回到教室,纪苏等人还没有回来,想起刚才的事,温谅难得的有了点心烦意乱的感觉,从抽屉里掏出那本英文版的《追求卓越》,准备随便翻看一下稳一稳,纪苏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   刚一坐下,美目微微瞄了他手中的书一眼,低声道:“还没看完呢?”   “最近也没时间看,”温谅耸耸肩,无奈的道:“天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很少听到温谅会有这样抱怨的语气,纪苏扭过头,仔细盯着他的脸,柔声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   温谅小吃一惊,对纪苏的敏锐咋舌不已,道:“没了,只是这么久不下雨,觉得气闷罢了。”   纪苏对温谅在外面的那些事业其实充满了好奇心,但温谅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刻意去问,自然也不会揭穿他转移话题的小把戏,浅浅的一笑,道:“好像明天预报有雨……没关系啊,书总是放在这里的,等什么时候有闲暇了,或者想起来了,再翻出来看看,感觉也挺好的。”   书尚如此,人何以堪?   纪苏从来不掩饰她对温谅的情意,那次表白被拒绝之后,仍一如既往的默默站在意中人的身旁,不曾后悔,也不曾离开。   温谅微微叹了口气,再次转移话题,道:“对了,叶老师课上说的那个全国物理竞赛,你要不要参加?”   “我的物理成绩差的远了,哪里有资格去参加这样的比赛?倒是你呢,要不要去?”   温谅打了个哈哈,道:“听说还得集中培训,我就不去受那个罪了。”   一中作为省市重点高中,物理尖子生自然多不胜数,挑几个人出来难度不大。但为了应付竞赛的高水准,学校还要求参赛的学生必须在每天放学后参加校方的特训,所有参赛选手集中一起,上两个小时的课,周六周日也得加餐。   如此不近人情,除了姬晓玲程海军这样的学霸,也只有屈服于老师淫威的人才肯去参加,温谅当然不属于这两种人的任一种,所以听过就算,没往心里去。   不过到了下午,物理老师最终确定的名单赫然有温谅的名字,温大叔急忙举手,道:“杨老师,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报名啊?”   杨老师有个绰号,叫甩头羊,有一缕(注意是一缕,而不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这缕长发从左耳绕过秃秃的额头,然后在右耳处打个结缠到了脑后。也就是说,以杨老师的百会穴为中间线,脑袋前面这部分其实是寸草不生,全依赖这一缕不知是不是施过肥才疯长的头发来撑门面。   要是单单这样,倒也无所谓,头发问题人到中年都会遇上,可杨老师有个爱好,每次讲课讲到激动时,又恰巧长发不听话的掉下来,便会以手扶发,狠狠的往脑后一甩,极其的风骚。   有一次正上课呢,杨老师的老毛病又来了,头发和脑袋同时潇洒的后甩,却忘了身后角落里高悬在半空中的电视柜,鬓角以不可计的加速度跟柜角来了一次能量碰撞。   结果呢?   铁柜子啊,竟生生的裂了道口子,杨老师的脑袋瓜子仅仅付出了一星期红肿的代价,可谓完胜。由此“甩头杨”的大名,在一中无人不知。   “没报名?”   杨老师的飘逸长发啪嗒掉到了鼻子上,他面带冷笑,干脆连手都懒得动,脑袋一甩,头发就乖乖的重新回到了脑后:“我知道你没报名,不过章校长开会的时候特意交代了,每个班级的物理第一名必须参赛。温谅同学,虽然开学到现在我见你的次数还没我的头发多,但你要明白,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温大叔差点吓死,屁都不敢放,灰头土脸的坐下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不如酣畅一场   被抓了壮丁的温谅十分蛋疼,知道这事跟杨老师说没用,不等放学就去了校长办公室,正好将章一晗堵在屋里。对这个温秘书长的儿子,章校长也是比较头疼的,和颜悦色的听了他的来意,笑眯眯的道:“这个是好事嘛,说明温谅同学你的成绩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一致认可,再说代表一中出赛即是你的荣誉,也是学校的荣誉,我看还是不要推脱……”   “校长,我真的觉得自己实力不行,怕给一中抹黑……”   话没说完被章一晗笑着打断,道:“我可是听别的老师提过你很多次,脑瓜子灵活,聪明,学习有方法,做什么都事半功倍,就不要太谦虚了嘛。”   温谅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以他在学校里的作风,恐怕别的老师来校长这边告状的多,夸奖的少,哪里听不出章一晗的言外之意?脑瓜子灵活说明不安分,学习事半功倍,说明迟到旷课太多,人家好歹是一中的老大,话不能说的太明白,翻译过来就是你小子天天搞那么多破事,我该擦的屁股都擦了,该顶的雷也顶了,这一次就老老实实的听哥的吧!   温谅苦着脸,还待再争取争取,章一晗脸色一正,倒也威严毕露,道:“温谅啊,你要知道,这次全国竞赛是省教育厅亲自发文,市局也特地开了一次大会,要求各中学积极响应,一定要组织最优秀的学生参赛。你毕竟是高一的年级第一,左局长也多次关心过你的学习,要是报上去的名单没你的话,我怕那边不好交代啊。”   温谅这才明白,为什么章一晗一定要他参加,原来是为了拍左雨溪的马屁。要知道这种全国性的竞赛不仅仅是一次极好的锻炼,成绩突出获奖的话高考时候都有加分,所以不管学生本身乐不乐意,家长们都打破了脑袋想让孩子参赛。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章一晗知道左雨溪对温谅比较关注,又有些了解温谅的疲懒性子,才屁颠屁颠的下了道各班第一必须报名的行政命令。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谅真是欲哭无泪,他固然有无数的法子让章一晗俯首听命,可自己好歹也是一中的学生,面对校长不好太放肆。尤其人家如此苦口婆心的解释说明,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你再蹬鼻子上脸,说到哪都说不过去。   “好吧,我听章校长的,不过我能不能不参加每天的集训?”   温谅打的算盘是反正也被糊弄去参赛了,只好将错就错,等着进考场就行,不用天天跟上班似的再去集中培训——跟一群学霸呆一起,能有什么乐趣,再说他也没那个时间。   章一晗沉吟一下,毕竟看着温秘书长和左局长的面子,不能逼迫太甚,道:“也行,周一到周五晚上的就不用来,但周六和周日必须参加。你也知道竞赛的难度太大,不进行一些专项题目的训练,考试的时候可是很吃亏的。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吧!”   温谅之前很少跟章一晗打交道,只知道此人在教育系统名气不小。今天一接触才发现果然是一个老狐狸,滑不留手,滴水不漏,三言两语就让人服服帖帖,不愧是干教育工作的,水平高的很呐!   “多谢校长这一年来的照顾!”   温谅临走的时候特地恭维了一句,章一晗微微一笑,道:“温谅同学,我也得谢谢你支持学校的工作!”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放学的铃声同时响起,温谅没再回转教室,想了想跟叶雨婷今天发生的那些,不管是情不自禁一时失控,还是因缘巧合马失前蹄,总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犹豫了片刻,掉头去了外办。   外办里空无一人,老师们应该都走了,温谅轻舒一口气,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怅然若失,反正心情有点复杂。   对叶雨婷,他当然充满了好感,偶尔也会被她的丽色所迷,做出一些不太符合理性的举动。尤其两人间曾发生过很暧昧的关系,温谅还撞见过她洗澡时赤裸的玉体,可问题在于,叶雨婷不仅仅是他的老师,还是左雨溪的姐姐。   温谅从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是被欲望充斥着脑海的好色之徒,不至于意淫着什么姐妹双飞的好梦,所以单此一点,就是很难越过的大山,也让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变得难上加难。   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温谅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李胜利、司雅静、谈雪分别打了电话,约好见面的地点,又回头看了眼那张办公桌,上午的那一幕似乎又重新回到了眼前,那腻靡的喘息,洁白的大腿,心口竟微微一荡。   和李胜利等人见面,是为了青河豆浆即将开展的宣传活动。鉴于中央厨房正式投入使用,且经过段时间的磨合,运转基本正常,大规模扩展的时机终于到来。   为了这一天,已苦苦等了一年!   四人在一家茶社碰了面,温谅没有交代太多,只是听了三人的汇报,便放权交给他们去做。现在的青河基本是三分天下,李胜利抓全局,司雅静管生产,谈雪负责市场,三人配合默契,合作无间,在温谅和宁夕都逐渐淡出的日子里,不仅没有畏缩不前,反而采取各种手段积极开拓市场,通过加强内部管理提高工作效率,改进食品工艺降低生产成本,整合信息资源简化配送流程,并在门店形象、微笑服务、意见反馈等多方面做到了精益求精,更上层楼,并深入贯彻3S主义(3Sprinciples)简单化、标准化、专业化的基本原则,公司人心稳固,干劲十足。所以面对快又多连锁餐饮公司的咄咄逼人的攻势,非但没有落在下风,反而始终保持着领先地位,在青州市场具有极佳的口碑和辨识度。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温谅想要的青河,不是一地一隅的称王称霸,不是一省一市的小打小闹,而是在未来能承担起中式餐饮走向世界的重任,成为不逊色于百胜集团那样的庞然大物。   当然,这只是梦想和目标,如今的青河仅仅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但蚂蚁只要迈出了第一步,终究会变成万里长城!   “……五月份,将继续加快在青州的开店步伐,争取在五月底达到二十五家,基本辐射全市全区,不留死角。”   “……同时将启动青州、关山、灵阳三地城市群战略,准备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分别在关山和灵阳各开十家直营店。”   “……中央厨房进一步加快研发进程,结合关山和灵阳自身特色,开发适合当地民众口味的食品。”   “……店铺选址和人员培训都严格按照公司规定的程序,以三十万人口为基数,两万人流量为标准,两个钟头车程为半径的商业、居住圈为首要选择。”   等众人依次做了介绍,李胜利补充道:“另外,还要加强宣传和营销,毕竟青州是我们的主场,可以靠着人与人间口碑相传来慢慢打开知名度,但到了关山和灵阳,未必有这个优势,也未必有这个时间。温少,这是上次按你吩咐由市场、企划、广告等部门联合做的近期推广活动方案,康晟和毛丽华可都是拼了命了,你过目一下……”   温谅接过来大概翻看了一遍,点点头道:“不错,电视报纸户外三位一体,声势至少造出来了,尤其这个‘迎五一、十店促销酬宾’配合马车巡游更是可圈可点。不过思路还是太狭窄了,这一次我们不仅要在青州打响名头,最重要的是给进军关山和灵阳铺路,所以广告投放不仅要在市区,还要到省级媒体去,比如江东省一台二台的黄金时段,大可以去谈谈看……”   李胜利在温谅开口的时候,已经从兜里摸出一个笔记本,然后是上衣口袋里从不离身的钢笔,飞快的将他的话记了下来。这倒不是谄媚,而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尤其上衣口袋插钢笔这种乡镇企业家最常见的做法,曾让温谅批评过几次,可一时就是改不了。   谈雪虽然现在只是市场部的经理,但李胜利有意给她多加担子,宣传这部分基本也交给她负责,听温谅提出了建议,忙自我批评道:“是我工作没做好,考虑的不够周到。”   温谅可不愿意生意越做越大,却跟曾经的朋友越来越远,这也是他不去公司而在外面茶社跟三人见面的原因,笑道:“集思广益,我也是在你们劳动成果的基础上拾遗补缺,有句话怎么说,这叫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众人都是一笑,司雅静经过这些时日的磨练,气质更胜从前,举手投足中OL范十足,道:“省台那边要价怕是……”   温谅大手一挥,道:“让毛丽华去谈,以她的能力和人脉,谈一个合适的价格绝对不成问题。况且真的要价高也没什么,这个钱省不得,广告一响,黄金万两,咱们不说每天开进省台一辆桑塔纳,开出来一辆奔驰,至少也是开进去一辆自行车,开出来一辆摩托车吧!”   灵曲酒的姬昌去年刚拿了标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人问起标王的感受,他那句每天开进中央台一辆桑塔纳,开出一辆奔驰的豪言壮语,很快便流传于世。所以温谅借来打趣,顿时引起又一阵哄笑。   不过听到温谅钦点毛丽华,还是让李胜利忍不住道:“毛丽华还真是跑广告的最佳人选,交际应酬驾轻就熟,说话办事面面俱到,真服了你和宁总了,当初怎么一眼就知道这是个人才呢?”   宁夕能在一谈之后亲自提拔毛丽华担任广告部的经理,说明她的眼光超乎寻常的犀利,而温谅更多的是占了重生的便宜,知道毛丽华前前后后的一些事,所以听李胜利发自内心的激赞,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脸皮够厚,哈哈一笑,道:“锥入囊中,不掩其利,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嘛!”   一番话更是说的李胜利高山仰止,温谅怕他再拍马屁,忙继续上一个话题,道:“要是在省台播,你们原先的方案就有点不适合,寥寥几张静态图片加一句广告语,显得单调又寒酸。我的意见,最好还是请专业的制作团队,设计脚本和场景,拍摄一条精美的电视广告,在各大媒体轮番播放,效果应该会更好,也更震撼!”   李胜利为难道:“这个其实我们也考虑过,只是青州缺乏这方面的资源,关山那边咨询过,价钱高不说,样片的质量也好不到哪去……”   温谅早有打算,道:“拍摄广告的事交给我来办吧,你们抓好其他方面的工作,注意协调配合。对了,我最近会留在青州,有事多沟通。”   正事说完,温谅看了看表,道:“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忙,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散了吧!”   等到了茶社外面,李胜利开车载着谈雪先走,司雅静本也准备乘车离开,却被温谅留了下来,美其名曰顺路,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不过没点破罢了。   司雅静坐进丰田车里脸红红的不说话,温谅知她脸嫩,手放在她的大腿上,笑道:“没事,他俩要敢笑话你,我给他们小鞋穿!”   司雅静白了他一眼,温谅的手已经悄悄的探进裙中,来到一个温软紧凑的所在,轻轻的动了起来。司雅静微微一蹙眉,红唇微张,细细的碎牙几乎咬破舌尖,脸上露出又羞又霉的动人表情,隔着裙子按住了温谅作怪的手,低声道:“别,别在这……”   温谅今天一直在苦苦压抑的欲火腾的冒了上来,上午跟叶雨婷那一番足下运动其实早已引起他无尽的遐思,只是用无上定力死死忍住了。这时候看着身边这个可以任他予取予求的尤物少妇,自然不用再委屈自己。收回了手,开车直奔酒店而去。   也是在这时候,温谅决定明天就去买房! 第六百四十二章 第二阶段   雨打芭蕉,一夜风流。   温谅不知是不是受叶雨婷的刺激过甚,还是最近跟司雅静颠鸾倒凤的机会太少,身体强壮的浑不似一个人类,直直要了司雅静三次才放她沉沉睡去。   等天光微亮,司雅静从酣畅淋漓的梦中醒来,映入目中的不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是温谅略带揶揄的坏笑。   “醒了哦……”   司雅静向来的生物钟都很准时,每天六点半必定会醒来,要不是昨晚被温谅折腾的太厉害,又怎么会睡到现在呢?不过她也知道不能接这个话头,不然还不知要被这个恼人的家伙怎么收拾呢,刚准备坐起身子,却只觉浑身酸软无力,特别是腰臀处更是酥麻一片,仿佛被硬板子拍打过一样。想起昨晚某人采取的后入姿势,不肯怜惜的死命冲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温大叔还不知自己造的孽,被怀中玉人海棠春睡足的媚态勾的心头火起,掀起被子,见那露出来的双峰如笋般的坚挺,形状优美可爱,尤其那一点凸起非但没有妇人难看的褐色,反而比起年轻女孩更加的粉嫩嫣红,手指伸了过去,轻轻撵在掌心,调笑道:“还有奶喝没有?”   司雅静大羞,却强忍着低声答道:“早一年就没了,你想喝也没得喝……”   这就是少妇独有的迷人之处,不像少女那般羞涩矜持,丝毫不懂得闺房情趣,又不是另一种如狼似虎的极端,纯放荡而不知节制,偏偏是羞中带涩,娇中带媚,欲拒还迎,妙不可言。   “我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让老公亲自验证一下。”   温谅说着就要俯身低头,司雅静本就没几分力气,这一弄更是娇喘吁吁,无力反抗,在迷离之际,下意识的问道:“几点了?”   “七点多,还早呢……”   司雅静却猛的坐了起来,一脸焦急的道:“图图八点得去幼儿园……”   天大地大,没有孩子的学业大,何况喝奶这点小事?温谅当即住了口,和司雅静匆匆穿好衣服,一路开车飞奔至家。到了小区楼下,温谅留在车内等,大清早的总不能授人以柄。司雅静自行上楼,过了半个小时,打扮的跟小公主似的图图嘟着小嘴跟在她身后走了下来,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不停的揉着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嘀咕着什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温谅打开车门,站在路边面带微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图图眼睛一亮,蹬蹬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仰着小脸,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夹杂着泪光,求道:“爸爸,你娶了我吧!”   温谅吓了一跳,这是搞的哪一出啊?正想问个清楚,司雅静冷着脸走了过来,道:“就算你今天结婚,也得先去幼儿园报道!”   图图拉着脸,道:“臭妈妈,坏妈妈!”   温谅啼笑皆非,原来是为了逃学啊,现在的小萝莉真是了不得,为了不去幼儿园宁可找个人嫁了,确实够狠的。   “那图图告诉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去幼儿园呢?”反正孩子死活不肯改口,没人的时候温谅也就以爸爸自称了。   “幼儿园,有坏人!”   “嗯?”温谅慢慢蹲下了身子,柔声道:“是什么样的坏人啊?”   司雅静瞪了图图一眼,道:“别听她胡说,就是不想去学校,胡编乱造些理由。赶紧走吧,再晚要迟到了。”   图图嘴巴撅的更高了,道:“臭妈妈,坏妈妈!”   “不急,听听孩子怎么说。”温谅凝视着图图的眼睛,真是纯净的不见一丝杂质,道:“图图,告诉爸爸,是什么坏人,做了什么事,不管什么都可以跟爸爸讲,没关系的!”   “那几个老师会打人,凶的不让吃饭,还把小饼干的衣服脱了,站到门口,冷……”   图图年纪还小,说话条理不清,也不连句,但温谅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变得从来没有的冷峻,站起身,对司雅静道:“今天不要去幼儿园了!”   司雅静愣了愣,失笑道:“你不会把她的话当真了吧?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况且幼儿园那几个小姑娘我都见过的,文文静静的人,又没怨没仇的,谁会对小孩子这么狠心?图图,快跟哥哥说对不起,你要再说谎的话,妈妈和哥哥都不喜欢你了哦。”   图图哼了一声,倔强的扭过头,看也不看妈妈一眼,却偷偷的关注着温谅的脸色,小脸蛋上满是希翼:希望爸爸比妈妈有智慧,不会冤枉可怜的图图。   其实也怪不得司雅静,这年头还没有后世那么强大的网络传媒,许多消息往往在没有扩散起来就被消灭在了萌芽状态,所以人们对幼儿园这种地方的观感都比较放心,却忘记了一句古往今来最有哲理的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   尤其对温谅来说,听了太多后世那些虐童的惨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会让图图去冒险,宁可信其有,将风险降到最低。   温谅没有惊动左雨溪,直接给刘天来打了个电话,不到一个小时,这家名为小红花的私人幼儿园就被勒令停业整顿。同时校方所有人员包括老板在内都被带回局里问话,而涉事的老师说是幼师,其实就是几个初中高中毕业的小姑娘,根本没有从教资格。当然了,这不是重点,别说私人幼儿园,就是公办的和各事业单位内部的幼儿园,也没几个有幼师证。   按理说,这个时代还没有在幼儿园强制安装摄像头的惯例,没有监控录像,小孩子又言语不清,身上也没有明显伤痕,只要几个老师矢口否认,取证确实比较困难。不过刘天来是什么人,枯掉的甘蔗也能给你酿出三斤糖来,对付区区几个小女孩自然不在话下。   不到中午,几个人全都招了,抽耳光,掐脸蛋,禁食禁水,最恶劣的莫过于大冷的天,让其中一个男童脱光衣服罚站了一个小时,也就是图图口中的“小饼干”。问起原因,这帮最大才十八岁的女孩们的答案是先觉得小孩烦,后来觉得好玩。   让人无言以对!   这几个人最后被治安拘留十五日,找来家长训诫后并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因为这样的事在国内找不到合适的法律来判刑,而图图平时乖巧伶俐,倒是没被体罚过,所以温谅也没有追究不放。倒是幼儿园的老板倒霉大发,不仅生意没的做,还被判赔每个受到伤害的儿童五千块,小五万块就这样没了,差点都上吊了。   这些后话不提,当刘天来给温谅打来电话,说了几个女孩认罪的消息,司雅静顿时眼眶都红了,也顾不得图图就在面前,紧紧靠在温谅身边,趴在他肩头忍不住啜泣起来。   “是妈妈不好,图图,你打妈妈一下吧,让妈妈以后再不相信你!”   跟那个提起名字都觉得恶心的男人离婚后,图图几乎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可以说除了温谅以外,她的生命都是为了图图而存在,要是真的因为自己的不管不问、麻痹大意让女儿受到了伤害,她真是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别担心,也别怪自己。其实都是我不好,对你们母女俩关心的太少。这样吧,图图上学的事我来安排,还是去市实验幼儿园吧,早点适应一下,反正小学也要在实小上,正好快点融入那个环境。”   当初因为跟潘国飞离婚,司雅静不仅卖掉了邮电局家属楼的房子,图图也没办法继续呆在原来的幼儿园,那属于邮电局自建,虽说单位不至于那么无情,可人言可畏,自是离开的好。   后来找了这家小红花幼儿园,图的是它离司雅静父母家的小区距离近,方便老人接送孩子,办学条件在当地也过得去,谁能想到会出这档子糟心事?   听温谅安排去实验幼儿园,司雅静没有异议,实幼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但有温谅在,她不用操一点心,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可暗藏的感激和深情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温谅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低头对图图笑道:“妈妈说让你打她一下,我知道图图舍不得,可不打呢,我们图图又生气,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爸爸了,好不好?”   图图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想了想,拍着手道:“好,爸爸最好了!不过爸爸只能轻轻的打一下妈妈,不要打的太疼了,太疼了图图也会疼的。”   温谅哈哈大笑,不怀好意的盯着司雅静,道:“听到没,我现在是奉旨行刑,不许反抗!”   司雅静真怕他当着孩子的面一口亲下来,忍不住羞意想要逃开,可又实在爱煞了他,红唇凑到了耳边,低声道:“好人,别在这里……大不了等晚上了,你想怎样……就,就怎样好了……”   温谅只是见她自责太苛,所以才故意开玩笑逗她一下,转移下注意力,没想到竟能目睹司雅静如此迷人的一面,心口当即一跳,轻笑道:“你说的哦,晚上可不许反悔。”   嗯,调教终于进入第二阶段了吗?   温谅突然对夜晚充满了期待! 第六百四十三章 左司一相逢,胜似双飞燕   既然决定了去处,温谅也不耽误,又给左雨溪打了电话。他没有隐瞒,直说了今天的事,听的左雨溪勃然大怒,当即表示要对全青州的幼教机构进行排查,坚决杜绝这种现象。   温谅的意思也在于此,见微知著,既然有了这一处,必然会有另一处,早点发现早点整改,免得出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态,搞的上上下下集体被动。   “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交由威风凛凛的左局长去办再合适不过。我们小老百姓也没别的要求,看在勇揭黑幕的份上,好歹给安排个学校呗,那啥,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嘛。”   左雨溪呵呵轻笑,道:“当然了,要不是图图太小,我都准备给她颁发一个十佳少先队员奖……”   话筒那边突然停顿了一下,温谅最明了她的心意,笑道:“是不是想起某人给我颁发的十佳共青团员了?”   “嗯,还别说,回想一下,那时候你真的还很嫩啊!”   “呸,哥哥现在也是粉嫩粉嫩的正太好吗?”   左雨溪大笑,好一会才勉强止住,道:“准备去哪,实验的条件不错,要不去实验好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为夫想的一样。那就麻烦娘子跟幼儿园的领导打个电话,我明天好送图图过去。”   “这个嘛,先不急,”左雨溪的语调突变,但也听得出里面的狡黠笑意,道:“你说,我都帮了司雅静这么大忙,难道她不该请我吃顿饭?”   温谅眼皮子一跳,笑道:“你那么忙,有时间出来吃饭吗?”   “时间本来是没有的,不过我想了想,这么久了,也该跟司雅静见个面,对不对啊,我的夫君大人?”   温谅干咳一声,道:“不见就不见嘛,有什么该不该的……”   “得了吧,你今天告诉我这个事,不就是有意让我跟司雅静认识一下吗?”左雨溪娇嗔道:“要不您温大少爷在青州多少关系,区区一个实验幼儿园,还用让我打这个电话?”   不得不说,女人太聪明有时候挺省心,可有时候也让人挺头疼,温谅确实是有意借这个机会让左雨溪跟司雅静碰个头。作为青州目前跟他关系最亲密的两个女人,总不能一直以这种“王不见王,后不见后”的平行线的状态对立下去,有些事情该来的早晚会来,绝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所以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显得尤为重要,至少能让一切发展都在掌控之中,不用等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状况百出。   而图图的入学问题,是司雅静当前最紧要的大事,左雨溪又是教育系统的一把手,插起手来名正言顺。对温谅来说,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赐良机,下一次想找这样的机会,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点石成金这种废物利用的金手指,向来是温谅的强项,所以在通知刘天来抓人封园的顷刻间,他就有了将坏事变成好事的计划,并且对这个计划的成功实施抱有七分的信心。   一来,左雨溪的心态极其成熟,人又聪明多智,处在官场这个大染缸中见惯了太多事,不能以平常女人看之。而她的抱负也在仕途而非家庭,对温谅在外面有女人并不十分介意。二来,司雅静虽然不知道温谅跟左雨溪的具体关系,但心中应该也有猜测,加上她是沧海难为水的人,更不会对此苛求太多;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左雨溪的性格看似清冷,为人略显强势,但实际上进退转圜往往留有余地,并不咄咄逼人,算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要知道讲道理的人多了,可讲道理的女人却很珍贵。司雅静则又不同,她与人为善,温柔和气,但在这团柔情里暗藏坚韧不拔,到了绝处迸发出来的力量常常让人刮目相看。这两人看上去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细细想来,其实有很多地方有互补之效,应该能做的来朋友。   有了这三点,对两人会晤成功的几率也仅仅在七分而已,剩下的三分,就要交给老天了。   毕竟就算是老天爷,也不敢说完全了解女人这种奇特的生物,温谅自诩能有七分,已是当之无愧的妇女之友了。   但有意归有意,他没料到左雨溪会如此直接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本来还想怎么编造一个合适的理由,看来都不必了。   “咳,你帮她办事,她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这样吧,我安排一下……”   “不用你了,我有她的电话,等会我们自己联络,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温谅强忍着没问左雨溪什么时候有了司雅静的电话,拿来准备做什么用途,不由庆幸今天这灵机一动,要不然还不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呢。   还是那句话,女人太聪明了,真的让人很头疼啊!   回头跟司雅静说了这件事,司雅静呆了一会,也点了点头,道:“好啊,早想跟左局长认识一下,不过以前都只能在台下看她,这次终于能一起聊聊天,我挺开心的。”   见温谅欲言又止的样子,柔柔一笑,道:“没事的,我们一定会好好的相处,不会让你烦心。”   暂且放下左雨溪跟司雅静碰面可能产生的后果不提,温谅下午没去学校,而是在大世界见了刘天来。说起幼儿园的事,这位堪称在最锻炼人的公安系统厮混了小半生的人也动了肝火,义愤填膺的大骂了一通,看来儿童是大多人的底线,突破这一底线的人,怕也没资格称之为人了。   “刘局,还有件私事得麻烦你一下。”   刘天来最近被温谅召见的少了,心里难免有点发急,联系领导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要能时时见面,连面都见不到,再好的感情也会变淡。不过从刘致和那里得知他也经常不在学校出现,想必又是外出忙碌,并不是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才放下了杞人忧天的心思。所以今天一接到温谅的电话,那个兴奋劲就别提了,连局里的人都暗暗揣测是不是老一遇上了什么好事,不然何至于出门的时候都笑出了声?   这会听到温谅开口,还是一件私事,刘天来立刻笑的嘴巴裂开了缝,道:“温少你尽管吩咐!”   “是这样,我呢,最近被章校长逼着参加一个全国物理竞赛,学校每天要培训到很晚,回家啊来回啊多有不便。我想着是不是能在一中附近,或者清静一点的地方找一栋房子,独家小院最好,没有的话,单元房也成。”   刘天来先盘算了一下,城建房管的一把手都是酒桌上的熟人,搞个房子应该有绝对的把握,才开口道:“这事好办,我这两天打听一下,有准信了再给温少回话。”   “嗯,还有一点,装修不用太好,能过得去能住人也就是了,我这人没那么讲究。”   不讲究?真信这话我就是个棒槌!刘天来估摸着温谅特地交代这一点,这话的意思就得反着听,装修可以不奢华,但一定得讲究。   “明白!”   温谅觉得刘天来点头点的十分郑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猛然想起什么,笑道:“你可别想差了,这房子我自己掏钱,现在青州房价多少一平?百十平米的房子十万够了吧?”   “太多了,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96、97年正是房价跌落谷底的年代,按照青州这种小地级市的平均房价,也不过在500元左右,十万块人民币足足可以买一套二百平的大房子了。再过十年,这简直不可想象!   温谅这一世还是第一次购买房产,颇有大街上挑白菜的感觉,想起后世那些为房苦为房累最后为房干一辈的苦逼房奴们,心中颇有点恻恻然。   温谅从钱包里挑了张卡扔了过去,笑道:“这里有十万,你尽量照这个价去选,多出来的算我请你吃饭,当然,要是少了,我可不补的……”   刘天来知道温谅的性子,话说到这个地步,只管照着去做就是,也不矫情的拿起了银行卡,苦着脸道:“以前总是往外面送,这还是第一次从领导手里接钱,感觉怎么怪怪的,难道我这人天生贱骨头?”   温谅指着他哈哈大笑:“老刘啊,老刘啊!”   送走了刘天来,温谅在大世界也有点坐立不安,两女这会应该坐在一起,不知是相谈甚欢,还是彼此两厌,呃,不会打起来吧?   不会吧?   温谅关心则乱,也有点患得患失起来,正好罗蹊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梳着马尾辫,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粉色的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活泼动人。   “温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女孩,周静。”   温谅愣了足足十秒,才回想起罗蹊何时跟他有过关于女孩的交流,忙笑着伸出手,道:“幸会幸会,能让我们罗总都动心的女孩,可是青州的骄傲啊!”   周静扑哧一笑,和温谅握了下手,道:“我从依山小地方来,可不敢代表青州!”   “依山的小曼,云水的汉,青州的光棍满街转,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只有依山的水,才能养出姑娘你这样的秀丽。罗总,你可真有福气啊!”   江东方言里管女孩叫小曼,依山名山却多水,云水名水却多山,所以才有这样的顺口溜。   周静听温谅打趣,也不着恼,也不害羞,反而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指着温谅道:“油嘴滑舌,你一定不是好人来的。” 第六百四十四章 人心肚皮,深不可知   温谅和罗蹊同时大笑,不过温谅是阳光中透着青春的笑意,而罗蹊则仿佛明月下嘶吼的孤狼,一明一暗,截然不同。   以周静的见识,当然分辨不出两者笑声里的不同,跺了下脚,道:“你们都笑我,都不是好人!”   这姑娘倒是自来熟,跟温谅第一次见面,言谈举止就跟认识了十年八年一样,如果不是刻意为之,单单这份属性,就足够一件橙武的价格了。   趁周静负气去打量房间的别处,罗蹊悄悄凑了过来,低声道:“我的品味怎么样?温少觉得还过得去吗?”   被罗蹊这么近挨着,说话时的鼻息都差点喷到脖子上,温谅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况且以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么亲近的谈论女人的地步了吗?   “罗总的品味我不知道,不过根据我的品味,这姑娘绝对称得上美女了。”   “小静,还不来谢谢温少,能被温少夸奖美女,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周静正在好奇的打量西南角摆放的风水鱼,闻言扭头一笑,道:“什么温少,你当自己是古代的大家少爷呢,真是老土!”   罗蹊虽然知道温谅不会跟周静这样的小丫头计较,但还是脸色一沉,道:“怎么说话呢,快跟温少道歉!”   看来这女孩不是有心计,而是真的天真无邪,不然连罗蹊都乖乖叫一声温少,她又怎么敢说话这么大胆?不过话说回来,温谅也对这个称呼比较无奈,但时下圈子里这样流行,自己一个学生,没有正式的职务,别人也确实不好称呼。直接叫名字显得不礼貌,叫先生或老总吧又太正式,不合群,只能随之由之,放任自流了。   “罗总你别吓着人家,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叫温谅,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没关系。”   周静显然对罗蹊并不害怕,被他疾言厉色的训斥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听温谅如此说,倒是好奇心大起,盯着他仔细看了看,道:“我现在觉得你其实也没那么坏啦……”   温谅忍俊不禁,请两人到沙发上坐下。其实大世界应该算是罗蹊的主场,不过在这个包间里,温谅也是主人之一了,招呼一下稀松平常。   聊天中得知周静是江东大学的应届毕业生,毕业后回到依山劳动局工作。跟罗蹊认识自是因为五星级酒店的缘故,需要雇佣了部分当地民工,劳动局出面组织,一来二往就熟识了。   听到周静的来历,温谅微觉耳熟,好像哪里听到过一样,不过也没多想,毕竟这样的简历太过普通,说不定哪里听过相似的也说不定。只是上次跟罗蹊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分明认识周静还没几天,没想到自己去了趟京城,就能领到大世界来闲逛了。   大世界是什么地方,休闲娱乐买醉寻欢,女孩进了这里等于说裤带已经松了一半。这样的泡妞速度,真没白瞎了那副逆天的长相,任毅要是知道,见贤思齐,一定会自抠双目,五体投地,呕血三升而死。   但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有时候一副好皮囊,顶的上无数心血和卑躬屈膝,加上罗蹊除了长相之外,其他各方面也很能拿的出手,属于典型的高富帅,泡妞比任毅自撸还快,也在情理之中。   只希望不要床上也这么快才好,温谅猥琐的腹诽了一句,这是男人看到帅的太不像话的同类时本能的诅咒和幸灾乐祸,以大叔的洒脱,也不能免俗。   其实温谅真正好奇的不是罗蹊跟周静的肉搏持续时间,而是罗蹊为什么会带周静来见自己!   按理说两人相交不深不浅,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业务上也没什么直接往来——温谅一般都跟安保卿打交道——再怎么看,他都不该是罗蹊会带女孩来认识的那个人。   所以,为什么呢?   温谅从来坚信,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是绝对不会错的。所以表面上言谈甚欢,其实心里一直在盘算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找不到!   没有理由,没有线索,没有任何一个推理能够成立。炫耀?除非罗蹊脑袋被驴踢了;示威?除非罗蹊脑袋被驴踢了之后,又被狗咬了一口;安温谅之心,表示自己要在青州扎根,不会再回灵阳跟罗韫混?有可能,但可能性小于百万分之一,罗蹊自由之身,来去不受人约束,攀附的又是安保卿的关系,自身又才华横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犯不着也没必要跟温谅打这个机锋,费这个心思。   那剩下来的还有什么?   温谅一时思索,想的有点走神。正好周静起身去里间上厕所,罗蹊似无意的瞟了温谅一眼,那双略显妖异的眸子里露出一点嫉恨的神色,却很快被掩藏在闪烁的光华之下。   “温少,刚才忘了说,周静的父亲是依山县的政协主席,她还有个同学,叫崔不言……”   温谅微微一愣,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听到周静说起自己毕业于江东,又在劳动局任职的时候,他会觉得奇怪。原来她就是崔不言为之放弃五百强的工作,跑到依山这种小地方厮混的罪魁祸首啊!   不,女神!   想通了这一点,之前许多不明白的事就豁然开朗。温谅慢慢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手指轻轻的拍打着膝盖,再看向罗蹊的时候,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神色淡然的道:“理由?”   罗蹊上次特意问温谅,介不介意自己在依山解决个人问题,当时温谅就觉得奇怪,此时想来,应该在那时他就已经查清楚崔不言正苦苦追求周静,且在依山饮用水公司工作,是温谅信任并打算重用的人之一——能被派到德国去挑选新的生产线,可不是一般员工的待遇。   所以才来温谅这里先行打个铺垫,今天则是正式摊牌,已经把周静追到手了,等崔不言回国,拜托不要再来纠缠了。   乍一看上去,罗蹊有理有据有节,给足了温谅面子,其实完全不然。先是话说一半、半遮半掩,给温谅下套使绊,后又开门见山、简单粗暴,丝毫不留情面,说到底根本没把温谅放在眼里,甚至去追求周静、踩崔不言的根本目的也是在刻意对他挑衅,不管是态度还是性质都十分恶劣。   因此,温谅才问他理由!   罗蹊被罗韫逐出家族产业,在灵阳无法立足,才被安保卿招揽到青州加以重用,跟温谅不仅利益一致,而且这段时间配合良好,并无龌龊和心结,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实在很难解释他的这种行为。   脑袋被驴踢了还远远不够!   罗蹊讶然道:“男欢女爱,自然是因为彼此吸引,难道还能有别的理由吗?”   温谅见他装傻,也不点破,不过这里是一刻都不能呆了,站起身微笑道:“罗总,正是这句话,男欢女爱,各凭本事,要是崔不言真的赢不了周静小姐的芳心,那也任你抱得美人归。不过话说前面,谈恋爱只是私事,也是小事,不要因此耽误了公事,否则……”   这话里已经带着隐隐的警告,罗蹊也跟着站了起来,俊美妖魅的脸上却满是疑惑,道:“温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之前不是请示过你,在依山泡妞犯不犯忌讳,是你允许了我才行动的啊!至于那位崔不言先生,我连见都没见过,偶尔听周静说起有这么个同学,也在依山工作,才打听到原来是温少你看重的人,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什么叫得便宜卖乖?   这简直是在肆无忌惮的打温谅的脸,用后世某部著名电影里的话:不仅要侮辱你的人格,还要侮辱你的智商,总之一句话,我就是吐你口水了,有本事过来咬我啊!   说实话,温谅在这一瞬间确实有点失神,他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还会在青州听到这样胆大包天的话,竟还有人如此不知死活的敢主动来打他的脸。   所以,他笑了,笑容轻易击散了初夏的暖意,眼中一道寒光划过,顿时把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冰峰雪顶。   “谈恋爱嘛,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不是土豪恶霸,当然不会管你们这些事。罗总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只要是正当竞争,无论谁最后打动美女芳心,都是我们男人的骄傲,对不对?”   “不过嘛,”温谅缓缓踏前两步,直视着罗蹊,眼神里透出的深意十分耐人寻味,道:“要是有人以为青州还是灵阳,可以狗仗人势,为所欲为,我想,下场一定不会比那条风水鱼更好。”   西南角的风水鱼困在小小的鱼缸内,坐井观天,任人宰割,当然比不过游入大海的逍遥自在。   等温谅离开,周静从里间走了出来,奇道:“那个人呢?”   罗蹊没有说话,只是招手示意周静坐到自己身边,心中憋着一团气似乎要爆炸开来,移到女孩的身上,眼中又浮出某种残忍的暴戾快感,道:“今晚留下来吧……” 第六百四十五章 诛人要诛心   周静单手托腮,很可爱的皱了皱眉,道:“不了,我晚上还得回依山呢,不然老爸会批评哎。”   罗蹊也不强求,笑道:“好,等吃了晚饭,我送你回去!”   对女孩子,他总会保持该有的风度,但真的到了手,就会让她们知道,这时候的矜持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走出大世界,温谅被冷风一吹,脑海更加清晰了几分,开始仔细琢磨罗蹊如此挑衅的用意。   有因才有果,除了智商不太正常的人,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着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傻事。罗蹊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是白痴,所以一定会有一个动机,或者说目的来促使他横插一脚,给温谅难堪。   其实整件事并不能说多么严重,不过是手下一个小伙子的梦中情人被别的男人拐跑了而已,说破天也仅仅是绯闻轶事,无论对温谅在政治上还是商业上都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但温谅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目光往往能透过现象直达本质。如果没有上次跟罗蹊的那番对话,今天这一幕也只能叹造化弄人,两男争一女,赶巧而已。顶多让崔不言加把劲,看能不能老天开眼来一次屌丝的逆袭,却也不会真的插手干涉别人的三角恋。   但现实没有如果,罗蹊为什么要跟温谅事先打个埋伏,就是为了今天让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故意为之,就是要来打你的脸,不伤筋,不动骨,却足够的羞辱。   识人要识骨,诛人要诛心,罗蹊可谓深得其中三昧,他的这番做作其实比顾时同范恒安那些明面上的敌人更加的可恶!   温谅的眉心渐渐蹙了起来,要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狷狂还情有可原。但罗蹊跟安保卿既有交情,这段时日也多多少少目睹了他的行事和手段,再蠢的人也该明白,在青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是他十个罗蹊加一起也不够自己一根小手指的力度。   飞蛾扑火,总不会是为了被火焰焚身那一瞬间的快感吧?   难道说,他还有别的依仗?   “青州安,灵阳骡,不如关山有一佛”的切口突然浮现脑海,温谅的思绪猛然延伸开去:罗蹊,罗蹊,归根结底还在这个“罗”字,他的根基,他的底蕴,他的依仗,其实不在青州,而在灵阳。   以前关于灵阳罗韫,温谅曾有过疑虑,也试探过罗蹊的口风,但始终不得要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罗韫的背后肯定有一棵参天大树,高可蔽日,宽可遮阳,所以才能安然将范明珠收入帐中——庄少玄未必还在意范明珠,但别人却不能当做不知道,也承担不起可能会招致的报复和怒火,所以罗韫敢骑到范明珠身上,好色是其一,底子里应该对庄少玄并没有多少惧意。   而罗蹊也曾说漏过嘴,提到窦文博时不屑一顾,一个堂堂的副省级城市的市长,在他们眼里竟然可有可无,这该是何等可怕的自信?   一念至此,温谅禁不住更想深了一层,会不会罗蹊来投奔安保卿,本身就有什么猫腻?   不过思虑最后,还是排除了这个可能性。一来安保卿的家底固然不错,但跟罗韫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两人各安一地,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兄弟俩上演一出苦肉计,只为图谋这青州一隅;二来安保卿也不是头脑简单的笨蛋,就算跟罗蹊关系再好,如果不是得到确切消息,他和罗韫彻底翻了脸,也不会傻乎乎的把人请过来,枉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罗蹊从灵阳来青州,被罗韫驱逐是真,帮安保卿打点酒店也是真,温谅此时细细回想,那次两人相谈甚欢,颇为投机,罗蹊流露出的交朋友的心思还是很诚恳的,以他的眼力,不至于连这一层都看不出真假。   温谅有这个自信。   那问题就应该出在第二次从京城返回到第三次进京前后,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罗蹊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温谅隐隐察觉,自己似乎无意中触摸到了一条拴在他脖子上的线。这条线应该铺了许久,而现在显然也不是收网的最佳时刻,因为不管怎么看,通过周静打击崔不言,对自己造成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而暴露了罗蹊的存在,引起自己的警觉,如此得不偿失,不像是智者所为。   一个能无声无息的将一条看不见的勾魂线吊在温谅脖子上的人,会是这样冒失冲动的蠢货吗?   温谅的眼睛眯了起来,坐在车里抬头看了眼大世界二楼的窗户,脚下猛的一踩油门,丰田安静的启动,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罗蹊这一次贸然出手,应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使他骤生敌意,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赤裸裸的羞辱自己。   可,又会是什么事呢?   车子行驶当中,接到了左雨溪打来的电话,温谅瞬间把心提的老高,面对罗蹊和他背后那一团寒意凛然的迷雾,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的少年却手忙脚乱起来,按下接听键后没来得及打探情况,就让左雨溪半真半假的话给雷倒了:“说,我俩在床上,谁让你比较舒服?”   温谅差点汗都下来了,道:“姑奶奶,咱都是正经人,不要搞的跟潘金莲遇到了西门庆似的好不好,矜持,矜持啊!”   左雨溪扑哧一笑,道:“好了好了,懒的逗你,我刚把你的司老师送回家。至于你呢,今晚上是去她那,还是来我这,就全看大爷您的心意了。”   这话里透着一股子请皇上翻牌子的味道,温谅有点不能承受之重,苦笑道:“去你那吧,刚才出了点事,我怕会有麻烦。”   说起正事,左雨溪立刻又变了一个人,妩媚入骨的声音也清冷起来,道:“要紧么?你在哪,我现在赶过去!”   温谅见转移话题有效,忙道:“没那么急,咱们帝苑见吧,到时候再跟你详细说一下。”   帝苑花园。   左雨溪躺在温谅大腿上,听他说完今晚在大世界发生的事,眉头同样紧紧的锁成一团。自从安保卿跟了温谅做事,她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仕途,已经很少再过问那边的营生,不过罗蹊代替叶智伟入主大世界并掌控五星级酒店这样的大事,她还是知道的。   可这样一个来历和能力都没有问题的人,怎么会突然跟发疯了一样,在青州这块地盘上挑衅温谅这个最大的地头蛇呢?   跟温谅的大胆推测,小心求证,力求知己知彼再谋而后动的思路不一样,左雨溪要霸气侧漏许多,皱眉想了一会,想不出所以然,突然冷哼一声,道:“管他是人是鬼,先找个由头扣起来,不信摸不着蛛丝马迹!”   这是走的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的路子,不能说不行,但温谅却摇摇头,道:“这样干,怕是正好遂了罗蹊的一……”   “嗯?”   “你是没看到他刚才那副嘴脸,就差明写着有本事来打我啊,你打完我左脸,我给你右脸,打的不爽了,还有屁股……”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道:“就你恶心……”她也是玲珑剔透的心思,立刻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罗蹊其实是故意想要引起你的怒火?”   “不错,我是有这个感觉,所以才忍着没有一拳把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打成猪头。”   “他脑袋有病啊,干吗这样做?真闹翻了,打也就打了,难道还能用这个来告你不成?”   别说左雨溪不解,温谅也没法解释,双手一摊,无奈道:“谁知道呢?反正今晚整件事都不太对劲,要是罗蹊真的脑袋有病,倒是说的通了。”   左雨溪越想越怪,道:“会不会是他没有搞清楚状况,以为自己现在是安保卿的左膀右臂,酒店那边又进入最后的攻坚阶段,方方面面都离不开他,所以才有恃无恐?”   温谅再次摇头,道:“你没见过罗蹊,所以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要让我说的话,用八个字形容最贴切不过:风度翩翩,才干过人,唯一的缺点就是长的太妖艳。这样的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得罪我的话,安保卿根本不足以保他?”   “况且酒店那边的主体建筑已经起了,其他的都是配套设施和基建完善,离了张屠夫,还能吃带毛猪?大不了再调叶智伟回来,问题不大。所以还是我估计的那样,他一定因为什么事,对我产生了敌意,但这种敌意应该没有得到他背后靠山的认可,因此不敢通过太激烈的手段来整我,只好选择争风吃醋这种最伤男人脸面的事……”   温谅脸上浮上一丝冷意,道:“你还别说,刚才在大世界,我真的很久没有那样生气了。罗蹊很聪明,准确的找到了我的弱点。”   什么才是温谅的弱点?   温谅曾答应过崔不言,要教他怎么追到心目中的女神,却没想到话犹在耳边,竟然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罗蹊捷足先登。   而罗蹊要是真的喜欢周静倒也罢了,可他明明只是为了一泄私愤,这也是温谅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第六百四十六章 不是男人   “让老九回来吧!”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需要招安保卿回来。对罗蹊这个人,温谅仅仅接触过四五次,左雨溪连面都没有见过,了解实在有限,还是安保卿知根知底,说不定能从中找到线索和突破口。   温谅点点头,目光深邃不可见,道:“来的路上我已经打了电话,让他坐最早的航班飞回来,明天一早应该能到青州。”   暂且放下罗蹊的事,温谅低垂下头,手指慢慢划过左雨溪细腻精致的眉角,然后顺着光滑柔嫩的脸颊来到诱人的红唇边,在那两片薄薄的唇瓣上轻轻的摩挲着,低声道:“图图上学的事还没谢谢你呢……”   明着是为了图图,其实是为了司雅静,两人心心相通,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左雨溪往温谅怀里躲了躲,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还配合的伸出小舌尖,小猫似的舔了舔他的指头。   “图图可爱懂事,我挺喜欢的。”左雨溪眼睛极亮,晨星夜月不足以形容,不过她语气一顿,冷冷道:“至于司雅静嘛……”   温谅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别淘气,欲抑先扬是吓不倒我的。”   左雨溪学着温谅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嘟囔道:“太熟了,看来真的不好啊!”   温谅哈哈大笑,左雨溪也是一乐,道:“好吧,说真的,司老师秀外慧中,柔而不媚,性子又很平和,我们很谈的来……”   当温谅进一步追问下午两人具体谈了些什么的时候,左雨溪却卖起关子,懒洋洋的伸了下腰,道:“这是我们女人的事,你就不要过问了。”   温谅叹了口气,身子仰靠在沙发上,目光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脑海里纷杂紊乱,一时想了许多,有前世,有今生,有那些明媚娇艳的女孩们,有内心始终伴随不去的忐忑和惊惧,但到了最后,还是只剩下怀中的玉人和头顶的星空。   重活这一世,他一路走来,步步血雨腥风,从内到外已经改变了太多,也牵挂了太多,再无法像曾经的那个温谅一样去一心一意的爱着一个人。所以有了左雨溪,有了司雅静,有了宁夕,这三个女人各擅胜场,任谁拥有其一就不该再有别的痴心妄想,却因为同时爱上了自己,不仅委曲求全放下自身的骄傲和尊严去接受对方,还用属于她们自己的智慧和体谅之心,力争不让心爱的那个人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这份深情厚爱,温谅自觉受之有愧,但人生既然重新来过,许多世俗的规矩早已经逾越了,唯有怀着敬畏,将脚下的路,继续坚定的走下去。   只要你选择留下,我将再不会放手!   左雨溪坐起身,然后整个人面对面骑跨在温谅的身上,粉颊紧贴着他的脸,蠕动的红唇透着沁人的清香,柔声道:“不要多想了,这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爱我吧,谅,我好想你!”   温谅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六点多钟,看着身边睡意正浓的左雨溪,拿起了床头柜上响个不停的手机:“喂,九哥你到哪了?”   “温少,我刚下飞机,正乘车往市里赶,是去大世界见,还是另约地方?”   搞不清楚罗蹊的目的和来历,温谅哪里还会再去大世界,道:“去帝苑吧,左局长也想听听你怎么说。”   挂了电话,安保卿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温谅提到与罗蹊有关,且语气从未有过的冷冽,足以证明事情十分的严重。所以他一刻不敢耽误,交代叶智伟两句便匆匆去机场,还好凌晨有一趟航班,又托了关系搞到机票,好不容易赶在天亮前到了青州。   一出机场马上给温谅打了电话,才知道竟然连左雨溪也惊动了,心里更加不安,揣测罗蹊究竟出了什么祸事,搞的他这么措手不及!   “去帝苑,开快点!”   来接机的人叫石头,人如其名,样貌敦厚,肤色偏黑,眼睛虽然不小可相当的无神,嘴角始终保持裂开的状态,笑时发出呵呵呵的憨实特征,跟毒蛇那种从骨子里散出的阴鹫完全不同。但有句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能在毒蛇走后,被安保卿钦点上位,自有他的厉害之处。   车子驶入帝苑,停在了左雨溪那栋楼下,安保卿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道:“石头,马上打电话给罗蹊,你告诉他,不管他现在在哪鬼混,都给我回大世界老老实实的待着,我有话当面问他。”   “好嘞!”   石头憨笑着答应一声,怎么看怎么不像做事靠谱的人,可安保卿却毫不担心,推开门径自下车上楼。   见到温谅和左雨溪后,安保卿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因为温谅的第一句话是:“九哥,让你连夜跑回来,辛苦了!”   这说明事情与自己无关,可能是罗蹊自作主张,不知发什么神经惹得温谅大怒,忙道:“一两个小时的行程,没什么辛苦的。温少,罗蹊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左雨溪淡淡的道:“不急,你先说说跟这个罗蹊怎么认识的?交情到了哪一步?”   “那还是七年前,我去沪江谈一笔国债券的买卖,结果被人联手做局给骗了,身上的钱全都套了进去。束手无策的时候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罗蹊,他当时也刚毕业,在沪江一家贸易公司工作,但人极聪明,精通金融,连那些做局行骗的猫腻都了解颇深。因为是江东老乡,说话也投机,就仗义帮了我一把,不仅把钱解了套,还把那伙人给挖了出来,让我痛快的报了仇。后来我也帮他处理过一些事情,慢慢的就熟识了,”安保卿大概说了两人认识的经过,听起来不过是惺惺相惜,各有缘法,没有什么引人疑虑的地方:“……只是这几年他一直在灵阳帮罗韫打理公司,除了偶尔一些业务往来,见面没有以前那么热络,但是我敢保证,他是可以相信的人……”   左雨溪冷冷一笑,道:“可以相信?老九,人心隔肚皮,我怕你信错了人!”   安保卿额头快有冷汗下来,却也不敢抬手去擦,道:“左局,我……”   “好了,一点小事,不要把气氛搞的这么严肃。来,九哥你先坐,喝杯水喘口气,罗蹊这个事呐,是这样子……”   温谅将前前后后一点不漏的告诉安保卿,听到罗蹊竟敢带着周静当面给温谅难堪,他的脸色顿时十分吓人,腾的站起身,道:“我这就去见他,问个明白!”   温谅一把拉住了他,道:“九哥,别乱了分寸,这里面大有文章!”   安保卿也是一时震怒,没有仔细去想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听温谅提点了两句,同样变得惊疑不定,皱眉道:“是,他这样做完全没有理由啊!”   温谅等他平静下来,问道:“所以说,以你对他的了解,这件事也透着蹊跷,是不是?”   安保卿点点头,道:“怪,太怪了!”   温谅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道:“还记得当初你第一次跟我提起罗蹊,我问你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安保卿回想了一下,苦笑道:“温少,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说,‘他何止有趣,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那家伙根本就是个变态’,对不对?”   安保卿悚然而惊,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温谅竟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甚至可以说一字不差,这份城府真是可叹可怖,让人望而生畏,道:“是,我是这样说的,温少好记性!”   温谅笑道:“不是我记性好,而是一个人能被你称为变态,本身就足够让人印象深刻。说说看,他怎样个变态法?”   安保卿迟疑了一下,温谅正色道:“九哥,以前我不问,因为这是别人的私事,一来与我无关,二来也是朋友间的本分。但现在他既然跳了出来,那便是潜在的危险,咱们多少事情要做,没时间也没工夫跟他玩猜谜的游戏,所以不管会不会牵扯到个人隐私,我也需要知道有关他的所有一切!”   安保卿哪里还敢犹豫,瞧了左雨溪一眼,支支吾吾的道:“罗蹊他,他不是男人……”   温谅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哪怕从安保卿口中听到再怎么骇人听闻的消息,他也不会这样吃惊,那个高大挺拔,帅气逼人的家伙,竟然不是男人?   一直没有做声的左雨溪倒来了几分好奇心,眼神一凝,道:“什么叫做不是男人?”   温谅只能感慨女人在八卦方面的天赋确实远远超过了男人,他还没反应过来,左雨溪就直接问到了点子上。   不是男人,有两种意思,一种是生理上的疾病,而另一种,则是生理上的区别!   罗蹊,那妖冶的不成样子的脸蛋,会是哪一种呢? 第六百四十七章 白玉入墨池   安保卿苦笑道:“准确点讲,他现在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也就是那,那里……不行……”   当着左雨溪的面,安保卿实在没勇气把话说的太直白,不过幸好温谅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才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ED,这种病发病率根据国际上的数据高达52%,撞上一个倒也没什么稀奇。不过这事太邪门,昨天还腹诽过这家伙床上不要太快,结果却更加残酷,因为对他来说,无所谓快慢,根本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温谅的唇角露出一个不太厚道的笑容,道:“怪不得每次看到罗蹊那张脸,总觉得帅的有些妖……”   左雨溪瞪了他一眼,又懒洋洋的靠回沙发上去了,她本以为罗蹊有什么特别呢,一听是ED,顿时没了兴趣。   温谅收回幸灾乐祸的心思,脑海里飞速转了不知多少个念头,似笑非笑的道:“九哥,你跟罗蹊的关系真的挺铁的嘛,这种男人最不愿别人知道的隐痛,也被你知道了。”   安保卿老脸一红,他何尝不明白温谅的意思,男人四大铁,其中之一就是一起嫖过娼,道:“咳,混的熟了难免会一起出去玩,罗蹊也不是不近女色,所以慢慢的总会发现点异常……”   ED了还不禁色,想必有些特殊的法子,看来罗蹊的口味重的很呐。温谅心头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点什么,却又远远的模糊不清,问道:“知道原因吗?”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正像温少你说的,这种事是男人最大的隐痛,身为朋友也不好问的太多。不过从他断断续续透出来的口风,加上我侧面做的一些了解,大概能猜到一些。”安保卿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左雨溪。左雨溪挥挥手,示意他直说就是,身在官场这个环境,虽然没人敢对她放肆,但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下面人说点荤话,甚至某些领导也喜欢开这种玩笑,区区ED不过毛毛雨了。   “应该跟他高中时的女朋友有关,高中毕业罗蹊考去了沪江财大,而他女朋友去了京城。后来过了没多久,罗蹊去京城却正好撞见她跟一个男生在宿舍里亲热,当时两人就动了手。不过这个男的好像很有背景,随后把罗蹊收拾的很惨,足足关了他一个多星期,这一个星期发生了什么,罗蹊从来不提。但我估计就是那次他被人故意伤弄伤了下体,之后还因为这个进医院动了手术……”   温谅皱眉不语,结合安保卿的话,对罗蹊的观感确实更加全面了些,但对于先前的疑问,并没有任何帮助。   说良心话,一个受过严重的心理和生理双重创伤的人,还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罗蹊的心智之坚毅,已经很让人咋舌。但也仅此而已,难道说因为你自己不能人道,就对别人羡慕嫉妒恨,继而不要命的大胆挑衅?   你伤的是下体,又不是脑袋!   想到这里,温谅身子一震:不对,他伤的不仅仅是下体,还有这——心!   一个ED的男人不可怕,但一个因为ED而导致心理疾病的人,才是真正的危险!   “九哥,就算他身体不行了,你也不至于用变态来形容他吧?难道男人一不行,就成变态了?”   安保卿又干咳了一声,道:“……他每次都会用些道具助兴,把那些女孩都折磨怕了,后来要不是肯开高价砸钱,出去都没人愿意陪。这倒也算了,他最喜欢的,其实是……”   当安保卿给温谅描述另一个隐藏在华丽面表下的罗蹊的时候,故事的主人公正在进行他最喜欢的节目。   装修奢华的酒店套房里,厚实的咖啡色地毯上,回旋着丝线织就的细腻图案,各种真皮沙发和实木家具遍布在周遭的角落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近百平米的卧室中央,摆放着一张精美的雕花龙床,柔软的透明纱帐从四角垂落,让床上正在起伏的两具影子若隐若现,夹杂着女孩销魂的低吟和男人粗重的喘息,更在朦胧中透着一股弥漫的淫靡。   突然女孩一声低呼,一袭保养极好的柔顺长发如瀑般从纱帐中露了出来,然后沿着床边倒垂了一地,同样暴露在空气中的,还有一张清秀漂亮的年轻脸蛋,和完全赤裸的洁白上身。   她就那样娇柔无力的倒躺着,头挨着地毯,臀部还担在床沿上,腰背悬空了数寸,盈盈一握的腰身,雪白尖挺的双峰,都毫无遮拦的呈现在造物者的眼前。   如同一出引人目不暇接的戏剧,忽然一双又黑又脏的手从纱帐里探了出来,一点都不知道怜惜的狠狠握住了那一双让许多男人都流口水的玉乳,然后恣意的揉搓着,手背上绷起的青筋毕露,可见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女孩发出痛苦的低吟,紧紧闭着的双目都在轻微的颤抖,紧跟着那双脏手又随之往下,放在了女孩的腰身处,将粉圆高翘的雪臀往帐里用力一拉,啪的一声,仿佛能听到某种铁锤击打皮鼓的声音在宽敞的房间里回荡。   “啊……啊,轻点,求你,轻点……”   女孩的身子被快速的抽动着,碰撞声也越来越大,终于忍受不住发出了哀求。但那种带着娇喘轻吟的哀求在床中的人听来,更像是某种刺激的春药,从喉咙里发出干瘪刺耳的笑声,竟随着又一下生猛的撞击,硬生生的从床上冲到了地上。   两个人同时跌落了出来,一个肌肤如玉,玉腿修长,交合处芳草萋萋,露水点点,加上眉目如画,乍一看去,彷如小家碧玉,另一个则是满头杂乱的灰发,一缕缕的扭在一起,浑身上下更是瘦骨嶙峋,关节宽大,遍布油垢污腻,一看就是几十天没有洗过澡的模样,想必不是乞丐便是流浪汉,但胯下那逞凶的器物却大若禅杖,昂首挺胸,好不威风。   两个根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此刻却赤身裸体的做那苟合的快事,白玉入墨池,真是一眼天堂,一眼地狱。   女孩从地毯上翻过身,往西南角的角落里爬去,哭着喊道:“我不做了,你让他走,我把钱都还你,求你了,放过我吧……”   原来,这房间里,竟还有第三个人!   身后的乞丐也被女孩吓了一跳,怯懦的看了角落里一眼,虽然浴火冲荡着脑海,却还是乖乖的站在原地不敢稍动,静等角落里的那人做出决定。   女孩终于爬到了跟前,死死抱住了那人的退,苦求道:“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不是要我当女朋友的吗,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啊?”   一个冰冷声音响起,如同游蛇蜿蜒过草丛时发出那种兹兹声,不带有一丝的感情:“这是你自己选的,我没有一点勉强,不是吗?两万块,陪任何我指定的男人睡一次,对不对?我知道你们这些女孩在想些什么,反正也不是处女了,跟谁睡不是睡,睡一觉就能拿别人五六年不吃不喝才能赚到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可谁知道你这么变态,路边随便找来一个乞丐,让他折磨我,羞辱我……”   一只手猛的掐住了女孩的喉咙,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一张脸从黑暗的阴影中慢慢的凑近,直到四目相对,鼻息可闻。   刀削般的棱角,高挺的鼻梁,斜入鬓角的扬眉,勾勒出一副丝毫不逊色于女孩的英俊脸庞,却总是遮不住那一抹妖艳的眸光。   罗蹊一声轻笑,仿佛优雅的天鹅在高歌一曲的刹那被一刀割断了咽喉,满是不甘和阴毒:“想要钱,还想要貌,是不是还打算攀附权贵,做那飞上枝头的凤凰吶,嗯,是不是,是不是?”   他发疯似的收紧了手指,女孩感觉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恐惧和惊慌战胜了对那个在她身上发泄的乞丐的厌恶,高喊道:“我做,我做!”   过了片刻,手指一根根的松开,罗蹊又恢复了淡淡的平静,道:“继续!”   乞丐高兴的走了过来,抱起这个他做梦也梦不到的柔软身子,也不回床上,就在罗蹊的身边分开了对方的大腿,挺起腰狠狠的刺了进去。   女孩也抛开了所有的心思,闭上眼不去看那个让人作呕的乞丐,想着事后就能到手的两万块,只当被狗咬了。   罗蹊的手慢慢放到了那早已没有感觉的所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地下的两具肉体,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大一结束的暑假,女孩突然说不回来了,要在京城打工,罗蹊放心不下过去看她,也没事先通知准备给个惊喜,可推开宿舍房门的瞬间,却看到了让他从此坠入地狱的一幕。   “你不是清高吗,不是青师院的玉女,我倒要看看,一个躺在路边最肮脏的乞丐身下的女人,到底有多清高,有多自爱!”   罗蹊梦呓般的喊着,手跟着乞丐的动作,一下下的滑动,直到乞丐猛的大叫,然后将种子全都喷射在女孩的身体深处,才跟着一阵阵的抽搐,同时到了某种精神上的高潮。   电话响起,石头憨厚的声音传入耳中,罗蹊漠然一笑,抓起两打老头票扔到了女孩赤裸的身上,道:“滚吧,以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因为,我嫌你脏!” 第六百四十八章 浮出水面   “……做这个的时候,他从来不找小姐,不是良家就是白领或学生,还必须长的漂亮,受男人追捧,平时高高在上……”   温谅听完安保卿的话,真是连血压都差点升高,好一会才冷声道:“没用强?”   “不会,你情我愿的事,他那副长相太有欺骗性,或许会用点策略,但主要是哄诱和砸钱,不会用强!”   只要不是威逼强迫,温谅倒也无话可说,顶多怒其不争而已,只是一时还觉得不可思议:“真有女孩会同意他这种变态爱好?”   这次连安保卿都苦笑道:“起初我也不信,不过见过两次,不信也不行了。只要罗蹊愿意砸钱,一万,两万,三万,我见过他最多一次出到十万的,总有女人会禁不住诱惑……况且这个不同意,再换下一个,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女人……”   温谅实在蛋疼不已,十万人民币在九十年代中期是什么概念,要知道这个时期国家在岗职工人均年收入才五千元左右啊,更别提更多还是居无定所的打工者和头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人民,十万块别说足以买断一个女孩的身体,更足以买断许多人的人生。   罗蹊如此大手笔,也难怪有人会上钩。从古到今,金钱都是衡量人性和道德底线的最佳参照物,就像一幅照妖镜,总能剥下太多人的虚伪和画皮。   不过从中可以出,罗蹊当年受到的打击,已经让他完全偏离了正常人的轨道,将对曾经背叛他的那个女孩的怨念,完全转嫁到了这些不知自爱的女孩身上,精神状态确实堪忧,说不定真的离疯魔不远了。   一想到跟一个类精神病的不举男共事了这么久,温谅怎么想怎么觉得怪怪的,笑道:“九哥,还是你厉害,都知道这些事了,还能跟罗蹊交上好朋友,别的不说,至少不戴有色眼镜看人,包容并蓄,有古仁人之风。”   听温谅调侃,安保卿有点讪讪,道:“罗蹊对朋友其实很够意思,平时也没什么异常,说话办事都很让人放心。只有牵扯到女人,才会变的疯狂一些……”   听闻罗蹊那些变态行径,一直皱眉没有说话的左雨溪突然说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只有牵扯到女人,他才会疯狂?”   温谅同时反应过来,眼睛一亮,道:“不错,咱们不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罗蹊的挑衅看起来跟疯了一样?现在终于有了个靠谱点的答案,因为牵扯到了女人……”   可会是哪个女人呢?   左雨溪似笑非笑的乜了温谅一眼,什么叫眼睛会说话,这一眼所要表达的意思真是连窗外路过的麻雀都一目了然。   温谅何等厚的脸皮,眼皮都不眨一下,让安保卿大为佩服,笑道:“九哥,你既然回来了,不妨去找罗蹊谈一谈,看看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保卿明白话说到这个地步,无论接下来是左雨溪行家法,还是温谅正夫纲,自己待在这里都不太合适。他也是温谅跟司雅静踏出关键一步的当事人之一,最怕被这位小爷的风流事给连累了,左雨溪真要发起火来,他这身板可承受不起。   不过话说回来,罗蹊要是因为女人问题跟温谅较上劲,可能性真的极大。毕竟围绕在温谅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出色,罗蹊眼光虽高,条件出众,在这一点上也只能甘拜下风。   “我上楼前已经让人去找罗蹊的行踪,无论如何,这件事一定要搞个明白。”   左雨溪淡淡的道:“搞明白是必然的事,不过在搞明白之前,先把罗蹊控制起来,从现在开始,别让他出大世界一步。”   安保卿看了眼温谅,温谅略一沉吟,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尤其罗蹊此人偏执已深,行事不能以常理待之,拖下去怕夜长梦多,不如按照左雨溪的意见,搂草打兔子,探一探他背后的水深也无妨,当即点了点头。   安保卿脸上露出一道厉色,道:“我知道了!”   人不义在先,自不能怪他不仁在后!   青州安,可从来不是靠着心慈手软爬到今天的地位!   等安保卿离开,左雨溪娇嗔道:“好啊,老九跟了你,翅膀硬了,如今我说话都不管用了是不是?”   温谅知道她是借题发挥,在意的不是安保卿,而是刚刚“女人”这两个字,苦笑道:“你不是当真了吧?别说我身边相熟的女人跟罗蹊从来都没有交集,就是有,该吃的醋也早吃了,不会等到昨天才突然发作。”   “谁知道呢,说不定某个罗蹊喜欢上的女孩子,正偷偷的暗恋你呢,被他才发现所以忍不住跳了出来。”   温谅摸了摸下巴,道:“这个倒很有可能,我这么帅……”   左雨溪笑的前仰后合,从沙发另一头爬了过来,跪坐在温谅面前,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道:“确实挺帅的,我觉得有必要跟雅静好好商量一下,是不是通过手术这种高科技手段,把你变的丑一点,我们也好放心。”   温谅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调笑着说些闺房趣话,手也从衣襟探进去做起了坏,不过眉心始终没有展开,竟少有的凝成了一个“川”字。   左雨溪被他逗弄的媚态横生,却还是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道:“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釜底抽薪,把罗蹊收拾一顿赶出青州,再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没了用处。”   “我担心的不是罗蹊,他只是一颗棋子,无关紧要,随时能被咱们吃掉,也随时可以被对方抛弃。我只怕对方耐得住性子,任由罗蹊暴露,自身却按兵不动。敌暗我明,总是留有后患!”   “那,要不要再观望一下,让安保卿先别动……”   温谅摇摇头,道:“换了别人,倒可以放长线钓大鱼,不过我对罗蹊不太放心。以他的精神状况,这次还知道假手崔不言和周静来挑衅,不至于把事情闹的不可收拾。可下次说不定就会打主意到你们头上,我不能冒这个险!”   这样一来确实比较刺手,左右都不是最佳的选择,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温谅顿了一顿,突然问道:“你说罗蹊连我都不怎么怕,时至今日却还没能报得了当年夺女友断男根的仇,给他戴了绿帽子的那位同学,究竟会是什么来历?”   这是刚才被众人忽略掉的一个疑问,不过左雨溪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知道他没报仇呢?”   “一听他的那些行为,就是被恨意折磨了太久,尤其让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跟流浪汉做爱,不过是将这些女孩当成了曾经背叛他的那个人,而将流浪汉视作那个男人,然后通过这种变态的羞辱来达到自我安慰的目的……要是能在现实里踩到这对男女的脸上,还会这样意淫吗?”   “有道理,不过撬开罗蹊的嘴,怕是不易。”   温谅摸出了手机,微微一笑,道:“他给安保卿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作为一个对朋友讲义气的人,难道不觉得心中有愧?”   安保卿还在赶往大世界的路上,听了温谅的吩咐,也不敢打保票,道:“我试试看……”   “九哥,我有一个感觉,咱们应该已经快要接触到真相了,而这个人就是关键所在,最好能让罗蹊开口。”   ……   大世界的顶层,一间坐北朝南、私密性极好的房间里,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罗蹊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旁边的茶几摆着一瓶常见的艾大龙伏特加,品质和口感虽然一般,但代表了战斗民族的奔放热烈和高贵骄傲,向来被视为男人中的男人才会喝的酒。   这是无人的时候,罗蹊的最爱!   房门推开,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安保卿。这个房间,除了有限的几个人,没人能进来。   “啪!”   灯光大亮!   罗蹊伸手遮在了眼前,等适应了光线,一脸严肃的安保卿已经走过来,站在沙发边上,他若无其事的道:“回来了,坐,一起喝一杯!”   安保卿没有说话。   罗蹊眉头一跳,故作惊讶的笑道:“不是吧,为了一个女孩,真的打算跟我翻脸?”   安保卿眼神很是复杂,叹了口气,道:“这难道仅仅是一个女孩的事?”   “怎么?难道不是?我看上了周静,他一个手下也看上了周静,然后被我得手了,就恼羞成怒?这是哪里的规矩,做人不要太霸道了吧。”   “罗蹊,你不要逼我对不住朋友!”安保卿终于大怒,一脚踹在茶几上,伏特加掉落在地板上,砰的摔的粉碎。   烈酒醉人,却醉不了人心!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喝再多的酒,也麻醉不了心头的伤!   罗蹊呆呆的看着流了一地的酒,突然笑道:“认识七八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勃然大怒。其实这样子也不错,至少比整天笑眯眯的应酬,然后再冷冰冰的砍人要看起来舒服多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原来是她   罗蹊的话让安保卿的怒火渐渐敛去,想起七年来的交情终究是在今夜断绝了,饶是他枭雄心性,也觉得有点意兴阑珊,语气随之平静了不少,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叹道:“蹊哥,你不该去惹温少的……”   “惹都惹了,没什么该不该,”罗蹊显得不太在意,道:“充其量不过一个秘书长的儿子,我敬他,是给你面子,不敬他,也是理所当然。”   罗蹊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安保卿,道:“九哥,你在青州待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几乎都看不到外面的天有多高,所以才太把温谅当回事。其实以你现在的实力,加上江东和苏海两地的局面,完全可以脱离出来单干,哪怕温谅有心阻止,大势已成,他也无能为力!”   安保卿冷笑道:“蹊哥,我知道你自视甚高,又向来骄傲,灵阳罗这些年兴旺,八成都是你的功劳。可结果呢,还不是一场辛苦为你哥哥做嫁,最后成了孤家寡人?你连罗韫都斗不过,有什么资格跟温少斗?”   这番话显然戳到了罗蹊的痛处,他的双手猛的一紧,声音高了八度,怒道:“你懂什么?单凭罗韫那个笨蛋能把我赶出灵阳?他除了会玩女人,会拍马屁,还会什么?”   安保卿心中一动,罗韫好色如命,无人不知,可拍人马屁又是从何说起?在灵阳连左敬和窦文博都得给他三分薄面,又需要拍谁的马屁?   温谅说过罗家背后有一棵参天大树,看来正应在这里,不由呼吸微微一窒,道:“无能的人才找借口,输就输了,谁管你过程如何?不过先不说这个,我倒是要问问,你究竟发什么神经,惹的温少这么生气?”   “他生气了?哈,我就知道,”罗蹊仰头大笑,道:“什么年少才俊,不可多得,什么城府森严,深不可测,什么洞光烛照,智计百出,全他妈的都是狗屁。都是狗屁!被我当面打了脸,却吓得屁也不敢放,灰溜溜的跑掉,你的自尊呢,你的勇气呢?觉得落了面子,不照样跟踩到了狗尾巴似的急着反咬一口?你的稳重呢,你的城府呢?耗了一夜,唯一想出的招数就是把你叫回来试探我的底细,说好的智计百出,洞光烛照呢?我呸,都是狗屁!都是狗屁!”   安保卿色变道:“你还说不是故意挑衅?”   “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我就是看温谅不顺眼,又怎么样?”   看着已经有点歇斯底里的罗蹊,安保卿察觉到不对,一眼瞅到沙发脚下已经倒了两个空瓶子,悚然一惊,道:“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罗蹊剧烈的喘了两口气,妖媚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看上去有几分吓人,哼道:“死不了,老毛子的酒也就入口时烈,到肚子里跟水一样。”   再水的酒喝了两瓶也要醉死人了,安保卿怕逼的急了反而坏事,等他略微平静了点,才缓和下语气,道:“蹊哥,你不是前不久还跟我说温少为人不错,值得做个朋友,这才多久,怎么又变了,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蹊慢慢的回坐到沙发上,嘴角嗤的一声笑,不屑的道:“我的性子向来反复无常,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看他顺眼,现在看他难受,行不行?”   这他妈的跟疯子根本没法沟通啊,安保卿按捺住性子,直接将话题引到了核心部分,道:“是不是因为女人?你要漂亮女人,哪里没有?温少的女人也是你能惦记的?”   罗蹊不知哪根筋又不对了,突然变得狂躁起来,站起身将房间里能看见的东西全摔到地上,酒柜,玻璃杯,装饰品,还有他最喜欢的一座自由女神像,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的女人?他也配?温谅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的上天上的凤凰?”罗蹊转过身,这个性格扭曲、心如铁石的人竟已泪流满面,手指死命的戳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五年来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为了她苦心经营,出生入死,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还任由罗韫那个蠢货骑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拉屎拉尿。可结果呢,她是怎么对我的?一句话让我从灵阳滚蛋,又一句话让我给别人当牛做马,凭什么?凭什么她从来都不正眼看我一下,却对一个十六岁的娃娃青睐有加?凭什么?”   每吼一声“凭什么”,他都会大力的用食指戳着胸口,几乎能听到指关节发出的嘎嘣声,不知哪一下就会折断。   安保卿的心提了起来,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触到了幕后的真相,看着屋里团团乱转,几乎成了疯子的罗蹊,尽力保持声音的平稳,问道:“她是谁?”   “她是谁?”罗蹊木然重复了一遍,然后发出桀桀的笑声,道:“是啊,她是谁啊?哦,我想起来了,她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触及的大人物,是人间的凤,是天上的凰,有你难以想象的美丽,难以理解的高贵。哈,温谅身边的那些庸脂俗粉算什么女人,跟她一比都是垃圾,垃圾都不是!”   “告诉你,九哥,听好了,她的名字,你只听一次,这一辈子就再也忘不了。”   “她叫燕奇秀!”   安保卿一时愕然,燕奇秀是谁?听罗蹊的口气,竟然连罗韫乃至灵阳的所有,都由她一言而决。   再看向罗蹊时,想起左雨溪刚一见面说的那句话:   人心肚皮,我怕你信错了人!   他从不知道,原来,罗蹊的背后竟然藏有这么多的秘密,相熟了多年的朋友,却只是一个连面都看不清的陌生人而已!   当温谅来到大世界的顶层,看到醉成一团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罗蹊的时候,刚刚从电话里听到安保卿说出“燕奇秀”这三个字的震惊已经散去,无论是神色,还是内心,都恢复了正常的平静,指着满地的碎乱,笑道:“没打架吧,怎么搞成这样?”   “他喝多了,发了一会酒疯。不过不是这样,恐怕还套不出这个名字。温少,燕奇秀到底是什么人?”   提起燕奇秀,温谅嘴里有点发苦,神色十分复杂,道:“说来你也跟她打过交道……还记得我第一次到吴江处理碧螺春茶农骚乱的事吗?最后之所以能跟卫栖文拉上关系,靠的就是这位燕奇秀,燕大小姐!”   听温谅大概讲了讲燕奇秀的来历,安保卿惊的半天没有合拢嘴,怪不得罗蹊眼高于顶,言语张狂,后台竟硬到这个地步。而灵阳骡这些年发展迅速,将当初不相上下的自己远远抛在身后,本以为是罗韫得了罗蹊之助后如虎添翼,今日想来,其实真正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电话里没来得及问,你再把跟罗蹊的所有对话一字不漏的说一遍,包括他当时的语气和状态。”   过了许久,听完了所有细节,温谅坐在安保卿坐过的沙发里陷入了沉思,其实当知道燕奇秀才是真正幕后的那个人,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都豁然开朗。   江东道上的切口,说了最厉害的三个人,青州安、灵阳骡、关山佛,就实力而言,当然是佛爷居首,罗韫次之,而安保卿则是最弱。再仔细比较,会发现其实在温谅介入之前,安保卿只能是青州的土老虎,跟罗韫与佛爷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后两者基本迈出了打砸抢烧的资本积累阶段,开公司办企业,不是人大代表就是政协委员,身份早已经不同。   可论才干,温谅跟佛爷打过交道,也听过罗韫的口碑,安保卿无疑要胜出许多,为什么发展却最慢?   归根结底,佛爷的背后站着庄少玄,有这等气象不难,那罗韫呢?自然不会有例外!   第一次对罗韫背后有靠山起了疑心,是在什么时候?   温谅想起那一次青山之行,想到了回仙观内遇到的范明珠。身为庄少玄弃之敝履的女人,又是已故范恒安的女儿,人见人厌,避之不及,真真是求天不应,告地不灵,关山青州几无她的立足之地。换了正常点的思维,就算你再不死心图谋报复,也必定会先离开江东,然后再另谋出路,可范明珠却在碰到头破血流之后,毅然而然的去了灵阳,以身相就,自荐枕席,托庇在罗韫门下。   这等的决绝和不惜一切,岂能是一时冲动?   当时温谅曾惊疑不定,不知道范明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罗韫是色胆包天,还是别有所谋,敢接下这样的烫手山芋。   现在真相大白,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估计不错的话,范明珠一定是偶然从庄少玄那里知道了罗韫和燕奇秀的关系,在被庄少玄无情的抛弃后,又被林震的无能坑了一把,面对在江东如日中天的仇人们,她根本别无选择,只能委身投靠了罗韫,想要攀附的,其实是隐在他背后的燕奇秀。   这份决绝,让温谅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人的危险性。要知道燕奇秀跟庄少玄势成水火,不死不休,范明珠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躺到了以好色著称的罗韫的床上。   仅仅因为一个跟自己无关的女人,温谅就被罗蹊逼的大发雷霆,可想而知,这对庄少玄而言,是多么大的羞辱!   同样,罗韫接受范明珠,未必存了帮她报仇的心思,何况这样的大事他不敢不报告燕奇秀,必然是受燕奇秀的指使,给庄少玄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   这顶帽子换了其他任何人戴都无所谓,庄少玄根本只把范明珠当成一个玩物,可就算是玩物,也万万不能钻到了罗韫的胯下!   罗韫,是燕奇秀的人!   这就够了!   如果庄少玄有一个必杀之而后快的黑名单,温谅敢赌一百块,范明珠肯定榜上有名!   这一点,范明珠自己也必然知道,因为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庄少玄的秉性,但为了报仇,她已经顾不得了。   一个置生死于度外的绝色女人,究竟会造成多大的杀伤力,温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立刻在心里默默的纠正了一下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从今天起,目光必须更多的投射到灵阳。   看来,到了跟左敬老爷子打交道的时候了。   小女婿跟老丈人天生不对头,希望这位素未谋面却早就如雷贯耳的左书记,马屁不要太难拍了!   没什么诚心的祈祷完,温谅继续梳理,抛开范明珠,引起他疑虑的,还有当时遇到的罗尚阳和窦霄。一个是窦文博的儿子,灵阳最大的衙内,一个是小小的治安科科长,芝麻绿豆的官,却能让窦霄俯首听命,指手画脚,没有一定的底气是不行的。而后来也从罗蹊口中听过类似的话,可见罗家在灵阳确实枝繁叶茂,只手遮天,浑不把当地的权贵放在眼里,气焰非同一般。   这就又产生了一个问题,罗韫盘踞灵阳,不过是一山一虎,跟翔于九天之上的燕奇秀是怎么搭上线的?   燕奇秀被贬出京城,是在五年前,因为一件温谅到现在还摸不着头绪的大事。而通过安保卿转述罗蹊发酒疯时的话,他开始为燕奇秀做事,至今也恰巧五年有余。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安保卿七年前认识罗蹊的时候,他刚大学毕业,没有选择回灵阳投靠已经成了气候的罗韫,而是留在沪江从事金融衍生品的工作,短时间内就混出了一点名声,在最难立足的金融界扎下了根子。之后一年多的时间,更是节节高升,成绩斐然,对普通人来说,可谓年少得意,前程远大。   也就在这时,罗蹊突然离开沪江,回灵阳进入罗韫的公司,灵阳罗于是开始了长达五年的飞速发展,自身实力膨胀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将曾经并驾齐驱的青州安远远的甩到了身后。   罗蹊跟罗韫的关系并不好,从现在两人反目就可见一斑,而罗蹊大学毕业宁可独自在沪江艰难打拼,也不愿回乡为罗韫做事,更没理由在功成名就之后,反而一改初衷,违心的屈居罗韫之下。   温谅神色一动,难道说,真正促使罗韫依附于燕奇秀的那个人,其实是当时尚在沪江的罗蹊?   要知道,沪江市距离苏海的吴州,不过一里之遥! 第六百五十章 请君落子   如果燕奇秀先认识的罗蹊,这条线便能串的起来了,许多晦涩不明之处也能得到合理的解释。至于说燕奇秀高高在上,为什么要费这个心思来暗中扶持灵阳罗韫,道理其实显而易见,所谋的自然是庄少玄。   庄少玄五年前离京后困居关山,隐于明庄内几乎不见外人,不是江东官商两界核心圈子里的人士,根本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孙子兵法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越是如此才越是说明这人的可怕。   不过所谓的名不见经传,也只是对上不得台面的中下阶层而言。庄少玄的父亲庄懋勋现如今气焰已成,朝野俱望,应者景从,以宁燕雷三系之根深蒂固,也不得不暂时选择避其锋芒而蛰伏待机,声势之大,由此可见一斑。加上庄少玄本身的才干无双,虽然因为贬谪的缘故,不能高调做事,但在关山五年的经营,早已将脚跟深深的踏入江东这片山明水秀的燕赵胜地,基业之稳,牢不可破。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庄少玄在江东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于培东,但他离京时得过郑重的告诫,且因前事之痛,绝了仕途的野心,所以并不常常插手官场政治,反而一心一意的赚钱发财,偶尔也帮人做点跑官买官的掮客买卖,在本地某些大人物眼里,倒也算不得恶客。   但燕奇秀显然不这么认为,庄少玄一日不死,她一日不安,所以通过温谅尚不知晓的手段,收服了罗蹊,扶植了罗韫,在关山的肘腋处灵阳市布下了这颗亮闪闪的尖钉,硬是将庄少玄经营的近乎铁桶一般的江东省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让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还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至于是偶尔认识了罗蹊,继而通过他知道了灵阳骡,这才有了扶植罗韫的想法,还是早就属意罗韫,然后设法接近罗蹊,并安排他居中穿针引线,对温谅来说无关紧要,没有什么分别。   现在他需要搞明白的是,燕奇秀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将罗蹊驱出灵阳安插到了青州,是有所图谋呢,还是无意为之?   只有搞明白了这一点,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才能明确自己跟这位人间凤的关系,到底是敌,是友!   “温少,这事……”   安保卿见温谅久久不言,只是坐在沙发中沉思,忍不住问道:“咱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最直接的法子不外乎联系宁夕,让她跟燕奇秀交涉一下,但这法子太简单粗暴,很容易闹的双方下不了台,也让宁夕夹在中间难做。   最保险的法子还是从罗蹊入手,撬开他的嘴弄清楚前因后果,但问题是罗蹊已经酩酊大醉,不可能再借机套话,等他醒来,怕是会后悔透出燕奇秀的名字,那里还肯再多说一句?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温谅发现自己的人生仿佛永远都在左右为难的境地中,需要抉择,需要明辨,一步走错,就会万劫不复。   这难道是对重生者的考验吗?还是老天为了平衡,特意给开挂的人施加了永久的DEBUFF状态?   突然屋内响起的“嘀铃铃”的手机铃声,温谅扫了眼罗蹊的上衣口袋,对安保卿使了个眼色。安保卿走过去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罗总,今天要跟金龙的屈总开个碰头会,时间差不多了,您现在在哪,我过来接您吧?”   手机那边有点嘈杂,安保卿没有听出来是谁,沉声道:“你是哪个?”   “啊?安总,我是小孟,给罗总开车的孟易,不知道是您接的电话,我……”   “罗总喝醉了,今天的会取消吧,屈总那边我会打电话。”   安保卿挂了电话,道:“是孟易,罗蹊从灵阳带过来的司机,我见过两次,挺机灵一个小伙子,应该是他的心腹。”   孟易,梦遗?   取这样的名字,他爹是亲的吗?还是说这孩子是梦遗状态下的不幸产物?   不过这倒提醒了温谅一点,罗蹊的身份既然没那么纯粹,来青州人生地不熟,想必有些事情总得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办,沉吟片刻,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道:“罗蹊手下有一个叫孟易的人,去灵阳查一查,看看他的底细。”   左敬在罗韫身边安插有人,温谅是知道的,所以想知道孟易的底细,走老婆路线最合适不过。   一个小时后,左雨溪的讯息传了过来:“他不是灵阳本地人,罗蹊从沪江回来时就带在身边,这次离开灵阳也带走了。据说是罗蹊最信任的人,连罗韫都不能比。”   沪江,灵阳,这样不离不弃的手下,绝对当得起心腹二字,说不定,还不是心腹这么简单!   温谅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脑海里成型,就如同打斯诺克,解不了的时候,不妨轻轻一推,将斯诺克留给对方去解。   “九哥,打电话叫孟易过来接人,”温谅顿了一下,笑道“希望他真有你说的那么机灵才好……”   孟易一米八五的身高,样子普通,眼睛却透着一股机灵味。刚一进屋,就被房间内的遍地破碎吓了一跳,眸子里闪过一道惊疑和警惕,却随即掩饰掉了,转身小心翼翼的站好,一字不提罗蹊为什么躺在沙发上醉的不省人事。   这番神色自然瞒不过温谅毒辣的眼睛,心中更加肯定了几分,道:“孟哥,你……”   “不敢,不敢,温少叫我小孟好了。”孟易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腰身弯的更低,只是脑袋低垂,不肯跟温谅的目光接触。   “呵,你认得我?”   “我听罗总说过,在青州要想活的好,一要对安总恭敬,二要对温少恭敬,不然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怪不得别人了。”   温谅微微一笑,道:“罗总过谦了,以他的身份,该是我对他恭敬才对。孟哥,你说呢?”   孟易只觉腿肚子有点打转,他是知道罗蹊追求周静的内幕,所以一看今天的架势,就明白东窗事发,强自镇定道:“我不明白温少的意思……”   “不明白不要紧,只是你们罗总借酒浇愁,喝的太多,以致身体有损,怕是几天出不了房门。你要知道哪里有治病的医生,不妨费点心去请来把把脉。”   “……是,是,我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放了满头大汗的孟易离开,安保卿一头雾水,道:“这就放他走了?我看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不如抓起来……嗯?”   温谅的眼光变幻不定,犹豫,为难,困惑,忧虑,最后还是化作了坚毅和冷峻,道:“还是等一等吧,下棋嘛,总要给人落子的机会。”   苏海,吴州市。   位于市中心竹园路上有一座三栋成品字状的别墅区,占地二千多平米,周边种满了香樟树等各种大型植物,可以完美阻隔外界的目光。彩色的琉璃天窗和大理石建材勾勒出古典宫殿的华丽气派,精致的盆栽和平整的草地透着饱含生机的绿意盎然,几座弯曲的小桥从人工开凿的溪流上横穿而过,直抵尽头的凉亭,以观赏池中的游鱼。   与这样的逍遥自在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从角落到开阔地随处可见的红外摄像头,每隔十五分钟会有多个三人组成的战术小组交叉巡视所有的院落,十几条剽悍的狼犬拴在七个入口和出口要道,不夸张的说,安保严密程度连一只公苍蝇都飞不进来。   燕黄焉一路走来,不急不缓,脸带笑意,形容仪态从来都是无懈可击,就像燕白鹄总是笑她的那样,说世间要是有什么东西能让黄焉姐姐手忙脚乱,她甘愿光着身子到太湖里去摸银鱼,哪怕被万千的鱼儿吃了豆腐,那也再所不惜。   刚到门口,就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清澈悦耳的笑声,不定是紫鸑那丫头在调戏白鹄,然后被青鸾训斥了一顿,却又双双去逗弄雪鹔。   燕黄焉摇头轻笑,伸手推开了门。   这是一层设施顶级的室内游泳池,几个身穿泳装的女孩正在水中畅游,纤细毕露的胴体激起水波涟漪,美的几乎让人窒息。池边上的按摩椅里躺着一个身着丝绸浴袍的女子,正是刚把温谅震的头晕目眩的燕奇秀,她摘了墨镜,闭目而眠,不沾染一丝人间气息的绝美脸蛋透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曾断了师汝阳一根手指的燕玄鷟倚在边上,认真的揉捏着她的肩膀。   燕玄鷟正准备叫醒燕奇秀,却见走到近前的燕黄焉竖起食指轻嘘了一声,便笑了笑,知道事情并不重要,继续专心致志的揉捏着老板玉润柔软的肩头。   燕黄焉负手而立,浅笑不语,安静的等待着燕奇秀从小憩中醒来。偌大的一层楼,除了游泳池里的女孩们竞相争逐,你追我赶的嬉戏,便是这里的三人,一仰卧,一侧坐,一独立,一言不发,可偏偏说不出的和谐与平静。   仿佛她们就是天地,天地就是彼此。   不分阴阳,自成一体! 第六百五十一章 双凤绕梧桐   燕奇秀的身子微微一动,慢慢睁开了眼睛,以手遮唇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丝质的衣袖下滑了几寸,露出小半截皓洁的玉臂,道:“我睡了多久?”   燕玄鷟停了手,到旁边拿了热毛巾过来,道:“还不到半个小时,不过这一觉睡的香,我看比睡几个钟头都要解乏呢。”   “就你嘴甜,也去池里跟她们玩会吧,捏了这么久,别累坏了。”   燕玄鷟耸耸肩,娟秀的鹅蛋脸顿时拉的老长,道:“我倒是想去,不过她们都欺负我不会游,与其被鹄儿拉着脚拽到泳池底去喝水,还不如给老板捏捏肩。”   燕奇秀扑哧笑了出来,接过毛巾擦了下脸,对于玄鷟的怨念,她也无能为力,转头看向躺椅边站着的燕黄焉,笑道:“焉儿,什么事这么要紧,还让你巴巴的跑过来?”   燕黄焉屈膝跪坐下来,双手穿过浴袍的下摆,放在燕奇秀光滑的小腿处,轻轻揉搓起来,轻声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青州那边好像有点小麻烦……”   “哦。”燕奇秀轻哦了一声,神色却没什么变化,道:“青州……怎么,跟那位小朋友有关?”   “是,我刚接到消息,罗蹊的身份已经暴露,被温谅和安保卿关在了大世界,目前状况不明,生死不知。”   燕奇秀将毛巾递给身后的燕玄鷟,又躺回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任由燕黄焉的小手精准的按在每一处穴道上,酥麻酸软的感觉溢上心头,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语气却仍旧平淡,道:“罗蹊是怎么暴露的?”   “初步消息,是罗蹊为了给温谅难堪,抢走了他的下属正在追求的女孩子,还当面挑衅说了些不当的话……”   “哼,罗蹊做的好,那个家伙自高自大,我早晚要在他脸上狠狠的砸一拳头!”   燕玄鷟在太湖边上被温谅威胁过,又不知为何一向坚定的心志被他凌冽的眼神所摄,没有丝毫的反抗就落在了下风,现在想来还一肚子的怒火和不服气。燕奇秀竖起了食指,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继续来按摩,然后安静的听,不要插话。   燕玄鷟立刻闭上了嘴,双手从后面按在肩头,跟精通人身所有穴位的燕黄焉不同,她按摩全凭的指力,因高强度的特殊训练造成的粗糙掌心和厚重指茧,擦过肩头颈下那缎子般的肌肤时,别有一番舒适的感觉。   燕黄焉浅语低声,将发生在青州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做了汇报,燕奇秀的唇边溢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道:“哦,这样说,那位小朋友生气了?”   “应该是疑惑大于气恼,我猜他现在绞尽脑汁,怕是也不明白为什么罗蹊会是老板的人。”   这一点倒是燕黄焉小看了温谅,他已经将其中许多关节想的十分明白,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燕奇秀会安插眼线在自己身边?因为不管是顾及宁夕的面子,还是前后数次打过的交道,双方的合作大于对抗,默契多于分歧,怎么看都不该是敌人才对。   “有意思……既然如此,那便不急,等等看小朋友会出什么招。”燕奇秀伸了个懒腰,微微一笑,道:“要是他不去找宁夕告状,有胆量跑到吴州来登门问罪,我破例再答应他一个请求好了。”   这个假设太没有诚意了,别说燕黄焉,就是一向脾气火爆、心机最少的燕玄鷟也觉得老板很坏啊,除非脑袋坏掉的人,否则谁敢跑来向你问罪?   燕黄焉抿嘴笑道:“恐怕他已经出招了,既没找宁小姐,也没自己来……罗蹊暴露的消息,照我估计,应该是他故意放出来给我们知道的!”   燕玄鷟听的满脑子疑惑,却牢记燕奇秀的吩咐,死咬着嘴唇不做声。燕黄焉哪里不知她想干什么,笑道:“好了,我已经汇报完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燕玄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憋死我了!焉姐,你说他干吗要这样做,把消息透漏给咱们对他又没有好处……”   “因为他足够的聪明,也足够的谨慎,既然摸不透咱们的想法,又缺乏必要的情报,宁可把下棋的先手交出来,然后再针锋相对,见招拆招。这样后发制人,总比冒冒失失的胡乱落子,来的靠谱一些。”   燕玄鷟撅着嘴道:“就他也配跟咱们下棋吗?”   “温谅这个人,我仔细研究过,城府森严,深不可测,洞光烛照,智计百出,总结一下,就是年少才俊,不可多得。同样的话我跟罗蹊说过,他没有听进去,或者也像你一样不服气,所以才有了那样白痴般的举动,结果落得现在生死不明的下场。玄鷟,你一定要记住,这个人不为敌则已,要是成了他的敌人,千万不要因为他的年纪和地位而抱有轻视之心。如果……当你不能在智慧上击败他的时候,就要不计任何代价的,直接从肉体上毁灭他!”   燕黄焉识人之明,还从来没有错过,燕玄鷟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绝没有想到,温谅竟然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那罗蹊跟他比?”   不等燕黄焉开口,燕奇秀淡淡的道:“罗蹊不过一条自不量力的狗罢了,温谅却已经化羽成鹰,说不定时机一到,就能扶摇九天,翱翔千里,两人天上地下,有什么好比的……嗯,焉儿,你的手法是越来越厉害了……”   最后的这句话仿佛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含义,燕黄焉垂首浅笑,清丽的脸蛋突然多了分妩媚之意,按在衣襟内的手指慢慢的往上划去,越过了小腿,越过了膝盖,任由燕奇秀的浴袍下摆大开,逐寸逐寸的露出两条晶莹圆润、毫无瑕疵的修长玉腿,那闪烁的光泽,水样的细腻,单单只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此间乐而不思蜀矣。   手指又继续往上,快到了大腿根部时才停了下来,然后轻轻一捏,从指尖陷入的痕迹能看到紧绷的肌肤传来的惊人弹性,一丝丝的白腻仿佛鲜奶般从指缝中流了出来,流的人春心荡漾,难以自抑。   燕奇秀一声低吟,双腿微微合拢,正好将那只手夹在了腿间,跟着睁开了眼睛,一明一暗的眸子里充满了妖异的魅惑。与此同时,又一双手从领口伸了进来,磨砂般的触感瞬间从高耸的隆起直入心田,不由的一阵轻颤,伸手勾住了玄鷟的脖子,俯首相就,四唇交接,旖旎的吻了起来。   “既然温谅让我们表态,老板你看怎么回应才好?”   燕黄焉的手指轻巧的挑开了包裹着隐秘处的那一层价格不菲的薄布,于径口徘徊了片刻,等感觉到那里的湿润潮意,指尖微曲,慢慢的没了进去。   燕奇秀忽的从鼻端发出剧烈的喘息,红唇也因为这一下刺激和燕玄鷟分开来,在空中拉出了一条藕断丝连的亮线。   “让他疑神疑鬼好了……我倒想看看这位小朋友能……嗯,能给我什么惊喜……哦,鷟儿……”   燕玄鷟满脸羞红,从背后来到躺椅的另一边,将半边浴袍拉下燕奇秀的香肩,露出了一抹雪白的酥胸,吐出小巧的滑舌,轻轻的舔舐着那凸起的一点。   燕黄焉也褪去了鞋子,一腿着地,一条腿却侧跨到了燕奇秀的身上,下身紧紧的贴合在她的小腿处,隔着薄薄的裤子,腰身跟着手指的进出一起蠕动了起来。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无风轻摇,说不出的曼妙姿态,蜿蜒动人。   “老板,我觉得还是沟通一下的好,宁小姐的面子不能不给,况且温谅也是你看好的人,没必要因为一点误会,搞的大家不欢而散。”   燕黄焉的动作愈加的快了起来,不过言谈思路也愈加的清晰,道:“那个人在江东的势力太大,范明珠的事可能激怒了他,罗韫近来已经有些抵挡不住。要是再交恶了温谅,引得宁夕介意,我怕得不偿失……呜,老板,轻点……”   “宁夕,宁夕!”   燕奇秀呢喃着这个名字,手不知何时摸到了燕黄焉的胸前,黄色的轻纺上衣被揉成了褶皱。两人的喘息同时尖亢起来,躺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并最终随着一串满足的释放重新归于寂静。   ……   燕黄焉无力的伏在燕奇秀身上,燕奇秀抚摸着她的长发,好一会才笑道:“按你的意思处理吧,不过你也知道,我取人向来取心,他要因这点小事就有了罅隙,或者不知进退,那是他自外于人,宁夕须怪不得我了。”   燕黄焉点点头,整理好衣服,起身刚要离开,燕玄鷟却拉着燕奇秀的手撒起了娇,道:“老板,让我也去好不好,要是那小子敢出言不逊,瞧我好好教训他!”   燕奇秀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人家不教训你就不错了……好吧,跟焉儿去散散心也不错。”   说着看向燕黄焉,她也是一笑,道:“我保证不让温谅欺负她就是了。”   “他欺负我?就那干瘦的身材,我吹口气都怕吹倒了他!”   “是吗?”燕黄焉目光流转,却已投射到了千里之外的青州,道:“我猜,他那样的人,想被风吹倒,怕是不易!” 第六百五十二章 人,贵有自知之明   罗蹊刚一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线让他痛苦的皱起了眉头,脑子里翻江倒海的眩晕感汹涌袭来,双手抱头,身子蜷缩,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   “来,喝杯茶,解解酒。”   罗蹊下意识的伸出手接过杯子,几口热茶下肚,宿醉的不适渐渐消散,挣扎着坐起身,问道:“我在哪?”   刚才递茶的人一声轻笑,答非所问的道:“罗总,睡了一觉,这会好多了吧?”   罗蹊揉了揉太阳穴,醉酒前的记忆片段重新连成了一条线,眼睛的焦点也终于凝聚起来,一抬头,看清了身前那人的笑脸。   “温……你怎么在这?”   话刚出口,罗蹊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果不其然,温谅又是一笑,道:“罗总既然是燕大小姐的人,我有几个胆子,敢不来大世界恭候着?”   罗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一时酒醉透露了燕奇秀的名字,这个后果有多严重,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眼中闪过一道惊惧,却还强做镇定,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道:“温少说笑了……”   温谅眼睛不眨的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语气变的冷淡,道:“我从不跟不是朋友的人说笑。罗总,什么时候有时间,不妨引荐我跟燕小姐见一面?”   罗蹊飞快的转了数个念头,盘算着温谅的用意,也盘算着如何处理当下的局面,口中应道:“温少又说笑了,你神通广大,交游四海,要见什么人,哪里用的着我出面引荐?”   他这会倒是小心谨慎起来,矢口不提任何有关“燕奇秀”的话题,不过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再怎么后悔也为时已晚。温谅哂然一笑,道:“我想见燕小姐自然有我的法子,确实不需要罗总出面。只是燕小姐如果问起为什么扣了她的人,连我自己都一头雾水,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罗蹊知道此次把温谅得罪的狠了,但他并没有多少惧意,再怎么说,他才跟燕奇秀是一路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远不是温谅一个外人能相提并论。就算燕奇秀对自己这番举动不满,那也是回去后的内部事宜,跟温谅无关,略带嘲讽的道:“我还以为温少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有害怕的人啊,真是意外之极,意外之极!”   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安保卿突然拍了下桌子,怒道:“罗蹊,不要不知好歹,温少肯坐下来跟你谈,是给你一个机会,再东扯西扯,四六不靠,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九哥,你也别当我是三岁小孩,”罗蹊的神色愈加的镇定,道:“要不是我背后有那位大小姐在,恐怕早不能安然坐在这里,还说什么机会,谈什么情义……要知道,对温少整治人的那些小手段,我一向都是很佩服的……”   “哦,既然知道我的手段,还敢来寻衅滋事?罗总,看来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   罗蹊往沙发上一靠,低头抿了口茶,道:“大家彼此彼此,温少要是有你自以为的聪明,现在也不会束手无策,坐在这里跟我消磨时间……”   “这话怎么说?”   “明人不说暗话,是不是觉得放了我难消心头气,可要是出了气,又怕得罪了那位大小姐?温少,听我一句劝,最好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怕你承担不起……”   温谅揶揄道:“你别忘了,我跟燕大小姐可也是有几分交情的……”   这句话又刺到了罗蹊的痛处,脸色阴沉的可怕,好一会才终于说出了心中那个快把他折磨疯掉的问题,道:“那就试试看,在她心中,咱们的分量,谁更足一些!”   温谅哈哈大笑,转头看着安保卿,道:“瞧见了么,人,贵有自知之明,连自己的分量都不清楚,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才是咄咄怪事!”   安保卿摇摇头,对罗蹊的最后一点幻想随之湮灭,自作孽不可活,他也无能为力了。   罗蹊毫不退让,拍了拍手,言辞针锋相对,道:“巧了,这也是我想送给温少的话,人呐,贵有自知之明!”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温谅起身走到一边,数分钟后走过来笑道:“虽然我没兴趣跟你比这么弱智的游戏,但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也不用等太久,燕黄焉的飞机刚刚在青州机场降落,正驱车往这边赶……”   罗蹊的眼中猛的迸射出一道精光,竟然兴奋的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放弃我的,一定是那边得到了消息,才让人急急的过来救我,一定是的!”   从罗蹊的角度去看,这自然是板上钉钉的答案,再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燕黄焉身为燕奇秀身边最重要的谋士和助手,如果不是发生了紧急情况,绝对不会轻易离开她的身边。   而此时的青州,还有什么,能比他身处险境更加的紧急呢?   安保卿却被他这番自言自语的话给吓了一跳,要是对方真的是来兴师问罪,该怎么应对?正向罗蹊说的那样,硬也不是,软也不是,棘手,实在棘手。   不过温谅的自若让他略微安了点心,长久以来的经历早已证明了一点,只要温谅的身影还坚挺不倒,世间就没有任何解决不了的事情。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房内的三人呈现三种完全不同的状态,罗蹊不时的看表,安保卿保持沉默,温谅却是闭上眼睛,仿佛进入了梦乡。   “咚咚!”   石头敲了下门,伸进来一个脑袋,憨厚的笑道:“按老板的吩咐,我把人带上来了,候在走廊口。”   大世界的顶楼安保严密,走廊入口另设有一道安全门,有专门的人二十四小时把守,除了少数几个人,一般都不能入内。   罗蹊腾的往外走去,急急道:“还不请人进来?”   石头理都没理他,只是看着安保卿,对他来说,只有一个人的命令才是命令,连温谅说话都不好使,更别说已经成了阶下囚的大世界前总经理了。   安保卿看了眼温谅,温谅长身而起,笑道:“贵客来了,怠慢了不好,咱们迎两步吧。”   按理说燕黄焉代表了燕奇秀,温谅下到一楼去接一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罗蹊这件事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给她们一点点脸色看看,也是表明自己态度的一种办法。   要知道,温大叔可从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燕黄焉一如温谅上次见到的明亮照人,眸子里总带着一丝浅笑,并不因温谅的姗姗来迟而有丝毫的在意,道:“温少,我们来的突兀,希望没打扰到你……”   站她身后的燕玄鷟可没这么客气,冷哼道:“还以为你腿瘸了呢,原来会走路的嘛。”   温谅当然记得这位一脚踩断了师汝阳一根手指的彪悍女人,却连眼皮子都没看她一下,身子微侧,伸手引路,道:“燕小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这边请。”   燕黄焉点头笑道:“温少先请。”   罗蹊张了张嘴,却见燕黄焉同样对他视而不见,心中既忐忑又尴尬,只好暂时闭口不言,跟在两人后面往里走去。   安保卿看了眼孤零零的燕玄鷟,走过来赔笑道:“这位小姐也请进吧,敝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一二。”   燕玄鷟盯着温谅的背影,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恨恨不已的跺了下脚,道:“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接下来的话安保卿没有听到,但也只能对温谅拉仇恨的天分叹为观止,能把那位大小姐的人气成这样,至少胆子无人能敌!   进了依然乱成一团、遍地碎片的房间,燕黄焉立刻明白温谅的心眼有多小,怨气有多大,不管是刚才滞留门外,还是此刻满目疮痍,都是特地做给她看的,但这种做作不仅不会激起别人的反感,反而更像是捉到了朋友家的小孩顽皮,然后向朋友不动声色的诉苦,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燕黄焉被一群姐妹戏称小诸葛,聪慧决断自然不在话下,当即决定不能再按照温谅设置的步骤去走,虽然此次来的目的是解释不必要的误会,但也不能因此坠了老板的面子。   青州本是他的主场,此子又狡黠难缠,还是要化被动为主动!   “温少,有没有安静的房间,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温谅笑了笑,道:“这样吧,燕小姐应该还没吃晚饭,我让厨房准备点酒菜,咱们边吃边聊……当然,就咱们两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就不要跟来了。”   燕玄鷟刚进门就听到了温谅最后一句话,蹬蹬蹬走到跟前,怒目而视,道:“你说谁上不了台面?”   温谅还是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瞄她一下,对燕黄焉低声笑道:“二楼有我一间包房,咱们去那好了。哈,不是朋友可享受不了这种待遇的哦。”   “多谢温少厚爱,黄焉深感荣幸。”燕黄焉扭头对安保卿展颜一笑,道:“我家妹子就有劳安老板照顾了,她脾气不好,请多担待!”   安保卿没想到燕黄焉竟然认得自己,忙笑道:“一定,一定!”   再次被忽视的罗蹊终于忍不住了,道:“燕总,我……”   燕黄焉挂着好几家上市公司的总裁职务,这样叫倒也不错,她连头都没回,跟着温谅下楼而去。   罗蹊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苍白的可怕! 第六百五十三章 前因与后果   到了二楼包房,两人先闲聊了几句,没过一会,满桌主打青州本地特色的美味佳肴流水般的送了上来,搭配合宜,色香具备,让人不禁食欲大振,垂涎三尺。俗话说的好,打铁还需自身硬,大世界能在这一年内跃居青州会所行业的龙头老大,除了各种因素的合力外,旗下拥有一流水准的大厨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燕黄焉大大方方的尝了几道菜,顿时赞不绝口,尤其第一次见识白安红烧兔头,更是问起具体的做法,知晓要过十数道复杂的手工后,满怀失望的放弃了偷师的打算。温谅陪坐一侧,看似谈笑风生,其实在暗中观察和留意,上次太湖边的一场偶遇,他就发现燕奇秀身边的女孩里,真正做主的其实是这位言谈举止无可挑剔、让人如沐春风的燕黄焉。而燕奇秀能让她亲赴青州,足见对罗蹊此事的重视,但也让温谅应付起来不敢掉以轻心。   “要不喝点酒?青州菜无酒逊色三分,吃起来并不那么的地道……”   燕黄焉抿嘴一笑,道:“我素来滴酒不沾的,不过……既然温少开了口,我就陪一杯吧。”   温谅笑着摆摆手,道:“别,要是被燕总知道我灌你的酒,怕是今后再也没机会喝酒了。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样的赔本生意,我是绝对不做的。”   燕黄焉螓首侧扬,双眸在温谅脸上打了个转,似笑非笑的道:“我怎么觉得温少嘴上对老板恭维,心里却含着一股子怨气呢?”   温谅仿佛没听出她的试探之意,哈哈笑道:“不敢,不敢!来,尝尝这个,大师傅的拿手菜,味甘不腻,对皮肤很好的哦。”   燕黄焉对温谅做过研究,知道他温和如玉的外表下是如何的滑不留手,却没想到真正接触起来,才体会到何止是“滑”,根本是从头到脚抹了一公斤的润滑油啊。照这个情况,想等他先开口怕是难了,真要绕圈子绕到明日也未必能绕到正题上,微微一笑,道:“温少,我今天为何而来,你我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就开门见山吧。不管你有什么疑虑,今天都可以问,我会尽量解释。”   温谅立刻放下筷子,毫无节操的问道:“罗蹊这一次的挑衅是不是误会?”   “相信我,老板对你没有一点恶意,罗蹊的行动都是他擅作主张,绝对是一个误会。”   “那就好,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来,再尝尝这道菜……”   燕黄焉呆滞了那么一瞬间,讶然道:“就这样?”   温谅笑道:“不然呢?其实燕小姐肯屈尊过来,我就明白这事必然跟贵老板无关。既然无关,我又不是街头的泼妇,难道还让你赔偿精神损失费不成?”   燕黄焉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知道被这不仅滑手而且蔫坏的家伙捉弄了一把,苦笑着摇摇头,道:“温少,你果然跟我见过的大多数人不太一样……”   “哦,我很好奇,都哪里不一样?”   燕黄焉这次学聪明了,明智的不接这个话头,淡淡的道:“虽然温少大人大量,不在意小节,但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的好。”   温谅的说笑调侃都是为了薄弱燕黄焉的心防,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别弄巧成拙,真的惹恼了她,正色道:“我的疑问不多,只有三个,还请燕小姐据实以告。”   “请讲。”   “第一个,我不明白,以罗蹊的才干,你家老板为什么舍得放到我这里来做一个小小的总经理?大材小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是温谅第一个要搞清楚的疑问,罗蹊来青州,是真的在灵阳待不下去,还是燕奇秀特意派到身边来的眼线!   燕黄焉叹了口气,道:“这个说来话长,当年为了在灵阳扎下一根钉子来制衡……”   温谅毫不迟疑的打断了她的话,道:“那就长话短说,从罗蹊来青州说起,我洗耳恭听。”   他现在没兴趣也没能力牵扯到燕奇秀跟庄少玄那种级别的斗争中去,正如同他跟罗蹊说的那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武大郎的身高想上潘金莲的身子,当心先送了自己的小命。   燕黄焉注视着温谅的眼睛,屋内的空气徒然凝固了一般,好一会才咯咯笑道:“好,我听温少的,长话短说。前些时日,罗蹊跟罗韫发生了一点不可调和的矛盾,差点闹的不可收拾,一山难容二虎,只能两择其一,而老板呢,最终选了罗韫。”   这跟温谅猜测的一样,罗蹊自持才高,又看不起罗韫,加上认识燕奇秀在先,关系比罗韫亲近了何止一星半点,哪里肯甘心久居人下?只是起初还有借重罗韫的地方,才忍了下来,等罗氏在灵阳只手遮天,局面稳固,觉得时机成熟,便想翻身做个主人。   想必在罗蹊看来,如果他和罗韫之间只能留一个的话,燕奇秀一定会选择支持他,却没料到结果如此的残酷。   “本来老板的意思,是让罗蹊从此自生自灭,她最厌恶下面的人不顾大局,为了私欲惹是生非。不过我看他人才难得,灵阳之事内情复杂,也不能全然怪他一个,便有意让他先回沪江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寻机谋个去处。而这时恰好安保卿力邀罗蹊来青州帮忙打理产业,他跟安保卿交情深厚,又因为灵阳的失意一时想不通,就跟我汇报想来青州散散心……我同意了!”   燕黄焉声音清越动听,言语流利通畅,三言两语就把前后交代的一清二楚,道:“温少,说句冒犯的话,那个时候,我们也只是刚刚意识到你的存在而已,却没有过多的关注,所以没理由也没必要特地安插一个人在你身边。”   这话说的实在,罗蹊来青州的那段时间,正是温谅第一次进京返回青州,跟燕奇秀的交往,不过是碧螺春和莫小安两件小事而已,那时候为了办下来一个书号,还得求到雷方的门下,以燕奇秀的视野高度,确实没理由对自己费这个心思。   温谅笑道:“所以,罗蹊出现这里,只是因缘际会,巧合而已?”   燕黄焉倒是坦然,道:“我承认当时脑海里闪过你的名字,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罗蹊,不过那只是因为宁夕小姐对你产生了一点好奇,但也仅此而已。”   温谅点点头,这个解释可以接受,道:“第二个,罗蹊突然发疯,是不是他个人的行为?”   这个问题其实温谅心中早有答案,但它是引起这一切的起因,若能听到燕黄焉亲口否认,总是好的。   “不错!”   燕黄焉没有多说,她跟温谅都很明白,如果燕奇秀出手,一定是雷霆万钧,不会是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不痛不痒。   温谅再次点头,身子略微前倾,神色第一次严肃起来,充满了难言的威压和震慑力,沉声道:“第三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罗蹊这样做?”   燕黄焉顿了顿,道:“我还没跟他谈话,但有八成的可能,是因为嫉妒心作祟。”   温谅皱眉道:“嫉妒?我不明白!”   “这样说吧,罗蹊这个人过于自负,心中可能还抱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容不得别的男人得到老板的赏识……”   燕黄焉话中半遮半掩,但温谅听的明白,罗蹊这个变态果然喜欢上了燕奇秀,不,或者不能说喜欢,面对燕奇秀那样的人,温谅很怀疑是不是有男人能在她面前激起一丁点的本能和欲望。确切的说,罗蹊对燕奇秀应该是带有崇拜和仰慕性质的狂热,就像某种宗教式的信仰,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起来。   “还是说不通,我跟燕老板只是间接的打过两次交道,而第一次碰面,还是那次去吴州听张学友的演唱会,第二天在太湖边遇上的。可那次碰面之后,我曾跟罗蹊有过很轻松的聊天,彼此相谈甚欢,颇为投机,根本看出他有丝毫的异常!”   “前后隔了几日?”   温谅想了想,道:“大概一两天吧……”   “两天的时间,见面的经过应该还传不到罗蹊的耳中,况且也是那次见面之后,加上你在京城搅动的那些风风雨雨,老板才真正对你有了几分兴趣,同我们私下里讲过,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温谅微笑道:“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可听到燕老板这样的赞誉,还是觉得火辣辣的疼啊!”   “温少过谦了,要我说的话,不可限量这四个字,其实还远远不够。”   这番话要是让罗蹊听到,说不定早兴奋的嗝屁了,但温谅的长处,就在于对自我有清晰的认知和定位,不因人言而喜,也不因人言而悲,更能敏锐的穿过现象直达本质。   燕黄焉毫无节操的说些买一赠一的奉承话,自然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可能引起自己的不满。   “燕小姐谬赞了,不过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第六百五十四章 好自为之   “其实也没什么,”燕黄焉轻描淡写的道:“上次雷方不是去了趟福德市,要请矿大的孙维扬教授出山吗?正好老板在那边办点事,抽空和他见了一面,期间谈到了你在京城做下的那些大事,我们姐妹都佩服的很呐。”   温谅愕然道:“怎么没听雷方提过?”   燕黄焉笑而不语,温谅随之反应过来,雷方必定是把自己给卖的一干二净,所以才一直避而不提此事。不过想想也怪不得他,面对燕奇秀那迫人之极的压力,想要有所保留,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来。   何况两人间的关系,一向是合作为先,利益至上,远没有到让雷方冒着得罪燕奇秀的危险去维护的地步,同样情况换做自己,说不定也会有同样的选择。   这是人在尘世的无奈,上至帝胄,下至黎民,没人能够避免,聪明人会多体谅彼此这一分,故而不必深究!   但燕奇秀家大业大,平日该何等繁忙,身份又过于敏感,竟会特地去见雷方打听自己的底细,不能不让温谅心中暗生警惕。   他有自知之明,既没有潘安之貌,也没有宋玉之才,不会误以为燕奇秀对他青睐有加,是牵扯到了男女之情。而像她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会对一个人产生浓厚的兴趣,如果与男女之情无关,那么一定是因为这个人对她有一定程度的利用价值。   温谅也从不妄自菲薄,他如今根基渐稳,从青州到关山,从江东到苏海,从地方到京城,已经在无声无息之中打造了一个常人数十年也未必能触及的关系网络,地上地下,官场商场,无不掌握在指掌之间,从此脚踏实地,头顶青天,目光眨动,便能掀起一片电闪雷鸣!   如果有人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切,势力不及的人会投靠攀附,相当的人会倾向合作,只有那些怀抱天下、不可一世的人会起了收服之心。   燕奇秀当然是后者,加上她在江东又有死敌,温谅的价值便愈加的凸显出来。要是能得他倾力相助,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在江东省内对抗庄少玄,又平添了几分胜算。   所以为了一个小小的罗蹊,竟然惊动燕黄焉亲来青州,软语温言,有问必答,姿态放的如此之低,并不是有多大的顾忌,而是看好温谅这个人,以及他所代表的那股势,有意交好罢了。   温谅心思闪动,瞬间想明白了这一层,道:“让燕总费心了,下次何必再这么麻烦,有什么想知道的,随便找个人来问我就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里似有不满也似有告诫,但以调侃的语气说出来,既让人生气不得,也发作不得。燕黄焉跟在燕奇秀身边,这些年不知见过多少口才便利、心思细腻的厉害人物,但像温谅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手段,却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要不是这次老板实在有事走不开,就是我也没资格来跟温少直接对话。以后还是别开这样的玩笑,免得我以为温少发脾气,当面要给我难堪呢……”   这个女人不急不缓,能屈能伸,说话不显山露水,却处处暗藏机锋,跟温谅打起擂台丝毫不落下风,当真厉害了得。   温谅被她拿话头噎住,索性放开来,道:“哈哈,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说话不知道分寸。以后接触的多了,燕小姐就明白了,要是言语有得罪的地方,务必多多包涵。”   燕黄焉差点一口气都没上来,你要是心直口快,世上全都是没心没肺的人了,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态,抚掌笑道:“那再好不过了,我也常被老板责骂说话直率,容易得罪人,今个遇到温少,可算是同病相怜!”   我怜你个大头鬼,温谅僵了一下,他向来以脸皮够厚沾沾自喜,没料到今天终于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遇到一个脸皮更厚的家伙了。   “燕小姐说的好,既然大家都是爽快人,那就说爽快话。我问一句,难道因为燕总见了雷方一面,随便问了点有关我的话题,就让罗蹊突然变了一个人,嫉妒的心智失常?”温谅微带点讽刺的笑意:“通俗点讲,脑袋进水了?”   从见面至今,两人数次交锋,燕黄焉绵里藏针,不卑不亢,眼中却第一次露出几分尴尬神色,纤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跟雷方见面后,我个人觉得很有必要加大对青州这边的关注力度,所以私下找罗蹊谈了谈,让他工作之余,多留意点……咳,风土人情之类的轶事。然后还说到了温少你,我实事求是的夸赞了几句肺腑之言,并说了老板也是同样的看法,可能听在罗蹊耳中,会产生一点别的心思。这个纯属我工作失误,考虑不周,得跟温少做个检讨……”   去年买了个包啊,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原来根子在你这里啊。温谅暗忖道,检讨就不必了,要不是你的肺腑之言,还不定能激的罗蹊失去理智,做出这样自投罗网的蠢事。那样的话,自己也未必能发现身边还潜伏着别人的一个眼线,卧榻之侧,任由他人鼾睡,想来就一阵后怕。   但不得不承认,燕黄焉的脸皮厚度到了神鬼退避的境界,监视就监视,卧底就卧底,收集情报就收集情报,还尼玛工作之余,风土人情,当丫的青州一日游啊?   温谅抱起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燕黄焉的俏脸,仿佛在研究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究竟是什么材质做成,竟会有这样滴水千年也不穿的厚度,道:“哦,燕小姐怎么夸我来着,说来听听不妨事吧?”   要是燕黄焉知道温谅刚才的心理活动,一定会把有关脸皮厚度的分析原封不动的送还,但在他炯炯的目光注视下,只好一五一十的道:“温少年纪不过十八,却智计百出,自是年少才俊……”   温谅听过安保卿复述罗蹊醉酒后的疯言疯语,终于明白他口中那些赞誉之词的出处,也由此可见这些话对罗蹊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让他大醉之时,还不忘一字一句的拿来反驳吐槽,真是妒火中烧,愤愤不平到了极点。   结合前后,温谅再仔细想来,罗蹊跟自己说要在青州解决个人问题,确实是在雷方去福德市之后,紧接着自己第三次进京,一去大半个月,刚回来就碰上了这一出争风吃醋好戏,说明燕黄焉所言不虚。   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温谅暗暗松了一口气,虽说罗蹊最初来青州落脚并不是燕奇秀故意安排使坏,但随着自己的实力发展,强大到足以进入她的视野,引起她的兴趣的时候,罗蹊便成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而能以这种不伤及双方关系的方式拔去这颗钉子,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完了正事,又闲聊了几句,燕黄焉试着点了点关山那人,但温谅顾左右而言他,滑头的不像话,也就适可而止,反正日久天长,可以徐徐图之,便起身告辞,道:“这次是黄焉欠温少一个人情,日后若来吴州,一定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此女聪慧多黠,心思敏锐,让温谅疲于应付,正巴不得她赶紧走人,却还是盛情挽留了一番,见她去意已决,按下呼叫器,命人去请燕玄鷟。   不大一会,燕玄鷟在安保卿的引领下进了二楼包房,眼睛还是喷着火花,刚想开口讥讽温谅两句,却被燕黄焉目视阻止。   温谅还是老神在在,对燕玄鷟的恨意无动于衷,和燕黄焉握手作别,并肩往外面走去。刚到楼梯口,一直候在这里的罗蹊迎了上来,一字字道:“我要见老板……”   燕黄焉这次没有掉头离开,一身淡黄色的衣裙,黑色的长发拢在肩后,看上去仿佛邻家女孩般让人亲近,轻声笑道:“你惹了这样的事,我做主不追究你的责任已经坏了老板的规矩,其他的还是不要再妄想了。好好留在这里,看温少如何处置你吧!”   罗蹊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也没想到燕黄焉无情至此,不仅不是来给自己撑腰,反而把他留给了温谅。   温谅是什么人,得罪了他,又没有依仗,将会是什么下场?   但这还不是最让罗蹊在意的,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又一次成了一个无用的弃子!   “你……老板,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你让我见老板,你这个脏心烂肺的毒凤……”   罗蹊眼睛充满了血色,猛然伸手去抓燕黄焉的脖颈,他身高体健,腿长臂壮,也学过几年的柔道,并不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这一抓力大臂沉,很可能会伤到燕黄焉。   温谅方才为了避嫌,特意落后了几步,竟来不及援手,却不料紧跟在燕黄焉身边的燕玄鷟飞起一脚,干净利落,迅若风雷,将身高一米八几的罗蹊踢翻在地,跟着重重的踏在了他的脸上,恶狠狠道:“不知好歹,再敢多说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燕黄焉既以智见长,连诸葛亮也有火烧藤甲致折寿之叹,有时行事算计过甚,难免显得阴毒,因此背后常被人称为“毒凤”,但敢当面这样明言的,罗蹊还是第一个。   燕黄焉从罗蹊嘶吼到出手,容色丝毫未变,走前两步,正好在罗蹊脸边停下,轻轻一叹,道:“罗蹊,今后好自为之吧!” 第六百五十五章 向前看   送走燕氏二女,温谅回到大世界,罗蹊失魂落魄的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萎靡不振,跟从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经过今天的打击,他终于对燕奇秀彻底死了心!   安保卿点着一根烟递了过去,罗蹊木然抬头,好一会才伸手接过,使劲的抽了几口,烟丝飞快的燃烧,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声音,让人依赖的味道沁入肺腑,然后慢慢消散在身体的每一处血肉里。   温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时无话。   一支烟终有燃尽的时候,罗蹊吐出最口一口烟雾,脸上露出惨然的笑意,道:“温少,其实你一直对我不错,这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安保卿张了张嘴,却还是将求情的话咽回肚子里,他跟罗蹊有私谊不假,但正因为有私谊,这时候才不能多说一个字。   “各为其主,没什么对啊错啊,况且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就这样算了吧!”温谅站起身,拍了拍手,叹道:“罗蹊,很可惜,咱们本可以成为朋友的!”   罗蹊呆了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你就这样放过我了?”   温谅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打家劫舍的土匪,还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九哥,你陪他在这静一静,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刚离开房间,安保卿追了出来,眼中满是感激,又深觉有愧,道:“多谢温少放他一马……也怪我没有查出罗蹊的底细,惹来这样大的麻烦……”   温谅的神色略显疲惫,这一天一夜看似波澜不惊,但其间的凶险不比真刀实枪少了分毫,而他承受的压力也远比表面看去要多的多,颌首笑道:“客气话不要说了,你跟罗蹊多年的交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总不能真的为了这点事惩治他。对了,你转告罗蹊一句话,今后没了燕奇秀的庇护,行事不要再这样冒冒失失,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好说话!”   安保卿点头应是,看着温谅洒然而去的背影,心中岂能没有感慨,跟燕奇秀对手下人的无情比起来,温谅无疑更有一种让人死心塌地的魔力。   到了帝苑花园,左雨溪也早早的从单位回家,听温谅说了此事的前因后果,顿时对燕奇秀起了莫大的兴趣,作为热衷权势的官场中人,得知有这样一个奇女子存在,同性相吸也是自然而然。还待要细细追问,温谅却让她先给左敬打一通电话,汇报罗韫的幕后身份。   左敬主政灵阳才一年有余,面对罗韫这样的地头蛇,多采取的是守势而不是攻势,但一时忍耐不代表默认现状,以左书记的气魄和手段,岂能容忍治下有势力尾大不掉?暗地里往罗韫身边安插人手,就是他即将要动手的先兆。   区区一个罗韫,左敬要是真的发狠,计划严密,调度周详,付出点代价说拔起也就拔了,但要是牵扯到了燕奇秀,未必能如期达到目的。   更可虑者,庄少玄又不是死人,一定会瞄准机会,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到了那时,左敬就不得不陷入燕庄之争无法脱身,无论从哪方面看,这时去动罗韫,都是得不偿失!   但左敬位高权重,眼光和境界以及所在的位置决定他的思考方式一定与温谅会有不同,所以无法替他做出选择,只能让左雨溪点破罗韫和燕奇秀的联系,以做参考。   等左雨溪打完电话,温谅问道:“左书记怎么说?”   “他沉默了一会,说知道了,没有具体表态。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灵阳,一起吃顿饭……”   “老丈人请吃饭啊?”温谅笑道:“行啊,等我从苏海回来,说不定就得去灵阳拜会下左书记了,到时候你也去吧,免得我被老丈人欺负!”   “呸,你个小滑头,难道还怕人欺负?”   “这话不错,他要敢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女儿,看看谁吃亏……”   “啊……救命啊,有色狼……”   事实证明,越喊救命,色狼越是动力十足,片刻之后,左雨溪被剥成了一只小白羊,故作惊慌的往被子里爬去,却被温谅从后面扑过来,压在了床上,紧贴着高耸丰翘的圆臀,硬邦邦的器物从双腿的缝隙塞了进去,挨着粉嫩的两片唇皮上下厮磨了一会,感觉到水泽润润,腰身一挺,狠狠的插了进去。   左雨溪发出略带痛楚的呻吟,修长的脖颈猛的往后扬起,长长的黑发垂下遮住了一侧的俏脸,红晕渐渐浮起在腮边,娇柔无力的身子随着臀后剧烈的撞击而前后摆动,真是道不尽的妩媚动人。   第二天一早,温谅和左雨溪一同梳洗后出门,找了家附近的小吃店吃早饭。左雨溪想起昨晚的疯狂,浑身快要被拆的散了架,双腿间的妙处这会还有点酸痛,忍不住白了温谅一眼,道:“下次要这样疯,找你的司老师去,我可不干了……”   温谅哈哈大笑,得意不已,被左雨溪拿起一个包子塞到了嘴里,笑声立刻戛然而止,滑稽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昨晚你说要去苏海?”   温谅喝了口油茶,将包子冲下去才缓过来一口气,叹气道:“青河不是准备拍个广告片吗,李叔他们苦于没有门路,我只好自告奋勇去勾搭个导演回来。哎,可怜的劳碌命……”   左雨溪对生意上的事兴趣不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道:“我这两天也可能要去关山,民转公那份报告已经通过了省厅的审批,接下来会选几个点试推行,青州是试点之一。昨天接到阎吉泽的电话,说张五谷张厅长点了名要见我,怕是要当面询问细节……”   张五谷在教育系统根深蒂固,说一不二,要是能得到他的赏识,对左雨溪的仕途有很大的帮助。   温谅端起碗,笑道:“以茶代酒,祝左局长马到成功,步步高升!”   等吃完了饭,左雨溪开车送温谅去了火车站,毒蛇不在身边,一时没有可靠的人做司机,几个小时的路程开车太过疲惫,还是乘火车方便一点。   到了吴州市已经下午一点,叶智伟等在火车站外边,先找地吃了饭,然后开车将温谅送到了吴江县委。   还不到上班时间,县委办公楼冷清的不见几个人,温谅找个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问了路,摸到委办的主任室,敲了敲门,静等了一会,房门嘎吱打开。   姚裳穿着浅黑色的修长西裤,白色的圆领雪纺上衫,简单不失大气,干练中透着柔美,看见门口站着的温谅,微微张开了嘴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姚主任,才一两个月没见,不用一副看到鬼的样子吧?”   “啊,不好意思,快请进,请进!”   姚裳手足无措的请温谅进屋,心口不知为何砰砰跳动的厉害,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空荡荡的走廊,却又乍然惊觉,暗暗啐道:又不是偷情,干嘛这样鬼鬼祟祟?背对着温谅做了几下深呼吸,关上了房门,转身撩了下耳边的碎发,柔柔笑道:“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要是恰好我不在,不是白跑一趟么?”   温谅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道:“这说明我的运气还不错……”   姚裳自从那次车中的暧昧之后,再没有见过温谅,此时毫无准备的突然相遇,脸蛋烫的厉害,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到墙角的饮水机接了水,端过来放到桌子上,头垂的快要低到胸口,道:“喝水。”   温谅知她尴尬,故意语调轻松的道:“姚主任,你这样搞接待可不成,态度生硬会吓走客人的哦。”   姚裳扑哧一笑,抬头看着温谅润泽清明的眼眸,瞬间明白过来,在这个能看破人心的男人面前,自己无须思考的太多,绷紧的心弦为之一松,俏皮的道:“你算哪门子客人,我记得付书记说过,吴江就是你的第二个家,所以别想要享受贵客待遇啦。”   “付书记这话我爱听,既然都是一家人,我有话可就直说了。姚主任,这次是找你帮忙来了。”   “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说吧!”   “上次碧螺春的开幕式导演,那个叫滕景霖的,你们还有联系吗?”   姚裳奇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朋友的公司想找他拍个广告片,不过听说这人性子高傲,未必会接这样的小活,所以想请姚主任多多美言几句。”   “原来是这样,你找我算找对人了。”姚裳抿嘴笑道:“最近县里要拍个旅游风光片,我正跟滕景霖接触着呢,试试看吧,但不敢打包票。”   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上班的人陆续进了办公楼,温谅长身而起,道:“有劳姚主任了,先不耽误你工作,今晚太湖人家,我做东,务必赏脸。”   姚裳也不好多留,送他到了楼下,突然低声道:“那晚……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温谅之所以不打电话,而是亲自来见姚裳,自然是因为不想轻易失去这个朋友。而姚裳也是聪明人,知道那一晚温谅要了自己的身子是轻而易举的事,事后也怨不得他,但他却没有趁人之危,反而温言开解,今天再见更是坦坦荡荡,没有鄙夷,没有轻佻,是真正的君子之风。   温谅笑了笑,伸出手和姚裳轻轻一握,道:“姚主任,咱们都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为自己而活   傍晚时分,太湖边波光粼粼,鱼鸥飞舞,几艘小舟横在渡头,放眼望去,美不胜收。姚裳如约而来,随在她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岁许,戴着眼镜的瘦弱男子,双方做了介绍,正是温谅此行的主要目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腾景霖。   但名气小,不代表脾气好,滕景霖果然没让温谅失望,如同传闻般的傲气十足,坐下后只管吃饭,只见筷子和酒杯动,就不见嘴巴动,不怎么搭理温谅这个金主,也就姚裳说话的时候,还抬头回应两句,情商低的令人发指。   温谅自然不会与他计较,搞艺术的人总有点怪癖,可以理解,也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倒是姚裳觉得腾景霖太过托大,不着痕迹的暗示了一番,这家伙才不情不愿的问道:“哪家公司?预算多少?我丑话先说前面,粗制滥造的东西我拍不来,也没那个精力去浪费,要是心疼钱,趁早别谈了。”   温谅笑着说了一个数字,这在当时的广告界已经是一线的价格了,不等滕景霖从愕然中反应过来,又道:“至于滕导的酬劳嘛,可以另算,绝对让你满意……”   腾景霖眼睛一亮,态度好了许多,说到底艺术家也得吃饭,不然也不会又导开幕式,又拍风光片,这年头真正的大导演都忙着拍电视拍电影,哪里肯自降身份来搞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   有钱好办事,接下来的进展就比较顺利了,敲定了三天后赴青州,再用三至五天拍摄广告,三人举杯尽欢而散。   “滕导,我跟温总还有事要谈,你先开车回宾馆吧。”   等滕景霖离开,姚裳紧了紧衣领,赫然道:“好久没见了,一起走走吧?”   温谅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漫步在湖边的堤坝上,少年如玉,佳人如水,远远望去,似乎镶嵌进了太湖的夜色里。   “汝阳的伤怎么样了?”   温谅先打破了沉默,姚裳神色黯然,道:“送医的晚了,指骨虽然接上了,但也丧失了百分之八十的功能。”   虽然师汝阳咎由自取,但伤重至此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不等温谅想辙劝慰,姚裳又道:“不过这对他倒是好事,自受伤后很少再出去胡混了,整个人变沉稳了不少。”   “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真能洗心革面,努力工作,也算没白受这番罪。”   “嗯!”姚裳扭头看了温谅一眼,道:“你呢,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四处跑跑,各地看看,再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跟县委办的大主任不能比啊。”   “好啊,你又笑我!”   “哪里,对你们人民公仆,我是真的羡慕嫉妒恨……”   这是姚裳第一次抛开一切杂念,完全像普通朋友一样和温谅相处,言谈自然随意,不用算计,不用提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竟是少有的身心安宁,平静惬意。   “快别羡慕了,我这个小主任还不定能做多久呢!”   “怎么说?”温谅诧异的望着她,道:“付民之现在不是挺老实吗?”   姚裳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如同小女孩般欢笑着扔进湖水里,看着溅起的水花转瞬即逝,低声道:“付书记要高升了,跟平廊区的张江安张书记明争暗斗了这么久,终于分出了高下,具体任命还要等省委组织部走程序,不过最迟下月初就会宣布。”   姚裳的身份便利,得到消息比正常程序要快捷许多,温谅脑海浮现付民之那张猥琐的脸,以及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色眯眯的鱼泡眼,笑道:“看来以后要叫付市长了,可惜了这个姓,怎么叫都离不开一个‘副’字……”   姚裳也觉得好笑,一般人称呼副职,往往会去掉副字,可付民之永远享受不了这个潜规则了。   “付书记能有今天,其实还得多谢温总,要不是你一手创建了茶叶合作社,稳住了吴江的局面,让他得了卫书记的赏识,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打败张江安,升了副市长!”   平廊区的张江安在吴州市后台极硬,声望资历在区县这个级别更是无人能比,本是竞争吴州市副市长最强有力的人选。可命里犯了太岁,先是搞黑材料整付民之,被温谅提前通风报信,人没整到反惹了一身骚,又被付民之借着碧螺春出尽风头,在省市两级领导心里重重加了分,十拿九稳的局面一夜间被翻了盘,输的既憋气又不服。   “那是付书记的造化,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倒是你怎么忧心忡忡的样子?付民之走就走了,你好好做你的委办主任,风马牛不相及啊?”   姚裳苦笑道:“新书记很可能会是焦县长……”   吴江县的县长叫焦林,在温谅眼中没什么存在感,自然也不知道姚裳所忧何来,挑了挑眉毛,示意她继续说。   “焦县长的思想比较传统,为人也很正派,所以对卫衍一直没好感,加上他……他以为我当上县委办主任,是跟付民之有……那个关系,平时的态度都很冷淡,要是做了书记,怕是最先拿我开刀……”   原来是这样,付民之好色在吴江也不是秘密,以姚裳的丰姿美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从副主任提拔成主任,不知内情的人,一定会想入非非,背后还知要编出多少桃色版本。   身为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在官场上厮混,难就难在这里,有后台会被忽略能力,没后台会被觊觎姿色,总归这还是一个男权至上的社会结构,女人想要出头,往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而一朝天子一朝臣,焦林要是上台,县委办这种要害部门必然会换上自己的心腹,要是姚裳给他的印象没有这么恶劣,凭借自身的能力和努力,融进焦林的圈子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看来,希望极其渺茫。   “实在不行,就跟他点明你的身份,知道了你跟卫书记的关系,总不会再有这样的误会。”   姚裳摇摇头,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无奈,道:“焦林年纪快要到站了,做了这一任书记就会退休,无欲则刚,未必在乎这个。再说他那样性格的人,一旦对人有了看法很难再有改观。要是以为我拿卫书记来压他,随便找个由头把我晾到一边,除非想办法调走,否则五年的时光都要白白浪费在这里了。”   温谅何等精明的人物,哪里听不出姚裳的弦外之音,她说的这两点其实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姚裳心中最大的顾虑,是跟卫栖文的关系尚不稳固。虽然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好转,但这种好转只是让他终于用正眼看到了自己的存在,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视若不见,并打心眼里感到厌烦。   如同将负值变成了零,只是艰难的开始,想要进一步引起卫栖文的重视,就必须不断的表现出配得上这种重视的能力和才干,才有希望踏入卫系的权力圈子,觅得一条青云直上之路。如果仅仅因为老领导高升,新领导上任,就得借一个省委书记的虎皮才能保住一个小小的县委办主任的职务,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会明白,借了这一次,未必还会有下一次了。   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姚裳对仕途的野心,又岂是一个县委办主任而已?   当然,这也是因为此次危机跟上次不同。上次敲打付民之,是因为他要的是姚裳的身子,名节之重,容不得顾忌太多,何况那时候跟卫栖文的关系尚在冰点,没什么可失去的,也就更无所顾忌。   但这一次面对的是焦林可能会有的刁难和冷藏,纯粹是工作上的冲突,尤其上下级间的相处之道,恰恰是最能检验一个人能力大小的试金石。   在共和国的官场,但凡能跟领导相处的好,没有一个发展的不好!   温谅又想深了一层,要是卫栖文有意培养姚裳的话,很可能也在暗处静静的观察她的应对,所以自己最初提议点明身份的法子绝不可行。   一念至此,温谅的目光从姚裳充满了风韵的脸蛋上掠过,心中突然有了明悟:她让滕景霖先行离去,邀请自己围堤漫步,共话家常,正是因为早想到了这一层,内有忧患,外无奥援,只好向自己求救!   姚裳停下脚步,和温谅对面而立,长长的睫毛随风轻动,明亮的眼眸几乎让高悬于湖面上的夜月失去了几分颜色。   “温总,你帮过我很多次了,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这份恩情,”她的唇边露出自嘲的笑意,神色却愈加的坚定,道:“所谓债多不愁,虱多不咬,所以我厚着脸皮,求你再帮我一次。”   不管是小小的吴江,还是偌大的苏海,我孤身若浮萍,丈夫如陌路,上峰似虎狼,同僚胜仇眦,无枝可依,无势可借,游走在充斥着权力和欲望的官场,苦苦挣扎,不知何时就会被各种贪婪的眼神所吞噬,成为随波逐流的那一滴无足轻重的小水花。   直到遇见了你!   是你给我推开了一扇大门,让我看到了门后的景致,是你给我指明了一条道路,让我窥见了山端的精彩。   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也能如同你那般,昂首抬头,为自己而活! 第六百五十七章 引火莫烧身   温谅也觉得有点棘手,能力不足可以慢慢弥补,交往不深可以徐徐沟通,工作分歧可以渐渐磨合,可一旦领导对你的人品产生看法,对一个志在仕途的人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除非有重大变数,一般很难有扭转的机会。   尤其姚裳又在县委办的位置,焦林一上任,必然会把她踢开,根本没有时间来弥补、沟通和磨合,乍一看去,如同一盘死棋。   不过温谅最拿手的就是死中求活,败中求胜,仅仅思考了片刻,道:“谁来接任县长,有没有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副书记郜成武。”   “郜成武?没印象,他什么来路?”   姚裳又大概说了吴江县的权力构成和派系关系,温谅脑海里这才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郜成武是管党群的副书记,吴江县三把手,跟付民之一直配合默契,算是付的铁杆,由他接替焦林也是付民之大力举荐的结果。   当然了,按照轮坑制,老一老二都进步了,轮也该轮到老三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层考虑,焦林能做书记,是上下协调的结果,带着半安慰的性质,年龄到站前升一升级别好安心等待退休。但这个老头对省里搞的那套量化改革并不感冒,为了避免脑袋瓜子发热给市里添堵,让知情识趣的郜成武做政府的一把手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这,就是姚裳的转机!   “既然焦林靠不住,县委是不能待了,人挪死树挪活,干脆换个环境吧。”   姚裳有些瞠目,要是打算离开吴江,何必再找你帮忙呢?   温谅笑道:“别误会,换环境,可不是让你换地方。吴江四套班子,政协和人大先放一边,县委不留人,不还有县政府嘛……”   姚裳摇摇头,道:“没用的,焦林当了多年县长,对政府的影响力很大,去那边跟待在县委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弄巧成拙,更让他起了厌恶之心。”   “以前的县长是焦林,现在的县长是郜成武,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我不是没想过这一层,”姚裳叹道:“但郜成武有自己的心腹和圈子,就算我投靠过去,一时也很难得到他的信任。何况他刚进政府,话语权有限,能插手的部门肯定优先安排自己人……”   温谅理解姚裳的顾虑,她现在已经是县委办的主任,职务不高却也绝不算低,到了政府那边身份尴尬,很难有合适的位置。要是随便找个科室安置,其实跟留在县委被焦林边缘化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姚主任,你之所以进退两难,是因为你把自己定位成了追随者,从付民之,焦林,再到郜成武,总是从下属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可以借着这一次换届的机会,从纯粹的追随者变成某一个人的合作者?”   姚裳有点跟不上温谅的思路,疑惑道:“合作者?”   “不错,合作者!”温谅的声音随着太湖的微风,轻轻的飘到到了远处,道:“付民之已经离开,焦林和郜成武都没有能力完全掌控吴江的局面,未来一段时日,必定是鹬蚌相争,正是你的绝好机会。”   姚裳也是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却很快又黯淡下去,语带自嘲的道:“我现在自身难保,哪里有资格跟人家谈合作?”   “所以,第一步,要谋一个进可攻退可守,不那么显眼,但也有一定存在感的位置!”温谅微微一笑,道:“比如说,主管农业的副县长……”   农业向来不是沿海诸省的产业支柱,就是吴江这样的产茶大县,农副产品所占GDP的比值也相对较小,所以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别说进不了常委,在政府副职里的排名也相当的靠后,可以说很不显眼。   但因为此前的种种,碧螺春茶叶合作社被当成了苏海量化改革的一个标杆,对吴江而言,政治意义远远大于经济意义,所以在不显眼之外,又有一定的存在感。如果姚裳能通过这次人事变动,成功上位,不仅不用再将前程寄托于外人的喜怒哀乐,操作的好,很可能成为仕途腾飞的一个起点。   姚裳彻底呆住了,她此番来找温谅,最大的奢望是看他有没有办法搞定焦林,保住县委办主任的位子。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放到下面乡镇做一任乡长或书记,先远离焦林的视线,再另做打算也是好的。   可打破脑袋也没有想过,面对如此不利的处境,温谅竟然会让她迎难而上,火中取栗。   “我,我可以吗?”   不能怪姚裳迟疑,她做县委办主任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按理说再提一级的可能性不大。但吴江县的权力结构因为付民之的高升,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局面,焦林不愿当五年的神像被人供起来,郜成武也不愿做一个只应声不放屁的傀儡,必然会展开一番龙争虎斗。   有争斗,就有机会!   还是那句话,官场就是一块萝卜地,一个萝卜一个坑,当有一个坑空出来,其他的萝卜都得挨个挪一次窝,但好窝总是留给有能耐的人,一个姚裳,也许算不上太有能耐,但加上温谅,就完全不同了。   首先,付民之是知道姚裳底细的人,他是升官,又不是离职,对吴江仍旧有一定的发言权,让他在市里为姚裳说句话,应该没有问题;其次,郜成武是付民之的老搭档,让付民之居中沟通一下,对姚裳上位不会有抵触心理,说不定也乐见其成;另外,主管农业的副市长袁长河跟安保卿关系极佳,他是市委书记柳光的人,又是对口部门,为姚裳站台背书,也能说的过去。其他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关系可以利用,但仅有这些还不够,姚裳的年龄、资历和经验都是硬伤,很容易被人攻讦,为保证万无一失,必须再找一个强有力的奥援。   苏海除了卫栖文,哪里还有这样的奥援?   温谅的脑海旋即浮现出一个名字,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犹豫了一会,道:“姚主任,还记得踩断汝阳手指的那群人吗?”   姚裳点了点头,迷惑不解的看着温谅,不知他什么用意。   “我给你说过,她们的来头很大,但我没有说,她们的来头究竟有多大……”   温谅浅尝辄止的说了下燕奇秀的背景,听的姚裳目瞪口呆,几乎不敢想象自己竟然那么近的接触到了平时只能从坊间传说中听闻一些轶事的红色家族中的人物。   “如果你不在意汝阳的事,我可以引荐你跟其中一个主事的女子认识,但这个人很难对付,我也不好说跟她扯上关系是好是坏,还得你自己拿个主意。”   姚裳是个女人,不是圣人,又跟师汝阳姐弟情深,如何能忘记那天弟弟滚在地上的惨叫,和自己受到的羞辱,可师汝阳因为这次的打击开始向好的一面转变,是非曲直,真的很难界定。   在温谅的目光注视下,姚裳沉默良久,终于做了决定,抬起头道:“汝阳要是因此痛改前非,我谢她们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在意这点事?可燕家倾向保守,我要是跟她们走的近了,会不会引起卫书记的不快?”   燕系是保守派的中流砥柱,卫栖文主政的苏海却是改革派的前沿阵地,两者水火不容,前次更因为量化改革闹出好大的动静,这在官场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姚裳能果断的抛开个人恩怨,又敏锐的察觉到其中暗藏的危机,让温谅顿时刮目相看,笑道:“拿得起放得下,姚主任可是让许多男人都自愧不如。至于卫书记,你大可放心,要不是卫书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让燕奇秀在苏海发展壮大到这个地步。其实多想一层,说不定卫书记也乐的见你跟那边走的近一点。”   卫栖文是改革派不假,但改革派不一定都是死脑筋,当下的局势凶险万分,说不定哪天左派就卷土重来,聪明人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燕奇秀跟燕家因故闹翻,又不染指仕途,留她在苏海不会激起内部的猜疑,到了生死关头,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姚裳深吸一口气,嘴唇都有些颤抖,道:“拜托温总了!”   温谅刚要回答,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号码不由笑了起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接听后传来燕黄焉脆亮的笑声:“温少,昨天还说来苏海一定要让我尽地主之谊。今天既然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下,是不是还在生黄焉的气呢?”   虽然决定让姚裳借势突围,可听到燕黄焉的声音,温谅的脑袋瓜子还是忍不住痛了起来,道:“我来吴江办点小事,今晚就回青州了,要不下次吧……”   燕黄焉语带调侃,道:“这么急着走?至少也要留一夜嘛,不然当心你身边的佳人生气哦……”   温谅心头一凛,燕黄焉不仅知道自己来了苏海,竟然还知道姚裳跟自己在一起,消息灵通的让人惊惧,还不待说话,那边又是一声轻笑,道:“松鹤楼,我安排好等着温少。要是舍不得佳人,干脆带过来好了,反正都是老朋友了,一起叙叙旧。”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天予弗取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温谅尚在犹豫是不是真的让姚裳去借这股东风,因为连他都无法肯定,图一时之利,会不会导致将来后患无穷。   但燕黄焉打来的这个电话却帮助他下了决心,吴江此次的乱象可遇不可求,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姚裳想要更进一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从来富贵都是险中求,不如搏上一搏!   “既然燕小姐盛意拳拳,我也不能太不识好歹,松鹤楼是吧……嗯,嗯,东郊,桥边,知道地方了,好,一会见!”   温谅挂了电话,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周边,太湖依然烟波浩渺,街岸却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的人声鼎沸,偶尔几个醉鬼晃悠着走过,伴随着几声此起彼伏的犬吠,根本无从得知是不是真的有人隐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的一切,然后给燕黄焉通风报信。   有罗蹊前车之鉴,温谅觉得燕黄焉总该吸取教训,不至于这般下作,但他对这个女人的节操实在没有信心,以后再来苏海,还是要小心一点。   松鹤楼在吴州市东城区,远离了市中心的喧闹,周边河水环绕,林木葱茏,显得安静雅致。温谅将车停在路边,看着这座造型古朴大气的酒楼,道:“要不是燕黄焉指路,连你这个吴州通都找不到这里,饭店开的这么隐蔽,可别是黑店吧?”   姚裳扑哧一笑,推门下车,道:“是不是黑店,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有年轻侍者等在门口,引着温谅二人来到顶层的房间内,燕黄焉起身迎前几步,笑道:“要不是青鸾恰好也在太湖,我还不知道温少来吴州了呢。”   燕黄焉的双眸仿佛能穿透温谅的心思,知道他接到电话后会有什么疑虑,所以刚一见面就解释了一番。温谅也懒得去分辨这话是真是假,道:“早知道青鸾小姐也在太湖,我就等她一起过来了。”   “青鸾对温少赞赏不已,要不是另有要事,一定会来陪温少喝一杯的。”燕黄焉的目光落在姚裳身上,似乎有些意外温谅真的会带她过来,道:“上次太湖一别,已经半载有余,姚主任不仅家庭事业两得意,人也越来越漂亮了,真是让黄焉艳羡。”   姚裳不知燕黄焉仅仅是客套,还是语带讽刺,自己跟卫衍的婚姻名存实亡,县委的工作如履薄冰,哪里称得上“两得意”?不过却也不动声色,矜持又不失礼貌的道:“燕小姐谬赞了……”   “温少,昨天去青州蒙你款待,今天轮到我做东,咱们边吃边聊。来人,上菜!”燕黄焉招呼温谅二人入座,道:“这里都是吴州的特色菜,等闲可是尝不到的哦。”她没有说大话,这家松鹤楼名不见经传,可各道苏系名菜以及小吃都做的比那些声名遐迩的老店还入味三分,别说温谅这个外来户,就是土生土长的姚裳也没尝过这么地道的菜色。   问起缘由,才知道松鹤楼原是燕黄焉名下的产业,前前后后花了很大的价钱才从各地收集来一些不在外流传的老方子和手艺娴熟的老厨子,平日并不对普通人开放,所以名头没有望月楼、梅花居等著名饭店响亮,但水准犹有过之。   姚裳暗暗咋舌,这么大的一座酒楼,又养了这么多人,每月的开销不知凡几,竟然不对外营业,真是有钱人的世界你别猜,猜的多了会得病——红眼病!   “……我老板虽是北方人,但有时也喜欢换个口味。苏菜清淡,正好有助于调理饮食结构,所以建这个酒楼的初衷,是让她闲暇时过来坐坐。这边风景尚佳,闹中取静,似有大隐于市的禅意,是个散心休息的好去处。”燕黄焉给姚裳夹了一道菜,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闲话家常,却恰好回答了姚裳腹中的疑问:“不过老板一两个月才过来一次,闲着也是闲着,偶尔会借给一些朋友做招待宴请之用,算下来一个月也能有一二十万的小利润,足够酒楼无亏损的运营下去了。”   姚裳突然一阵心悸,既被燕黄焉视金钱如粪土的做派吓到,也有种被窥破心思后的尴尬,脸上若有红霞,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等姚裳一离开,燕黄焉格格笑道:“真是顾盼生姿,我见犹怜,温少好福气呢。”   两人联袂而来,本有瓜田李下之嫌,这样的打趣也是意料中事,温谅自不在意,笑道:“人家是有夫之妇,还请燕小姐嘴下留情。况且我这人向来没女人缘,受不起这样的福分。”   “温少太谦虚了,也太无情了些,这样一个佳人落到卫衍那个不成材的家伙手里,明珠蒙尘,你难道忍心袖手旁观?”   温谅被燕黄焉连着调戏了两次,心中顿生警惕,不知她为何一副非要把姚裳往自己身上推的架势,打了个哈哈,道:“我这人虽然脸皮厚,但是没有骑在墙头等红杏的爱好。反而像燕小姐这样的未婚女子,要是没有意中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厚颜试一试。”   最好的防守是反击,温谅可不是见到女人就脸红的宅男,生平最不怕的就是调戏与被调戏,推到与被推到。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吗,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面对女人这种生物也是同样的道理,有研究表明,变身色狼泡到女神的成功率,远远大于变身一只哈巴狗。   而一个成熟的大叔,可以不是色狼,但一定要有色狼的所有属性,该出手时就出手,该下流时就下流。不然,说句寒碜话,你没别人高,也没别人帅,更没别人富,要是连耍流氓都耍不过人家,女神凭什么给你吃肉?   当然了,有些重口味的屌丝非喊着吃屎我也愿意,这样的神人已经不具备参考价值,切勿模仿!   燕黄焉果然是个资深女流氓,丝毫不为温谅的调戏所动,默念了几遍“骑在墙头等红杏”这个代表了后网络时代特色的妙句,掩口轻笑道:“我虽然未婚,也没有意中人,却不是温少的良配。要你真有心的话,我家白鹄妹子每天都念叨你好几次,不如我居中做媒,给你牵牵线?”   拉皮条?美人计?这节奏有点崩坏的前兆啊!温谅的额头千百只草泥马飞驰而过,反问道:“你跟白鹄小姐有仇?”   “哦,怎么说?”   “要不是有仇,白鹄小姐那般纯真可爱的人,你也忍心扔到我这个比火焰山都火的火坑里来?”   燕黄焉乐不可支,道:“温少,接触的多了,才发现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温谅作势摸了下额头,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是一个好人。燕小姐,以后谨记,发给我什么东西都好,切莫发好人卡,这种有辱男性尊严的东西,我是坚决不要的。”   “好人卡?”   “不是常常有男孩追求女孩,女孩拒绝的时候都会说‘你是一个好人,但我们没缘分,祝你以后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等等等等,男人一旦领到了好人卡,就说明彻底没戏了。”   燕黄焉再一次笑的花枝乱颤,可悲的是,温谅仍旧看不出她是真的开心,还是假的开心,甚或是其他什么情绪。   从太湖边第一次见面,到昨天大世界的再次相遇,直至今天的第三次面交谈,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气氛,不同的话题,可温谅一直把握不到燕黄焉的脉搏。如同一只变色龙会随着环境温度湿度的变化而变化身体的颜色,她笑也好,怒也好,妩媚也好,冷淡也好,好像全都在根据当前的情景和她的个人目的,然后做出各种各样的反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具,这无可厚非,也算不得稀奇,但像燕黄焉这样每时每刻都在隐藏真实一面的女子,当真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一股冷冰冰的寒意。   寒的可怕!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才会让一个人变成了这幅模样?   温谅突然单刀直入的道:“今天之所以带姚裳过来,是想请燕小姐帮个忙,替她在吴江县谋一个副县长的位子!”   换了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突然袭击,都会有刹那的错愕,可燕黄焉仿佛早等着温谅说这句话一般,清丽的脸蛋笑意盈盈,淡淡的道:“我要没记错的话,姚主任刚提拔没多久吧,按照组织程序,至少还要再等一年……”   温谅彻底放弃了继续琢磨这个人的打算,直接说起了正事,道:“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燕小姐总有办法的,对不对?”   燕黄焉秀眸一眨,道:“一个副县长嘛,想想办法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呢,要我帮她的话,温少能否答应我考虑一下刚才有关白鹄妹子的那个提议?”   温谅深感无力,果断祭出了杀手锏,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燕小姐昨天说过欠我一个人情?”   燕黄焉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啊,多少人视若千金的东西,在你眼里却弃若敝履,老板的人情用来救一个街头小混混,我的人情又来换一个副县长……”   温谅笑道:“至少我在进步了,副县长总比一个小混混值钱的多,是不是?”   “呵,那也未必!”燕黄焉似乎话里有话,不过没有说明白,举起杯中清茶,道:“好吧,我帮你这个忙!” 第六百五十九章 洗手作羹汤   从松鹤楼出来,姚裳还有点精神恍惚,犹自不信的追问道:“就这么简单?”自己不过上了趟洗手间,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俩就已经敲定了所有事宜,效率也未免太快了点。   姚裳本以为还要面对燕黄焉的考验和要求,或者会提出什么条件也说不定,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简单,简单的如同儿戏。   温谅笑道:“难者不易,易者不难,不用大惊小怪。姚主任,哦不,该叫姚县长了,这几日要多跟郜成武汇报下工作,只要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怎么表态。”   姚裳的双眸全是浓浓的感激和一丝道不明的情谊,她不知道温谅和燕黄焉在那几分钟里说了些什么,但也明白一定是温谅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就如同那天在太湖边为了救师汝阳所付出的代价一样。   “温总,我……”   温谅抬手打断了她,道:“别想那么多了,其实不仅仅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碧螺春的发展刚刚有了起色,付民之一走,吴江县必须有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坐镇,”他顿了一顿,明亮又不失锐利的目光几乎堪比天上的星辰,“姚裳,我能绝对信任你吗?”   姚裳义无反顾的用力点点头,柔美的脸蛋露出坚韧的神色,刚准备说话,温谅却微微一笑,道:“开个玩笑,不用当真。”然后往副驾驶座上一靠,闭上了眼睛,“送我去火车站,我有点累了,先睡一会。”   “这么赶会不会太累,要不在这住一晚?”   “不了,我回去还有事情等着处理,开车吧!”   回到青州已经上午十点,温谅先去了青河总部,让李胜利他们做好准备,等滕景霖一到,立刻投入广告拍摄。然后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手机关机无法接通,这个时间她应该正在关山参加会议,也不知跟张五谷谈的如何。不过以左局长的智慧和左敬女儿的身份,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什么差错,无须挂怀。   但想起左书记的另外一个女儿,温谅就不得不蛋疼了,他之所以急匆匆的从苏海赶回,为的就是叶雨婷,总不能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却连着两三天不露面,让叶雨婷心里作何感想?   到了办公楼正好赶上中午放学,没课的老师们鱼贯而出,温谅候在楼前的花坛边上,等了一会,看到叶雨婷和黄梅说笑着走了出来。   距离那次的暧昧事件已经过去两天,叶雨婷的容颜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这让温谅暗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道:“叶老师,中午有时间吗,我有点学习上的问题想给你汇报下。”   叶雨婷乍一看见温谅,小小的吃了一惊,脑海里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听旁边的黄梅撇撇嘴道:“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有礼貌?”   “黄老师,等你结婚的时候收到我的红包,就会明白我对你有多么的尊敬,多么的礼貌了。”   黄梅脸上一红,道:“谁要结婚了,你别听雨婷乱说!”   “啊,看样子是真的要结了啊,”温谅不过随口打趣一句,可黄梅是藏不住心思的人,什么都写在脸上,讶然道:“黄老师,你可得多长个心眼,别被那些骗财骗色的家伙给蒙蔽了?你那位心上人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我替你把把关。”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当人人都跟你似的蔫坏?”   黄梅瞪了温谅一眼,怕他继续拿这个话题使坏,很没义气的扔下叶雨婷遁走了。偌大的办公楼前只剩下两人,温谅轻声道:“叶老师,一起吃中饭吧,别担心,我请客!”   要是以前,叶雨婷早过来拧温谅的耳朵了,今天却安静的站在那里,低头想了想,道:“好吧,我们也该谈谈了!”   恰好是中午放学的时间,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全都人满为患,两人沿着马路走了很远,也没找到一家僻静的地方,而且饭店里都是学校的师生,人多脸熟,也不方便谈话。最后还是温谅提议,干脆买点菜回叶雨婷住的地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叶雨婷没有表示异议。   两人掉头向西,还是先到那个用铁棚子搭建的简易市场买了些菜和肉,温谅出面砍价,叶雨婷提着袋子跟在身后,仿佛上一次买菜的经历重演,但比起那次的谈笑风生,这一次两人始终都保持着沉默。   时隔小半年,温谅再一次踏足了叶雨婷的闺房,一眼扫过,一如上次来时的干净整洁,充满了女孩子的温馨和舒适。   “你去看会电视吧,我下厨做饭!”   叶雨婷说完这句话,脱下外套径自进了厨房,不一会就传来洗菜的水声和切剁的声音。温谅在客厅犹豫了片刻,本想是不是进去帮个忙,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起了电视,心中却在思考等会如何开口。   叶雨婷精湛的厨艺并没有因为今天的气氛而降低水准,没多大工夫,一荤一素两个菜加上一个紫菜蛋花汤端上了餐桌,香味扑鼻而来。叶雨婷胜了饭,然后一直低头吃饭,默不作声,跟以往两人间的玩闹逗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温谅的心口突然有点沉闷,仿佛有什么重要之极的东西逐渐远去,任你如何的伸手去抓,都再也不能触碰到分毫。   “昨夜在吴州吃了顿极其可口的苏帮菜,可今个尝到叶老师的手艺,才知道我最喜欢的,还是咱们青州的美食啊。”   “你刚从苏海回来?”   叶雨婷终于打破了沉默,抬头看着温谅。温谅捏了捏脖颈,一脸的疲惫,道:“是啊,去处理点紧急的事情,白天坐火车去,晚上又坐火车回来,也就今天上午十点多才到青州,一天一夜几乎没怎么合眼了。”   其实他在火车上睡的卧铺,长途劳顿是有几分,但要说疲惫不堪也不至于,不过是有意装可怜博取同情,引得叶雨婷分心,再慢慢的舒缓房间内快要冻结成冰块的气氛。   果然,叶雨婷的眼底掩盖不住的心疼,道:“你当自己是铁人啊,就不能在吴州待一晚么?”   “我一定得回来,”温谅直视着叶雨婷的眼睛,道:“雨婷姐,我放心不下你!” 第六百六十章 世间最难非一死   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叶雨婷一时有些恍惚,只觉得整个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般,脑海一片空白。等温谅又叫了一次,才急忙错过头去,避开了那双让人禁不住就想掉进去的眼睛,桌下的手紧紧的攥着,好一会才低声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管好你自己的事。”   温谅苦笑道:“雨婷姐,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思绪有点混乱,但有些事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去面对,去解决,总不能自欺欺人,还装作如无其事。我先向你做个检讨,那天的事都怪我冲动……”   “不用道歉,即使有错,错也不在于你。好,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问你,”叶雨婷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着温谅,一字字道:“你跟雨溪究竟是什么关系?”   温谅突然想起有一晚和雨溪在沙发上胡天胡地,结果第二天叶雨婷就提出要搬离帝苑花园,结合刚才这个问题,可以想见那晚一定是被她给撞到了。不过他也没打算隐瞒,坦然道:“我跟雨溪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日久生情,也就在一起了。”   叶雨婷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他们的事自己其实不早就看到了吗,今天不过是得到温谅亲口证实而已,可还是忍不住高声斥道:“你才多大,怎么能跟雨溪在一起?”   温谅正色道:“爱情跟年龄有关系吗?你情我愿,两心相悦,为什么不能呢?”   叶雨婷顿时语塞,叹了口气,道:“你想过没有,我爸爸他是不可能同意的……”   “现在应该不可能,不过多给我几年的时间,我想到了那时,左书记未必还会反对。”温谅早想过日后的种种,也有了大概的打算,所以话语里充满了让人无法反驳的自信,道:“就算几年后还是不成,只要想办法,这些问题终究都能解决的,对不对?”   “可……可是……”   叶雨婷一会觉得他的话哪里不对,在困难面前显得过于乐观,一会又觉得以雨溪那样的性子,和温谅其实是极其合适的一对,更是在冥冥中不知期待些什么,好像有了他们打破伦理和世俗约束的前车之鉴,连带着自己都从那种痛苦不堪的折磨中解脱出来,有了某种精神上的信仰。   脑海里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有的说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抛弃,有的说世上除了爱情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东西,也有的说相信他吧,他有能力兼顾所有,但最后还是化成一句话:   这,又与自己何干呢?   叶雨婷猛然惊醒,是啊,既然确认了雨溪和他的关系,就不该再有那些午夜梦回时的痴心妄想,以前的种种记忆就当是做了一个美妙的梦,到了今天,梦,终还是醒了!   梦醒了,可心为什么还会一阵阵的疼?   “温谅,既然你和雨溪都没有惧怕,我也真心的祝福你们。至于我和你,我们还是,还是……”   她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想起上一次也是在这里,两人一起嬉闹着做菜的场景,心头又绕过点点滴滴的幸福,那是自母亲死后再也没有体会过的滋味,接下来的决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世间最难非一死,斩不断,理还乱,是情丝!   温谅静默了片刻,他对叶雨婷的感觉十分的复杂,两人间也牵扯到太多其他的因素,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伤人伤己,道:“雨婷,不如这样吧,给自己点时间,也给我点时间,不要急于做决定。有些时候,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许多曾经看似无解的困局,放到将来,也许不过是一声轻笑。”   “我保证,绝不会伤害到雨溪,也不会让雨溪因为你我而产生误会,更不会再有什么过火的行为,陷你于左右为难的境地。”温谅从桌子上伸出手,道:“但你也要保证,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折磨和伤害自己。从今天起,你喜欢当我是学生,我便是你最乖的学生,你喜欢当我是朋友,我便是你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坦诚相见。至于将来究竟会如何,等将来再做决定好了!”   叶雨婷良久不曾做声,只有墙壁上的时钟在滴滴答答的走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学着温谅的样子伸出手去,和他握在了一起,轻轻点了点头。   温谅舒了一口气,他其实也没想好如何处理跟叶雨婷的关系,但也决不愿因此失去了这个朋友,所以维持现状,以待将来,就成了唯一解决前天意外事件的办法。   而叶雨婷同样是一团乱麻,既理智的感觉自己跟温谅各方面差距太大,绝不会有未来,可为什么雨溪却能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这个深潭,不惧世俗的眼光,且无怨无悔。但要是有样学样,偏偏雨溪又是她最爱的妹妹,这世上除了父亲以外最在意的亲人,她宁可自己受苦受罪,哪怕孤独终老,也绝不会跟妹妹去抢温谅。那样的话,就算最后得到了,她也绝不会幸福。   所以,也许温谅所说,才是最好的法子,只要不伤害雨溪,学生也好,朋友也罢,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相处,听听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笑容,也就够了。   “我保证!”   温谅能感觉到叶雨婷手心的潮热,微微一握便放开了,笑道:“为了庆祝掀开新的篇章,要不喝点酒?”   叶雨婷不是生性扭捏的人,既然事已至此,也不再自怨自艾,道:“我这只有红酒,还是有一次从雨溪那拿了两瓶做红酒雪梨用的,要不喝那个?”   “红酒也是酒嘛,在哪呢,我去取!”   “冰箱里,喏,中格最里面。”   温谅看了眼牌子,好家伙,五大名庄的Haut-Brion,中文名为“红颜容”,九十年代中期在国内的认知度还比较低,所以价钱也就在三四千元左右,不算昂贵,但口感挺好。   不过落到叶雨婷手里,只有做菜的价值,还被放到了冰箱里储存,也算生的伟大死的悲壮!   一瓶酒随着一顿饭,很快被消灭一光,两人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敏感话题,总算让差点崩溃的友情重新回到了以往的轨道,也许并不能说完全恢复原状,至少温谅很少再口花花,而叶雨婷也不再动不动就去扭他的耳朵了。   叶雨婷下午还有课,两人收拾了碗筷,结伴到了学校门口,温谅尴尬道:“叶老师,我下午得请个假……实在是太累了,眼皮子都睁不开,回家补个觉。”   叶雨婷想起他是马不停蹄的从苏海连夜赶回来见自己,心中岂能没有暖意,忙道:“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   等温谅刚要转身,却又低声道:“对了,以后在外面的时候,就叫我雨婷吧!”   因为,当你喊我名字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仿佛充满了光!   接下来两天,温谅先是收到了傅进京和崔不言从德国发过来的消息,知道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第一手资料,便令钟从江安排他们回国事宜。然后又去青河跟进了一下此次推广活动的进展情况,听了几个主管的汇报,深感满意。现在的青河豆浆已经基本具备了一家成功企业该具备的所有要素,上下一心、团结高效、朝气蓬勃,干劲十足,置身其中就有一股要燃烧自己的冲动,那种创造感和成就感,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不过也有意外,温谅接到明哥的电话,在大世界和他见了面才知道,安排钓鱼的那个李翠儿竟然混进了快又多公司。   温谅诧异极了,道:“不是让那个女的吊着潘明良的胃口吗,怎么混到人家公司去了?”   明哥本是兴冲冲的来献宝的,可一听温谅的口气,立刻觉得气氛不对,马上改口道:“我这就去收拾她……”   “别,”温谅哭笑不得,道:“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原来李翠儿一直不让潘明良亲近身子,最多给点甜头,亲个嘴摸个手,但要想登堂入室,却又哭哭啼啼的说着不能对不起丈夫,每每欲拒还迎,真是逗的潘明良欲仙欲死。   换了别的男人,要么打了退堂鼓,要么就直接用强了,可潘明良却最爱这一口,所谓良家,不就是讲究一个循序渐进?那些见了钱立刻分开腿的女人,他玩过太多,也见过太多,早就腻歪的不行,所以李翠儿越是正经,他就越是上心,到最后简直有求必应。   又一次在房里隔靴搔痒的玩弄了一番,潘明良都快要爆了,道:“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不我给你在市里买套房子,房产证记到你的名下,再给你点钱去做生意,这样总该信我这一片心吧?”   李翠儿愤然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跟你,一来是见你对我好,二来也是为了这个家没有其他办法。可再怎么说,你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的,我不能糟践你的心,更不能糟践你的钱。再说了,你是岭南人,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我守着你买的空房子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难道天天睹物思人,伤心流泪吗?”   虽然有点觉得女人胸大无脑,空房子不还能出租吗,一个月几百块也不是小数目,不过一番话还是让潘明良大为感动,寻思来去,突发奇想,道:“要不你来我公司上班,每个月给你开两千块,年终还有分红。你也能在公司里学点东西,说不定将来还能变成我的得力助手,那时候我离不开你,就不用再担心这担心那了,是不是啊,小宝贝……”   李翠儿当时没敢搭腔,只说考虑考虑,回头见了明哥,立刻破口大骂:“老娘不过是跟他客套客套,等他脑袋一热,再找机会把房子变成现金。结果倒好,老东西竟然让我去给他打工,放他娘的春秋臭屁,我要是受得了那个苦,还轮的到他?”   李翠儿当然不是潘明良认为的胸大无脑,真正的蠢人也不会被黄小明选中来做这个出墙的红杏。她的目的很明确,干的是露水夫妻的事,早晚得摊牌,落个死房子在手里,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难道还真能安安全全的去收租啊,不被潘明良逮到活剥就不错了。所以最安全的做法,莫过于只收现金,等事情一了,卷着钱远走高飞,家里那个死病痨鬼也不怕别人来欺负他,反正没几天好活了,要是被欺负死了,还能多要一笔赔偿。   可如意算盘却被潘明良无情的粉碎了,让李翠儿瞠目结舌,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接招不接招。明哥同样没有注意,温谅给他的吩咐,只是让吊着潘明良,却也没说具体吊到什么程度。   但后来一想,温谅要做的,无非就是打击报复,反正整他这个人是整,整他的公司也是整,后者岂不是更拉风,更来劲,更凶残?而温谅恰好去了京城,明哥不敢贸然打扰,就让李翠儿答应了潘明良,前两天正式去快又多上班了,职务是财务部副总监,据说还因此跟路心妍干了一架,把那个海龟妞气的够呛。   听完了所有,温谅好一会没有回过神来,他当时起意收拾潘明良,只是因为这家伙胆敢去骚扰姜芷兰,所以才准备利用李翠儿,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他身败名裂,并没有往快又多插人的意思,况且按照正常的思路,李翠儿这种身份也不可能混的进去。   可没想到的是,一个演技出众,一个痴心一片,竟然无心插柳柳成荫,往快又多打进去一只钉子。   “好,这事做的不错,明哥费心了。”   以温谅今时今日的地位,本不必对黄小明如此客气,但他一如当初,言辞从不盛气凌人,这也是让明哥甘心效命的原因之一。   明哥受了鼓舞,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朵菊花,再接再厉,道:“翠儿还听说快又多最近在搞什么宣传活动,好像准备跟青河豆浆对着干,还说什么让他们的广告没地方播……”   温谅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是吗?商业竞争嘛,这很正常,让李翠儿在那边好好做事,以后不会亏待她的。”   明哥点头哈腰的陪笑道:“温少放心吧,她有把柄在我手里,绝对不敢不听话。”   温谅点点头,自不会问他握了什么把柄,等明哥离开,靠在沙发上,闭目沉思。   路心妍要耍什么把戏? 第六百六十一章 遍寻北岭人不见   就在明哥汇报的第二天,滕景霖按时抵达青州,立刻投入了工作,青河的广告策划市场营销等部门通力合作,先后拿出了三稿方案都被他无情的否决了。李胜利别无他法,组织全体人员大开神仙会,让大家集思广益,献计献策,务必用最短的时间解决稿子的问题。   而路心妍的把戏也随后曝光,敲定了市电视台黄金时段的毛丽华却在关山碰了壁,起先都打好招呼的省台广告部主任突然变卦,不但答应好的黄金档剧场第二集前后的贴片广告时段泡了汤,就连晚间新闻前后的时段都没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有钱,可我没坑了,真的很遗憾,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毛丽华先后在关山耗了十天,还是打不开局面,最后通过一个老关系户才知道了点内幕,好像是省广电局有位领导发了话,要提高省台的进入标准,纠正一切向钱看的错误思想,非国优名优或有影响力的企业广告,原则上不要在黄金时段出现。   这话乍一听没有说死,但官场的艺术就在于此,领导说了原则上,其实意思就是绝对不行。省台领会的十分透彻,干脆连其他垃圾时段的广告位都不给毛丽华。毛丽华虽然极会来事,在电视台也有人脉,但牵扯到了更高一层的争斗,非她的能力可以解决,无奈之下只好打道回府。   温谅听了李胜利的汇报,又打了几通电话,从侧面了解了一下情况,结合昨天明哥转述李翠儿的话,立刻明白是快又多的路心妍在其中捣鬼,而顾时同在关山出力,才让毛丽华无功而返。   要说解决此事并不难,青河毕竟是朱久思题过字,于培东参观过的企业,不能说在领导心里挂上了号,至少也留有印象,被人这样恶意留难,怎么都说不过去。只要想办法将消息传入于培东的耳中,口风偏向青河豆浆一些,自然一切迎刃而解,但难的是通过什么途径来做到这一点。   许复延,左敬,尹清泉,何西华等都可以利用,但这样显得小题大做,且对抗性十足。青河上次跟顾时同斗的不可开交,最后虽然获胜,但不代表于培东会喜欢,要是这次再大张旗鼓,谁当领导也会觉得厌烦。   所以,温谅要做的,是选择一个合适的人选,将消息看似不经意的传入于培东的耳中。   这才是润物细无声的上上之策!   要不在官场,牵扯到官场牵扯的就多了,要有言论自由,不然乱翻舌根徒惹人生疑,要身份不高不低,高了太刺眼,低了没什么用,还要能跟于培东说的上话,老一可不是闲人,没空跟一般人唠家常。   而这样的人选,温谅也只认识一个!   温怀明接到儿子的电话,第一反应就是胡闹,第二反应就是这小子欠揍,等他解释了一下缘由,才皱眉道:“上次她的名片不是你拿走了吗?我怎么打电话?”   温谅强烈表示不信服,道:“抗洪那会你们朝夕相处,难道就没有互留电话?”   温怀明冷然道:“命都快没了,谁有心思管这些?这个电话我打不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挂了电话,温谅吐了吐舌头,老爸这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啊,死活不肯趟这个浑水,没法子,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温谅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在这位主面前说话的分量跟老爸没法比,所以等手机嘟嘟响起的时候,赶紧清清嗓子,力求声线完美,尽量迷的她晕头转向,要能就此忘了旧怨,那是再好不过。   “喂,哪位?”   话筒那边隐隐听到风声雨声大作,声音时断时续,信号很不好,温谅看了看表,都快晚上九点了,竟还冒雨在外面晃荡,不亏是省城的小资一族,夜生活比青州土著精彩多了。   “唐主任,我是温谅啊……”   刚开了个头,结果听到啪的一声,对方直接挂断,温大叔傻傻的看着手机屏幕,吐槽道:“好歹一张席上睡过觉,上次还好心帮你叫了修车服务,用不用这么无情啊?”   他跟唐叶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不过依山抗洪之后,算是一同扛过枪,关系略有好转,虽然在睡觉问题上发生了一点误会,但也无伤大雅。后来唐叶得到举报温怀明跟青河有关的材料,连夜来青州查证,车子坏在途中,还是温谅让毒蛇找修车行的人过去帮忙修车。   一来一往,应该说关系进一步好转才对,至于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吗?可怜温谅并不知道毒蛇情急之下强绑了修车工,开了两辆面包车,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唐叶吓了一跳,以为碰上了车匪路霸,后来虽然搞清楚了,却以为温谅故意使坏,因此能有好脸色才怪。   见自己出马的效果如此惨淡,温谅又打起温怀明的主意,特地跑回了家候着,不过温怀明道高一丈,直接住到了市委,根本没露面。温谅腹诽了两句,却也只能无奈的去睡觉了。   再次被电话吵醒,已经快十二点了,温谅迷迷糊糊的接通,里面的女声在深夜听起来细若游丝:“快来救我……我在依山……悬崖下面……”   温谅惊的睡意全无,一翻身坐了起来,道:“喂喂,是唐主任吗,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手机那头又是突然挂断,温谅急忙再拨过去,却提示对方已经关机。他不认为是唐叶的恶作剧,以她的身份和年纪,没必要这般捉弄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真的出事了!   温谅立刻给杨一行打了电话,从他那得知唐叶确实是在依山,要做一个洪灾过后,重建家园的回访系列报道,今晚按行程应该在北岭镇。北岭镇紧挨着石山镇,也就是龙头沟水库所在的那个石山镇,是这一次洪涝灾害的重灾区之一。   “杨书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唐主任应该在路上出了事。请立刻通知县公安局,消防队,北岭镇政府,石山镇政府抽调所有人员前往搜救,多注意山地,悬崖、陡坡和视角与思维盲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人找到!”   杨一行额头冒汗,道:“今晚依山下起了大雨,北岭那边山路崎岖,泥泞难行,要是出了事……”   温谅虽然还不知道唐叶跟于培东具体什么关系,但唐叶能在于培东的布局里占据一席之地,绝对有很深的瓜葛,真要在依山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杨书记,唐叶要真出了事,你这个书记也干到头了。别说你,就是市里恐怕也得有人出面负责。赶紧去布置吧,早行动一分,就多了一分生存的希望。”   “好,我立刻安排。”杨一行不是傻瓜,从温谅的话里听出来唐叶不仅仅是省报新闻部副主任那么简单,后头还有更大的背景,所以犹豫了一下,问道:“温少,是不是跟市里汇报一下?”   现在状况未知,事情闹大了未必好,但要真的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杨一行隐瞒不报,仕途算是彻底毁了。温谅想了想,道:“你先跟北岭那边确认一下,要是确实跟唐主任失去了联系,就上报市委市政府吧。先别提我的事,其他该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   五分钟后,杨一行打来电话,确认唐叶失去了联系,她于下午两点从北岭镇出发,谢绝了镇政府宣传人员的陪同,独自前往依山境内最偏远的一个小山村磨庄村。之后五点三十分,曾给镇办公室值班人员打了电话,说要到磨庄的某个村组进行走访,因为要翻两个山头,当晚不准备返回。   这是县里能查到的最后消息,接下来就是温谅接到了唐叶的求救电话,至于为什么没有打给镇政府,没有打给县里,却打给了温谅,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杨一行另外表示,已经给市委市政府做了汇报,许书记做了批示,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朱万盛也动身前往依山,亲自指导搜救工作。   朱万盛此前是宣传部的副部长,为人忠厚老实,资历很深,能力平平,一直被魏晨风压制,两人矛盾极深,所以跟周远庭也不太对付。后来魏晨风倒台,冯文学代理了一段时日,等他升任市长,许复延就把朱万盛扶正。此人虽然能力平平,但感激许复延知遇之恩,倒也称得上忠心耿耿。   听说是他带队,温谅生怕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言语也就不留什么情面,道:“朱部长毕竟不熟悉依山的情况,你要心里有数。”   杨一行明了于心,放下电话,立刻着手安排,且不等朱万盛到达,先行一步带队去了北岭,只留下杨定军在家里迎接。   温谅紧接着给温怀明打了电话,这个时间他也该得到消息。听到唐叶原来是跟温谅求救,温怀明念及龙头沟水库上生死并肩的战斗情谊,叹了口气,道:“其实该我带队过去……”   温谅摇头道:“朱万盛主管宣传,唐叶这次下来,也是他给依山县打过招呼的,你要真去抢着带队,出力还不讨好。再说了,要是唐叶一旦出了事,朱万盛必定背黑锅,你不要去趟这个浑水。”   温怀明却没温谅这般思虑重重,怒道:“人命关天,哪里还计较那么多?”   温谅反讽道:“要是今晚失踪的不是唐叶,而是北岭镇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许书记会不会亲下指示,朱部长会不会连夜起行?爸,你没别的心思,只念着朋友一场,可别人却未必那么想,到时候一个救援不力的帽子扣下来,谁知道于培东会有什么反应?到了那时候,你是计较呢,还是不计较?”   温怀明被温谅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温谅缓和下语气,道:“不过咱们跟唐叶毕竟有过交往,总不能真的稳坐钓鱼台……这样吧,我代表你走一趟,既全了朋友之义,也让别人无话可说……”   开车一路疾行,温谅抵达依山县时见到了在政府门前焦急等待的杨定军等人,一问才知道朱万盛竟然还没有到。一个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出门自然没有温谅这么的简单,又是深更半夜,落后几步情有可原,但也难免让人腹诽工作效率之低下。   温谅没兴趣在这里干等朱万盛,找杨定军要了个人,也就是上次抗洪的老相识副县长李崇谷,由他带着前往北岭镇。   杨定军本想说大雨倾盆,天黑路滑,往北岭去太过危险,但看温谅的神色,知道也劝不住,又派了两个年轻干部跟着,并把李崇谷叫到一边,让他一定要保证温谅的安全。   李崇谷知道温谅的身份,更对他当初在龙头沟水库上的所作所为倾服不已,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往北岭去的路上反复强调,要温谅跟在他们身后,集体行动,不能个人英雄主义云云,完全成了一个长舌妇。   温谅没有当英雄的打算,他对北岭地形两眼一抹黑,何况搜救工作本就是靠人多取胜,只是心中难免焦急,视线始终停留在窗外的黑暗中,仿佛在试图穿过湍急的雨线,寻找那个女子的身影。   车子在石山镇停下,再往前走全是山路,土路,平日还能勉强通车,一旦下起大雨,就只能步行了。温谅四人穿了准备好的雨衣,换了深筒雨鞋,身上背着矿灯,和又一拨刚刚出发的搜救队一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北岭镇蹒跚而去。   走在路上,温谅才知道这边的地形其实不算太过险恶,跟想象中的绝壁天路有一定差距,因为山并不高,更像是一些连绵不绝的丘陵,但问题是这个年代的山路尚未硬化,道路也狭窄,九转十曲,环绕而上,一边靠着并不稳固的山体,一边是十几米或者更深的沟壑,脚下满地泥泞,坑洼处处,一不小心,就会陷进泥坑里,浅的及踝,深的过膝。更可怕的是身子随之失去平衡,崴脚摔伤都是小事,要是跌倒路边的沟里去,能侥幸捡回一条小命,算你祖上积德。   尤其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大风大雨夹杂在一起,扑打在身上若有疼意,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在山涧里来回激荡,如同千万厉鬼仰天长泣,恐怖如斯!胆小体弱的人,别说去救落难者,就是将此路在雨夜里走上一遍,也足够自豪了。   温谅看了下前方,矿灯的光束照出越来越泥泞的路,问道:“李县长,还有多远?”   李崇谷牢记杨定军的吩咐,一步不离的跟在温谅的旁边,扭头看了看四周,道:“应该走了一多半了,往常再走十分钟就到了,不过今天怕是得半个小时。”   李崇谷估计的不错,半个小时后,温谅抵达北岭镇政府,和坐镇指挥的杨一行见了面。杨一行没想到温谅会过来,吓了一跳,拉着他去了书记办公室,关上门问道:“是不是秘书长过来了?”   “没,市里还是由朱部长负责,不过我赶先了一步,让李县长送我过来。”温谅解释了两句,道:“现在情况如何?”   杨一行满嘴苦涩,道:“已经派出了二十支搜救队,以磨庄村为中心,搜寻方圆十里以内的道路及其周围。不过今晚雨势太大,导致通讯不畅,电路也全部中断,磨庄那边的几个村子都停了电,这给搜救工作带来极大的不便。”   “你先前说,镇里最后接到唐主任的电话,她说要去哪个村组走访来着?”   杨一行顿时怒不可遏,道:“值班人员说当时信号不好,没有听清楚唐主任说的具体地点。操他娘,关键时刻就给老子掉链子!”   杨大脑袋在华山区就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后来起起伏伏,性子改了不少,今晚气急之下,又露出了本色。   “那磨庄村呢,有没有人知道?”   “村里没有电话,距离镇政府又比较远,通知村支书过来的话太耽误时间。我正准备安排好这一拨人员,就把搜救指挥中心搬到磨庄村去……”   温谅摇摇头,道:“你还是留在这,朱万盛马上就会过来,你得给他汇报一下情况。另外,磨庄那边没有电话,又停了电,你过去怎么指挥全局,还不乱成一锅粥了?我看,还是我陪李县长过去一趟,找支书打听情况,随机应变吧!”   杨一行面露难色,温谅笑道:“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的,囫囵个去,囫囵个回,绝不给杨书记添麻烦!”   临行前李崇谷又被杨一行叫到一边叮嘱了好一会,等赶到磨庄村找到支书,对方已经被前后赶到的大队人马吓呆了,一问三不知,只说下午确实来了一个漂亮的女记者,挨家挨户串了下门子,问了问重建物资发没发到手里,每户能领到多少救助款,家里还有什么困难等等,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更不知道去了哪里。   温谅哭笑不得,唐叶为了拿到准确的第一手资料,不仅不让镇里的人员陪同,进了村竟然连支书都避开了,虽然这份工作的认真值得赞扬,可也造成了现在找人的不便。   夜黑风疾,人在何处? 第六百六十二章 斩蛟擒龙又逢生   温谅突然想起唐叶跟镇里通话时说过,她去的那个村组要翻两个山头,而刚才他和杨一行同时忽略了这一点,忙问道:“你们村子怎么分布的?”   磨庄村中等规模,六百余户,两千四百多人口,分成了五个村组,磨东,磨西,磨中,朱河沟北,朱河沟南,磨东磨西磨中的位置比较集中,从磨东再往前二百余米,是朱河沟南。   朱河沟也不是一条沟,而是两座连在一起的小山,外加两山中的一条穿山而过的朱河,统称为朱河沟。   以此为界,南,则为朱河沟南,北,则为朱河沟北。   也就是说,唐叶最后去的那个偏远村组,应该就是朱河沟北!   “让跟咱们过来的搜救队集中力量,全部往朱河沟方向搜寻,尤其要注意两山中间的河沟。”   李崇谷忙将命令传达下去,这年头通讯手段落后,他是磨庄官职最大的人,自然成了总指挥,一声令下,磨庄村也抽调青壮组成救援队,和镇里过来的搜救队一起冒着大雨开始登山。   此时面临的困难要比从石山镇过来时大的多,石山镇与北岭镇间的山路虽然没有硬化,但好歹也是乡级公路,是正儿八经的路。朱沟这里说是路,其实只是村民踩出的一条小道,也就是杂草少点,荆棘少点,晴天白日还好走一些,赶上夜晚又下大雨,根本只能走到哪算哪,更何况还得一边走一边喊话搜寻?   好不容易爬上第一座山的山顶,就有好几个人的胶鞋被尖石和刺针扎破了洞,还有几人摔伤了胳膊腿,减损达十分之一。温谅跟在搜寻的队伍里,狂风呼啸来去,雨水顺着脖子直往衣服里面灌,脚下深一下浅一下,每走一步都消耗极大的体力,以他的身体体质竟也感到疲惫万分,更别提年近四十的李崇谷了。   “李县长,这样边走边找速度太慢,不如兵分两路,将身体强壮、手脚敏捷的年轻人挑出来,我带着继续往朱河沟北的村组去。你留在这里,带着剩下的人仔细搜寻山上山下,如何?”   李崇谷遥望前方黑压压的另一座山,知道自己根本爬不上去了,但牢记杨定军和杨一行的吩咐,劝道:“不如让赵副镇长带队过去,你和我都留下……”   温谅摆了摆手,道:“我不放心,就这样定了,你跟赵副镇长交代一下。”   李崇谷没有办法,只好让赵副镇长凡事听温谅吩咐,并要保证他的绝对安全,然后目送他们消失在黑夜里。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失踪一个唐叶,已经搞的上下鸡犬不宁,依山再也经不起温秘书长的怒火了!   对温谅来说,首先要确认唐叶是不是真的来过朱河沟北,然后才能还原她的行走路线,缩小搜索范围。不然就这样没头苍蝇的乱找一气,找到天明也未必能有结果。   所以他沿途几乎不作停留,翻过另一座山,又急行了两里地,终于抵达了朱河沟北组。   赵副镇长找到沟北组的小组长,又找了几个群众询问,确定唐叶在今天下午五点多钟来到这里,走访了十多户群众,并留宿在一个名叫朱大玉的寡妇家里。   温谅等人赶到朱大玉家,小组长敲开了门,朱大玉被眼前的一群人吓了一跳,搞清楚来意后,一脸的惶恐,道:“唐记者走了啊,七点多钟的时候突然说有什么稿子要赶,我让她留家住一晚,还说天阴的很,肯定要下雨,她都不听,非要走……我可没干坏事,公家不能冤枉好人啊……”   安抚了朱大玉两句,温谅将前后的消息汇总,通过时间线排列,大概梳理出了唐叶的活动轨迹。   下午两点,唐叶从北岭镇出发,前往磨庄村;下午五点三十分,镇办公室接到她的电话,说要去朱河沟北组采访,当晚不回来。而北组的群众也说她是五点多达到,这就说明唐叶在给镇政府打电话的时候,应该离北组不远了,很可能翻过了山,或者就在山顶附近。   “这里有没有手机信号?”   现在手机还不普及,基站建设比较落后,赵副镇长道:“镇上是有信号的,磨庄这边偶尔也能收到,但并不稳定,必须在高处,并且天气状况良好才成。我记得有一次杨书记来磨庄看望困难群众,曾在朱河沟的山上接过电话。”   所以,唐叶七点多钟从朱大玉家离开,而温谅给她第一次打电话是在快九点的时候,也就是说,中间她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当时还没有下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唐叶完全可以走出磨庄村境内。另外,温谅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雨声,而大雨也确实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下,如果还在磨庄附近,哪怕在山顶,手机根本没有信号,不可能打通。   怪不得动用了这么多人,却一无所获,原来是寻找的方向有误,杨一行定的方案是以磨庄为中心,重点放在了村子周边,却忽略了唐叶很可能已经走出了这个范围。   温谅猛然抬头,道:“她出事的地点应该离镇上不远!”   能在大雨中还接通手机,也只有在镇附近才能做到,想明白这一点,温谅立刻回转,在朱河沟跟遍寻无果的李崇谷回合,留下赵副镇长带一队人继续寻找,其他人掉头往来时的方向展开地毯式搜索。   眼看着距离镇上越来越近,温谅都几乎能看到镇政府顶楼透出来的灯光,可依然没有找到唐叶的踪迹。   难道判断有误?   温谅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究竟哪里遗漏了呢?大雨不仅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来越磅礴,丝丝的雨线变成了一片片没有缝隙的雨幕,随着狂风席卷整个山区。   “前面小心点,雨太大了,注意脚下路滑,别掉沟里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温谅浑身一个激灵,对了,悬崖!   唐叶求救时曾说了悬崖这两个字,之前在磨庄那边也都注意搜寻了沟壑山涧深坑等地点,但一无所获。可回头之后,一路上却很少见到悬崖,温谅一把抓住李崇谷,道:“哪里有沟?”   刚才来时一门心思往磨庄赶,温谅并没注意这边的地形,李崇谷指了指前面,道:“那里拐个弯,有个四五米深的坑,是以前的山路被雨水冲刷,山体滑坡造成的。”   温谅快步往前走去,果然见到一个四五米深的沟壑,刚好夹在山体中间,晚上不是特地将灯光照过去,还真不容易发现。   “灯,所有人的灯都照过来!”   温谅的声音在风雨中带了点颤音,李崇谷瞬间明白过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大声喊道:“快点,都照到坑里,快!”   数十道矿灯射了过去,坑下情况一目了然,除了雨水和泥泞,看不到任何有人的迹象。温谅沉默下来,李崇谷也失望极了,强撑着精神,道:“离镇上远着呢,还有机会!”   “前面还有悬崖之类的地方吗?”   李崇谷摇头,温谅突然往前了一步,想要伸头去仔细看看坑底,脚下的土路刺啦裂开了一道口子,整个人差点掉了进去。   “当心!”   李崇谷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把将温谅拉了回来,道:“雨下的太大,在这不安全,还是先过了这段山路,再慢慢找吧!”   温谅挣脱了李崇谷的手,声音在风雨中透着说不出的冷静,道:“带有绳子吗?咱们距离边缘还有几寸,而且只能站在这边的直线上,视线一定会有盲点,还是找个人下去看看,真要没人,也好安心!”   李崇谷虽然认为多此一举,但还是找了队伍中的一名消防员,用绳子拴住他的腰,十几个人用力拉紧,双脚蹬在土墙上,慢慢的下滑到了坑底。   “啊……这有个小洞,报告,洞里有人!报告,洞里发现目标!”   温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李崇谷大喜,手猛的一挥,道:“再下几个人!”   唐叶从坑底被救上来,身上早已经湿透,小腿骨处明显骨折,还发着高烧,陷入了昏迷状态,所幸尚有呼吸。在北岭镇卫生院做了简单的处理,乘担架一刻不停的送到了石山镇,然后由等候多时的急救车直接拉到了青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唐叶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山洪爆发,自己被洪水冲到了一条蛟龙的腹中,正闭目待死的时候,却有一把亮闪闪的尖刀,划开了蛟龙的肚皮,将自己救了出来。可当她想要抬头去看持刀人的样子的时候,水却突然变得浑浊,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是谁?”   唐叶干裂的嘴唇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人的惊呼,跟着是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满房间的白色,一个声音响起:“醒了啊,你的烧已经退了,别担心,身体没有大碍。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扭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护士服的漂亮女孩子,下意识的问道:“我在哪?” 第六百六十三章 苏醒   护士俏皮的一笑,道:“你当然在医院啊,姐姐不记得了吗?你在依山遇到大雨,受了伤,送到医院发烧快40度,别提有多吓人了。对了,这两天许多人过来看望呢,听说里面还有市里的大领导,刚才还有个姓朱的领导过来,正在问医生你的身体情况……”   小护士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笑容甜美可爱,并不招人厌烦。唐叶静静的听着,昏迷前的那一段记忆潮水般重新涌入脑海,漆黑的夜,刺骨的风,仿佛从亘古以来就下个不停歇的大雨,慢慢的汇聚成了一个冰冷的、恐怖的梦,无论自己怎么呐喊,都无法从这个梦里挣脱出来,那种绝望,绝没有人想要体验第二次。   唐叶挣扎着想要坐起,腿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下。   “别动,你腿还伤着呢。”   护士忙扶住她的胳臂,唐叶脸色煞白,道:“我的腿断了吗?”   “没那么严重,只是有点轻微骨裂,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睡了多久?”   护士扳着手指算了算,道:“你是昨天早上六点多送过来的,今天还不到中午吃饭时间呢,也就睡了一天一夜吧。”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唐叶张了张嘴,想问是谁救了她,却也知道这个小姑娘未必清楚。护士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笑道:“想坐起来吗,等下,我去摇床。”刚把床头摇起,她却哎呀一声,吐吐舌头,道:“瞧我这记性,领导吩咐过,一旦你醒了就立刻通知他们的。你先一个人待会,我去叫人好不好?”   唐叶被她的天真无邪逗的露出几分笑意,点了点头,护士笑吟吟的去了。过了一会,病房的门被推开,朱万盛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敦厚的脸上满是高兴的笑容,道:“唐主任,这两天可真是把我们担心坏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唐叶强撑着坐起,道:“给朱部长添麻烦了……”   朱万盛按住她的肩头,道:“哎,说哪里话,快趟好,别乱动。这次都怪我们工作没做好,让唐主任受惊了。依山那边我已经严厉批评过了,等唐主任精神好一点,再让他们过来向你做检讨!”   唐叶咳了一声,急道:“朱部长,是我执意不要县里的同志陪同,又冒险赶夜路才一不小心滑落摔伤,跟他们无关的。您要是再批评的话,我心里会更加过意不去。”   “好好,你别激动,注意身体。”   之后闲话了两句,唐叶问起是谁救了她,朱万盛笑道:“巧了,救你的人正好也在这。”转身对后面站着的李崇谷招招手,“这是崇谷县长,当晚所有人包括我都乱了套,就他还保持冷静,敏锐的判断出你受伤的地点不在磨庄周围,反而在镇子附近,并带人找到了你晕倒的那个土洞,立下了大功。崇谷,来,跟唐主任说一下当晚的情况。”   李崇谷忙走前几步,道:“唐主任,我代表依山县委县政府向你表达万分的歉意……”   唐叶神色诚恳的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该我给你道谢才对,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也替我谢谢杨书记和杨县长,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出了这样的事,要是唐叶不依不饶,两杨都没好果子吃,所以才特意让李崇谷一直留守在医院,既为了及时通报消息,也希望他能居中转圜一二。毕竟是他亲自救了人,又在抗洪时跟唐叶打过交道,总比别人能说的上话。   幸好唐叶是个明白人,知道是自己的错,不会因此迁怒他人,又听李崇谷讲了大概的经过,不由眼眶都有点湿润,道:“李县长,害你们冒这么大的危险,真是……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感激……”   李崇谷犹豫了下,碍于朱万盛在,有些话不方便讲,道:“应该的,应该的。”   又待了片刻,朱万盛笑道:“唐主任,你身子虚弱,我们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晚点许书记也会过来看望。另外市里安排了几个同志在医院照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等朱万盛离开,唐叶闭目休息了几分钟,叫过小护士道:“你去外面看看李县长在不在,在的话,让他进来一下。”   小护士答应一声,没过多久李崇谷推开门,问道:“唐主任,你找我?”   唐叶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关上门,道:“李县长,你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   李崇谷身子一震,脸色迟疑,支吾道:“没,没什么。”   “李县长,如果跟我受伤的事情有关,还请你直言相告。不过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听过便忘,绝不会让你难做。”   李崇谷想了想,觉得这毕竟是好事,告诉了当事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然自己冒领了所有功劳,实在于心不安,把牙一咬,道:“唐主任,其实救你的另有其人。”   唐叶心口一跳,道:“嗯?”   “那晚得知你失踪的消息,我跟杨县长在政府门前等候朱部长前来指挥救援工作。没想到朱部长还没到,温秘书长的儿子温谅却先来了……”   “我们两个在一个救援组,是他猜到你最后去了朱河沟北组,也是他带着人不辞劳苦翻山越岭去了北组查访。那会雨越下越大,好多人都支持不住,累到在途中,他却一刻都不停留……”   “我们沿着山路一寸寸的找,等找到那个深坑的时候,已经快要失去信心,尤其看到坑底没人,正准备放弃离开,还是他坚持派人下去再搜一遍……”   李崇谷将所有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道:“救出你之后,大家都在欢呼雀跃,温谅却把我拉到一边,让我在报告里不要提到他的存在,把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我。唐主任,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不过他有他的理由,最后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向领导们做了汇报。”   温谅的理由是:市里负责指挥救援的是朱部长,他身为秘书长的儿子,年纪又太小,表现太突出的话,岂不是让朱部长尴尬?   至于为什么会让朱部长尴尬,是不是因为他与温秘书长不和?李崇谷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官场中人该打听的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打听,不该打听的,听到了也要装作没有听到。不过当时救援队那么多人,尤其还有北岭镇的赵副镇长,人人都看到温谅是如何的一马当先,不是他想压就压的下去,所以偷偷找杨一行说了下情况,杨一行二话不说,让他按照温谅的意思办。   有了老一的支持,李崇谷再没有反对的理由。不过这些没法子跟唐叶明说,而唐叶不知是心里明白,还是并不在意,也没有追问,李崇谷暗松一口气,道:“唐主任,我也就是跟着温谅跑了跑腿,刚才你的感谢,我受之有愧。”   “不,没有你和其他同志,我也不可能那么快被找到,所以还是要谢谢李县长。”   说完这句话,唐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李崇谷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别的吩咐,正准备告辞,她突然抬起头,道:“李县长,我的手机坏掉不能用了,能不能麻烦你先借一个手机让我用几天?”   市委招待所。   温怀明刚从省里开会回来,和温谅一起吃午饭,听他说完前天夜里的搜救行动,道:“下次不要再这样冒险了,雨那么大,山路又难走,万一有个闪失,你,你……”   温谅笑道:“又不是龙潭虎穴,那么多人一起呢,会有什么事?不过唐叶这次真是命大,发现她的时候,洞里的积水已经快要没到胸口,再晚一会怕就来不及了。”   温怀明想想也是后怕,叹道:“水火无情,人事无常啊!不过你能功成身退,这一点做的很好。”   正在这时,温谅的手机响起,接通后听到唐叶虚弱的声音,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硬冷清:“李县长都告诉我了,现在你马上来医院!”   “啊,你醒了?喂,喂……”   温谅愕然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嘀咕道:“什么毛病这是,又挂我电话!”   温怀明问道:“唐叶醒过来了?身体怎么样?”   温谅没好气的道:“醒了,估计恢复的不错,不然也没心情找我过去吵架。”   “她让你去医院?”温怀明眉头一皱,道:“吵什么架?你得罪她了?”   “我哪里敢啊,前天晚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别提态度多卑微了,结果人家直接给挂了。这次应该是李崇谷嘴巴没上锁,把实情透漏给她了,所以才让我过去见面。好嘛,既然知道对你有救命之恩,竟然又给我挂了,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温怀明瞪了他一眼,道:“别尽说怪话,既然她要见你,就去一趟吧。注意态度,不要觉得对人家有恩,就盛气凌人,明白吗?”   温谅打了个响指,道:“放心吧,咱们老温家的人都是活雷锋,施恩不图报,做好事也不留名……咳,李崇谷这个人嘴巴很不严嘛,靠不住,很靠不住!” 第六百六十四章 马蹄莲   在医院见到唐叶,她刚吃了点粥,精神看上去好多了。温谅将手中的鲜花插在床头的瓶子里,笑道:“劫后重生是什么感觉?”   唐叶冷冷的道:“挺好!唯一不好的是,还能看到一些讨厌的人。”   温谅哈哈一笑,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拿过一个桔子剥了起来,道:“唐主任,你既然叫我过来,想必已经知道前天晚上的搜救工作鄙人好歹也是出了一点力的。当然了,我这人高风亮节,也不奢望你知恩图报,以身相许什么的了,但怎么着也该给个好脸色看看吧?”   唐叶瞪着温谅,恨恨的道:“你还想让我有好脸色?”   温谅奇道:“难道这个小小的要求很过分吗?”   唐叶一阵冷笑,道:“你猜我是怎么掉到坑里去的?”   温谅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谨慎的道:“天那么黑,雨那么大,风那么紧,偶尔失足,其实也不用太介怀……”   “哈,说的好,天黑雨大风紧,如果仅仅这些,我确实不怎么介意。”   乍一听到“黑、大、紧”这样十分不和谐的字眼从唐叶的嘴里说出来,但凡男人都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心神摇荡,不过温谅此时没心思猥琐,充满戒备的道:“但是呢?”   “要是因为某人突然打来个电话,才让我一不小心跌落深沟,你说我是介意呢,还是不介意?”   温谅半信半疑,道:“不是吧?”   唐叶是临时想起要赶一个急用的稿子,所以没有在东河沟北组留宿,没想到半路突下大雨,正准备急急赶路的时候,接到了温谅的电话。   她跟温谅已经好久没有联系,猛然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吓了一跳,竟将手机掉到了地上,又弯腰去捡手机的时候,脚下一滑,身子跌落到了坑底。   这一摔让她的腿部受伤,已经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必须向外求援才行。可偏偏手机也摔出了毛病,怎么也开不了机,幸好发现了靠着路的那一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堪堪容身的小洞,便屈身躲了进去。期间一边盼望着有人路过,一边讲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手机上,不停的来回翻腾,亏得老天有眼,一直到两个小时后,手机才又神经似的亮了起来。可电量仅剩一点点,唐叶只来得及将最后一个来电拨了回去,一句话没说完,就彻底没电断掉了。   之后雨越下越大,腿部的疼痛,加上被困后的焦灼,让她慢慢失去了意识,直到再次在医院里醒来。   听完唐叶的经历,温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掰下一瓣桔子凑到唐叶的嘴巴,干笑道:“来,吃个桔子……”   唐叶被他的厚脸皮气的柳眉倒竖,一双妙目透着恶狠狠的味道。温谅直接无视她的怒火,耸耸肩道:“不吃我可吃了啊……”   唐叶不等他收回手,一口将桔子吞下,顺便含在口中的,还有温谅的手指。   “啊!”温谅惨叫一声,赶紧抽回手指,看到上面赫然留了两排细碎的牙印,道:“属狗的啊,怎么还咬人呢?”   唐叶从没见过温谅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眸中隐有一丝忍俊的笑意,脸上却淡淡的道:“你害我受这么大罪,本来非得跟你没完。不过你一接电话就丝毫没有犹豫的跑到依山,又不怕危险的参加搜救队救了我,咱们算是两清了。”   温谅还想讨价还价,晃着手指,道:“那咬这一口怎么算?”   唐叶嗤之以鼻,道:“这是利息!”   “好吧,能被美女咬一口,也是别人想要都要不来的福气。”温谅发挥阿Q精神,自我安慰了一番,道:“唐主任,咱们的帐既然算清楚了,我也该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说错在温谅,他打电话而已,谁知道唐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闹的差点一命呜呼?可女人之所以是女人,就在于你不能要求她们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绝对的理性,况且这次的遭遇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唐叶能以“两不相欠”来作为最终的结论,已经是女人中少有的通情达理之辈。   温谅也是明白这一点,因此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倒不心疼救人之功被抵消,男子汉大丈夫,施恩不图报的担当还是有的,只是这样一来,省台的事彻底泡汤,没法开口,开口也是自取其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另外找途径吧。   “等等,你当时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唐叶犹豫了下,在温谅即将离开的时候问道。   “没事啊,就是太久没联系了,给唐主任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撒谎!”唐叶眉头一蹙,道:“说吧,究竟什么事!”   温谅想了想,事已至此,说说也无妨,大不了被拒嘛,反正他脸皮厚,无所谓了。“嗯,是这样,最近李叔的青河豆浆想开拓业务,去省台打个广告,本来说好的事情,却因为有人暗中使坏,被拒之门外,连一个广告段都不舍得给。”温谅笑道:“唐主任你交游广阔,在关山很吃得开,又富有正义感和同情心,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唐叶也不是蠢蛋,直接问到了问题的核心,道:“谁使的坏?顾时同?你又去惹人家了?”   温谅叫屈道:“我一老实孩子,跟你说会话都害羞的脸红,哪里有胆子去敢得罪顾时同?”   “呸!”唐叶刚想说鬼才信你,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打情骂俏,话到嘴边忙又咽回去,道:“赶紧走人,没空听你胡扯!”   温谅低咳一声,态度端正许多,道:“是不是顾时同在幕后策划还不敢肯定,不过冲在前面的是广电局的一个领导,他发话说省台广告部要多为优质企业服务,不要放什么阿猫阿狗进来,没得丢了省会电视台的身份!”   唐叶骨子里还是一个新闻记者的天性,微怒道:“什么狗屁话,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只要符合《广告法》的规定,凭什么把人家拒之门外?何况电视台这样做既能增加效益,又能帮助本省民营企业发展,彼此有利,碍着什么身份了?”   作为一个从业记者,敢说广电局的领导在放狗屁,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勇气和魄力。温谅默默感叹了一句,后台硬就是牛逼,道:“谁说不是呢?唐主任,我也纳闷,省里整天喊着开放市场,搞活经济,这位领导的言论,算不算公开给于书记唱反调?”   要整人得先扣帽子,这是国朝斗争的不二法门,唐叶乜了温谅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也不是好人,别想拿我当枪使!什么是开放,就是要给任何人说话的权利,真理愈辩愈明,真要相信自己是正确的,为什么反而害怕别人说出错误的观点呢?要知道,一言堂不是进步,而是倒退!”   虽然经过了八十年代末的动乱,九十年代的思潮开始逐渐趋于平稳,但某些方面的管制还没有后世那么的登峰造极,人们还在试图寻找一条能同时让两种主义和谐相处的道路,可惜的是,到了新世纪,依然没有找到出口。   温谅对唐叶从来没有多少好感,原因多种多样,但听了她这番话,还是肃然起敬,道:“唐主任,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不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至少我们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了。”   温谅跟唐叶其实并不算熟悉,仅有的几次接触也往往在对抗中收场,可今天一个病体初愈,一个有求于人,都削去了几分火气,多了几分平和,聊起天来竟也颇为相得,倒是异数。   唐叶也察觉到这一点,不由愣了一愣。她印象中的温谅,起先是一个好色的纨绔子弟,言语轻佻,愚蠢低俗。后来才发觉他那讨人厌的言谈举止之下,是怎样的多谋善断,深不可测,尤其龙头沟水库上开车冲向激流的一幕,她嘴上不说,心底却也被那一瞬间所表露出来的男儿气概深深的震撼。   但两人依旧话不投机半句多,如非必要,谁也不想多看对方一眼,所以夜半在国道相遇,又闹出了修车的误会。   那时怎么能想到,一场大雨,一次遇险,却让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下来,重新认识了一下对方。   当然,唐叶之所以转变观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温谅不计前嫌,甘冒危险的将她从困境中救了出来。她并不是胡搅蛮缠的妇人,不会真的将责任都推到温谅头上,方才那般说法,只是因为两人关系一直不好,不愿意亲口说出欠了他的人情,但心里却也知道,这个人情欠的大了!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问问看,不过成不成,还得看于书记的态度!”   温谅刚才提到了于培东,自是不动声色的提点唐叶应该从何处着手,唐叶心领神会,也没拿腔作势,痛快的答应帮温谅一次。   温谅贱贱的大叔人格突然发作,笑道:“不是说两清了吗?唐主任怎么又大发慈悲?”   唐叶看了看床头的花瓶,那里插着温谅带来的花,神色破天荒的柔和下来,道:“我喜欢这束马蹄莲!”   马蹄莲的花语,永恒的洁净!   是不是每一个俗世沉浮的人,心底都有一朵盛开的、属于自己的花? 第六百六十五章 从头到脚   等温谅处理好唐叶的事,滕景霖也终于拍板通过了广告的拍摄方案,重点突出八个字:健康、可口、快捷、时尚,本来最后一个是“新鲜”,但温谅审查的时候,觉得健康和可口本来也饱含有新鲜的意思,没必要重复,而时尚却能很好的提升青河的品牌质感,也能吸引到更多的年轻人,所以做了改动。   之后一周,滕景霖带着一个专业的团队开始了紧张的拍摄工作,与此同时,范博带领本草若兰的考察团抵达江东,准备从关山开始,对这段时间进行接洽过的城市逐一的实地调研,为公司落地安家寻找合适的地点。   所谓考察,调研,一般要考虑到交通因素、政策优惠、投资环境、人力成本等等许多方面,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如何实现公司利益最大化,至于支持地方建设、造福一方百姓都是附带的原因,并不成为决策的依据。   所以范博虽然是本地人,青州招商局也表示出了很大的诚意,但第一个被排除的就是青州。   这与上面提到的因素都无关,唯一的原因,是温谅必须顾及温怀明的仕途。之前青河豆浆都被顾时同拿来作为攻讦的把柄,要是规模更大的本草若兰留在了青州,早晚会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范博一行先到关山,然后去了凤台,临泽,之后转道青州(毕竟得给家乡的官员们一点面子,走过场也得走),最后定的地点是灵阳。   考察团在青州受到了高规格的招待,市长冯文学、常务副市长杨广生以及招商、土地、税务等部门的一把手全部参加了见面会,还特地请来了青师院的院长和同事,打起了感情牌。殊不知范博在青师的时候并不得意,要好的同事几乎没有,又跟院长卫东昌的外甥陶然结怨甚深,说是仇家也不为过。   所以见面会上的情形就有几分尴尬,卫东昌小有城府,本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应付差事后抽身而退,反正投资成与不成跟他关系不大。可范博现在的格局,哪里还把卫东昌放在眼里,虽不至于当面给他难堪,却也爱理不理,兴趣缺缺的模样。冯文学看出端倪,会后特地让人去打听了情况,才知道范卫二人竟有夙怨,把负责安排此次见面会的招商局刘宇宙叫到跟前臭骂了一顿,让他想尽一切办法去补救。   范博的行程很紧,明天就要启程去灵阳考察,留给刘宇宙的时间不多了。他从市长办公室出来,眼珠子转了转,拐弯去了杨广生的办公室。   当天晚上,温谅单独设宴招待范博,卢藇也陪同出席,而苗清颜因为留在京城处理一些收尾的工作,没有跟随考察团前来。正吃饭的时候,杨广生和刘宇宙端着酒杯推门进来,说是碰巧也在隔壁吃饭,看到范总所以来打个招呼。其实众人心照不宣,范博寒暄了两句,态度冷淡,并无邀请两人入座详谈的意思。杨广生看了眼温谅,虽然好奇他一个小孩子出现在这里,但也没说什么话,碰了杯酒后,识趣的告辞离开。刘宇宙满心的不情愿,觉得抓住个机会不容易,不如厚着脸皮坐下来,难道范博还能撵人不成?招商引资嘛,要诀就在一个黏字,一个混字,黏着不放,就能混出感情,有了感情,投资就拉来了一半。但领导没他的觉悟高,无奈之下却也只能跟着领导走人。   范博如今城府日深,看着当初高高在上的官员们对着自己小心逢迎,脸上并无丝毫的得意,恭敬的跟温谅说起白天见面会的详情,提到卫东昌时,笑道:“卫院长还想你好我好大家好,拉我一起做戏给冯市长看。我故意摆了个臭脸,给这老家伙上了点眼药,现在恐怕正在家里骂娘呢。”   温谅对卢藇道:“看到没有,这才是范总的英雄本色,胸怀宽大,雅量容人。要换了我,说不定当场讥讽两句,把卫东昌气的吐血才好。”   卢藇掩嘴轻笑,道:“是啦,范总可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呢。”   范博听不出温谅这番话是褒是贬,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自己揉搓卫东昌表示不满,更不知何时起,他已经完全看不透温谅的心思,那种感觉,不上不下,着实难受。   等吃完了饭,温谅吩咐范博带卢藇在市里四处转转,看看青州的夜景,自己却先一步回了家。果不其然,温怀明早在家中等候,劈头就道:“本草若兰真的不能留在本市?”   他对温谅的商业布局并不清楚,也很少过问,所以早先不知道本草若兰其实是温谅的公司。而招商引资一直都是政府那边的工作,他身为市委的秘书长,精力又主要放在了青投,当杨广生打来电话,询问温谅怎么和范博一起吃饭,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交情的时候,才明白最近闹的声势浩大的本草若兰,竟也是儿子的手笔。   “爸,你既然都这样问了,想必也明白其中的利弊。只要你在青州一天,我就不打算再在青州上马大的项目了。”   温怀明略觉可惜,道:“这是个好项目,操作好了,至少可以解决几千人的就业……”   “没了张屠夫,难道就吃带毛猪啊?”温谅笑道:“种好了梧桐树,自然会有凤凰来,老爸,我看好你哦!”   温怀明也是一笑,旋即又板着脸道:“不过,你哪来的三个亿?”   三个亿在九十年代中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然也不会引得数个城市趋之若鹜,放下身段来竞争。而对个人来讲,更是天文般的财富,也难怪温怀明疑问重重。   温谅没敢说他手中握着的是三亿现金,道:“找几个朋友入了股,大家凑一凑,再从银行贷点款。钱嘛,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挤,总能挤出来的。”   温怀明摇头苦笑,温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他的预估之外,所以也没资格多说什么,道:“既然青州不可能了,那,关山、灵阳、临泽、凤台这四个城市,你心中有合适的选择了吗?”   温谅微笑道:“有竞争才有进步嘛,多吊吊他们的胃口,对我而言,又不是坏事。”   温怀明决定结束这段谈话,因为从他的角度,温谅这种利用各个城市间的竞争来谋求利益最大化的奸商尤其可恨,道:“杨广生那边我去应付,你也要多注意,脚步不要迈的太快。”   说完了正事,丁枚和丁兰也从服装城下班回来,自从温谅给她介绍了江越那边的进货途径,现在碧雅思的衣服是整个菘蓝服装城最有特色,也卖的最好的店铺之一,两姐妹常常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家。不过对丁枚丁兰而言,忙碌于自己的事业所带来的成就感,远远大于在工厂上班,或者在家做家庭妇女所能给与的全部,更别说这点小小的疲惫,根本不值一提。   准备休息的时候,接到了左雨溪的电话,她去关山开了三天的会,又去别的市参加交流活动,直到昨天才刚刚回来,还没和温谅见面。   “范博今天到青州了?”   “左局长消息挺灵通嘛,怎么了?难道杨广生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竟然请动你来做说客?”   话筒另一侧传来左雨溪吃吃的笑声:“做说客不假,不过请我的人是谁,你不妨猜一猜!”   温谅几乎不假思索的道:“这还用猜吗?除了老丈人,哪有人请的动我们左大局长出马呢?”   左雨溪甜甜的道:“老奸巨猾!”   温谅哈哈一笑,道:“老丈人什么吩咐?”   “他想请你明天去灵阳……”   温谅调侃道:“好啊,你把我卖了是不是?”   明天范博将抵达此行的最后一站灵阳,左敬这时候让温谅一同前往,用意不言而喻。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从表面上看去,温谅占据了主动权,底气也足一点。   泡了人家小女儿,又跟大女儿暧昧不清,要没有足够的底气,面对左敬这样的人物,难免会有点紧张。   “他知道范博跟你的关系,所以多问了一句,我也只好实话实话了。好人,你不生气吧?”   说实话,温谅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太久了,之前不是时机不成熟,就是没有合适的理由,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正是见面的最佳时机,低声笑道:“先别管我生不生气,我要是答应了,你有没有奖励?”   “要不把我奖励给你?”   温谅不屑道:“你从头到脚早就是我的了,哪有用我的东西来奖励我的道理?换一个!”   “是吗?”左雨溪的声音骤然魅惑了起来,道:“从头到脚,真的每一处地方都是你的了吗?”   温谅的呼吸开始急促,脑海里瞬间掠过了曾经看过的动作片里的各种姿势,痛心疾首的道:“你现在在哪呢?身为一名优秀的共青团员,我不能让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必须当面对你进行严厉批评教育!”   “我啊,我跟雨婷在一起呢,你要有胆子,就过来吧!”   温谅还真没这个胆子,悻悻然道:“你等着,早晚让你从头到脚……嘿嘿!” 第六百六十六章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第二天,范博没有再给刘宇宙机会,一大早带队直奔灵阳,让赶之不及的刘宇宙大为沮丧,更是在肚中埋怨了杨广生几句,要不是他昨晚故作矜持,失去了进一步接触的机会,哪里会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在青州官员的眼中,本草若兰落户青州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范博的本土籍贯是极大的优势,而青州本身也是江东全省的改革标杆,投资环境优异,只要给与各方面的优惠和支持,没道理拉不来这个项目。   所以刘宇宙认为范博的冷淡,主要是因为见面会上出了招臭棋,不过这又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下点工夫完全可以弥补。   抱着这种想法,他开始积极准备下一轮的见面,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将范博和他的本草若兰牢牢的留在青州。   温谅起的比范博晚了一点,特意换了身看上去没那么稚嫩的衣服,梳洗一番后去了帝苑。左雨溪和叶雨婷都在,由于此前达成的协议,温叶二人并没有露出破绽,所以左雨溪也就不知道在她逗留关山期间,家里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叶老师也回灵阳啊?”   “嗯,好久没见爸妈了,既然你们开车走,我就顺便回去一趟!”   听到两人和和气气的对话,左雨溪笑道:“哎呦,雨婷怎么了,平时你不早该揪住这小子的耳朵,说我回自己家关你什么事了吗?”   叶雨婷赫颜道:“我哪有那么野蛮的,你不要诬赖我!”   温谅笑站在一边,并不接话,左雨溪来回打量下两人,皱眉道:“不对劲,你们两个都不对劲!”   聪明的女人,总是让人不省心啊!   三个小时后,白色的桑塔纳驶入灵阳市区,温谅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外面的美丽景致,心中岂能没有感概:还记得上一次来灵阳,是左雨溪跟周远庭见面,那时的自己只能等在酒店的房内,尚没有资格走到左敬的面前。而这一次,却作为被他主动邀请的客人,有了坐在对面,平等交流的地位。   世事奇妙,一言难尽!   左敬的住宅是市中心的一栋二层小楼,院墙上爬满了紫藤,小道的两侧是葡萄架,架下摆着石桌和石凳,桌面上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残棋,看上去不像一个位高权重的副省级领导的寓所,反而像是悠然南山的农家小院。   左敬和夫人等在客厅的门口,这既是迎接女儿不计小节,也是给足了温谅面子。温谅略一打量,只见左敬五十岁左右,身材挺拔,器宇轩昂,两鬓的鬓角微有灰发,不显老态,反而平添威严。左敬的夫人叫霍静好,身出名门,父亲是前共和国的外交官,母亲是知名音乐家,良好的家教和修养从娴静美丽的容貌上就可见一斑,现在灵阳一中教高一语文,深受学生爱戴。左雨溪和叶雨婷撇下温谅,同时快步走了过去,一人一边喊起了爸妈,小小的庭院一时欢声笑语,温馨感人。   世间乐事,莫过天伦!   温谅站在一边,面带微笑,自矜却又极有礼貌的看着两女很少露出的小儿女神态,直到左敬伸出手来,道:“欢迎温总来灵阳!”   温谅收敛心神,趋前一步,姿态放的很低,和左敬轻轻一握,道:“左书记叫我小谅好了,临来时家父还让我代问老领导好。”   左敬开口称呼他为温总,自是知道他的那些底细,打算把他当做平辈人来论交,这恰恰是温谅首先要避免的乌龙。所以不仅态度端正到了极点,还把温怀明推出来当挡箭牌。   言外之意,我父亲是您的老部下,咱们也不是外人,您这长辈是当定了,千万别客套了。   左敬哈哈大笑,状极爽朗,并没有外间传闻的那般阴鹫深沉。不过温谅也不会傻到以言语形态等外在的东西来取人,毕竟到了左敬这个位置,已经很少有人能看穿他的内心。   “怀明太客气了,这一年他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上至中央,下到地方,全都有口皆碑,连于书记也多次提起,夸奖说江东唯一人而已。”   左敬意味深长的道:“于书记向来很少夸人,这可是难得的赞誉。”   温谅恭谨的道:“父亲就算做了点事,也是左书记多年来耳提面命,让他受益匪浅,而后又有许书记领导有方,才侥幸得来的,不敢当于书记此赞。”   左敬心中一动,温谅的应答中规中矩,虽然浑不似一个少年该有的老练成熟,但跟他一直以来的惊艳表现比起来,尚在正常的范围内。只是这番话里将自己排在了许复延前面,难道是温怀明有了什么想法不成?   两人目光一触,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眸深处的淡然和冷静,所有的谦恭、平易、笑声和熟络,都是遮掩这种淡然平静的面具罢了,或者也不能说面具,而是到了一定的层次,面对不同的场合和对象,自然而然的做出的一种本能的反应。   然后,温谅看到了左敬对刚才那个话题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而左敬也看到了温谅的诚意;   然后,左敬愈加的和蔼可亲,温谅愈加的彬彬有礼,两个萍水相逢之人,竟是相谈甚欢,颇为投机。   左雨溪和叶雨婷也终于跟霍静好说完了悄悄话,叶雨婷扭过头来喊道:“爸,哪有让人在外面说话的,快进屋去吧!”   左敬又哈哈一笑,道:“对对,来,大家都别站着了,进屋坐吧!”   等进了房间,左雨溪介绍温谅和霍静好认识,温谅乖巧的叫了声阿姨,笑道:“您的名字是不是出自《郑风》‘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句?”   霍静好眼睛一亮,道:“小谅也读《诗经》的吗?”   温谅老老实实的道:“也只记得几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琴瑟在御这两句还是前几天听同学提起,然后突然想起来的。您要是问我别的,可就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了!”   霍静好呵呵直笑,夸道:“好孩子,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实事求是,挺好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闲话春秋   午饭由霍静好与叶雨婷下厨,温谅和左敬坐在客厅聊天,左雨溪这个从来不沾手家务,也跟厨艺绝缘的懒人自然陪在一边的沙发上支着耳朵旁听,时不时的还能插上两句话,既缓和了初次见面的紧张气氛,也让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增加了对彼此的了解。   曾几何时,只能在睡梦里才会偶尔出现的画面,竟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了眼前。要不是一直以来都紧紧跟随着温谅的脚步,连她也觉得有几分难以置信:   他和他,真的面对面坐着,在一起闲话家常,谈笑风生!   ……   “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托左局长的福,帮忙做了两次弊,好歹能应付过去了。”   左敬先是一愣,见一向冰冷自若,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女儿却羞不可耐的拿起靠枕直接朝着温谅砸了过去,那一瞬间的小女儿神态,他以为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自家女儿身上,顿时哈哈大笑,道:“成大事不计小节,能用这个法子免得学校那边多有非议,也是不错的法子。”   温谅接住靠枕,轻轻的放在身后,看也不看左雨溪一眼,笑道:“还是左书记高瞻远瞩,换了我父亲听到这个,怕是早就木板子打过来了。”   左敬故意板着脸,道:“还叫左书记呢?”   温谅顺水推舟,恭敬的道:“左伯伯!”   “这就对了,我跟你父亲是多年的同事,你跟雨溪又是朋友,雨婷还是你的班主任,说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一声伯伯,我还是当的起嘛!”   ……   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笑声,厨房内的叶雨婷和霍静好同时扭头看了看,两人相视一笑。霍静好叹道:“还是你们回来好啊,不然这个家整天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生气。我有时候下班回来,你爸又不在,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顿了顿,柔声道:“雨婷,过年时给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来灵阳这边工作?你一个人在青州,我实在不放心。”   叶雨婷择着芹菜,笑道:“妈,我哪里是一个人,不还有雨溪吗?”   “那就让雨溪也过来,你们两个啊,我哪个都不放心……”   “妈,我倒是好说,来灵阳大不了也跟您一样,去一中当老师好了。可雨溪呢,她的工作怎么办?总不能让爸免了灵阳教育局现任局长,然后让雨溪去谋朝篡位吧?”   霍静好拿起择的干干净净的芹菜打了下叶雨婷的脑袋,道:“什么谋朝篡位,说的那么难听。不做局长,做个副局长也好啊,反正级别都是正处,也没什么差别。”   叶雨婷吐了吐舌头,道:“您的政治敏感度还不如我呢,青州虽然是地级市,可雨溪的正处好歹是一把手。一把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二把手三把手却只能看人脸色,出了事还得背黑锅,以雨溪的个性啊,我看您是说服不了她的。”   霍静好想了想,走到厨房门口,对着客厅喊道:“雨溪,过来帮下忙。”   左雨溪奇道:“妈,您不是总嫌弃我碍手碍脚的,怎么今天舍得让我去厨房了?”   自从认识温谅之后,左雨溪的口才越来越偏向毒蛇了,窦静好噎了一下,斥道:“让你来就来,快点!”   左雨溪看了眼身边的两个男人,确定自己就算离开,他们也不会因此闹的不愉快,才放心的去了厨房。进去后先拿了一根洗好的黄瓜,清脆的咬了一口,被霍静好直接夺走,埋怨道:“小气,吃个黄瓜都不让啊?”   叶雨婷在边上直笑,道:“妈准备审问你呢,还敢吃?”   窦静好瞪了过来,叶雨婷直接举手投降,躲的远远的,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去炒菜!”   “妈,什么事,这么严肃?”   “我跟你爸商量过了,想让你和雨婷都来灵阳这边工作,你的意见呢?”   左雨溪扑哧一笑,道:“您别拉着爸来吓唬我了,第一呢,爸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调动我的工作,第二呢,我也不会听您的话,所以这个话题可以暂时搁置……”   叶雨婷给锅里倒了油,回头附和道:“搁置好,搁置争议,赶紧做饭。雨溪,你去把料酒给我拿来。”   “好的!”   窦静好被两个女儿一唱一和弄的没了脾气,拉住左雨溪的手,不让她跑掉,问道:“这确实是我的想法,还没跟你爸爸沟通。不过你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呢,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妈,这样给您说吧,在官场要想有好的发展,一把手的经历必不可少。我要不是机缘巧合,也很难在这个年纪就当上了市局的局长,既然有了领先别人的机缘,就要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能安安稳稳的做完这一任,到了那时,不管是来灵阳,还是去省里,副厅的级别一定是跑不了了。要按您的安排,我来灵阳怎么安置,随便找个局委做个副职,不熬到别人空出位子,很难有机会再提一级的,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左雨溪抱住霍静好的胳膊,道:“妈,你也不想想,你女儿有几个五年可以浪费啊?”   霍静好无奈道:“也不知道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爱好,女孩子家家做什么工作不好,像雨婷当老师不是挺好吗,非要去官场这种地方厮混……”   SO easy的搞定了霍静好,左雨溪把料酒放到灶具边,然后和叶雨婷击掌相庆。霍静好望着两个笑的前仰后合的女儿,脸上渐渐露出祥和的笑意,她们不仅放下了心结,还比以往更加的亲密,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她感觉开心和幸福。   这就够了!   客厅内,温谅和左敬的谈话也渐入佳境。左敬绝口不提本草若兰的事,而是将话题慢慢的引到了温怀明身上,似乎比起引进一个投资项目,他对这个人更感兴趣。   “……青州的国改和粮改都在推进,怀明的担子很重啊,要是有什么市里解决不了的难题,尽可以同省里提。这毕竟不是青州一市的事,也关系了整个江东省的改革大局……” 第六百六十八章 道左相逢几不识   对于温怀明未来的发展,早在许久以前,温谅的心中就已经有了大概的规划。经过这一年多的努力,可以说比预期发展的更好,从一篇文章崭露头角,再到依山抗洪名扬天下,根基之稳,声名之盛,在江东省年青一代的官员中几乎不做第二人之想。   谁都明白,只要青州国改和粮改取得一定的成效,等待温怀明的必将是青云直上的终南之路。到了那时,许复延将不足以成为背后的依仗,左敬的存在就显得尤其重要。   温谅曾对左敬有过三次示好,一是救了左雨溪,扳倒了周远庭,整死了范恒安,一举扫清了他离任青州留下的隐患;二是去年末的特大洪涝灾害,提前示警避免了水坝决堤酿成大祸,左敬更是因此扭转了内忧外患的不利局面,成功进入了常委会;第三次,则是不久前通报了罗蹊的幕后背景,让左敬不要掉以轻心,妄动干戈,以免陷入燕庄之争,无法自拔。   当然,这三次示好或是顺水推舟,或是因缘际会,并不一定都是为了左敬。但不管怎样,从结果看,左敬每一次都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这是他欠温谅的人情,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   所以今日见面,温谅刚一示意老爸想跟老领导叙叙旧,左敬立刻给与了热情的回应,不拿捏,不作势,痛快之极。   这不是一个搏杀中上位的省委领导该有的城府和矜持,究其根本,左雨溪和叶雨婷的关系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他看重的,还是温谅长久以来带给他的惊喜,以及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那不可测的未来!   聪明人说话,向来点到即止,温谅微微笑道:“父亲要是知道左伯伯这么支持他的工作,一定会感到振奋和激动!”   “哈哈哈,好,让怀明有时间的话到灵阳来传传经。这两年灵阳的经济发展慢了不少啊,眼看着要被青州给迎头赶上喽。”   温谅知道正戏来了,笑道:“左伯伯这话要是让许书记听到了,怕是会让他觉得您很不厚道啊。”   灵阳作为江东省除了省会关山外唯一的副省级城市,经济总量向来位居全省第一,偶尔会被关山超过,但十年内也不过一两次而已。青州与之相比,还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婴儿罢了。   左敬又是一阵大笑,道:“现在全国都是经济挂帅,要发展,要GDP,要税收,你超我赶,竞争激烈,灵阳也不能总躺在过去的功劳薄上坐吃山空。正像怀明文章里说的,一个城市要走出去,也要引进来,今天我可是给招商局的同志打了包票,要把本草若兰的项目留在灵阳……”   “左伯伯,按说您开了口,是我的荣幸,也是本草若兰的荣幸,只是……”   左敬并不因为温谅的迟疑而恼怒,身子略微前倾,关心的问道:“怎么,有什么困难?”   “困难倒没有,只是范博他们带着人做了详尽的调研,一致认为将公司设在关山更符合既定的长远目标……说句让您见笑的话,我一贯都是甩手掌柜,只管制定一个大略的方向,其他专业的事都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一般很少插手……”   温谅不知道这个理由左敬是否满意,但他有自己的计划,不会因为对方是谁而改变。况且为了对付左敬,他早准备了另外一剂猛药!   左敬微一沉吟,道:“其实灵阳各方面的条件,包括基建、交通、环境等等,比起关山并不落后,或者说犹有过之。你也别急着做决定,具体的条件还可以谈嘛。”   能让堂堂一个省委常委、灵阳市委书记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温谅也不好再藏着掖着去考验他的耐心和容忍度,故意作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把牙一咬,道:“这样吧,本草若兰还是按照原计划落户关山。至于灵阳这边,我另有一家公司,五年内的投资额度不会低于十亿,不知左伯伯欢迎不欢迎?”   左敬错愕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好啊,你小子狡兔三窟,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温谅自然是以退为进的法子,仿佛因为本草若兰没办法留在灵阳,心中很过意不去,所以才把更大的项目投了过来。这样既给足左敬面子,也让他生生受了份人情。   人情债向来最难还,将来要是温谅再有什么要求,难道左敬还好意思拒绝吗?   “说说看,这个公司是做什么的?”   “……这家创图科技,是我买了上宁高科的一项专利,然后从大华挖来了一个天才……”   等丰盛的午餐摆满了桌子,温谅也和左敬达成了基本的合作意向。接下来只谈风月,不谈国事,温谅更是施展浑身解数,逗得霍静好开怀不止,印象分堪称报表。吃完了饭,左敬吩咐左雨溪和叶雨婷二女陪同温谅参观下灵阳的湖光山色,温谅却之不恭,心安理得的拐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出门去了。   灵阳身为海滨城市,东高西低,南北隆起,中间塌陷,从天上看去就如同一个捏了一半的窝窝头,但这里空气湿润,温度适中,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极其适合人类居住。正值春末夏初,红黄色的五角枫开遍了大街小巷,三人漫步在美丽海滨步行道上,看着远处海岸拍打来的浪潮,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竟难得的没有一人开口说话,仿佛心有灵犀般一起静静的享受着那份缠绕在心田的柔情和平淡。   之后又去逛逛了灵阳的一些著名景点,最后在灵阳中心广场周边吃了点特色小吃,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挂在了山脚下,摇摇欲坠。   “要不要去燕子路?”   左雨溪突然提议,温谅诧异道:“左局长还有泡酒吧的爱好?”   燕子路是灵阳最有名的酒吧一条街,虽然跟京城的三里屯不能比,但在九十年代的江东省,已经是夜生活最繁华的所在。温谅前世里不止一次来过灵阳,当然不会入宝山而空回,所以听到左雨溪冒出这样一句话,感到十分的惊讶。   “不是没去过所以好奇吗,听姜薇说挺有意思的……”   姜薇是纪委监察一室的副主任,也是左雨溪在青州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温谅呸了一声道:“我早晚要见见这个女人,敢把我家雨溪给带坏了,瞧我不扒了她的皮!”   左雨溪脸一红,偷看了叶雨婷一眼,蹙眉道:“谁是你家的……不过姜薇是小流氓,你是大流氓,刚好棋逢对手,谁扒谁的皮还不一定呢。”   温谅跟叶雨婷摊过牌了,所以说话一时没有注意,不过这时再去补救就太刻意了点,忙笑道:“好啊,赶明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我倒要看看这个女流氓长了几只眼!”   一旁的叶雨婷暗中撇撇嘴,对两人的掩饰表示不屑,不过不屑中是不是有点别有的情思,就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了。   说笑着走到了一处大厦门前,温谅停下来准备叫出租车,一辆挂着西川牌照的白色宝马从旁边开过,往大厦边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开去。这时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从值班室走了出来,挡住了宝马的去路,没有言语几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浑身珠光宝气,打扮艳丽的女人,一个是肥头大耳,肚腩鼓成了圆球的男人,男人指着保安的鼻子,嚣张的骂道:“我再他妈的问你一次,让不让我的车进去?”   “对不起先生,按规定只能挂有本大厦通行证的车辆才能进入。”   “去尼玛的,是不是觉得老子是外地人好欺负?告诉你,老子在灵阳有的是人,信不信一个电话废了你瓜娃子一条腿?”   男人吐沫乱飞,几乎溅到保安的脸上,可保安面色淡然,一动不动,道:“对不起先生,我要是让您进去的话,这个月的工资都没了,您是有钱人,不用跟我小人物为难。”   这本是求饶服软的话,可从保安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配合他的表情,好像在讽刺对方一样。男人气的火冒三丈,道:“好哇,灵阳就是牛逼,连个保安都牛逼哄哄的,把老子惹毛了,看老子咋个收拾你,不要看你弄木大块,把老子惹火了,老子拿一块石头给你焊起来……”   保安淡淡的道:“我不牛逼,不过想来牛逼的人也不至于跟我这样的人过不去!”   艳丽女人靠在车上,扭着腰笑道:“哎呦,刘总,他是不是在骂你呢?”   男人被女人一激,再也拉不下脸,一巴掌往保安脸上抽去,道:“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温谅眼光一聚,叶雨婷顺着他的眼光瞄了那边起争执的两人一眼,疑惑道:“怎么了?”   啪!   保安依然身子笔直,男人肥胖的手指在他左脸留下了五条血红的指印,温谅的神色透着几分怅然,道:“没什么,碰到了一个老朋友……” 第六百六十九章 虎落平阳自寻常   出租车停在路边,温谅拉开车门,道:“你们先回去吧,今晚多陪陪霍阿姨。我等下去找范博,明天再给你们电话。”   叶雨婷看了看停车场那边,眼中透着担心,左雨溪笑着拉了她一把,道:“走吧,男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就不要管了。”   叶雨婷弯腰上车,摇下车窗,低声道:“你小心点,这里可不是青州……”   温谅笑道:“明白,不用担心!”   目送两女乘车离开,温谅转身往停车场走了过去。胖男人打了一个耳光还不解气臃肿的手在保安身前指指戳戳,口中言辞更是不堪入耳。保安木然而立,不发一言,突然他的视线越过男人,停留在越走越近的温谅身上,辱骂、挨打都不曾变过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一片。   “瓜娃子怕了撒?老子跟你说……”   男人以为保安终于服了软,正要得瑟一下,不妨听到有人在身后说道:“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青天白日的,说话别这么难听,也不怕嘴角生烂疮吗?”   男人吓了一跳,回头打量温谅一眼,看他穿着普通,年龄又小,该是过路的路人,顿时怒不可遏,道:“老子骂老子的,管你娃个锤子事?”   温谅懒得跟这种人多废话,直视着保安片刻,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人,你也忍的下去?”   保安的身子有点轻微的颤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我倒是不想管,不过,”温谅退后一步,闪开了胖男人冷不丁抽过来的耳光,然后漫不经心的抬起右脚,狠狠的踢了回去,道:“我可不会跟个娘们似的,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男人惨叫一声,捂着大腿内侧躺倒了地上,肉山似的身子不住的蠕动,让人看一眼都快要吐出来。艳丽女人忙蹲下去试图把男人拉起来,却一不小心,连着自己都崴了脚,头朝下栽到地上,摔了个灰头土脸,披头散发,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保安双手猛的一紧,却又缓缓放开,默然了一会,低头道:“你走吧,我不用你做好人,你也不要给我惹麻烦。”   温谅笑道:“这人貌似有点来头,我一走,你的工作岂不是保不住了?”   保安终于按捺不住,抬起头怒视着温谅,道:“原来你也知道我需要这份工作……”   不是需要工作,不是需要赚钱,又有哪一个男人会忍受这样的耻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从古到今,许多人的际遇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温谅没有回答,转头对胖男人道:“打电话啊?赶紧打,我看看你究竟认识哪位灵阳的大人物,敢这么嚣张跋扈?”   男人刚偷偷摸摸的掏出手机,不妨被温谅发现,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到了地上,闻言忙不迭的拨了个号码,接通后喊道:“罗科长,罗科长,我老刘啊,对对,你快点过来,我在中心广场这边被人欺负了,对,快点,快点来。”   温谅好奇道:“罗科长?哪个罗科长?”   男人也许是打完电话后涨了底气,态度又强硬了起来,自信满满的道:“公安局治安科的罗尚阳,罗科长,瓜娃子,灵阳这地界谁敢不给罗科长面子?你娃有几个脑袋,敢得罪我,就是得罪了他,等着死翘翘吧!”   “哦,原来是罗尚阳啊,”温谅笑道:“换了别人,说不定我也得打个电话叫个支援,不过是他出面,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胖男人惊疑不定,道:“你,你跟罗科长认识?”   “认识谈不上,不过打过一次交道。”温谅眼睛眯了起来,道:“对了,刘老板,是叫刘老板吧?难道你不知道罗尚阳还兼任灵阳保安服务公司的总经理吗,这位保安同志可是他正儿八经的下属,你动手打了他的人,还敢找他来撑腰,胆子也够肥啊!”   男人刚从西川过来,跟罗韫有几笔生意要谈,负责接待的是罗尚阳,也只见过数面而已,说不上熟识,不知道他还负责保安公司的事宜,听了温谅的话不仅不怕,反而大喜过望,对保安叫嚣道:“好啊,老子这就让罗科长扒了你身上这层皮,让你这个破保安干不成!还有你,不是要出头吗,等会让你跪下来给老子磕头……”   砰!   胖子脸上又挨了一脚,重重的一脚几乎把胖子的牙齿给踢掉几枚,嘴角顺着流下了血丝,叫的跟杀猪一样凄惨。   温谅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保安笑道:“这一脚力道如何?”   保安微微张了张嘴,末了还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两辆桑塔纳从远处急速驶来,在路边停下来后,车上下来七八个人,有穿便服的,有公安的,有协警的,猛一看去,就像一群黑社会集体盗窃了公安局的更衣室,沐猴而冠,人模狗样。   走在前头的是罗尚阳,跟当初在青山之上比起来没有大的变化,依然的精悍阴沉,远远的看到地上的胖子,脸色黑的可怕,道:“刘总?”   胖子听到这个声音,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身手之矫捷,几乎让人忽略了他那圆滚滚的大肚子,扑到罗尚阳跟前,叫道:“罗科长,你可一定要给我出这口气,他们太欺负人了……”   罗尚阳安抚了两句,目光在背对着的温谅身上打了个转,往前走了几步,阴笑道:“不知是哪里的朋友……”   温谅转过身,笑道:“罗科长,这么久不见,出行还是好大的威风啊。”   罗尚阳这才看清楚温谅的脸,大吃一惊,也没空计较这番话里的讥嘲,浮出了十二分热忱的笑意,道:“啊,温少怎么来灵阳了?也不通知一声,好让兄弟做东摆酒,大家坐一起叙叙旧。”   温谅中午在左敬家里吃的饭,下午又有左家的两位千金陪着逛街,一般人也许不知道,但以罗尚阳的身份,要是还没得到消息,可真是连海里的蠢鱼都不信。   “过来随便玩玩,就不必惊动罗科长大驾了。现在先说正事,”温谅指了指保安,道:“他在罗科长手下混饭吃,按照规定不许外来车辆进入,只是恪尽职守的好员工该做的本分。可没想到这位刘老板仗势欺人,一点不给你这个大科长面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帮你教训了他一下,不碍事吧?”   这叫做先下手为强,温谅不仅把责任都推到了胖子头上,还打着维护罗尚阳的名义,占住了道理,就能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胖子捂着脸叫道:“老子都快破相了,这叫不碍事?”   罗尚阳看了看刘老板,对他的不识相大感不满,难道没看出我对人家都得陪着小心,你个土老帽还叫什么叫?   “你给我闭嘴!”罗尚阳训斥了胖子,笑道:“不碍事,不碍事,都是自己人,一场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   “罗科长,你……”   胖子还要不依不饶,罗尚阳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几人上来把胖子和女人架到了车里,然后又说了些客套话,和温谅客客气气的告辞。不过临走的时候对保安道:“明天来公司一趟,你这么尽职,我要重重的奖励你。”   等几辆车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温谅双手插在兜里,笑道:“明天你去不去?”   罗尚阳摆明了要给胖子一个说法,既然温谅不能动,保安就是最好的替罪羊,要是明天真的去了,被打一顿都是轻的,说不定会被怎样整治。   保安好一会才沙哑着嗓子,道:“我需要这份工作!”   温谅定定的看着他,沉声道:“你是需要工作,但不是站在这里,被人骂了祖宗八辈,被人打的鼻青脸肿,还不敢有一点反抗的所谓工作。你以为你去见了罗尚阳,受了惩罚,让那个胖子出了气,就能保住这个工作,幼稚!”   保安沉默不语,眼中有痛苦,有挣扎,曾经刀刻斧凿般的脸庞布满了尘世的风霜,可见这么长时间以来过的并不如意,甚至可以说落魄之极。   风从夜空中拂来,刮起了几片枫叶,悠长的街道通向繁华的都市,却更显得此刻此时,有一人是何等的萧索和寂寥。   保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对温谅摆摆手,转身往值班室走去:“我不是你,我,没得选择!”   没有选择,是浮沉的人生中最常见到的字眼,也是浮沉的人生中最无奈的经历。有的人熬了过去,从此大浪淘沙,一往无前,有的人没有熬过去,从此颠倒黑白,痛不欲生。   温谅冲着他的背影高声道:“那个夜中雄鹰,敢雨中杀人的常成哪里去了?”   保安脚步一顿,猛然回头,恶狠狠的道:“不许你提夜鹰这两个字!”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丢了夜鹰的脸,让你的部队和伙伴蒙羞?”温谅毫不留情的嘲笑道:“还是说,你怕许庭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会感到失望?”   常成一拳砸到身边的柱子上,凌厉沉稳的拳劲似乎让这个混凝土浇筑的柱子为之一颤,道:“别说了……” 第六百七十章 云从龙,风从虎   温谅静静的道:“常成,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是虎落平阳,不过寻常,知耻近勇,犹有可为,怕只怕你在这样的环境里待的久了,心志会被一点点消磨,面对刚才那样的耳光和辱骂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愤怒的情绪,那才是真正的悲哀,才是真正的让许庭失望,让夜鹰蒙羞。”   “你说你没有选择,好,我现在给你另一个选择:明天下午三点,我会离开灵阳,你如果愿意跟我做事,三点前来远航大酒店找我。”   “自己好好想清楚,是要继续这样的活着,还是给自己一个改变的机会。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但至少不会让你比现在过的更卑微,不是吗?”   说完之后,温谅没再停留,径自离开,在远航大酒店见到了范博。说起灵阳方面的动态,范博道:“今天跟窦文博见了面,开出的条件比较诱人,温少,既然有左书记的关系在,其实把公司开在灵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可以考虑一下。”   温谅笑道:“这个不必议了,我已经做了决定。不过跟灵阳这边的谈判可以拖着,有了个备胎,关山那边才能给个好价。”   两人在屋中密谈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碰到卢藇,原来是其他工作人员怂恿她来请范博一道去燕子路泡酒吧放松放松。范博为难的看了看温谅,温谅点点头笑道:“去吧,多跟年轻人接触接触,免得你未老先衰,暮气沉沉,越来越缺乏吸引小姑娘的魅力了。”   “范总别听温总吓唬您,您这个年纪,正是有魅力的时候呢。”卢藇娇笑道:“倒是温总您才该跟我们多接触一下,不然啊,可比范总老的更快。”   范博和温谅同时大笑,温谅指着卢藇叹道:“你这张嘴啊……”   左右无事,温谅跟着他们去了酒吧,96年的燕子路已经足够的繁华,人来人往,帅哥美女让人目不暇接。灵阳本就是出美女的地方,但放眼望去,还是穿着淡绿色连衣裙的卢藇,无论身材,还是姿色,都更胜一筹。让温谅没想到的是,除开这些,卢藇的舞姿竟也是上佳,在酒吧的舞池中一曲热舞,全场惊艳。   第二天上午,全员休整了一下,等吃过午饭,市政府派人来接考察团去实地调研,温谅一人留在酒店,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罗尚阳敲开了房门,毕恭毕敬的道:“罗总让我来请温少过去喝杯茶……”   温谅淡然道:“我今天有点忙,下次再找机会吧!”   罗尚阳面露难色,道:“这个……”   温谅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道:“怎么,罗韫难道还让你用强不成?”   “不敢,不敢!”罗尚阳犹豫了下,道:“罗总交代了,要是温少没时间,让我转达一句话。”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温谅,温谅仿佛根本不明白他想要进去坐一坐的意思,皱眉道:“什么话,说吧!”   看来今天这个闭门羹是吃定了,罗尚阳阴狠之人,并不会因此觉得伤了自尊,以他的地位,本也没有跟温谅对话的资格,但是见微知著,温谅这般不留情面,罗总的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罗总让我转告温少,欢迎温少来灵阳发展,不过分则两害,合则两利,不如大家互通有无,携手合作……”   温谅笑着打断了他,道:“你们多虑了,我对灵阳没兴趣,所以谈不上合作。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像以前一样,各走各的路。”   罗尚阳试探道:“温少的意思?”   “你告诉罗韫,他的事我没兴趣,所以我的事,他也不要有太多的兴趣才好!”   罗尚阳唯唯诺诺的离开,温谅嗤的一声轻笑,罗韫真是鼠目寸光,自不量力,还真把灵阳当做自家的后花园了?   被罗尚阳这么一打岔,温谅看看表,已经快要三点,给左雨溪和叶雨婷打了个电话,让她们开车来接,自己略微收拾了一下,便起身下楼去了。   刚到一楼大厅,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人,温谅笑了笑,走过去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来的自然是常成,他理了发,刮了脸,换了身干净衣服,乍一看去,平头,阔鼻,黑脸,浓眉,一如当初夜里碰到时的模样。   可终究还是有了些许的不同,那一双坚毅又狠辣的眼神不复再见,多了份迷茫,也多了份疲惫。从部队到社会,完全是两种世界,很显然,他适应的并不好,或者说,他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条路。   温谅指了指沙发,道:“坐吧,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问,不用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常成坐到对面,低垂着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来昨晚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换了任何一个人,想要跟着曾经的对手做事,心中难免要过好几层魔障,这无可厚非。   “你为什么要帮我?按理说你应该恨我才对,我想了一夜,却没有想出来答案!”   温谅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你呢,还恨不恨我?”   常成愕然抬头,道:“我恨你什么?”   “要不是我,许庭本打算在你转业后,找一个好的安置,至少公检法系统混的进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落魄。”   常成摇头道:“是我得罪你在先,惹了你又惹不起,自然得承担后果。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不错,你能明白这一点,我总算没有把媚眼抛给瞎子看。”温谅笑道:“所以你要的答案很简单,既然你不恨我,我也没打算恨你,看到老虎被老鼠欺负,总有点于心不忍——这个答案,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常成自嘲一笑,道:“我算什么老虎?”   “老虎放到动物园里,不过是供人观赏的宠物,可要是放归山林,却是一方霸主。常成,你是不是老虎,要问你自己,有没有成为老虎的野心?”   常成默然,摊开双手,看着自己苍劲有力的十指,道:“可我除了打架杀人,别的什么都不会……”   温谅站起身,微笑道:“我身边缺一个司机加助理,你要是会开车的话,就跟我来吧!”   说完大踏步的往酒店外面走去,常成深吸一口气,同样站了起来,顺了顺上衣的褶皱,紧跟着温谅的影子,走向阳光灿烂的世界。   多年以后,疯虎常成,将成为温谅的敌人们永远无法逾越的最后一道屏障! 第六百七十一章 拔萝卜   青州机场。   钟从江扭头对温谅笑道:“出来了。”   温谅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傅进京和崔不言一前一后从通道走了出来,长途飞行的疲惫遮掩不住脸上的春风得意。   钟从江招了招手,他们同时看了过来,兴奋的加快了脚步。   四人会合后乘车直回市区,温谅早早安排好了接风宴,酒过三巡,谈起德国的见闻,傅进京感叹道:“以前坐井观天,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大,这一次不仅开了眼,感觉许多想法和思路都变得清晰和开阔多了……”   温谅哈哈大笑,道:“所以今后出国考察要成为公司的常态,时不时送一批优秀的员工到世界各地走走看看。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吗,只有看的远,才能走的更远!”   经过傅崔二人德国之行的详细摸底,加上其他途径汇总得来的消息,温谅最终敲定了一家名为克索恩的水设备制造公司,实力排名在世界前三,技术领先,质量过硬,最重要的是一千七百万的报价在几个备选公司里性价比最高,所以中标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先休息两天,两天后正式开始跟克索恩谈合同,从江把关,老傅协助,涉及某些具体条款时,一定要注意国内外的文化法律差异。”温谅沉吟一下,道:“现在公司也没有成立专门的法务部门,这样吧,有什么不懂的,或者不清楚的,你们可以找华之苕解决,我把她的电话给你们。要是她实在解决不了,再把问题报到我这里,我来想办法。”   此次傅崔在德国的一切行止,都由华之苕找的德国麦肯锡分部的朋友帮忙,温谅向来奉行一客不烦二主,反正这位师姐刚刚完成新兴和青化的并购事宜,闲着也是闲着,谈个进口合同,不过举手之劳,小事一桩。   接风宴一直吃到了下午三点,吩咐钟从江将喝的有点大的傅进京送回家,温谅对崔不言笑道:“不言和我一起,咱们聊聊天。”   崔不言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高兴的点了点头。   正是上班的时间,街道上行人寥寥,两人并排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常成开着车,慢慢的跟在后面。   “这次去德国有什么感觉?”   “感觉嘛,德国人就像他们的黑、红、金三色国旗一样,有着不同却又鲜明的风格。”   温谅饶有兴趣的道:“哦?说来听听,我还很少听人这样来形容德国人的。”   “黑色代表严谨,冷静,内敛,这也是德国人留给世人最深刻的印象,工作起来一丝不苟,对己对人要求严苛,近乎不近人情。有个极端的说法,说只要章程里规定往墙上砸钉子要砸三次,绝对没有人砸两次或四次。但这次真的去见识了,才知道在黑色之外,其实还有很热情友好的一面,就像国旗里面的红色。比如我们刚到时人生地不熟,处处有困难,但每当遇到麻烦的时候,都有德国人主动帮忙,连在车站牌前露出一点踌躇,都有人询问要不要帮忙,让人大为感动。”   “至于金色嘛,不言而喻,至尊,华贵,威严,”崔不言笑道:“德国人骨子里骄傲的很,是我见过的最骄傲的民族之一。这种骄傲不是某些国家那种源于自卑而来的故作傲然,而是因为对自身文化、民族、国家的高度认同而产生的自豪感,也许这也是二战后德国能真心认错和忏悔的底气所在。”   崔不言口若悬河,言语生动有趣,对某些问题的看法新颖而独特,还能时不时带来一点闪光的思辨,让温谅愈加的赞赏,思虑再三,终还是没有把罗蹊跟周静的事告诉他。   温谅本来怀有歉意,因为自己的缘故,差点让周静落入罗蹊的掌中,所以才想跟崔不言谈一谈。但看到他年少飞扬,激情澎湃的样子,仿佛像极了那些年在京城和谈羽一起打拼的时光,突然又改变了心意。   时过境迁,罗蹊不可能再和周静有往来,且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还是就这样让它随风散去吧。   有时候,不知道,或许也是种幸福!   “……我还有一个感受,就是我们现在跟国外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不单单是工业和技术,在公司的管理和制度的设计上也远远不如……”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今天不谈工作,早点回去休息,然后洗个澡,换一身帅气的衣服,找你的女神去吧。”温谅调侃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出了趟国,回来竟然没给人家带礼物?真要这么榆木脑袋,小心我扣你半年的工资!”   崔不言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道:“带是带了,我就是怕她不喜欢……”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礼物,要是有女孩收到礼物还不高兴,只有两个原因,一,你的礼物档次太低,二,你的人档次太低。如果你是比尔盖茨,送她一个易拉罐的拉环当戒指,女孩子也会泪流满面的喊着浪漫,但你要是一个穷小子,还敢拿着一个拉环去泡妞,那绝对是脑袋抽风了。”   温谅循循善诱,道:“所以,当我们自己的档次在一定时间内还赶不上比尔盖茨的时候,就要尽最大的可能去提升礼物的档次。你一个月开五千工资,如果能拿出来一万去买礼物,女孩子知道了,会不会感动?不管她收下,还是拒绝,至少知道你为了她可以连裤衩都当了,礼物不重要,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这份心。女孩子都是感性的动物,日积月累,感动总会演变成心动……”   崔不言眼睛一亮,却又充满期望的看着温谅,嘿嘿道:“我一个月开不了五千那么多……”   温谅没好气道:“那只是个比喻,想加工资先等你把女神追到手再说!”   崔不言气血上涌,冲劲十足,牙一咬,道:“好,我这就去把礼物送给她!”   “急什么,听我说完,这个送礼物也要讲究点策略,总不能直接走过去把礼物往人家手里一塞,喏,这是给你的!这不叫送礼,这叫逗狗……礼物本身已经具备了拉近跟女孩关系的价值,但咱们又不是比尔盖茨那样的有钱人,所以每一份礼物都要压榨出它的全部剩余价值,要讲究环境、气氛和心态的无缝结合,完美交融……”   一番话听的崔不言茅塞顿开,要不是顾忌温谅大老板的身份,真是要用基友般的拥抱,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崇拜之情。   “温总,要是早认识您,我何苦单恋了这么多年!”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自己要多用点心,记住一句话,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追女孩子就像拔萝卜,萝卜种的再深,埋的再紧,只要勤快浇水,努力松土,用力去拔,总有一天会落入你的手中。”   温谅笑道:“走吧,我送你回依山!”   “不用了,温总你那么忙,我还想去超市买点东西,过会自己坐车回去就好了。”   “也行,路上小心!”   温谅转身上了车,和崔不言挥手作别,常成问道:“去哪?”   温谅还没说话,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唐叶的号码,对常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通后笑道:“唐主任,腿好点没有?”   唐叶伤势稳定后已经转回了关山骨科医院,那边的医疗条件要比青州好不少,况且在青州怎么也没关山方便。   “好多了,就是有时候还会有点痛,医生说要在床上躺一个月,真是烦死我了。”   “就当给自己休假了,多睡点觉美容养颜,何乐而不为?”   “好啊,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以前看起来有多老?”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这样的对话并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在朋友间份属平常,但有鉴于他俩的历史状况,就显得颇有些诡异。   其实仔细想想,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聊聊天,互相调侃两句,也是一种不错的相处方式,接触的越久,越能发现彼此的优点,也能越加的包容彼此的缺点。   从陌生人到朋友,莫不如此!   温谅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唐主任,你不发脾气的时候,其实挺好相处的。”   唐叶哼了一声,道:“你要不讨人厌,我会发脾气吗?”   温谅大笑,道:“看在我今天还算不讨人厌的份上,有没有带来好消息呢?”   “昨晚于书记跟谢柏樟谈工作的时候,提到了宣传部门要多关注本省的民营企业发展,要在公平竞争的基础上,尽量多给与一点关照,不要明着点灯,暗地刮风!”   谢柏樟是省委宣传部长,于培东这话说的已经很重了,显而易见对广电部门和省电视台的做法十分不满。   温谅轻笑道:“希望谢部长领会书记指示精神,积极改正错误。咱老百姓也不求关照了,只要不给使绊子,就谢天谢地喽!”   “谢柏樟五行缺木,最怕的就是于书记,也许明天青河就会接到省台的电话了。”   木性主仁,正直平和之意,唐叶讽刺他五行缺木,自是说这人品格不怎么滴。但凡攻击别人人品的,说明彼此的关系有点不和谐啊,怪不得唐叶对告状这件事如此积极主动,一方面是为了还温谅的人情,另一方面,看来也是想给谢柏樟上点眼药。   温谅挂了电话,叹气道:“女人啊,千万不能小觑……” 第六百七十二章 流火七月   果不其然,第二天省电视台的一名副台长给李胜利打了电话,对前段时间工作方面的失误表达了歉意,并热情洋溢的欢迎青河豆浆跟省台进行广泛的、全方位的合作,同时省台广告部的负责人主动登门拜访,不仅给出了8点档的黄金时段,还赠送了许多优惠措施。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而那个大放厥词的广电局领导也因此吃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当起了缩头乌龟,心里不知把顾时同骂了多少遍。   与此同时,滕景霖亲自拍摄的广告也正式完工,温谅在李胜利的办公室看了样片,整个广告节奏分明,色彩温馨,通过对细腻的人物刻画,以及对用餐环境和氛围恰到好处的渲染,既突出了健康和清爽,也对应了温情和温暖,让人过目不忘,印象深刻。   首先一个长镜头拉出了干净美丽的街道,清晨的阳光洒出了清冷的斑驳,身着粉色衣裙的可爱小女孩从街道的尽头飞快的跑了过来,后面传来妈妈的喊声:“慢点跑,别摔倒了。”   镜头跟着小女孩的背影,带着观众的好奇心,停留在了街道中间某一处建筑的门前。小女孩抬起头,看了眼门匾上挂着的“青河豆浆”四个大字,馋馋的舔了舔小唇角,然后用力的推开了门。   通过小女孩的眼睛,呈现出一幕热闹的景象,窗明几净,舒适卫生的环境,拥挤的人群,欢乐的笑声,来回忙碌的服务人员,以及墙上挂着“健康、清爽、可口、新鲜”的宣传口号,有人在点餐,有人在付钱,有人在打包打走,几秒的时间,将一副完整的豆浆店早间生态图勾勒的淋漓尽致。   女孩的妈妈也同时走了进来,一名穿着制服的漂亮女服务员满面微笑的带着她们往里面的座位走去。镜头这时飞快的闪过了靠着窗户的三个座位,第一个座位是一对白发斑斑的老人,大爷正喝着豆浆,大娘给他剥好一个茶叶蛋递了过去,不言不语,却胜过了千言万语;第二个座位是两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狼吞虎咽、你争我抢的吃着小笼包和葱油饼,一边吃一边嬉戏打闹,充满了童趣和活力;第三个座位是一对穿着时尚的白领,安静的吃着小米粥和南瓜饼搭配的早餐,偶尔抬头对视一笑,淡淡的情谊,甜甜的感觉,十足的打动人心。   然后小女孩坐在座位上,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豆浆,妈妈微笑着问道:“好喝吗?”   小女孩笑的灿烂无邪,道:“好喝!”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道白白粘稠通透的豆浆顺着银色的勺子垂流直下,落入精致的碗中,旋转了几道漩涡,并溅起了数点点滴。旁边伴随着妈妈的旁白,打出了竖着的两行字:   青河豆浆,   最好喝的豆浆!   然后是小女孩俏皮的画外音:记得来喝哦!   李胜利按下遥控器的暂停键,温谅不由的鼓起掌,赞道:“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李胜利司雅静谈雪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当前的广告风格大多简单粗暴,很少用这么精致的画面和镜头去讲述一个饱含了这么多内容的故事。何况这一次并没有请明星出演,别说大明星,就是三线的小明星也没有用,所以一众人等心中并没有底,不知道观众会不会接受,但温谅的信心就是他们的信心,眼见得到了他的赞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滕景霖显然也对这个作品感到一万分的满意,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温谅走过去和他握了握手,道:“合作愉快,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和滕导合作!”   滕景霖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温谅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货一门心思想往大银幕发展,这样说岂不是咒他只能拍广告混了?   “当然了,也不仅仅限于广告,滕导以后要是有兴趣拍戏,又缺乏资金的话,可以来找我,说不定我会有兴趣……”   滕景霖身子一震,表情复杂的看着温谅,温谅笑了笑,掉头离开,留给了滕大导演一个无限遐思的背影。   接下来的五月份,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道飞速的运转,本草若兰跟关山正式达成协议,入主刚刚建成不久的关山高新技术产业园区,而创图科技也悄无声息的在灵阳安家落户。青河豆浆的第一支广告在江东卫视和青州电视台一经播出,立刻引起强烈反响,同时公司在报刊、杂志、公交、街道等媒介平台展开了一系列声势浩大的配合宣传,各直营店营业额成倍上涨,也以一至三天新增一家门店的速度,将直营店开到了关山、灵阳、临泽、凤台等城市,而要求加盟和咨询的电话更是几乎打爆了三台座机。   这一切让同期跟青河打擂台的快又多措手不及,不仅宣传上完全落入了下风,而且别无选择的跟着青河的脚步加快了开店的速度,数百万的资金流水似的砸了进去。甚至在有些偏远城市,青河还没来得及进入,快又多就抢先一步,把旗子早早的竖了起来,一时倒也出了不少风头。   在江东之外,苏海也传来了好消息,付民之升任吴州市副市长,焦林接任吴江县县委书记,而姚裳也如愿以偿的从县委办公室那个泥潭中脱身,成为吴江县主管农业的副县长。   据说这个位置本来是准备给西亭镇的书记兼镇长赵小泉的,被姚裳横插一脚,赵镇长只好再委屈委屈,继续待在西亭镇,给碧螺春的茶叶合作社制度看家护院了。   到了五月底,从德国引进的纯净水生产线正式组装调试完毕,克索恩公司派了两个专业工程师留在依山进行指导和教学工作,傅进京亲自带着工程部的人没日没夜的缠着德国佬,一副不把他们彻底榨干绝不罢休的架势,把人家佩服的直嚷嚷国人勤奋能干,吃苦耐劳,堪称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典范,临走的时候还一个劲的拉着傅进京的手,表示依依不舍。   能让对工作最严谨的德国佬发出这样的感概,傅进京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另外,新兴厂和青化厂合作的PAM项目,终于赶在温谅制定的时间表的最后期限到来的时候生产下线了第一批污水处理设备和水处理药剂。紧接着,六月初,国务院正式发布《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规划及“九五”计划》,以法规形式确定了淮河流域水污染治理目标:1997年实现全流域工业污染源达标排放,COD排放量从1993年的150万吨削减到89万吨;2000年淮河干流为3类水,支流为4类水,实现淮河水体变清。从此揭开了重拳整治淮河流域水污染,关停小造纸、小制革、小印染等“十五小”企业和所有污染源企业必须排放达标的雷霆行动。   在这个大背景下,国务院、水利部联合沿淮四省的水利、环保、渔业、林业、航运、城建、地矿、公安、消防、武警等部门在黄淮省东明市召开了联合行动协调小组会议,统一部署,统一行动,对限期内拒不整改、整改后不符合规定、偷排偷放、阳奉阴违的污染企业,坚决发现一批大及一批,从严从重进行处罚。   以此为机遇,经过多方运作,被命名为BEST的PAM产品通过了国家技术检测部门的验收和公证,在江东省委领导和专家们的推介下,以绝对领先的国内工艺和自有专利技术,进入了治淮领导小组的视线,然后借助青化厂的销售渠道和极高的性价比飞快的打开了市场,成为沿淮流域各个中大型企业的唯一供货商。   青化厂重新焕发的生命力和创造力,给温怀明带来了巨大的威望,既堵住了众口悠悠,也让青投下一阶段的工作变得更加容易推进。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温怀明立刻趁热打铁,以极大的魄力对农机厂、毛纺厂、玻璃厂、耐火材料厂等国有企业进行全面改制,采取重组、联合、兼并、租赁、承包经营、合资、转让国有产权和股份制等多种形式,并加大了对企业的清产核资力度,按照“谁投资、谁所有、谁受益”的原则,认真核实和界定国有产权。对清理出来的不良资产,交由青投旗下的资产管理中心集中处置,资产管理中心的工作主要依托各类社会机构,如投资管理公司、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等机构,进行社会化协作,共同处置国有不良资产,提高了不良资产处置的效率和效益,并制定了《企业账销案存资产管理工作规则(试行)》。   凡此种种,在每个人如火如荼的人生里,时间也随之流逝。   眨眼间,流火七月,一步不迟的到来。   明天就是一年一度高考的日子,青州高三年级的学生放假一天,调整作息,收拾心情,准备迎接人生的第一次大考。   杨阳提议,要给谢言壮行,于六号中午,香积厨设宴,谁不来,谁是小狗!   温谅当时正在关山和屈东海喝酒,也只能在这个强大的诅咒下乖乖的赶回来。   谢言,已经好久不见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远去之高一   自从齐舒入狱后,温谅还是第一次来香积厨,不过看起来这里门庭若市,生意火爆的不行,并没有因为失去了老板而在青州销声匿迹。   当然,温谅还不知道,齐舒不过是香积厨两个合伙人中的一个,有另一个人暗中坐镇,想不火爆都难!   张起云还是戴着一幅眼镜,站在入口处迎客,看见温谅呆住了片刻,急忙迎了上来,满脸陪笑道:“温少多日没来了。”   温谅笑道:“我怕你们给我的菜里吐吐沫……”   张起云尴尬道:“温少说笑了,快,里面请。”   温谅走了几步,扭头认真的道:“你们不会真的往菜里搞鬼吧?”   张起云冷汗都快要下来了,道:“我等下亲自去盯着,温少放一万个心!”   包厢内已经坐满了人,谢言,杨阳,许瑶,纪苏,小凝,孟珂,任毅,致和,谈羽,张松等等,还是元旦晚会的那一帮人马,不过唯独少了一个贝米。   贝米那样的女孩,在与不在,也许除了一个人外,再没有其他人会在意。   温谅刚一现身,就有一根香蕉直冲面门而来,他伸手接住,剥了皮咬了一口,道:“任兄,你就是这样欢迎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吗?”   任毅跳起来站到凳子上,叫道:“你丫一个逃犯也敢自称尊贵,有优雅的金发吗,有妩媚的大眼吗,有性感的腹肌吗?”   温谅最近少在校园出现,也不知道任毅又迷上了什么玩意,不过听这个描述,似乎跟大洋马有点关系,笑道:“吃个饭而已,用不着出卖色相吧?”   刘致和起哄道:“温哥你搁到古代就是个丫鬟的命,想出卖色相也得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啊,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温谅愤然道:“我强烈鄙视你们的审美,就哥哥这张脸,放到秦淮河,不说花魁了,至少也是个老鸨级别的吧?”   一群男生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尤其任毅都快要捶桌子了,杨阳一脸迷糊的问道:“老鸨是什么?”   宁小凝冷着脸道:“别理他们,那个不是好话。”   杨阳这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手在刘致和腰间狠狠的一掐。刘胖子痛不欲生,嚷嚷道:“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热闹一番之后,温谅坐到许瑶身边,对隔了几个位置的谢言点点头,笑道:“明天要考试了,准备的怎么样?”   谢言略显的紧张,脸蛋绯红,似乎有点不敢去看温谅,一直低垂着头,但眉梢间的那许久不见的惊喜,却怎么也掩藏不住,道:“我真的怕考不好……”   “没关系,想当初中考的时候,我估计以自己的成绩只能去职高混了,没想到竟然混到了青一中,所以说‘只有考前哭啼啼,才能考后笑眯眯’,是一句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理啊!”   纪苏轻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谢言的成绩也很差喽?”   “纪苏同学你这叫挑拨离间,以后一定要多跟许瑶保持距离,不然要学坏了……嗯,许瑶同学,许瑶同学?”   “啊,怎么?”   许瑶从温谅进屋开始,一直在盯着他看,自从那次山顶的一吻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别说单独相处的机会了,竟是一时走神,没听到温谅刚才的话。   温谅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道:“别梦游了,你不发飙,我其实挺不习惯的……”   许瑶恍若初醒,疑惑的看看四周,道:“好好的,我发飙做什么?”   孟珂忙打起了小报告,道:“刚才温谅说你坏话呢!”   “是吗?”许瑶白了温谅一眼,眼波轻柔如水,道:“他想说就说好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也只有亲近如纪苏宁小凝,才知道自从生日那一晚和温谅单独度过之后,许瑶已经改变了太多,常常会一个人静静的发呆,傻傻的痴笑,有时候爬在教学楼的栏杆上,俯首看着院中的合欢花,娇俏的容颜映衬着夕阳的霞光,几乎凝固了十八岁的少女那无与伦比的美丽。   温谅对她微微一笑,两人视线交融,都清晰看到对方眼眸深处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种感觉,无法言明。   “回到刚才纪苏提出的问题,按照我的理论呢,谢言成绩本来就很好了,但还是害怕考不好,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的考试成绩只能比平时更好!所以呢,今天不喝酒,”温谅举起手中的茶杯,道:“我们以茶代酒,提前恭祝谢言同学考上清华,成为我辈的楷模和榜样!”   “干杯!”   “干杯!”   接下来包房内闹成了一团,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笑玩乐,张起云亲自过来,指挥服务员上菜,照应的十分周到,显然被温谅刚进门时一番似真似假的话给吓到了,生怕无事中生出事来,被温谅捏了把柄借题发挥。   其实温谅只是跟他开个玩笑,别说齐舒已经身陷囹圄,就是还在顾时同手下做事,也不会有兴趣来为难一家小小的饭店。   中途和谈羽一起出门去上卫生间,并排放水的时候,想起这帮人中只少了贝米一个,温谅低声问道:“又见过贝米吗?”   谈羽摇摇头,道:“她转学了,已经没再联系了。”   “转学了?”温谅还真是不知道这个消息,刘致和和任毅应该知道,不过他们从没把贝米当回事,自然不觉得这算多大的事,需要特地跟自己提一提。   “嗯,”谈羽叹了口气,道:“虽然有时候还会想起以前,但……毕竟都过去了!”   两人同时抖了抖身子,互相看了看,仰头哈哈大笑,然后勾搭着肩头,哼着歌掉头回去。   吃完了饭,出门的时候谢言有意和温谅走在最后,许瑶见状拉着小凝和纪苏笑嘻嘻的先头走了,给他们留出空间说话。   温谅笑道:“明天不要紧张,发挥出正常的水平就可以了,你平时的成绩那么好,不会有什么差错。”   谢言点点头,下巴都快要碰到了胸口,道:“不过我不想上清华……”   可能因为声音太小的缘故,温谅没有听清楚,微笑着反问道:“什么?”   谢言停下脚步,仿佛鼓足了勇气,道:“我,我想考江东大学!”   温谅愣了愣,想起过年时曾跟谢言有过的那番对话,轻声道:“谢言,大学对每一个人来说,可能是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之一,不要冲动,也不要盲目,只有先问问自己,将来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想从事什么样的工作,然后才能照着这个目标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直至最后的成功。”   “我明白,你现在对将来未必会有清晰的规划,也未必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我觉得,当清华和江大同时摆在你面前的时候,放弃前者,而选择后者,未必是一种理性的选择!”   谢言这一次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许是认识以来,第一次反驳温谅的话,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道“我想,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女孩的星眸清澈而无邪,但言辞坚定,如同有了亘古的信仰,温谅没再说什么话,伸手按在她的肩头,轻轻的拍了两下,道:“加油!”   三天的高考很快过去,根据估分的情况,谢言发挥的还算不错,应该比平时还要高一点点。如果不出大的纰漏,将成为今年青州高考状元的有力竞争者。   紧接着就是高一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温谅稳扎稳打的带学校猫了十天,老老实实的复习,认认真真的做题,最后考出来的成绩还不错。不过年级第一是不用指望了,姬晓玲在被苦苦压制了一年之后,终于重新登回宝座,据说拿到成绩单时差点喜极而泣。   至于程海军,不知撞了哪门子邪,并没有因为温谅的退出而捡回万年老二的称号,以一分之差硬是被别人挤到了第三,据说隔天就去了天漏山普方寺拜佛去了。   当最后一天,叶雨婷宣布放暑假的时候,教室里响起了阵阵欢呼,温谅问起任毅暑假的安排,这小子竟然打起了太极,顾左右而言他,神态紧张中透着期待,好像在酝酿什么大计划一般。   温谅略一思忖,应该跟那次孟珂给他出的追求宋婉的主意有关,道:“不说就不说吧,你无义,兄弟我不能无情,衷心祝愿任兄心想事成,旗开得胜。”   任毅感激涕零,一揖到地,道:“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孟珂捂着脸颊,叫道:“哎呦,哎呦,牙都要酸掉了。”   “孟同学,我个人认为,你很有必要提高一下对传统文化的认知和敬畏,多么优美而动人的语句,啊,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要死了你,再敢对着我乱穷酸,看我还帮不帮你混进去……”   纪苏整理好桌子里的书,将暑假需要的功课放到书包里,转头看着温谅,道:“你呢,暑假出门吗?”   温谅耸耸肩,道:“不知道,也许宅家里看看书,也许天南地北的跑,看情况吧!”   “要是有空的话,来关山吧,我和妈妈会去陪爸爸一段时间,瑶瑶也要回去住两个月,你过来了,我们可以一起逛逛街,爬爬山。”   最不忍打破的,莫过于一个女孩的憧憬,可惜的是,有时候,老天总是那么的无情! 第六百七十四章 公路动脉,千奇百怪   放暑假的第一天,温谅呆在家里,竟一时无处可去。青河有李胜利,新兴有纪政,本草有范博,依山有钟从江,唯一还不太成熟的创图又有一个天才尹颙,大家各安其职,游刃有余,都不需要他去指手画脚。   而许瑶和纪苏去了关山,宁小凝第一班飞机回了京城,司雅静忙着青河的工作,左雨溪又下乡蹲点去了,宁夕远在沙河县,最有闲暇的叶雨婷据说背着背包,带着单反去了泰山采风。   所以温谅只能躺在家中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无趣又稀少的电视节目,茶几上泡着一壶顶级的碧螺春,要不是时不时的打几个哈欠,也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名士风采。   连中午回家取东西的丁枚看到温谅也吓了一跳,道:“不是放暑假了吗,怎么在家里呢?”   “妈,你这话我就不爱听,我在家里待一会儿怎么了?不是你儿子啊,这不是我家啊?”   “呵,合着我倒霉,关心你还落一身的埋怨。”丁枚坐到他身边,笑呵呵的道:“好儿子,说说怎么回事,是不是看上谁家姑娘了,可人家看不上咱,所以一个人生闷气呢?”   温谅哭笑不得,道:“您别瞎猜了,就我这模样往外面一站,小姑娘肯定是排成排啊!”   丁枚后仰着身子,仔细端详了一会,郑重其事的道:“儿子,我觉得要不还是去整个容吧,人家小姑娘排成排,说不定是被你给吓的啊……”   最后还是刘天来的电话把温谅从丁枚的魔掌中给拯救了出来,要是再晚一会,真说不定会被她给埋汰死。   两人在外面碰了头,刘天来神秘兮兮的领着温谅来到一处宅院前面,坐北朝南的格局,周边林木葱葱,斑竹吐翠,前行百米,便是潺潺而过的青河水,碧波荡漾,水韵悠长。就如同苏舜钦诗中描述过的样子,秋色入林红黯淡,日光穿竹翠玲珑,只是第一眼,温谅就喜欢上了这里。   “十万不够吧?”   “哪能呢,整个算下来只花了八万!”刘天来怕温谅不信,解释道:“这里的房主在南边做生意,全家老小早搬过去了,宅子空了好几年,挂了十一万的价,可一直卖不出去。怎么说呢,虽然看起来挺精致,可没钱的自然买不起,有钱的嫌地段太偏僻,高不成低不就,房主又是一根筋,不愿低价出手,所以就空置下来了。正好我一朋友跟他认识,他也不想干耗着了,给打了个八折的友情价。”   以这宅子的长远价值来说,十一万真不算贵,但东西再好,也得有市场,这时节正是房地产低潮期,又在青州这种三线城市,想要找个合适的买主确实挺不容易。“我寻思这地方空气好,够安静,就替温少做主跟人家把合同给签了,”刘天来腆着老脸道:“温少,不管你满不满意,这八万块可是要不回来了……”   温谅笑道:“我要是不满意,八万块从你工资里扣!”   刘天来一下子脸拉的老长,求饶道:“三年的工资啊,温少,我家致和可正在长身体……”   温谅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就你家刘致和那体型,说是发育了三十次也有人信,真不敢再长了大哥!   刘天来当然是看出温谅十分满意,才故意说些讨喜的话,温谅最后拍板定了下来,不过打消了刘天来自告奋勇找装修的念头,这毕竟是自己第一个窝,怎么装,装什么风格,还得博采众长,听听几个妹子的意见。   青州地面邪,说谁谁到,刚跟刘天来分手,温谅接到了宁夕的电话:“放暑假了,要不来沙河转转?”   温谅跟宁夕也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面了,对热恋中的人无疑是一种残忍的惩罚,他咳了一声,有气无力的道:“不行啊,我最近身体生病了,某个高等脊椎动物雄性者才有的部位时不时的会充血肿胀,让人烦躁不安,胡思乱想,正准备找医生看看呢。”   话筒另一侧传来宁夕气定神闲的笑声:“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在沃顿的时候,我还旁听了医学院的课,对你这种病症,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给与完全治愈。”   “真的啊?你等着,我即可动身!”   挂了电话,温谅上了车,常成问道:“回家,还是……”   “去东明市!”   常成有点跟不上温谅的思维,扭头又问了一遍,道:“黄淮省的东明?”   温谅点点头,和衣往后座一躺,道:“走吧,午饭路上吃,争取晚上赶到!”   黄淮省地处共和国的腹地中心,人口众多,经济落后,温谅一觉醒来,隔着窗户看到外面黄沙扬起,低矮的平房随处可见,问了一声,才知道刚刚进入省界,距离东明市还有一百多里。   这时候连霍高速还没开通,常成走的国道,没有专门的服务站和休息点,一路行来最常见的风景有三种,一是满载货物呼啸而过的解放、东风等大货车,在供给困难需求旺盛的年代,物资的流动很大一部分要靠这些车辆来运输,在道路上的数量和规模都稳居所有车辆之冠;二是站在路边招手求搭便车的人群。一般情况下,单身或结伴的女子更容易招停大货车,有些少不得会被摸上几把占点便宜,更有的干脆天雷勾动地火,做一场露水夫妻。   搁到后世也许让许多宅男难以想象,但在那个时候,大货车司机的社会地位远远高于许多人,而交通工具又少的可怜,这辆车你搭不上,可能就是一夜没有着落,碰上雨雪天,实在由不得你不屈服。所以这些仿佛岛国文艺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面,在那个看似封闭和保守的时代,早已经热火朝天的上演了。   三是每隔一段距离,或者数十里,或者上百里,都会发现密密麻麻搭建在道路两侧的小饭店和小旅馆。闪瞎了狗眼的灯光招牌,远在千米外都能看到,店门口绝无例外的摆放着破电视或大喇叭,伴随着十三不亲和纤夫的爱的粗狂歌声,是电视里穿着泳装的暴露妹子搔首弄姿的MV。等餐单一上,放眼望去都是当下最流行的饭菜,什么大盘鸡,扒羊肉,天南地北,不管你听过没听过,反正都能吃的到。   而旅馆有通铺有单间,有些大胆的店还会提供某些特殊服务,收费固然低廉的可怕,但并非素质也一样惨不忍睹,偶尔会有附近村庄的小姑娘小媳妇过来赚点外快,姿色不能说多上等,但胜在干净水灵,紧凑娇嫩,比起那些两腿一伸,嗯嗯啊啊的职业从业人员,算是天仙下凡了。   这是八九十年代,贯穿东西南北的公路大动脉上最真实的民众生态,有的得意,有的卑微,但无一例外,都在向往美好的生活,并通过合法或不合法的手段,去竭尽全力的实现这种美好的向往。   无须质疑对错,只有明白这些,才会明白人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才会明白92年那场著名的南巡谈话中提过的一句: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的真正含义。   温谅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钟,上一顿饭还是刚出青州时随便找个地垫了垫肚子,道:“前面找个地方吃饭吧,你也休息一下。”   “过了这道山有个刚成立的开发区,路边全是饭店,要不去那吃点?”   温谅奇道:“你对这边挺熟悉吗?”   “去年出任务的时候……”   常成迟疑了一下,道:“跟着许队走过这条道,也是在那边吃的饭。”   温谅笑道:“你不用有什么忌讳,我跟你们许队不是敌人,未来能不能变成朋友不好讲,但至少不会让你夹在中间难做。”   常成没有说话,但心底对温谅的大度很是感激,打起精神将车子开的更加的平稳舒适。说起来开车不仅仅是门技术,而是一门艺术,同样的车子在不同的人手里,完全呈现不同的感觉体验。这辆石墨珍珠色的雷克萨斯给左雨溪开的时候只能说比普桑的体验好一点,毒蛇开的时候就有点豪华车的意思了,可到了常成手里,长途千里,竟感觉不到太多的颠簸和疲惫,着实了得。   开发区的道路两边灯火通明,一二十个酒家竟然家家停满了车辆,十有八九都是长途或短途的大货,货车司机在这年头算是有见识的人了,所以雷克萨斯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有些识货的人还夸张的吹起了口哨。   站在路边招揽生意的妇女们可不管你开的是什么车,一拥而上几乎把路都给堵严实了,常成按了几下喇叭却毫无用处,一双双手掌不停的拍打着车窗,更有两个泼辣的都快要上到车子的前盖上去了。   常成十分恼火,刚要打开车窗怒吼她们两句。温谅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生意嘛,热情点还不好?靠边停了吧,离谁家近就去谁家吃好了。”   温谅下了车,不等妇女们动手拉人,指着面前的招牌,道:“黄淮大酒店,这名字我喜欢,是谁家的?”   一个一直被挤在最外面的少妇举起白嫩的手,脆生生的道:“是俺家的!”   温谅望过去,少妇三十岁许,容貌除了有点黝黑,其实还算不错,脸上还带点出来拉客的羞涩,不像其他人那么如狼似虎,笑道:“老板娘,还有位置吧?”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万卷书,千里路   老板娘领着温谅和常成进了店,歉然道:“没有雅间了,要不两位在大厅挤挤?”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温谅和常成找了张桌子坐下,随便点了几样菜,旁边一张桌子坐了七八个长途货车的司机,正热火朝天的聊着天:   “都听说了吗,张二虎被市里给抓了……”   “不是球,几百个武警直接撞的门,一栋楼里几十号人啊,一个都没跑掉,全被铐起来弄走了!”   “是不是关到南山了?会不会判死刑啊?”   “死刑?不至于吧?”   “要我说,就张二虎那德性,死一万次也够便宜他了。”   “你们傻啊,张二虎是什么人,钱多的都能让沙河的妇女们集体擦一次屁股了,上面有的是人保他。要我说,顶多进去待半个月,然后屁事没有,光荣回家!”   “哈哈,老李你婆姨是不是用张二虎的钱擦过屁股啊,要不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呢?”   “滚蛋!老子倒想给你家娇滴滴的新媳妇擦擦屁股,老高你舍不舍得啊?”   “舍得,怎么不舍得?擦一次一百块啊!”   ……   后面越说越龌龊,直奔下三路去了,言辞毫不遮掩,特别是一边说着还一边。紧挨着他们的另一桌坐着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其中一个女孩样貌清秀,肤色白皙,身材高挑,穿着时尚,一看就不太像是本地人,听司机们言语下流,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她身边坐着的男孩马上扭过头,不悦的道:“这都吃饭呢,嘴巴能干净点吗?”   这年月常奔波在外的人几乎没有软蛋,尤其又在自己地头,立刻有几个人拍桌子站了起来,道:“老子们乐意,怎么着了?”   男孩明显被吓住了,却不愿在女伴面前丢了面子,犹豫了下,道:“这边有女性,你们就不能礼貌点?”   “礼貌?哈哈哈,哥几个听到没,人家嫌咱们没礼貌……”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汉子从桌上提了个空啤酒瓶,往男孩走过去,道:“要不你教教我什么叫礼貌?”   “你,你做什么?”   另外一男一女也惊慌失措起来,倒是那个漂亮女孩还有几分镇定,道:“你别乱来,不然我们报警了!”   这话立刻引来一阵哄笑,道:“小妹妹,他二舅子就是公安局的,你报警没毛用。”   “你懂个屁,报警是没毛用,可管不住人家的毛有用啊!”   司机们就这德性,聚在一起爱说些黄段子,也爱调戏一些熟识的妇人,一般情况下倒也不算太过火。男人嘛,都能理解,出门在外十天半月,一跑几千里路,总有个耐不住寂寞的时候,可今天这群人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仗着地头蛇有关系,说话做事明显越了界。   光头得意的笑道:“就是,你报警?老子还要报警呢!你,你,你们四个一看就不像好东西,是不是卖淫嫖娼的关系?”   “真的假的啊,这身段这脸蛋,得多少钱一晚上啊?”   “我看至少得五十吧?”   “五十?五十给你摸摸奶子!”   女孩气得的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腾的站了起来,道:“我们走!”   光头往她身前一站,伸开手挡住了去路,嬉皮笑脸的道:“想走?走也可以,不过让哥哥香香脸蛋……”   啪!   女孩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光头脸上,光头猝不及防,竟没有来得及躲闪。身后的司机们顿时笑成了一团,道:“老三,被妹子的小手摸脸的感觉爽不爽啊?”   “这事我一定得回去跟老三媳妇学学,你家三调戏别人不成,反倒被别人调戏了。”   “哈哈哈,真他娘笑死我了!”   光头被同行们嘲笑的大丢面子,本来只是嘴上占点便宜,倒没想真的怎么着,一怒之下不管不顾的要来揪女孩的衣领。正好老板娘得到信赶了过来,使劲拉住了光头的胳臂,劝道:“哎呀,三哥你大人大量,跟一个丫头片子治什么气,给我个面子,来来,快坐下消消火。今天这顿饭算我的,等下忙完我就过来陪你喝杯酒。”   光头吃了一耳光,哪里肯这么算了,司机里一个方头大耳,明显说话有分量的人开了口道:“老三,别闹了,最近市里县里全都乱糟糟的,别给你舅子惹麻烦!”   光头迟疑了下,可又心有不甘,老板娘忙推了他一把,又转头对女孩疾言厉色的道:“你们赶紧走,没事尽知道惹麻烦!”   几个年轻人毕竟涉事不深,没看出老板娘的好意,一直没做声的另一个男孩忍不住道:“我们在你店里吃饭,你有权保障我们安全。他先骂人还要打人,你不管,却对我们大呼小叫,我看你们都是一伙的,开黑店!”   别说老板娘,就是光头听了这话,一时也呆了一呆,停下脚步,仿佛看稀奇动物似的看着年轻人。   常成摇摇头,低声道:“少不更事!”   温谅笑道:“年轻嘛,其实挺可爱的!”   光头抬手去摸老板娘的下巴,色眯眯的道:“尤姐,看来人家不领你的情啊,我说这事你别管了……”   老板娘千娇百媚的白了光头一眼,脸蛋顺势从他的手中躲开,道:“好了好了,今天算我倒霉,你们的饭钱我也不要了,都赶紧滚蛋!”   漂亮女孩冷着脸要往外走,最先说话的那个男孩忙拉住了她的衣袖,对老板娘陪着笑道:“老板,你不是说要介绍顺路的车子把我们捎到东明市吗?这样吧,饭钱我们照付,多给点也成,这么晚了也没有车了,总不能让我们一路走过去吧?”   老板娘见几个娃娃还是不知进退,再呆下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气恼的一指光头他们,道:“我说的就是他们的车,你们坐不坐?”   男孩傻了眼,也知道求老板娘是没辙了,另一个男孩负气道:“走就走,大不了去别的店问问,我就不信没车载我们!”   等四人结伴走出饭店,光头吐了口吐沫,对老板娘道:“尤姐,刚才给你面子,等下可得好好补偿我哦!”说完揉了揉脸,走到门外的大路上,指着四个人大喊道:“都瞧好了,这几个人谁都不许捎他们,要是被我知道了,可别怪我老三不讲义气!”   长跑东明这条线的司机几乎都认识,也知道光头老三在公安局里有关系,本身又是痞性不改,犯不着为了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得罪他。所以四个年轻人问了一路,不是不顺路,就是没人载。   过了一会光头走了回来,骂骂咧咧的道:“德性,敢打老子,我让他们一路走到市里去!”   “行了,你别得便宜还卖乖了,我要是被那美的冒泡的小妞往脸上摸一把,就是死了也愿意!”   “嘿嘿,你还别说,小手确实挺滑的!”   “来,喝酒喝酒,我还是寻思张二虎这次进去不简单。”   几人一边喝酒,一边又聊起了张二虎的事。温谅点的菜也陆续端了上来,快吃完的时候,老板娘亲自过来倒了茶,道:“瞧两位面生,第一次来吧?”   “老板娘好眼力,我们来沙河做点小生意,还真是第一次过来。”   “买煤还是买矿?”   东明市在沙河县发现钼矿之前,主要的经济支柱是其他县区的煤矿产业,所以老板娘有此一问。   “看看钼矿吧,煤炭生意现在不好做!”   老板娘摇头道:“那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要是买矿的话,恐怕得等一阵子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看外面这么多车,有一大半拉的都是矿啊?”   老板娘瞅了光头他们一眼,俯身压低了嗓音,道:“沙河这两天乱了套,矿区数的着的大老板张二虎被市里给抓了,听说下一步还要整顿,你们就是想买,怕也没人敢卖!”   “没事,我们就是先来看看,买不买得回去由老板拿主意。”   “那就好,那就好!”老板娘笑了起来,黝黑的皮肤遮掩不住眉眼的小妩媚,夹杂着一抹淡淡的羞涩,却也有几分小妇人的风情,道:“大兄弟你们头一回来,我给打个八折,以后再路过这,一定进来坐坐,就是不吃饭,歇歇脚,喝口热茶也好嘛!”   “一定一定!”   等老板娘离开,光头喝的醉醺醺的站起来,跟着老板娘去了后厨,没一会隐隐听到里面传来老板娘挣扎的声音。   “哈,老三又过手瘾去了。”   “别像上次那样被尤姐拿着刀差点割了老二,还吓尿了一裤子。”   后厨的门开了一道缝,老板娘衣衫不整的冲出来半个身子,却又被光头一把拉了进去。温谅的眼神冷了下来,常成早看不过去,立刻心领神会,一脚踢开身前的椅子,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不到一分钟,光头踉踉跄跄的从后厨跑出来,径直摔了个狗吃屎,脸上乌青一片,嘴角流着血丝,身上也多了好几个脚印,被揍的实在不轻。   其他人大骂着要一拥而上,常成冷笑一声,一拳下去,将厚实的木桌砸出了一个大洞,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温谅掏出一百块,放在桌上,理也不理呆若木鸡的众人,出门而去! 第六百七十六章 搭便车   车子开出十几里,大灯远远的照射到刚才饭店中的那四个年轻人,正沿着路边往前默默的走着。听到身后的车声,男孩猛然转身,脸上露着惊喜,使劲的挥手示意。   常成颇为无语,道:“我还以为他们会在开发区住一夜……”   这片包括东明市在内的城市区域群是黄淮省储量最大的矿产地,社情繁复,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治安一直不太好,加上车匪路霸猖獗,走夜路撞上鬼的概率远远大于一路平安的概率,连见多识广的长途大货司机们往往三五成群,等凑齐了足够数量的人和车才敢结伴上路,更别说几个年轻人了,那不是赶路,那是找死!   这几个年轻人不具备这样的社会经验,或者听到了好心人的告诫,却初生牛犊不怕虎,并没往心里去。   温谅示意常成停车,打开车窗问道:“去东明吗?”   男孩生怕对方又不顾而去,忙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学生证,道:“我们是金州矿业学院的学生,师傅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学生证。”   温谅接过来看了看,学生证上写着男孩的名字韩石,随手递了回去,道:“你们不知道晚上这条路不安全吗,怎么赶的这么急?”   韩石急忙解释道:“我们要赶着明天上午参加东明市的一场招聘会,可途中耽误了时间,错过了最后一辆班车。师傅,我们真不是坏人,求求你带我们一程吧……”   金州市是黄淮省的省会,金州矿业学院是大专院校,在全国虽然排不上号,可在省内也算是不错的专业学院了。温谅对这几个懵懂又冲动的年轻人观感不错,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当年初入社会,碰的头破血流的自己,笑道:“上车吧,正好我也要去东明,咱们顺路。”   “多谢了,多谢了!”   韩石欣喜若狂,赶紧招呼其他三人上车,不料那个漂亮女孩突然道:“要坐你们坐,我不坐这个人的车!”   韩石顿时傻了,在温谅和女孩之间看了又看,道:“婧儿,怎么了?”   女孩冷冷的道:“刚才他也在饭店里,看着那群流氓欺负女人却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会却来装好人了?我不要领他的情!”   说实话,韩石在起冲突的时候被光头老三给彻底吓到了,哪里还会注意店内的其他人,这会听女孩一说,才觉得温谅面熟,仔细一看果然是紧挨着的另一桌的客人。   “这……这……”   韩石急的额头直冒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女孩,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个同伴。可另一个男孩也是眼睛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在饭店里就是他说了些气话,惹恼了光头,才造成无人肯让他们乘车的后果,当即走到女孩身边,夸道:“马婧,你说的对,人不可无傲气,却不能无傲骨。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这车就是求我坐,我也不坐!”   “刘宁,还是你有男子气概,我开始欣赏你了!”   韩石听到这话立刻不淡定了,道:“刚才我不是没认出来吗,认出来的话,我也是不肯坐的。黄采蓝,你呢?”   那个有点内向的女孩诺诺的道:“我,我跟大家一样!”   “好,既然我们都决定了,那就继续往前走吧。如果没有车的话,我们用双腿也能走到东明去,这一段旅程就当是老天爷给我们进入社会的第一场磨练吧!”   这女孩人长的漂亮,性格泼辣,没想到口才也不错。温谅哪里会跟他们计较,反而觉得挺有意思,道:“同学,那帮流氓一看就凶神恶煞的样子,咱们非亲非故,谁会平白无故的来帮你忙?要是我因此负点伤,落个残疾什么的,难道你还会负责到底不成?”   马婧儿呸了一声,警惕的后退两步,看向温谅的眼神开始充满了敌意,道:“流氓!”   “你看,我只是嘴上说话,你就觉得受不了了,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冒着危险去帮你呢?”   “难道帮助别人的前提,是要有等额的回报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在这个世上,明哲保身是本分,见义勇为要量力,因为你首先需要负责的是父母老婆孩子,而不是别人,当明知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能力之外,还要强出头,那不叫勇敢,那是愚蠢!”   “所以呢?”   马婧儿的俏脸带着嘲讽,温谅视若不见,笑道:“所以刚才不做声,是因为我没能力,现在肯帮忙,是因为让你们搭车去东明,在我的能力之内!”   马婧儿瞪着温谅,道:“就是有了太多你这样的人,所以现在的社会风气才会差成这样,今天你明哲保身,等到明天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别人也会明哲保身,那时候再想想你的道理,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道理吧!我们走,不要跟这种人浪费口舌!”   说完昂首挺胸的往前走去,刘宁和黄采蓝立刻跟上,韩石落在最后,跟温谅歉然道:“对不起了,她脾气有点不太好,千万别在意。”   等韩石也追着去了,温谅靠在车座上看着几人的背影,笑道:“每当看到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才发觉自己真的老了!”   常成也是一笑,道:“怎么办?不管了吗?”   温谅自不会坐视不理,掏出手机拨了110,简单说了下情况,让接线员联系离此处最近的派出所,然后派一辆警车来接人。这事其实不难操作,两男两女四个大学生,从金州远道而来,真要在东明地界出了事,许多人脱不了干系,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地派出所。而按照这条道上的一贯风格,又有年轻貌美的马婧儿,出事的可能性接近百分之九十以上。   只要当地警方不是傻子,也知道孰轻孰重,不过温谅还是不放心,越过几人后,让常成开车慢行,过了大概十分钟,就看到对面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和雷克萨斯擦肩而过。   “好了,走吧!”   常成脚下用力,不经意的转头,眼睛从温谅的侧脸一掠而过。   冷酷而不失温情,强大却从不自傲,跟了他越久,就越能感触到他那与众不同的人格魅力,让人安心,也让人信服! 第六百七十七章 招聘会   到了下榻的饭店,温谅先去洗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宁夕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长发挽起在脑后,圆润的珍珠耳环映衬的绝美的脸蛋,几乎分不出是肌肤更白,还是珠光更耀。   “宁夕,你又变漂亮了……”   话音未落,却被宁夕直接揪住衣领推进了房中,火热的身子整个贴了上来,甜腻的唇瓣紧紧的含住了温谅的大嘴,香滑的小舌蛇一样钻进口腔,找到同类后疯狂的纠缠在一起,同时高跟鞋往后一磕,将房门重重的关上。   温谅双手抱在伊人的腰间,感受着她的冲动和柔情,热吻了片刻,侧过头笑道:“要不咱们先说说话?”   宁夕眼神迷离,轻咬红唇,妩媚的踢落了鞋子,螓首微抬,纤细的手指划过洁白的秀颈,来到了饱满的胸前,然后慢慢的将娇嫩的玉足踩在温谅的脚背上。   这什么情况?   温谅心跳加速,哪里还管说不说话,手臂猛的用力,似乎要把宁夕那柔软之极的身子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然后转身,掉头,一步步的挪到了卧室。   一番激情过后,宁夕赤裸着身体伏在温谅的身上,长长的黑发铺洒了一床,绯红的脸蛋充满了满足后的愉悦,好一会才笑道:“你要是再不来,小心我去夜店里找牛郎!”   温谅在她滚翘雪白的圆臀上用力一拍,紧绷的臀肉发出清脆的声响,道:“牛郎有老公厉害么?”   “我又没试过,哪里知道?要不去找个试试看?”   温谅嘿嘿一笑,手从宁夕交叠的腿缝间伸了进去,道:“其实我业余时间一直都在牛郎店里做兼职……”   结果又是一场风暴,这一次直直折腾了快一个多小时,温谅才冲刺渐烈,濒临终点。不过当他想同以往一样抽出来的时候,却被宁夕从后按住了身子,微微张开的红唇性感又迷人,低低的喘息道:“射进来吧,没关系,我安全期……”   温谅再也忍耐不住,一声低吼,滚烫的生命精华浇灌在腔道的深处,宁夕几乎同时一阵颤抖,也达到了顶峰。   耗尽了体力的两人手抓着手,四目交投,静静的享受着身心合一的余韵,不久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起床后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常成敲敲门走了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宁夕,不由愣了一愣。   他只知道要跟着温谅来东明,却不知道宁夕原来也在这里。宁夕也没听温谅提过常成的事,脸色一冷,道:“你怎么在这?”   温谅拍了下额头,道:“是我的错,忘记跟你提了。宁总,常成现在跟我做事,都是自己人,以前的种种就不用提了。”   常成忙道:“宁小姐,以前都是我的不对,大老粗犯了混,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宁夕明锐的眼神从温谅身上划过,似笑非笑的摆摆手,道:“温谅都不说什么,我也不为难为你,以后好好跟着你老板做事,知道吗?”   “我一定尽力!”   下楼的时候,宁夕和温谅走早前面,宁夕问道:“说吧,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只是在灵阳偶遇罢了,看他过的不如意,正好我身边也需要人,就顺便拉了一把,能有什么鬼主意!”   “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保镖,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比常成更好的,想要心腹,也没必要找一个有过节的……”   温谅笑道:“那你说,我究竟有什么打算?”   “许瑶妹子可是很崇拜她哥哥的……”   温谅仰天打个哈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道:“今天怎么安排?”   “上午有个招聘会,我们一起去看看,然后中午带你吃点好吃的,下午回沙河。”   “招聘会?”   温谅想起昨夜遇到的那几个年轻人,不就是要来东明参加招聘会的吗,难不成这么巧?   宁夕疑惑道:“怎么了?公司刚拿下了沙河一个矿区的采矿权,急需大量专业人才,正好这两个月又赶上高校毕业,今天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场招聘会了。”   温谅这段时间很少关注沙河这边的进度,或者说他有意的远离了这个充满了派系利益和政治碰撞的是非之地,道:“来的路上我听说有个叫张二虎的矿老板被抓了,闹的下面人议论纷纷,到底怎么回事?”   “张二虎啊,”宁夕淡淡一笑,道:“地方上的恶霸,我让人给他打过招呼了,可既不知趣,又不识相,不动动他,还怎么杀鸡给猴看?”   温谅早猜到与宁夕有关,并不惊讶,轻笑道:“既然动了手,就不要留后患。尤其要速战速决,早一步尘埃落定,也早一步让下面人闭嘴。”   宁夕点点头,道:“我明白,所以这两次招的人,都会直接派到矿区一线去,先稳住矿区的局面。”   温谅凝视着宁夕杀气凛然的脸蛋,道:“有困难吗?要不要我帮忙?”   “困难一定会有,但我应付的来。”宁夕一改方才的冷酷,柔柔的眼眸让人心醉,道:“况且,我陷进来是身不由己,你没必要再来趟这个浑水了……”   温谅握住了她的手,道:“只要你在这,别说是浑水,就是刀山火海,该闯的时候我也要闯一闯!记住,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麻烦,一定要让我知道,京城那样的事,不许再有第二次!”   “霸道……”宁夕可爱的皱了皱鼻子,不过从她唇角的笑意就能看出听到温谅这番话是如何的受用,道:“好了,真的有问题我会来找你的,我无所不能的老公……”   恒沙矿业的招聘会设在市区的一家酒店二楼大会议室,从早上七点开始,已经有人陆续抵达,等到了九点,会议室里坐满了二三百名前来应聘的大中专院校应往届毕业生。温谅随着宁夕经过的时候瞄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道:“你们招几个人,怎么来了这么多?”   “其实也没定,初步要三十人,不过真要是优秀的人才比较多,多招进来一些也无妨。公司草创,各部门的协作现在还不是十分的完善,而矿业需求的人才结构又比较复杂,所以当前的目的是尽可能的引进来,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人尽其用!”   特意留出来的一间办公室里坐着五个人,看到宁夕进来立刻全体起立,态度敬重中带着恭谨。宁夕并没有介绍温谅,入了主位坐下,让温谅坐在一旁,而原先在这个位置的那位同志只好委屈往旁边挪一挪了。   “雷总呢,没过来?”   “雷方还带着人在沙河,刚抓了张二虎,有些人不死心,有他在那坐镇比较放心。”   说话间第一个应聘者敲门走了进来,温谅适时的收声,只是静静的坐着,没有发言提问,也没有提出任何见解。而宁夕也一般不怎么开口,将问询工作交给其他五个人完成,但只要开口必然会让应聘者一番手忙脚乱,但也因此能更进一步的了解对方的应急能力和综合潜力。   招聘会推进的很快,当韩石走进来的时候,一眼看到桌子后面坐着的温谅,神色猛然一变,连手脚都有点不受遏制的颤抖起来。坐在温谅旁边的那个人皱起了眉头,显然对韩石的过度紧张有点失望,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道:“请坐,能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吗?”   “我,我叫韩,韩石,金州矿业学院96届毕业生,今年二十,哦不,二十二岁,我……”   其他四个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韩石同学,要不要先喝点水?”   韩石脸上一红,知道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差到了极点,可还是下意识的去看温谅。温谅面色木然,仿佛从不认识韩石一样,连眼神都没有跟他有一丝的交集,这本是极端蔑视的态度,可在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让韩石紧绷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   “谢谢,不用了。我今年二十二岁,学的是过程装备与控制专业,在校期间曾获得过……”   韩石后面的发挥还算不错,不仅流畅的作完了自我介绍,也清晰且有条理的回答了几个问题,等离开之后,温谅斜眼一看,旁边那人的本本上打了一个对勾,又在勾上点了一点,这应该是待定的意思。   接着进来的是黄采蓝,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内向女生,不过她的表现却比刚才韩石要好的多了,学的又是会计专业,成绩极好,虽然不能跟其他著名经济类院校的会计专业相提并论,但那些学校的毕业生也未必肯来这种小地方扎根吃苦。所以几个主考官对她十分满意,温谅都不用去看本本上是勾是叉,也知道黄采蓝应该没有意外了。   后面进来的却不是马婧儿或者刘宁,又接连进来了几个人,却还没看见他俩的身影,温谅暗暗嘀咕道:莫不是觉得昨晚得罪了自己,应聘肯定没戏,连进来试试的勇气都没有? 第六百七十八章 美丽下的丑恶   不过也不对啊,那个叫刘宁的男孩心高气傲,为了避免受辱,或许会不屑的离开,但那个马婧儿一看就不是容易放弃的人,真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落选,那姑娘一定会当面质问个一二三,不会这么灰溜溜的溜走。   正纳闷的时候,一人推门进来,眼光直接无视其他所有人,包括宁夕在内,直直的盯在了温谅脸上。   却不是马婧儿是谁!   温谅微微一笑,从宁夕面前拿过了马婧儿的简历,大概扫了一眼,问道:“马婧儿同学,你学的是电气工程与自动化?”   一直担任主考官的那人呆了呆,身子前倾,越过温谅看了看宁夕,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椅子上,老老实实的闭目养神。   马婧儿已经从韩石和黄采蓝那里知道温谅在他们那两场都只是坐着,从不开口说话,这会看到自己却第一个问起话来,心中更加的鄙夷:不就是昨晚韩石和采蓝没有得罪你吗,不就是我得罪你了吗,果然要公报私仇了是不是?等下要是说不出几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来,我绝不善罢甘休!   “是!”   “这个专业刚成立没多久吧?”   “是!”   “那你觉得以现在国内矿产行业的技术条件,你的专业有没有一展所长的空间和机会呢?”   马婧儿道:“我觉得您对电气工程及自动化有很深的误解,它不仅仅是简单的电气技术和自动控制的结合,而是涉及到自动控制、电力电子、信息处理、试验分析、研制开发、经济管理以及电子与计算机技术应用等领域方面的综合知识。简单点讲,它具有‘控(制)管(理)结合,强(电)弱(电)并重,软(件)硬(件)兼施’的鲜明特点,是理、工、文、管多学科交叉的宽口径工科专业。”   “我承认你说的很好,但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马婧儿丝毫不惧,道:“我正要回答您的问题:虽然当前我们国内的矿业企业跟国外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尤其在工程设备自动化和信息管理电子化等方面差距明显,但这并不代表国内的企业就不需要这方面的深入探索和技术储备。恰恰相反,我认为在未来十年间,没有重视工程、设备、技术和信息自动化的矿产企业,必定会被激烈的市场竞争淘汰。而我之所以来贵企业应聘,正是看到贵企业在宣讲会上讲的那样:勇于创新,不拘一格,我想,这也是我希望并追求的方向!”   温谅笑了笑,对宁夕道:“我没问题了,宁总你觉得呢?”   宁夕点点头,道:“回去准备一下,三天后来公司报道!”   马婧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道:“您的意思,是录用我了?”   温谅的问题明显带了刁难的意味,所以她回答的时候也有几分负气,根本没打算会被录取。   温谅笑道:“傻啊你,恒沙的大老总开了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马婧儿目瞪口呆,被温谅无耻的人格深深的震撼了。难道这人属变色龙的吗,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审问自己,这会却又笑眯眯的如同一个认识了许久的朋友?   不,他一定不怀好意!   马婧儿忍不住多想了想,啊,不好,他一定是想把自己招进公司,然后用上司的权力来给自己穿小鞋,说不定还要……   在矿业学院这种男多女少的地方,是典型的入校三年,母猪变貂蝉,更别提马婧儿姿色过人,周边从来不缺少蜂蝶乱舞,对男人的龌龊心思知道的也多一点,再加上昨晚搭车时温谅说的轻薄话,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面目可憎,阴险奸诈,十足十的色狼胚子!   仿佛瞬间看透了马婧儿在想些什么,温谅挑衅似的说道:“怎么,刚才还慷慨陈词,这会却觉得没底气了?”   马婧儿受他一激,立刻下了决心,以后他要是真敢动手动脚,哪怕工作不要了,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用三天后了,我今天回家一趟,明天就可以来公司报道!”   等马婧儿离开,宁夕问道:“你认识?”   她当然不会以为温谅是见对方漂亮,所以才横插一手,马婧儿美则美已,但跟温谅身边的女孩们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温谅低声说了昨晚的趣事,宁夕失笑道:“有意思!不过亏得你好心,还叫了警车去接,不然真不好说会出什么事。东明这边的治安,真的是太差了些,他们四个还是特地来参加恒沙的招聘,要是出了事,我们也过意不去!”   “所以看在我帮了你们一把的份上,能不能再多要一个人?”   宁夕闻言一笑,对温谅身边那人道:“王总,前面那个叫韩石的,你觉得怎么样?”   王总翻了翻记录,找到韩石的名字,道:“这个韩石前面太过紧张了,不过后面表现的还可以,专业也比较对口,我的意见是录用。哈,当然了,要是宁总有别的看法,当然以宁总的意见为主!”   温谅对这个王总刮目相看,这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啊,明明知道宁夕开了口,还点了名,自然是她看好的人,但说出的话不仅没有丝毫逢迎拍马的味道,反而让人觉得持正公允。   招聘会继续进行,因为来参加招聘的人实在太多,为了加快进度,分成了两组进行考核,王总带了两个人,宁夕带了两个人,王总老成持重,宁夕天马行空,但都眼光毒辣,看人精准,这样一来效率提高了何止两倍。到了中午十二点,还有一百多号人,由公司提供了盒饭,而几个主考也吃饭休息上厕所,趁机调整一下状态。   宁夕伸了下懒腰,对温谅道:“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这里交给他们好了。”   其实招聘这些工作交给人力资源部门就可以了,宁夕身为老总本没必要出门,但这是恒沙成立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招聘,可以说要靠这批人基本奠定恒沙在未来几年内的基石,所以她才事必躬亲,过来把一把关。   不过把关不代表要全程参与,经过一上午的筛选,对今天的应聘者素质能有一个大概的估量,也挑出来了不少拔尖的人才,这就足够了。   温谅自是无可无不可,和宁夕离开的时候拐到会议室看了看,果不其然,韩石马婧儿他们几个早不见了踪影,而刘宁既没有出现在考官们面前,也没有呆在会议室,看来是不愿给温谅低头,自动放弃了这次机会。   可惜了!   刘宁的性子温谅其实挺喜欢的,但也仅此而已。温谅跟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不介意在关键的时候拉上一把,却也不会特地为了他们而做什么事。就刘宁来说,仅仅为了昨晚的一点小冲突而放弃这样难得的一次机会,说明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危机和困难的准备与自信,受点挫折,也是好的!   东明市地处黄淮省西北部,多山少水,其貌不扬,但美食却很是地道。温谅跟着宁夕逛了逛民俗街,吃了当地特有的凉皮和肉夹馍,口感极佳。等吃完了饭,常成开着雷克萨斯,载着两人直奔沙河而去。   “哪来的车子,以前没见你开过啊?”   这辆雷克萨斯是左雨溪朋友的车子,不过一般都停在帝苑的地下车库由左雨溪使用。但现在左雨溪当了教育局的局长,常常公务缠身,休闲的时间变少,又要多注意影响,就不怎么用了。   “朋友的车,这不来沙河看你吗,总不能太丢份不是?”   宁夕扑哧一笑,道:“一辆破日本车,有什么可得意的。”   跟心仪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的飞快,没多久车子驶入了沙河县,仿佛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此地四面环山,道路起伏跌宕,沿途植被茂密,遍布幽草青苔,远远望去,险峰陡峭,嵯峨迭障,无不是青山幽谷,飞瀑翠竹,更别提空气之清新,天幕之碧蓝,真是修身养心的佳境胜地。   “好美的地方啊!”   温谅后世来的时候几乎已经不见这般的青秀无匹,所以才会脱口称赞,宁夕叹了口气,道:“到了矿区,你就知道了。”   沙河县的钼矿主要分布在北边的上桥镇,五乡镇,长山镇,以及杜庄乡,主体矿区有野山沟矿区,开化矿区和白龙矿区,其中野山沟矿区由沙河县钼业公司经营,另两个矿区则是私人开采,大大小小上百家公司,时常因为地盘问题发生争执,斗殴也屡见不鲜,甚至还出过几次人命。市县也曾花费大量精力进行集中整治,但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最后都不了了之,时间一长,也就形成了潜规则,任何一任领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要惹出大的麻烦,也就随你们去了。   温谅抵达开化矿区的时候,正是这个区的大老板张二虎被抓后的第三天,机器停止轰鸣,工人停止劳作,只有被挖的沟沟壑壑、参差不齐的矿山沉默的矗立在天空下,没有了刚进县时的层峦叠嶂,没有了山路盘旋时的云雾缭绕,有的只是满目的疮痍,遍地的斑驳,和那隐藏在山中的巨额财富!   有光就有暗,有美丽,必然会有丑恶! 第六百七十九章 虎口夺食   “张二虎是沙河县本地人,亲戚朋友有不少在市县乡村四级政府机关任职,手下纠集了一群小弟,靠着煤矿和钼矿发了家,可以说是沙河一霸,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宁夕和温谅来到简易的工地棚房里,随便找了两个凳子坐下,道:“按照计划,第一步先要把钼矿的开采权无条件的收回来,然后再跟政府谈具体的投资合作。但我们初来乍到,不想跟当地人搞的太僵,也不想触及太多人的利益,避免遭遇过大阻力,导致工作开展困难。所以公司经过研究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以商业行为为主,行政力量为辅,县委县政府充当协调作用,由恒沙跟矿主们联系,或出高价收购,或将矿场作价入股,年终参与分红,但作为开化矿区最大的矿老板,也是矿区小老板们的主心骨和领头人的张二虎始终不肯松口。”   这是温谅意料中事,道:“虎口夺食,谁也不会甘心。别的人一来顾忌你们的资金实力,二来顾忌县里的态度,不甘心也没有办法,但张二虎有钱有关系,两者都不怕,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范。”   宁夕点点头,道:“我们前后跟张二虎接触了不下十数次,也开出了不错的价码,甚至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但这个人态度嚣张,根本不打算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明里放狠话要让恒沙三个月内滚出沙河,暗中挑唆其他小老板聚众闹事,真是自己寻死,怨不得别人!”   温谅心中盘桓片刻,道:“不要小看了张二虎……”   宁夕和雷方固然高高在上,想要置张二虎于死地有无数种法子,但他们来沙河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更不是为了结仇,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也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影响。   而张二虎这种人,看似小县城里的土霸王,弱小的不值一提,可只有深入了解基层的人才知道,越是这种人,越是不能小觑。前世里温谅曾经知道一个很典型的案例,一个小村子的村支书,卖了村里的企业和土地贪了上千万,村民们一分钱都没有分到手,引起无数次上访和举报,从县到市,调查无果,最后闹到省里,省委副书记亲自做了批示,派了一个调查组下来调查,可最后的结果呢,竟然还是不了了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放心吧,为了这一次抓捕张二虎,沙河县换了一二把手,东明市里也撤了好几个领导,抓人的武警直接从省里借调,办案的人员经过严密审查,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跟沙河没有一点交集,这样要还是出差错,我也只能咬牙认了!”   这才叫人比人气死人,当初温谅为了拿下依山做大本营,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把前任的书记县长撵走,把杨一行和杨定军扶上位,但同样的剧情到了宁夕手里,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而已。   不过大叔的猥琐之处在于,一想到这么生猛的女人昨天晚上在自己身下婉转求欢,心里还能得到一点点的安慰:她征服世界,我通过征服她来征服世界,效果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这当然是玩笑了,温谅道:“太兴师动众了吧?”   “黄淮省是雷系的地盘,总不能让雷方闲着没事干!”当初拉雷系下水,一方面是为了宁夕的自救,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没有雷系的鼎力支持,很难在地方政府得到足够多的资源,宁夕冷静的道:“况且调整人事也不仅仅是为了区区一个张二虎——不彻底打破沙河县的原有权力体系,恒沙矿业想要在各种利益纠缠中立足矿区,所面对的困难至少要多上一倍。不说别的,单单采矿权的归属问题,在新修订的《矿产资源法》正式颁布之前,就能扯无数的皮……”   “对了,说起《矿产资源法》,上面搞的怎么样了?”   “前不久刚得到消息,人大常委会内部已经审议过了,正式表决要等八月初,通过只是举手的事,基本没有问题。呵,说来好笑,你当那些小老板怎么那么好说服呢?要不是提前给他们透过风声,说了《矿产法》要重新修订的事,一个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哪里肯乖乖的卖矿走人?恒沙虽然给他们开的高价,但是总比不过会下金蛋的钼矿在手……”(真实世界里《矿产资源法》修订是在96年8月29日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一次会议通过,97年1月1日才正式施行。不过书中为了突出宁雷两系的主动干预,并配合书中的时间线,改到了8月初,并且是立即施行,谨此说明)   宁夕明亮的眼神少有的掠过一丝疲惫:道:“但就算知道《矿产法》修改在即,他们也心有不甘,一个个都在翘首观望,静等事态发展。所以我又趁淮河治理工作会议在东明市召开的机会,将乱开乱采、证照不全、资质不足的钼矿企业纳入了关停整治范围,这一下才是真正击中了他们的脉门,僵持不下的局面立刻打开,没几天同意在协议上签字的人就多了七成……”   “而抓张二虎,则是为了杀鸡给猴看,成为压垮所有人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夕自从一脚踏入沙河,便开始了长达数月不眠不休的征程,她不仅要跟东明官场那群成精的老痞子斗智,还要跟沙河矿区这帮凶残的暴发户斗勇,更要在各方势力各种利益的平衡间走钢丝,说是劳心劳力,披肝沥胆都不为过。   而她回国最初的梦想,不过是在青州,和青河豆浆一起过一段舒心惬意的时光!   温谅握住她的小手,心疼的道:“宁夕,都怪我,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宁夕将他温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发出一阵舒服的呢喃,柔声道:“我们都在努力,不是吗?”   是,我们都在努力!   从京城见过宁虎臣之后,温谅的人生就进入了倒计时。他没有告诉宁夕,跟宁虎臣有过八年之期的约定,但他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尽一切的可能,用尽所有的聪明才智,加快脚步去追赶容易逝去的时光,在八年之期期满的时候,走到足够高的人生高度——足以在面对宁家时,不再让自己那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而以宁夕的绝顶聪明,纵然不知道宁虎臣定下的八年,却也明白想要在未来将幸福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中,必须要有捍卫这种幸福的能力和底蕴。所以她心甘情愿的告别了情郎,远离了繁华,放弃了梦想,窝在这样一个闭塞落后的小地方,天天跟一群五大三粗的粗鄙汉子打交道,然后是蝇营狗苟的勾心斗角,血腥赤裸的你争我夺,再然后,甚至还要决出生死,谈笑杀人!   为了有朝一日,能牵着你的手,   相拥着走在明媚的阳光下,   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   ……   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妇人小孩的哭声,一直守在门口的常成冷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管我们是什么人?你让那个狐狸精出来,快给我出来!”   “对,害了人家老公,还敢来矿区勾搭野男人,真是老天爷没眼啊,怎么不劈死这个骚货呢?”   “姓宁的,你不是一直挺威风吗,怎么这会当起了乌龟王八,不敢出来见人了?”“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冲进去了!”   温谅皱眉道:“什么人?”和宁夕走到门前透着缝隙一看,外面乌压压的站了一二十个人,都是妇女和小孩,穿着醒目的丧服,戴着白巾,正中间的一个手中还捧着遗像。   “是张二虎的老婆!”   宁夕认出了相片里的男人正是张二虎,穿丧服的女人虽然不认识,但想来是他老婆无疑,讶然道:“张二虎没死啊……”   “这是故意的,装可怜,扮同情,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位大姐自己舍不得上吊,却先把丈夫给咒死了!”   温谅口中说笑,脸色却并不轻松,对方明显是来恶心人的,一个处理不好,不仅宁夕受辱,还会影响到外面的舆论。   今天是大意了,不该这么轻易的抛头露面!   外面骂的越来越难听,伴随着几个人的嚎啕大哭,真是聒噪的连乌鸦都要烦死了,常成猛的上前一步,大吼一声,道:“都他妈的闭嘴!”   妇女们被他这一嗓子给吓的集体打了个哆嗦,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场面看起来诡异极了。   不过这种诡异也只维持了几秒,张二虎的老婆最早反应过来,扑通一下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捶胸顿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哎哟,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让我老公遭这样大的罪。我知道,你们都看不得我们赚点辛苦钱,都眼红,都嫉妒,可也不能为了钱就要害我们啊……我们钱不要了中不中,钱都给你,求你饶了我们全家老小吧……我没老公,可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爹啊……”   哭着伸手拉过旁边的小孩子,搂抱在怀里,不知是不是用手掐了一下,小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起来,要是不内情的人看到,说不定真会被打动!   这女的看似泼妇,实则条理清晰,用心险恶,宁夕神色淡然,道:“我出去!”   温谅抬手挡住,低声道:“你不要出面!你只要露面就已经落了套,她们可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还是我来处理吧!” 第六百八十章 执子之手,一刀断头   温谅松了上衣的几个扣子,挽起了衣袖,开门走了出去,正好一个铁皮水桶放在门前的小道边,抬起一脚将它踢出了两三米远,道:“要嚎丧回家嚎去,大白天的敢给老子添晦气,信不信老子大耳光抽你!”   铁皮桶哐啷啷滚向捧着遗像的妇女,她尖叫一声,也忘了继续哭闹,起身躲了一躲,刚才撒泼的气势顿时一弱。其他人也被温谅的凶神恶煞给震住了,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有人鼓起勇气道:“你敢打人?我们是……”   “我管你们是什么人,老子从江越过来做生意,结果这么大的矿区连根鸟毛都没见着,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告诉你们啊,别他妈的给我添堵,惹的老子脾气上来,你,你,你,你们有老公没有,有孩子没有?老子出来混了这么多年,虽然从不打女人,可老子能把你们家里所有带把的都砍了一只手,信不信?信不信?啊?”   被温谅手指的几个妇人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别过脸藏到旁人身后,生怕真的被温谅看清了样子,招致报复。常成也是机灵人,走过去猛的一踩,将铁皮桶子直接给踩扁了,脸色狰狞,冷笑道:“都回去问问,你们老公的脑袋有没有这个铁皮硬!”   不得不说,做一行爱一行,温谅演起土豪恶霸深得其中三味,还有常成这个武力值爆棚的家伙做配角,别说糊弄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妇女,就是整日剃着光头,绣着纹身的道上汉子,也未必不会上当。   人群终于起了骚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了打道回府的心思。亲戚归亲戚,出头归出头,但犯不着为了帮亲戚把自己给陷进去,并且今天来闹这一出,只是为了出口气,要说能给身陷狱中的张二虎帮多大的忙,她们再没有见识,其实也是不相信的。   这是大多数人的心声,张二虎的老婆眼见大势已去,犹自强撑着道:“我们只找那个姓宁的女人,跟你们外地人没关系,你让她出来……”   话没说完又没温谅恶狠狠的打断,道:“放你娘的狗屁,这里没什么姓宁的,姓李的,里面是我老婆,今天才跟我从江越过来,跟你们这群老娘们有一毛钱的关系?都赶紧给老子滚蛋,再磨磨唧唧,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啊!”   温谅用屁股猜也知道她们必定是受了谁的指使,才正好把宁夕堵在了这里,目的自然是仗着女人的身份,撒泼耍赖,胡搅蛮缠,给宁夕一个好看。但她们自己恐怕一个也不认得宁夕长什么模样,所以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先咋咋呼呼,然后再使劲忽悠,最好能把她们给忽悠晕了,躲过这一波再说。   “梅子,要不咱们先回吧,说不定真的弄错了……”   “是啊是啊,回了吧,哪个不长眼的货说看到姓宁的过来了?”   “我早说了,那个女人除非是傻的,否则怎么肯在这当口单独一个人来矿区,不是那什么来着?”   “自投罗网!”   “对,唉呀妈呀,还是刘姐你有文化!”   “什么文化不文化的,不过这人我听着确实是江越的口音……你们可不知道,那边的人啊,都是不要命的……”   刘姐压低了声音,不知说了些什么,让周边的几个妇女齐齐惊呼,再看温谅时眼中充满了惧色,然后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那个叫梅子的妇女被说的乱了方寸,满怀怨毒的看了看棚房,咬着牙还是心有不甘。正在这时,远处急冲冲的跑过来一大帮人,却是雷方接到宁夕的电话,他正好在附近不远,忙带着人赶过来了。   等雷方彻底控制住局面,将闹事的妇女们驱散,温谅和宁夕先上车回了沙河县城。路上的时候宁夕突然笑出了声,温谅奇道:“有什么好笑的?”   “没想到你竟然会骂人,还骂的那么难听,哈哈哈……”   温谅的形象虽然一直不算太正面,但至少并不粗俗,今天是因为角色设定需要,临时客串了一下,倒让宁夕差点笑岔了气,侧目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宁夕看了眼常成,见他在前面的驾驶座上专心开车,脖子和眼睛就跟固定好似的,一动不动,便凑到温谅耳边低声道:“恩人,等晚上我再好好报答你!”   温谅食指大动,调笑道:“要不明天咱们再去矿区转转?”敢情角色扮演尝到了甜头,准备再来几次英雄救美了。   宁夕呸了他一下,眼神转冷,道:“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恒沙矿业的办公楼是租用县物资局的一座七层商品楼,重新刷了墙,贴了砖,从里到外翻修了一下,看上去焕然一新。在屋里刚坐一会,喝了杯茶,雷方匆匆忙忙的推门而进,给温谅来了个热情四溢的拥抱。   几个月前因为罗蹊而跟燕奇秀发生的那场冲突,雷方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丝毫不知情。而温谅也没有追究他向燕奇秀出卖自己的意思,有些时候,糊涂跟聪明之间的界限,不是那么的泾渭分明!   三人各自坐下,谈了谈这段时间的发展,又聊了些工作中的趣事,温谅将话题引向了本草若兰,这也是他此次亲自来沙河的用意之一。   因为准确点讲,本草若兰并不仅仅属于他自己,而是屋子里的三个人共同拥有的企业。于情于理,该通气的时候,还是要通通气,不然宁夕不说什么,雷方心里岂能没有芥蒂?   “本草的进度比预计中更加顺利,七月底应该第一批产品就能下线,之后会开展一系列的宣传活动。我的计划,不惜一切代价,用五个月的时间去集中攻占市场,争取在年底到来的时候把份额做到国内前三……”   “好了,这些事就交给老弟你操心了,我真是听听都觉得头疼!”雷方打断了温谅的话,大笑道:“今天咱们不谈工作,好好放松放松,晚上东明大酒店,我给老弟接风,等喝完酒咱们去唱歌。夕姐要是不介意的话,唱完歌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嘿嘿……”   雷方口中的好地方温谅到底没有去成,接风宴还没有吃完,雷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竟是张二虎在拘留所吞了钉子,幸亏发现及时,抢救了过来,但钉子划伤了喉咙,一两个月内别想说话了。   雷方差点摔了电话,怒道:“夕姐,这是跟咱们杠上了啊!你好心想留他一命,可人家根本不领情啊!”   宁夕沉默了一会,转头看向温谅,温谅淡然道:“先是你的行踪被人了如指掌,接着就是张二虎吞钉自杀,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看来仅仅撤换几个领导,抓几个头目,还是缺乏震慑力……”   宁夕仍旧犹豫不决,温谅却对雷方点了点头,雷方兴奋的一拍手,道:“我这就去,张二虎不是想死吗,那就成全他好了!”   等雷方离开,宁夕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温谅坐到她的身边,轻轻的把她抱在了怀里,道:“你们手里有张二虎什么把柄?”   “偷税漏税,寻衅滋事,强奸并组织妇女卖淫,私藏枪支弹药,开设赌场,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犯罪……”   温谅摇头道:“这些还不足以判他死刑,雷方那么有把握,显然你们还有其他的证据。”   “前年吧,也就是94年11月中旬,开化矿区和白龙矿区因为矿山交界处一个矿山的归属问题发生了大规模的群殴事件,并造成了七死二十一人重伤的严重后果,其中有八人终身瘫痪。但这件事被当时的市县两级政府给压了下去,只抓了几个参与斗殴的人员,然后由张二虎等几个矿老板出钱补偿死伤者家属了事。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件事的幕后指使者是张二虎,张二虎也是由此凶名在外,让其他竞争者退避三舍,占据了开化的大片矿山。”   “我们有证据证明,张二虎不仅指使了那场事件,而且当晚还亲自参与,并亲手打死了一人……”宁夕苦笑道:“我本来只打算杀鸡儆猴,用偷税漏税赌博强奸的罪名关他几年罢了,没想到……”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张二虎这种人物,不可能甘心束手就擒,留着早晚会是个祸害。”温谅直视着宁夕的眼睛,道:“你只要问问自己,像他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这种人渣死一万次也是应该,但,但是我真的不愿意让资本的积累过程总是充满了太多的血腥气……”   温谅紧紧手臂,感受中怀中女孩的痛苦和迷茫,在面对生与死的抉择中,这是善良的人该有的对生命的敬畏!   “所以,这样的事今后都交给我来做就好!小依,你记住了,这是我让雷方去办,与你无关!”   宁夕猛然抬头,从温谅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握住他的双手,一字字的道:“不,这是我该做的事,也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谅,如果非要杀人,我宁可杀人的那把刀,永远的握在我的手里!”   温谅的唇角逐渐浮现一丝快意的笑容,道:“我们的手里!”   通天之路,容不得半点的怜悯和仁慈,当无数明刀暗箭呼啸而来,那便执子之手,一刀劈开由鲜血铺洒的荡荡坦途。 第六百八十一章 关山有约   第二天温谅告别宁夕,和前来迎接的纪政一起,从东明市开始,沿着淮河沿岸走了一遍,重点考察了一些大中型企业的污水处理现状,以及新兴厂的BEST产品的铺货、销售、运营等情况。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温谅对纪政的工作十分满意。新兴厂不仅通过这次淮河治理的机会一举占领了水处理设备和水净化药剂的广阔市场,而且在全国打响了名气,打出了声势。除了泛淮河流域,其他省份也不时有政府、企业和经销商前来洽谈合作事宜,不出意外的话,在年内将销售网络铺遍全国,应该问题不大。   “要注意和青化厂合作的方式方法,既要融合,也要独立,既要立足现在,也要放眼未来。尤其要注意不能过多的依赖青化厂已有的渠道,要想方设法开辟属于新兴自己的渠道,并尽可能的将其扩大、完善,要用心培养我们的人才,锻炼我们的团队。青化厂拥有丰富的经验,也有着惨痛的教训,这一次合作,更多的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取长补短,互通有无,等从青化厂汲取了充足的养分,就是新兴厂独立壮大的那一天!”   纪政认真的听着,将温谅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如今的他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桀骜不驯,更别提还有什么阳奉阴违的心思,每一次接到温谅的指令,恨不得百分之二百的执行下去,而他的能力也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这才有了新兴厂的涅槃重生,一飞冲天。   伯乐与千里马,两者缺一不可!   纪政逗趣道:“现在就过河拆桥,我怕温秘书长会不高兴……”   温谅哈哈大笑,他当然不是要立刻跟青化厂分家,双方的蜜月期应该还能持续一段不短的时间,道:“秘书长那边我来应付,你只要看好厂子,其他的不用理会!”   纪政心领神会,抬头看了看前面,雷克萨斯已经过了子午山,绕过前面的弯道就即将达到关山,机会稍纵即逝,终还是忍不住邀请道:“温少,要不去厂里吃顿便饭?苏芮和纪苏正好也在,不然我这厨艺还真拿不出手……”   “再找时间吧,你也好久没跟家人聚聚了,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了。纪总,给自己放两天假,陪她们在关山好好逛逛,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嘛!”   纪政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跟温谅的关系不是一朝一日能修复,或者说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的亲密无间,但只要自己好好表现,用心做事,至少不会在同样的地步跌倒两次,这就足够了!   雷克萨斯放慢了速度,刚要驶过弯道,后面一辆红色的法拉利F355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加大了马力冲着他们呼啸而来。常成差点出了一身冷汗,忙右打方向盘,做出了避让的动作,几乎同一时间,法拉利擦着雷克萨斯的车身一闪而过,敞篷的座位上两个戴着墨镜的时尚女孩欢呼大叫,副位上的女孩还对着温谅得意的比出了中指!   看着瞬间远去的法拉利,温谅好一会才回过神,怒道:“常成,是不是你小子在关山招惹的情债?”   常成叫屈道:“我承认以前交了不少女朋友,可绝对没有这么野蛮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口味重,越野蛮越喜欢呢!”   “老板,这绝对是污蔑!”   既然不是常成,温谅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纪政,纪政忙不迭的摇手,道:“温少,我家苏芮可是母老虎,我犯什么错误,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都把苏芮推出来当挡箭牌了,温谅也不好再逼问他,迷惑不解的道:“那倒是怪了,不是他,也不是你,开着法拉利的白富美,用不着跟咱们较劲吧?”   93年法拉利F348第一次进入共和国,那张李晓华依着法拉利在天安门前的照片深入人心,曾在全球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而这款法拉利F355就是F348的升级版,去年刚刚推出,被认为法拉利近几十年来最好的跑车,几百万的价格让许多人望而却步,国内应该还没有几辆。所以说能开得起这种车的人,不管白不白,美不美,绝对称得上一个富字了!   虽然不明白白富美的含义,但不影响纪政的判断力,单单看这辆车就明白这样的女孩不是一般人招惹的来,道:“温少,会不会是你……”   常成立刻跟道:“对,我看是老板你的麻烦,反赖到我们头上来了。”   “这会反应倒挺快么,刚才怎么两个妹子吓的手忙脚乱?这个月的工资减半好了,权当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常成追悔莫及,起哄老板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默默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引得温谅和纪政哈哈大笑。   至于那辆法拉利,三人其实不过在说笑,谁也没往心里去。林子大了什么都有,尤其开跑车的年轻人,拿着自己的小命耍酷,还觉得挺威风,没什么好奇怪的。   先把纪政送到新兴厂,温谅看看时间还早,买了果篮去了省骨科医院。既然到了关山,不去探望唐叶说不过去,毕竟上次帮了那么大的忙。等到了医院楼下,给唐叶打了电话,才知道她昨天就已经出院,回家静养了。温谅叹道:“看来某人实在没有口福啊,这么新鲜的一篮子水果……哎,要不给护士们好了,免得浪费……”   唐叶笑道:“你要想讨好哪个小护士,就自己干脆点去追好了,千万别打着看望我的名义……”   “唐主任,我刚从外地过来,连饭都没吃就赶紧来医院请安,您这话可真是让朋友寒心,让友谊蒙羞啊!”   唐叶的心情貌似不错,因为听了温谅这番胡扯竟然很给面子的笑不可支,道:“那,要不来我家吃饭,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温谅心里咯噔了一下,而电话那头的唐叶显然也意识到自己一时说了句傻话。眼看着尴尬即将在两人间弥漫,温谅果断的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唐主任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青州与狗   唐叶住在关山一处高档住宅区,环境优雅,设施完善,充分代表了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的生活品质。只是不知道当初上层设计社会结构的时候,被划分为后富起来的人要预计多久才能达到这个水平线,至于共同富裕的传说,还是流流哈喇子该干嘛干嘛去吧。   温谅开车进去的时候又一次被保安挡在了门口,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跟小区保安八字犯冲,每一次遇到都会磨一会嘴皮子。这次仍然不例外,保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死活不肯放行,温谅耸耸肩,道:“我打个电话!”   “随便打,我们有规定,非本小区车辆不许入内!”   温谅正准备掏手机的时候,在城外遇到的那辆红色法拉利慢腾腾的停在了旁边。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年轻又美丽的脸,长发及肩,肌肤胜雪,一眼看去,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惊艳气质。   她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托着下巴趴在车窗上,冲着温谅笑道:“青州来的?”   温谅瞅了她一眼,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   “不怎么,看你车子挂青州的牌,人也土里土气的,所以姐姐我随便问问!”   九十年代地域歧视还没这么严重吧?又不是后世某个著名的有态度的网站,为了点击和流量,人为的制造一些地域问题,然后勾引一批脑残互喷的不亦乐乎。再说了,大家都是江东子弟,喝同样的水,吃同样的饭,何至于陌路相逢先来挖苦一通?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女孩呵呵一笑,道:“是青州人的话,这里你就别想进去了!”   “哦,为什么?”   “因为……”女孩特意拉长了腔调,然后冷冷的道:“青州人与狗,不得入内!”   温谅仿佛根本没听到这句充满了侮辱性质的话,神色淡然的道:“原来如此!”   女孩呆了呆,扭过头去和同伴的女孩道:“这人不是傻的吧?”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孩,也就是在城外超车时对温谅比中指的那一个,将墨镜推到额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灵动有神,圆圆的鹅蛋脸姣好精致,跟楚楚动人的女孩完全不同的风格,却有着同样的美丽,侧身看着温谅,迷惑道:“难道搞错了?不是青州来的?”   从这两个女孩身上,充分证明了一个道理,以貌取人实在是人世间最不靠谱的一种行为。不过长的女神的外貌,却有一颗小太妹的心,也算是给表里不一这个词重新做了注解。   “喂,你到底是不是青州人?”   温谅点点头,道:“土生土长,如假包换!”   两女顿时奇道:“那你怎么不生气?”   温谅摇头道:“狗咬了我一口,难道我还反咬回去?一看你们就是连胸都没发育好的小孩子,童言无忌,何必跟你们一般见识!”   “呵,呵,呵!”   女孩们同时冷笑三声,然后不约而同的挺了挺胸。不得不说,单单从视觉效果上看,两人真的不能算是小孩子了。   温谅的眼神故意放肆起来,在两人的胸前上下游移。圆脸女孩呸了一下,往后面一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老帽,连我们都敢调戏,我看你是不想囫囵着走出关山了!”   温谅拍了拍胸口,道:“吓死哥哥了!”   “你……”   圆脸女孩大怒,就要下车来找温谅麻烦,被清纯女孩一把拉住,她对温谅色色的视线不闪不避,却对保安招招手,等他屁颠屁颠的凑到车前,一字字道:“这个人、这辆车你记住了,等下不管谁的电话,都不许他进去,不然你就等着被开吧!”   保安恭敬的弯着腰,就差在脸上写着哈巴狗二字了,道:“您放心,我一定盯紧他!”   等法拉利消失在小区深处,温谅笑道:“哥们,这俩妞谁啊,长的倒是挺标致的……”   “兄弟,你胆太大了!”保安忙回头看了看,生恐被人听了去,道:“这两大小姐你也敢招惹,啧啧!听我一句劝,不管你是不是青州的,都赶紧离开关山吧,走的晚了,小心真的走不了!”   “这么厉害?”温谅从钱包掏了一百块递了过去,道:“我一个外地人,不了解关山的行情,求哥们指点指点。”   保安盯着钱吞了口吐沫,又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做贼似的接过钱装到兜里,嗓音压的极低道:“开车的那个据说是陈市长的千金,另一个更了不得,佛爷的小女儿,都是咱们老百姓惹不起的人!”   陈宗智的女儿?   关山市市长陈宗智在江东官场不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其实也不仅仅是他,每一个省会城市的市长要面对的公公婆婆一大堆,存在感都不会太强。但再没有存在感,自己的女儿开着几百万的跑车招摇过市,也实在太轻浮了些。   至于另一个,温谅简直大跌眼镜,怪不得说话透着一股子匪气,原来是佛爷的种啊。不过仔细想想,佛爷不管人怎么样,卖相还是很拿得出手的,生一个漂亮女儿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但温谅关注的是这两个本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女孩子怎么搞到了一起,或者说,会不会是陈宗智跟佛爷有一腿呢?   “好了兄弟,你赶紧走吧,别回头她们出来撞到,你倒霉不说,我也跟着倒霉。”   温谅又掏了一百块递了过去,道:“哥们,是这样,我过来看个朋友,进去十分钟立刻出来,绝对不让她们撞见,你看成不成?”   保安犹豫了下,道:“不好吧,万一碰到了呢……”   “她们的法拉利我也认识,看见了躲开就是了。”温谅又加了一百块,道:“小区这么大,我随便找个旮旯停车,离得远远的,就是想碰也碰到,行个方便吧!”   三百块顶保安个把月工资了,他把心一横,道:“行,看兄弟你也不说坏人,进去吧,不过千万小心点!”   温谅开车来到唐叶说的那个单元楼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法拉利那刺目的红色,不由目瞪口呆:不是这么巧吧?难道在一个单元? 第六百八十三章 菩提无树   温谅按了门铃,等了片刻,唐叶开门走了出来。头发随意的披在肩后,洗去了妆容的素颜看起来却更加年轻靓丽了几分,上身穿着一件素雅的蕾丝镂空雪纺衫,下面是一条紧身黑色的小脚铅笔裤,简洁又不失精致的打扮,既充分勾勒了起伏的娇躯独有的魅惑,又不失居家的温馨和都市的时尚感。   看到温谅站在门口,唐叶的脸色略有点不自然,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房内。温谅举了举手中的果篮,笑道:“是不是来的不巧?礼到心到也就行了,我先回了,有空再请唐主任吃饭!”   温谅转身要走,唐叶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接过果篮,嗔道:“我请你过来做客,又不是做贼,有什么巧不巧的,快进来吧,等你半天了!”   温谅被她拉着进了房,入目的是一个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大概二百多平米,不算太大,但装修的十分考究,无处不在的细节让人体会到房屋主人的品味和生活品质。   唐叶拿了拖鞋递给温谅,温谅一边弯腰换鞋,一边打趣道:“唐主任,原来省报的待遇这么好啊,有合适我兼职的工作没?最近想买一个单反,存了半年的零花钱了,前天砸了储钱罐,数了三遍才悲惨的发现还差百分之九十七……”   要是以前两人水火不容的时候,温谅这番调侃的话一定会被唐叶认为是冷嘲热讽,不过接触的久了,反倒觉得挺可乐的,扑哧笑道:“我们小庙可容不下你这个大佛,要不把总编给你做做?”   “当总编太没技术含量,”温谅站起身子,道:“唐主任还缺跟班吗?我虽然写文章不行,但对摄影颇有点心得!”   唐叶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从厨房那边传来一个高亢激动的女声:“是你?”   温谅转头一看,额头顿时掠过三条黑线,痛心疾首的斥道:“你竟然跟踪我?流氓!”   尖叫的是疑似佛爷女儿的圆脸女孩,她刚想说同样的话,却被温谅恬不知耻的抢了先,一时被气得面红耳赤,指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叶不知两人有什么过节,惊讶道:“怎么了,你们认识?”   “谁认识他,臭流氓,土老帽,不要脸,大白痴……”女孩终于反应过来,跳着脚骂道:“你找死!找死!找死!”   温谅直接把她当成了空气,对着唐叶皱眉道:“这是你朋友?唐主任,我不得不说你两句,交朋友要擦亮眼睛,跟太没素质的人在一起,会拉低你的水准!”   “你说谁没素质?”   女孩简直要气疯了,另一个清纯女孩听到客厅的吵闹声,从厨房跑了出来,看到温谅站在屋内,同样呆了一呆。不过她的智商明显要比圆脸女孩高出一筹,看到温谅连拖鞋都换好了,必然不会是跟踪她们找到了这里,道:“唐姐,你的客人?”   唐叶点点头,俏脸上满是迷惑,道:“都先别吵了,你们谁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温谅笑而不语,他哪里会真的跟两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不过是看她们太过嚣张,才故意捉弄一下。唐叶也知道温谅不会多说什么,对他报以歉然的眼神,然后拉着两个女孩去了卧室。   温谅自去坐在沙发上,打量起房内的摆设,粗略估计,这一套复式加上装修家具,应该不低于百万。   唐叶一个小小的省报新闻部副主任,花钱的手笔可是吓死人啊!   温谅的脑海突然浮现了那一张从温怀明处抢来的名片,满天星河之下,蒲公英正随风飘散。   而这段时间以来,他似乎忘记了这一点!   没过一会,唐叶和两个女孩走了出来,直接送到了门口,唐叶低声道:“你们先回去,我跟朋友还有事要谈,改天再来玩吧。”   清纯女孩拉着唐叶的手摇了摇,露出几分痴缠的娇憨,而圆脸女孩则趁她俩说话的工夫,恶狠狠的瞪着温谅,飞快的竖起了中指!   接下来,圆脸女孩学会了人生的第一课:永远不要和一个大叔比猥琐!   温谅表情淡然,拇指和食指相扣成一个圆环,正对着女孩的中指,遥遥的做了几下套弄的动作。   圆脸女孩瞬间茫然,微微张了张嘴,不明白温谅的动作是什么意思。清纯女孩恰好扭过头,看到了手势互动的这一幕,又羞又恼,拉起圆脸女孩的手转身就走,不过在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温谅一眼,眼神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唐叶走过来坐下,苦笑道:“她们突然过来,我来不及通知你,没想到你们早碰过面了。温少,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说话做事没有分寸,千万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唐主任,这两人是谁?我怎么感觉就算没有之前的冲突,你也不太想介绍我们认识呢?”   唐叶欲言又止,温谅笑道:“算了,我不过随口一问,唐主任别为难。”   “她们一个叫陈玉蕊,是陈宗智的女儿,一个叫卓明镜,她,她的父亲是……”   “卓一花,也就是外号佛爷的那位,对不对?”   唐叶愕然抬头,道:“你……”   温谅平举双手,道:“别紧张,我不是神仙,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刚才在外面收买了保安。”   唐叶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合理的答案,不然的话,温谅这个人也太可怕了一点!   卓一花,佛爷的本名,不仅跟高端大气上档次无缘,而且充满了乡村小镇的脂粉气,客观估计,应该是那些食不果腹的年代,出于男孩贱养好活的风俗,才起了这么一个女人的名字。   但这些年随着佛爷一步步发达,卓一花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知道的人并不多。而有资格当面用“一花”来称呼他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按理说以佛爷的身份,想要重新改一个名字再简单不过,但他似乎并不以此为耻,反而毫无忌讳的意思。   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   其实不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也会低调奢华有内涵!   “这样两位大小姐,怎么会对青州人有这么大的成见呢?”   唐叶犹豫了半天,叹口气道:“还不是青州几个月前打击盗版闹的……” 第六百八十四章 八月未央   几个月前那场掀起了全国打击盗版的风暴,从明面上看,只是佛爷手下羊肠在处理新华书店的行动中太过嚣张,引发了青州方面的强烈反弹,后来双方彼此较力,都有点骑虎难下,才最终闹得不可收拾。   而除了有限的几个人,没人知道温谅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所以唐叶也不欲对他透漏太多,避重就轻的道:“……佛爷被削了面子,损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他来说可能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受挫,说起青州来难免会言辞偏激一些,明镜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对青州人的印象就变坏了……”   “原来如此!”温谅一脸的晦气,道:“我可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当然了,是不是真的躺枪,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唐叶歉然道:“她们被家里给宠坏了,一向娇纵,其实心眼不坏……”   “唐主任,卓明镜我可以理解,但那个叫什么的,对,陈玉蕊,看着年纪也不小了,还是陈宗智的女儿,总不至于跟卓明镜一样的幼稚和胡闹吧?今天幸好是遇上我了,要是换了别人,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唐叶神情一滞,眼神不自然的躲了过去,掩唇轻咳了一声,似乎在避讳什么,道:“玉蕊跟明镜情同姐妹,年轻人嘛,都喜欢帮亲不帮理,我会说说她们的。”   温谅看出另有隐情,不过并没有继续追问,起身笑道:“唐主任气色不错,走路也没有大碍,我就彻底放心了。刚想起还有点事没有处理,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再一起吃饭。”   发生了这样的事,唐叶也没心情留温谅吃饭,道:“那好,不耽误你了,以后找时间联系!”   走到门口,温谅笑着拍了下额头,道:“差点忘了,还得拜托你跟那两位大小姐说情,不要找你们小区的保安麻烦。刚才陈玉蕊警告他不要放我进来,我塞了点钱通融了一下,可别害的他丢了饭碗。”   唐叶直直的盯着温谅,温谅摸了摸脸,道:“有脏东西?”   唐叶展颜一笑,道:“哪里会,比许多人的脸都干净多了。”   离开了唐叶的家,温谅先去跟常成回合,然后去了关山高新技术产业园区,今天是本草若兰的褪黑素产品正式下线的日子。   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听着范博兴致勃勃的讲解新产品的特色和工艺,以及实验室方面的检验和反馈意见。温谅饶有兴致的看着分成了口服液、胶囊、药片三种类型的样品,并亲自尝了尝口服液的口感,脑海里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这十年,是共和国飞速发展的十年,是从万元户光荣到千万富翁遍地的十年,是资本开始觉醒,贫富开始拉大,物质财富远远大于精神财富的十年。十年间,有无数精英投身时代的潮流中,或声名鹊起,或身败名裂,或屹立不倒,或一朝湮灭,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非凡。   而保健品行业同样如此,87年药健字制度实施,88年太阳神横空出世,89年昂立一号诞生,90年飞龙开始崭露头角,91年保健品市场即突破100亿,92年太太口服液红遍国内,93年中华鳖精掀起炒作高潮,94年红桃K出现在大众视野,并被列入国家科委火炬计划项目,也是在这一年,产值飞涨到了300亿。   但到了95年的时候,太阳神神话不再,飞龙折翼难飞,中华鳖精早被证明是一场闹剧,红桃K也不是宣传的那么红,整个保健品市场进入了退潮期,完成了从鼎盛到衰落的自然规律的转变。可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行业即将进入一段长时间的冬眠期的时候,一个名为三树口服液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的小产品突然占据了全国大部分市场,以充满想象力和执行力的营销手段将曾经的老大哥、老前辈、老对手们打的哭天喊地,退避三舍。   三树的老总叫吴家新,小学文化,办过豆芽厂,买过小家电,后来在昂立旗下负责昂立一号在沿海数省的销售工作,第一年销售额1500万,第二年就做到了一亿,初步展露了市场营销方面的天赋。后来又转投到别家公司,跟昂立打起了市场战,一度打的昂立叫苦不迭,不能翻身。再后来吴家新自创门户,在江越省福德市以30万元的资金成立了三树实业公司,仅仅四个月的时间,就攻下了华东、华中和华北八个主要省市,销售额突破3个亿,次年暴涨到了20亿,到了96年开始集中力量主攻农村市场,真是应了那句话,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一年年末,三树的销售额给出了一个让人心跳停止的数字:   80亿!   这十年,是一个让所有人疯狂的十年!   而在本草若兰落户关山开发产品的同时,针对公司的组织结构和营销体系也逐步完善。先是借鉴日本和美国的管理模式,引进“贩卖、人事、总部、制造”四个轮子的框架结构,然后成立了华北、华东、华中、华南四个大区。大区的财务监督、市场范围及经费划拨都由总部统一协调,下分省、市、县三级经销商。同时招募了一大批刚毕业的大学生经过培训后赶赴各个办事处,只等一声令下,便可星火燎原。   等范博汇报完,温谅笑道:“东西不错,这段时间辛苦了!”   范博谦逊了一番,脸色转为凝重,道:“温少,我对产品的质量并不担心,只是三树今年的广告力度投放太大,目标人群跟咱们的又有一定的重合,真要快速的打开市场,没有几千万的广告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但单单这样拼广告,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效果也会打个折扣……”   任何一个做保健品的,在95、96年都不能无视三树的强大杀伤力,温谅也不例外,不过他对此早有准备,道:“跟三树的竞争要差异化定位,它主打农村市场,我们就专攻一二线城市,它走低端,我们就走中高档路线,它主要宣传治病,我们就侧重保健,广告虽然能得一时之利,但说到底,还是要靠产品的质量说话。”   后世曾有人问史某某,搞保健品最关键的是什么。史某某回答说,是产品,一个好的产品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从科学的角度证明它确实是个好东西,坑蒙拐骗长不了;二是效果消费者要能感觉到。这是史某某惨败之后的肺腑之言,可惜的是,在这个疯狂的年代,包括吴家新在内的诸多企业家,都还没有想明白!   “当然了,现在是酒香也怕巷子深,不卖力吆喝,质量再好老百姓不知道也是白搭,所以广告还是要做,不过怎么做,要讲究一点技巧!”   96年是三树实业最鼎盛的时期,在全国所有大城市、省会城巿和绝大部分地级市注册了600个子公司,在县、乡、镇有2000个办事处,各级行销人员总数超过了15万,这样的规模不说后无来者,但至少前无古人。温谅没兴趣也没时间去跟它比拼销售网络的大小,更没必要一城一地的去攻占市场,然后饿狼争食般展开拉锯战,彼此斗的头破血流。   “范总,听说过柯守良吗?”   范博愣了愣,道:“谁?”   从产业园区离开,看看天色渐晚,温谅给许瑶打了电话,两人在市中心的一家商场门前碰面。半个小时后,穿着一条玫红色连衣裙的许瑶从公交车上跳了下来,远远的看到温谅的身影,提起裙角,一路小跑到了跟前。   “你怎么来关山了?”   “来瞧瞧你啊,免得某人回到关山这个花花世界,遇到太多的大帅哥,一转眼就把我给忘了!”   许瑶仰着头,水样的星眸满是动人的娇憨,道:“原来你也有危机感啊,我以为只我一个人有呢!”   温谅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长这么丑,除了你就没人要了,放心吧!”   许瑶盯着温谅的脸,仔细研究了半天,道:“我觉得你可以再丑一点!”   温谅哈哈大笑,指了指身后的商场,道:“去逛逛?”   “好啊,好啊!”   两人并肩往商场内走去,身边恰好经过了好几对情侣,一个个手牵着手,状极甜蜜。许瑶咬了咬下唇,垂在腿侧的小手动了动,却总是差了一寸的距离,无法鼓起足够的勇气和温谅牵在一起。正心中揣揣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握住了自己,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小心走路,想什么呢?”   许瑶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差点撞到了电梯边的垃圾桶上,耳根微微一热,但更热的,却是那紧紧相握的掌心!   这不是她跟温谅的第一次牵手,也不是她跟温谅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但绝对是第一次像一对恋人一样,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听着心口砰砰的跳动,踩着轻快的脚步,一起走在夕阳的霞光里。   八月未央,初恋最美! 第六百八十五章 戏弄   盛夏的商场从来都是人满为患,两人咬着雪糕,吹着免费的冷气,漫无目的四处乱转,话题从校内到校外,从美景到美食,从明星八卦到影视音乐,几乎无所不包,反正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章校长不是让你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吗,听说课外集训你一次都没去过,直接就放了他鸽子?”   温谅干咳道:“其实也不算放鸽子,只是最近太忙,实在挤不出时间啊。”   许瑶娇媚的白了他一眼,道:“挤不出时间学习,倒是挤得出时间来关山玩?”   “哪能一样嘛,来看你可比参加竞赛重要多了。”   许瑶对温谅的马屁很是受用,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好玩的事,转过身咯咯笑了起来,道:“你不去是对的,一班那几个物理尖子去了一个月,有人都开始长白头发了,天天抱怨说出那种没有人性的题目的老师绝对是脑回路生理性病变……”   “什么?什么病变来着?”   “简单点说呢,就是变态!”   两人边走边聊,碰到看得上眼的店铺就进去逛逛,不大的工夫,手中就多了几大包东西,衣服鞋子墨镜小饰品,凡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几乎一应俱全。许瑶倒是不想让温谅花钱,她也不缺这些,但温大叔一句话就让她大笑着接受了:   男人什么时候最有成就感?就是当女人的视线在某件东西上停留超过三秒,可以面不改色的对服务员说:都包起来!   就这样嬉闹着把商场逛了一大半,温谅依然兴致勃勃,倒是许瑶先受不了,要求休息一会。两人坐在过道的长椅上,许瑶轻轻撞了下温谅的肩膀,道:“过几天还到处跑吗?”   “不一定,得看情况,怎么了?”   许瑶嘟着嘴道:“你生日啊,自己都忘记了?”   温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身子慢慢的靠在长椅的椅背上,笑道:“我还真忘了,这么快,又是一年了……”   “说好了啊,那天可不许不在,大家都说好了,要给你庆祝呢。”   温谅也许是这帮朋友里面唯一一个让别人害怕生日当天找不到人的家伙了,之所以许瑶要重点叮嘱,而不是秘密的搞惊喜,就是怕到了那天找不到主角,惊喜没给成,却成惊吓了。   “OK,我保证!”温谅伸了下懒腰,道:“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你请客啊?你请客的话,我要吃牛排!”   “多大点出息,走着!”   两人刚转身离开,左侧不远处的服装店内走出来一个女孩,正是在唐叶家里见过的那个卓明镜,盯着温谅的背影咬了咬牙齿,恶狠狠的道:“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出了商场,温谅道:“关山是你的地盘,哪里有好吃的牛排?”   许瑶踮起脚尖往四周看了看,手指点着下巴想了一会,指着隔了两三个街道的一处所在,雀跃道:“那里,我记得那里有一家西餐厅的牛排还不错。”   温谅刚想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常成在电话里道:“九点钟方向,有一个女孩一直跟着你们。”   温谅装作不经意的扭了下头,正好看到一个身影闪进了角落,虽然没有看清楚脸,但那身衣服和身形,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老板,要不我去处理一下?”   “不用管她,你偷偷跟着就是了。”   等温谅挂了电话,许瑶问道:“怎么了?”   温谅微微一笑,道:“没事,走,咱们去吃牛排!”   西餐厅里的客人不少,温谅和许瑶特意找了个靠里面的座位,叫过服务员点了餐。卓明镜躲在西餐厅对面的一个广告牌后,确认温谅和许瑶是进里面吃饭,赶紧从包里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西餐厅的大门,生怕温谅吃完从里面出来却被自己错过。   夏天的酷热纵然到了傍晚,仍旧发挥着巨大的威力,没一会就让她汗流浃背,头晕目眩,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黏在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怎么还不来,这群废物,废物!”   卓明镜跺了下脚,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其实距离她打电话叫人才不过十几分钟,就是超人也赶来不及,但大小姐是不管这些的,又一个电话拨了过去,怒道:“给你们三分钟,三分钟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了!”   五分钟后,两辆丰田商务车疯了似的连闯了三个红灯,从街道另一头呼啸而来。等车子在路边停下,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男人打开车门,冲着广告牌走了过来。   “明镜,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叫我过来?”   “虎叔,我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那个被称作虎叔的人笑道:“关山还有人敢欺负你吗?”   卓明镜登时炸开了,道:“怎么没有?就今天,我被一个土老帽嘲笑没胸没发育,没素质没品味,还说我是疯狗乱咬人……”   虎叔面色一沉,道:“人在哪?长什么样?”   卓明镜一指西餐厅,道:“在那呢,一二十岁,一米七几的个子,穿着白T恤黑裤子休闲鞋。虎叔,我要你好好教训他一顿,最好让他那张臭嘴知道点教训。”   虎叔点点头,道:“天太热了,你先离开这,这事交给我办,放心吧。”   “不,我就在这看着,我一定得亲眼看他倒霉才解恨!”卓明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温谅有这么大的火气。   虎叔显然对卓明镜极为宠溺,道:“也好,我留两个人在边上陪着,你有事就喊他们。”   说完转身就走,卓明镜突然叫住了他,道:“对了,跟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你们别伤她,也……也别吓她,只教训教训那个臭小子就可以了。”   虎叔再一次点头,大踏步的走了过去,从商务车上下来十几个人跟在他身后,一脚踹开了西餐厅的门,四散开来去找人,顿时搞的一阵鸡飞狗跳。   餐厅经理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的道:“各位是……”   话音未落就被人一手推开,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地上。虎叔放眼一扫,并没有跟卓明镜形容相似的人,示意手下把餐厅经理抓了过来,问道:“有没有两个年轻人来吃饭的,一男一女?”   餐厅经理头上汗都下来了,道:“我,我……我不,不知道……”   啪!   一个耳光抽到了脸上,有人呵斥道:“你当经理的会不知道?”   “大哥,我,我真不知道。我一直在后面,顾客进来有服务员接待……”   “刚才谁在前面接待?”   经理也顾不得许多了,冲角落里的一个服务员道:“小王,你见没见这样两个人?”   小王脸色苍白,不敢作声,虎叔走过去,和颜悦色的道:“别怕,我不找你麻烦,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见到这两人了吗?”   小王忙点头。   “他们人呢?”   “刚才,刚才他们说要跟朋友开个玩笑,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引着他们从后面的员工通道走了……”   “走了多久了?”   “有十分钟了吧……”   虎叔眉头一皱,也就是说从卓明镜看到两人进来,到他们离开,只在西餐厅待了不到十分钟。他就算不爱吃西餐,也知道十分钟绝对不够吃一顿的,看来对方早有准备,不过是戏弄卓明镜而已。   “哼!”   虎叔眼神一寒,戏弄卓明镜,不就是戏弄他么,而戏弄了他的人,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既然人没抓住,留下来也没意思,虎叔带人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两辆警车急冲过来,八九个拿枪的警察成扇形围住了虎叔等人,大喊道:“不许动!”   虎叔在关山混了这么久,不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但青天白日的在闹市区还是头回碰到,一时也有点傻眼。   别说进来找个人不是事,就算把店给砸了,也不至于惹来警察动枪啊。何况从他们进来才不过三五分钟,谁会那么不开眼去报警?再退一万步,有人吃饱了撑着报了警,警察也来不了这么快,关山的警察什么时候这么爱岗敬业,反应敏捷了?   “误会,误会,你们是哪个分局的?”   虎叔毕竟是场面上的人,慢慢举起了手,笑道:“我跟你们市中区分局的黎局长是老朋友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因为天光已暗,一个警察这时才看清虎叔的脸,失声道:“邓虎?”   虎叔眯了下眼睛,松了口气,道:“李所长,原来是你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是邓虎在这里,李所长也发现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让手下收了枪,道:“我们接到110报警,说这里有人持枪抢劫,所以赶紧出警,没想到是你在这。我还想问你呢,搞什么呢这是?”   邓虎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报警是多久前的事?”   “大概有十几分钟吧……”   “妈的!”   邓虎一拳砸在了门框上,竟把门框都砸出了一个凹陷,道:“我们都被一个小子给玩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反转   “怎么说?”   “我跟一个小子有点过节,知道他在这里吃饭,就过来见见。没想到这家伙得到信先跑了,还胆大包天的报假警。”说起这个邓虎就想起刚才被枪指着的场景,埋怨道:“我说李所长,你们也是老公安了,接到报警也不核实一下就出警啊?”   李所长苦笑道:“连着接了三个不同的报警电话,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西餐厅发生持枪抢劫案,搁谁也不敢耽误啊。”   这时进去核实的警察走了出来,对李所长点点头,说明经理说的跟邓虎说的一致。李所长看了看周边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道:“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先撤了。”   邓虎和李所长握了握手,道:“给李所添麻烦了,改天再一起吃饭!”   两拨黑白分明的人正准备一拍两散,却想不到围观众人里有人不乐意了,高声喊道:“黑社会就是牛逼,打人砸店,报了警都没人管啊!”   李所长心头一颤,猛然回头,道:“谁在造谣,站出来!”   “呵,只敢对老百姓大呼小叫,看见黑社会就要软蛋了吗?”   这次声音响起在另一边,李所长怒火上冲,蹬蹬走到围观群众的前面,凌厉的眼神扫射四周,道:“谁他妈的乱放屁,给老子站出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一般人见到公安先弱了三分底气,胆气硬点的看到公安发火也会跟着再弱三分,许多群体事件都是这样被控制下来的。没想到今天出门不利,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一贯管用的法宝竟然失效了。   常成分开人群走了出来,冷笑道:“我出来了,怎么着?”   能在关山这种地方混的人一般都不会太蠢,李所长见常成毫无惧色,站在那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敏感的察觉到这不是自己该得罪的人。正想着怎么糊弄几句,可常成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指着邓虎用充满挑动性的声音道:“刚才我明明看到他带着一群人冲进正在营业的西餐厅,打了人,掀了桌,性质十分恶劣。结果公安来了问都不问,还说我们造谣?这是明摆着把大家当瞎子啊,你们是瞎子不是?”   国人向来有起哄的传统,尤其在法不责众的情况下,立刻有不少人大喊道:“不是!”   更有几个刚才在西餐厅用餐的顾客义愤填膺的道:“对,就是他们,把经理都打出血了……”   “公安局管不管啊?”   “摆明了人家认识嘛,话说回来,要不是认识,黑社会敢这么嚣张吗?”   吃西餐求的就是一个情调,不然真当那几分熟几分生的牛肉口感好呢,所以受了惊吓的食客们怨气最重,一个个越说越来劲,引得周遭一大群人跟着激动起来,纷纷上前大骂,还不时有小石头飞了进来,场面顿时面临失控。   邓虎等人不是没打过群众,只是当着警察的面,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紧急关头还是李所长见多识广,处理这种事有经验,对几个警察使个眼色,把手铐铐住了邓虎的双手。   邓虎惊怒交加,道:“你……”   李所长低声道:“虎哥对不住了,今天必须得做个样子,不然局面不好控制。”   其他警察也一拥而上,把另外的人都铐了起来。当李所长想找最先出来的常成,以作证的名义将他带回局里整治一番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了,只好将餐厅经理、服务员以及几个食客带回去问话。   等警车带着邓虎等人离开,围观的人群还意犹未尽,说着刚才的那一幕,神飞色舞,好像自己都是大英雄一般。卓明镜呆呆的站在人群外,她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不就是让虎叔去教训教训那个土老帽吗,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怎么这次就搞的警察来了,群众闹了,最后还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呢?   “好玩吗?”   卓明镜茫然转身,却跟见鬼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道:“你,你……”   温谅不知何时站到她的身后,冷冷的道:“今天我给唐叶面子,不跟你这种胸都没发育的小姑娘一般见识。希望你记得今天的教训,以后不要再给你老爸惹麻烦了,关山这片天,凭他佛爷的手,还撑不起来!”   “抓住他,快,抓住他!”   卓明镜只觉的胸口都快要被气的裂开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么恨一个人。邓虎留给她的两个手下立刻从后面扑了过来,却还没接近温谅,就被常成一拳一脚打翻在地。   温谅再也不看卓明镜一眼,和常成上了路边停着的车,然后扬长而去。   卓明镜孤单单的站在夜色下,脚边是痛苦呻吟的手下,天气还是闷热的可怕,但她的手,她的脸,她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中变得冰凉。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在西餐厅许瑶还没吃上牛排,就被温谅从后门带了出来,远远的坐在车子里待着。等警察到来,人群聚集,温谅和常成混了进去,又趁乱离开躲回了车里,整个过程她只看到西餐厅那边乱糟糟的,并不清楚具体详情。最后开车准备离开时,经过餐厅这边,温谅和常成又下车去了,这一次的冲突她在车里面都看到了,所以更加觉得迷惑。   温谅笑道:“说来话长……这样说吧,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想要找我点麻烦,换了别人我不搭理就是了,不过这个小丫头被人给宠坏了,家里又有点势力,要是不给她点刻骨铭心的教训,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你也知道,我这人最怕麻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干脆点让她自己打起退堂鼓,别再来烦我就是了。”   许瑶想起离开时看到那个女孩的眼神,未必会如温谅所料般那么容易放弃,但这些事她知道温谅会处理的很好,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可怜兮兮的道:“可惜了我的牛排……”   温谅哈哈大笑,道:“再找一家,我偏偏不信邪,偌大的关山,没有咱们吃牛排的地方?” 第六百八十七章 莫欺少年   不过有时候不信邪不成,就如同曹操败走赤壁,笑一次来一次伏兵。两人又找了一家西餐厅,刚坐下来准备点餐,温谅不出所料的接到了唐叶的电话,笑道:“唐主任,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唐叶的声音少有的透着几分柔软,不再那么的咄咄逼人,道:“我是道歉来的。温少,真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明镜那丫头这么胡来,竟然找人去找你麻烦。你……你没伤到吧?”   “还好,幸亏我跑的快,不然胳膊腿能不能保住得另说。”温谅玩笑道:“胳膊腿的其实也无所谓,就怕我这张英俊潇洒的脸被人给毁了,今后可怎么说媳妇呢。”   温谅越是无所谓,越是插科打诨,越是让唐叶坐立不安。她是知道温谅手段的人,也知道这人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睚眦必报的性格着实让人头疼。   而温谅跟卓明镜的冲突也是因为两人都来看望自己才造成的,所以她不能坐视不理。   “这样吧,你现在在哪?我过来,咱们见一见!”   温谅失笑道:“不用这么隆重吧?好了,也别说道歉不道歉的话,这事就这样算了,我没往心里去!”   “还是见一面吧,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温谅捂住手机,抬头问道:“你们店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服务员露出标准的笑容,道:“先生,这里是艾菲尔西餐厅。”   “唐主任,联盟路上的艾菲尔西餐厅。对,对,就是那一家,好的,我等着!”   挂了电话,许瑶趴在桌子上,一双大眼睛眨了眨,问道:“有朋友来啊?”   “来做说客的,等下你只管吃就好,不用搭理她!”   半个小时后,唐叶出现在温谅面前,看到许瑶微微一笑,道:“是许书记的女儿许瑶吧?许书记总是夸自己的女儿长的怎么怎么漂亮,我还一直不太信,今天看到真人才发现许书记太谦虚了,你可比我听说的要漂亮多了。”   许瑶讶然道:“姐姐认识我爸爸?”   唐叶被她这一声姐姐叫的心头一暖,笑道:“我跟许书记是老朋友了,前几次去青州采访,多亏许书记帮忙说了话,不然我的任务都要完不成了。”   “姐姐原来是大记者啊?好厉害!”许瑶站起来,将自己身边的椅子拉开,道:“姐姐快坐。”   “谢谢你了,小瑶可比某些人礼貌多了!”   这话指的自然是温谅,温大叔正聚精会神的消灭盘中的牛排,唐叶过来根本连头都懒得抬,闻言笑道:“咱们也是老朋友了,还讲那些虚的做什么。这家的牛排味道不错,要不也尝尝?”   “当然了,为了你们的破事,我连饭都没吃……服务员,跟他一样的来一份!”   温谅放下刀叉,正色道:“唐主任,准确来说,是你那个朋友的破事,跟我无关。我一奉公守法的老实人,好好走路也能踩到狗屎,可踩到归踩到,总不能怪我头上吧?”   “知道你委屈,但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少不经事,你大人大量,何苦跟她计较?”   温谅笑道:“她比我年纪还大吧?”   唐叶噎了一下,苦恼道:“你还听不听我说了?”   “好好,你继续说!”   唐叶迟疑了片刻,道:“你要是在关山没什么要事,还是早些离开吧!”   温谅目光一凝,从唐叶俏丽的脸颊掠过,好一会才轻笑道:“哦,小姑娘喊家长了?怎么着,佛爷准备来教训教训我?”   唐叶何尝不知这话由她来说实在太过突兀,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她能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温谅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她并不放在心上。微微摇头,低声道:“佛爷还好说,发生这样的事,明镜不敢让他知道,刚才她给我打电话问你身份,我也仔细叮嘱过她了。不过当时闹的动静这么大,邓虎也被带到了派出所,早晚瞒不过他,你要心里有数。”   温谅感觉到唐叶的关心和诚意,语气缓和了许多,道:“放心吧,区区一个佛爷,还不至于把我怎么样!”   “那要是另一个人呢?”   “谁?”   唐叶的手猛的一紧,目光中隐有惧色,道:“庄少玄!”   温谅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从眼神的变化到肌肤的颤动,都让人毫不怀疑这一点,反问道:“庄少玄是谁?”   唐叶挺起身子,久经尘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温谅的心底,道:“温少,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可以明白告诉你:这个人很厉害,可能比传闻中更加厉害十倍。佛爷跟他一比,根本就是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温谅皱眉道:“这么牛?可这么牛的人,干吗来搭理这点小事?”   唐叶长长呼了一口气,道:“这就是我非来这里的理由了!卓明镜跟陈玉蕊是好姐妹,明镜吃了这么大的亏,我虽然能劝住她不找佛爷,但她一定会找玉蕊倾诉。玉蕊的性子看似清冷,其实比明镜更加的冲动,连我都拿她没有法子,很可能会来报复你。”   “嗯,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不过你还是没说这跟庄少玄有什么关系?”   “两个小孩子的报复手段,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说不定惹恼了你,反让自己碰的头破血流。”唐叶斜眼看了温谅一下,道:“要是你能逆来顺受,就当我这番话没说。”   “我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吗?”   唐叶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温谅会不会怜香惜玉,她已经亲身体会过了,道:“温少,我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玉蕊受到什么伤害,庄少玄必定会帮她出头,那时候你的麻烦就来了。”   温谅心中一动,道:“你的意思是?”   唐叶点点头,道:“不错,陈玉蕊是庄少玄的人!”   温谅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怪不得在唐叶家里谈起陈玉蕊为什么对青州也那么大的仇恨的时候,唐叶支支吾吾含糊了过去,原来根子是在这里。整个北方的盗版产业明里是佛爷的生意,幕后其实还是庄少玄主使,陈玉蕊身为他的女人,自然知道一点内幕,所以恨屋及乌,对青州观感不佳倒在情理之中。   温谅眼帘低垂,右手食指无意义的在桌子上轻轻叩打,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没人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唐叶自诩从事记者工作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力不在他人之下,可面对温谅这个少年,总是有种看不透的无力感。   座位间的沉闷气氛影响到了许瑶,她不是十分明白唐叶和温谅在谈论什么,但她知道温谅必然是遇到了棘手的事。而唐叶口中的那个庄少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能让一向无所不能、云淡风轻的臭小子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温少,这番话我本来不该说,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总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闹的不可收拾。听我一句,不要跟她们两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教训了她们又如何呢?”   “唐主任,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离开了关山又如何,两个小姑娘未必肯善罢甘休……”   “不会的,她们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再从旁边劝一劝,等过段时间找不到你的人,怨气也就散了。”   “这倒是个法子!”温谅笑道:“不过我要是一听庄少玄的名字,就吓得抱头鼠窜,岂不是太丢份了?”   唐叶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神情从未有过的凝重,盯着温谅一字字道:“温谅,你还年轻!”   这恐怕是唐叶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喊温谅的名字,之前的称呼多带点戏谑的成分。   温谅顿时默然。   是啊,自己还年轻,有大把的未来去塑造,而庄少轩却已经走下坡路了!   该进则进,该退则退,一条直线,是走不到终点的!   “唐主任,我问句不该问的话,你跟庄少轩是不是认识?”   温谅的脑海盘旋不去的,是那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但很明显的是,唐叶如今应该跟蒲公英没有了关系,那她跟庄少玄之间呢,是不是还有什么牵扯呢?   唐叶神情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曾经有过的一幕幕,或悲或喜,都那么的清晰的在眼前出现。那些记忆未必都是美好的,但她并不介意拥有这些记忆,因为这是她的经历,也是她的人生!   不可磨灭,也不可重来!   不过她没有直接回答温谅的问题,对许瑶轻声道:“小瑶,能让我跟温谅单独谈谈吗?”   许瑶乖巧的笑道:“我去洗手间,你们聊!”   等许瑶离开,唐叶淡淡的道:“你还敢说不知道庄少玄?是不是从你父亲那里见过我的名片?”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温谅道:“是,上面的蒲公英曾让我大吃一惊!”   “蒲公英,蒲公英……”唐叶侧扬起头,眼神明亮又忧伤,柔和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将本就美丽的容颜照出了几分梦幻的光芒。   “如果你是问我有没有跟庄少玄上过床,我的答案是没有!” 第六百八十八章 经年之前,多年以后   温谅干咳一声,他那不太纯洁的小脑袋里确实转过这样的念头,但天地良心,问这个问题的本意绝不是冲着这个答案去的,道:“唐主任,你误会了!”   唐叶没搭理他,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正当温谅寻思着是不是说点什么打开一下尴尬的局面,她突然道:“你是不是还想问我跟于书记是什么关系?”   温谅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确实好奇过,也猜测过,但不代表他一定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忙道:“你真的误会了……”   唐叶淡淡的阻止温谅解释,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怅然若失,道:“我跟庄少玄确实认识很多年了……”   她的声音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仿佛从高山云雾处慢慢传来,道:“六七年前吧,那时候他已经是黄淮省赤霞市下面一个名叫丹华市的县级市市长,是当时黄淮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不仅人长的英俊潇洒,魅力无穷,而且治政有方,作风强硬,不知是多少妙龄女孩的梦中情人。而我呢,还只是赤霞晚报的一个小记者,刚参加工作不久,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热情,对社会也充满了小女孩式的幻想,总以为只要努力去奋斗,会有一天成为全国知名的大记者。所以不管什么采访都抢着干,苦的,累的,偏远的,得罪人的,没有油水的,别人不愿意接的,我都毫无怨言的去做到最好。”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不是你付出了多少就能得到多少,不会拍马屁,不会讨好人,甚至对某个领导的性暗示视若不见,在报社的处境可想而知。记得那年,哦,大概是88年吧,丹华发生了一起大规模拐卖人口的案子,官方已经结案了,但晚报的领导觉得做一个跟踪报道会是很好的新闻点,准备派人过去。可那个村庄在大山里,道路不通,条件恶劣,又遇上了半个月的大雨,足足几十里泥路要穿着及膝的雨鞋走过去,大家都不愿意接这个活,所以没有悬念的落到了我身上。”   “有相熟的同事劝我找找领导说情,说那个地方民风恶俗,男记者去都够呛,我一个女孩子单独去不安全,况且路上也不好走,说不定夜里困在半途,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是傻姑娘,觉得既然领导发话了,还是克服困难尽力去完成任务。第二天天还没亮,装了两天的干粮就一个人出发了。”   唐叶的眼眸中露出几分对过往的自己的笑意,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时节的那个女孩,聪明,上进,单纯,却无法融入这个狰狞的社会。   “前面的路还好走,先坐票车,再换三轮车,顺顺利利的到了。可到了那几十里泥路,就没有车能进去了,只能靠自己一步步的走。十几天的大雨早把土路变成了沼泽,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还没走一半我就累的坐在路边的泥泞里,浑身又酸又痛,眼看着天要黑了,周边又没一个行人,心里又急又苦,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我还从来没有像那样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哭的连什么时候身边来了七八个人也不知道,只听到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同志,别急,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然后还递过来一块灰色的方块手帕……”   唐叶看着温谅,低声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庄少玄!”   温谅柔声道:“能在那个时候遇到他,我真心替你感到高兴!”   当你绝望的时候,也许不需要多少的帮助,仅仅一句温暖的话,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可以让一个人走出低谷,重获新生。   对唐叶来说,在那一刻,这个人是不是庄少玄,其实都无关紧要!温谅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不会因为跟庄少玄不对付,就不问是非对错的一黑到底!   唐叶笑了,这一笑美艳不可方物,道:“温谅,你或许不是君子,但至少坦荡,比我认识的大多数男人都要强上许多。能做你的朋友,一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温谅微笑道:“愧不敢当!”   “接着说吧,庄少玄一行人是因为连日大雨特地下来摸底各村镇的危房排查情况,知道我是晚报的记者,便邀我和他们同行。隔了这么多年,想起这一夜,我还常常在问自己,遇到他到底是对是错?要不是偶然遇到了他,那一夜会发生什么事,连我自己都无法预料。但同样是这一夜,如果不是遇到了他,我的人生或许跟现在完全的不同……”   唐叶的话语中透着挣扎和迷茫,温谅静静的道:“可人生没有如果,对不对?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至少那个时候,你很安心。”   “是啊,你说的是!”唐叶笑了笑,接着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交集,一天一夜,我见到了一个兢兢业业、用心做事、不惧艰难、事必躬亲的年轻干部形象,而他在丹华的三年,也是丹华发展最快,民风最好的三年。”   “之后又因为工作的原因,我跟他见过四五次,慢慢的熟识起来。偶尔我去丹华,他来赤霞,也会抽时间在一起吃顿饭,他言谈有趣,举止文雅,又细心体贴,无微不至,很容易让你产生亲近感。时间久了外界就有了流言,我曾担心会对他影响不好,可他都大笑着让我不要杞人忧天,说谣言止于智者,无须理会。而我在报社的处境莫名的开始好转,那个一直纠缠我的报社领导也被调换了岗位。但这些事我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一个字都没有,但他却都无声无息的帮我处理了。这样一个人,很难不让女孩心动,不是吗?”   唐叶自嘲的笑道:“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温谅到目前为止,对庄少玄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不同的人的不同描述,但他也许比他们都更加的了解庄少玄,因为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和他,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庄少玄能在唐叶身上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却又不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欲望,那么一定是有更大的图谋。   “后来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持续了快一年吧,他跟我谈风土谈人情谈工作谈理想,却从来没有涉及到男女之情,起初的那份心动还没有变成喜欢,也就渐渐淡了。正当我以为就这样一直做朋友的时候,有一天他来赤霞请我吃饭,席间说起即将离开丹华回京城工作,新单位是国家计委发展规划司,任副厅级巡视员。我是那时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是谁,才知道这个认识了一年的男人竟是名副其实的大人物。”   “但也仅此而已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离我的生活毕竟太远,我衷心的祝福他从此平步青云,只当这顿饭是两人最后的饯行。可他却突然问我愿不愿意离开黄淮到江东工作,还说他在丹华这几年得罪了一些人,要是他走了之后,我没人庇护,难免会被人故意刁难。虽然那时我已经在晚报立足,但我明白,正如庄少玄说的那样,离开了他,我根本无枝可依,处境绝不会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多少。而另一方面,江东是我的老家,父母朋友都在那边,赤霞这几年的工作经历对我而言痛苦大于快乐,如果不是因为有庄少玄在,很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所以经过短暂的考虑,便答应了他。”   “没多久我的工作关系转到了关山日报,而他也交接了丹华的工作,回到了京城。在关山日报工作了两个月,有天下班和同事们走出大楼,突然看到他站在外面,说要带我去参加个活动,我懵懵懂懂的跟他去了,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是省计委举办的一次招商答谢宴,省市的主要领导全都出席。也是在那里,庄少玄介绍我认识了于培东。”   “也许是女人的敏感吧,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于书记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温谅,我从来不妄自菲薄,对自己的条件也有自信,身边也不缺男人的追求和追逐……”   温谅笑道:“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唐叶却没有笑,声音也开始变得淡然和冷漠,道:“但我也有自知之明,连庄少玄跟我认识了这么久,都从来没有什么非分的要求,更别说于培东堂堂一个省委书记。他们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急色,又岂会少了漂亮的女人?所以我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可庄少玄却有意无意的向于培东说明我的个人情况,于培东笑着听了,勉励了我两句,便借故走开了。”   “离开了宴会,庄少玄显得很是兴奋,告诉我在发展规划司的工作只是过渡,要不了多久会来江东省计委做副主任。还说其实并不是非要来江东省任职,只是十分想念跟我一起相处的那些时光,但于培东好像跟他背后的势力不是一个派系,要来这边工作困难重重,希望我能帮他一把……”   温谅伸手过去,在唐叶已然冰凉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道:“你能帮他什么?再说了,如果真要用女色,蒲公英里比你合适的不是大有人在?何苦在你身上费这么多的心思?”   “那时候的我又哪里会想到这些,”唐叶眼神闪过一道讥嘲:“也是许久之后,我才知道,庄少玄选择我的唯一原因,不是因为我比别人貌美,只是因为我的长相、气质及谈吐跟于培东的亡妻有六七分的相似!”   温谅恍然大悟,庄少玄这一手玩的极其巧妙,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真是用心良苦,谋虑深远,让人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于培东的家事一直是江东官场的一个大八卦,他十几年前正当壮年时丧妻,据说跟妻子青梅竹马,十分恩爱,结婚多年从没红过脸,相敬如宾,却因为一场车祸天人两隔。之后十年,于培东没有续弦,直到四五年前悲思渐去,又考虑到身体原因和仕途前程,才在领导的关怀下另娶了一个丧偶的大学教授,但彼此之间感情应该极淡。   而唐叶刚才那句“于培东好像跟他们不是一个派系”所包含的信息量极大,不是深谙国内局势和人物背景的人也许听不明白,幸好温谅两世为人,这一世又或多或少的牵扯了进去,所知要比普通人多的多!   于培东去年九月到京城参加十四届五中全会,会议结束后滞留京城半月未归,引得江东上下动荡不安,不知多少人起了别样的心思。而青州周远庭的强势蛮横,许复延的隐忍不发,其实也都与此有关。   究其根源,还是因为95年初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最高层的政治洗牌,京系的两大支柱被连根拔起,明里暗里的余波更是不知牵连到了多少人。而于培东作为老京系在地方上的干将,却能身处漩涡之内而最后安然无恙,让江东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彻底摔碎了一地的眼镜。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早在对京系动手的几年前,身为军师和大脑中枢的庄懋勋就开始对京系在地方上的势力开展了全面的攻略,而作为他的独生子,一向被寄予厚望且表现惊艳的庄少玄显然被赋予了最艰巨的使命——于培东这根骨头,可不是那么好啃的。   从古到今,所有的权力斗争莫过于此,欲除主干,必先剪其枝叶,庄懋勋被对手们称为老狐狸,以智计见长,这些手段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而京系这十年何等嚣张,实力何等雄厚,却一夜间被人犁庭扫穴,没有几年的铺垫,真是鬼都不信。   而唐叶,不过是庄少玄向于培东投石问路,表明他的态度和用心,其实跟唐叶本人的关系不大!   但仅仅这一记敲门砖,竟能让庄少玄用一年的时间去埋线,去布局,真是让人想想都不寒而栗。   “我答应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很随意的告诉我,只要多找时间跟于书记汇报工作就可以了。我听的莫名其妙,我一个小小的记者,能有什么资格跟于书记汇报工作,可没想到几天后,一个比较重要的会议,省委宣传部的一个领导点名关山日报派我参加……我才知道,原来许多事都由不得我,也不在我的见识之内。” 第六百八十九章 人与兽   “那一次我又见到了于书记,他只是对我点点头,并没有说话。不过从那以后,我见到他的机会就突然多了起来,有时候在一些重大会议上,有时候是出席某些活动,更多的是在视察和寻访的途中。慢慢的新闻圈里都知道于书记挺喜欢一个女记者,回答问题最痛快,笑脸也最多,于是我就成了跑省委这条线的专职记者,职务也一升再升,很快就做到了市报新闻部的主任,以我当时的年纪,不知让多少人眼红不已。如果仅仅如此,也许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当然,放到现在,我绝对不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了,天上不会掉馅饼,正如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温谅暗暗叹了口气,有经历的人才会有智慧,果然是人世间最真的真理。单看唐叶今时今日的精明剔透,谁能想象多年以前的她,也同其他女孩子一样,天真的一塌糊涂?或者也不是天真,而是在洁白的如同白纸的年龄,面临庄少玄这样的人物时,很容易被对方操纵和控制。   所以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只不过有的人为了成长,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痛了一些!   所以一定要记住,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面临强大敌人时的无力,不是面对绝境时的无助,而是给了你一个根本无法拒绝的未来,却一步步的把你推向了深渊。   “庄少玄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在三个月后,不过这一次他的身边带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和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在外面喝茶的时候,问起我跟于书记的进展,我如实说了,从来温文尔雅,极有绅士风度的他表现的极其不满。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怒,疯也似的摔了所有可以摔的东西,谩骂着我听过名字或没听过名字的许多人,有我,有于培东,有姓燕的,姓雷的,姓宁的,甚至还有他的父亲……”   “我惊呆了,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我以为很了解、其实完全陌生的男人,看他如何的暴跳如雷,如何的狰狞毕现,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从此再也醒不过来。过了许久,他终于平静下来,当我以为噩梦即将结束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打开了门,把那个漂亮女孩叫进房间,然后当着我的面脱光了她的衣服,用十分残忍的方式强暴了她!”   唐叶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可想而知当初那一幕给她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心理阴影,“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是他在规划司的下属,业务能力和个人素质都是上上之选,半年来跟着他鞍前马后,忠心耿耿,想要哄上床应该没有一点的难度。可他宁愿用这种最野蛮、最粗鲁、也最伤害人的方式夺去她的身子,发泄自己的欲望,却不愿多浪费一点点的时间。那时我才明白,剥开所有的面具,人,原来真的会变作一头冷血的野兽。而我跟一头野兽认识了这么久,还能完好无损,又是多么大的奇迹?不,不能说奇迹,只能说我沾了于书记夫人的光,才不至于有朝一日,也像那个女孩一样,碰到他绝望恐惧的时候,便成了可悲的牺牲品!”   “是,是绝望!不管是嘶吼着咆哮着的摔东西,还是冷笑着阴沉着在女孩身上蠕动,庄少玄眼神里透出来的是一股无法遏制的绝望和恐惧。虽然那时还不知道像他这样呼风唤雨、权大势大的人,为什么也有这样的情绪,但我十分的肯定,因为那种眼神,当年我坐在丹华那条泥泞的土路上,也曾经有过!”   温谅算了下日子,庄少玄突然发狂,正是五年前那场变故发生的时间。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所以才会那样的绝望和恐惧。   “等那个女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庄少玄才穿好衣服,对我说要么乖乖的勾引于培东上床,要么跟那女孩一样做他的玩物,我想都没想立刻拒绝了,当时的我还有几分傻气,宁可死也不愿做违心的事。庄少玄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他说正是因为我的臭脾气,所以以前才用了一个笨方法,但是想要一个女人屈服,方法实在是太多了,他时间有限,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   “我看到了我的父母和弟弟的照片,有他们吃饭的,休息的,散步的,上学的,几乎覆盖了他们生活工作学习的轨迹里所有的地方,我知道,我再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温谅思忖,庄少玄起先的谋划应该是最完美的,利用唐叶作为沟通于培东的桥梁,既顺理成章,不显突兀,也拉近了彼此距离,进可攻退可守。于培东想必也觉得京系不可长远,有了两边下注的心思,便顺水推舟和庄少玄虚与委蛇。   这种互动本该是良性和漫长的,不急于一时,也不能急于一时。但京城突发的变故打破了这个过程,庄少玄身临绝境,病急乱投医,想把掌控于培东当做自己的功绩和筹码,让背后的大树重新思考自己的价值,然后在强大的对手的压力下,尽力保住自己,而不是决绝的弃子!   结果很明显,他失败了!   在温谅看来,失败几乎是种必然,于培东这样的人,滑不留手,老谋深算,京里的动静岂能不知?又怎么会在局势还没有明朗的时候,贸然下注落子,授人以柄?   不过这件事也让温谅发现,庄少玄固然聪明绝顶,心思细腻的可怕,但这个人的弱点也同样的明显:那就是在极度重压之下会丧失理智,行止疯狂,人一旦疯狂,也就离死不远了。   “接下来一个月,我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接近于培东,甚至还做了几件傻事。但于培东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意思,对我始终关爱有加,不是男女那种关爱,更像是父亲对待女儿的那种感觉,这让我羞愧,也让我无所适。正当我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京城发生了天大的变故,他不仅没能调到江东省任职,连规划司的职务都被免去,黯然离开了仕途,然后,来到了关山。”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世上还有一处所在,叫蒲公英!” 第六百九十章 收不收   庄少玄离开京城既成定局,对于培东的拉拢便没有必要急于求成,而之前处于癫狂状态时给唐叶下达的指令,自然也不作数。唐叶因此松了一口气,不用再费尽心神去勾引对自己有恩无怨的于培东,那种痛苦不仅仅是抛开自尊的羞耻,还有践踏灵魂的沉重。   但于培东的重要性并没有因为庄少玄的出局而弱化,反而比之以前对庄懋勋更加的重要,所以在不可能改变结果的前提下,把庄少玄的落脚点选在关山,原因不言自明。   而唐叶这条联系彼此的纽带也随之水涨船高,不仅不能断,还要进一步的掌控在手里。   如何掌控一个女人,正如同庄少玄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方法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次他有足够的时间,没有再用家人威逼这个既没有美感也没有技术含量的简单法子,而是直接将唐叶带进了蒲公英。   当时的蒲公英经过快十年的发展,早已从京城一地的销魂窟,发展成遍及全国的综合性娱乐场所,规模之大,声势之盛,几不做第二人之想。而后又从娱乐行业延伸到整个服务业,又从服务业涉足房产、金融、投资等多个行业,枝繁叶茂,无处不在,只要能赚钱,什么都插上一脚。不仅为庄少玄提供了大量的资金来源,也为他收集了不少有用的讯息,并掌控了许多有用的人才。所谓聚沙成塔,积少成多,由此而编织起来的网络,虽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力量,但也不容小觑。   庄少玄对唐叶的要求很简单,不需要参与,不需要陪客,不需要下场,只需要当一个旁观者,去经历蒲公英里所有的一切。于是,她第一次知道,一个被活生生打断了腿的女孩可以被关在小黑屋里惨叫三日三夜,不吃不喝却依然顽强的活着;她第一次知道外人看来威风八面的某个大官可以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一边抽自己的耳光,一边向另一个可以决定他前途的人无耻的谄媚……   三年之内,唐叶在蒲公英见到了天堂和地狱一线之隔,见到了文明和野蛮瞬间转变,见到了衣冠之下的肮脏,见到了光鲜之后的血泪,人性之卑微低贱,人心之险恶残忍,黑暗在这里被无限放大,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小小的蒲公英,就是一个大大的人间世!   这三年,她完全失去了自我,曾经的那个唐叶彻底的死去,成为庄少玄手中的棋子,任其摆布,仿若木偶。但也是这三年,另一个精明能干的她飞速的成长,游走在于培东和庄少玄之间,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完美的将双方的联系维持了下去。   世人多爱莲,以其出淤泥而不染为洁,殊不知生于污泥当中,欲求一尘不染又有多难?唐叶若不是占有了太多太多的巧合,让于培东爱屋及乌,让庄少玄投鼠忌器,想要在这几年内保持身体的洁净根本是天方夜谭,可就算如此,她的心也早非昔日那般的无暇。   “三年后的某一天,于培东终于下定决心,或者是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政治气氛——他那样的人,在官场打磨了一辈子,直觉比大多数人要灵敏的多,暗中彻底倒向了庄少玄背后的势力。作为附赠的小条件,他向庄少玄要了我,让我脱离了蒲公英,也脱离了庄少玄的控制。”   “三年了,我终于可以自由的呼吸一下空气,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觉,这一场男人和权势之间的游戏,终于与我无关了!”   温谅心生怜悯,对庄少玄来说,唐叶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且有一些不可替代的价值的工具,等到价值消失就可以随时放弃或毁灭;对于培东而言,唐叶能寄托对前妻的哀思和追忆,但同时也可以通过她向庄少玄传递某些信号,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唐叶对于两人,其实都是棋子,分别并不大,只不过于培东爱屋及乌,在尘埃落定的时候,选择拉了她一把!   但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拉,却足以让唐叶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徘徊了一阵之后,重新回到了正常人的轨道。   这一拉,恩同再造,足以让唐叶对于培东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这也是为什么去年由于培东亲自导演的那一幕引蛇出洞的好戏,唐叶在其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的原因所在。   她,深得于培东的信任!   “从那以后,我在省报先是做记者,然后做编辑,后来负责专版,再后来一路升职,短短两年便做到了新闻部的副主任,哦,现在已经是主任了……”   这个温谅还真不知道,道:“升职了?恭喜恭喜!”   “还要多谢你父亲,不是写他的那几篇报道得了奖,想转正还得过段时日……”唐叶提起温怀明,眼中掠过一道惘然,不过很快恢复清明,再不见丝毫的波澜,道:“这两年庄少玄也很少再联系我,只是偶尔会让我帮他办点事。上次我带范明珠去找你父亲,就是他亲自跟我谈了谈,我无法拒绝,希望你理解!”   话说到这个地步,唐叶真是做到了抛心置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将于培东和庄少玄的秘闻公然告知,涉及到自己的部分也毫不遮掩,态度之诚恳,就是铁人也要融化了。温谅自然不是铁石心肠,但他从来不会被表象所迷惑,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多问几个为什么。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多想,范明珠是范明珠,你是你,不可一概而论。”温谅沉吟一下,道:“唐叶,既然你开诚布公,我也不扭扭捏捏,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今天这些话你本来没有必要跟我说的这么明白,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唐叶闭上眼睛,刚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让她的精神略有些疲惫,再睁开时,盯着温谅的眼睛,道:“温谅,如果我投靠你的话,你肯不肯收留我?” 第六百九十一章 庙算多者胜   温谅没有惊讶的拒绝,也没有惊喜的接受,而是再一次问道:“为什么?”   “明年这届任期将满,等98年3月两召开,于培东会退居二线,到省人大去做主任……”   响鼓不用重锤,温谅立刻明白过来。于培东在京系大溃败的过程中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不过政治就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能坚持一条路走到头的人并不多。   不过于培东的路显然也到此为止,老京系的人死的死,抓的抓,树倒猢狲散,大难各自飞,他还能在江东省委书记的位置上待到任期期满,并在省人大度过最后的政治时光,相比之下,已经是极好的结局了。   这也在预料当中,身为J系的大将,为了自保而投诚,以庄懋勋的多疑善忌,必然不会视为心腹予以重用。而于培东本身已经是封疆大吏,既然进无可进,加上年龄限制,也只能一退到底了。   到了那时,于培东对庄少玄的影响力和震慑力将降到最低,唐叶的特殊地位也将不复存在,所以她不能不未雨绸缪,为自己的安危和未来谋一个十全之策!   “庄少玄这样的身份,总不会自食其言,再来找你的麻烦吧?”   温谅想起了齐舒,同样从蒲公英脱身之后,跟着顾时同打天下多年,庄少玄也并没有再来骚扰她。当然了,齐舒和唐叶的价值不同,地位不同,环境也不同,不能以一概之。   “虽然庄少玄向来以一言九鼎自居,但他心性暴虐,变化无常,揣测他的行为准则没有任何意义。”唐叶的思路很是清晰,显然这段时间没少思考这个问题,道:“会不会来找我麻烦?我没有答案,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我不想再把自己的人生寄托于别人的一念之间,那种朝不知夕、战战兢兢、待宰羔羊式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   温谅再次陷入沉默,几分钟后,道:“为什么是我?”   唐叶凄然一笑,道:“江东省有胆量和实力对抗庄少玄的人不多,而有胆量有实力,又对我没有非分之想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在这些少之又少的人中,能让我不那么讨厌的,除了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既然要卖,不如找一个不那么碍眼的,好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对不对?”   无论唐叶最后的戏谑是真心还是打趣,温谅的情绪始终控制的很好,静静的道:“我不知道你调查了我多少事,但我实事求是的说,就目前来看,想要对抗庄少玄,我还不够格。”   唐叶摇摇头,道:“这个我清楚,不然刚才也不会劝你离开关山,避开和他的冲突。温谅,我投靠你,只是寻求你的庇护,在某些时刻给我一定的支援和帮助,而不是要求你跟庄少玄全面开战。对抗他也许很难,但仅仅庇护我的话,以你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更何况,等我需要你的那一天,至少是两年后了,那个时候的你,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恐怕连你自己都不清楚。”   “而这两年间,我能给予你的回报,会远远大于你的想象!”   不得不说,记者出身的唐叶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如果温谅仅仅满足于偏安青州一隅,也许还能无动于衷,但他的格局和野心,注定会有一天将整个江东收入囊中,一山不容二虎,跟庄少玄之间,早晚会起冲突。   如果有了唐叶这个对蒲公英和庄少玄都非常熟悉的人投靠,而她又能间接影响于培东,打探江东官场的第一手情报,无疑会如虎添翼,加大了数倍的胜算。   孙子说庙算多者胜!何为庙算?知己知彼,才能战无不胜!   唐叶说完了这番话,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她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也早过了幻想有朝一日骑着白马的王子会救公主于危难之中的年纪,不会自以为凭借漂亮的容颜和女人的娇柔,撒撒娇发发嗲,就能让温谅冒着风险帮助自己。   世上所有的合作,都必须有共同的利益,想要别人付出,首先要证明你的价值。而女人的肉体是千百年来最常用做交换的等价物,也被千百次的证明是最不牢固的等价物,贬值的过于迅速,也过于不可预见。   所以,既然能从庄少玄手中保住了贞洁,唐叶从今而后就绝不会以女色侍人,而温谅理智多于感性,也绝不会因为女色而妄作决定。这样的两个人,才是利益合作的“天作之合”!   温谅忽然笑了,道:“唐叶,我现在想来,你之前到青州采访,一方面是为了于书记的安排,另一方面,怕也是别有用心……”   唐叶今天跟自己摊牌,绝不会是脑门发热的一时冲动,任谁有了她那样的经历,为将来做谋划的时候,都会慎之又慎,重之又重。温谅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在比对了多个潜在对象之后,才做出了对她最有利,或者说也最让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唐叶同样一笑,道:“青州在于培东滞留京城未归的那段时间,其实成了省里各种势力较量的角斗场,局势呈现一边倒的状态。按照常理,许复延几乎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但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所以我有些好奇,许复延的能力如何,在关山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些了解,不像是能在那样的局面中破局而出的人,加上你父亲几篇文章崭露头角,声名鹊起,我才想是不是他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经过几次的接触,我发现温秘书长为人方正,为官清明,勇于任事,也敢于担当,是一等一的好人,也是一等一的好官,但对阴谋诡计这类事似乎并不擅长。而你第一次引起我的怀疑,是你在蒲公英和范明珠的对峙,凌厉,果断,对人心的把握和利用让人叹为观止,哪里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该有的手段?那时我就在想,我的思路会不会进入了盲区,青州翻盘事件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那是不是也应该是因为一个不可能的人?”   温谅叹道:“所以说做人一定得低调……”   “不过你也知道,之前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好,可以说十分恶劣,并没有往这方面想。但前前后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才发现,其实你就是我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第六百九十二章 心动过的青春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你跟我合作,会不会惹得于培东不快?”   “要不是于培东告诉我他要退居二线的消息,让我早做准备以防将来,我恐怕还想不到这一层,也不会这么早就开始安排后路……对了,还没告诉你,于培东曾多次在我面前夸你,说温家有虎子,成就不可限量……”   温谅神色一滞,不过想想就释然了,只要有心,连唐叶都可以查出自己的一部分底细,别说于培东这个江东老大了。不过事业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想要像以前那样低调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将本草若兰和创图科技都放到青州以外的城市,是何等的及时,要不然一旦被人利用,将对温怀明的前程产生不可估量的恶劣影响。   言谈至此,温谅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伸出手去,笑道:“多谢唐主任给我一个守护佳人的机会,希望不要因为我先前的迟疑而怀疑我此刻的诚意。”   唐叶将纤细柔软的小手放到温谅的掌中,轻声道:“能遇到温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正因为你前面迟疑了这么久,又问了我这么多的问题,我才敢放心的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你的手中。”   温谅哈哈大笑,等笑声渐消,脸色一正,道:“唐叶,我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同样,我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后悔。”   唐叶知道自己其实还没有让温谅真正的放心,这可以理解,印着蒲公英的名片,打着于培东的旗号,却贸然要投入别人的门下。任谁都会想一想,自己刚才的故事是不是特地编造出来,以此取信于人,然后身在曹营心在汉,其实做的却是间谍和卧底的勾当。   这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警觉和本能,温谅年纪虽少,却已具备了所有上位者必须具备的要素。   “温少,听其言观其行,我会用行动证明,从今往后,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这本是情人间的誓言,但此刻从唐叶口中说出,不仅没有一点的突兀,反而显得庄严肃穆。   温谅找服务员要了纸笔,将常成的手机号给了唐叶,道:“我的手机号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有重要的事,又不方便打我的电话,可以联系这个号码。联系上他,就能联系上我。”   唐叶收好了纸条,温谅站起身,道:“牛排也都凉了,干脆不吃了,今晚我就赶回青州,避免夜长梦多。陈玉蕊和卓明镜那边,就靠你去安抚了。唐叶,保重身体,也多加小心。”   他此番来关山,一是为了本草若兰的新产品下线,二是见见许瑶,三呢,顺路看望一下唐叶,三个任务都已经超额完成,留不留下来无关紧要。   唐叶跟着站了起来,自从知道于培东将要离任的消息之后,破天荒的头一次感觉到了一阵心安,温谅并不强健和高大的身躯,却总能莫名的给身边的人一种厚重的安全感。   “老板,你也多注意身体,比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像瘦了不少呢。”   温谅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愣了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大笑道:“这个称呼好,比那一声让我浑身掉鸡皮疙瘩的‘温少’好听多了。”   两人并肩走出西餐厅,许瑶果然早已乖乖的跑到了车上,唐叶和她打了声招呼,又看了看驾驶座上不发一言的常成。通过刚才温谅的吩咐,她知道这个人应该是温谅绝对的心腹,但之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对温谅做过的那些调查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的任何记录,但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把强悍又锋利的刀子,不比佛爷手下十二兽中最厉害的过江龙逊色。   唐叶先开车离开,温谅坐到许瑶身旁,爱怜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没吃饱吧?要不找个大排档,我请你吃烧烤?”   许瑶噘着嘴道:“吃不了了,不看看几点了?我出来的时候妈妈交代,一定要十一点前回家,这还是给你温大爷的面子,妈妈知道是你所以放心,不然往常都是九点必须回家报到。”   “那就回吧,信用这玩意只会随着你的遵守次数而节节升高,要是第一次就违背了承诺,下一次五点带你出来,我怕阿姨会要求你五点半回家。”   许瑶娇俏的皱了皱鼻子,道:“知道就好……你,是不是要走了?”   虽然刚才没有听多少,但许瑶也知道唐叶过来的目的,是劝温谅不要逞能,赶紧回青州避避风头。这些事不是她能参与,也没有她能插话的地方,温谅总会有自己的处理和解决方法,但从她的角度出发,当然是希望温谅能趋吉避凶,离开关山最好,因为听起来,那个叫庄少玄的人,真的来头很大。   温谅笑道:“你说我是走好呢,还是不走好呢?”   许瑶认识了他这么久,哪里不知这是他在逗自己玩呢,故意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某人要是走呢,会被我在关山碎碎念一整个月,可要是不走呢,我会缠着某人把他的钱给花光光。”说到“花光光”的时候还特意咬牙切齿,扮出一幅凶狠的模样,不过小美人胚子再怎么扮,也始终透着让人流口水的可爱,“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某人考虑,还是走的好!”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温谅避一避,温谅打了个响指,道:“听我家瑶瑶的,打道回府是也!”   许瑶惊喜的眼睛都成了线,抓着温谅的手,道:“你真的听我的?”   “那是当然,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就回青州了,改天再来看你。”   到了许瑶家的单元楼下,看到楼道里的灯都灭着,温谅拉住了许瑶的手,道:“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两人上了几个台阶,许瑶嘻嘻一笑,从后面抱住了温谅的腰,道:“背我好不好?”   “不好!”   “好嘛,好嘛!”   温谅受不了了,道:“咱不是这块料,能不撒娇了成不?”   “背不背?”   许瑶恼羞成怒,温谅立刻蹲下去,笑道:“猪八戒背媳妇喽……”   许瑶叫嚷着我才不要猪八戒,但从脸蛋到身子却发烫了起来,慢慢的将脸蛋贴在温谅的脖颈,感受着肌肤与肌肤的轻微摩擦,仿佛沉睡到了最美妙的梦中。   没有心动过,便没有拥有过青春!   感谢有你,在我的十八岁! 第六百九十三章 人活一口气   回到青州已经午夜,温谅怕惊扰了丁枚休息,没有回家,而是转去了大世界。安保卿正好也在,两人坐一起聊了一会,说起五星级酒店即将落成的剪彩事宜,温谅没有多给什么意见,这种场面事对安保卿来说驾轻就熟,不需要他越粗代庖,到时候市里县里,政界商界的主要人物一股脑的邀请到场,够气派够热闹够红火也就成了。   至于酒店总经理人选,罗蹊走后安保卿又找了一个人,但接手后有点压不住的感觉,三个月来大大小小出了不少的问题,要不是以前罗蹊打下的基础好,想赶在8月份开业简直痴人说梦。   “看来离了张屠夫,还真要吃带毛猪啊?”   温谅的打趣让安保卿颇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一个酒店而已,竟然管理起来这么复杂……”   “毕竟是五星级的大酒店,不是街边摊路边档,没有扎实的专业背景和同类工作经验的人确实很难胜任。你的意思,是找个职业经理人?”   “职业经理人那一套我不放心,一个个都拽的人五人六的,薪水不低可又未必能做好,况且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也不放心。”   这个年代职业经理人还不被广大的创业者接受,温谅点点头表示理解,道:“不过我现在手头也没有合适的人……要不找猎头看看,能不能从别的五星级酒店挖个总经理过来。哦,这个难度有点大……”   安保卿苦笑道:“我都试过了,何止是大,是根本没戏。一听咱们是建在县里的,人家都当咱们是骗子,就算勉强相信了,也都觉得没有发展前途,考虑一下都不愿意。我开了高出市价两倍的薪水,也没人肯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能在大酒店里混到管理层的,都会做长远的职业规划,不会只看薪水这一个指标。这样吧,我让朋友再找找看,你也别心急,这不是心急能解决的。”   安保卿犹豫了一下,道:“温少,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汇报……”   “嗯,什么?”   “罗蹊回来了!”   温谅愣了下,道:“罗蹊?他又回青州了?”   安保卿偷偷看了下温谅的脸色,一时摸不透他是喜是怒,低声道:“昨天刚回来,不知怎的晕倒在大世界的门口,浑身上下都是伤,衣服也破烂的跟乞丐似的……我,我实在是不忍心,就把他救了回来。”   温谅摆摆手,笑道:“你们朋友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这事做的对!我不是早说了吗,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既然过去了,他来不来青州,是他的自由,没必要害怕。”   安保卿满是感激,心中的忐忑散了不少,道:“温少,他还想,还想……”   温谅诧异道:“九哥,你今个怎么回事,有话说话,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安保卿实在不好张口,但想起罗蹊昨夜的惨状,还是鼓起勇气,道:“罗蹊想等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坐下来见一见……”   “见我?”   “是,今天他精神好了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见温少一面。”   温谅往沙发里一靠,也不问罗蹊是为了什么事要见面,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道:“带他过来吧!”   才三个月没见,罗蹊仿佛变了一个人,俊美的脸庞上多了两道弯曲的划痕,不深,但可能是没有及时就医,发了炎症,留下了明显可见的灰色的痕迹。白白的肌肤也黑化了,眼眶深陷,头发凌乱,以往那种青年才俊的风采再也寻觅不到。   人活着就是一口精气神,一旦憋着的这口气散了,整个人也就跨了。   温谅轻声道:“罗哥,坐吧,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的怎么样?”   罗蹊看着眼前的温谅,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落魄而流露出一丝的嘲讽,正如同当初放自己离开时的坦然,可越是如此,心中才越感到羞愧,低着头道:“温少,我还好。”   “听九哥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罗蹊正襟危坐,老实的像一个小学生,双手抓着膝盖,好一会才抬起头道:“我想还跟着温少做事……”   温谅沉默片刻,明亮的眼神盯在罗蹊身上,渐渐的充满了凌厉之色,道:“罗蹊,我虽然好脾气,但青州也不是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方,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安保卿默坐一旁,略有些紧张,温谅可以大度的不追究罗蹊,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一个背叛者的投靠。不过罗蹊既然敢来,前前后后不知想了多少,温谅可能会有的反应也在他预料之中,直视着温谅的目光,道:“温少,我知道自己先前做了许多错事,那都是我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这三个月,我先是去了灵阳,可罗韫不肯原谅我,对我避而不见。无奈下我又去了沪江,以前跟我称兄道弟的朋友全都变了嘴脸,没了我容身之地。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甚至还去求了燕黄焉,求她让我再见燕奇秀一面,可不等我走近一步,就有人把我打了个半死,架着扔到了马路边,并勒令我立刻离开苏海……我才发现原来这十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没有朋友,没有依仗,没有根基,什么都没有……”   温谅皱眉道:“以你的本事,随便找个工作还不容易?安安生生的上班赚钱娶妻生子,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不好吗,干吗非要找个势力投靠?”   罗蹊的眼中掠过深入肺腑的痛苦,好像有什么怪物的爪子掐住了咽喉,艰难的道:“因为,因为我想报仇!”   “报仇?”温谅淡然道:“报什么仇?”   罗蹊的往事温谅曾从安保卿那里知道了一星半点,但并不全面,罗蹊这个时候也不再隐瞒,道:“那是我刚上大学不久,暑假去京城看高中交往的女朋友……”   具体的过程跟安保卿说的差别不大,温谅继续问道:“那个人是谁?”   “我用了快一年的时间,才打听出来他是谁。那个人叫庄少玄,外人都叫他羽少,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太子党,跟她是一个大学的校友,不过当时已经大四,即将毕业……”   原来如此!   睡了别人老婆,还把人搞的终身不能人道,这样毒辣的手段,真不是一般人做的出来。要知道十年前毕竟不像今时今日,那个时候刚刚经过了八十年代的严打,顶尖的太子党也被毙了好几个,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收敛不少,也只有庄少玄这样的人,才会无法无天的胆大妄为。   而燕奇秀到了苏海后,立刻找上了罗蹊,看来也不是无的放矢。罗蹊之所以接受燕奇秀的招揽,放下在沪江已经获得的一切,毅然回到灵阳辅佐跟他关系并不亲密的罗韫,现在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原因只有一个,他想要报仇!   可面对庄少玄这个他几乎连脚趾头都摸不到的巨人,单凭他自己的力量,再怎么努力奋斗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也不可能触及对方的利益分毫,更别提什么报仇不报仇的傻话。   所以他只能依仗燕奇秀,所以他等不及想要夺权罗韫,所以燕奇秀在他和罗韫之间,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后者,并把没有了利用价值的罗蹊一脚踢开!   因为罗蹊不想等了,他等了十年,再也等不下去了,又自以为羽翼丰满,时机成熟,迫不及待的想要夺权,然后寻机挑衅,造一个既成事实,胁迫燕奇秀开战。而燕奇秀却知道必须还要等,等到有十足把握的时候,才能给庄少玄致命一击,而罗蹊的尾大不掉,亦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事。   结果很明显,罗蹊被无情的弃子!   这,才是灵阳罗内乱的所有内幕!   温谅眯起了眼睛,自语道:“庄少玄,庄少玄……你从苏海离开后,又去了哪里?”   “从苏海离开,我一时无处可去,不知怎么就到了关山,然后窝在一家小旅馆里喝了整整两个月的酒,直到喝的身无分文,被人从里面扔了出来。接着又当了一个月的流浪汉,和野狗抢吃的,和乞丐们争睡觉的地方,被人打过,被人唾弃过,有时候实在饿的受不了,又找不到吃的,就到海滨码头碰运气找个搬卸的临时工作,干一上午也能挣个馒头吃。当时只想就这样活着也不错,至少不用想那么多,不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去挣扎,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直到哪一天被人打死,或者冻死街头,也就是了……”   安保卿都有点不忍听下去,罗蹊的语气却很正常,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可见他那段时间是真的哀莫大于心死,对人间再无一点留恋。   温谅叹了口气,其实仔细想想,罗蹊也够倒霉的,好好的没有招谁惹谁,女朋友被人给撬了。换了别人,撬也就撬了,打一架骂一顿算是了了,但遇到了庄少玄,有理反倒变成没理,不仅被戴了绿帽子,连身子也给毁了,哪个年轻气盛的人能忍下这口气?   “那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下决心回青州来找我呢?” 第六百九十四章 人间的法则   那天中午,罗蹊记得很清楚,是中午,太阳很毒,晒的人浑身冒汗。他在海滨码头搬完货,躺在一辆货车的车轱辘边休息,懒洋洋的很是舒服。几辆轿车正好从旁边开过,在不远处的空地停了下来,然后从车上下来了十几个人,走在中间的那个人正是庄少玄。   罗蹊这些年虽然只见过他几次面,而且除了在京城学校里的那次冲突,其他的都是远远的偷看,但庄少玄的模样罗蹊深深的印在脑海里,就是死了也不会忘记。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脚上永远是白色带着红纹的运动鞋,一身打扮普通的再不能普通了,可只要他出现在人群里,你第一眼只会注意到他的存在。这样的人,我就是想忘记,也实在太难了,是不是?”   罗蹊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庄少玄的背影,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画面,没有声音,没有过往,也没有未来。   十年前的他,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直到被庄少玄一脚踩翻在地,几乎生不如死,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弱小和卑微。但至少那个时候的他还有满腔的怨气可以发泄,还有满身的傲骨可以支撑,还有复仇的欲望让他没日没夜不知疲倦的往上奋斗。   于是悠悠十年,他疯狂,变态,扭曲,自虐,可为什么还在坚持,就是因为还有一个没有完成的目标让他的人生充满了动力和活下去的意义!   可十年后的今日,他一事无成,一无所有,不仅失去了手里所有的筹码,也失去了复仇的最后一丁点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十年来憋在心口的那股子气,所以行尸走肉般的混迹在市井小巷,活着,如同已经死去。   直到这天中午,罗蹊再次看到了庄少玄!   阳光迎面照射而来,将他的眼前闪出了一团团七彩的光晕,那个人的背影隐在这些光晕当中,好似在衣服的边缘描绘了一层金色的丝线,神采奕奕,光芒四射,让人无法直视。   罗蹊极力的睁大眼睛,心头的郁结差点让他窒息,突然发疯似的冲着庄少玄的方向大叫道:“来啊,来杀了我啊,快来杀了我……你不是厉害吗,不是牛逼吗,来杀了我啊……”   庄少玄正和身边一个人轻声说些甚么,连头都没有回,对他来说,不管是罗蹊,还是乞丐,都无关紧要,无足轻重,甚至连只蚂蚁都算不上。站在最外围的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同时往罗蹊这边走了过来,低头打量着他皱眉不已。   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人坐靠在车轮上,两腿成大字分开,双手杂乱的上下舞动,一会捶地,一会捶胸,脸上全是泪水冲开了污垢的道道痕迹,鼻涕几乎都快要流到下巴,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冲着远处张嘴大喊大嚷,可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在喊什么呢?”   “听不清,嗓子哑的跟破锣似的,可能饿疯了吧,你看这满脸的眼泪鼻涕……”   “不像是饿,估计是神经病。怎么处理,惊扰了羽少不好。”   罗蹊自己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的形象有多么的凄惨,竟被人当成了疯子神经。另一个保镖二话不说,竖起手刀干脆利索的砍在罗蹊的脑后,把他打晕了过去。回到车队旁边,保镖主管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一个神经病,已经处理了。”   主管没再多说什么,而从头到尾,庄少玄别说问上一句,连眼神都没有扫过那边的角落一下。   等罗蹊再一次醒来,是在距离码头不远的一条背街小巷的垃圾桶边上,刺鼻的恶臭让人作呕,几只正在翻找东西吃的野狗被突然坐起的他惊的撒腿就跑。罗蹊揉了揉脖子,慢慢的挪坐到墙角,就那样靠着墙,看着头顶的星空,安安静静的坐了一夜。   “那夜之后,我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我可曾想过自己的三十岁,会是这样一幅模样?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我已经浪费了十年的时光,难道还要继续浪费下一个十年,二十年?”   罗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温谅深深的鞠了一躬,道:“温少,我不再想什么报仇不报仇的傻事,从今天开始,我只打算找一个能让我安心的地方,安心的做事,安心的生活。所以希望温少成全,让我重新回青州跟着你干。说句心里话,这么多年了,只有在青州工作的这段时间,才是我最得心应手,也最心无旁骛的日子,九哥的无私信任,你的鼎力支持,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没有各种扯皮和无休止的争议,做什么都能一拍即合,所有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可惜……可惜只怪我猪油蒙了心,把一切都给搞砸了!”   温谅目光闪烁,看着罗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却摇摇头道:“罗蹊,既然你想明白了,不再执迷曾经的恩怨,我由衷的为你感到高兴。不过青州也是一个是非之地,你在这里安身,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宁静。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个建议,岭南现在发展的那么好,遍地的机会,也没有认识你的人,到了那边重新开始,才是最好的选择!”   罗蹊静默了片刻,竟慢慢的屈下双膝,跪倒了地上,道:“温少,我知道我的话你并不相信,或者以为我只是巧言令色的权宜之计。我承认,虽然不再执着向庄少玄复仇,但我也不想像一个懦夫一样逃的远远的。我要待在一个能看到他的地方,等着他多行不义必自毙,等着老天爷替我惩罚他的那一天。”   “除此之外,我也厌倦了每一次的重新开始,我三十一岁了,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去岭南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再去寻找一个既能赏识我,又值得我追随的老板。温少你是做大事的人,也是我佩服和尊重的人,跟着你干我甘心,也心服口服。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我今天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这两天真是邪门,先是唐叶来寻求合作,紧接着消失了三个月的罗蹊突然出现,也铁了心的要投靠,偏偏这两人都跟庄少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有仇,或有怨,彼此纠结不清!   莫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早晚有一天,自己要跟庄少玄兵戎相见?   温谅的神思瞬间有点恍惚,安保卿忍不住道:“温少,我看罗蹊这次是真心实意,正好酒店那边也缺人,不如留下他吧!我替他作保,要是再有二心,不等你说话,我第一个做了他!”   温谅沉吟道:“既然九哥说话,我再不同意难免不近人情。罗蹊,你想好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不难,但是,如果我发现你又像上次那样别有图谋,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应该心里清楚!”   罗蹊毫不迟疑的点头,温谅哈哈一笑,将他扶了起来,亲手拍去了腿上的灰尘,道:“这一跪今天我愧受了,不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今后昂首挺胸做人,顶天立地做事,不要再跪任何人了!”   罗蹊心神激荡,感动的道:“多谢温少,我记下了!”   安保卿走过来搂住罗蹊的肩膀,大力的一拍,道:“兄弟,这下好了,咱们又能一起混了!”   “九哥,我对不住你……”   “自家兄弟,不说这些。走,今天高兴,咱们大喝它一顿!”   温谅摆摆手,笑道:“你们去吧,忙活了一整天,我累的半死,可没你们精力那么好。”   “温少你早点休息!”   两人不敢强拉温谅喝酒,结伴离开后,温谅拨通了宁夕的电话,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宁夕听过之后,冷静的分析道:“你要小心其中有诈,唐叶女人心性,对庄少玄会不会别有情愫,那五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未必像她说的那么简单。而罗蹊为了报仇,十年不弱其志,短短三个月,能不能真的放下?抑或是走投无路,又知晓你的实力,所以想卧薪尝胆,以图将来?这些都要仔细考虑,最好多考验他们几次,最可虑者,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对你虎视眈眈,所以布局埋了棋子在你身边……”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宁夕知道温谅老奸巨猾,素来谨慎,从来只有算计别人的份,别人想要算计他,怕是一不小心,就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并不为他感到担心,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沉,道:“检察院对张二虎提起了公诉,建议法院从重惩处,判决死刑……”   虽然上次开导过她,但面对生死,又岂是那么容易泰然处之,安之若饴?温谅温和的声音透过话筒更多了几分萧杀的禅味,道:“小依,你要在沙河站稳脚跟,虎狼之中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杀了张二虎一人,可以让别人收了侥幸之心,从某种意义而言,也是为他们自己好!”   过了一会,宁夕平静的道:“嗯,明天恒沙矿业将和沙河县政府签订矿山转让协议,整个开化矿区将全部收到恒沙的名下……”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人间的法则,归根结底,不过如此! 第六百九十五章 红线一人牵   八月七日,依山第一家五星级酒店华庭大酒店正式开业,剪彩仪式之华丽为数年来青州之最,不仅许复延、冯文学、杨一行等市县主要领导无一缺席,还盛情邀请了省委副书记尹清泉,常务副省长何西华以及省计委、工商等省直部门的一些领导莅临,加上安保卿这些年积累的广泛人脉,各行各业都来了不少头面人物,真可谓精英荟萃,场面宏大,光是上百家记者的长枪短炮,就已经是普通人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尹清泉、许复延先后致辞,充分肯定了依山敢为天下先,成为全国首家拥有五星级酒店的县级行政区域,在探索符合本地特色的发展道路上迈出了跨越性的一大步,对“旅游国际化、农业产业化、经济工业化”的战略规划有着明显的推动作用,为改革开放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新的经验,是其他兄弟县市的楷模和榜样。   凡此种种,也许有些人听的昏昏欲睡,但明白人都能从中听出从省到市到县,对建设落成五星级酒店的大力支持,这样可以减少许多潜在的麻烦和不好的舆论,对华庭的未来很有利。   而首家县级五星酒店的噱头也足以让华庭博得无数不花钱的版面,可以想见,到了明天,它的名字会随着媒体的疯狂传播,侵入到几亿人的脑海,取得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开门红。   温谅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可能引人注目的场合,只是将车远远的停在路边,隔着车窗看了气势磅礴的酒店一眼,然后便驱车去了仙贝乡。   到了水厂门口,正好看见崔不言和一个女孩子往厂区走去,温谅示意常成停车,摇下车窗,笑道:“不言,女朋友啊?”   崔不言扭过头,看到温谅神色有点紧张,忙小步跑到车前,道:“温总,今天我休息,正好她一直想来水厂参观,所以就……对不起,我知道厂里有规定,我们马上离开……”   钟从江接管水厂后制定了十分严厉的规章制度,上班时间除了本厂员工,其他闲杂人等都不许进入,违者轻则罚款,重则开除。崔不言口齿伶俐,身为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但从来没有什么架子,很能跟同事们处得来,在厂里人缘极好,所以跟门卫递了根烟,又保证逛十分钟就走,便畅通无阻的带着女孩混了进来。   不料被温谅撞个正着,他倒不是怕挨批,主要当着女孩的面,又不想因此连累了门卫,赶紧承认错误,准备溜之大吉。   “规定虽然要遵守,但法律还不外乎人情,来都来了,都是自家人,破例一次无妨。去吧,带着人家四处转转,也给咱们厂子做做宣传。”   崔不言大喜,转身对女孩招招手,道:“温总,这是周静,在劳动局工作。周静,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温总,对我有知遇之恩……”   周静也没想到崔不言天天挂在嘴边的温总竟然是那天跟罗蹊去大世界遇到的那个人,小脸蛋立刻滚烫滚烫的红了一片,心中尴尬的要死,扭扭捏捏的走了过来,却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温谅。   温谅其实早看到女孩是周静,刚才那番话也有为崔不言撑场子的意思,见她这幅模样,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微微一笑,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道:“你好,不言真是福气,找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女朋友。”   周静红着脸,轻如蚊声,道:“温总好,我跟不言只是同学,还不是……”   “啊,不言,你小子傻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赶紧追,要是被别人抢跑了,我看你怎么哭!”   崔不言在一边只知道呵呵傻笑,平时的机灵劲浑然不见。周静咬着唇瞄了他一眼,眼波中似有几分温柔。   温谅立刻明白这段时间崔不言没有白下工夫,曾经的珠穆朗玛有了被征服的迹象,笑道:“好了好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我一个外人就不多嘴了。咳,不过我再多说一句,周静啊,不言可是新时代的五好青年,不抽烟不喝酒,善良忠厚,踏实能干,厂里不知多少小姑娘盯着呢。你听我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给这家伙一个机会,让他告别悲惨的单身生活。还有,他要是以后敢欺负你,过来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崔不言叫屈道:“温总,我哪敢欺负她啊,都是她欺负我好不好?”   周静的大眼睛一瞪,显得分外可爱,道:“怎么没有?哼,温总说了,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来告你的黑状,看你怕不怕!”   崔不言还要分辩,温谅哈哈大笑,道:“不言,你个傻小子,还没听出来吗?人家姑娘答应做你女朋友了,还唧唧歪歪费什么话,赶紧来表表忠心,快!”   “啊?”周静瞬时反应过来,跺了下脚,道:“温总你坏死了!”然后掉头往厂子外面跑开了。   崔不言听了温谅的话,一时惊喜莫名,呆站在原地不动。温谅简直想踢他一脚,冲着周静的背影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去追?缺口我已经帮你打开了,要是今天还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她,明天就不要来上班了!”   崔不言激动的一哆嗦,唰的举手敬了个礼,吼道:“温总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温谅被他搞的啼笑皆非,你丫泡个妞,我比你都急,道:“去吧!”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远去,温谅摇头失笑,常成厚着脸皮道:“老板,我也单身好久了……”   “滚蛋!”   到了办公楼,钟从江和傅进京双双迎了下来,和温谅一起到车间查看德国进口的纯净水生产线,并听了工人的讲解和示范。经过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调试和学习,从一体化净水器、除铁除锰设备、机械过滤器、活性炭过滤器、精密过滤器到RO反渗透主机、全自动软水机、离子交换器、紫外线杀菌器等等,德国派来的工程师基本教无可教,该掌握的技术已经尽皆掌握,换句话说,只要一声令下,生产线马上可以投入使用。   “……我们现在拥有了全国最先进的设备,但操作设备的第一要素还是人,所以一定要加强员工的培训和管理,严格按照操作章程进行作业,不能偷工减料,也不能麻痹大意。”   温谅对此比较满意,不过针对产品的研发缓慢,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道:“另外,我会从新兴厂调派几个一流的水工艺专家过来,协助水厂的科研部门研发产品。切记做到三点:‘一纯,二净,三口感’,我们的产品不仅仅是安全健康的饮用水,还要是可口甜洌的水饮料……”   处理完水厂的事,已经下午三四点钟,温谅准备离开的时候,傅进京请他到家里吃顿便饭,说是儿子的十二岁生日。依照依山当地的风俗,男孩子长到十二岁就是大人了,生日会需要大大的操办一番,十里八乡的亲戚朋友和左邻右舍,以及村子镇里的人都会请一大堆,十分的热闹。   温谅先道了贺,又让钟从江帮忙随一份厚礼,对傅进京歉然道:“早先也不知道,真是不巧了,今天晚上我还有安排,很早就定下的,实在推脱不了。这样吧,你那就不去了,替我问嫂子好,改天我再上门叨扰。”   “温总可别这么客气,你忙你的,你忙你的!”   从仙贝乡离开,快要出依山境内的时候,常成咦了一声,道:“是不是秘书长的车?”   温谅本来闭眼小憩,抬头一看,果然是温怀明那辆桑塔纳,道:“怎么这会才回市区?我打个问问!”   温怀明接到温谅的电话,回头看了看紧跟着的雷克萨斯,对司机道:“靠边停一下!”   两车慢慢的在路边并排停下,桑塔纳的车窗打开,温怀明严肃的脸庞露了出来,道:“今晚回不回家?”   温谅耸耸肩,道:“爸,帮我给妈请个假,今晚一群朋友要给我庆祝生日,就不回去了!”   温怀明皱眉道:“你妈前几天都给我念叨了,今天买好菜要给你过生日,你还敢请假?”   温谅顿时有点头疼,他最近实在是忙疯了,跟许瑶她们约定日子的时候本该提前一天,这下凑到一起了,忠孝难两全啊!   “这样吧,反正碰到了,咱们先一起回家,等吃完饭我再出门好了!”   温怀明点点头,关上窗不再说话,两车一前一后往市里驶去。到了七号院门口,温怀明下了车叮嘱司机道:“你先找地晃晃,两个小时后过来接我!”   司机小雷答应一声,正要离开,温谅走过来从窗口扔进来一条中华,道:“雷哥辛苦了,这烟拿去抽。”   以前的司机小王是冯文学的人,又是大舌头,温怀明用了一段时间就找借口换了他。现在的这个小雷口风极严,人很机灵,温怀明用起来比较放心,温谅也是看重这一点,所以该拉拢的时候,还是要拉拢一下,小恩小惠看起来不起眼,但对这些人来说,是领导信任你的表现。   小雷只是推辞,直到温怀明说收下吧,才对温谅嘿嘿一笑,道:“谢谢喽,这可是解了我燃眉之急……”   温怀明懒的搭理他们,掉头走开。温谅对小雷眨眨眼,忙跟在温怀明身后去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湿身   或许是因为前世里温谅的性格不讨喜的缘故,家里一般很少为他庆祝生日,煮两个鸡蛋塞背包里就宣告完事。至于朋友们更是不必提了,一只手都数不满,谁会关心他生日不生日?也就谈羽会在这一天从学校的食堂多打一份荤菜,两人凑一起改善下生活,礼物什么的,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而温谅自己其实也并不在意,不就是生来开始磨砺的日子吗,不知有什么值得高兴和庆祝的,但既然这一世许多东西都变得不同,他只好顺其自然,满足一下父母和朋友们的心意。   丁枚和丁兰今天早早的关店回家,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还破天荒的开了一瓶茅台,温谅陪着温怀明一人一半给分了,小小的客厅充满了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等吃完了饭,看看墙上的闹钟,已经快要八点了,温谅对温怀明努努嘴,温怀明咳嗽一声,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办吗,饭也吃了,赶紧去吧!”   丁枚正在收拾碗筷,闻言回头道:“这都几点了,有事不能明天办啊?难得全家人聚齐了,高高兴兴的给你过生日,今晚不要出门了。”   “妈,几个朋友约好了的,不好放人家鸽子。要不这样吧,我过去打声招呼,很快就回来。”   丁兰也帮腔道:“小谅去就去吧,男孩子嘛,多交些朋友挺好的!”她的思维有时还会不由自主的停留在温谅以前的样子,觉得他交几个朋友不容易,男孩子又都要面子,别因为家长管的紧让他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   “好吧,早去早回,”丁枚最后松了口,道:“刚喝了酒,路上小心点。”   许瑶他们定的饭店是雅香园,环境一流,不过价格也一流,幸好几个小姑娘和致和任毅等人都不是缺钱的主,谈羽家也因为谈雪如今的工作有了明显的好转,各自凑一点倒也不在话下。   温谅在前台问了包间的位置,一个穿着工装的男服务生带着他上了二楼,到了房间门口微笑道:“先生,这里就是您预订的包间。”   温谅道了谢,先观察一下房门,还好,关的紧紧的,没有半遮半掩,在顶端摆一个洗脸盆子。他不知道这帮家伙会不会搞恶作剧,也不知道门背后暗藏了什么玄机。但以他对任毅等人的了解,这么好的机会不整点幺蛾子出来,简直对不起他们那张猥琐的脸。   “哥们,麻烦你开一下门好吗?”   温谅拦住了即将离开的服务生,他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顺从的敲了下门,然后握住门把轻轻推开,还不等看清楚屋内什么情况,十几道水线齐齐发射,顿时将全身上下浇了个湿透。   “哈哈哈,这下成落汤鸡了吧?”这个是手中拿着水枪,仰天疯狂大笑的任毅。   “快拍照,快拍照!”张松摆弄着手中的相机,许瑶在边上急的直跳脚,生恐张松按的慢了,错过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温哥湿身诱惑哦,我这小心肝都扑通扑通的在跳哇,哇哈哈!”这么龌龊,只能是一脸淫笑的刘致和了。   其他人也前仰后合笑成了一团,温谅从傻掉的服务员身后露出半截身子,挥了挥手,道:“嗨,笑什么这是?”   “呃……”   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这时才发现竟然射错了人,温谅全身上下跟撒哈拉大沙漠一样干燥,哪里有一点点的湿身?倒是男服务生被淋了正着,水滴从脸颊扑哒扑哒的往下流,苦着脸看着房内的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温谅伸出右手,顺着人头一个个的指了过去。任毅满脸讪讪,飞快的把水枪扔到一边,刘致和直接躲到了杨阳背后,不过肥大的身躯将他暴露无遗,许瑶好像被抓到偷吃胡萝卜的小白兔,强作镇定的拉住坐在身边的宁小凝的小手,道:“哎呀,小凝你从京城回来了啊,好久不见,快来抱一个!”   宁小凝面对许瑶无耻的熊抱,表情十分的无奈。温谅拿这群人没有办法,从钱包拿了五百块钱,递给了男服务生,道:“不好意思,今天我过生日,朋友们闹着玩,没想到让你受惊了。这点钱当我赔罪,快去换身衣服吧。”   服务生推辞不收,他一个月工资才多少,五百块能顶两三个月的工资了,道:“没事,没事,大热的天全当降温了,都是大老爷们,不算个事。”   温谅硬塞到了他手里,笑道:“拿着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服务生接了钱,眉开眼笑的去了,心里暗想这样的好事一天多来几次就好了。等门关上,温谅冷哼道:“任毅出的点子,刘胖子买的道具,谈羽煽风点火,许瑶肯定是组织者,你们四个乖乖的把我这五百块给补出来,拖一天一百块的利息!”   任毅一听一百块的利息,眼珠子马上绿了,怒道:“恐龙打滚啊,利息太高了吧?”   “这还是给你们面子,友情价,不然再往上浮动十个点。”   刘致和猛拍胸口,道:“要钱没有,要胸毛一根!温老大,你丫的一个高中生竟然无良的放起了高利贷,行业跨度要不要这么大?”   谈羽极其风骚的捋了捋头发,道:“温哥,要钱真没有,你要不嫌弃,我给你做个通房大丫头吧!”   温谅哈哈大笑,对着三人比了个中指,往正中间的空位走去。经过谢言身边时,故意黑着脸捉弄她,道:“谢言同学,作为即将进入江东大学的大学生,跟这群人在一起,一定要有分辨是非善恶的能力。刚才我看你拿着水枪射的挺开心嘛,千万要提高警惕,不要被他们带坏了哦!”   谢言羞红了脸,将手中的水枪往桌子下面塞了又塞,低着头道:“我再也不敢了……”   “……我开玩笑的,你听的出来吧?”   虽然水花四射的欢迎仪式因为温谅的奸诈而落空,但接下来的场面依然十分的热闹,一帮人吃着喝着嬉戏着,等唱完生日歌,吹灭了蜡烛,开始打起了蛋糕混战。温谅作为寿星佬,理所应当的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不过由于身手太过灵活,躲闪攻击的成功率几乎超过了云栖松,于是惹了众怒。先是被任毅谈羽张松江涛夹住左右双臂按在了地上,然后被刘致和以自身体重为资本,牢牢的压住双腿不能动弹。   紧接着女孩子们欢呼雀跃,都没了平日的矜持,前仆后继的把几乎所有的奶油都抹到了温谅脸上。其中最搞笑的是孟珂,小丫头用奶油在温谅额头画了一只小猪,自己笑的止不住,不妨脚下一滑,仰天摔了一跤,幸好没有大碍,捂着屁股老实了许多。而补刀补的最狠的竟是谢言,在许瑶的撺掇下,鼓起勇气站在一旁犹豫了半天,却被滑到的孟珂撞了下身子,手中的蛋糕整个塞进了温谅嘴里,把大叔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全靠纪苏眼疾手快,飞奔到桌边倒了茶水,抱着他的头连灌了几口,才避免成为第一个过生日被蛋糕噎死的悲催人物。   大战过后,屋内一片狼藉,大家东倒西歪没了力气,不过一个个还是兴高采烈,玩的开心极了。许瑶站到椅子上拍了拍手,喊道:“下面我宣布……送礼物喽!”   温谅腾的坐直了身子,第一个鼓掌,道:“被你们蹂躏了一晚上,终于到了回报的时候了!”   众人齐齐鄙视,然后排着队嘻嘻哈哈的送了各自精心准备的礼物,虽然都不昂贵,温谅事先也有过交代,但每一份礼物都足见情深意重。   温谅鞠躬致谢,道:“各位兄弟,各位姐妹,ladys and gentleman,今天这个生日,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开心的一次。当然了,这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跟朋友们过生日……”   “嘘!”   一片嘘声。   “咳,给点面子行吗?”   嘘声更响!   温谅权当没有听见,抱着礼物乐滋滋的往包里装,任毅忍不住吐槽道:“温兄,能给咱哥们长点脸吗?这辈子没收过礼物啊?”   温谅乜了任毅一眼,问道:“任兄,听说你暑假挺忙的啊,谁都找不到你,贩毒去了吧?”   任毅得意的挑了挑眉毛,道:“可比贩毒有意思多了,哥们去聋……咳,不可说,不可说!”   任毅的遮遮掩掩反而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兴趣,刘致和直接坐到他身边,搂住肩膀逼问道:“是自己交代呢,还是让我用刑呢?”   “威武不能……哈,哈哈,别,别挠,好,好,我招了,招了!”   任毅的死穴就是怕痒,不是简单的怕,而是一碰到痒的地方,会直接笑尿的那种:“我去了聋哑学校做义务帮扶老师……”   一句话没有说完,房间内全是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许瑶坚决不予置信,道:“你去当老师?要不要误人子弟啊?”   任毅陪着笑道:“没那么严重了,就是学学手语,和孩子们做做游戏,还有一些课外活动,误不了的。”   温谅看问题直接看本质,道:“干吗去哪?不对,我想起来了,你丫的可别说宋婉也在聋哑学校做义工啊?” 第六百九十七章 我们想要的未来   放暑假前貌似孟珂给任毅出了一个主意,让他重新燃起了追求宋婉的斗志,看来应该跟这家聋哑学校有关。   温谅看了看孟珂,孟珂掩口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致和双手一搓,又准备行刑,任毅叫道:“我交代,事情是这样的,孟儿的小姨和宋婉的姑姑都在聋哑学校做老师,而宋婉每逢周末和寒暑假都会去那里帮忙,所以我拜托孟儿让她小姨把我弄了进去。嘿嘿,这一个月我们两个朝夕相处,感情那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好啊,”刘致和搂住任毅的肩膀,道:“不声不响就把妹子给拿下了,说,什么时候请客?”   “就是,就是,宋婉好歹也是七班数的着的美女了,任哥爽快点,找个时间请大家腐败腐败。”   张松的话立刻引起一片叫好声,任毅贱贱的道:“不急,等我彻底拿下了,带她出来跟大家认识认识,到时候再请你们好好玩一把!”   房间内响起热烈的掌声,温谅太了解任毅了,果断的听出了漏洞,趁人不备撞了下他的肩头,轻笑道:“到哪一步了?亲过嘴了?”   任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支吾道:“没,还没……”   “拉过手了?”   “也没有。”   “你小子表白被接受了?”   “还没到那程度。”   “那……阁下一日千里的意思是?”   “以前我总是远远的看着她,好像相隔了千里之远,现在能站在她眼前说话,还不是一日千里?”   “靠!”温谅强烈鄙视道:“也就是说,你跟她还只是普通朋友了?”   任毅长长叹了口气,道:“听真话?”   “当然!”   任毅把手指放到嘴里沾了点吐沫,然后在眼角画了两道泪痕,做屈原跳江之仰望天空状,幽幽的道:“真话就是她没有以前那么排斥我,但也绝不同我多说一句工作外的话,也就比陌生人强那么一点点,连普通朋友都谈不上。”   “不要心急,女孩子的心思都比较复杂,尤其像宋婉这样的,得细火慢炖,水滴石穿的慢慢磨。你看,之前还对你不假辞色,周围十米都是警戒区,现在至少能在一起工作了,她不表示反对,说明对你并不反感,或者说当你出现在聋哑学校的那一个瞬间,她有被你感动。这,就是巨大的进步啊!”   “老大,还是你能明明白白我的心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好男不怕短,我就这样跟她耗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信融化不了这座冰山!”   这边男孩们在聊天,那边女孩们也没有闲着,纪苏拉着谢言的手,问道:“成绩出来了吧?考了多少分?”   “嗯,前两天刚出来,655分,跟我估分高了有十分左右吧。”   “哇,这么厉害!”   许瑶咋舌不已,宁小凝也频频侧目,纪苏憧憬道:“我要有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90年代中期的高考还是750分制,3+2的考试科目,将各科成绩加权平均最后取一个分值。而去年清华北大在江东省的录取分数线在620分左右,也就是说,以谢言的成绩,纵然不是这一届的青州高考状元,但至少考上这两个名校完全没有压力。   不过当年的考试制度比较坑爹,考完试之后一般要由学生自己先行估分,然后根据估分来填报志愿,基本上属于瞎蒙胡报撞大运。等成绩出来后,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有高分的遗憾落榜,也有低分的反而上了个不错的学校。   被视为改变人生命运的一次大考,竟然使用这样毫不科学的考录程序,可见官僚主义盛行的国度,是多么的让人蛋疼!   孟珂叹道:“哎,可惜了,要是报志愿的时候不报江大多好,以后我们就有一个清华北大的师姐了……”   谢言偷偷的看了一眼正和任毅谈笑风生的温谅,不知怎的有些心虚,道:“这次主要是超常发挥,运气而已,报了清华北大也不定考的上啊。不过江大是我多年的理想,能去那里上学,其实也挺好的!”   “嗯,江大的经济学院在全国排在前五,会计金融更是行业翘楚,不比其他学校差了。对了,谢言你报的是会计学专业吧?”   谢言点点头,轻笑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所以从小就希望将来能学经济,多赚点钱,为家里减轻些负担。就像苏苏说的,能去江东上学,已经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了,所以我很知足了。”   大家对谢言一直都比较佩服,七嘴八舌的恭喜了一番,谢言略有点不好意思,道:“好了,别说我了,说说你们吧。马上要高二了,有没有想过考什么学校,以后做什么?”   许瑶抱着双腿,卷缩在椅子上,道:“我还没想好呢,不过我妈想让我考医科大,以后接她的班。可我毛毛躁躁的,性子又急,穿个白大褂,拿着手术刀,别说病人害怕,我都怕自己一不小心闯出祸来……”   孟珂右手托着下巴,胳膊放在桌子上,道:“我要考师范,以后做大学老师。听说大学老师挺悠闲的,每周上一两节课,其他时间完全自由支配。嘻,最适合我这种懒人了。”   “懒鬼!”纪苏笑着去呵孟珂的痒痒,孟珂娇笑着躲到了许瑶怀里。许瑶霸气的护住她,一把捉住纪苏的手,问道:“苏苏你呢?”   “我啊,我想想,”纪苏真的凝神想了片刻,脸蛋上露出几分苦恼的神色,道:“我也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顺其自然吧,要么跟小瑶你去学医,要么跟孟儿一起当老师,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好啊好啊,孟儿你不要跟我抢了,就让苏苏跟我走吧。来,为未来医疗系统最有名的许一刀和纪一刀,大家喝一杯!”   众女纷纷倒了果汁,举起来一饮而尽。许瑶还非要和纪苏玉臂交缠,搂着她喝了一个交杯酒,两女同样精致的容颜交相辉映,如同人世间最美的那两朵花,让这片天地都为之亮了一亮。   “小凝,你呢?”   放下果汁,纪苏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宁小凝,宁小凝淡淡的道:“军校!”   对宁家人来说,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跟军队有了扯不断的关系,无论怎么闪躲,都洗不去刻在姓氏上的深深烙印。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面对太多的诱惑和选择,被宁虎臣寄予厚望的几个孙子孙女全都逃出了军队系统,让老爷子大为痛心,也深感失望。   宁小凝因为年龄幼小的关系,虽然在宁家备受宠爱,但并没有被老爷子当做核心来培养。或者说在人才济济的宁家,除了宁夕这样的天才,想要进入老爷子的视线,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   可正因如此,当宁夕也因为种种缘由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宁虎臣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宁小凝身上。   淡然,冷静,独立,坚毅,而且身手也不错,正是军人的好苗子!   所以当宁夕在京城的那一场博弈中胜出,跳出了那片拘束她的天地,去开拓属于自己的未来和世界,远在青州的宁国邦也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老爷子亲自发话,要让宁小凝考国防大学。   可这一年来,宁小凝先是在八一店帮忙,之后又游说温谅去青河打工,私下里更是自学了不少经济学方面的知识。所谋求的,难道就是到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队里踢正步?   她想要的,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生活,而是紧跟着她最崇拜也最喜欢的宁夕的脚步,到惊心动魄的商海里去游弋打拼,体会那种从无到有创造一切的成就感,享受那种起起伏伏纵横捭阖的刺激感。   当然了,她也不否认,看到口袋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多,心情也会变好许多。   可是,她不是宁夕,她没有宁夕反抗家族的勇气,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既然爷爷发了话,爸爸也明确表示她能按照爷爷的希望去考国防大学,她便不会再拒绝!   其实,看似生性最冷漠的宁小凝,却是宁家三代里最懂事的一个,为了让爷爷宽慰,她可以放弃自己最想要的未来!   这不是委屈,更不是屈服,而是在人生的天平上,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梦想,会比一个八十高龄的老人的期望更重!   “上军校?”许瑶奇道:“你不是说要像宁夕姐姐一样上沃顿吗?”   宁小凝从来没有对许瑶说过军校的事,哪怕亲如姐妹,也应该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我哪里能跟宁夕姐比,况且做军人也不错,你都要做医生了,我也得弄个制服穿穿。”   “呸,呸,小凝你的思想太下流了,什么制服不制服的,要是让臭小子他们听见,还不流鼻血啊?”   女孩子们吃吃而笑,一个个往温谅那边瞄去。温谅被她们看的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道:“我脸上长花了啊?”   女孩们哄堂大笑,笑声清脆悦耳,为了温谅的十七岁,增添了一分耀眼的明媚! 第六百九十八章 美人与蛇   从饭店出来,一帮人意犹未尽,起哄着让温谅找个KTV继续下一场。温谅看他们情绪高昂,自不会扫兴,看了看表,道:“快十一点了,要不送女生们先回,咱们再去K歌?”   宁小凝冷冷道:“干吗,歧视女性啊?”   “对啊,光你们男生去唱歌,还不鬼哭狼嚎吓死一大片啊?”许瑶坚定的表示反对,道:“要么不许去,要么一起去!”   杨阳也娇声道:“小瑶说的对,要么不去,要么一起,想要撇开我们去鬼混,门都没有。”   说完还故意瞟了眼刘致和,刘胖子毫无节操的附和道:“我家阳阳总是这么一阵见血,像温老大这么龌龊的人,一定要盯紧了,不然还不定背着咱们干什么坏事呢。”   任毅谈羽张松等同时做呕吐状,温谅瞪了瞪他,无语道:“好心没好报啊,我不是怕你们回家太晚会挨骂嘛……”   宁小凝淡然道:“我没关系,等下去瑶瑶家住好了!”   许瑶可爱的耸耸肩,道:“我更没关系了,今晚我爸不回来,张妈不管我的。”   温谅将目光转向纪苏和孟珂,纪苏甜甜的一笑,道:“我从关山跑回来的,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算是彻底解放喽。”   孟珂有些为难,道:“我今天出来的时候说了给同学庆祝生日,最多待到十二点,太晚了恐怕不行。”   孟珂家教极严,父母比较严厉,大家都是知道的,温谅道:“没关系,这样吧,你们先找地方,我开车把孟珂送回家……”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起,温谅掏出来一看是宁夕的号码,对众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老公,生日快乐!”   “没你在身边,我怎么快乐的起来?”   宁夕扑哧一笑,道:“你就哄我吧,老实交代,现在正跟哪几个妹妹一起庆祝呢?”   “咳,一群小孩子瞎热闹,其实有什么庆祝不庆祝的,我不在乎这个。”温谅笑道:“你猜,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那边的呼吸紧促了一下,酥软的声音带了点娇羞的味道:“什么?”   “礼物啊,过生日的人最在乎的难道不是礼物吗?”温谅捉弄她道:“小依,你人忙来不了,我可以原谅,可礼物不能也来不了吧?”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宁夕顿了顿,笑问道:“你是不是在雅香园的门口?”   温谅扭头四顾,道:“难道你要大变活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先说好啊,不要离我太近,不然一脚踹过去,你可别哭鼻子。”   “我这两天实在走不开,不过呢,礼物还是有的,往左边看……看到什么没有?”   温谅往左边看了看,道:“什么也没有啊,嗯,等等,好像有辆车过来了。好家伙,兰博基尼Diablo,看不太清,不过貌似是95年的新款,大爷的,谁家的败家子这么大手笔……”   电话那头传来宁夕放声大笑,温谅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明白过来,微微张开了嘴巴,道:“你不是吧?”   “好歹也是一个有钱人了,出门天天借车开成什么样子?呵,我就知道你喜欢车子,竟然连Diablo是哪一年款都看的出来。怎么样,喜欢吗?”   兰博基尼正式进入国内是在2004年,此时并不广为人知,路上跑的也没有几辆,而这辆Diablo在国外的售价至少在三四十万美元起,进到国内不会少于五百万,宁夕这个生日礼物,可真是玩大发了。   “男人有不喜欢兰博基尼的吗?”   温谅脸带苦笑,都说车子是男人的小三,他固然爱车,但并不觉得此时有开这种档次的豪车的必要,不仅显得太张扬,也太不接地气——他的活动范围有一大部分要往乡镇去,那里的路况之差,开着路虎也有趴窝的可能性,更别说底盘这样低的跑车了。   不过美人心意,他确实又比较喜欢Diablo,自然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权当是一件收藏品了。   “我猜你现在一定苦着脸对不对?虽然这辆车是拉风了一点,但我的男人本身就已经很拉风了,就算多了一辆兰博基尼,其实也无伤大雅,对不对?”   “我又没怪你,不用急着拍马屁。不过先斩后奏,给老公出难题,下次见面乖乖的翘起屁股承受家法……”   “好啊,送礼物还要受家法,你这个昏君……我不嘛……”   兰博基尼缓缓停在了路边,刘致和等人眼睛发光,叫道:“哇靠,这车漂亮啊!”   “什么牌子的?青州没见过啊。这流线这腰身,是个人都想摸上一把。”   “还没上车牌,看来是新车,青州有钱人真他妈的多。”   “这是兰博基尼,世界顶级豪车,别说青州了,整个江东我还是第一次见,果然不愧是号称男人终极梦想的存在啊。”   “得多少钱?一百万够不够?我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奋斗五十年,等老的时候也就能卖的起了。”   “对不起,要是这样计算的话,你得多奋斗二百年了……”   “不是吧,四百万?”   “松仔啊,早说数学课上不要睡觉,不然说话是要丢人的——五十年一百万,二百五十年,明明是五百万好吧?”   “咳,咳,说车,咱们说车。”   在一群人因为兰博基尼的出现而炸锅的时候,温谅也挂了手机走过来,站在那笑而不语。独特的剪刀门车门应声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毕恭毕敬的道:“请问哪位是温先生?”   温谅道:“我是。”   那人脸上的笑容更盛,忙走前几步将手中的车钥匙奉上,道:“这是您的礼物,请笑纳。”   “辛苦了!”   温谅接过钥匙,目送那人自行离去,再转过身,眼前是一张张看到老鼠强暴猫的惊讶的脸。   “我也刚知道有这么个玩意……”   “老大,你太牛了,我虽然早已经对你心服口服,可这一次彻底无话可说。”   “什么叫无话可说,简直是敬仰之情如黄河之水……”   “打住打住,”温谅及时制止他们的废话连篇,道:“好吧,这会说什么你们也听不进去,以后这辆车大家公用,谁想开就开去玩好了。”   “我去!”   刘致和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扑到了车身上,如同见到了心仪已久的女神,流着口水摸了起来,语无伦次的道:“我报名,我先开,我来!”   任毅慢了一步,却同样扑了过去,道:“我也报名,我第二个……”   张松抢之不及,坏笑着泼起了冷水,道:“老任你会开吗?”   刘致和虽然没有驾照,但车技娴熟,从初中就开着各种各样的车子城里城外的跑,张松是他的得力手下,跟着也学了几天,没那么熟练,至少能开着上路不怵。而任毅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窍不通,方向盘都没摸过,张松这一下打中了要害。任毅呆了一呆,双手握拳,嘶吼道:“我明天就去学,一定要学会!”   “那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所以这第二名,就让给我吧,哈哈哈!”   看着张松得意的样子,任毅那个恨啊,道:“今天才明白什么叫书到用处方恨少,艺多不压身啊!”   对男生们的狂热,女孩们并不理解,许瑶疑惑道:“不就是辆跑车吗,至于都神经了吗?夕姐的保时捷他们不也见过了吗,怎么那时不发疯啊?”   玩车的人都知道,不要把法拉利和兰博基尼在一起比,或者说不要把任何两辆顶级的跑车放在一起比,但凡能卖到这个价钱,都有各自成功的地方和各自的铁杆受众。   不过,小男生们总是会被兰博基尼那独有的外表而吸引,继而诞生狂热,其中的细微处,就不足为女孩们道了。   宁小凝毕竟生在京城,见识要比其他女孩多一点,道:“物以稀为贵,保时捷法拉利见的多了,所以少见的就成了稀罕物,没什么大不了的。”   纪苏只是柔柔的看着温谅,对她而言,温谅开兰博基尼,还是骑着自行车,根本没有分别。倒是杨阳对温谅起了好奇,不明白这个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少年,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厉害的简直不可思议。   等骚动渐渐平复,温谅本来想让刘致和开着雷克萨斯带众人去找地方,他自己开新车把孟珂送回家。不过刘致和自告奋勇,打的当然是兰博基尼处女驾的权利,温谅笑了笑,由得他了。   可是没人注意到,当听到不是温谅送自己的时候,孟珂的眼中掠过的那一道黯然。   在华山区找了家KTV,进门的时候恰好碰到了陈小臻,纪苏笑问道:“小臻,这么巧,你也来唱歌吗?”   陈小臻不知为何有点慌乱,看都不看温谅,忙点点头,道:“我跟家里的几个表哥表弟一起来的,等下就要走了。”   任毅对陈小臻没什么好感,嘀咕道:“又没人问你跟谁来……”   温谅和善的跟她打声招呼,带着人先进去了,纪苏留下说了两句话,正准备离开,陈小臻咬了咬下唇,拉住她的手道:“下周我过生日,苏苏你能来参加吗?”   “生日会啊,班里都有谁来?”   “别人我没邀请,你也知道我没几个朋友的。苏苏,你一定要来啊,不然我会不开心。”   纪苏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我一定去!” 第六百九十九章 危险信号   陈小臻回到包厢,心口还在噗咚噗咚的跳,脸色因为紧张显得有些苍白,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一个白衣男子翘着二郎腿,听着音乐悠闲的品着红酒,从长相到气质都透着一股妖异的俊秀,正是蛰伏已久的顾文远。   “怎么了,出去一趟就闷闷不乐的?”   陈小臻深吸了几口气,道:“我刚刚碰见温谅了……”   手指猛的一紧,酒杯里的红酒晃荡了一下,顾文远眼神忽冷,道:“温谅?”   “嗯!”   顾文远坐直了身子,腿也放了下来,盯着陈小臻道:“他跟谁一起?”   “不就是刘致和许瑶宁小凝那群人吗?对了,还有纪苏,我跟她说了生日的事……”   “你已经说了?”   顾文远一把抓住了陈小臻的手,俊秀的脸蛋瞬时有些扭曲,眸子里闪烁着升腾的火焰,像极了择人而噬的野兽。   陈小臻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唯唯诺诺的道:“我,我见刚才是个机会,就随口说了……文远,是不是我做错了?你别生气,我……”   顾文远突然仰天大笑,伸手在陈小臻微微隆起的酥胸上重重的捏了一把,道:“错什么错,做的好!来,哥哥有赏!”   陈小臻胸口吃痛,哎呀叫了出来,不过见到顾文远递过来一叠百元大钞,可能有两三千块钱,唇角浮上甜甜的笑容,道:“你坏死了,又捏人家那里。”   在跟顾文远厮混的这一段时间,曾经的小女孩早已经死去,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床上享受性爱时的淫靡,出手阔绰经历奢华后的迷醉,沉浸在喜欢的男孩的温柔和怀抱里,梦想中的白马王子就这样真实的被自己所拥有,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唯一的缺憾,就是不能将这样的幸福让更多的人知道——顾文远交代过她,不许跟任何人吐露两人的关系。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孩子!   “文远,你真的只是教训教训她,不会做别的什么吧?”   顾文远搂住陈小臻的腰,手从短裤的边缘伸了进入,摸到那处粉嫩的山丘,微微一蹭,便深深的陷入进去。陈小臻咬着唇,脸蛋埋到顾文远的脖颈,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   “傻丫头,我有了你哪还把纪苏看在眼里?只不过那个臭婊子曾经惹过我,要是不教训教训她,我出不了心口的恶气。你帮不帮老公?”   手指加重了抽插的力度,陈小臻只觉身体的快感蜂拥而来,再也忍耐不住,大叫道:“帮,帮……老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快,快来爱我……”   包厢里发生的一幕温谅并不知道,更不知道陈小臻在顾文远的指使下,已经给纪苏挖了好大一个坑,只等着下周生日的时候,从肉体和精神上彻底毁了这个女孩的人生。   对顾文远来说,这,才是对温谅最好的报复!   接下来的几天,温谅一头扎进依山水厂,全程参与到新产品的研发过程中。虽然对工艺上的东西不是太了解,但作为后世喝过无数家无数品牌纯净水的过来人,至少可以给他们指出一条可以借鉴的道路。   又是一天正在厂里忙碌的时候,温谅接到了范博的电话,马上叫来常成驱车去了关山。在本草若兰的厂区办公楼,温谅见到了从京城赶过来的孟凡,孟凡兴奋的道:“温总,跟柯受良那边已经取得了联系,他们很感兴趣,这两天就会来关山洽谈,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有十成把握谈成这笔生意。”   温谅笑道:“这不是生意,是我们本草若兰对民族文化事业的支持……”   “对对,温总说的是,我的境界还是太低了一点!”   范博瞪了他一眼,道:“拍马屁这种事交给我来办就行了,你小子好好做事,别只想着抢我的饭碗!”   “范总,我哪敢啊我?”   他们两人从碧螺春开始合作,又联手把凤凰鸟做到极致,彼此关系紧密,亦师亦友,开些玩笑无伤大雅。温谅笑着摇摇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天都黑了,找个地方吃晚饭吧。今天范老师请客,我跟孟凡要好好的宰你一顿。”   “我先看看钱包……”   孟凡一把夺了过去,将钱都取出来数了数,道:“两千一百五,温总,够不够?”   范博苦着脸道:“够了,够了!再不够的话,我就得找公司其他人借钱了。”   温谅哈哈大笑,道:“范老师,你好歹也是成功人士了,至于还这么小家子气吗?”   “习惯了,习惯了……”   范博如今在关山主持本草若兰的大局,交际往来的都是政府高官商界名人,而孟凡接管凤凰鸟后,也把京城上下打点的不逊色于范博在时。两人都是经过磨练,见过世面的人物,平时一个稳重大度,一个冷厉果决,要是被人见到他们此时在温谅面前时的模样,必然会大吃一惊。   三人准备出门的时候,温谅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电话,竟是很久没有碰面的白桓。温谅心中浮现不妙的感觉,大手一挥,范博和孟凡对视一眼,一句话不说恭谨的退了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白哥,有事吗?”   白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这家伙也是青州老牌的衙内,性子阴柔,脾气乖戾,无法无天,就是当初跟温谅对抗的时候,也很少有这般的情绪。   “温少,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事,但我感觉不太妙……”   难得两人这一次感觉一致,温谅冷静的道:“别急,发生了什么事,详细的给我说一下!”   “文远今天突然把我们叫到了金谷园的别墅,说要给我们看一出好戏。我问了他,但他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反正以前受的气,今天全都能发泄出来……这些年唯一能让他挫败受气的人,不就是你吗?我想着是不是跟你有关,或者跟你身边的人有关……”   以顾文远的小肚鸡肠,吃了那么大的亏,就算顾时同再怎么严加管教,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这在温谅的预料之中。但时隔这么久没见他有什么举动,又加上事务繁忙,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说句不客气的话,温谅现在的层次,足以跟顾时同正面抗衡而不落下风,一个小小的纨绔子弟,其实早已不放在他的心上。   但这并不代表温谅会对顾文远的挑衅无动于衷,他一直认为有一句流传甚广的名言十分的可笑: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反咬狗一口吗?说这话的人,想要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坦然大度和君子之风,可偏偏忘了一点,当狗咬了你一口,难道除了反咬回去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你可以揣,可以踢,可以砸,可以赶,想要教训一只狗,有太多太多的法子。只有给了疯狗足够的教训,才能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同样的道理,对付敌人的攻击,只知道躲闪和逃避,并以这种白痴的理论来自我安慰,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咬的体无完肤。   “白哥,你再想想,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白桓停顿了片刻,道:“别墅里张灯结彩,装点的好像要跟谁过生日……你的人有谁今天过生日的没有?”   “没有,就算有人过生日,也不可能跟顾文远扯上关系。”   “这倒怪了,以我对文远的了解,他一定是有了什么对付你的计划……”   温谅皱眉道:“白哥,以你跟他的关系,难道事先没听到一点风声?”   白桓自嘲的一笑,道:“我爸还在位的时候,我们算是比较铁了,不过现在嘛,虽然还在一起混,但关系早不比从前了。何况文远从上次被顾总教训一顿之后,性格变了许多,许多事也不跟我们商量了,有时候独来独往,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白长谦最后关头被温谅设计投靠了许复延,固然保住了官位和性命,但随着杨广生接任常务副市长,白长谦在市委的排名已落到了最后,几乎可以看做淡出了青州的权力核心,成了官场绝对的边缘人,只等熬到退休了事。   子凭父贵,没了父亲手中的权力,白桓也体会到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不过对他的成长来说,其实反而有利。比如这一次,他在顾文远和温谅之间,选择了两边落子,比起曾经,聪明了太多了。   这时候听到话筒那边传来嘈杂的喊声,白桓急忙道:“文远在叫我了,我得马上过去。温少,这事兴许跟你没关系,是我多想了。”   “多谢白哥了,不管有没有关系,这份情我记下了。”   挂了电话,温谅坐在老板椅上摆弄着桌面上的签字笔,有点心神不宁。虽然从白桓的信息里听不到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但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搏杀,温谅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逼近的信号。   只是不知道,危险在何处? 第七百章 紧急调动   温谅的优点,在于从纷繁紊乱的局势中准确的找到那遁去的一,如果先认定顾文远是要对付自己,他会从什么地方下手?   商业上的事,别说顾文远一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无能为力。归根结底,现在的他只是托庇在顾时同羽翼下的纨绔子弟,虽然比起同龄人有太多的优势,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孩子,心计和手段还远不能跟成年人相提并论。   所以,顾文远的着手点,只能是青一中。   但青一中也不再是顾文远的天下,不管从校长到老师,从老师到学生,温谅的后台比他只硬不软,想从学校层面下手,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温谅可不是刘启,随随便便被人下个套,就搞的身败名裂,凄凄惨惨的让人不忍直视。   抛开了这些,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温谅身边的朋友。刘致和不用担心,小教父何等样人,手下的兄弟一到课间操都能填满学校的每一处厕所,看似肥嘟嘟的脸,却有一颗狡诈阴险的心,也许整体实力不是顾文远的对手,但自保绝对没有问题。谈羽任毅孟珂等人犯不着顾文远花费这么大的力气,至于许瑶和宁小凝不去招惹他就是好的,顾文远还没有那个胆子去对付两人。   那,会不会是谢言?   温谅摇摇头,谢言跟他的来往并不多,见面的次数极其有限,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两人的关系。就算知道一点,也只当两人是普通朋友而已,熟悉程度连孟珂都比不了,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报复对象。   排除法进行到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人,纪苏!   纪苏是温谅和顾文远矛盾的起源,也是他们矛盾深化的催化剂。当温谅铜皮铁骨,无法下口的时候,选择相对纯真,也相对好欺负的纪苏,无疑是顾文远这种纨绔子弟会做的事。   但纪苏经过数次磨难,警觉性比一般女孩高了不少,哪里会轻易犯险,中了顾文远的算计?   温谅拿起手机拨给了纪政,纪政不在关山,没办法联系到纪苏。幸好苏芮住在新兴厂的宿舍楼,温谅又将电话打到了办公室,让值班的人叫来了苏芮。   “苏阿姨,纪苏在不在?”   “小谅啊,苏苏她五点多的时候回青州了,你不知道吗?说是参加班里一个女同学的生日会……”   温谅的心猛的一颤,道:“知道是哪个同学吗?”   “好像叫,叫什么小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谅,小谅,你在听吗?”   “阿姨,没事,我就是问问,好了,不说了,阿姨再见。”   “行,等苏苏回来我让她给你回电话……”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话筒里的嘟嘟声,苏芮放下座机,自语道:“怎么了这孩子,今天毛毛躁躁的?”   陈小臻!   温谅霎时明白了所有的事,陈小臻本来看自己极其不顺眼,对纪苏也是冷嘲热讽,充满了小女孩式的嫉妒和讨厌,却在某一天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主动的对纪苏示好接近,以纪苏大大方方的性格,当然不计前嫌,两人很快成为了朋友。那时还以为女孩子的天性如此,憎恶一个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却忘记有些女孩恶毒起来,会比男人更加的可怕!   再联想到那一次在校园里偶然相遇,陈小臻衣衫凌乱,红晕上脸,必然是刚刚有过亲热的行为,而那天在KTV她也表现的有点慌张,还没问就自说自话跟表兄弟一起来的云云。这些其实都是蛛丝马迹,以温谅的精明本该早些看出破绽,只因为没把同学之间的关系想的太成人化,所以出了这么大的漏洞。   温谅腾的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纪苏没有手机,这会联系不上,按照苏芮的说法,这个时间估计快到青州,正一步步走入顾文远的陷阱,多耽误一秒,就多了一份危险。   “刘天来,放下你手头所有的事,带人封锁去郊外金谷园别墅的山路,车辆只许出不许进。另外,让汽车站派出所注意从关山发往青州的客车,一辆一辆的查,不要有遗漏……”   刘天来正和一些朋友喝酒,接到温谅的电话立刻走到阳台上。他面粗心细,一听温谅直呼他的名字,就明白发生了严重的大事。一般情况下,温谅要么喊刘叔,要么喊刘局,几乎从来没有喊过他的名字,可以想见,此时此刻,这位主是多么的怒不可遏。   “温少,要查什么?”   刘天来直奔主题,要是平时他还可能嘴皮子顺溜的开两句玩笑,拉近下跟领导的距离,但这个气氛要是再没眼色的瞎扯,就是自己找死了。   “找一个女孩,纪苏,你见过的那个。她现在有危险,人可能还没到青州,也可能在去金谷园的路上,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人截住。”   “温少,你放心,只要在青州,我一定把人找到!”   “去吧,记住一点,金谷园那边不要打草惊蛇,封路的时候想一个靠谱的理由。”   “明白!”   刘天来急冲冲的往外走,同席的人面面相觑,一个人刘天来关系最好的人叫道:“天来,刚来还没喝呢,这就走了?”   “有紧急任务,你们喝着,改天我做东给大家赔罪!”   刘天来头也不回的离开,房内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什么情况?”   “从没见刘局这么严肃啊?”   “可能有大案子了吧?会不会出事了?”   “谁家兔崽子在外面胡混的,赶紧打电话叫回家,今晚都他妈的老实一点。”   温谅通知完刘天来,又打给了温怀明,道:“爸,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今天晚上可能会出事,留在市委值班吧,哪也别去,等我电话!”   紧接着是宁夕,温谅说了下大概情况,道:“我必须尽快赶回依山,顾文远疯起来,刘天来未必能控制住局面,能不能让宁海哥想办法送我一程?”   十分钟后,在常成闯了数个红灯的疾驰下,温谅赶到了夜鹰在关山的某个基地,也第一次见到了宁夕的大哥宁海。宁海有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和豪爽,也有着宁家人特有的气质和压迫感,不过对温谅他表现的极其热忱,拍着肩头道:“好小子,早想见你一面,宁夕那丫头还藏着掖着的舍不得,恐吓我好几次,不让我请你吃饭。嘿,今天可算得偿所愿!”   温谅要不是身子骨练的结实,这两巴掌能给拍坐到地上,笑道:“宁队,真是不好意思,来关山本该来拜访你,只是怕太突兀了……”   “还叫什么宁队,以后叫我大哥。能跟老爷子过招,还囫囵走出来的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就冲这个,我认了你这个兄弟了!”   温谅对宁海的观感不错,加上有宁夕这层关系,也不扭捏,道:“大哥!”   “好,今天你有急事,就不耽误了,赶紧上飞机。等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一起吃饭!”   宁海说完,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常成,板着脸道:“你怎么来了?”   常成面对这个昔日的老大,眼眶都有点泛红,低着头道:“头,我现在跟着温少做事……”   “嗯?”   宁海知道常成往死里得罪过温谅,也知道因为这件事,温谅和许庭彻底翻了脸,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一出。   宁海走到常成身边,对这个夜鹰数的着的虎将,他很爱护和看重,但世事往往不由人,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只能忍痛割爱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回到地方上不太适应,日子过的挺惨的。后来偶然碰到了温少,他不计前嫌,拉了我一把……”   宁海回头看了看温谅,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道:“好,好,我家小夕看上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虎子,好好跟着他干,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常成用力的点点头,他这辈子只信服两个人,一个是宁海,一个许庭,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死心塌地的跟着温谅,可有了宁老大的支持和鼓励,更让他坚定了信心。   “好了,走吧!”   温谅道了谢,和常成上了直升机,又给白桓发了条短信:“是纪苏,从现在开始,如果她的人到了金谷园,立刻通知我!”   过了片刻,回信收到,短短的两个字:“好的!”   温谅松了口气,该做的都做了,再担心也是无用,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听着螺旋桨划破空气的噪声,身子随着升到了半空中,迎着明亮的月色,往青州方向飞去。   几乎同一时间,纪苏看到了站在路边的陈小臻,忙喊了一声:“师傅停一下!”   客车停下,纪苏从车上下来,对迎上来的陈小臻道:“不是说在车站等吗,怎么跑到城外来了?”   “我等的着急,就出来了,反正开我爸的车方便,走吧。”   陈小臻打开桑塔纳的车门,纪苏知道她的家境不错,有一辆看上去比较陈旧的桑塔纳并不觉得好奇,只是好奇她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开车。   “小臻你好厉害啊,竟然会开车,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其实纪苏猜错了一点,陈小臻家里只算得上小康,并没有私家车,更别说让她一个刚上高中的小姑娘去学开车了。这还是跟着顾文远之后,接触车子的机会多了,一来二去便学会了,又花钱办了个驾照,在同龄人里算是走在时代的前端了。   不过这事因为牵扯到了顾文远,没办法开口,陈小臻闪躲了纪苏的眼睛,尴尬道:“跟我爸学的,其实很简单,学几天就会了,没什么了不起!”   纪苏不疑有他,上了车后问道:“去饭店?”   “我姑姑在郊外有间小别墅,她很疼我的,今晚特意将房子留给我办生日会……”   纪苏心里惊讶,没想到陈小臻家里还有亲戚这么有钱。也是在这一刻,她猛然发觉,认识了这么久,两人在班里也算能说上话,但自己对陈小臻的了解其实并不比别人多多少,除了学校的部分,其他都是一片空白。   “郊外啊,”纪苏迟疑了一下,道:“结束会不会太晚?”   陈小臻急忙道:“没关系,那里有很多空房,太晚的话住下来就好。如果你觉得不自在,我再开车送你回市区,一二十分钟的路程,又不远的。”说着她仿佛为了安纪苏的心,故意开起了玩笑,道:“咱是有车一族,这点路根本不算路!”   纪苏一想也是,笑道:“那可得麻烦你了,我的司机小姐!”   陈小臻拍了拍小胸脯,道:“交给我了!”   看着纪苏毫无戒备的纯净笑容,心中突然浮现一丝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会不会给纪苏造成什么大的伤害。顾文远向她保证过只是简单的羞辱纪苏一下,不会有太过火的举动,但她也不是真的白痴,心底深处隐隐觉得顾文远的话并不值得完全信任。但现在的她已经完全陷入到顾文远为她精心织就的罗网当中,一旦有了些许动摇和怀疑,就会自我催眠的为他找理由开脱,然后躲到幻想的世界,享受那份不知是虚幻还是真实的幸福。   穿过市区的时候,纪苏突然道:“到前面商场的时候停一下。”   “怎么了?”   “你别管了,停车就好了。”   陈小臻停了车,看着纪苏跑进了商场,过了一会手提着两箱饮料走了出来,才明白她是给自己家人买东西,刚才的纠结和挣扎再次浮上了心头,但一想到顾文远那张英俊无比的脸庞,终于还是忍住了说实话的冲动。   “哎呀,早知道你是去买这个,我就不停车了。”   “第一次去你姑姑家里,总不能空着手吧。”纪苏笑道:“这是某个人教我的,礼多人不怪,呵。”   车子缓缓驶过了青州城,到了上山的路口却被路边的两个警察挡了下来,陈小臻降下玻璃,一个警察敬了个礼,道:“小姐,前面山路塌方,今晚不能通行,请掉头吧。”   说着话手电筒往车里照了照,陈小臻手遮着眼,道:“我才从山上下来一会,哪里塌方了?”   警察却没有回话,对另一个警察做了个手势,他立刻通过对讲机汇报道:“刘局,发现跟目标人物相似的女孩,重复,发现跟目标人物相似的女孩。” 第七百零一章 瓮中捉鳖   陈小臻在警察的指挥下把车子停到了路边,然后刘天来从阴暗处走了过来,看了看里面坐着的人确实是纪苏无疑,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一点,冷着脸道:“把她们分开登记一下身份,你,到这边来!”   纪苏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刘天来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她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乖巧的打开车门下车,跟在刘天来身后到了另一边的警车上去。   “你们干什么?”   陈小臻趴在车窗上,有些焦急的喊道。她不是害怕自己的阴谋败露,今晚的事除了她跟顾文远,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纪苏又一直跟她呆在一起,也没有丝毫的疑心,所以并没往别的方面去想,更料不到温谅已经全面介入。   她只是担心顾文远等的太久了会生气,毕竟接到纪苏之后,先是在商场外等了一会,又赶上下班高峰期的堵车,抵达山脚的时候快要过去一个小时了。   留下来看守陈小臻的警察严肃的道:“例行检查,别问那么多,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姓名?”   陈小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吓了一跳,道:“陈,陈小臻……”   “年纪?”   “十八。”   “家庭住址?”   ……   “刘叔叔,出什么事了?”   刘天来笑道:“没事,你先在车上坐会,我去给温少打个电话。”他走到车尾,拨通了温谅的手机,道:“温少,人截住了……嗯,明白,好的,我知道怎么做!”   纪苏坐在车里,看着远处的青州城万家灯火,交映着明亮的月色,前头的那辆黑色破旧的桑塔纳,却仿佛一个只满了危险气息的野兽,正对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指在轻微的颤抖,盛夏时节,竟然整个身体都生出了一股冷意。   等刘天来进入车厢,纪苏静静的问道:“刘叔叔,是不是陈小臻有问题?”   刘天来惊讶的打量一下女孩,道:“你都知道了?”   纪苏摇摇头,道:“您拦下我们的车,显然并不是因为前面的山路塌方,而是接到了温谅的消息,特意赶过来找我的……要是这样我还不明白,也真的太傻了一点……”   纪苏先后经过数次变故,比大多数同龄的女孩子更加了解人世间的丑恶和无奈,虽然天性太过善良的她被陈小臻一时蒙蔽,但到了此刻,即使还不能确切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至少已经懂得,应该跟陈小臻脱不了关系。   “具体情况还是等温少过来,你直接问他吧。”刘天来看了下纪苏的脸色,大老粗难得细腻一次,体贴的劝慰道:“小苏啊,你也别伤心,人嘛,总归有各种各样的货色,现在认清楚其实也不算迟……”   “谢谢刘叔叔,我没事的!”纪苏怅然道:“也许,我已经习惯了!”   纪苏的镇定表现远远超出刘天来的预料,不过想起这个女孩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也就释然了。   苦难让人成长,磨砺使人成熟,温室里精心培育的花朵哪里会有雪洒霜覆的傲骨寒梅开的诱人和鲜艳?   “那就好,那就好。”   震耳的轰鸣声突然从夜空中传来,站在外面的警察全都抬起了头,看着头顶上方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一个个的张大了嘴巴。纪苏讶然的看着刘天来,刘天来笑了笑,道:“温少来了,咱们出去吧!”   纪苏刚走下车,正好看到一架只在电影和电视里见过的直升机在所有车灯和十数道强光手电的指引下,缓缓停在了空地上。随即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飞旋而起的风沙中,踏着满地如水的银光,慢慢的走入自己的视线里。   不知何时起,生命中多了这样一个人,他有时候很远,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如同梦境一样不真实,有时候却像呼吸的空气那般自然而又不可替代的存在你的周围。   他是最好的导师,能让你在充满了迷茫和困惑的十六七岁,简单却全面的认识自己,然后坚定又无畏的沿着一条清晰的道路,去追逐属于每个人的未来;   他也是最好的朋友,快乐着你的快乐,黯然着你的黯然,疾风暴雨来临时,有他坚实的臂膀,微风细雨淅沥时,有他温柔的遮护。他是你无论欢笑、哭泣,还是悠闲、忙碌时都会首先想起的那个人。   他谦逊,却又骄傲的无与伦比,他是木槿花朝开暮落的青春里,唯一不会随着时间而凋谢的最高处的那一朵绽开的绚烂的信仰!   他是温谅。   温柔的温,原谅的谅!   温谅走到纪苏面前,她痴痴的看着男孩,仰着头笑道:“你来了。”   “嗯!”   温谅突然抬起手,第一次这般亲昵的揉了揉纪苏的头发,视线越过她的肩头停留在桑塔纳上,眼神透着难以名状的冰冷,道:“别怕,我来了!”   陈小臻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到从天而降的直升机时,同样惊讶的差点咬到了舌头,尤其看见温谅从飞机上走下来,那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砰的打开,温谅弯腰坐了进来,陈小臻一声尖叫,脸色变得苍白,倦缩着往旁边躲去,道:“你,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放心,我对你这样的姿色没什么兴趣。陈同学,跟着顾文远这样的人渣,是不是挺幸福的?”   “你!”陈小臻不知哪来的勇气,暂时忘却了对温谅的恐惧,瞪着眼睛怒道:“不许你这样说他!”   “看来顾文远洗脑洗的挺成功,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渣也有人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温谅淡然道:“陈小臻,你是不是和顾文远有一腿,我不关心,但你不该和他一起来骗纪苏!这半年纪苏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为了顾文远一逞兽欲,就出卖自己的朋友,你难道不会害怕半夜有鬼敲门吗?”   “你胡说什么!”陈小臻嘶哑着嗓子喊道:“文远只是想羞辱纪苏一下,他说在他眼里,我比纪苏好上千百倍,要让她看看我们在一起的幸福,要让她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温谅看着有些失控的陈小臻,冷笑道:“顾文远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的多的多!我敢保证,只要纪苏走进那间别墅,等待她的必然会是对女孩子来说最残酷的羞辱,那时候你就是顾文远的帮凶!陈小臻,你也是女人,你可以想一想,如果纪苏真的遭遇了这种羞辱,她还活不活的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文远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我的!”   其实陈小臻心里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她拒绝继续深入的想下去,用来安慰和说服自己的,就是“顾文远绝对不会骗她”这样近似于自我催眠的话。   “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陈小臻愣了愣,眼光闪烁,神色犹豫,温谅道:“怎么,怕了?原来你自己也是不信的……”   “谁说我不信?好,你证明给我看!”陈小臻死死盯着温谅,道:“你要怎么证明?”   “很简单,你就当我没出现过,你也没有被警察拦住,载着纪苏按照你们的原定计划去金谷园别墅。其他的都不用管,只要进了别墅里,你就能看到顾文远的真面目!”   陈小臻没想到这么简单,又犹豫了片刻,道:“我答应你了!”   温谅下车的时候又回过头,道:“忘了告诉你,你父亲已经因为偷税漏税被公安局抓了起来,要是今晚不出意外的话,我保证他明天安全回家。不然,二十年的牢是坐定了!”   陈小臻颓然坐到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在自己内心深处,对温谅竟然有着十分巨大的恐惧!   而这种恐惧,一部分来自于在校园里对温谅横行霸道的感知,更大的一部分,却是来自于那个看上去总是高高在上的顾大少。他每一次提到温谅时的咬牙切齿,每一次听到温谅消息时的愤怒疯狂,其实都说明了一点:他对这个人无能为力,所以只能靠这种歇斯底里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恨意,而藏在恨意之下的,是他多次受挫于温谅后,从信心到自尊都被严重打击后的惧怕!   温谅又去见了纪苏,告诉她前因后果,道:“苏苏,要是我让你跟着陈小臻去见顾文远,你会不会害怕?”   纪苏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道:“我不怕!”   温谅明亮的目光仿佛星辰般闪烁着清辉,微微笑道:“嗯,我会派一个人跟着你,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   说完对身边倍受感动的常成道:“你坐她们的桑塔纳混进去,再想办法进入别墅,小心有安保系统。无论如何,一定要确保纪苏的安全!”   常成恢复了在夜鹰执行任务时的凛然,身子如标枪般挺立,道:“放心吧,交给我了!”   常成刚要转身,温谅喊道:“等等!刘局,给他一把枪!”   刘天来二话不说将自己的配枪给了他,常成接过手“哐哐”拉了一下枪栓,用目光请温谅下明确的指示。   “如果必要,可以开枪!紧急情况下……死活不论!”   以常成的身手和经验,保护纪苏不受伤害不过小事一桩,但温谅还是不放心,配枪等于上了双层保险。可连死活不论都说了出来,可见今晚他已经下定决心,哪怕跟顾时同结下不可化解的深仇,也要彻底将顾文远从他的世界里清除!   一丝不留! 第七百零二章 一声枪响   推开别墅的大门,一楼大厅充满了浪漫的气息,装饰着各种饰品,布置的美轮美奂,正中间摆放着一个五层的大蛋糕,优美的旋律回荡在空气中,几尾锦鲤在华丽的鱼缸中来回游弋。如果不是知道了内幕,纪苏一定会以为这是正儿八经的生日宴会,哪里会想到竟然只是顾文远精心设下的一个局?   “纪苏同学,好久没见面了,原来还是这么漂亮啊。”   顾文远从二楼走了下来,身后跟着穆山山,白桓,侯强,石成才等人。穆山山自从被青一中开除后,被穆则臣送到了关山上学,这还是第一次重新踏足青州的土地,看见纪苏这个旧日的老朋友,心中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道:“文远,原来你说的惊喜就是她啊!哈哈,不错不错,我还以为身子都要被温谅给玩残了呢,没想到挺水灵的嘛!”   侯强同样兴奋道:“文远,还是你厉害,能让这婊子自动送上门来。”   白桓在一旁没有做声,不过他一向阴沉,并不惹人怀疑。只有石成才傻了眼,他虽然一直跟着顾文远混,其实还是刘致和的人,也知道温谅跟刘致和的关系,纪苏落到这里,那边肯定还没有得到消息。可这次聚会顾文远神秘的很,事先竟没有露出一点口风,并且来之前还交代说不让任何人带通讯工具,真是想通风报信都没有一丁点的机会。   “你们?”   纪苏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看到顾文远等人,还是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道:“你们怎么,怎么……”   不过这样的表现也正好让一切看上去都符合逻辑,要不然看到顾文远反而淡定自若,哪怕是头猪也知道不对劲了。   顾文远慢慢走到蛋糕边上,和纪苏隔着七八步的距离,仔细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唇角带着玩味的笑意,道:“我们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想问这个?山山,你说漂亮的女孩是不是都有些胸大无脑?”   “当然,不过我看这个胸也不怎么大!”   “大不大等会就知道了……小臻,过来!”   陈小臻咬着下唇看了眼纪苏,慢慢走到顾文远身边,道:“文远,我……”   顾文远一把搂过陈小臻的身子,手指从领口粗暴塞进她的衣襟,狠狠的在尖挺的酥软上捏了一下,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纪苏,道:“苏苏,你的问题很简单,这是陈小臻同学的生日Party,你是怎么来的,我们就是怎么来的。当然了,我们接到邀请后,来的早了一点,做了一点小小的布置。怎么样,这里的环境还喜欢吗?”   纪苏深吸了一口气,眼光看向四周,似乎在寻找逃跑的路,冷冷的道:“这是陈小臻的生日,不用问我喜欢不喜欢!”   “不不,你错了,这是你的生日,庆祝你获得新生的日子。所以我才特地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来布置,你一定要喜欢!”   纪苏再不答话,突然转身往外面跑去,顾文远也不追赶,悠然的站在原地看着,就像猫捉到老鼠后,故意玩弄捉捉放放那一套的游戏。纪苏到了门口,用力一拉,却发现不知何时关上的这扇门根本打不开,然后用手去捶,用脚去踢,大门还是纹丝不动。女孩几乎忘记了这是在做戏给顾文远看,死命的敲打着禁锢了她的自由的牢笼,直至手脚红肿才无力的靠在门上,对顾文远颤声道:“放我走……”   顾文远仰天大笑,笑的快要喘不过气才停了下来,英俊的脸庞变得狰狞无比,道:“放你走?哈哈哈,放你走?纪苏,我喜欢你了那么久,对你那么好,呵护你疼你,三年了连根手指都没动过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想没想过,当你狠心离开我,投入到温谅那个小畜生的怀抱,我有多么没面子,有多少人在背后笑我,那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放过我?”   “文远,你,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对纪苏做什么过分的事……”陈小臻强忍着胸口传来的痛感,支支吾吾的说道。   “滚!”顾文远猛的抽出了手,一巴掌抽在陈小臻脸上,道:“给我闭嘴!”   陈小臻跌坐在地上,手捂着嘴角的血丝,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文远。眼前这个青筋毕露,面目可怖,凶狠野蛮的男人,还是平日那个温雅潇洒、贵介公子般的意中人吗?   顾文远蹲下身子,俯身看着陈小臻惊恐的眼睛,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道:“就你这样一个蠢货,除了一张脸蛋还行,脑袋里装的全是大便,甩点钱就张开大腿等着挨草的婊子,还想当我的女人?要不是为了今天,我早他妈大耳光子抽你了。”   说着他作势扬起了右手,陈小臻吓的往后一缩,捂着脸叫道:“别打我,别打我!”   “你放开她!”   顾文远愕然回头,道:“你说什么?”   纪苏往前走了几步,美丽动人的眼眸全是满满的厌恶,眼前的这个人,让她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恶心,道:“她毕竟跟了你这么久,你还有没有人性?”   “哈,哈哈哈,”顾文远再次大笑,扶着穆山山的肩膀,手按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道:“你还为她说话,你有没有脑袋?不是她撒谎骗你,你能落到我的手里?”   “她是被你骗了……”   “管好你自己吧!”顾文远笑容一敛,拍了拍手,冷冷道:“山山,把酒端上来!”   “好嘞!”   穆山山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盘子走了过来,盘里盛着倒满了白酒的十个口杯和一个小漏斗,足足有三斤的量。顾文远指着白酒,道:“纪苏,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只要把这里的酒喝掉一半,我就放你离开!”   纪苏嗤笑一声,没有说话。顾文远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白痴,所以呢,猴子,成才,按住她!”   他指的人却是陈小臻,侯强搓了搓手,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了陈小臻,又冲呆立一边的石成才道:“傻愣着干吗,过来按住她的脚!”   “哦!”石成才如梦初醒,他跟了顾文远这么久,还从没用强玩过女孩,可这个时候又没办法退却,只好按照候强的指示,不理陈小臻的喊叫,牢牢的压住她的双脚。   “小臻,听话,把酒乖乖喝了。别说我不念咱们的情分,现在喝点酒,等下被他们玩的时候也能少点痛……”   陈小臻睁大了眼睛,少女的眸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恐惧和震惊,刚想开口质问,被顾文远用力的捏住脸颊,冰凉的塑胶漏斗塞进口中,然后狞笑着举起一杯酒,清冽的水线闪着点点的亮光,一丝不漏的注入了漏斗中。   “咳……咳……”   陈小臻猝不及防,辛辣的酒水一入喉,刺激的她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纪苏惊怒道:“你做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桓皱眉道:“文远,你不是打算灌醉她吧?何必这么麻烦,我这里还有点药,简单方便……”   他说的自然是曾经对谢言用过的那种药,可以让女人无力反抗却又能保持一定的清醒。顾文远头也不回的笑道:“老白,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通过陈小臻来让纪苏上钩?”   “是啊,我也正奇怪呢。既然你要整她,派个人抓过来就是了,何苦等陈小臻生日才动手?”   顾文远又往陈小臻口中灌了一杯酒,拍拍手直起身,道:“就是因为咱们以前都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才被那个小畜生抓住了把柄,每一次交手都吃了大亏。是咱们实力不行吗?不是!是因为每次都被那小畜生占住了道理,所以对付他这种奸诈阴险的家伙,不仅要小心,还要多动动脑子!”   顾文远被温谅砸车羞辱了之后,又被顾时同狠狠收拾了一顿,差点有半月不能下床,连生活费都被消减到可怜的地步,还被勒令不许再去招惹温谅。不过这次的教训让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对付温谅不能急,更不能大意,不能再像以前欺负那些远远不如自己的人一样随便。面对一个同样级数的对手,必须找到他的破绽,抓住他的死穴,才能给他致命一击。   经过认真研究,顾文远悲哀的发现曾经那个给他提鞋也不配的蠢货竟然不再是他足以对付的对象。拼家里的背景和势力,双方半斤八两,温家看上去更偏弱一点,但每次的碰撞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势力参与进来,虚虚实实,深不可测;拼个人战力和团体实力,更是想想都觉得牙疼,温谅一个人就把他们一群打的落花流水,又跟刘致和狼狈为奸,在青一中横着走都没人敢惹。   凡此种种,让顾文远暂时打消了直接找温谅报复的念头,而纪苏,就如温谅推测的那样,成为他最佳、也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如何对付纪苏?   让人抓了纪苏不难,可怎么不牵扯到自己身上,或者说就算牵扯到了自己,却能让温谅干瞪着眼无计可施,就是一个技术活了。顾文远又不想假手别人去做,以他的性格,必然要亲自动手,才能享受报复时的快感。   所以在深思熟虑之后,又从眼线那里知道陈小臻跟温谅和纪苏都不对付,顾文远便找到陈小臻,轻易的得了她的身子,骗取了她的绝对信任,然后再让她去跟纪苏主动示好,让她们成为朋友。   成为朋友之后,就是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既能把纪苏骗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所在,又能在事后自圆其说。总不能找个饭店,或者找个旅馆,更或直接拉到野外,那样的话,别说不能保证十拿九稳,以纪苏的警惕性,会上当的可能性也极小——毕竟大家都是普通的高中生,高中生的生活单调又有规律,很难找到这么恰当的时机。   因此,生日又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陈小臻的生日在8月14号,这不是秘密,随便在班里一查就能查到,所以无法造假,只能干等到这一天。不过对顾文远来说,这个时间点十分有利,一来他被顾时同严加管束,需要时间来缓和父子俩的关系,有几个月的缓冲期,足够让顾时同的怒火消散,放松对他的监管;二来暑假期间人的心理会比较放松,就算一夜不归,也不会引起家人的过度关注和紧张;三来这个时候同学们都放假回家,联系不便,陈小臻只邀请纪苏一个人参加生日会,不会引起过多的瞩目和议论,也不会让纪苏起疑心。   “……只要她来了,该怎么玩她,就看咱们的心情了!”   白桓忍不住道:“文远,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纪苏被顾文远的心计给惊到了,道:“你休想!你难道不怕我们报警吗?”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外面的摄像头可以证明你是高高兴兴自愿走进别墅的,然后咱们为了庆祝陈小臻同学的生日,玩的嗨了点,又喝多了酒,都是年轻人,干柴烈火,你情我愿,发生点什么不是顺理成章?要不让公安检查检查你们的酒精含量,看看是不是喝多了?”   穆山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要给她们灌酒,原来是防着公安呢……”   顾文远又从盘子里拿了一杯酒,往门口的纪苏走了过去,道:“纪苏,想好了吗,要么你自己喝下去,要么跟陈小臻一样让我灌进去。我建议第一种,可以少受点罪,只要你喝了酒,等会我就让你享受一下作为女人的快乐,好不好?温谅那根小牙签一定满足不了你,对不对?”   纪苏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去,直到后背碰上了门,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文远离自己越来越近。   顾文远的眼中脸上满是男人的贪婪和情欲,即将到来的报复快感几乎要吞噬他的灵魂,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道:“我,山山,老白,猴子,成才,五个男人来陪你玩,是不是想想都觉得要爽爆了?哦,忘了说,咱们爽的时候,还有摄像机拍摄,你说温谅收到咱们在床上的影片,会不会嫌弃你呢?”   他呓语着,伸手去摸纪苏的脸,却不料看似被吓呆了的纪苏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抽了他一耳光。   “啊?你这个臭婊子……”   顾文远被这一耳光抽的回过了神,抬手想要一巴掌回敬过去。   砰!   一声枪响,击碎了夜的寂静! 第七百零三章 少年心计可勾魂   一人多高的鱼缸应声而碎,锦鲤随着哗哗的水流落到了地板上,不停的来回翻腾,再不复刚才游动时的自由自在。   顾文远被突如其来的枪声震的失神了片刻,高举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连纪苏从身边跑开也没反应过来。   “什么人?”   耳边听到穆山山等人带点恐慌和惊惧的怒喝,还有托盘中的酒水打翻落地破碎的声音,顾文远猛然转身,双目如赤,道:“谁?”   常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没有拿枪,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匕,冷峻的脸仿佛万年寒冰,百战余生的杀气连顾文远穆山山这些纨绔子弟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种直指肺腑的刺痛。   纪苏跑到常成身边,紧张的心跳才舒缓了一些,美眸冷冷的瞪着顾文远,没有了厌恶,没有了憎恨,如同看着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顾文远为了今晚的行动不受干扰,把顾时同派在他身边的保镖都支开到了别处,对付纪苏这样娇滴滴的女孩,穆山山一个人足矣,却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杀气腾腾的大汉!   不过这时的顾文远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害怕,纪苏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他的自尊,当苦苦等候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眼看着纪苏即将被自己狠狠的压在身下蹂躏,眼看着被温谅造成的羞辱即将千百倍的偿还,他的脑海哪里还容的下任何别的东西——谁敢阻挡他,谁就要去死!   “你是什么人?”   常成动了动手指,短匕在指掌间灵巧的翻了几朵刀花,道:“过路的,顺便发点小财!”   顾文远指着常成,怒极而笑,道:“好,好,有胆色,开个价吧!”他同陈小臻刚被警察拦住时的想法一样,并不认为自己近乎天衣无缝的阴谋会败露,而常成的卖相也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职业不会多么的正经,所以真的把他当成了过路的强梁。   在青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只有这种各地流窜作案的家伙,才会没长脑子,没长眼睛的踩点踩到了顾家的地盘!   常成心下估计着时间,他从阴影中现身的时候,已经给温谅发了信号,道:“客随主便!”   “山山,给他拿一万!”   穆山山应了声,转身想往楼梯上走。常成抬起手,刀尖指着他,穆山山忙举起手,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打发叫花子呢?本来一万块也不是不行,不过恰好我看到有人强逼着给小女孩灌酒,还想要做什么坏事,要是捅出去,怕是十万二十万也摆不平……”   “别给脸不要脸!”顾文远勃然变色,耐心煎熬到了极致,道:“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勒索我,信不信我让你有命拿钱没命去花?”   正在这时,别墅外面警笛声大作,还不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一群公安破门而入,将顾文远穆山山等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刘天来走了进来,皱着眉道:“没看到还有受害者呢,快去把她扶起来。”   陈小臻口中还含着漏斗,躺在地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衣衫上全是溅落的酒水和破碎的玻璃,眼神涣散,表情呆滞,显然经过刚才那番折磨,年轻的女孩有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不过刘天来简简单单一个“受害者”,就不审不讯的直接把事情给定了性,这份刀笔吏的功底,实在不比专搞冤假错案的人逊色。   两个公安把陈小臻搀扶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顾文远这会也顾不上陈小臻,目瞪口呆的看着刘天来,仿佛看到了骑着驴飞上天的外星人,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刘天来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经过短暂的慌乱,他打了个激灵,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推开身前的公安,指着常成大喊道:“刘天来,快把他抓起来,他是小偷,持刀抢劫……不,他有枪,刚才他开枪了,你快把他抓起来……”   刘天来诧异道:“顾少,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是纪苏的朋友,就是他报警说这里发生了恶性事件,我们才紧急出警的,怎么会抢劫呢?”   常成耸耸肩,摊开了双手,护着纪苏去了别墅外面。顾文远恶狠狠的盯着刘天来,道:“刘天来,你,你……”   “刘局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顾时同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哦,也是,想让一个畜生学会礼貌,确实难度比较大,太难为顾总了。”   温谅施施然踏过房门,双手自然的垂在腿侧,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却让整个别墅都安静了下来。   顾文远抬起头,看着那个让他日夜不忘的人,一股血气直冲脑门,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紧的握着,几乎用了无上的定力,才忍住了一拳打在温谅的鼻梁!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以为设的好局,却一头掉进了别人的局中!   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都能看到对方毫不遮掩的恨意和杀心。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曾经不过是两个少年人的龌龊和对抗,终于一步步走到了势不两立、无可挽回的今日!   顾文远突然大笑,道:“你一定很得意,觉得又抓到我的把柄了,又能整治我了是不是?”   温谅淡淡的道:“不错!”   “那你可要失望了!”顾文远朝半空张开双手,身子跟着左右摆动,道:“看到没有,今天是陈小臻的生日,这里是她的生日Party!至于她邀请了纪苏,我事先并不知情,况且刚才我们只是叙叙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把柄?哈哈哈!”   “可纪苏同学却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的有个屁用,是身上有伤,还是衣服被扒光了?我们这么多人,你说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她一个?”   温谅的视线飘向陈小臻,道:“那她呢,你们就是这样给女孩子庆祝生日的?”   “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粗暴一点。她早就是我的人了,要不要给你看看她在床上有多浪?”   身临险境还能言语不漏一点破绽,顾文远看来真的成长了不少,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温谅向来算无遗策,岂能没料到这一层?   温谅跨前了一步,身子前倾,低声道:“顾公子,你何不想想,为什么这么隐蔽的布局,却会被我识破了呢?”   顾文远愣了愣,温谅已经转过身,对穆山山和善的笑道:“山山,摄像机按照咱们商定的开了吧?”   穆山山下巴差点吓掉了,下意识的看向放在蛋糕旁边桌子上的索尼TRV90便携数码摄像机。这台TRV90配有4英寸的液晶显示屏,去年刚上市不久,还是顾文远特地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今天放在这里,自然是像他刚才跟纪苏说的那样,等会的狂欢要清晰的记录下来,然后拿去羞辱恶心温谅。   不过现在这台摄像机明显已经启动,正完整的记录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温谅拍了拍手,道:“谢了山山!刘局,这可是第一手证据,一定要保存好了,好好看一看,顾大公子是不是像他说的那么无辜……”   他的脸上又浮现了许瑶式的经典嘲讽和不屑,道:“顾文远,这一次我要是不让你坐够十年大牢,我就跟你姓!”   有公安立刻过去拿起了摄像机,看了一眼,道:“刘局,确实一直在录像!”   顾文远目呲欲裂,怎么也想不到穆山山会背叛他,狠毒的眼光似乎要把穆山山整个人生吞活剥。穆山山吓的后退了几步,狂挥着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白桓冷冷道:“不是你是谁,刚才就你去那边端了酒,肯定是趁那个时候按了开关。”   “穆山山!”   白桓恰当好处的脏水,如同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上浇了一桶汽油,顾文远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计划会被温谅知晓,原来都是这个视作兄弟的人出卖了自己,才导致功败垂成,一败涂地。喉咙里发出孤狼流血时的怒吼,发疯似的往穆山山扑去,却被温谅一把拦住,戏谑道:“顾公子,想打我的人,得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啊!”   顾文远想也不想,一拳往温谅脸上砸去,被温谅轻易的闪过,一个小擒拿把他的双臂反扣在身后,死死的压制住。然后生怕他今天受到的打击还不够激烈似的,冲白桓等人喊道:“你们几个想清楚了,现在证据确凿,其实要不要你们的口供都无所谓。不过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要是出来指证顾文远的话,我保证只惩罚首恶,你们一概不予追究。可要是认准了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我也不勉强,说起来咱们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你们喜欢陪顾文远一起坐大牢,我乐见其成!赶紧的,别等我一会改变主意!”   白桓犹豫了下,知道温谅不会再给自己两边走钢丝的机会。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虽然不学无术,但也秉承了白长谦的几分果断,看了顾文远一眼,满怀愧疚的道:“文远,对不住了,录像都录了,实在是没办法!”   石成才有样学样,低声道:“我也坦白……”   侯强连做个纨绔都是不入流的货色,面对这样的场面,哪里还有判断的能力,眼见头脑最好也最厉害的白桓都服了软,根本没有反抗的心思,舌头都打了结,道:“我,我,我……也招了,这……这些都是文远策划的,我们一点都不知情。”   “对对,我们都不知情!”白桓和石成才急忙附和道。   正在死命挣扎的顾文远骤然停了下来,鼻息却开始变得粗重。温谅知道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众叛亲离的滋味,从来都不好受,尤其对他这样骄傲自大的人来说。   不过这也正是温谅所想要的,从他踏入此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跟顾文远打心理战。单单一个强奸未遂的案子,就算证据确凿,有顾家的强硬背景,其实并不能把顾文远怎么样。说到底纪苏除了受到点惊吓和恐吓,并没有别的什么伤害,甚至连身体的触碰都没有,反倒是打了顾文远一耳光,把人家的脸都给抽肿了。   不管动机如何,只要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就有了运作的可能性。温谅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对抗整个官僚体系的潜规则,到了那时,别说让顾文远坐够十年大牢,就是拘留个十天半月怕也是难题。   只要顾文远静下心来想一想,不难想明白这一层!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把顾文远逼疯!   顾文远从小到大几乎没受过任何的挫折,英俊的样貌和显赫的家世,让他做什么事都无往不利。只有碰到了温谅后,才首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且是一败再败,一次比一次惨痛,虽然嘴上从不承认,但内心深处着实有些忌惮和恐惧。   这是他对温谅的心理劣势,也正是这种劣势影响了判断力,让他的思路轻易的随着温谅的思路而跳动。   栽赃穆山山,本是简单至极的离间计,可经过前面一系列事,顾文远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智慧去仔细分析其中的可能性,被兄弟背叛的怒火几乎刹那间吞噬了他的所有脑细胞。   然后是白桓,侯强和石成才,一个个的选择了背叛,他们的背叛更像是被逼无奈的权宜之举,其实加在一起也比不了穆山山一人造成的打击,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下来,进行第二步!   温谅凑到顾文远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样,顾公子,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啊,看到没有,蛋糕的边上有把刀,去吧,拿起它一刀捅过来,捅过来我就死了……”   就死了,死了,死了!   顾文远极力的仰起头,眼珠子充满了血丝,那把长长的蛋糕刀近在咫尺,耳边一个诱惑的声音在说:对的,拿起那把刀,你就能赢了,彻底的赢了!   温谅不动声色的微微松开了手指,顾文远紧紧的咬住牙根,用尽全力啪的一声挣脱了束缚,身子往前一扑抓住了刀把,然后转身狠狠的捅向温谅的腹部,眼中的疯狂和嘴角狞笑,让他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可怖!   “去死吧!” 第七百零四章 前世月,今生冷   “不要!”   一直站在门外的纪苏刚回过头,就亲眼目睹了这惊险的一幕,心脏紧张的瞬间停止了跳动,大脑也一阵眩晕,身子下意识的就要往里面冲,却被常成从后边一把拉住。温谅刚才给他下了死命令,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跟在纪苏身边寸步不离,这时想来,恐怕早对顾文远有了防备,所以并不虞这位最擅长挖坑埋人的老板会有意外,以他的身手对付十个顾文远都绰绰有余。   不过刘天来就没有常成这么淡定了,看着明晃晃的刀尖往温谅的胸口刺去,顿时吓的魂飞魄散,额头的冷汗唰的冒了出来,一边高喊着“快住手”,一边纵身扑了过去,只是站的位置较远,眼看要来不及了。   “杀人了,杀人了……”   温谅眼中抹过一道冷笑,惊慌失措的踉跄着后退两步,脚下站立不稳,身子后仰,好像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右手看似在空中胡乱的一抓,却恰好捏住了顾文远持刀的手腕,指尖在脉门上猛然用力,轻轻巧巧的把刀夺了过来。然后毫无章法的朝着身前挥舞了两下,锋利的长刀正好从顾文远那张英俊的不像话的脸蛋上一划而过,脚下也同时飞起,不偏不倚的狠狠踢在了他的下身要害处。   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两个分别往后方跌落的身影,夹杂着闪烁的刀光和飞溅的血花,勾勒了一幅残忍的青春的画卷,仿佛为前世今生的所有纠葛,写下了最后的句点!   砰,砰!   两人几乎同时后背触地,温谅还在惊恐的喊着杀人了,而杀人者顾文远却蜷缩成了虾米状,双手捂着右脸,双腿紧紧的合拢,鲜血从指缝间蜂拥而出,痛的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从外人的角度看去,是顾文远突然挣脱了温谅的束缚,持刀捅向温谅,分明要置他于死地。而温谅手忙脚乱的闪躲不及,往后面摔倒的过程中不知怎的踢到了顾文远,还反过来用刀伤了他,实在是祖坟冒烟,走了大运了。   “温少,温少,没事吧,伤到哪没有?”   刘天来这时才赶到,忙把温谅扶了起来,上下检查着唯恐有什么损伤,温谅大口喘着气,看上去还惊魂未定,道:“没,没事,别担心……”   刘天来松了一口气,回头大怒道:“他妈的傻站着干什么,都铐起来,铐起来!”   一众公安也反应过来,先将倒地哀嚎的顾文远制住,又把白桓穆山山等人双手背后铐起,一个个押到外面的警车上。   “刘局,这个走不成路了,我看伤的不轻,怎么处理?”   两个公安正一左一右试图把顾文远从地上拉起来,不过平时高高在上的顾公子这会满脸血污,又哭又叫,沿着眼眶到唇角,可以看到一道血肉外翻的深深的刀伤,身子更是如同蛆虫一般不停的蠕动,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叫救护车吧,就是人渣也该享有他应有的权利!”   温谅最后看了顾文远一眼,这一刀一脚,先毁了他的脸,再断了他的根,远比杀了他更残忍。从今往后,这个人将成为过去,彻底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没有了任何关注的价值!   走到门外,纪苏再也按捺不住,眼泪奔泻而出,扑到温谅的怀里,死死的抱着他的腰身,一时泣不成声。   “没事了,没事了……”   温谅轻声安慰着纪苏,眼光却透过夜幕望向高悬的冷月,前世里不知多次想过如何打到顾文远的情景,可真到了这一刻,心中其实并无多少得偿所愿的快意,平静的连他自己的都觉得奇怪。   也许重活一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站在了更高的高度,跟顾文远的纠缠更像是一段孩提时的记忆,击败他,打到他,不过是一种习惯性的、必须去完成的任务,而不再人生的目标和渴望。   但不管怎样,也算是给前世的自己一个交代,放下了这一切,才开始这一世真正的旅程!   市委大楼。   温怀明坐在办公室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水,还不停的看着手表,时针滴答滴答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让人感觉到烦躁,也从来没有这么蜗牛般的爬行。温谅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大为不安,连来汇报工作的白薇都挨了一顿训斥,夜里值班的人都知道今天秘书长的心情不好,经过他办公室时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现如今温怀明主掌的改革初见成效,手里有钱有人,权威大涨,在市委常委里的排名虽然还靠后,但说话的分量却与日俱增。   座机的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温怀明轻呼一口气,拿起了话筒,道:“喂!”   “爸,我正在公安局录口供,刘天来等下会和你一起去找许书记汇报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传来温谅的笑声:“小事,我刚收拾了顾文远,不过得小心顾时同发疯,你跟许书记要有个心理准备……”   温怀明心里咯噔一下,能让温谅这么郑重其事,肯定十分严重,道:“说清楚点,到底怎么了!”   “别激动,还怕我杀了他啊?放心吧,我没那么傻,只是破了点相,外带这辈子做不了男人了!”   “……”   “爸,爸,你还在吗?”   “……呃,在……你等着,我立刻去公安局!”   温怀明惊醒过来,挂了电话快步走出办公室,一个工作人员正好经过,忙笑着问道:“秘书长走了?”   温怀明没有搭理他,匆忙下了楼,叫过司机直奔公安局而去。   顾时同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要是真的如同温谅所说,他岂能善罢甘休,岂肯善罢甘休?不知又要搞出多少风雨,让多少人深陷其中?   不过温怀明相信温谅一定会有足够的理由,他信任自己的儿子,也有足够的自信去面对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穆泽臣接到电话时正在公司加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文远伤重进了医院,原因不详,伤势不详?他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却没敢给顾时同打电话,火急火燎的冲出办公室,将门口坐着的秘书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向沉稳的老总撒腿奔跑的英姿。   穆泽臣带了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市人民医院,急诊室的门口站在六个公安,挡住他死活不让进入。穆泽臣怒不可遏,他哪里把几个小警察放在眼里,把手一挥,就要一拥而上,从走廊一边传来一声大喝:“干什么,袭警啊?”   过来的是耿超,刘天来要在市局主持大局,这边就交给他看管,临来的时候给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接近顾文远,尤其是穆泽臣。   “哎呦,这不是穆总吗?怎么到这来了?”   穆泽臣哪里有心情跟耿超白活,道:“耿局长,我先不问你文远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现在我只要进去见见他,你要是还给我面子,就别挡着路。”   耿超为难道:“穆总,不是我不让进,医生交代了,紧急抢救,禁止任何人进入。你要贸然闯进去,惊扰了医生,可能会对顾文远的救治产生负面影响。听兄弟一句话,还是在外面等一等,人嘛,早晚会让你们见的!”   穆泽臣听到紧急抢救这四个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只觉喉干口涩,连发声都有些困难,道:“耿超,你让开!”   耿超摇摇头,略带讽刺的道:“穆总,别说他现在需要抢救,就算好好的,也是犯罪嫌疑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   穆泽臣毕竟是枭雄心性,知道今晚的事绝对不可能善了了,神色变得极其阴沉,冷冷的道:“给脸不要脸,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一方面,他必须亲眼看到顾文远,只有亲眼看到了他的伤势,才有胆子给顾时同做详细的汇报;而另一方面,他必须在公安将顾文远转移关押之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做出相应的部署。   刚迈出一步,一支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耿超面无表情的道:“我警告你,再敢往前一步,别怪我开枪!”   耿超知道这一次算是彻底跟顾家撕破了脸,身为刘天来的嫡系,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了追随刘天来的脚步。   既然强硬,便强硬到底!   穆泽臣的人都是见惯了场面的,面对手枪丝毫不怵,呼啦全围了上来,紧盯着耿超,眼神个顶个的凶狠。其他几个公安见状也赶忙掏出了枪,对持的气氛变得紧张极了。   “你敢开枪?”   穆泽臣语气中满是不屑,耿超的手心浸出了汗,脸色却依然淡定,道:“这不是我第一次开枪,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穆总是聪明人,要不要拿您的命赌一把?”   穆泽臣这时才发现一直有点小瞧了耿超,这个西城分局的局长因为攀附上了刘天来,平步青云做到了市局常务副局长的宝座,外界都将他看做刘天来养的一条狗,指哪咬哪,却忽视了这条狗本身就具备了咬人的能力。   正在这时,急诊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场景吓的往后连退了两步,穆泽臣也顾不得额头的枪,急急问道:“医生,病人怎么样?”   “脸上缝了针,血止住了,可能以后会留疤,没什么大碍……”医生叹了口气,道:“只是下体受了重创,恐怕是不行了……”   穆泽臣听了前面的话,刚松了口气,又被后面的提起了心,道:“不行是什么意思?”   医生这会也缓过神来,有这么多警察在,没什么好怕的,脸色一顿,道:“不行就是不行了,男人下面不行了,还能是什么意思!”   穆泽臣仿佛听到了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甚至可以想象顾时同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会爆发出怎样的怒火,一把抓住医生的手,道:“医生,你告诉我,像他这种情况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医生十分不悦,不过见耿超也不做声,还是回答道:“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没有希望了。当然,我们的医疗设施和技术水平都有限,换了京沪的大医院或者到国外去,说不定还有恢复的希望!”   “对,对!”   穆泽臣有点语无伦次,道:“转院,赶紧转院!”   “不过我丑话说前面,他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必须马上进行初步的手术治疗,你们强行转院的话,出现任何后果,我们概不负责!”   看着穆泽臣失魂落魄的样子,耿超暗暗摇头,传闻这位穆总何等的了得,遇事却这样进退失据,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让人大失所望。他却不知道让穆泽臣如此失态的原因,并不是顾文远的受伤,而是即将面对顾时同的怒火的那种无力和恐惧,齐舒的前车之鉴,对他的影响,远比想象的更大。   “穆总,看你也拿不定主意,不如找能拿主意的人请示一下。还有,我说过了,顾文远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一切行止必须经过局里批准,我奉命守在医院,你难为我没有任何用处!”   穆泽臣知道眼下不是着急的时候,耿超说的有道理,跟他在这里磨牙只是浪费时间,而多浪费一秒,对顾文远来说就耽误了一秒,转身就往外面走去,拨通了顾时同的电话!   这一夜,又让许多人不眠!   先是许复延在听取刘天来汇报时,接到了顾时同的电话,要求立刻给顾文远转院到京城某大医院治疗,青州机场安排好了专机,只等公安局放人。许复延在征询温怀明、刘天来以及医院方面的意见后,以顾文远涉嫌绑架、强奸、杀人等恶性刑事案件,且在往京城转院的过程中逃脱的风险较大,而本地医院完全具备治疗能力等为由,拒绝了顾时同的要求。   接着是纪政,在得知纪苏差点出事之后,立刻致电何西华,表达了自己的强烈愤慨和追究到底的决心,何西华也觉得这次错在顾方,小小年纪就这样无法无天,长大了还得了,所以当顾时同在许复延那里受挫,打给何西华求助的时候,何西华没有接听电话。   何西华跟顾时同的关系本来相当的铁,可因为新兴厂的事闹的不怎么愉快,一来二去就有了疙瘩。后来纪政将新兴厂这个烫手山芋接了过去,经过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让它起死回生,又赶上这次淮河治理的春风,让PAM工艺研究所大大的出了风头,给当初一手上马研究所的何西华在中央领导面前挣了不少面子。   而纪政平时又很会做人,隔三差五的碰头小酌,吃喝玩乐从来不用何西华费一点心,两下相比,这位常务副省长能两不相帮,已经很给顾时同面子了。   许复延在拒绝顾时同之后,也不敢怠慢的联系了省委副书记尹清泉,尹清泉对少年男女中发生这样的恶性案件大为震怒,尤其听闻顾文远竟然当着公安的面行凶,简直骄纵猖狂到了极点,立刻下指示一方面调关山的专家赴青州会诊,对顾文远进行治疗;另一方面加紧案件调查,落实证据,绝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特权而置法律于不顾。   尹清泉的话传到温谅耳中,他正在刘天来的局长办公室里喝茶,刘天来笑道:“没想到尹书记还是挺正气的一个人……”   尹清泉是不是真的这样大义凛然?固然有方面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牵扯到了利益之争。江东省的政治格局,一直以来都是于培东独大,掌控所有人的起伏和荣辱;吴文跃老二,身边纠集了一批人,和于培东时而抗衡时而合作,但以合作为主;尹清泉老三,团结在于培东周围,话不多,也不高调,可在某些时候秉承于培东的意思,跟吴文跃斗起法来,战斗力相当惊人,传闻京里也有奥援,所以没人敢忽视他的存在,自然也笼络了一些人跟随,许复延就是其中之一。   这三方基本可以决定江东省的所有事务,想要在江东立足,不可能不跟任何一方扯上关系。聪明且有远见的商人要在共和国混的长久,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不要选边站队,你可以沾染官场,但绝对不要沾染政治,可惜的是很多人直到身陷囹圄,家破人亡才明白这一点。   而顾时同的牛逼之处,就在于他跟三方的关系竟然都不错,这一点连温谅都比不了。温谅跟于培东和尹清泉的关系都还好,却把吴文跃得罪的够呛,而顾时同能自如的游走在三方之间,这也是明华集团能在十年中发展壮大到这等地步的原因之一。   但随着去年J派被大清洗,吴文跃偷偷出手试探于培东,顾时同可能困于局势,在背后稍微出了点力,不过并没有触及于培东的底线,所以事后也没有追究。但温谅数次跟顾时同起冲突,于培东略有偏向温谅,算是敲打了他一下。   可对尹清泉来说,顾时同的动作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第七百零五章 论语之公冶长   于培东下届将离任的消息虽然还是绝密,外界更是以为他安然度过了这一次的政治风暴,或许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但作为他的亲密战友外加背景深厚的尹清泉,却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所有内幕的人之一。   换言之,一旦于培东到站,三驾马车缺了领头人,江东的平衡格局必将被打破,从省到市到县,都会面临新一轮的洗牌和争夺。在这个紧要关头,顾时同选择倾向于吴文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不让尹清泉暗生警惕!   所以在温谅跟顾时同的几次对抗中,尹清泉的身影都最为活跃,可以说活跃的有些过分,虽然有迎合于培东的因素,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诉求。   而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给许复延下达指示之后,尹清泉考虑要不要给于培东打个电话,顾时同的为人他十分的了解,被青州方面拒绝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吴文跃出面说项,这其实是一个机会,好好运作一下,说不定能让两人彻底离心离德,也能给吴文跃上点眼药。   尹清泉点着烟陷入了沉思,等一支烟燃尽,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钟,估摸着于培东已经睡下了,又撇了眼书房墙上由京城某位大佬亲手所书的“戒急用忍”四个大字,终于没有打这个电话。   月满则亏,过犹不及,诱饵已经抛下水了,至于鱼儿上不上钩,还是静观其变吧!   第二天一早,动用了各种关系都说和无效的顾时同再也没有别的办法,硬着头皮来见吴文跃。同尹清泉想的不同,如果不是走投无路,顾时同其实并不想在自己的额头印上太深的吴系烙印。这些年来他一直秉承只合作不站队的策略,才在江东混的风生水起,上一次只不过略微有了点偏移,这一年来就吃尽了苦头。要是这次再依靠吴文跃才能安然过关,从今往后就得受制于人,将明华的未来和对方的仕途完全挂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风险实在太大,不是智者所为!   可顾文远是他的独子,再不成器也留着顾家的血,受伤受辱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尤其青州方面的强硬和顾文远的伤情让他根本没有转圜的时间和空间,除此之外,貌似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但结果让顾时同大失所望,吴文跃听完了他的汇报,又让秘书了解了一下情况,安慰他这事暂时急不得,要等青州的调查结果出来,再考虑下一步的行止。至于顾文远的伤势,如果不放心这边的医生,可以请京城的专家过来,这一点他可以保证让青州提供方便,不会有任何的刁难。   顾时同无奈离开,事已至此,只能立即着手安排包机从京城接人,当务之急是先控制住顾文远的伤势,然后再考虑如何脱罪。秘书将顾时同送到楼下,回来后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道:“省长,顾总看来是真的急的,刚才对我说了些气话……”   吴文跃笑了笑,并不在意,道:“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急一些可以理解。不过这件事我们不好插手,插手了就会授人以柄,就会让人背后说闲话。有些人呐,整天不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偏偏爱玩弄小聪明,真是可笑之极。”   “顾总那边要不要我去安抚一下……”   “不用了,顾时同是聪明人,会找到合适的人来帮他。”   秘书答应一声,心里却有些迷茫,连省长都觉得此事不好干预,顾时同又能找到什么合适的人呢?   接下来几天,从京城请来的知名专家联合省市两级医院的医生组织了多次会诊,虽然没有具体宣布结果,但透漏出来的讯息是情况不容乐观,顾文远丧失男性功能的概率极大。另外由于身心受到巨创,精神方面似乎也出了点问题,让医生的诊断变得更加困难。   而在青州公安局的严密看守下,顾时同这边的人始终没有跟顾文远进行过近距离接触,这让顾时同变得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不安。到了案发后的第七日,市局正式将卷宗移交检察院,检察院认为此案证据确凿,事实清楚,以故意杀人罪(未遂)等多项罪名对顾文远提起公诉。   当夜,顾时同亲赴关山郊外的明王庄,数个小时后,温谅接到唐叶的电话:“老板,庄少玄插手了……”   又过了三天,公安部突然派了一个调查组,没有经过江东省公安厅,直接进驻青州市局,以案情复杂、尚存疑点等理由,要求检察院撤诉,发回补充侦查。并同时对市局内部展开调查,不局限于此案本身,过往旧案、来往账目,甚至连社会关系都成了重点审查方向,一时人人自危,闹的鸡飞狗跳。   消息传到省里,尹清泉沉默半响没有做声,提笔在纸上又写了“戒急用忍”四个字,心里不由庆幸那天晚上没有给于培东打电话。吴文跃还是笑了笑,对秘书道:“如何,顾时同是不是聪明人?”秘书这时才明白那天老板口中的“合适的人”是什么意思。   不同于这两位别有怀抱的老搭档,于培东却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玻璃望着郊外那座若隐若现的山庄,心中的忧虑不在于这位无法无天的大少,而在于京里那位正春风得意的大人物。也许是因为接受了即将卸任的命运,对仕途和权力的追逐到了尽头,反而能更加看清当今的局势和隐在暗处的杀机,那位大人物看似谋略无双,节节胜利,可要是再不知道收敛,如此的锋芒毕露,过不了几年,必然又是一场不逊于去年的残酷的腥风血雨。   幸好,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   不过发生在青州的这一场闹剧他却不能置之不理,只要在书记的位置上一天,就不能让人挑战他的权威,也不能让他看好的年轻人在还没有腾飞的时候就折戟尘沙。   于培东叫进来秘书,让他给许复延打电话,要求青州积极配合公安部调查组的工作,但也进一步指出,青州市局是在省市党委政府的领导下开展工作,这一年来成绩显著,广受赞誉,是素质硬、水平高、战斗力强的集体。   秘书等了等,见于培东不再说话,会意的转身离开。其实这番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让青州退一步,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失态扩大到不可收拾;二是让他们放心,省里的态度也很明确,不会让他们因此受了委屈。   “年轻人还是莽撞了一点,不过这样才像真正的年轻人嘛。”于培东自语了一句,拿出手机拨给了唐叶,淡淡的道:“让他抽空去读一读《论语》的《公冶长》篇,别整天惹是生非……”然后不等唐叶说话,就挂断了手机。   于培东的指示传到青州,温怀明和温谅、刘天来在一起碰头,刘天来兴奋的道:“连于书记都夸我们市局,看部里那几个狐假虎威的孙子还他妈的装模作样,赶明就叫他们滚蛋!”   温怀明的脸上忧色重重,道:“还是要当心,这一次对方来势汹汹,别鱼儿没偷着,反惹一身腥。还有,于书记让咱们积极配合工作,能是什么意思呢?”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场面话啊?咱们是得积极配合,可怎么算积极呢?”刘天来嘿嘿一笑,道:“我一定积极的让他们半点错挑不出来,可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得不到!”   温怀明的政治敏感性要远远高于刘天来,摇了摇头,看向一直没做声的温谅,道:“你怎么看?”   “爸,你想的没错,于培东是让咱们放手了……”   “什么?”刘天来急道:“不是还说了支持咱们的工作吗?”   “那是保咱们不受这件事影响,顾时同这次不仅仅要救顾文远,还要借助别人的力量釜底抽薪,倒打一耙,把咱们的人搞跨几个。不过我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于培东让人给我带了话,”温谅眼中光芒闪烁,道:“他让我读一读《论语》的《公冶长》篇……”   刘天来抓了抓脑袋,茫然道:“什么?”   “《公冶长》里有句话很有名,叫‘三思而后行’……”   温谅沉声道:“现在想想,这次我确实有些莽撞了,前几次对付顾时同都大获全胜,是因为没有把他逼到绝处,没有伤及他的根骨,所以咬咬牙也就忍了。可这一次不同,顾文远是他的独子,不仅身体受了重伤,还可能会被判三至十年,人生算是彻底被毁了,他要再不发飙,就不是纵横江东十余年的顾时同了!”   顾时同发飙其实还在可以应付的范围内,可庄少玄却不同,温谅现在跟他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他动动小指头,就能从公安部直接调人过来,搞得青州市局人仰马翻,疲于应付。更可虑的是,公安部的调查组分明只是打前站的,如果青州方面还不识相,可以想见后续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波及的范围也会从市局蔓延开来,那时候造成的影响可不像现在这样微乎其微。   由于上次打击盗版的行动,庄少玄跟青州结怨很深,只是当时凤凰鸟的声势太大,又是全国性的整风,青州最后也乖乖的放了人,只好作罢了事。但心头的火气没散,缺的就是一个闹事的由头,这也是顾时同找他的原因之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同仇敌忾,更容易结成同盟。   要不然庄少玄明知道这样做会引得于培东不快,未必会参乎这一脚!不过他毕竟在江东久居,也要顾及几分于培东的脸面,所以才只是用调查组来示威,而不是直接大干一场。   “事已至此,于培东又发了话,咱们要是还硬顶着,难免得不偿失,还是退一步吧……”   好不容易将事情推动到这一步,温谅自然不甘心,但有时候就是如此,由不得你随心所欲。刘天来沉默了一会,道:“温少,你要是担心我,其实大可不必,我老刘虽然不敢说干干净净,但也知道分寸,保证不会让调查组查出什么问题来。”   温怀明也罕见的表态支持,道:“天来说的不错,身正不怕影子斜,以咱们手中的证据,完全可以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任谁也翻不了,不用顾忌太多!”   “查不出问题,不代表不能整人,千万不要小看了那个人的能量。江东虽然不能由得他胡来,可在京城的门路太广了,比如你,刘局,要是公安部下来个调令,把你调到部里去看仓库,你去是不去?老爸你呢,刚刚为青州的改革奠定了这么好的基础,随便找个部委局司安置,你后悔不后悔?为了一个顾文远,不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当然了,作为受害者,顾时同也得付出点代价!”   经过一系列的幕后交易,顾文远强奸杀人一案由检察院撤诉后发回市局,再由公安部的调查组全权接手,鉴于顾文远的病情恶化,被准许取保候审,随即被送到了沪江进行手术治疗。   而作为补偿,顾时同对温谅和纪苏两个受害人总共支付了五百万的赔偿金,温谅在征求纪苏同意后,用这些钱成立了一个“关爱女孩”基金会,专门帮助山区和农村等贫困地区的失学、丧亲、特困等家庭的小女孩。   忙完这一切,温谅赴关山和唐叶私下里见了面,唐叶笑道:“听沪江那边传来的消息,顾文远怕是治不好了,精神状态也不太理想,时不时的对着医生护士发疯,顾时同准备把他送到国外去碰碰运气……”   温谅听过就算,这个人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不值得他费心关注,道:“说起这个,顾时同到底开了什么筹码,才打动庄少玄出手的?”   “青州那座正要开业的世纪乐园的所有股份……”   温谅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大爷的,我给顾时同开的价实在太低了……”   唐叶抿嘴一笑,道:“五百万也不低了,于书记说温家那小子年纪不大,胃口可真不小。”   提到于培东,温谅正色道:“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你个准信,于书记带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冶长》里的名句,除了“三思而后行”,可还有那句更出名的“朽木不可雕也”,前者算是长辈给后辈的教诲,可后者,却让人觉得有点心跳过快! 第七百零六章 无暇的雨季   人生在世,时时刻刻都在揣摩,上学时揣摩老师家长小伙伴,结婚了揣摩老婆孩子小金库,单位里揣摩领导下属小圈子。揣摩通透的人,会成为所有人的宠儿,事事顺心,样样如意,成功机遇触手可及,而不懂揣摩的人,往往会变成离群的孤雁,无论做什么都事倍功半,处处碰壁,跟社会这个大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于培东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得让温谅在手里捻碎了,放嘴里砸吧砸吧,然后从心底认真体会其中暗含的深意。   “我没敢多问,听他的口风应该没有什么不满,可能只是觉得你这次的行动有些鲁莽,太冲动了一点……”   “如此最好不过!”温谅往椅子上一靠,苦笑道:“事发突然,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考虑的不够周详。不过这件事能就此了结,给各方面一个都能接受的交代,总算没有失控。”   说完了话,温谅俯身去拿桌子上的茶杯,正好唐叶也伸手过来取他的杯子,准备给他倒茶。两人的指尖隔着冰凉的瓷器微微一触,唐叶心中一震,低垂着头,手指却没有躲开。她虽然孤注一掷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温谅身上,但不管对她还是对温谅,这其实都是一种冒险和赌博,彼此的信任和信心尚处在磨合和试探阶段,温谅没有真正的用人不疑,唐叶也没有真正的忠心不二。   换句话说,唐叶固然觉得温谅不会是第二个庄少玄,但事实是不是真的像她想的这样呢?   她现在还没有答案!   她在静静的等!   几乎没有一秒的停顿,温谅自然而然的将茶杯往她的手心里轻轻推了推,笑道:“麻烦了!”   唐叶仰起头,明眸流淌着暖意,她没说什么话,认真的双手执壶将香浓的茶水倾倒入杯中,然后亲手奉上。   温谅接过饮了一小口,苦着脸道:“好茶,就是太烫了……”   唐叶忍俊不禁,总是带着几分世事洞明的容颜竟笑出了一丝清晨初日般的秀美!   两个月的暑假对于温谅可能太刺激了一点,但对于在聋哑学校做义工的任毅,却代表着一段美好又甜蜜的人生时光。   在暑假的最后一天,任毅提议组织一次郊游活动,趁着天晴带着学生们到野外去散散心。其实聋哑学校也按照正常的时间表放寒暑假,只是有些孩子由于家庭、身体、心理或其他原因会选择继续留校,人数也不多,大概有一二十人左右。学校会安排几个老师轮流值班,还有任毅宋婉这样来帮忙的志愿者,兼顾教学和生活,倒也不虞出什么乱子。   但校外和校内毕竟不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当天的值班老师,也就是宋婉的姑姑否决了任毅的提议。但任毅私下以郊游有助于聋哑孩子陶冶情操,放松心神等理由说服了宋婉,宋婉拉着姑姑的手一通摇,宋老师只好无奈的同意了,不过跟两人约法三章:一,不许一人掉队;二,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三,下午五点前必须回来!   任毅把胸口拍的震天响,道:“您放一百个心,我就是这条命不要了,也绝对不让孩子们出一点差错!”   宋婉皱眉道:“胡说什么呢?”   任毅果断的把这话当做对自己的关心,乐呵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道:“对对,我胡说胡说,咱们都高高兴兴的去,开开心心的回!”   一天的游玩如同任毅保证的那样,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大伙爬山野炊做游戏,闻着野花绽放,满目绿水青山,连最自闭的小孩也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任毅来学校这两个月,虽然手语学的一塌糊涂,很多时候都是胡乱比划,连猜带蒙,但他诙谐幽默,却又不失细心善良,很快跟这帮身体带有残疾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甚至比宋婉都受欢迎。   下午四点多钟,准备回城的时候,老天突然下起了雨,任毅和宋婉忙招呼着孩子们往最近的一间民舍去避雨。有些年纪小的孩子跑不快,任毅便直接抱起飞奔着把他们送到屋檐下,然后再回来接其他人。宋婉有样学样,也抱起了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可刚跑两步,脚下不小心踩到了泥坑,脚踝猛的一痛,屈膝跪坐到了地上。   任毅刚把一个小女孩放到屋檐下,小女孩突然蹦跳起来,指着后面啊啊的叫。任毅回头一看,想也不想冲入雨中,跑到了宋婉身边,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伤到哪了?疼不疼?”   宋婉试着起了下身,却哎呀一声,再次坐了回去,眉间充满了痛苦。任毅也顾不得许多了,转身蹲了下去,道:“我背你!”   “不用管我了,先把孩子们都送过去!”   “那你呢?”   “我没事,快去!”   任毅知道以宋婉的性格,不可能让她先顾自己,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衬衣脱下搭在她的头顶,道:“你先遮一遮,我马上回来,等我啊!”   说完只穿着背心跑到了雨中,踩着遍地的泥泞把剩下的几个小孩子全都安全护送到了屋里,才赶紧往宋婉摔倒的地方跑去。   “宋婉,宋婉!”   宋婉独自坐在地上,雨也开始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腿上,竟然感觉到一点疼意,要不是头顶有任毅的衬衣遮着,可能全身都要湿透。耳边听到任毅的大喊,透过绵绵的雨线,看着那个并不矫健却一往直前的奔跑而来的身影,脑海里不知为什么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个傻傻的背对着自己手足无措的男孩,竟然会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度过整整一个暑假。   世事之奇妙,常常多在于此!   任毅跑到宋婉跟前,大口的喘着气,道:“来,我背你吧!”   “没关系,我应该还能走……”   宋婉身上的衣物已经贴在了身上,虽然不至于透明走光,但被任毅背的话还是难免太过亲密。看着宋婉略带羞涩的样子,任毅也瞬间明白过来,别看他平日比温大叔还猥琐,其实只是理论上的巨人,实战方面还是个雏,忙往边上移开两步,连脸蛋都红了。   宋婉没料到任毅的反应这么大,有点好气又好笑,伸出手道:“喂,扶我一下啊……”   “哦,哦,好!”   任毅笨手笨脚的扶住宋婉的手臂,身子拉开一点距离,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雨这么大,可他的耳根子都在发热。宋婉感受着从他手上传来的力量,一拐一拐的走着,仿佛不经意的侧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浮上了一丝可爱的笑意。   到了屋里坐下,热情的主人帮忙烧了热水,让孩子们擦洗干净,还特地熬了姜汤,分给一人一碗防止受寒感冒。等任毅脚不沾地的忙完这些,转身看到宋婉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两个小女孩依偎在她的怀里,一同伸出手接着从天而降的点点雨滴,脸上绽放着纯净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和温馨。   任毅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能呵护这个善良的女孩直到永远,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任毅!”   任毅惊醒过来,宋婉正对他招手,忙走了过去,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脚还痛?八月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雨停了咱们回市里就去医院看看,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还不等宋婉开口,任毅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宋婉静静的等他说完,轻笑道:“不是脚痛……”   “呃!”任毅尴尬的挠挠头,道:“我是不是太罗嗦了?”   宋婉不置可否,对怀里的小女孩比划了一个手势,等她们笑着跑开,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吧,认识了这么久,好像咱们还没单独聊过天。”   任毅有点受宠若惊,屁股挨着半边椅子坐了下来,腰板挺的笔直,逗的宋婉又差点笑了出来,道:“又不是军训,放松一些好不好?你再这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任毅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连搞了三遍才让心态恢复平静,然后偷偷的看着宋婉的侧脸,本来一肚子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一句,道;“吃饭了吗?”   宋婉愕然的眼神差点让任毅找个地洞钻进去,懊恼的抽了自己一嘴巴,丧气的道:“你一定觉得我又笨又蠢……”   “以前也许会吧,不过那只是对你不了解而已。”宋婉望着外面绵延的雨幕,轻声道:“知道那天我看到你出现在聋哑学校里,心里在想什么吗?”   “嗯?”   “我想这个人真是可笑极了,他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青一中,不是无所事事可以浪费时间去追女孩子的地方,他一定连三天都待不下去……”   “三天后,他还在,一周后,他还在,一个月了,他仍然在。不仅没有叫苦,没有发脾气,没有耐不住性子,反而用心的去照顾每一个学生,认真的体会他们不同于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他让我刮目相看……” 第七百零七章 流年之高二   任毅从没想过会从宋婉口中听到赞美的话,幸福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让人不可置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傻傻的坐在那里,感觉着心脏砰砰的跳动,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开似的。   “这两个月我看到了一个跟青一中完全不一样的你,细心,体贴,开朗,偶尔也有男孩子特有的那种温柔,而今天的这场大雨更让我看到你的责任心。任毅,我为以前对你的偏见,同你说声抱歉……”   任毅讪讪的道:“你要是因为我刚才做的那些事才说这些话,其实完全没必要。今天出来玩是我的主意,我有责任照顾好你们,可还是连累你的脚受伤,该我跟你说对不起才对。”   宋婉摇摇头,诚恳的道:“就算没有今天的郊游,我也打算等下班的时候跟你聊聊天……你看他们,这些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敏感又脆弱,可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他们喜欢你,是因为能感受到你的善良,而我愿意说这些话,也是因为你的善良……”   “那,那……”任毅本想说“那我们是朋友了吗”,可嘴巴跟涂了胶水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   宋婉侧过脸,注视着任毅的眼睛,道:“任毅,你喜欢我,是不是?”   “啊?”任毅没料到宋婉会这样直接,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慌乱的无以复加,脸胀的通红,道:“我,我……”   “哦,原来是我误会了……”   任毅终于鼓起勇气,道:“宋婉,我确实喜欢你,真的,比你看到的更加的喜欢!”   宋婉柔柔一笑,又转头去看大雨下的田野,低声道:“可是你想过吗,你真的了解我吗?也许你喜欢的那个宋婉,只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其实她既没有那么完美,也没有那么值得你喜欢,她会邋遢,会偷懒,会蛮不讲理,还有许许多多你可能不会接受的缺点……”   “不,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五岁得过全国少儿书法大赛一等奖,七岁参加过国外的交流活动,十一岁就成为江东省书法协会最小的会员,十五岁……”   “你看,你自以为了解我的东西,除了跟书法有关,还有别的东西吗?我喜欢什么歌,爱好什么颜色,最感动我的是哪部电影,看着哪个男明星会变成花痴,然后又会做什么运动,这些你都不知道……”   任毅颇为不服,道:“我调查过了,你身边的人都说你除了书法还有学习,其他的根本不感兴趣!”   宋婉俏皮的耸耸肩,笑道:“我又不是机器人,学习和书法是我现在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但不代表我对其他的东西没有兴趣。只是这些兴趣爱好被我藏了起来,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任毅,就像我不了解你一样,你对我的了解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多。要不是这两个月的相处,我甚至还误会你是那种轻浮无知只会混日子的小痞子,所以我想,也许我们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多了解对方一些。”   任毅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一定会一个大耳光子抽过去。   可今天,此刻,那一个瞬间,他清晰的听到心碎的声音!   清脆,忧伤,仿佛青春死去!   “好的,我明白……其实我早就明白,你不可能喜欢我的……”   “不,你没明白,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从没想过会在高中的时候去喜欢一个男生。在这个年纪,有时候我们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明白,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呢?”   任毅默不作声,他也有些迷茫,认识宋婉源于一场看似恶作剧的游戏,之后的追求更像是一个色狼对美女的骚扰,但随着骚扰的越来越深入,他发现自己也许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可正像宋婉说的那样,这是真正的喜欢吗?   不知过了多久,宋婉双手托腮,静静的道:“任毅,你有梦想吗?”   “梦想?我,我不知道……”   “说梦想可能太大了点,那我缩小下范围,还有两年就要高中毕业了,你有没有想过考什么大学?”   任毅突然有些羞愧,道:“我的成绩很不好,可能连本科都上不了,随便考个大专混日子吧。”   “有没想过考北大?”   “北大?别开玩笑了,我什么料子,我自己很清楚的。别说我了,你呢,打算考什么学校?”   “我啊,小时候我就希望将来能上北大,未名湖畔的风景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在考试至上的年代,北大跟一个破大专的区别有多大,任毅还是清楚的,强笑道:“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论成绩我比不上温谅,比不上姬晓玲,比不上程海军,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我只能努力的去抓住每一天,就算到时候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还记得保尔那句话吗?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   “也不会因为卑鄙庸俗而羞愧!”   任毅呢喃着说出了后一句,两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随着哗啦啦的雨声,传到了不知明的远处。   “任毅,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我可以,你也可以!”   任毅茫然道:“我,我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宋婉伸出白皙的小手,微微一笑,道:“希望两年之后,我们能在北大重逢!也希望那个时候的我们,已经了解了自己,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对方!”   任毅握住了宋婉的手,少女的肌肤细滑而温润,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绮念,犹自迟疑道:“要不,我试试?”   “嗯,加油哦!”   一中的校园在经过两个月的沉寂后又热闹了起来,不时有多日没见的同学笑着叫着搂抱在一起,互相说起暑假期间的趣事,当然也有作业没有完成的人在紧急的寻找可以复制的完成品,不过更多的却是在讨论即将来临的分班。   高二,正式划分文理科,所有人要重新编班,也就是说,三班的同学们,即将迎来别离! 第七百零八章 此别离   “你选什么?”   “文科吧,从今往后不用再为了物理化学咬坏铅笔头了。兄弟你呢?”   “我妈说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哥们决定选理科了。”   “哎,那咱们可就要楚河汉界,天各一方了,兄弟你保重!”   “保重!”   当班长拿着表格挨个登记的时候,三班的教室里三五成群的同学们凑成了无数个小团体,每一处都充满了伤感的离情别绪。不管这一年来彼此之间有多少磕磕绊绊,到了这一刻最冷漠的人也会莫名的有点动情,没有争吵,没有喧哗,几乎能听到走廊外风吹过合欢叶的声音,让这份青春的离愁又增添了一丝年少的惆怅。   任毅默默的整理着书桌,温谅侧身而坐,后背靠在墙上,好奇的看着他不停的从抽屉里往外掏东西。小小的抽屉仿佛哆啦A梦的小口袋,一本又一本的盗版武侠小说源源不断的堆叠起厚厚的一堵墙,蔚为壮观!   “任兄,换班级桌子也是要带走的,没必要打包……”   青一中有个很奇葩的规定,在学生入校的第一天,就在每张桌子和凳子的反面写上了各自的名字,高中三年桌凳随人走,丢了坏了自己负责,十分有效的避免了某些二货在寒冷的冬天来临时将桌凳劈开烧了取暖的冲动,也降低了桌腿这个堪称群架必备利器的出镜率。   任毅摩挲着书皮,眼中满满的不舍,深情的低下头紧贴在书上,久久不愿起身。温谅彻底迷惑了,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任兄,今天出门没吃药吧?”   “哎,”任毅坐起来,拉住温谅的手,幽怨的唱道:“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啊,啊……”   尤其这两声“啊,啊”,一定要先低后高,先低沉后激昂,再带点经典的颤音,差点没把温谅给寒碜死:“停,停!任兄啊,兄弟我知道你一直对我那啥,不过我真的不那啥,所以咱们就别那啥了,成吗?”   任毅奇道:“温兄你说什么呢,谁跟你那啥那啥了?”他从温谅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猛的把手一甩,“……我靠,还能要点脸吗?人家可是正宗的黄花大汉子,多少漂亮妹子等着我去宠幸呢,对你这个臭男人没兴趣!”   温谅擦了把汗,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丫的要是对我没企图,唱《忘情水》干什么?”   “那是唱给我前十八年的人生,今天以后,我将告别这一切了……”   听出任毅话里的不舍,也难得看到他正经一次,温谅正色道:“怎么了?”   任毅对温谅没有秘密,说了暑假里发生的一切,温谅静静的听完,道:“宋婉不错!”   温谅向来不吝夸人,但一般都是鼓励成分居多,像这样简洁的“不错”两个字,反而更显得有力度。   “是啊,这么好的女孩子我怎么会遇上呢?有时候想想,就好像是在做梦似的,怎么就那么的不真实呢?天一亮,光一照,啪,就碎了!”任毅眼中透着温柔的光,轻声道:“不过梦就梦吧,我想在梦还没有醒的时候努力一次。温哥,你说以我的成绩,上北大靠谱吗?”   温谅正色道:“任毅,我对你有信心!你很聪明,远比我认识的许多人还要聪明的多,只要收收心,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区区北大而已,绝对难不倒你的!”   任毅沉默半响,毅然决然的抱起桌面上的小说,走到了李宝跟前,道:“送给你了!”   李宝夸张的揉了揉眼睛,道:“你来真的啊?”   两人今早在校门口碰到,任毅提出要把所有的珍藏无条件的转赠给李宝。作为同道中人,李宝一直对任毅的书库垂涎三尺,本以为他说笑而已,没想到真的送了过来。   任毅最后一次摸了摸书皮,叮嘱道:“好好对待它们!”   “放心,放心!”李宝这小贱人怕任毅反悔,提笔一挥而就,写了一张转赠协议,还他妈的一式二份,各自签了名字,蘸着英雄墨水按了手印。   旁边的体委马刚伸着脑袋瞅了瞅,平时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的浑人不知哪个窍通了,说了一番让李宝纠结不已的话:“傻帽,课外书在学校属于违法物品,关于违法物品,不管是收藏、交易还是转赠全部属于非法,也就是说,你们这个协议不受法律保护!”   李宝和任毅顿时惊呆了,马刚得意的仰起头,道:“我爸是法院的,每次没收我的口袋书都这样说。哎,上次那本《师兄你好坏》我才看了一半……”   所谓口袋书,就是可以装进口袋里的小说,在八九十年代多以言情小说居多,内容几乎都是一个套路,帅哥美女,卿卿我我,你死我活什么的。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个没有1024没有91没有瑟中瑟没有嘛呀没有艾薇没有春暖的时代,这样的言情口袋书里有许多擦边情节,足以解除一些激素分泌过多的人的困扰。   很多男同学都是在多年之后才知道,当他们还自得其乐的沉醉在武侠小说的世界里,并集体表示看不起看言情的小姑娘的时候,人家早已经远远的走在了他们的前列。   而小女孩之所以比小男生成熟的早,这种口袋书绝对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至于马刚这种奇葩,只能说人不可貌相,五大三粗的家伙,必定有闷骚的一面啊。像《师兄你好坏》这样的书,一听名字就让人不忍直视,他不仅看的津津有味,还对没有看完的后半部分充满了怨念,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李宝和任毅齐齐竖起了中指:“靠!”   纪苏还在和几个要好的女同学说话,孟珂先回来坐下,对温谅笑道:“你报什么?”   “理科吧,”温谅耸耸肩,道:“历史政治那些东西得死记硬背,我可能没那么多的时间……”   孟珂吐吐舌头,道:“那咱们不可能分在一个班了,我报的文科哎……”   温谅笑道:“要当大学老师的话,其实没必要一定上师范的哦。”   孟珂指着他叫道:“好啊,原来那天晚上我们女孩子说悄悄话的时候,你支着耳朵在偷听啊?其实都是说说玩的,我能当好一个小学老师就不错了,大学老师可不敢想。所以呢,还是老老实实的上师范,将来毕业了回青州来做老师,运气好的话能进一中,再想想咱们当年的那些日子,会很有意思的对不对?”   “什么很有意思?”   说话的却是纪苏,她从后面抱住孟珂,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清新亮丽的两张娇容并排绽放,一如这花朵般的季节。   “孟珂在规划将来的日子呢!”温谅打趣了一句,道:“登记过了吗?”   纪苏点点头,道:“我还是决定报理科了!”   孟珂叹了口气,道:“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看来我这个故人还是输给了新人啊!”   纪苏手指去呵她的痒痒,娇羞道:“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认真想了想,老师这个职业太框框架架了,并不适合我,倒是做医生呢,还有点挑战性……”   与其说在许瑶和孟珂之间,纪苏选择了许瑶,不如说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她偏向了爱情。因为和孟珂的姐妹情谊不会因为不在同一所大学而变得单薄,但她不知道的是,离开了许瑶,还会不会有凝望那个男孩的机会?   她已经不奢求将温谅留在自己的身边,也许只有许瑶那样完美的女孩子,才配得到温谅这样的男孩,但她遏制不住想要去追逐他的身影,不用朝夕相处,不用你侬我侬,只要一抬头,一望眼,他在,他快乐,他幸福。   这就够了!   上午很快过去,中午的食堂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关于这次分班,许多认识了一年的朋友会因此渐渐变得疏远,也有许多本来不认识的人,会在未来的两年内成为自己的铁杆,或许还会伴随自己的一生。   曾有人说,高中时代,是你一生之中交到最好的朋友几率最大的三年,上一世,温谅认识了谈羽,这一世,他还认识了其他人。   朋友,如山之重!   下午三点,叶雨婷走进教室,经过两个月的野外行走和摄影采风,叶老师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点小麦色,看起来更加的健康和美丽。她扫视了一下全班,乱糟糟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一张张青涩的脸,让人留恋,也让人欣慰。   “好,下面宣布分班名单,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在全部宣读完毕之后,搬着自己的桌椅到所在班级报道!张天琪,二一班,张子芸,二一班,马刚,二二班……李宝二四班……纪苏,二五班,温谅二六班……孟珂二七班……任毅,二九班……”   等名单念完,叶雨婷微笑道:“谢谢大家一年来的陪伴,也希望你们在新的班级好好学习,不管什么时候,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老师帮忙。我,永远都是你们的班主任!”   掌声如雷般响彻了三班的教室。   这一天,昨天变作了记忆。   这一天,明天化作了未来! 第七百零九章 又相见   温谅搬着桌椅去了二六班,零零散散的教室里还没有几个人。新班主任站在门口,是一个刚毕业两三年的年轻人,叫刘庆,个子不高,长相一般,不过时尚的四六分头和明显擦抹了不少化妆品的脸表明了这是个不那么循规蹈矩的人。温谅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去年带的一八班,听说为人风趣,思想开放,在学生群里的口碑还可以。   “是温谅吧?欢迎来六班,先自己挑个位置坐吧,反正来得早,空位多的是。”   刘庆竟然还眨了下眼睛,温谅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俏皮的同学见过很多,但这么俏皮的老师还是第一次见,别他奶奶的是个基佬吧?   将桌椅放在第四排靠墙的地方,温谅出去上了个厕所,正赶上放水的高潮时间,走一步能撞到三四个人,蹲位一定没了,站位还得排队,最可气的是有一帮子小烟枪优哉游哉的一边蹲坑一边抽烟,烟雾缭绕中露出一张张满足的脸,仿佛脚下跨的不是黄河两岸,而是每天意淫中的女神,浑不把周围双腿夹紧无地放水的苦逼同学放在眼里。   不知是谁叫了声:“花喜鹊来了!”   “啊?”   “靠!快跑!”   “笨蛋,烟头!”   “对,烟头扔了……”   厕所里一阵人仰马翻,有的将烟直接扔到便池里,仰着头做无辜状。有的小家子气舍不得剩余的半根烟,倒扣在手心里藏进了裤子口袋,被零星掉落的火花把口袋烧出了洞,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声。还有几个家伙恐怕是被花喜鹊给整治出了心理阴影,竟然双腿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要不是被旁边的人拉住,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要为国家的化肥事业作出自己全部的贡献了。   骚乱持续了半分钟,厕所里的惨状好像被一头发情的公熊来回踩了十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恶作剧,破口大骂道:“谁他妈的嘴皮子痒痒了?找抽呢?”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表示不满,道:“哪个孙子报假警?站出来!”   “你大爷啊,老子屁股都没擦,谁这么缺德?”   这群抽烟党跟好斗的公鸡似的恶狠狠的扫视着周围,哄闹的厕所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温谅噗嗤一笑,刚要转身离开,一个留着寸头的黑大个把手一挥,一群人呼啦一下堵在了门口。   “小子,是不是你刚才喊的花喜鹊来了?”   温谅虽然在一中的名声很响亮,但在校园里出现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并不是人人都认识,所以偶尔遇到几个愣头青也不为过。   “虽然真不是我喊的,不过你要认为是我也行。”温谅笑道。   “挺狂啊,高几的?”黑大个捋了捋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眼神十分的不善。   “高二,你呢?”   “嘿嘿,”黑大个嘲讽道:“胆挺肥啊,还跟劳资有说有笑的,以为这是你家客厅啊?”   温谅摇摇头,道:“我家客厅肯定不会在这里,不过你家厨房可就说不定了。”   “你大爷……”   话音未落,黑大个被人从后面一脚踢在了腰眼上,头朝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刘致和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怎么着,我老大你们也敢骂?”   其他人刚要发火,可看到来人立刻都蔫了,低着头不敢做声。黑大个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的灰都不敢拍,陪着笑道:“刘哥啊,你这是……”   “哎呀,是黑子啊,你丫的不是高考了吗,怎么还在呢?是不是舍不得一中厕所里的这股味,特地回来追忆追忆?”   黑大个尴尬道:“考数学的时候走了会神,选择题刚做完就他妈的交卷了,嘿,只好来再读一年,再读一年……”   “哦,高四了,牛逼啊,国家规定高中三年,你愣是能多出一年来,一定特自豪吧?”   黑大个脸红了红,本来黑炭般的脸竟能看出红色,可见还是有点羞耻心的。温谅对刘致和使个眼色,刘致和笑道:“好了,散了吧,以后长点眼力劲,嘴巴也干净点,温老大是你能大爷来大爷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黑大个就是再蠢也知道温谅是何许人了,嘴巴张的老大,傻傻的看着他和刘致和离去,裤裆中的玩意突然紧了紧,身上出了阵阵冷汗。   “他就是温谅啊……”   “刚才我就认出来了,听说了吗,顾文远就是被他一脚……”   “这么狠?看着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这人手辣心黑,千万别招惹他。”   周边响起窃窃私语,温谅经过的地方都自动闪出了一条路,人人避之不及,惧若蛇蝎。刘致和碰了碰他的肩膀,低声笑道:“温哥,你很不地道啊,怎么就没叫上我老刘呢?真想看看没了蛋蛋的顾大公子,是不是还那么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温谅面无表情的走出了人群,到了楼下的僻静地,停下了脚步,皱眉道:“这事怎么传出来的?”   “呵,你说呢?一中除了咱们几个,还是有不少人家里有钱有势的……”   温谅拍了下额头,懊恼道:“大意了!”   暑假里发生的那些事,虽然在双方的掩盖下并没有传的到处就是,但在青州的上层圈里并不是秘密。不管是为了劝诫自己的子女也好,还是出于幸灾乐祸的心理也罢,不少衙内二代都被告知了顾文远的惨状,也被告知在外面不要招惹是非,尤其不要去招惹温谅。换言之,温谅现在已经成了大人恐吓小孩的那只“狼”。   手辣心黑的狼!   “现在传的都什么版本,除了我和顾文远,有没有牵扯到别人?”   “那倒没有,有说你们两个在外面玩女人争风吃醋的,也有说你在半道上打埋伏把顾文远给黑了的,反正过程千奇百怪,不过结局却惊人的一致——你赢了,顾文远废了!”   纪苏的身份一直被严密保护,除了少数人外无人得知,况且在温谅和顾文远的激烈碰撞中,她也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倒是不虞外面的流言蜚语。   不过,这事还是尽早画一个句号吧!   “致和,有什么法子让他们不要再乱嚼舌头?”   刘天来阴阴一笑,道:“放心吧,交给我了!”   温谅又叮嘱道:“注意方法,不要过火。”   “明白!”   六班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温谅从后门进去,走到四排时看见一个短发的女孩坐在自己旁边,礼貌的道:“同学,借过一下,我坐在里面的!”   女孩忙站了起来,一转身,两人同时愣了愣。   “是你?”   温谅哈哈笑道:“是我!” 第七百一十章 亭亭独立青莲下   短发女孩是黄冈,自从上次医院处理完她父亲的后事,温谅又忙于应付乱七八糟的各种麻烦,两人再没有碰过面。女孩的精神看上去还好,只是眉眼中少了点过去的跳脱和热忱,多了一份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沉静。说来也是,任谁在短短几年内经历了两次至亲离去的悲伤,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改变。   “暑假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去我哥哥那待了两个月,见识了许多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东西,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坐井观天的小青蛙,傻傻的不知天高地厚……”   黄冈的哥哥黄山初中毕业后就去了南方打工,虽然性子比较叛逆,不怎么成器,但两兄妹的感情一直不错,尤其现在黄家只剩两人相依为命,更是血浓于水,手牵着手相濡以沫。   温谅打趣道:“不是你这只小青蛙坐井观天,而是青州这口水井实在太小了。等将来考上大学,跳出了青州,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感概了。”   青州这些年的发展已经算快的了,不过跟岭南那些大城市还没法比,所以当猛然看到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大楼,一条条宽敞整齐的道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灯光璀璨,与月同辉,那种震撼和刺激,就仿佛走进了一个不同的时空,确实会让人心神摇晃,久久难忘。   黄冈嘻嘻一笑,道:“说起这个,你怎么报的理科啊,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报文科呢。”   “我怎么就不能报理科?”温谅倒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摸了摸下巴,道:“难道我长了一张忧郁的文艺气质的脸?”   黄冈笑的肚子疼,好一会才道:“不是这个啦,是上次考试抄你的作文,我看你写的很好啊,不上文科简直是文学界的损失啊。”   这个马屁拍的别具一格,温谅点点头,道:“小姑娘蛮有眼力嘛……”   “那边两位同学请安静一下!”刘庆的目光扫过温谅和黄冈,脸上笑容不减,道:“都不要急嘛,先等老师做一下自我介绍,然后你们再互相好好认识认识。”   黄冈吐了吐舌头,忙坐端身子,温谅却瞪了刘庆一眼:这丫的莫名其妙,整个班里都在说话,干吗针对他和黄冈?   刘庆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中途还喝了三四口水,见底下人听的昏昏欲睡,才勉强打住,道:“今天少说一点,等以后找时间再跟你们聊天。座位就以现在的为准,第一次月考后再调整。班干部呢,鉴于你们之间还不熟悉,老师指定几个吧,以后再举行公开选举。温谅!”   温谅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刘庆笑道:“你先代理班长,好不好?”   本来安静的班里突然响起一阵轰鸣,可能大家都没想到刘庆竟然会让温谅来做班长。要知道温谅除了许纪宁刘任等人,在同学们里的人缘实在说不上好,一方面是因为在学校的时间太少,跟广大群众缺乏日常的相处和沟通;另一方面是被各种小道消息和流言八卦黑的太狠,形象方面用八个字可以概括:霸道阴险手辣心黑。这样的人,就是倾三江五湖之水,也洗不干净了。   温谅及有自知之明,果断请辞,道:“刘老师,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能力有限,恐怕胜任不了……”   “没关系,”刘庆打断了他的话,笑的让人毛骨悚然,道:“谁也不是生来都能做班长的,锻炼锻炼,我看你行!”   温谅发现这个刘庆颇有点自来熟,且脸皮很厚,但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也不能太不给班主任面子,无奈的应承下来。   “董成成。”   一个戴着啤酒底眼镜的胖胖女生站起身,刘庆指着她道:“你当学习委员。”   “邵红,音乐委员。”   “张奇山,体育委员。”   “孟春,卫生委员。”   ……   宣布完班委成员,刘庆拍拍手道:“其他同学先上自习,刚才点到名字的各位班委来办公室开会。”   黄冈偷偷的道:“班长大人,以后靠你多多关照了哦。”   看着黄冈狡黠的笑容,感受着周围或善或不善的目光,温谅的头痛了起来,跟着其他几个班委往办公室走的路上,暗暗决定私下派刘致和去摸摸刘庆的底,看看这位新班主任究竟想搞什么飞机。   高二的第一天就这样在躁动和新奇中度过,放学的时候温谅正要离开,黄冈却拉住了他,道:“晚上有事没?”   “怎么?”   “秦阿姨今晚要在青师开音乐会,你去不去?”   温谅的脑海浮现秦音不美丽却让人心境平和的脸,沉吟了片刻,道:“好的,你到校门口等我一会,我先去办点事。”   到了五班门口,正好许瑶、纪苏、宁小凝结伴而出,西垂的红日将柔和的金光倾洒在栏杆和墙壁上,倒映着女孩们娇美无双的容颜,仿若诗中形容的那样:“亭亭独立青莲下,芍药芙蕖两边开。不求人间真绝色,三花并蒂九天来。”   那眼波的轻柔,那身影的摇曳,那长发的飘舞,那清冽的芬芳,那独一无二的明亮,夹杂着蜂拥的人潮,恍惚之中,不正是从九天谪落人间的仙子吗?   温谅挥手示意,等三人走近,抱怨道:“你们可好,不仅分到了一个班,还是叶老师当班主任,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许瑶咯咯笑道:“矮油,不是听说你当了六班的班长吗,怎么还苦大仇深的样子?”   提起这个温谅就火大,道:“刘庆不知哪根筋不对,我这样的人做班长,天天迟到早退的,难道就不怕把六班的风气给带坏了?”   “呵,你还知道自己不是好学生啊?”   “这是招安!”宁小凝突然插话道。   纪苏挽着她的手臂,问道:“什么是招安?”   “刘庆知道拿温谅没有办法,但只要把他绑在了班委的位置上,有时候总不能太肆无忌惮,这是老师们对付坏学生最爱用的一招了,没什么稀奇!”   刘庆的用意未必这样简单,不过温谅当然不会笨到跟宁小凝争论,话题一转,道:“你们晚上有活动没有?” 第七百一十一章 玉女箫音   许瑶兴高采烈的道:“今天要早点回家,我妈从关山过来查岗,连我爸都得乖乖的按时下班。呵,晚上有好吃的喽!”   许瑶的妈妈难得来青州一次,回去陪一下是子女的本分,温谅点点头看向纪苏。纪苏柔柔的道:“我也要跟妈妈去舅舅家吃饭,怎么了,有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教练你呢?”   宁小凝十指交握,关节发出啪啦的声响,道:“我去练拳。”   温谅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为部队里某个充当人肉沙包的角色默哀了数秒,道:“既然大家都有活动,那今晚的音乐会就不邀请你们一起了。”   “音乐会?”   温谅耸耸肩,道:“青师一个朋友的,我过去捧个场……好了,既然你们都有活动,我就自个去陶冶情操了啊!”   说话间到了校门口,黄冈正等在路边,踮着脚往里面看。温谅对她招了招手,笑着介绍道:“这位是黄冈同学,我在六班的新同桌,也是我的老朋友了。黄冈,这是……”   黄冈眼中透着惊喜,紧张的道:“我认识,认识的……许瑶同学,你好,我,我很喜欢你……”   青一中三朵花声名在外,同一个年级不认识她们的还真不多,尤其许瑶性格开朗活泼,男女通杀,粉丝数量颇为壮观,如果哪一天走在校园的路上不遇上三两个陌生人来打招呼,连墙角卧着晒太阳的小老鼠都会觉得幸福的人生不那么真实了。   正所谓见多识广,心里不慌,换了别的粉丝,许瑶会矜持的点点头算打过招呼,顶多说一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的官方套话,但面对温谅介绍的人,待遇瞬间飙升到最高级,拉住黄冈的手摇了摇,很有领导范的道:“以后叫我瑶瑶吧,既然是温谅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不要客气,也不要见外。以后学校里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来找我!”   前面的话听着还挺温暖,不过后面又回归到了大姐大的本色,温谅敲了下她的脑袋,道:“这里是高中,又不是黑社会,哪有那么多麻烦需要找你解决。”   许瑶撅着嘴捂着头,可爱的翻着白眼,刚才的风采荡然无存,对黄冈笑嘻嘻的道:“跟你开玩笑呢,以后这个大笨蛋就拜托你多照顾了,要是他上课睡觉,一定记得用圆规尖扎大腿啊……”   黄冈还处在跟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恍惚状态,忙不迭的点头道:“好的,好的!”   眼见再待下去,好好的一个小丫头又要被许瑶给洗脑了,温谅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道:“时间不早了,黄冈,咱们该走了。”   许瑶和纪苏同时一愣,她们只当是偶然碰到黄冈,却没想到她却是特意在这里等温谅。   宁小凝挑了挑飞扬鬓角的眉毛,眼神打量着温谅,很有些玩味的意思。   温谅笑道:“我那个朋友是黄冈的长辈,关系都不错,一起过去给她加加油。”   目送出租车离开,许瑶微微叹了口气,虽然那夜之后和温谅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但实际上跟以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极少,更别说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和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她或许还不明白男女间真正的情事是什么样子,可也知道不该是这种始终无法走进彼此心灵的无力感。   温谅的世界太大,有时候让人沉浸于它的宽广和浩瀚,可有时候却也让人茫然无措,找不到可以寻找且跟随他的方向。   愈走愈近,愈近却又愈远。   这是不是所有初恋的宿命?   不过许瑶从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把心底深处的那点思绪掩饰的极好,一左一右挽起纪苏和宁小凝的手臂,轻笑道:“走啦!”   青师大礼堂落成的年代比较久远,充满了古典和西洋刚刚开始融合时的建筑风格,也是青州师范学院的标志性建筑。温谅和黄冈拐过一条林荫小道,隔着老远就看到礼堂门口排起了长队,三四个学生会的人拦在礼堂门口收票。当然了,这种票并不对外销售,都是免费发放,原则上只针对本学院的学生,但一般也会有外校的同学过来凑热闹,只要是美女或者有给力的朋友在青师,想搞到几张票不是难事。   但苦逼也是有的,在门口还聚集了十来个手中没票却想蒙混过关的家伙。其中有个男生应该是对身边的女朋友夸了海口,被拦住后还不依不饶的跟把门的人套了半天近乎,最后只差主动弯腰捡肥皂了,可还是没办法获得通融。   换了别的时候,兴许男生也就忍了,可当着女朋友的面,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暴喝一声,道:“你让不让进?”   国人向来爱跟风,大学生尤甚,另外那些没票的人也趁机闹了起来,道:“就是,装什么熊,我们偏要进,你挡一个试试?”   “都是青师的学生,你们要票就不对。”   “为什么我们没有票,还不是你们学生会的人克扣了拿去行人情?”   “别以为大家不知道,这里面多少外校的?他们都能进,我们自己人不能进?”   “敢一个个检查学生证吗?”   这时候等着排队进场的人不干了,纷纷叫道:“没票就赶紧走,我们赶着进场呢。”   “你说你连张票都搞不来,还好意思嚷嚷?”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是谁都能进,你当大礼堂是宇宙黑洞啊,多少人都能装的下?”   “吵什么吵,就这素质能听懂音乐吗?附庸风雅,俗人一个!”   礼堂口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学生会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黄冈看着眼前泼妇骂街般的场面,满心疑惑的道:“不都是大学生了吗,怎么还这样的素质?”   温谅差点笑出声,小女孩的逻辑总是让人忍俊不禁,道:“大学生也是人,一个人的素质如何,跟他受的教育程度关系不大。”   正在这时,三个高挑靓丽,或手提或肩背着乐器的女生款款走来,尤其夺人眼球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生,眉目如画,青丝如瀑,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显得淡雅娟秀,脱俗出尘,让人一见之下便目动神摇,心痒难耐。   乱糟糟的人群顿时变得安静极了,连最先闹事的男生也忘了怒火,呆呆的看着三人走近,还下意识的退开两步,让出了礼堂入口。   “颜歌来啦,快进去吧,都等着你呢。”   学生会的人热情的打着招呼,被称为颜歌的那个最漂亮的女生矜持的笑了笑,迈步跨过门槛,当曼妙的身姿消失在礼堂里时,竟隐约听到人群里响起几声意犹未尽的叹息。   “这谁啊?”   “颜歌,我们青师的玉女,怎么着,漂亮吧?”   “她就是颜歌啊?”   “是啊,真的跟传闻中一样漂亮,不,还漂亮十倍!”   “俗,那是漂亮吗?那叫有气质,不愧是音乐系的才女,简直满足了我对女孩子最完美的幻想。”   “醒醒吧,咱们也只能幻想幻想了,早晚不还是有钱人的玩物?”   “你大爷的,说什么呢?颜歌不是那样的人,闭上你的臭嘴!”   “得,算我没说!”   而闹事的男生还在发呆,刚才颜歌从他身边经过时,能闻到衣发上传来的淡淡清香,一时有些心神迷醉。不过悲催的是,他女朋友貌似不这么想,重重的跺了下脚,伸手在他腰间狠狠一拧,掉头跑开了。   男生哎哟一声,这会也反应过来,天上的终归是天上,还是自己碗里的最重要,忙追着女朋友去了,逗得排队的众人哈哈大笑。   男生一离开,没了人领头,其他人也就蔫了,又在门口徘徊了会,见实在没办法混进去,只能闷闷不乐的散了。   黄冈看着长长的队伍,愁眉苦脸的道:“咱们怎么办,秦阿姨只说让我过来玩,却没提过还要检票的啊……要不让门口的哥哥去通知下秦阿姨?”   温谅摸出了手机,拨通了秦音的号码,笑道:“科技时代,通讯不用靠吼了!”   响了两声后传来秦音的声音:“温谅,你在哪呢,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秦姐,我和黄冈在你们学校的礼堂外面,手里没票进不去……”   秦音难掩语气中的惊喜,道:“啊,你也来了啊?等下,我这就出去……什么,鼓架不要放这边,对,对……温谅,我这会走不开,这样吧,我派个学生出去接你们,好不好?”   “好的,你赶紧忙,不用招呼我们!”   片刻之后,颜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扭头四顾,引得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温谅迎了过去,笑道:“是秦老师让你来的吧?”   “你就是温谅?跟我进来吧,秦老师在后台实在走不开,让我代她跟你说声抱歉。”   “秦老师太见外了!嗯,同学,麻烦你了!”   “不客气,这边走!”   温谅对黄冈招招手,两人跟着颜歌进了礼堂。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颜歌将他们安排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离开的时候眸子略带点好奇的看了看温谅的侧脸,暗自猜测他跟秦老师的关系。   前三排坐的都是比较重要的人物,温谅和黄冈看似年纪不大,难道是秦老师的亲戚吗?   或许吧!   不过这都是小事,今晚的音乐会才是她的重中之重! 第七百一十二章 破碎的女神   音乐会举办的很成功,连温谅这种俗人也深切感受到那飘飞的音符的无限魅力,空灵而悠扬的梦想,寂寥而悲怆的泣诉,让人几乎忘了身处何时何地。   一曲精彩的大合奏之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秦音带着参演的学生走到前台鞠躬致谢。灯光闪烁,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位气质绝佳的女子脸上那可怕的胎记,被沉浸在音乐海洋中的仿若天成的美丽所折服。   等观众们依次退场,秦音才有机会过来打招呼,先和黄冈紧紧拥抱了一下,又对温谅歉然道:“没想到你有空过来,会不会觉得无聊?”   “秦姐,你这话可是赤裸裸的侮辱啊。虽然我长的跟下里巴人似的,但音乐没有国界,好歹也能体会一点你们的阳春白雪……”   秦音抿嘴一笑,道:“算我说错话,请你们吃晚饭做赔罪吧。”   温谅看了看舞台边的一群同学,道:“庆功宴啊?我们两个外人会不会太突兀?”   “是啊,秦阿姨,你们去庆祝吧,我们也该回了。”   秦音想了想确实有点不太合适,温谅也就罢了,以他的适应能力参加什么场合都会如鱼得水,但黄冈毕竟是小孩子,跟一帮陌生的大学生在一起肯定会觉得不自在。   “这样吧,颜歌,大鹏,”秦音转身对颜歌和另外男生招了招手,等他们走到近前,道:“等下吃饭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组织一下,带大家找个地方庆祝吧。”   “秦老师,你不去怎么行呢?”   颜歌有点着急,她准备了多日,辛苦练习,就是想等今晚的音乐会一鸣惊人,然后趁秦音心情好的时候正式提出自己的要求。天时地利人和,错过了这次,以后未必还有这么恰当的时机了。   “是啊,大家都准备敬您几杯酒呢……”那个叫大鹏的男生也劝道。这人长相平平,身高目测跟颜歌差不多,甚至还略矮了一点,属于丢到人堆里找不到的主。不过温谅对他还有印象,刚才在台上一曲萨克斯风独奏充满了情感和倾诉,功力在这群学生中应该算是数一数二了,也就颜歌堪与比拟。   “好了,当老师不知道么,我不去的话,你们才能玩的尽兴。我这还有朋友,不跟你们多说了,不过记得不要多喝酒,不要太晚回来,注意安全。大鹏,你们男生要照顾好女生,知道吗?要是有一个人出了问题,回头我拿你是问。”   大鹏忙保证道:“老师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是不是,颜歌?”   颜歌失望之极,可又没有办法,无奈的点点头,眼睫毛微微垂下,纤细洁白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衣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鹏偷偷的看了看颜歌,目光立刻转向别处,神色既紧张又兴奋,强自镇定着声音道:“颜歌,咱们先走吧,不耽误秦老师招待朋友了。”   温谅暗自摇头,这兄弟应该暗恋他心目中的女神很久了,但眼力劲实在太差了些。颜歌明显对秦音无法参加庆功宴很失望,你丫的不想法子补救就算了,还兴高采烈个屁呢?   注定孤独一生啊!   “哎,等等,我差点忘了一件事。”秦音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两人,对温谅伸出手,毫不见外的道:“知道你是有钱人,先给我五百块救救急,我的钱包忘在办公室了。”   温谅从钱包里拿了一千块递了过去,故意皱着眉道:“五百块怎么够,秦姐,这可是庆功宴,你当老师的总不能太抠了。”   秦音被他逗得呵呵直笑,却也言听计从的接过了钱,交到大鹏手里,道:“这段时间都辛苦了,这钱你拿着,记得找个好点的地方犒劳犒劳大家。”   一千块在当下可不是小数目,尤其对穷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了。大鹏吓了一跳,看向温谅的眼神都有了点小敬畏。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看着穿着打扮年纪气质跟自己差不多啊,竟然抽厕纸一般刷刷刷的抽了十张老头票,简直帅气的过分了啊!   不过早听说秦老师出身名门,看来八成是真的了,随便来个朋友都这么阔气,了不得,了不得!   颜歌只是在温谅取钱的时候惊诧的看了他一眼,贝齿咬着下唇,默默的没有做声。   大鹏哪里肯接,急忙推辞道:“不就一顿饭吗,我们自己凑凑就行了,哪能让您出钱呢?”   “行了吧,你们那点生活费我还不知道?月初大手大脚的不知道节制,一到月底都是白开水泡馒头,还能凑出什么钱?拿着吧,不拿我可要生气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鹏只好接过了钱,走到同学们中间,刚说了两句,就听到一阵欢呼雀跃,有人高喊着“秦老师万岁”。颜歌犹豫再三,终还是离开了,不过临走前气恼的瞪了温谅一眼,对这个打乱她的计划的不速之客深感不满。   三人走出大礼堂,温谅笑道:“这事闹的,你个正主不到场,我和黄冈还不被你那群学生给骂死啊?”   “没有我在,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明天晚上你有时间的话来找我吧,我把钱给你。”   温谅当然不会说些不用还了的傻话,道:“OK,我放学后给你打电话。”   黄冈站在一边羡慕的看着两人,饶是她年少无知,懵懵懂懂,可也能感觉到秦音和温谅之间那种平淡无奇却又融洽到了极点的朋友情谊,如同音乐会上那一曲琴瑟和鸣,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也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就会明白彼此的想法和诉求。   “想什么呢?”秦音拉起黄冈的手,笑问道:“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今晚有地主在,咱们好好的宰他一顿。”   “没,没想什么!”黄冈收回思绪,道:“我也不是太饿,都听阿姨的好了。”   “喂喂,秦姐,刚才谁说请吃晚饭赔罪的?”温谅突然愣了愣,失笑道:“我说怎么感觉不对头呢,黄冈同学,我叫她秦姐,你喊阿姨,是不是摆明了要叫我叔叔啊?”   黄冈微微张开了嘴,苦恼的抓了抓脑袋,道:“我,我真要喊叔叔吗?”   这次轮到温谅哭丧着脸了,他才不要当怪蜀黍,秦音扑哧一笑,道:“作茧自缚了吧。小冈,以后也叫我姐姐好了,其实我大不了你几岁。”   秦音跟黄冈的妈妈是同事和好朋友,黄冈叫声阿姨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现在物是人非,山水永隔,怎么称呼也无所谓了。   “嗯!”   三人走到青师门口,两盏明亮的灯光将门口照的如同白昼。等了一会没拦到出租车,温谅正考虑是不是打电话让常成来接人,距离他们不远的行道树下走过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手中拿着一个破了口子的瓷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道:“大哥大姐,给点钱吧,三天没吃饭了……”   黄冈心头一酸,她现在和哥哥相依为命,又独自待在青州,孤苦伶仃,玩若浮萍,跟这个乞丐又有什么分别?从口袋里翻出仅有的十块多钱,放到了碗中,柔声道:“快去买点东西吃吧。”   “谢谢,谢谢!”   乞丐磕了几个头,却并不起身,破碗凑到秦音身前,脏的几乎看不见的眸子里却闪着贪婪的光。秦音忘了带钱包,身上真是一分钱都没有,只好转头看向温谅。温谅笑了笑,掏了两张十块丢到了碗里。虽然他一眼看出这个乞丐手脚齐全,年纪不大,中气响亮,脑子也够清晰,无残无疾,非老非幼,只要肯做力气活,再不济也不至沦落街头,很大的可能是由于懒,安于这种不要尊严伸伸手就能生存的人生。   乞丐兴奋的手都在抖,一次要到三十块钱,可是难得的大发利市,砰砰又磕了两下头,试图再从这三个看似挺好骗也挺有钱的人身上挖掘挖掘潜力,干嚎道:“好人啊,大哥大姐,你们都是大好人啊,菩萨保佑你们长命百岁,多子多孙……我家里还有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傻兄弟,求求你们再给点吧……”   黄冈眼泪都快下来了,对温谅不好意思的道:“能借我点钱吗?”   温谅又拿了十块,不过没有交给黄冈,而是亲自放到了乞丐的碗中,俯身低声道:“差不多行了,再没完没了,小心我找人打断你的腿!”   乞丐的干嚎戛然而止,畏惧的缩了缩身子,头也不磕了,连滚带爬的躲到一边数钱去了。   秦音瞧出了点端倪,她毕竟比黄冈多知道点世事,也知道有些职业乞丐并不值得同情,也许在你看到他的时候,他是乞丐,可一掉头就变成了正常人,甚至还是有钱的正常人。   “是不是那种乞丐?”   温谅点点头,秦音笑看着他,道:“你早发现了,干吗还给他钱呢?”   “给这些钱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们的善心!”   人有价,而心无价!   秦音的眼神变得水样的温柔,道:“温谅,你很好!”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颜歌的声音响起:   “秦老师,秦老师!”   秦音回头,颜歌小喘着气跑到了跟前,递过来一个卷轴的东西,道:“这是我前不久偶尔搜集到的一个古曲谱,不知道真的假的,送给老师做礼物吧,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教诲。”   秦音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哐当一声,树下的乞丐呆呆的看着颜歌,手中的破碗掉落地上,砰的摔成了粉碎。 第七百一十三章 幻想与现实的分界线   颜歌本就白皙的脸蛋突然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眼神中的惊恐和慌乱是那样的柔弱和无助,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整个身子都在轻微的颤抖。   乞丐一步步走了过来,脖子和手背都激动的爆起了青筋,垂涎欲滴的目光好像要把颜歌囫囵吞下去一样,梦游般的呓语道:“是你……”   “不是我!”   颜歌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四平八稳的水泥地面,却差点摔了一跤。   “颜歌,怎么了?”   秦音急忙扶住了她的肩膀,疑惑的注视着那个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干净地方的乞丐,问道:“没事吧?”   “没,没事!”颜歌心口剧烈的跳动,抬手捋了下额头的发丝,尽量让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道:“他可能认错人了。”   温谅走出来挡在了乞丐身前,皱着眉头道:“钱也给了,别瞎晃悠了,赶紧走吧。”   乞丐被温谅一吓,也从方才的激动中清醒过来,浑浊无光的黄睛滴溜溜一转,知道这会并不是纠缠的好时机,哈着腰身道:“这就走,这就走……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温谅什么样的人物,自然明白这里面别有款曲,但他不打算追问,也没有那个好奇心,淡淡的道:“认错人就好,走吧!”   乞丐慢慢的消失在路的尽头,颜歌木然依靠在秦音身上,八九月的晚上还是炎热无比,可她的手脚却变得雪样的冰凉,漆黑的双眸也不再闪耀着属于少女独有的灵动,呆滞的垂望着地面,如同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颜歌,别怕,没事了,没事了!”秦音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慰道:“不过是个疯子,别搭理他就是了。”   “嗯,秦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秦音笑着点点头,把曲谱又塞到她的手中,正色道:“这个老师不能要……颜歌,听我说完,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个东西价值不菲,我一定不会收的。其实有你们这样天赋好又肯用功的学生,对老师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奖励了。”   颜歌顿时急了,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岂能半途而废,道:“老师,这不值钱的……”   秦音也许不太知道柴米油盐的价格,对金钱的认知也远远落后于温谅这样的社会人,但要说到音乐相关的东西,颜歌和温谅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她的对手,道:“你虽然换了外面的包装,但只看它的样式和入手的质感,应该是峡县古乐坊的东西。也只有古乐坊的陆师傅才能倾数十年的心血去收集各种流落民间的乐谱,我说的对不对?”   颜歌实在没想到秦音竟然博学多识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是几个月前和朋友到临泽市的峡县去游玩,才偶然得知那里有一家出售古谱的乐坊,而秦音仅仅看了两眼,就能准确道出它的来历,真让人叹为观止。   见颜歌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秦音道:“我说对了是不是?古乐坊的东西确实都不错,但那里最便宜的一张乐谱售价都在五千开外,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颜歌拿着卷轴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秦音微微叹了口气,温谅笑道:“怎么了?有人送礼还不好么,你不是最喜欢打谱吗,我觉得这姑娘挺用心的……”   “我再喜欢打谱,也不能收学生的礼物啊,何况颜歌家境并不是太好,却买了这么贵的东西,让我真是又感动又无奈。”   温谅歪头看着秦音,道:“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她是有事求你吗?”   “求我?”秦音微蹙着眉头,道:“她能求我什么事?颜歌成绩很好的,又不用担心会挂科,再说这才刚开学不久……”   温谅耸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以我多年送礼的经验,出手这么大方,绝对有求于人!”   秦音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啊”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惊讶道:“不可能的,那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提……”   “看来这位颜歌同学一定提前知道了什么,”温谅摸了摸下巴,道:“秦姐,你的学生恐怕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哦。”   秦音苦笑道:“我抽时间找她谈谈吧,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终于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温谅伸手拦下,上车的时候问道:“对了,一张乐谱真的那么贵吗?”   “以纯音乐的价值来说,古乐坊的大多数东西都一文不值,但它收集了很多民间失散已久的俚曲,对研究音乐进程来说难能可贵,尤其对喜欢猎奇的人有莫大的吸引力。”   温谅忆起第一次和秦音见面的时候,她正在聚精会神的打谱,连来了客人都无暇顾及,可见正是对这些稀奇古怪的谱子大感兴趣的人。颜歌今晚送礼明显太过急促,又因为被那个乞丐乱了心神,没有达到送礼细无声的高境界,但选礼物的水准却很不错,至少投人所好这一点,拿捏的十分到位。   不过秦音这样的人,真想要求她办事,唯有动之以诚,晓之以情,其他的都是浮云!   第二天温谅跑完步后又回家洗了澡,赶着八点整到了学校,刘庆已经候在六班的教室门口,沿着墙壁的走廊站了七八个同学,耷拉着脑袋在挨训。   “……别人都是七点五十到教室,你们晚了十分钟。十分钟啊同学们,整整六百秒,要是五秒背一个单词,能背一百二十个,三秒默写一个拼音,能写二百个,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少壮不努力……”   “咳!”   温谅在刘庆背后站了快一分钟了,他还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的意思,只好怀着歉然的心情打断了他的雅兴:“刘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刘庆回过头,刚刚还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脸立刻变得慈眉善目,关怀备至的道:“你不是感冒了吗,哎呀,说了今天不用来了怎么还来了?快进去吧,还有你们,也进教室吧,以后多跟温谅同学好好学习,学习他轻伤不下火线的拼搏精神,知道吗?谁也不能随随便便成功,人家能取得骄人的成绩,跟个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温谅差点给刘庆跪了,看着年纪轻轻,怎么跟个老油条似的,见风转舵信口开河的同时还不忘进行思想教育,当班主任真是屈才了,接花喜鹊的班绰绰有余啊!   刘庆双手背后晃着走了,温谅突然发现对面几个刚刚被喷了满脸口水的同学们的眼光有些不善,要不是自己这一年在一中凶名在外,怕是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也说不定。   刘庆这玩意坑啊!   当他们面无表情的和温谅擦肩而过,温谅似乎看到高二的学校生活将要重复高一的厄运,不由感概道:“好人缘”这个成就真的不好刷啊!   下午最后一节课,刘庆进来宣布了学校一项新规定,从即日起,一中实行军事化管理,所有学生除非特殊情况,统一安排在校住宿,全部参加早晚自习,每天早中午晚点名,三次不到者叫家长,经过批评教育还是不能遵守规定的,将勒令退学等等,一条条严苛至极的校令如同将周星星《逃学威龙》里的片段搬到了现实中来,引得班级内哗然一片。   温谅两世为人,对这一幕早有心理准备,前世里也是从高二开始,章一晗推行了“一切向分看”的治校方针,一中也从此开始了最辉煌的二十年——连续二十年高考上线率、一本率都位居全省前三,青州第一,并多次将省市的高考状元收入囊中。   但付出的代价,是无数一中人最无趣最忙碌也最刻骨铭心的青春时光!   不过多年以后,他们会感激,会明白,会懂得在这个国度,当你无法依托家世背景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时候,所能依仗的只能是年轻时的努力,长大后的奋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从来都不是老师家长的夸夸其谈,而是一句简单却实际存在的真理!   “温谅,你来一下!”   温谅作为班长,被班主任叫走顺理成章,但进了办公室才知道刘庆要谈的跟班级事务无关,而是给他支招。   “这次章校长是来真的了,一个班只给了三个不住校的名额。你要是不想住校的话,我可以签字给你办一张出入证。”   虽然这个“出入证”温谅完全可以去找章一晗要,不过刘庆要给也没拒绝的理由,道:“谢谢刘老师了,以后还要你多关照。”   “应该的,应该的!”刘庆笑眯眯的道。   温谅被他笑的很不自在,正巧手机响了,歉然道:“刘老师,我得接个电话,你看……”   “哦,去吧去吧。”刘庆看着温谅那个象征了身份地位的手机,笑的更加的灿烂了。   打电话的是秦音,温谅和她在音乐系的办公室碰头之后,拿了钱刚要走人,被秦音叫住了。   “你不是号称有多年的送礼经验吗?我准备去买份礼物,你来帮忙参谋参谋吧。”   温谅左右无事,便陪她一起去了一家古色古香的玉器店,秦音订做的是一套独山玉制的编钟,雕工精致灵巧,脂白如云,翠绿如翡,极有特色。   “好东西,漂亮大气,要送谁呢这是?”   秦音笑而不语,温谅还当是艺术圈里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也就知趣的不再追问。之后两人吃了晚饭,因为秦音要把编钟放到学校,又打的往青师而去。   距离青师不远的路上,秦音突然让司机停车,摇下车窗看着路边的人行道,急急道:“温谅,你看那边是不是颜歌?”   温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孩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争执着什么,正是昨晚遇到的颜歌,和那个奇怪的乞丐! 第七百一十四章 一切因欲起   颜歌昨天晚上没有去参加庆功宴,睁着眼睛在床上静静的躺了一夜,脑海里翻腾着许许多多的念头,有不甘有恐惧有烦躁有怨恨,但更多的却是不知如何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天光大亮,室友们都陆续出门,她才勉强坐起身,双手抱膝靠在墙壁上,透过寝室的窗户望着楼前的草坪,反反复复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从桌上抱过电话拨了那个深埋在心底的手机号。   手机号已经取消!   颜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手机打不通,至少说明那个人确实不再打算跟自己有什么瓜葛,昨晚在校门口碰到的那一幕应该只是偶然事件,不代表什么,也不代表会发生什么,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紧紧的握了下拳:   颜歌,不要自己吓自己!   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时间慢慢的流逝,敲门声突然响起,秦音下床开了门,门口站着的却是满脸紧张的大鹏,手中提着保温杯,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听说你感冒了,还没吃饭吧?这是我去二号灶让师傅炖的鸡汤,要不你凑合吃点吧……啊,还有,这是感冒药,一次吃一包,很快就能好了……”   颜歌看着他没有做声,大鹏的脸猛的胀红一片,将保温杯和感冒药放在地上,黯然道:“那我走了啊,你好好休息。”   “蒋大鹏!”   “嗯?”蒋大鹏唰的回头,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仿佛十万通巨鼓同时敲响,有些期盼,有些奢望。   “东西你拿走吧,我不饿,也没病,以后别没事到女生楼来了,影响不好!”   蒋大鹏跟颜歌虽然同系,但并不同班,平时的交往算不上多,只有这次为了音乐会在一起排练了两个月,相处的时间才多了些,彼此也熟识了起来。他本来盘算了许久,想借着庆功宴的机会向暗恋已久的女神表白,偏巧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昨晚蒋大鹏也是一夜未免,辗转反侧,思考良久,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几乎耗尽了二十多年来积攒的所有勇气。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单单有了勇气就能得到美满的回报!   不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吗?不是早就知道可能会被拒绝的吗?这个对男生冷淡防备和不假辞色的她,才是被称为青师玉女的清纯女孩该有的姿态啊,可为什么事到临头,胸口还是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痴心妄想,终究是痴心妄想吗?   “我,我不是溜进来的……我上楼的时候跟宿管阿姨报备过了,你别担心,真的,不会有什么的,鸡汤你留下喝,我马上就走,马上……”   传说每个大学的女生宿舍楼都有一位牛逼哄哄的大妈宿管,因此诞生了许多“如何安全混进女生楼”的经典战例,蒋大鹏刚才在楼下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只差跪下了,才好不容易说服楼管阿姨放他上来。只是上楼时的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全化作了此刻的黯然神伤!   蒋大鹏手足无措的转身离开,颜歌看着地上的保温杯,眼中掠过一道复杂的神色,张口叫道:“蒋大鹏,我有件事能不能问你?”   蒋大鹏停下脚步,背对着颜歌点了点头。   “秦老师是不是跟你说过,要带你去见她父亲?”   蒋大鹏愣了一下,回过头愕然道:“没有啊,你从哪里听来的?”   颜歌心中泛起冷冷的嘲讽,演技不错,不去学表演却来学音乐真是可惜了,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面无表情的道:“哦,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不过秦老师确实让我帮她订过一套玉制的编钟,好像是准备送给她父亲六十大寿的礼物,但没说过要带我去啊。”   颜歌身子一震,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道:“那套御府名筑的编钟是秦老师让你订的?”   “是啊,”蒋大鹏疑惑道:“那天秦老师开会没时间,让我把一张汉代编钟的样式图送到御府名筑去。颜歌,你到底怎么了?”   颜歌眼前一阵发黑,手按在门上才勉力站好,道:“没什么,大鹏,谢谢你的关心,不过鸡汤你还是带走吧!”   这还是颜歌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称呼他,蒋大鹏心中又有了一丁点的希望,刚要说几句关心的话,颜歌却不再看他一眼,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蒋大鹏呆呆的站立片刻,弯腰提起保温杯,却把感冒药留在了门口,低着头下楼去了。   颜歌坐在床上,神色恍惚间又回到了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她到办公室找秦音问一个乐曲方面的问题,却隔着半开的屋门听到了她在打电话。   “爸,我发现两个好苗子,你要不要见一见?”   “什么嘛,你才不老呢,再收十个八个学生也没问题。”   “嗯,是我这一届的,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天赋很好,基础都挺扎实,乐感也不错……”   “什么?最多只要一个?爸,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还是给我面子,原来我的面子才这么点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那么忙,能开恩收一个我已经很知足了。这样吧,等音乐会结束后,我再决定带谁去见你……”   颜歌没有推开办公室的门,而是一个人悄悄的离开。她心跳的很快,因为她知道秦音说的就是她和蒋大鹏,而她也知道一个同级的学生哪怕系里的老师们可能都不知道的秘密:秦音的父亲秦宣林现任江东艺术学院的副院长,著名声乐教授,也许对圈外的人来说这个名字非常的陌生,但在江东省乃至全国的音乐圈里却享有盛名,多年来培育了无数弟子,其中有许多已经声名鹊起,成就非凡。   如果能拜他为师……   颜歌独自坐在校园的走廊上,密密麻麻的藤蔓夹杂在一起,遮出了一片没有光的天地。   有多少次,她梦想过自己的将来;   有多少次,她畅想过自己的人生。   她喜欢音乐,但她更喜欢那种因为音乐而变得光鲜亮丽,受人尊重且被人仰慕,掌声、光环、财富一直伴随身边的生活。   但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明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家庭压力、经济状况、社会环境让她没有孤掷一注的勇气,所以没有报考艺术院校,而是选择了青师的音乐系。   等毕业后,到老家的县城里找一所学校做一个可有可无的音乐老师,也许就是她的全部人生了。   现在,机会来了!   不管秦音是不是随口一提,她都要全力以赴的抓住它,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这一辈子,这样的机会,可能也只会遇到这一次!   在偷听到秦音的电话十多天后,颜歌有次去市区办事,偶然看到蒋大鹏进了御府名筑。面对这个最大的对手,她起了疑心,因为蒋大鹏的家庭也只能说一般,跟自家比没什么区别,可单单看装修和门面,就知道这个玉器店里的东西很贵,不像是他平日该来的地方。   颜歌躲在拐角处,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等蒋大鹏从店里出来,她才施施然走了进去。一个男店员眼前一亮,急忙凑了过来,道:“小姐,需要点什么?”   颜歌恰到好处的红了红脸蛋,让男店员呼吸都变得紧促,道:“是这样的,刚才出去的那个男生是我男朋友,我想问问他是不是买了什么东西……我过两天生日,怕他为了给我惊喜,偷偷的乱花钱……”   男店员暗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还这么知道居家过日子,真是他奶奶的老天爷没长眼啊,道:“那个人是我们店长亲自接待的,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好像订做了一套汉代的玉制编钟,要送给老师还是什么的……”   颜歌忘记自己怎么从店里走出来的,也忘记怎么走回了学校,不过从那一晚起,她知道自己必须也要行动了——因为她心知肚明,音乐上的才华,蒋大鹏其实在她之上,要是搞人际关系再落在后面,不用比她已经输了!   所以费尽心思去找合适的礼物,找到礼物后又费尽心思的去筹钱。幸好在这之前颜歌已经认识了一个又英俊又多金的成功人士,风度翩翩,出手大方,给她买了不少衣服和化妆品,两人关系进展很快。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原来是个变态!   不过为了抓住这次机会,她可以不折手段,可以付出一切,无论如何,她并不后悔!   可在付出了那样的代价之后,突然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所造成的,颜歌心里的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尤其更危险的是,现在那件事还有了后遗症!   蒋大鹏离开后,颜歌独自在寝室里待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到外面去找东西吃。为了避免再在学校附近碰到那个乞丐,她还特地去了比较远的一个商业街。可没想到吃完饭出来,竟然又被乞丐给拦住了。   乞丐其实起初并没有太多别的心思,只是那一夜的蚀骨销魂让他夜夜都在回味,回味的多了就会心痒难耐,就会多出有的没的各种各样的想法。他隐约记得似乎从那个给了他人生中最不真实的梦境的男人口中听到了“青师”之类的字眼,因此时不时的来师院这边溜达溜达,反正对他而言,在哪要饭不是要?抱着万一的想法,要是能再撞上那个美的跟天仙似的女孩……   昨晚,这个梦成真了!   所以这一天一夜他都死死的守在青师的校门口,果然有志者事竟成,又看见颜歌从学校里出来,偷偷跟着她来到商业街,再等她回程经过一道偏僻的路段时,猛的冲了过去。   “你做什么,走开,我不认识你!”   “妹子,妹子你太美了,再跟我来一次,好不好?再来一次我就不缠你了。要不然我把那晚的事告诉别人,嘿嘿,你就完了!”   乞丐壮起胆子去拉颜歌的手,颜歌简直快要疯了,一边躲闪一边喊道:“你快走,随便你去说,没人信你的话。”   “嘿嘿,不信?”乞丐不仅眼神放肆,连言语也下流起来,道:“我知道你的乳头边上有颗小黑痣,大腿内侧也有块指头肚大小的胎记……”   “你!”   颜歌从里到外都在颤栗,她没想到这个下贱的连狗都不如的乞丐竟然敢来威胁自己,但他说的那些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东西,真要是传了出去,不管别人信不信,她的名声、生活、学业一切的一切就全毁了!   乞丐趁颜歌愣神的工夫,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脖子后面的衣领一紧,同时脚下传来剧烈的疼痛,不知怎的整个身子凌空而起,倒栽葱般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颜歌没看清温谅的脸,本能的发出刺耳的尖叫,被随后赶来的秦音抱进了怀里,安慰道:“没事,我们来了,没事了!”   “秦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朋友正好路过,颜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乞丐是不是在纠缠你?”   “没,他,他认错人了!”   乞丐被温谅摔的七荤八素,也没了再续前缘的幻想,不过对他这种生性贪婪狡诈又充满了负面能量的人来说,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过,挣扎着抬起头,道:“我没认错,你们不知道,她就是个……”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温谅飞起一脚正中他的嘴巴,两颗大黄牙夹杂着血丝掉了出来,捂着嘴痛的直抽搐,不过“婊子”那两个字再说不口了。   “好了,咱们走吧。”   温谅拍拍手,表示打完收工,颜歌担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乞丐,神色略有犹豫。秦音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是不是还担心他来纠缠你?”   颜歌点了点头,她有些头疼,躲了初一躲了不十五,尤其这个乞丐知道的那些会让她从此寝食难安。   “要不报警吧?”   “不要!”   颜歌反应很激烈,秦音诧异的望着她。温谅暗暗摇头,秦音还是在象牙塔待的时间太久了,不了解人性的可怜和可悲,道:“还是不要报警了,这种事沾惹上就是一堆烂泥巴,传出去有理也是没理,犯不上跟个乞丐较劲。”   秦音想了想,觉得温谅说的有道理,颜歌毕竟是女孩子,闹大了影响不好,歉然道:“是老师没考虑周全。”又对温谅说道:“可这个人要还是不依不饶的,颜歌岂不是有危险,你看该怎么办呢?”   面对着秦音那双清澈不见底的双眸,温谅笑道:“这样吧,你们先回学校,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保证不留一点后患。”   那次在医院处理黄冈的家事,温谅给秦音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知道他行事老练,年纪不大可手段厉害非常,却也为把他拖进来感觉过意不去,道:“会不会太棘手?”   “秦姐,你又来侮辱我了,这样的小事可比你打谱作曲简单多了,放心吧!”   ……   秦音到马路边拦出租车,颜歌对温谅道了谢,低声道:“我跟他真的不认识,要是他说什么胡话,你别当真……”   温谅淡淡的道:“我对别人的隐私没兴趣,也不会过问你们之间的是非对错,这件事到此为止,颜歌同学,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国事家事天下事   等秦音和颜歌走后,温谅给常成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他开着雷克萨斯出现在路边。两人将乞丐带到一条没人的小巷子里,审讯逼供恐吓什么的对常成来说属于专业范畴,三下五除二就搞清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啊,这么厉害?”   常成曾经也是花丛老手,见过玩过的花样并不少,可像这般剑走极端的重口味还是有点接受不能。温谅阴沉着脸,真是蛋疼之极,当初安保卿说罗蹊有这个变态嗜好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没想到竟然这么巧碰到了当事人。   而这个当事人还是秦音的学生!   他对颜歌牵扯进来并不觉得惊奇,以貌取人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才会有的童话幻想,世上为了钱出卖自己身体的漂亮女孩多不胜数,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或者不客气的说,在那些为了钱甘愿这样糟践自己的女孩当中,无论身份还是样貌,她都远远排不上号,顶多算是中上等罢了。   如果单单因为颜歌,温谅最多一笑了之,哪里有心情去搭理这种破事?可牵扯到了秦音,让他再不能置身事外。   温谅拨通了罗蹊的手机,得知他今晚正好在大世界休息,大概说了乞丐的事,让他三十分钟内赶到这边来,又转头叮嘱了常成几句,先行开车离开。   回到家看到丁枚和丁兰坐在客厅里面算账,一个拿着计算器,一个拿着笔记,从她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可以猜测出服装店的盈利应该还不错。温谅打了声招呼,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后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听了听,笑道:“呵,一天的流水都有一两千了?生意挺红火嘛……”   “那是,我早跟你说了,你妈我啊,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菘蓝服装城建成以后,经过大量的广告投放和自身完善的基建设施,已经发展成为青州最大的服装市场,据说每天的人流从早到晚络绎不绝。有人气就有生意。丁枚的碧雅思定位在中高端,又有别于其他店铺从关山鱼泉进货的渠道优势,加上她和丁兰挑选的服装都比较时尚和贴近潮流,渐渐有了小许名气,回头客越来越多,这些人再介绍朋友亲戚,客源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壮大,生意自然也越来越好。   “胜不骄,败不馁,老妈同志,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千万不要过分骄傲哦!”   丁枚得意的从包里抽了两百块递给温谅,道:“拿去,妈奖励你的,想买什么随便买。”   温谅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道:“谢主隆恩!”   丁兰在一边直笑,过了一会突然对温谅道:“小谅,姨想跟你商量件事。”   “三姨,有什么就说吧,干吗这么客气?”   “是这样子,服装店现在挺忙的,我也没时间回云水去。嘉怡年纪大了还好说,可嘉铭一阵子不见我总是哭闹的厉害,你姨夫上班也累,家里有点顾不过来。所以,我想把嘉铭接到青州来上学,你看好不好?”   “好啊,我也好久没见嘉铭了,小家伙长高了吧?三姨,要我说干脆让嘉怡也过来好了,她该上初二了吧?青州这边的教学水平比云水要强不少,对日后考大学也有帮助。”   丁枚拍了拍温谅的脑袋,笑眯眯的道:“真是我儿子,说的话都跟我一样!老三,我早说了温谅不会有意见,你还非得征求他同意,再说了,这个家他能有什么发言权……”   跟丁枚眼中的温谅一直是个小孩子不同,经过了那么多事,丁兰早就发现在目前的老温家,温谅说话的作用反而是最大的,很多时候连温怀明都得跟他有商有量,显然不能把这个曾经性格懦弱不太成器的外甥当成一般的小孩子看待。   接嘉铭来青州上学这件事上,丁兰考虑的比较多,亲戚归亲戚,可亲戚要做的长远,就不能只想着自己,也得多想想别人。虽然丁枚说了开店缺人,雇个外人总不比自家人放心,可她心知肚明是因为家里经济困难,姐姐想要拉她一把。丁兰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来了就要一门心思的好好干,可要是再把孩子也带过来,拖家带口的,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因此丁兰坚持要问一问温谅的想法,只要温谅有一点的犹豫,她便立刻打消这个念头,绝不再提起。   只是没想到温谅不仅不反对,反而让她把嘉怡也接来,考虑的竟还是将来上大学这么远的目标,不能不让丁兰万分感动。   “小谅,谢谢你!”   温谅一看丁兰的神色,就知道三姨应该是想的太多了,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这样吧,正好一中出台了新规定,所有学生都必须住校,嘉怡和三姨你还住在客房,嘉铭来了住我的房间……”   “那怎么行呢?这个一定不成,嘉怡嘉铭都过来的话,两个小孩太吵闹了,会影响姐夫工作,我还是在外面租个房子吧,这样方便!”   温谅倒是不怕吵闹,他和温怀明都太忙了,平时难得回家一次,让三姨他们住在这里,也有给丁枚做个伴的意思。不过毕竟各有各的生活,真让他们住这了也未必自在,要是赶上三姨夫陈科过来看看老婆孩子,总不能在客厅打地铺吧?   “那也行,妈,这事还没跟我爸说吧?”   丁枚点点头道:“还没说,等他下班回来吧,孩子转校也得他跟学校打个招呼啊。”   “我爸最近忙的焦头烂额,这样的小事不用麻烦他了,转校的事我来办吧。”温谅说办就办,直接给左雨溪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会话后挂掉电话,道:“三姨,让嘉怡去明华初中吧,那里教学条件很好,我已经让人打过招呼了,这两三天就能把手续办下来,新学年刚开始,去了也能很快适应环境。至于嘉铭嘛,去实验小学好了,跟明华初中距离不远,上学路上互相有个照应。对了,你们租房子的话,最好找一个距离菘蓝和学校都不远的地方,上下班或者接送他们都方便。”   丁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她看来千难万难的事,温谅不到五分钟就全部搞定了,效率实在太吓人了点。   温谅趁丁兰给陈科打电话通报好消息的间隙,把丁枚拉到一边,低声道:“妈,要是嘉怡和嘉铭都来,三姨那点工资恐怕不够用。我的意思呢,不如把服装店的利润分给她三成,或者四成也行,随便你们看着办。这事我去给爸说一声,他该不会反对。”   丁枚其实早有意给丁兰分点股份,但做生意的钱还是温谅找李胜利借的,她再怎么姐妹情深,也得考虑儿子和老公的想法。这时听温谅主动提起,心里高兴,可嘴上却还拿捏道:“那不行,这可是我给你攒的老婆本,分给你三姨的话,将来你娶媳妇怎么办?”   温谅强忍着笑,道:“娶媳妇又不是看你钱多钱少,要是没钱就不跟了,那样的媳妇我娶来做什么?好了,反正话我跟你说白了,分不分是你的事。”   回到房间刚刚躺下,手机又响了起来,却是秦音放心不下他,打电话过来问问情况。   “那个人怎么处理了?”   具体怎么处理的温谅还真不知道,他只是交代罗蹊自己拉的屎自己去把屁股擦干净,想来以罗蹊的能力,应该会处理的不留一点麻烦。   “没事了,我把那个乞丐教训了一顿,让他从今往后不敢再去青师那边转悠,让那位女同学放心好了。”   秦音松了一口气,真心实意的感谢道:“温谅,真是谢谢你了,今晚要不是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呢?”   “这叫术业有专攻,对付这种无赖,我是最拿手了,可要用音乐洗涤我们的灵魂,可是秦姐你最厉害。”   秦音轻笑道:“你啊,一定在学校骗了许多女孩子,对不对?”   温谅打趣了两句,沉吟片刻,道:“秦姐,我考虑了一下,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告诉你知道,因为我不敢保证你那个叫颜歌的学生到底安的什么心思,你要小心一些。”   听温谅说了颜歌和乞丐的种种,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淡化了某些细节和场景,可寥寥数语所勾勒出的人性之丑陋,还是让秦音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过了许久,许久,秦音才略微恢复了平静,话语里犹自不敢相信,道:“我真没想到,颜歌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温谅叹了口气,道:“钱是王八蛋,可也是好东西!为了钱,发生什么事都不值得惊讶了。”   秦音有些自责,道:“都是我害了她,她筹钱很可能就是为了买古乐坊的乐谱送我当礼物……”   “秦姐,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钻牛角尖呢?”   温谅点到即止,秦音哪里会不明白有因才有果,世上缺钱的人多了,怎么不见别人去做这样的傻事?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看重欣赏的学生,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   “嗯,我明白!温谅,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全当没有发生过好了,对颜歌也不要再提起了。”   “收到!”   秦音放下电话,走到了窗户边,伸手推开了两扇玻璃窗,楼下的草丛传来虫儿的鸣叫,天上的明月发出淡淡的柔光,寂静的夜晚总是让她感到灵魂的舒畅,可今夜此时,她的脑海里,只有那个少年的身影,愈走愈近! 第七百一十六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一星期后,丁兰在一个居民小区找好了房子,温谅这边也帮忙办妥了转学手续,赶在陈科休息的当天,把陈嘉怡和陈嘉铭送来青州。   两个小孩表现迥异,陈嘉铭开心极了,既能来城里又能跟妈妈在一起,对他来说,再没有比这样更幸福的日子了。陈嘉怡却有些闷闷不乐,她的朋友都在云水,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学习环境,猛然换了地方,难免会忐忑不安和有抵触心理。   陈科丁兰在青州人生地不熟,丁枚又要看店,只好让温谅请了假,和他们一起送两个小孩去学校。一行人先去了实验小学,把陈嘉铭安排进了二年一班,小家伙生性调皮开朗活泼,跟着班主任蹦蹦跳跳的就去教室上课了。   回到车上,见到陈嘉怡还是一句话都不说,温谅笑道:“怎么,是不是有种背井离乡的凄凉感?”   陈嘉怡对温谅的印象还是以前那个不太爱说话、腼腆文静堪比女孩子的哥哥,听他突然说调侃的话,大脑一时没有转过来弯,道:“嗯?”   “离开熟悉的地方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谁都会感觉到不舒服,这是人之常情。不过熟悉都是从陌生开始,就像你刚从小学升入初中,不同样也是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吗?所以呢,不要把这次转校当做折磨,把它当成一次新的开始,在这里你可以交到新的朋友,而以前的老朋友也可以经常写信保持联系,这是1+1=2,而不是1-1=0,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失去什么,是不是?”   小女孩的心思总是细腻而敏感,也许在面对难题的时候仅仅需要大人们的一句开导而非无视,听了温谅一番话,陈嘉怡明显放松了许多,慢慢的脸上开始有了点笑容,还好奇的问了温谅许多问题,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对这个曾经并不是很熟悉的哥哥已经由衷的亲近起来。   到了明华初中,校长早得到左雨溪的吩咐,对温谅十分的热情,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商定好的二四班。当班主任领着陈嘉怡在讲台上做介绍的时候,温谅站在窗户边,眼神轻柔的看着五排最中间坐着的李思青。   她穿着明华初中红白相间的校服,头发绑成了马尾的形状,脸蛋的肌肤告别了营养不良的菜色,白皙娇嫩的如同小时候那般光洁无瑕,纤细的身子透着小荷初露尖尖角的美丽,依稀有了几分祸国殃民的影子。她安静的坐在座位上,认真的听着老师讲话,然后真诚的为欢迎新同学而鼓掌,明亮的眼眸没有因为曾经的经历而沾染俗世的浑浊,反而比大多数人都更加的清澈如水。   一年啊,不是太长,却也仿佛过了许久!   温谅心中隐有淡淡的骄傲,重生以来他做了许多事,也帮了许多人,更是积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权势和财富,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将暖暖从前世那般可怜又可悲的命运中拯救出来,和其他普通女孩子一样快乐健康的长大,直至到未来的某一天破茧成蝶,绽放出人生最美的光芒,才是他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李思青突然扭过头,目光正好碰触到温谅唇边那一抹温和的笑容,刹那之间,竟忘记了身在课堂,片刻的愣神之后,径自往教室外面跑去。   台子上的班主任,门口站着的校长,还有羞涩不安的陈嘉怡,全都愕然看向李思青。李思青丝毫不顾他们的反应,一头扎进温谅的怀中,双手抱住他的腰身,声音已变得哽咽,道:“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温谅这半年来实在太忙,两人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感受着小女孩深深的依恋,伸出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道:“都是哥哥不好,要不打我几下出出气?”   “不要!”   李思青仰起头,咬着下唇,道:“我知道哥哥很忙的,我不该埋怨哥哥,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温谅笑了笑,刮了下她的鼻子,道:“这样,中午哥哥请你吃饭,咱们一笑泯恩仇!”   李思青开心的点点头,乖巧的站在温谅身边,低首垂眉,亭亭玉立,跟刚才的痴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不少目睹了这一幕的男同学们都对温谅怒目而视,恨不得把他揍成猪头,因为如今的李思青已然成为明华初中许多男生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可谁能知道,在她的眼中心底,温谅才是这个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人!   等陈嘉怡搞定了入学的一切手续,也临近中午放学,温谅带着李思青和陈科一家在外面找了饭店吃饭,席间介绍李思青和陈嘉怡认识。两个萝莉一见如故,加上有温谅这层关系,很容易就打成一片,算是给陈嘉怡的新生活开了一个好头。   接下来陈科和丁兰去买生活日常用品,温谅则去了大世界,常成和罗蹊都等在那里。罗蹊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脸皮的厚度从来不是问题,不过这事实在太过尴尬,见到温谅时还有点不好意思。温谅对他的这点爱好也感到非常无语,拿着话头敲打了他几句,算是第一次主动干涉手下人的私生活。罗蹊也颇有洗心革面的意思,给温谅做了保证,从今往后绝对不再玩这些变态游戏,终将此事彻底画上了句号。   温谅和常成走出大世界,又接到了秦音的电话,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温谅捂着话筒,看了眼常成,常成低声道:“明天要去关山和范总他们见面……”   温谅放开手,笑道:“秦姐,先说说有什么事吧?我明天可能要去关山一趟,未必有空……”   秦音清新悦耳的笑声传了过来,道:“去关山啊?那感情好,不管你再忙,中午总要吃饭的吧?记得把中午的时间留给我啊,明天我再跟你联系,拜拜!”   “喂,喂,秦姐?”温谅收起手机,纳闷道:“搞的神神秘秘的……”   常成嘿嘿一笑,道:“老板,又是佳人有约吧?我说您也不能太不体恤下属了,我眼瞅着老大不小了,上次说好的给介绍个女朋友,到底什么时候兑现啊?”   “滚蛋!”   温谅抬脚作势欲踢,常成忙跑开两步,笑着躲到了车上,留温谅一人在寻思秦音到底搞的什么鬼! 第七百一十七章 峰顶绝天   关山科技园区,本草若兰的办公楼内经过一上午的忙乱之后渐渐恢复平静,范博和孟凡推开门,温谅坐在落地窗前的老板椅上,手指按着扶手悠闲的打着拍子,听到门声没有回头,道:“人送走了?”   “嗯,合同已经签了,完全按照咱们草拟的条件,由本草若兰出资1000万作为赞助,凤凰鸟全盘负责国内外的所有宣传事宜。对方没有提出任何修改意见,表示会全力配合产品的宣传,看来确实同温少说的一样,他们现在极度缺乏资金,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做成这事,所以很好说话,也很感激咱们的雪中送炭。”   如果温谅没有记错的话,从去年开始柯受良就开始筹备,卖房子卖公司四处拉赞助,好不容易筹到了380万,结果没多久就花的一干二净,现在正是走投无路的困难时期,本草若兰的一千万对他的意义可不仅仅是雪中送炭那么简单。   范博来到温谅身后站定,犹豫了下,道:“温少,我觉得一次性投入这么大,是不是有些冒险?毕竟这样的事从来没有人做过,不可预知的风险太高,如果失败的话……”   温谅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冷静的眼眸总能给人无尽的信心,道:“高风险才能有高回报,保健品市场一片红海,竞争这么激烈,不兵行险着,或者说不出奇制胜,我们很难熬出头。这是一场战争,谁慢一步,谁就会被市场淘汰,换句话说,与可见的收益相比,我们所承受的风险尚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不用过度担忧。当然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千万又不是一下子划拨过去,每一步都要走稳,觉得扎实了,牢固了,再进行下一步。该花的钱不要吝啬,不该花的钱也要把好关,我们砸钱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赚钱,而不是单单为了满足对方成就自己的梦想,这一点你要谨记!”   范博性子里也有几分赌徒的基因,对温谅的决定又向来信服,点点头不再做声,暗自盘算如何借此良机,将公司的利益最大化。温谅看向孟凡,笑道:“孟总有什么困难没有?这次本草若兰的第一炮能不能打响,可要看你麾下的团队能不能撑起来这么大的场面。今天我来关山,就是给你们解决问题,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怕说错,也不要怕丢人!”   孟凡跟范博是两种风格,谋划时静若处子,出手时动若脱兔,早在签订协议之前就把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考虑周全,并一一制定了应急方案,沉声道:“没有任何困难,一定圆满完成任务,温少请放心!”   “好!”温谅站起身,拍了拍手,道:“有你们两个精诚合作,我当然很放心。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一点,希望这一仗打的比《中国可以说不》更加的漂亮,也更加的辉煌!”   商量完正事,温谅说了自己中午另有安排,刚准备离开的时候,范博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道:“温少,卢藇找到我说不想在研发部工作了,想去下面的地市跑销售,你看我是不是答应她?”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人员调动,范博根本不需要征询温谅同意,要是这点主意都拿不定,还怎么带领本草若兰发展壮大?只是卢藇是温谅亲自招进来的人,本身又长的娇美可人,范博不敢妄自猜测她跟温谅的关系,但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理,总得跟老板汇报一下才心安。   “范总,这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不需要跟我汇报。你觉得她适合什么职位,就安排她到什么部门工作,本草若兰的员工只有各安其职,没有谁特别,更没有谁有特权,明白吗?”   温谅语气平淡,远远称不上严厉,可深知他脾性的范博却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不住的点头称是,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孟凡,出于老上级的自尊,心中有些懊恼,也有些尴尬。   出了科技园区,秦音开着一辆红色的丰田等在门口,温谅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道:“秦姐,没想到你还是有钱人啊,这车得不少钱吧?”   秦音轻笑道:“你这样的有钱人就别来嘲笑我们劳动人民了……这是我嫂子的车,她和我哥早上才从津市赶回来,我特地借来接你的。”   “其实说个地方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还麻烦你开车来接,怎么好意思呢?”   “又跟我客气?是不是觉得上次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只是说了声谢谢有点吃亏啊?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咱们俩其实没那么熟?”   温谅哈哈大笑,道:“秦姐,你真的想太多了。”   秦音发动车子,起步的时候好奇的打量着园区门口的标识牌,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朋友的公司今天谈个大项目,我过来开开眼界。”温谅随口糊弄过去,道:“别说我了,倒是你找我做什么,莫非现在还不肯揭晓谜底吗?”   “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今天是我父亲六十岁生日,我想请你过去做客。”   温谅瞠目道:“啊?”   他倒不是介意去给秦音的父亲祝寿,只是以秦音的性格,和两人的关系,应该还不至于到这一步才对。   秦音解释道:“是这样,本来我跟父亲说好,今天要带学生过去拜师,你也知道的,就是颜歌和蒋大鹏中的一个。不过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就想着干脆算了,有时候操之过急未必对他们的成长有利。但我父亲有个毛病,凡事爱追究问底,我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骗他,总不能说之前觉得两个学生都挺有天份,之后又觉得他们还欠缺点火候……”   “所以?”   秦音少有的露出几分狡黠的神色,道:“所以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等吃完了饭就找个借口溜掉,让我父亲没机会抓着我不放。”   温谅哭笑不得,道:“秦姐,你可以提前告诉我嘛,至少我能准备一下礼物。这样空着手去,就是以我的脸皮厚度也可能顶不住啊!”   “我就是怕你破费,所以到现在才说,没关系,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呢,就当吃顿便饭,只要带张嘴就可以了。”   秦音指了指后排,温谅扭过头,看到座位上放着几个盒子,都是西洋参、坚果之类的常见礼品,另外还有一册《晏济元书画集》,算是多了些许书香气。   “晏济元?是那个号称‘海外有张大千,国内有个晏济元’的晏济元吗?”   温谅对书画圈的东西所知不多,也就认识张大千徐悲鸿等著名人物,对晏济元有印象,还要得益于前世里谈羽追过的一个中国美术学院的漂亮妹子。那妹子是晏济元的疯狂崇拜者,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晏济元留存于世的真迹并不多,普通人接触最多的也就是96年出版的《晏济元书画集》,她竟然把从96年开始所有版本的《晏济元书画集》都买了回来,放了整整一个书柜层。   秦音没想到温谅竟然还知道晏济元,眼眸中洋溢着惊喜,道:“温谅,你总是让我惊讶!对,就是你说的那个晏济元,不过这个不算称号,只是当年朱元帅对他的赞誉而已……”   一路上谈谈文学,谈谈音乐,谈谈理想,温谅很享受跟秦音相处时的轻松和随意。当车子停在江东艺术学院的大门口时,温谅挠着脑袋,问道:“一直没有问,秦叔叔是做什么的?”   “他是教声乐的老师,现在还挂着艺术学院的副院长,不过是个虚名,很少管具体事务的。”秦音熟练的打着方向盘,拐了几个来回,找到停车位停下车子,和温谅提着东西去了学校职工食堂。   “本来他不想大肆操办,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就行了。只是学校领导坚持要为他庆祝,才勉强同意了。不过还是要求不去外面的酒店,尽量减少铺张浪费,最后把地点选在了职工食堂,桌椅碗筷都是现成的,简单布置一下就可以了。”   职工食堂布置的喜气洋洋,几十张八仙桌铺着红色的桌布,桌面中间摆放着装饰花,温馨中不失大气。温谅和秦音并肩走过去时遇上了不少来道贺的熟人,然后听到最多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小音,你男朋友啊?小伙子真精神,不错,不错!”   秦音每次都大大方方的道:“不是男朋友,要是真的有了,一定跟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们汇报。”   不过流言是可怕的,等秦音带着温谅拜访今天的老寿星秦宣林的时候,秦音的妈妈章莉几乎用打量女婿的眼神来审视温谅了。幸好温大叔生来就不彷徨,在章莉堪称红外制导的犀利目光扫描下,依然面带微笑,从容不迫,显得彬彬有礼,气度非凡。   秦音给他们做了介绍,温谅又不是真来当女婿的,规规矩矩的说了点喜庆话,力求无功无过。秦宣林是个很和蔼的人,笑着道了谢,然后给女儿送去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你说好要来拜师的学生呢?   秦音装作视而不见,只顾和章莉说话,那种小女儿的神态让温谅颇觉好笑。正好又有人来道贺,秦音松了口气,拉着温谅去找她哥哥嫂子挨着坐了。接下来领导致辞,寿星答谢等等一套程序走下来,终于可以开席吃饭。还别说,艺术学院的食堂也颇有艺术气息,寻常菜色都能做出古色古香的感觉,让温谅对大师傅的厨艺大为敬仰。而秦音的哥哥秦棋对温谅的兴趣远远大于桌上的饭菜,旁敲侧击的问了许多话,不过温谅滑不留手,太极推手圆润如镜,让秦棋多次无功而返。   不过因此引起了他更浓烈的兴趣,妹妹秦音无论性格才华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可因为脸上胎记的缘故,到现在为止感情世界依然是一张白纸,这也成了家里人最不忍提及的隐痛。   而温谅,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往家里带回来的男孩!身为哥哥,要是再不关心关心,被章莉知道了,还不得捏着耳朵骂啊?   酒过三巡,现场的气氛也达到最高潮,秦音凑而温谅耳边,低声道:“等会散了场,咱们去打个招呼,然后就回青州。”   温谅刚塞进嘴里一只鸡翅膀,正要点头答应,却突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端庄大方的女人走了进来,不能置信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噗的一声把鸡翅膀喷了出去!   正准备给温谅斟酒的秦棋木然看着掉在裤子上的鸡翅膀,暗暗的道:淡定,淡定!一个合格的大舅子,应该有宽广的胸怀,包容的心态,以及用裤裆接鸡翅膀的敏捷身手,权当为妹子不太顺利的爱情尽点微薄之力! 第七百一十八章 兆示吉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温谅赶忙跟秦棋道歉,秦棋笑着挥挥手,还很幽默的打趣了两句,修养这种东西果然是一脉相承,有其妹必有其兄啊。   秦音拿了纸巾递给温谅,道:“慢点吃,别呛到了。”   温谅接过纸巾,一边擦嘴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主桌。黑裙女子走过去后,秦宣林和章莉都站起来迎接,看样子应该关系极好。   “看什么呢?”   秦音坐的位置正好侧身对着门口,没有注意到黑裙女子进来,这会顺着温谅目光看了过去,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梁姐姐也来了,她不是打电话说今天可能没时间吗?”   听到这个“梁”字,温谅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不过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这是谁啊?熟人?”   秦棋闻言也转过头看了一眼,哈哈笑道:“何止是熟,梁姐从80年到90年,足足跟着我父亲学了十年声乐,算是我妹妹整个少女时期最喜欢也最崇拜的人了,整天跟在人家身后做条小尾巴,几天不见都要哭鼻子的。”   “别听我哥胡说!”被秦棋提到小时候的糗事,以秦音的淡泊也觉得有些羞涩,郝然道:“梁姐姐是临泽市峡县人,跟我们是正儿八经的老乡,考到江东艺术学院后又跟着我父亲学音乐,且一学就是十年,从本科读到了研究生,其实跟家人没什么区别。”   温谅仔细回想,这位梁女士虽然极有音乐天赋,但一直从事的都是音乐基础教育方面的工作,多年来不为世人所熟知。只是后来“夫唱妇随”,才一下子进入了大众的视野,成为国人最耳熟能详的名字之一,而个人经历也随之曝光,貌似确实有在江东艺术学院求学多年,只是温谅起先不知道她的老师就是秦音的父亲秦宣林,也就从来没有想过会在此地偶遇。   世事之奇妙,总是这般的匪夷所思!   不过重生以来温谅炼心磨性,早非常人能比短暂的失态之后,逐渐恢复了平静,脸上却不动声色,轻轻拍了下额头,苦恼的道:“说起临泽峡县,我怎么听着这个地名很耳熟呢?”   秦音露出几分笑意,道:“是不是那天晚上在青师校门口听过……”   “我想起来了,颜歌拿的那张古谱不就是从峡县的古月坊买来的吗?哈,怪不得你一眼识破,说的头头是道,把我唬了个半死,原来竟是你老家的店。”   秦音还没来得及说话,章莉冲着她和秦棋招了招手,忙起身低声道:“我们过去打声招呼,你先吃点东西。”   温谅点点头,目送他们去了主桌,神思却不知飞到了何处。96年的这个时候那人应该还在江越省的省会福德市做副书记,仕途固然平顺,但在众多实力派当中并没有太引人注目的地方,谁又能想到二十年后竟会一飞冲天?   正思虑间,见秦棋不知跟梁女士说了些什么,扭头对着自己指了指。梁女士远远的望过来,微微颌首示意,温谅也微笑着做了回应,表现的倒是不卑不亢。梁女士收回目光,对秦音耳语了几句,秦音摇了摇头,只是笑,却不说什么话。   片刻后章莉、秦棋和秦音一起把人送到食堂外,等秦音回转坐下,温谅问道:“这么快就走了,不留下吃顿饭?”   “时间太紧张,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得立刻赶回福德去。不过人能过来已经给我父亲很大的惊喜了,毕竟这几年大家都忙,见面的机会太少了。”   温谅本想说有事没事还是多跟你这位姐姐拉拉关系,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所谓无欲则刚,想来以秦宣林年纪,已经对名利看的很开了,而秦音更是醉心音乐,精神上的追求远远大于物质上的追求,保持这样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恩情,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温谅自己却从没想过要攀附上这棵参天大树,一来没有合适的机缘,投机钻营只会惹人生厌,弄巧成拙;二来他要着眼当下,立足根本,实在等不了二十年那么久远。所以只当这是一次夹杂了前世今生的观光之旅,如同普通人见到了大明星,激动归激动,但也仅此而已!   从宴会脱身后,秦音拉着温谅去逛了逛街,跟一般女孩子逛街不同,她去的地方不是百货大楼的女装部,不是商业步行街的时尚店,更不是满是美食勾引着肚内馋虫的小吃一条街,而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古玩城。   温谅对这个没兴趣,也没研究,走进古玩城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琳琅满目的货摊不一会就晃花了眼睛,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不过秦音明显是这里的老顾客了,不时有人给她打招呼,还殷勤的推荐手头的东西。古玩也讲究“望闻问切”那一套,秦音多是过手看两眼,不多说话,但一开口就点在点子上,让卖家无话可说。紧走慢走一圈逛完,秦音多看少买,总共买了两件东西,一件是和田玉马上封侯摆件,一件是飘花翡翠如意,温谅不懂好坏,但“石之美者为玉”,一看料二看工,还要看合不合眼缘,至少他觉得这玩意还不错。   “这个摆件托你转送给雨溪,马上封侯,取一个口彩吧,祝愿她仕途顺利,早日高升。”   温谅摆摆手,笑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自己给她吧。”   “雨溪工作太忙,我们约了几次可都不凑巧,大概……嗯,有小半年没有见面了吧?你转告她一声,再不找时间和老朋友吃顿饭,我可要割袍断义的。”   温谅又是一笑,接过和田玉摆件,道:“好吧,这活我接了!”   “这个如意呢,是感谢你今天陪我参加寿宴,不仅要应付我爸妈,还要容忍我哥哥在你耳边聒噪,真是对不住!小东西不值钱,可不要嫌弃哦。”   温谅性格复杂,却唯独没有扭捏这个词,既然秦音都这么说了,拒绝也不合适,道:“那我就却之不恭,收下了啊?”   秦音微微一笑,拿起挂绳亲自给温谅戴到脖子上。温谅低着头,闻着女孩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心中只觉平安喜乐,正如同翡翠如意代表的寓意:   颐神养性,兆示吉安! 第七百一十九章 小楼一夜   回到青州天色已暗,两人在市中心分开,温谅去了帝苑花园,叶雨婷开的门,问起左雨溪,才知道又到下面县里调研民转公的工作进展,快三天没有回来了。这段时间左雨溪简直忙碌到了极点,不是在各个县里,就是在去县里的路上,偶尔忙里偷闲通个电话,也是说不了几句就得挂了,让温谅十分担心她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叶雨婷现在每隔两天都会过来帮左雨溪整理打扫房间,窦静好不在青州,大多时候,她是以姐身代母职,照料着妹妹的生活。   “叶……雨婷,暑假都去哪里玩了?”   温谅差点又脱口叫出叶老师,想起上次深谈之后她曾让自己在没人的时候称呼名字,忙改了口。叶雨婷给温谅泡了杯清茶,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小麦色的皮肤比起以前别有一番韵味,而整个人的气质和精神状态,都似乎有了些不同,道:“先去泰山转了转,然后去了黄山,嵩山,华山,再然后一直往西走,到了祁连山,青海湖,莫高窟、月牙泉,最后的终点是玉门关,沿途逗留了许多城市,看了许多风光,山河之美,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两个月数千里的行程,大漠,飞天,塞上江南,丝绸,古道,玉门阳关,一次苦行僧般的远游不仅仅让足迹留在了天地雄伟的山川锦绣,也让卑下的灵魂得到了净化和升华,不再拘泥于世间的规矩和条框,不再纠结于肤浅的情爱和左右摇摆不定的挣扎。   与这片永恒存在的广袤的土地相比,真正能被你拥有的,只有眼前的幸福和时光!   温谅听的咋舌不已,道:“我还以为你只是在苏越这边转了转,原来跑到西北了,一个人吗?”   “怎么,是担心我,还是不放心我啊?”   叶雨婷眼波流动,似笑非笑的看了温谅一眼。温谅心口一跳,这样的话常常是自己调戏叶雨婷时会用的言辞,却没想到她竟然偷偷学了去,且学的如此活色生香,道:“是啊,长途跋涉,路上又不太平,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如果单身一人,实在太危险了。”   这个时节不比后世,道路通畅,出行简捷,各条旅游线路开发成熟,攻略多如牛毛,订车票订酒店订餐厅全部网上提前预约,说走就走的口号喊的激荡人心,一人一车就能玩遍大半个共和国。可现在高速公路大多还没有开通,很多地段路况极差,加上车匪路霸横行无忌,真要是一人上路,那不叫旅游,那叫找死!   叶雨婷浅浅一笑,仿佛刚才惊鸿一瞥的妩媚从不曾出现过,道:“我们一行四个人,三女一男,其中两个是一对,都是大学时的同学,也都喜欢旅游和摄影。这次的行程足足筹备了快半年,买装备,做路书,寻导游,不过还好,好多城市都有以前的同学和朋友,省了许多麻烦……”   “到西边走一走一直是我的梦想,雨婷你倒是抢了先,拍了照片吧?拿出来让我欣赏欣赏,也算是望梅止渴,聊胜于无吧。”   “照片还没洗出来,有一些在朋友那里,等搞好了再给你看。”   “好的!”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虽然共同决定当那次的意外事件没有发生过,但你也许可以骗的了别人,却总是无法骗过自己。   不同了,就是不同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温谅笑道:“你先说吧。”   叶雨婷顿了顿,道:“在二六班待的怎么样?有麻烦吗?”   温谅被触及了伤心事,郁闷的道:“我正准备问你,那个刘庆到底何方神圣?天天盯着我不放,说话奇奇怪怪的,让人很不舒服……”   “刘庆?我跟他不是很熟,不过听黄梅说好像为人挺花的,来一中一年都换了三个女朋友。他怎么你了?”   温谅捂着嘴干咳一声,道:“我怀疑他垂涎我的美色……”   叶雨婷愣了下,然后从肩头到身子,全都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最后彻底笑倒在沙发上,脸朝下埋在手臂间,长长的青丝几乎垂到地上,淡青色的碎花连衣裙勾勒出起伏有致的曼妙身材,裙裾下摆掀起了数寸,露出晶莹剔透的白皙玉腿。   温谅恼羞成怒,道:“喂,我认真的,笑什么笑?”   “对,对不起……哎哟,肚子痛……”   叶雨婷实在笑的快不行了,却没注意到温谅的眼睛如此的温柔和怜惜,其实有这样一个人,会不惜装傻充愣来逗你开心,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过了好一会,她才止住了笑,道:“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可以放心,就算刘庆有……呵,真有那个爱好,他也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你啊,也就骗骗女孩子拿手,别的可就不行喽。”   “这话我就不爱听,我这样的老实人,哪里会骗女孩子,都是女孩来骗我的好不好?”   又说了一会话,温谅看看时间,起身准备离开。叶雨婷心中却有些不舍,自从上次深入交谈之后,她跟温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或者见了面也只是寥寥数语,匆匆而别,再不曾有过单独相处的温馨时光。   她跟着站起,犹豫了下,道:“要不留下来吃顿饭?”   温谅当然知道叶雨婷只是来帮左雨溪整理房间,本没有在这边做饭的打算,笑道:“这个点了,不值当再出去买菜回来做了。这样吧,今晚我请客,咱们出去吃,等吃完饭我们再去个地方转转,包你大吃一惊。”   “就咱们两个?”   温谅转身往外面走去,道:“放心吧,我最近身体有点乏,就是有那个色心,也没那个能力了。”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叶雨婷脸蛋绯红,咬着贝齿瞪了温谅一眼。   “狗嘴要能吐出象牙,那还叫狗吗?”   简单吃了晚饭,温谅开车带着叶雨婷到了一处宅子前面,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嘈杂的噪音,微风拂过层层的竹林,如同一位从古时走入了现代都市的白衣女子,吹响了一曲清新委婉的笛音。前方百米外的青河水沿着堤坝规划出来的河道潺潺流过了青州城,翻滚的浪花拍打着岩石,不知见证了多少年的历史印记。   置身此地,宛在画中!   叶雨婷打开车窗,手臂托着下巴,凝视着这片闹中取静的所在,惊叹道:“好美!”   温谅从车上一跃而下,推开了宅院的大门,回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美女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啊?”   叶雨婷拾阶而上,侧身走过温谅的旁边,入目的是一座充满了旧时风格的青石砖瓦小楼,铺着草皮的院落中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在路的左侧有一颗快要数十年树龄的香樟树展开了伞状的枝叶,给了夏日的夜带来更多的清凉。树下摆着大理石石桌和石凳,院落的四周种了几株郁郁葱葱的修竹,看起来既雅致又悠闲。   从小路慢慢的往前走,可以看到小楼的墙壁上斑驳的年代感,两扇玻璃窗则用了木质的窗格,雕琢了代表了明清时代极高工艺水准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等进到楼内,却仿佛一步跨越了千年,明亮的吊灯,舒适的沙发,棕灰色的黑胡桃木地板,整个房间的线条无不勾勒出现代建筑设计才有的震撼和惊喜,给人极佳的视觉和心理体验。   叶雨婷啧啧称奇,能在里外之间,方寸之内,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合的如此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充满了中西合璧的奇思妙想,让人叹为观止。   二楼是卧室和书房,对着院落这边的几间换成了落地窗,拉开窗帘能看到远处的青山,山下的青河,让总是拘束在钢筋水泥间的视野变得前所未有的流畅和开阔起来。   叶雨婷闭上眼睛,自然而然的伸开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温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道:“如何?”   叶雨婷没有做声,过了片刻才回过头,眸子里的喜爱怎么也遮掩不住,道:“我喜欢这里!温谅,是你买的房子吗?”   温谅点点头,道:“喜欢就好,我还担心闭门造车,会让审美趋于小众。”   叶雨婷的手指悄悄的用力,道:“是……准备和雨溪一起么?”   温谅摇头笑道:“那倒不是,雨溪天天忙的连帝苑都呆不了几天,这里离市中心又远,最多休息的时候过来放松一下。我打算把这里当个聚会的小窝,朋友们生日也好,玩乐也好,不开心也好,觉得烦闷也好,再或者这样那样的原因,只要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这里都会为大家敞开。反正卧房多的是,多住几个人应该没问题。”   “那,我能预订一间吗?”叶雨婷实在太喜欢这里,禁不住脱口而出。   “当然没问题,你还是第一个来参观的人,随便挑一间好了。”   叶雨婷愕然抬头,动人的双眸似乎迸射出闪亮的光芒,道:“我是第一个?” 第七百二十章 听雨声   叶雨婷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来参观温谅秘密基地的人,思绪一时变得紊乱起来,仿佛又回到那两个月的漫长旅途中,不管是青山碧水游人如织的熙熙攘攘,还是黄沙戈壁极目苍凉的冷冷清清,一旦空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想起远在青州的那个少年,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笑,他的一切。   本以为离开越远,思念就会越淡,可祁连山上阵阵呜咽的冷风,月牙泉底湛湛生辉的星辰,慈寿寺里玲珑塔顶振聋发聩的禅音,玉门关外将军帐中萧杀幽怨的笛声,都在一次次的告诉她,逃避并不能遗忘,三千里路云和月,那个人的影子从来不曾离开过,也不曾消散过,反而随着这段旅程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炽烈。   站在小方盘城的城楼上,叶雨婷终于明白,这一世,也许再也理不清跟温谅之间的那些纠缠!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情之一物,最是断肠,古人早有明训。可当时间和空间的流转也逃不开对某个人的思念,当世俗和伦理的界限也止不住心中满溢的柔情,哪怕到了最后真的相思化成灰烬,她也愿意做那只扑火的飞蛾,将洁净无瑕的女儿心完完全全的托付于他!   无怨无悔!   “为什么是我?”   叶雨婷说不清到底期盼温谅会有怎样的回答,但说实话,这一瞬间,她的心里紧张极了。   为什么选择让我第一个走进你精心打造的私密世界?   叶雨婷虽然不懂装修设计,但也看得出温谅对这个宅子花费了多少心血,能有资格抢先体会这份惊喜的,应该是左雨溪或者其他人,却偏偏不该是自己。   温谅站在叶雨婷身边,一同望着窗外的景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想给你看,便带你来了。雨婷,说心里话,这两个月没见,我总觉得过了许久,有时候也会想你在哪里,会不会着凉,有没有危险,可你没拿手机,实在没办法联系。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大胆去了西北,我早就派人把你抓回来了,哪里能由得你的性子去冒险?”   叶雨婷抿嘴轻笑,对他的霸道非但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涌起淡淡的暖意。   “开学那天看到你走进教室,虽然皮肤没有以前那么的白嫩,可眼睛却更加的明亮动人,整个人看上去也更加的自信和平静。要不是见你还留着长发,我真要以为你学那些老和尚,来了个一朝顿悟什么的……”   刚才还繁星密布的天空卷来了浓浓的乌云,小楼外面开始起风,吹动着树枝疯狂的摇摆,温谅的声音还在继续:“今天在帝苑再次遇到,才有机会单独坐下来聊聊天,也是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竟然面对面坐着,尴尬的无话可说。”   温谅转过头,直视着叶雨婷的眼睛,道:“雨婷,仔细想想,是我对不住你。前后两次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事后却要你和我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不仅对你不公平,也侮辱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如果再这样不明不白下去,终有一天你和我会形同陌路,连朋友也做不成。我不愿意走到那一步,”温谅踏前两步,和叶雨婷近在咫尺,呼吸相闻,道:“雨婷,你呢?”   叶雨婷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口,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但还是缓慢却坚定的摇摇头,道:“我也不愿!”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紧跟着轰隆隆的雷声惊闹了夜的沉静,豆大的雨滴从数千米的云层倾泻而下,瞬间将青州城变成了一片泽国!   叶雨婷身子一抖,几乎下意识的拥入温谅的怀中。温谅自然而然的将双手放在她的腰间,脸颊贴着她鬓角的发丝,低声道:“既然咱们都不愿意,哪怕老天爷发再大的脾气,也都不会退缩的,对不对?”   叶雨婷本来还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的变得柔软,脑袋枕着温谅的肩膀,双手用力的抱紧他的腰,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唇,哽咽着点了点头。   房间内寂静无声,偶尔闪电夹杂着雷声劈开了夜幕和雨帘,透过落地窗能看到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又不知过了多久,房内响起了喃喃低语:   “冷吗?”   “有一点!”   “要不去床上坐会?”   “……嗯!”   叶雨婷话音刚落,温谅把她打横里抱起,走到床边放在了床沿处,然后蹲下身子帮她脱掉鞋子。一双雪白晶莹的玉足呈现在眼前,当真是如玉之润,如缎之柔,脚踝纤细而不失丰腴,足弓微微向上弯起,曲线优美,脚趾匀称整齐,如细细的葱白,淡淡的半月形状和水色的脚指甲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细腻半透明的脚背皮肤,隐隐可见几条细小的青筋。   这不是温谅第一次见到叶雨婷的玉足,当初藏在办公室的桌下曾经握在手里把玩过,不过那时局面紧张加上光线不好,并没有像现在这般瞧的仔细。   “脚有什么好看的?”   叶雨婷红了脸,飞也似的缩了下脚,双腿钻进了床上被子里。温谅笑了笑,也踢去皮鞋,跳上了床,和叶雨婷面对面坐下,拉过被子盖在了腿上。   从地上到床上,看似简单的位置不同,但代表的意义却绝不简单,叶雨婷低垂着头,脸颊的绯红蔓延到了耳根,眼波仿佛要滴出水来。温谅看着她的媚态,差点把持不住,猛的咬了下舌尖,道:“要不要喝点酒?”   叶雨婷羞涩的轻嗯了一声,温谅从被子里起身,打开酒柜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回到床上,和她一人一杯,轻轻一碰。   几杯红酒下肚,叶雨婷轻声道:“谅……”   “嗯?”   “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咱们要这样子的话,将会面对多少麻烦?”   “当然想过了,我本质上其实是个生意人,凡事爱计较成本和收益,和失去你之后的痛苦比,那些可能会有的麻烦,都算不了什么!”   叶雨婷从没听过温谅的情话,心儿几乎要融化在他的声音里,主动倒了两杯酒,手臂穿过他的臂弯,和他喝了一杯交杯酒,然后将酒杯和酒瓶都放在床头柜上。   “不喝了吗?”温谅讶然道。   叶雨婷缓缓的站起身,修长的双手解开前排的扣子,然后拉下肩带,连衣裙顺势滑落,露出一具绝美的胴体。   “我要把自己在清醒的时候交给你!”   “谅,要了我吧!” 第七百二十一章 雨过天青云破处   疾风骤雨嘶吼了一夜,电闪雷鸣未有半秒的停歇,窗外的青石路上了满地的枝叶,当第一缕晨光从东方升起,照的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几疑是人间仙境。   房间内也是乱糟糟的,衣物散了一地,裤子,裙子,还有纯白色的内衣,无不让人猜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激烈的战斗。温谅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身边海棠春睡的玉人,黑色的长发洒在枕头上,紧闭的双眸无规则的滚动,不知在做什么样的美梦,精致的容颜犹若最美的一幅工笔画,让人不由想起诗中描绘的那种从不曾见世的柴窑瓷器:   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   兴许是感觉到屋外的阳光,叶雨婷娇柔无力的身子往里侧翻了翻,纤细的玉手正好碰到温谅的双腿之间。作为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晨勃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它的庞大和坚硬。不是有个段子这样说吗,年轻的时候总是睡眠不好,因为要用一夜的时间让它变软,岁数大了还是睡不好,因为要用一夜的时间让它变硬。   许多东西都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可惜的是,到了知道珍惜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叶雨婷还在半睡半醒之中,不清楚碰到了什么,好奇的捏了捏,感受到它的灼热和狰狞,才猛然一僵,整个人被点了穴道般,躲开也不是,不躲开也不是。虽然已经跟温谅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可适应也需要一个过程,至少现在的她还做不到那么坦然。   温谅嗤的一声笑,恶作剧的拱了拱腰,在她娇嫩柔软的手心里轻轻的顶了顶,俯身贴着耳垂,吹了口气,道:“雨婷,雨婷!”   叶雨婷发出细碎的低吟,美眸打开一条缝隙,被阳光刺了下,趁势抬手遮在额头,问道:“几点了?”   温谅取过手机看了看,道:“快八点了,怎么?”   “啊?”叶雨婷一惊坐起,身下传来的隐隐痛楚让她微微蹙了下眉,薄薄的丝绵被从胸前滑落,仿佛刚刚拉开幕布的一出舞台剧,将所有的精彩一寸寸的呈现在空气中。   “上课要晚了,我从来没有迟到过……”   温谅啼笑皆非,果然是爱岗敬业的好老师,这种时候首先想起的竟是上课要迟到了,道:“今天别去学校了,要不我帮你请个假?”   “谁要你帮忙?”叶雨婷似嗔似喜的斜了他一眼,初为妇人的娇羞和妩媚让温谅心口一跳:“我今天必须去学校!”   温谅双手靠在脑后,视线下移到她的胸前,两枚竹笋状的酥乳亭亭而立,唇角溢出笑意,道:“你要是再不穿好衣服,今天哪里都别想去了。”   叶雨婷这才注意到自己春光外泄,啊的一声又躲回被子里,连头都蒙了起来,片刻后伸出一只手,道:“谅,把内衣给我……”   “刚才谁说不要我帮忙的?”   温谅刚要捉弄两句,大腿处被轻踹了一脚。知叶雨婷脸嫩,不再逗她,从地上捡了内衣裤放到床头,道:“我先去上个厕所。”   等温谅从厕所出来,叶雨婷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床单上那绽开的一团嫣红。温谅从后面抱住了她,去寻找那两片诱人的红唇,叶雨婷配合的扭过脸,婉转相就。   良久唇分,两人脸颊紧贴,耳鬓厮磨,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叶雨婷的双眸洋溢着久违的幸福,可幸福之外,却还有许多事情问题需要解决。   “谅,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我们的事先不要告诉雨溪,好不好?”   温谅握着她的手,道:“不用担心,这些交给我处理就好!”   “别,答应我,就当给我点时间,也给她点时间。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亲口跟她说……”   温谅默然片刻,将她抱在怀中,微微一笑,道:“好吧,不过别想太多,总会有法子的!”   叶雨婷点点头,依偎在温谅的怀里,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眼睛却看着床单上见证了爱和疯狂的痕迹,渐渐的仿佛痴了。   洗漱之后,叶雨婷将床单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了自己的包里,温谅装作没看见,免得她恼羞成怒来扭耳朵。出门去学校的路上,温谅问出心中的疑问,昨晚叶雨婷突然那么主动,其实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叶雨婷轻声说了两个月的远游让她的心路历程有了极大的改变,也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感情。唯一不能确认的却是温谅对她是不是同样如此,而这个疑问也在昨晚幸运的得到了答案。这个答案让她欣喜若狂,也让她抛开一切顾虑,鼓起勇气将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了温谅。   “你呢,昨晚怎么会突然说那样一番话?也有点不太像你呢。”   温谅看似戏谑外放,其实对待感情一直十分的内敛,很少会有吐露心事的时候。他的脑海又浮现了秦宣林寿宴上看到的那个女人,眼神变得深邃又悠远,道:“昨天我参加了一场宴会,遇到了一个我从来没想过会遇见的人,也因为这个人,给了我极大的震撼……”   重生本就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当人生重新来过,可能的,不可能的,都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某个地点,某个场景,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每当这个时候,你会忍不住思考一些可能让上帝发笑的问题,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是谁,谁是我,诸如此类,永远没有标准的答案。   这时的温谅,比任何人能想象的更加的脆弱!   可与这些虚无缥缈的问题相比,喜欢与被喜欢,爱与被爱,却能被清晰的感知,所以当对不能理解的事物的敬畏转化成倾诉的欲望,便有了昨晚的一诉衷肠。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温谅白天的经历,未必会直白的表达对叶雨婷的感觉,如果不是叶雨婷磨砺身心的远行,也未必有勇气跨越人世间的条条框框。   由因及果,这貌似只是一场意外,可缘来份至,其实是命中注定的结合! 第七百二十二章 少男必备熬夜神器   到了学校门口,叶雨婷做贼心虚,死活不肯跟温谅一起进去,让他先去周边转转,自己偷偷溜了进去。温谅只好在附近找了家租书店,进去翻了翻书架,还是金古温梁琼瑶亦舒刘墉余秋雨那些早就看腻的作品,正百无聊赖的时候,书店老板凑了过来,消瘦的个头,稀疏的头发,两条吊梢眉下是黄豆大小的眼睛,不用说话就能闻到一股子的猥琐味。   “第一次来?以前没见过啊。”   “老板好眼力!”温谅赞了一句。   老板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殷勤的道:“想看什么书?”   温谅笑道:“什么书都行,只要我没看过的。要不老板你推荐一本?”   “架子上的都看过了?”   温谅点点头,作为那一段阴暗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娱乐,疯狂阅读是他遗忘现实最有效的途径之一。老板鬼鬼祟祟的看了下门口,正是上午上课的时间,店里只有温谅一个顾客,蹲下去从书架底层的箱子里摸出一本六七公分厚度的书,宝贝似的递了过来道:“这可是好东西,只卖不租,要不要?”   温谅都不用手接,只瞄了眼封皮,加上老板淫荡的表情,立刻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少男必备熬夜神器,多是从岛国直接翻译过来或者托以岛国背景的“言情”小说,一本合装集里大概有四十多篇中短不一的文章,里面的内容在90年代中期可谓十分的重口和刺激,所代表的意义丝毫不低于后世爱情动作片对宅男的影响。   不过他也是从任毅口中道听途说了一点,并没有真正见过实物,抱着重生一党弥补任何人生遗憾的崇高理想,当即决定买下来。   “多少钱?”   “二十!”   “太贵了,五块行吗?”   “小伙,这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搞来的,最低十块,你要是不买,我只管卖给别人好了,又不是没人要。”   温谅掏了掏口袋,摸出了八块七,道:“我只有这么多了……”   老板苦着脸,道:“好吧,开门头场生意,不能黄了,八块七就八块七吧。”   温谅接过书,给钱的时候又拿走了五毛,道:“老板,好歹给我留点钱中午买馒头。”   老板顿时火了,道:“傻啊,都有这玩意了,还吃什么馒头?中午赶紧躺被窝里看,比你吃馒头爽多了。”   温谅不屑的撇撇嘴,对阅尽万千艾薇,心中自然无码的过来人,想要从单纯的文字描写中得到快感,除非是白洁老师妻子欲望陈皮皮那样的神作,否则的话,其难度不亚于对着魔兽世界里的亡灵一族撸到出血。   兴许是被温谅的不屑伤到了自尊,老板干脆连两毛也不要了,道:“我好人做到底,吃点亏,只收你八块。等这本看完了,记得再来,我给你搞点更厉害的。”   温谅夹着书刚走出书店,耳边传来下课的铃声,便一晃三摇的回了学校。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手里的书仿佛一块烧红的铁板,烫的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   咱果然是正经人啊,偶尔做点不正经的事,竟然还知道羞耻,比起任毅致和那些没节操的货,简直纯洁的像个天使!   正在九班教室埋头做题的任毅突的打了个喷嚏,把鼻涕直接喷到前面同学的背上,悄悄的用手纸帮他擦了擦,然后抓了抓脑袋,自语道:“哪个家伙骂我呢?靠,莫非又是温兄那个恬不知耻的货?”   刘致和昨个刚开了新盘,赌新任学生会主席的人选,正和张松他们蹲在厕所研究候选人的赔率,冷不丁的脚下一滑,要不是江涛拉的及时,半条腿差点掉进坑里。   “老大,没事吧?”   刘致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摔倒不可怕,摔倒厕所里可就太糟践人了,道:“真他妈的晦气,不行,今晚得跟温老大打个电话见见面,借他的煞气避避邪。”   所谓损友,莫过于此!   回到六班教室,温谅将书塞进抽屉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黄冈不是老三班的人,还没适应温谅这种神出鬼没的校园生活方式,瞪大眼睛问道:“偶像,我太崇拜你了,才开学一星期,迟到早退请假旷课,所有违规的事你都干了,老刘不管的吗?”   刘庆心里是怎么想的,温谅不清楚,但每次请假他都批的极其爽快,一边签字还一边关心的问一天够不够,不行多请两天也没关系,跟当初从叶雨婷手里批假之难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温谅笑道:“我是没法子,你可千万别跟着学。对了,寝室都分好了吧,睡上铺还是下铺?”   “分到了407,本来是下铺,不过杨虹她恐高,睡上面害怕半夜掉下来,我就跟她换了换。”   “杨虹?”   温谅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耳熟,黄冈指了指三排靠右边的一个女孩,道:“喏,就是她,人很好的,我俩挺合得来。”   看到女孩的样子,尤其脸上醒目的粒粒雀斑,某些不那么重要的记忆又重新回到脑海,温谅笑了笑,道:“是她啊,你挺厉害的嘛,开学没几天就认识新的朋友了。”   “那是,我又不像你人缘那么差!”   黄冈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她知道温谅不会计较,故意开起他的玩笑。提起这个,温谅也感到无语,道:“我就纳闷了,到六班以后貌似没得罪过同学们吧,怎么还是一个个看我跟看阶级敌人似的?”   “哈哈,其实没那么惨了,告诉你个秘密哦,咱们班里有三个女生暗恋你呢。”   温谅诧异道:“这么少?我以为至少得十几个……”   黄冈差点笑出内伤,道:“臭美!想不想知道是哪三个?”   温谅摇摇头,叹道:“纵使情深,奈何缘浅,替我告诉她们,不要为了我这样的浪子辜负大好年华,那并不值得!”   黄冈眉眼间全是畅怀的笑意,很入戏的附和道:“既然如此,有没有什么要诀别时的赠言?”   温谅深思之后,正气凌然的道:“好好学学,天天向上,共勉吧!”   黄冈再也按捺不住,和温谅一起大笑了起来。旁边的人诧然极了,看着温谅和黄冈的眼神,仿佛他们是长了三只眼睛两根尾巴的怪物。   多年以后,回首以前的自己,那时的青春,那时的理想,是不是也像怪物般的陌生?然后再看看现在的自己,艰难的挣扎,迷茫的奋斗,是不是也像怪物般的不合时宜?   我们都是怪物,区别仅仅在于,有些学会了伪装的技巧,让自己终于融合在了人群里,而有些一直坚持着固有的容貌,慢慢的成了孤独的流浪者!   第二节是刘庆的数学课,四十五分钟全程无尿点,单单讲一个“集合中元素的特征”的知识点,他就能口若悬河、不带逗号的讲上十分钟。温谅不知道其他听众什么脾气,照他的性格,要不是顾忌着学校是教书育人的神圣地方,早拿着一把粉笔头塞到他嘴里去了。   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了,温谅灵机一动,见黄冈正聚精会神的听讲,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刚买的书,侧着身子看了起来。有道是见面不如闻名,听任毅吹的活灵活现,结果让温谅大失所望,这种地摊文学,文笔什么的就不强求了,像流域风默默猴这样的牛人毕竟是一百年才出一个,可抛开文笔,情节也太弱了点,搞暧昧只会往衣服上倒酒,搞偷窥只会在洗澡时摔倒,搞床戏只会啪啪啪,真是毫无可取之处。   左右闲来无事,看到气闷处,温谅直接提笔画画圈圈改改,或是在页眉写点评语,倒也自得其乐,比起书中那些不知所谓,尚处在“言情文”初级阶段的生硬桥段好玩多了。   “温谅,你来下办公室!”   听到刘庆的声音,温谅一惊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下课了。怪不得圣人说逝者如斯夫,有追求的日子就是过的飞快,忙把书往抽屉里一塞,起身跟着刘庆往走廊另一边的办公室走去。   黄冈坐姿端正,目不斜视,等温谅从身后过去,偷偷回头看了下他的背影,然后黑眼珠滴溜溜的一转,视线偏离,盯着旁边的桌子陷入了思考当中。   “上课背着我看什么呢,那么认真,还一直笑……”   黄冈起初没有在意,不过偶然看到温谅侧着身子,面向着墙壁,好像故意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好奇心才遏制不住的升腾起来。她迟疑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一探究竟的冲动,嘻嘻一笑,将手伸进温谅的抽屉里,嘴里飞快的念道:“阿弥陀佛,窃书不叫偷,读书人的事能叫偷么?”   温谅尚不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正面形象即将崩塌的危险境地,到了办公室坐下,刘庆给他倒了杯水,笑道:“最近找了几个同学谈话,大家对你反映不错,这个班长当的很称职,以后要再接再厉。”   不管刘庆到底安的什么心,花花轿子众人抬,温谅谦虚道:“都是刘老师领导有方,我只是革命的一块砖,你需要哪里,我就往哪里搬!”   “好!”刘庆竟然还伸了伸大拇指,道:“要是大家都有你这觉悟,还怕六班搞不好吗?温谅,我推荐你竞选校学生会主席,看来是推荐对了!”   温谅微微一愣,看着刘庆笑的开花的脸,真想揪住他的衣领问问: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第七百二十三章 没收作案工具   在刘庆的办公室足足待了二十分钟,听他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说起了高中和大学期间的青葱往事,真没想到这个嘴碎的家伙竟然还是华师毕业的高材生,在校拿过不少的奖。本来是有希望留在沪江的,结果为了爱情能够开花结果,跟着女友回青州做了一名小老师。   就这样吧啦吧啦扯了一大通,温谅耳朵茧子都快被磨出来了,离开的时候脑门一直嗡嗡作响,经过五班门口时听到许瑶的叫声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我都喊了三声你才听到。”   门口除了许瑶,还有微侧过头,不敢直视温谅的叶雨婷。许瑶现在是五班的班长,名义上跟温谅级别一样,不过人家是以全票当选的牛人,而温谅是被官方指定,所受的拥护程度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她正跟叶雨婷商量班里的事,一转头看到温谅傻乎乎的在那晃荡,忙对着他招了招手。   温谅甩甩脑袋,将刘庆吐沫横飞、滔滔不觉的可怕形象从脑海里甩出去,走到两人跟前,笑道:“刘老师刚给我布置了任务,正想着怎么处理呢。”然后对叶雨婷毕恭毕敬的道:“叶老师好,是不是许瑶同学犯错误了?虽然我跟她是朋友,但不用给我面子,该怎么训就怎么训。对付她这种调皮捣蛋的学生,一定要从严从重,把错误扼杀在摇篮里,不然屡教不改,将来可怎么得了!”   许瑶抬脚作势欲踢,温谅笑着躲了下。叶雨婷轻轻呼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尽量保持自然,道:“要说顽劣,我教过的学生里没有比你更顽劣的了,还有脸说别人么?”   许瑶咯咯直笑,道:“叶老师明察秋毫,可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   温谅的眉毛轻轻一挑,看向叶雨婷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的意思,似乎在说敢这么埋汰老公,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小心家法伺候。叶雨婷俏脸一红,道:“快上课了,都回教室吧!”   说完不再搭理温谅,叮嘱了许瑶两句,掉头去了办公室。毕竟学校是叶雨婷的主场,她要摆出老师的做派,温谅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叶老师交代你什么事?”   “她说我普通话标准好听,所以推荐我去竞选广播站站长。”许瑶咳咳嗓子,手握成拳头放到嘴边,道:“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人民广播电视台,现在为您播报新闻,青州市一名叫温谅的高中生因为长的太丑,走在上学的路上被狗咬到了屁股……”   温谅无语的看着她,许瑶雀跃道:“呵,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有倪萍姐姐的范?”   温谅毫无节操的表扬道:“不错嘛,小同志好好表现,争取当上站长,以后就在我的领导下开展工作了。”   “你的领导?”   温谅风骚的顺了下头发,道:“好说,许站长,从今天起请叫我温主席!”   许瑶立刻明白过来,道:“啊?原来六班推的学生会主席人选是你,刘庆老师刚刚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对不对?”   温谅打了个响指,道:“聪明!”   许瑶太了解温谅痞赖的性子了,疑惑道:“你真打算参选啊?”   其实高中的学生会也就是个摆设,除了查查出操和就寝,逮逮翻墙和越壁,别的屁事没有,对温谅来说可有可无,当也成,不当也成。只是他实在受不了刘庆那一幅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殷勤嘴脸,虽然师者未必都那么的高尚,可套近乎套的太没有尊严,也难免让人生厌。   温谅苦笑道:“我倒是真不想,不过刘庆那张老太太的嘴能把死人给说活了,我真的没勇气当面反抗他。反正让他换人他不同意,推就推吧,大不了评选那天请个假,选不上他也怪不得我了!”   许瑶横了他一眼,道:“还不都是你惹的麻烦?”   这话说的不错,本来刘启兼着主席和站长的职务,学校方面比较满意,学生也大都心服口服,从没出过什么乱子。不过刘启自己太不争气,被顾文远阴了一把,搞丢了职务不说,名声也彻底臭了,只能喷了一口老血黯然转校。按理说接下来应该由顾文远接手广播站,甚或入主学生会,可随着金谷园事件爆发,这位大少旋即步了刘启的后尘,不仅告别了青一中,连国内都呆不下去,直接跑到国外去了。   从这个角度分析,小小的一中学生会,竟也是腥风暴雨铸就的被诅咒的王座啊!   “哎,自作虐,不可活!”   上课的铃声响起,温谅和许瑶作别,回到六班教室,黄冈一看见温谅,手足无措的乱成一团,钢笔都碰到了地上。温谅弯腰帮她捡起,黄冈却一言不发,脑袋快要埋到胸前,透过耳根的发丝,几乎能看到红红的肌肤。   小丫头的性格其实是比较奇葩的,套用后世的专有词汇,属于典型的女汉子,少有这种软妹子的羞涩感。   温谅奇道:“怎么了?”   黄冈还是不说话,温谅恍然大悟,以为是女孩子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来了。这个年代不比后世,关于这个话题,女孩们都比较矜持,羞于提及。   到了第四节快要放学的时候,温谅想趁中午吃饭把那本书带给任毅,他留着没用,也不感兴趣,可手伸到抽屉里摸了摸,不由轻咦了一声。   书呢?记得去刘庆办公室前放到里面了啊,温谅又伸了一只手进去,翻了个遍确定书不见了,眼角的余光偶然扫到黄冈,她依然低垂着头,一幅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不会吧?   饶是温谅极其擅长处理各种棘手问题,这会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那句话,搁后世跟女孩开点带色的玩笑,研究下文学和电影里的剧情,其实都不算什么,可在96年,这是男生女生间很难逾越的一道鸿沟。   正在思考如何开口,黄冈突然写了一张纸条从桌面上推了过来,温谅取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老看那种书不好,我没收了!   温谅微微张开了嘴巴,妹子,你要么脸皮厚点还我,要么干脆抵赖说不知道,这个“没收”是什么路数啊! 第七百二十四章 让青春做个伴   温谅尴尬极了,低声道:“这个,咳,其实我也不是老看……”   黄冈的小眼神表明了对他这句话很不信任,正如俗话说的,抓住一次当百次,既然被抓了现行,温谅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他提笔在纸上写道:借朋友的书,中午我还给他,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成不成?   黄冈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书递了过来。温谅一入手,差点泪奔,整本书被透明胶布缠的严严实实,在把胶布撕干净之前,别想再多看一个字了。   妹子,我服你了!   中午在食堂和任毅碰了头,温谅将书扔给他,道:“送你的!”   “什么玩意?木乃伊啊?”   由于书皮也被黄冈好心的用作业纸糊了起来,以任毅的功力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瞧出端倪。温谅嘿嘿一笑,道:“月白风高光屁股,夜深人静好读书……”   任毅半响才回过神,叹道:“温兄,你终于也堕落了啊!”   “这怎么能叫堕落呢?这是纯粹的学术研究!像你这种拿来满足自己身体欲望的无耻行为,才叫堕落,而我是以批判的眼光去审视这些文化糟粕,咱们的思想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任毅用手摸着书上的胶布,揶揄道:“莫非你的境界已经高到可以不用翻开,就能看见里面的内容了?”   “这……不提了,不提了!”温谅果断转移话题,道:“在九班待的怎么样?”   “还好吧,”任毅耸耸肩,道:“同桌是个黄毛丫头,木头桩子,学习狂人的三合一产品,跟我没有共同语言,一两天说不了两句话。不过这倒好,让我上课再没分过心,好好听课,好好做作业,好好上早晚自习,日子其实挺充实的。”   温谅对任毅能否洗心革面一直持怀疑态度,纵然因为宋婉的缘故,准备发愤图强,可怕只怕他三分钟热度,不能持之以恒。现在看来真是小看了爱情的魔力,有时候想想,爱情真是很奇妙的东西,能让人甜蜜,也能让人伤心,能让人崩溃,也能让人振作,实在妙不可言。   “温哥,可算见着你了,最近忙什么呢,见你一面比见杨阳都难。”   刘致和端着饭碗一屁股坐到对面,压的长椅都跟着晃了晃。温谅奇道:“你家杨阳不是号称随叫随到的十九中第一好媳妇吗?”   “哎,我正想找你商量这事呢。我岳父不知那根筋不对头,升了高二对杨阳管的死死的,让我丈母娘早上开车送,晚上开车接,愣是找不到一点机会和她私下里聚聚……我这小心肝那个疼啊,有首诗怎么说来着,日日想你想日你,喝水喝到水断流……”   任毅刚塞嘴里一勺米饭,直接喷了出来。温谅则是完全惊呆了,道:“谁写的诗这么上档次?”   刘致和指着任毅,皱眉道:“不是你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唠叨几十遍的那两句诗吗?”   任毅苦着脸道:“刘哥,我说的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刘致和难得的老脸一红,道:“呵,呵呵,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呗。反正是表达我见不到杨阳,心里头难受的意思,老大你必须想个辙救救我,不然我今晚就去杨大脑袋家里闹!”   “刚才还一口一个岳父,这会就成杨大脑袋了?”   “哪有这样当岳父的,不让我媳妇见我,也太缺德了吧?”   “好了,牢骚太盛防肠断,”温谅笑道:“就你这流氓脾性,谁家有女儿也不让你见!”   刘致和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脸,任毅壮着胆子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刘哥,你的苦我明白,咱们同病相怜啊,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次分班宋婉分到了二八班,没有跟任毅分到一起,严格来说也是隔窗相望,咫尺天涯,故有同病相怜之叹。   刘致和猛然抬头,在身上一通乱摸,竟摸了只笔出来,然后一眼瞅到桌子上的那本书,稀里哗啦的撕开胶布,又从里面撕下一张纸,道:“快,再说一遍,脱衣解带后面是什么来着?”   任毅额头满满的黑线:“衣带渐宽……”   看着这俩活宝,温谅深觉无力,刘致和记下了诗,郑重其事的叠好放到口袋里,双手合什,求道:“老大,你一定要帮帮我,这几天我吃不下去饭,眼看着要饿瘦了……”   我去,你丫的这身材要是按照五花肉的价格出售,都能在市中心买一套三居室了,还有脸提到“瘦”这个小清新的字眼?   温谅捉弄他道:“要不让刘局长去找杨一行商量商量?貌似他挺喜欢杨阳这个儿媳妇的……”   “拉倒吧,你可别害我了!”刘致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刘天来,这条路想都不用想。   “那你先老实交代,到底犯了什么事,才惹的杨一行对你严防死守?”   温谅绝对不信刘致和刚才的话,不知杨一行哪根筋不对?人家好歹也是管着几十万人的一方父母,哪里有闲工夫特意针对你个小胖子?   刘致和干咳一声,知道瞒不过温谅,道:“嘿,其实也没什么,暑假有天晚上送杨阳回家,在她家门口一时没忍住,就摸了摸小手,亲了亲小嘴,正好被她老爸在车里看到了!”   “这还叫没什么?杨一行没有当场痛揍你一顿,已经给足刘局长面子了。”温谅略一沉吟,道:“这样吧,最近你想跟杨阳见面是没戏了,写信的话怕你没耐心,干脆给她买个手机好了,只放在学校别拿回家,听听声音聊聊天,够你排解相思之苦了。”   刘致和眼睛一亮,双手一拍,道:“照啊!老大就是有办法,我下午放学就去买。”   “当菜市场买白菜呢?连卡办下来要七八千,你的钱够不够?”   “靠,这么贵?”刘致和拿的是刘天来用剩下的淘汰货,对手机价格真的没怎么留意,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道:“我手头还有五千多,找兄弟们凑凑最多凑个七千整,妈的,只好等这次开盘再去买了。”   “开盘?”   “嗯,学校不是要选新的学生会主席和广播站站长了吗?广播站毫无悬念一定是许瑶大姐的了,开盘没什么赚头,不过学生会目前的几个候选人都不相上下,好好操作一番,还是大有可为的!”   刘致和怕许瑶怕的要死,就是人不在这,提到的时候还不忘尊称一句大姐,很有古装戏里提到皇上必然拱拱手的做派,让人忍俊不禁。   温谅叹了口气,道:“致和,你的情报得更新及时一点了,今天上午六班刚刚出台了候选人……”   “六班?六班除了你又没有牛逼的人,你肯定不会参加,其他人去了也是炮灰,我都懒得关注……”刘致和的声音戛然而止,张大了嘴巴,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丫的竟然有闲工夫来掺合一脚啊?”   温谅沉重的点了点头,刘致和哀嚎一声,道:“你要是来了,别人还有什么戏?别人都没戏了,我还开个屁盘啊?老大,你们两口子一定是联合好了来玩我的吧?”   以前说过,跟广播站需要人气不同,学生会是由校方指定,温谅虽然人缘不怎么样,却是学生中唯一能跟章一晗关上门说话的牛人了,真要参选的话,几乎是十拿九稳。   温谅眨了眨眼睛,轻笑道:“我报了名,可不代表一定会当选哦!”   “你的意思?”   刘致和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发出阴险的笑声,竖起了大拇指,道:“高,真是高!这次我可要大赚一笔了,哈哈哈!” 第七百二十五章 学生那些事   “上次让你打听刘庆的底细,打听的怎么样了?”   “刘庆啊……”   刘致和按着桌子半站了起来,四周看了看,冲着左边的角落招了招手。片刻后张松端着碗跑了过来,先从刘致和碗里抢了块肉,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老大,嘛事?”   刘致和抬手照着他的后脑勺敲了一下,道:“吃,就知道吃,交代你的事办成了吗?”   张松飞快的把肉给咽了,揉着脑袋,委屈的道:“老大,你交代我的事多了,究竟指的哪件事啊?”   温谅笑道:“是我让致和去查的,六班的班主任刘庆,他到底什么来头?”   “他啊,老家是洛岭那边山里的,兄弟姐妹三个,就他一个有正式工作,总体来说家境一般,现在还在外面租房子住。大学时谈了个女朋友,也是青州本地人,好像在西城区的财政局上班,普通的办事员吧,应该没什么厉害的背景。”   温谅对张松刮目相看,刘致和手下第一包打听名不虚传,比起任毅只知道关注绯闻八卦要可靠多了,夸道:“挺厉害嘛,这都被你打探出来了?”   张松压低嗓门,道:“不瞒温哥,倒不是我厉害,刘庆有名的大嘴巴,这点事不知跟多少人说过了,随便找几个去年他教过的学生问问,没有不清楚的。”   下午回到教室,温谅还在想刘庆的事,他好好一个高中老师,女朋友也有正经工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双职工在这年头已经算不错的了,何至于低三下四的跟自己示好?   不过这都是小事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吧!   接下来几天温谅老老实实的待在学校里上课,毕竟高二刚开学不久,不能太不给章一晗面子,违反校规校纪太多,被人天天告状也不是个事。对这个水平明显不一般的老校长,温谅还是比较尊重的。   而在校园之外,各处的布局都在按照既定规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首先,青河豆浆发起了新一轮广告攻势,在江东各大城市稳步推进“五十家分店”计划。所谓五十家分店,是指在经过周密的市场调研之后,根据数据建立合适的统计模型,运用科学的测算方法,最终计算出来的一个结论。因为连锁经营模式的核心是以规模取胜,当规模逐渐扩大到某个区间,由于店面、装潢、采购、设备、人员培训等方面的一次性投入比较集中,成本的增速将会大于营收的增速,而只有规模继续扩大到一个临界点,才能让成本和营收趋于平衡,在一座城市取得稳定的盈利。对青河而言,这个临界点是五十家店,而同期的麦当劳,这个数字是七十家。   其次,依山饮用水公司正在加紧产品的研发,从钟傅二人的反馈来看,大家都很有信心在本月正式推出以“依山”命名的纯净水,也有野心凭借依山纯净水开创国内饮用水市场的新局面。针对这一点温谅毫不怀疑,以云烟湖群的优质水源为基础,结合德国引进的最先进的生产线工艺,几十位专家工程师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还有即将展开的一系列的推广宣传活动,要是再不能一鸣惊人,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另外,创图科技在灵阳基本安顿了下来,公司虽然处于草创阶段,但有左敬强有力的支持,有尹颙这个技术型天才坐镇,有上宁高科出身的管理型人才陈永庆、科研骨干姜瑜等人,短时间内站稳脚跟不是问题。温谅对他们现阶段的要求很简单,立足灵阳,完善结构,潜心研发,再谋发展。而新兴厂和青化厂合作,几乎拿下了沿淮河流域所有排污企业的数千万大单,鉴于淮河治理的紧迫和严峻,鉴于官方持续的高压和重拳,各大相关企业在支付设备款项方面十分的干脆,倒让新兴成为温谅旗下最先实现巨额盈利的公司,这让纪政很是得意了一阵子。   最后,也是当前温谅的重心所在,本草若兰将和凤凰鸟通力合作,共同掀起96年共和国最热闹、最精彩,也最影响深远的一次活动,成为文化、商业、符号和流行完美结合的教科书!   距离温谅被刘庆赶鸭子上架参加学生会主席评选之后的第五天,上午十点钟,高一高二一共九名候选人集合到办公楼三楼的小会议室,由学校一正二副三位校长、政教处总务处的几个主任、一二三年级段的段长等众多领导现场面试。温谅本来不打算出现在这里,准备一听到风声就提前请假躲避。不过刘庆实在魔高一丈,事先一点口风没露,直到今天第二节下课才在班里高调宣布温谅要代表六班去参选,请大家鼓掌欢送云云,众目睽睽之下,温谅真没办法说个“不”字!   会议室做了简单的布置,桌椅围成小小的一个圆,老师学生对面而坐,需要发言的人可以走到正中间。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一群领导,尤其章一晗可能一年也就见一两次面,没点心理素质的人说不定腿当即都软了。按照面试程序,先是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说说学习生活中取得的成绩,再然后是对学生会主席一职的认知和当选后的施政纲领,看着似模似样,挺贴合当下喊的震天响的素质教育的教学理念。其实说穿了,所谓的素质教育都是驴粪蛋儿表面光,教育体制不改革,生搬硬套一些舶来品,不仅没有适合它生存的土壤,也没有能让它茁壮成长的阳光。温谅大概扫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八个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不过用屁股想也能想得到,他们要么成绩好,要么家境好,至于是不是有能力有素质有手段当好这个学生会主席,那都不是问题——在校方眼里,只要够听话,懂配合,就是找头猪来当,也完全可以胜任。   第一个上场的是高一五班的男生,戴着眼镜,比较斯文,自我介绍堪称完美,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是班长,获得过市里省里各种竞赛奖状,平时乐于助人团结同学深受爱戴,不过在对于学生会的认知上卡了壳,结结巴巴的话不成句,结果越说越急,眼泪都下来了,害的花喜鹊好一阵安慰。   温谅估计这位同学由于成绩优秀的缘故,平时在不同的场合做过许多次自我介绍,所以手到拈来,口若悬河,背都背不出那种流畅的效果。可到了后面需要讲述自己的见解时,对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小孩子临场而乱的特质顿时暴露无遗。   不过比起第二个,第一个算是表现的极好了。   第二个是高二一班的王小顺,这人温谅听说过,身高一米八三,浓眉大眼,国字方脸,手长腿长,第一眼看上去绝对的霸气侧漏,并且家里还是开煤矿的,放在后世标准的高富帅,应该会有不少妹子喜欢。不过九十年代中期正是煤矿最不景气的时候,而十六七岁的小女生一般都喜欢俊俏清秀的男孩子,所以他在一中的女生群里不算很吃香,但男生中的朋友还是比较多的。   温谅之所以听说过他,是因为王小顺在高一下半学期做过一件很牛逼的事。被暗恋了一年的女生拒绝后,某天深夜,等巡查老师离开,王小顺同学抱着一罐啤酒,跑到了女生楼下,看着二楼暗恋女生的宿舍,一边喝酒一边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边喝边唱,边唱边哭,直到最后那女生受不了了,从阳台端了一盆水泼了下来。一般人这个时候就该识趣的离开了,可王小顺不一样,他站起来,痴情的望着女孩,然后脱去短袖,赤裸着上身,唱起了刘德华的《冰雨》,经典的歌词和旋律配合当时的情景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可女孩依然不为所动,掉头回去又是一盆水泼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现场并不多的几个小伙伴都惊呆了,已经喝醉了的王小顺同学坦然接受了水的洗礼,骄傲的仰着头,缓慢又坚决的脱掉了裤子。   仿佛在宣告,当下一盆水来临的时候,就是我脱掉内裤的光辉时刻!   那个女孩再也没出现在阳台,而悄悄尾随王小顺而来,担心他出事的两个兄弟急忙冲上去把他拽回了宿舍。后来可能因为这货人缘太好,或者这件事实在太难启齿,并没有闹到学校去,最后不了了之。   温谅听说后,曾笑着跟任毅说,那个女孩将来可能会后悔的!   当然了,只是可能而已,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喜欢高富帅,但如果真有一个高富帅死心塌地的喜欢你,追求你,估计也很少有女人能抵挡的住。   王小顺走到中间站好,章一晗含笑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正在这时,安静的会议室里突然听到了噗的一声闷响,竟是王小顺同学放了一个又绵长又曲折又起伏的臭屁。   温谅清晰的看到几个校领导的脸彻底僵掉了,不过章一晗确实够厉害,保持着笑容不变,只是额头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闭住呼吸的小动作。   王小顺的脸色,温谅已经不忍直视!   再下来两个发挥还算正常,温谅排在最后一位,正寻思着怎么才能躲过这一劫,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温谅过来的急,竟然忘了关机,忙从口袋掏出手机,正准备挂断,看到是宁夕的号码。前两天他们才通过话,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又打过来才对,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温谅心神一凝,对章一晗道:“校长,我得接个电话……”   章一晗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丝毫不搭理其他人的不满,道:“去吧,有急事的话我准你的假!”   温谅这下对章一晗真正佩服到了极点,如果角色对调,他自问未必能像章一晗这般举重若轻的处理问题。毕竟这是公众场合,温谅又是温怀明的儿子,看在外人眼里,难免会讥讽章一晗拍马太过。其实别说温怀明,就是加上左雨溪,章一晗也不用对温谅一个小孩子陪什么小心,他能混到今天的地步,岂是别人想对付就能对付的?况且真要当场呵斥温谅,也是履行师长该有的权利,事后难不成温谅还能报复回去不成?   所以说这个人不同凡响,明白温谅必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才这般不守规矩,故而送了他一个顺水人情!   温谅急匆匆的离开会议室,按下了接听键,那边传来宁夕冰冷的声音:“高战替雷方挡了一枪,正好打在了右手,三根手指断了,怕是……保不住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 鬓乱钗横衣衫尽   沙河是个火药桶!   温谅当初向宁虎臣献计的时候心底早明了这一点,古往今来三大恨,杀父夺妻断人财路,无不是你死我活的下场。恒沙矿业固然有通天的背景,可当日赚斗金的生意一夜易手,光芒耀眼的钱途瞬间黯淡,保不齐会有那些走投无路且胆大包天的亡命徒孤掷一注,效仿荆轲刺秦王,不为求胜,但求同归于尽!   今日是雷方,明日就是宁夕,这是行走在通天之路上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温谅挂了宁夕的电话,又给常成打了过去,让他立刻开车赶到一中门口。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心眼比较活泛的花喜鹊,关心的问道:“是不是家里有事?”   温谅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歉然道:“华主任,我有点重要的事就不参加评选了,麻烦你给章校长请个假。”   花喜鹊忙不迭的点头,道:“没事,赶紧去吧,章校长刚才不也说了吗,他准你的假。回头我再跟其他领导说说,不会有什么影响。”   温谅这会的心神都放在沙河那边,没有听出来花喜鹊这句“不会有什么影响”暗含的意思,道了谢便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和常成会合后,片刻也不耽搁的直奔西去,宁夕并没有要他前往沙河的意思,但温谅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刻任由她一人独立去面对如此险恶的局势!   一中校园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花喜鹊回到会议室,有个副校长看到只有他一人回来,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禁不住哼了一声。花喜鹊没有搭理他,凑到章一晗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章一晗点点头,示意下一个同学发言,仿佛温谅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这份养气功夫,着实一流。   而刚刚下课蹲在厕所里的刘致和也得到了下面人的汇报,温谅在评选现场接了个电话硬生生的中途退场了。张松听到这个消息彻底傻了:“这……这也太彪悍了吧?”   江涛嘲笑他道:“刚才你还说温哥没来得及提前跑掉,被抓到现场一定会当选,看看,什么叫魄力!”   刘致和小眼睛眯着,他对温谅一直深信不疑,说过话的还从来没有不作数的,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次的收益,道:“别打屁了,准备准备,我估计下午放学前消息就会公布,明天开始清帐!”   到了沙河县已经晚上八点多,恒沙的办公大楼外面明显加强了警戒,除了站在门口和两侧的民警,其他各个路口都有便衣在巡视。公司内部也是充满了紧张的气氛,每一层都有保安在巡逻,能看到许多正在加班加点的员工脸上的紧张和不安。   引领温谅和常成进来的是一个正当妙龄的清秀女孩,身高大概一米七五,修长笔直的双腿让人印象深刻,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马尾扎在脑后,打扮的干净利落,乍一看去仿若邻家女孩,但眼神十分犀利,视线停留的地方会让你感觉极不自在。   女孩自称卓闵,是宁夕新来的助理,不过温谅心里明白,应该是这次雷方遇袭后,宁家特地派来保护宁夕的心腹。   总经理办公室在顶楼中间,卓闵刚要敲门,温谅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悄悄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宁夕神色如常,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绝美的脸蛋映着房间内的壁灯,透着难言的沉静和内敛。   那个开着保时捷风驰电掣的海归女孩,终于也有了上位者的几分威严在,温谅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了一会,才屈指在门上敲了两下,道:“宁总,该吃饭了!”   宁夕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笔,明亮如夜星的双眸满是刻骨的柔情,对着温谅嫣然一笑!   卓闵目光微聚,从温谅身上一扫而过,等他进去后随手关上了门,然后和常成一同守在走廊里。常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卓闵,抬了抬下巴,道:“哪个部队出来的?”   论起这方面的眼力,常成当然要比温谅专业的多,卓闵看似只是普普通通的美女白领,可要是碰到垂涎她那双长腿的登徒子,一个鞭腿就能踢爆了对方的卵蛋,不夸张的说,这个女人身上蕴含一种让人惊讶的力量,等闲十个男人恐也近不了身。尤其她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味——杀过人才有的味道,也只有同样杀过人的常成才能体会。   不过两人也有明显的不同,卓闵束手而立,站如标枪,目不斜视,听到常成的话全当没有听到。常成则是斜靠在墙上,左脚还骚包的搭在右脚脚背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其实以前常成并不这样,只是跟着温谅久了,沾染了温谅的风格,又懒又散,还带着一股子痞性!   “呵,还挺傲,不过我喜欢,要不要过两招玩玩?”   卓闵还是一言不发,可嘴角溢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常成心里暗爽,他好歹也是万花丛中过的情圣,对付傲娇属性的女人自有心得,道:“怎么,怕了啊?”说着还故意挽起了袖子,手指吧啦吧啦一握,块块硬实的肌肉确实挺吸引人眼光。   卓闵终于忍不住了,冷笑道:“你要是我的敌人,现在至少已经死了两次!”   “这牛皮吹大了啊,”常成可不是傻头傻脑的愣头青,哪里会跟女人较真,不过逗着她玩罢了,道:“我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在新兵连哭鼻子呢。”   “常成,二十七岁,江东省灵阳市新沂县人,十七岁入伍,后至关山军区夜鹰特种大队服役,多次立功受奖……某次重大行动中不听指挥,贪功冒进,造成严重损失并差点导致任务失败,但免于军事处罚,退伍复员后自主择业……”   卓闵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将常成的底细如数家珍的一一道来,丝毫不顾及可能会把常成心底深处的伤疤重新揭开。换了昨日的常成,听到这些暗含讽刺的话也许早就大打出手,不过经过了浮沉磨练,又跟了温谅这样的老板,别的不说,心态倒是平和了许多,也端正了许多。   男子汉大丈夫,错都错了,难道还怕别人说不成?   “厉害,厉害,看来卓小姐对我研究很深啊,这不公平,我对你可是一无所知……”   卓闵其实已经做好了常成翻脸的准备,不过这家伙听了刚才那番话还能嬉皮笑脸的调戏人,不知是太不要脸,还是心性太过坚毅?   作为夜鹰出身的人,后者的可能性很大,但看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卓闵也十分愿意相信前者!   卓闵再次闭上了嘴,常成知道她是宁夕的人,也不敢调戏的太过,只拿眼神在她身上来回巡弋,走廊里顿时一片安静。   “要是我的安全受到威胁才能见你一面,我宁愿天天都被人威胁好了。”   宁夕依偎在温谅怀里,十指紧紧相扣,少见的撒了撒娇。温谅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道:“傻话,哪有这样咒自己的,小心老公打你屁股!”   宁夕轻轻的扭了扭腰,浑圆的翘臀在温谅腿间微微一蹭,立刻感受到那里的坚硬和坚挺,从脸庞到脖颈再到心口和下身,都悄悄的变得滚烫起来。   “变态,就喜欢这些折磨人的东西……”   温谅被她的媚态挑逗的按捺不住,双手下滑,将黑色的及膝裙角掀到了腰间,然后拨开内裤的一边,感觉到那里的潮意,将手指慢慢的放了进去,紧凑如处子的甬道如同小嘴般吸允着指尖,娇嫩的美肉层层叠叠,湿热而温暖,销魂又蚀骨。   宁夕身子一颤,眼波几乎要流出水来,娇躯无力的伏在温谅肩头,从鼻端发出轻微的喘息和呻吟,让温谅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手指的抽送,片刻之后,隐约能听到唧唧的水声。   温谅低声调笑道:“小依,好多的水哦……”   宁夕红透了脸,却吐出香舌舔舐了一下温谅的耳垂,柔美的玉手往下探去,盖住了他牛仔裤的隆起部位,来回揉搓了两下,拉开拉链把那个狰狞的家伙释放在空气中,俏皮的用中指在冠状的头部轻轻一弹,然后在温谅抗议之前,起身分开两条洁白如玉的长腿,一手搭在爱郞的肩头,一手扶着它对准慢慢的坐了下去。   “噢……”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吟,宁夕用力的往后仰起头,长长的黑发瀑布似的飘洒开来,美丽不可方物的脸蛋似痛似喜,不堪一握的小蛮腰曼妙的摇摆,透过衬衣的扣子能看到里面惊艳的沟壑,珠圆玉润的香臀在黑色裙子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雪白,上下起伏之中尽显迷人的姿态,豆蔻染过的可爱玉足绷的直直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其上。   第一次在沙发上用这样的姿势,第一次穿着衣服结合,第一次明知外面有人还偷偷摸摸的爱爱,偌大的办公室内,一时间娇吟低喘不绝,鬓乱钗横齐飞,充满了淫靡之极的气息! 第七百二十七章 内忧外患何其多   激情过后,宁夕趴在温谅怀里一动不动,温谅用手指缠绕着她的青丝,突然道:“这里的隔音怎么样,常成和你那个女助理还在外面……”   宁夕脑袋顶着他的下巴蹭了蹭,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吃吃笑道:“我早猜到你这么猥琐的人,一定会在我的办公室里做些不规不矩的猥琐事,所以当初装修的时候特别加装了隔音材料……”   “喂,天地良心,是你先勾引我的好不好?再说了,要不是你叫那么大声,我用的着担心这个吗?”   “说谁大声?说谁大声?”   “痒,别挠,别挠,我投降!”   又相拥着说了会情话,宁夕坐起了身子,双手顺着耳边将散乱的长发梳理好,扭过头和温谅相视一笑。   温谅柔声道:“心情好些了吗?”   虽然从表面上看,宁夕没有任何的异常,但温谅作为过来人,如何不明白雷方被枪击一事对她造成的影响,不然也不会这般大胆在办公室里不管不顾的和自己颠鸾倒凤。其实从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起,温谅就能清晰的感触到宁夕烦乱的心境,压抑的情绪,以及无处发泄的焦躁不安。当然,她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除了天生冷血的机器人,没有人生来就能适应充斥着明刀暗箭和险恶杀机的生活。不过只要迈过了这道坎,经历过杀人,也经历过被杀,从此天高海阔鸟飞鱼跃,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她的脚步了。   宁夕微微点头,凝视着温谅的眼睛,轻声道:“你来了,我的心里安稳了许多!只是雷方这次,怕是不容易过关了……”   雷方出事的地点不是沙河,而是东明市中心。至于去东明做什么,答案不言而喻,一个习惯了京城那种花花世界的大少肯来沙河县这个鸟不拉屎的矿区野地,已经算是同辈中极有事业心和上进心的模范标本,总不能再强求他同乡野村民一样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   所以时不时的到东明市某些娱乐场所快活快活,就成了雷方聊以排解工作之余的空闲时间的唯一方式,宁夕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大事不拘小节,只要不影响恒沙的正常运作,对男人的这种劣根性,她懒的过问,也懒的插手。但这些行迹落在某些不甘心失去矿区的人眼里,便显得有机可趁。   昨晚又是惯例寻欢作乐的日子,凌晨两三点钟雷方带着高战刚从某会所离开,还没走到停车处,一个戴着头罩的人突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对着雷方的脑袋就要开枪。紧急关头是高战一把推开了雷方,然后整个人扑了上去,准备夺下手枪的刹那,对方扣动了扳机,正好打在了高战的手上。这么近的距离,高战的右手三根手指当场被打的稀烂,血花溅的两人满身都是。可高战却跟发疯了似的,丝毫不管手上的伤,摆出拼命的架势,把开枪的人彻底吓傻了,最后被打的奄奄一息,乖乖的投降。   “开枪的人审过了吗?动机呢?”   “一个矿厂的小老板,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全指望着手里的矿厂来翻本还债。可八月底新的《矿产资源法》颁布,公司加快了并购的速度,他自觉走投无路,反正被追债的逮到也是个死,临死前便想拉一个垫背的报复。据他招供本来的目标是我,只是我行踪不定,身边又总是有一大群人跟着,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雷方……”   温谅神色凝重,虽然听上去这似乎是一个偶然事件,但偶然之下,藏着无可争辩的必然。从三大矿区延伸开去,遍及沙河与东明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利益圈子,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宁夕初来乍到,便撤了几个市县级的领导,又当机立断杀了张二虎,为的就是杀鸡儆猴,借以立威,不让其他隐在幕后的掌控者们蠢蠢欲动。从之后两月的发展看,这一招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但随着新的《矿产资源法》正式颁布执行,那些之前还在翘首观望,梦想政策会有变化的人都无奈的死了心,而他们当中一旦有人铤而走险,紧接着就会有无数的效仿者。如果说这些人只是匹夫之勇,血气上头逞一时之快,应付起来并不算太难,所造成的破坏也不会太大,可怕只怕刚刚被压制下来的地方势力会借机挑动,组织,阻扰和闹事,到了那时,恒沙将要面对的局面,会比刚进驻沙河时乱上百倍。   明年经济危机即将爆发,宁夕必须按照计划加快整合沙河这一块矿产地,然后以此为根基开始全国性的扩张,留给她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高战,他……伤的重不重?”   温谅沉默片刻,问出了这句他一直害怕问出口的话。宁夕明了他的心思,低声道:“虽然第一时间送到了市骨科医院,可断指损毁严重,没有办法进行再接手术,右手恐怕是废了。”   温谅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半响没有说话,宁夕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蛋上轻轻的摩挲,道:“你别太担心,雷方被雷家紧急召回京城,把高战也带了回去。那边的医疗条件和技术条件都比东明好太多了,说不定会有转机。”   温谅轻轻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重新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不再提及高战的话题,静静的道:“你刚才说雷方不容易过关,是指雷家会有异动?”   宁夕蹙起眉头,道:“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雷方跟我说过,他代表雷家参与恒沙的运作,雷家内部一直有不同的声音。只是雷云海碍于我爷爷的情面,加上我极力要求,才力主推他上台。八千亿啊,不知多少人眼红着呢……”   雷家在外人看来固然是庞然大物,可家族的资源也不是无穷无尽,可以任由所有人来挥霍和支配,所以同其他派系一样,只有经过了激烈的竞争,并始终屹立不倒的精英才能成为家族培养的重点。这次宁雷两家史无前例的大手笔合作,对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宁夕对宁家来说,是独一无二的选择,没有人会有异议,可雷方面对的却要艰难的多,一个混迹四九城当掮客的纨绔,如何有资格走上前台,领一时风骚?   所以不知多少人暗中等着他犯错的机会,这一次差点死在沙河,已经足够给他安上无数的帽子,而从事发后第二天就紧急召他回京,可见有些人急不可耐到了什么地步!   有时世事就是这样的讽刺,作为在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雷方回京后迎接的不是安慰和关心,而是诘问和追责,明刀和暗箭! 第七百二十八章 乱世用重典   “雷云海呢,雷方毕竟是他点头首肯的人,总不能一言不发吧?”   “雷老爷子尚健在,雷云海不过这几年才慢慢接过了部分权力,最多只能算是雷系的代言人,威信还不到一言九鼎的地步。雷方要是不出纰漏,他勉强还能压下内部不同的声音,可一旦发生了任何闪失,让人抓到了把柄,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有功不赏,有错不罚,如何服众呢?更何况雷方从来不是雷云海眼中的好苗子,能给他这次机会已经仁至义尽,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大家族这些勾心斗角的戏码,自然是宁夕比较清楚一点,温谅问道:“你觉得会有几成可能换人?”   宁夕斩钉截铁的道:“八成!”   八成?   那就是说雷方下马几成定局,温谅的头痛了起来。虽然雷方这个人未必有多少商业上的才能,性格上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至少为人精明,做事利落,彼此又合作多次,配合默契,知道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紧紧追随宁夕的脚步,从来不逾矩,也不争权。如果非要从雷家挑选一个合作者,雷方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但话说回来,这个最佳只是针对宁夕而言,雷家那边一定不会这么看,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更加体现己方意志,并在同宁系的合作中为己方谋取更大利益的代言人,而雷方,显然不太合格!   “事到如今,咱们也束手无策,只能见招拆招,静观其变吧!”   自从将钼矿整合大计抛出来之后,温谅恪守在宁虎臣面前说过的话,对恒沙矿业的一切决策绝不过问,跟宁夕的通话也很少提及这方面的事。除开这回发生了枪击案,也仅在暑假的时候过来玩过几天而已。   为什么避嫌至此?   一方面是因为温谅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层次的斗争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贸然插手,一不小心就会遭遇灭顶之灾;另一方面是他不愿和宁系瓜葛过深,在某些时候可以互惠互利,但不需要将身家性命前程未来都压在一家一派的命运上。   重生一世,他要做自己的主人,九天之上自由翱翔,而不是依附在别人的羽翼下冲锋陷阵,那样既辜负了老天的恩赐,也局限了自身的视野和格局!   所以在雷方这件事,温谅实在爱莫能助,他再有急智,也不可能有办法影响雷家内部的事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雷方这边先放一放,不管换了谁过来,他都得跟你合作,影响不了大局。但沙河县现在如同一间充满了煤气的小房子,随便迸发一点火星,立刻就会爆炸,必须得有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不然跟这帮子地头蛇再斗下去,所有的时机都要耽误了。”   宁夕眼睛一亮,她也正在担心这个,道:“你有什么建议?”   “在来的路上我想了许久,你们这大半年先礼后兵,恩威并施,已经给足了对方时间和机会,可某些刺头还是冥顽不灵,时不时的要制造点麻烦。这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如此的不识趣,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   “你是说?”   温谅冷冷的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必要的时候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为了宁夕的安全,有些时候,温谅不介意做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事。   宁夕猛然一惊,抬头看着他的脸,道:“这……这可要死不少人……”   “沙河矿区是恒沙矿业的根基所在,攘外必先安内,不把自家后花园的土地平整整齐,杂草清理干净,又怎么开门迎客,笑纳四方?”   “可这么大的声势,操作起来恐怕会很棘手!”   温谅话题一转,道:“还记得去年12月、今年2月6月和8月份的银行抢劫案吗?”   “你是说鹿炫舟、郭嵩那一伙……啊,严打!”   温谅沉声道:“不错,严打!”   共和国改革开放以来一共有三次大规模的严打,分别是83年,96年和01年。83年那次严打由于规模声势和影响都远超后两次,普通大众了解的比较详细,毋庸多说。而96年这一次严打发生的背景跟83年差相仿佛,都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产物。其客观原因是89年之后思潮动荡和改革开放走入瓶颈而造成的社会基本层面的乱象丛生,直接原因却是鹿郭二人在京城肆无忌惮的疯狂抢劫银行引起的舆论压力。   说起鹿炫舟,也算是当年的传奇人物,悍匪一名。此人曾是首汽的司机,浓眉阔鼻,长相英俊,工作待遇什么的都不错,不过83年严打的时候因为犯罪被抓,判了无期徒刑,送到西边服刑,于94年越狱,然后流窜各地,杀了不少人。后来多次持枪抢劫银行和信用社,其中以96年2月抢了京城工行的一辆运钞车最为轰动,实现了建国以来持枪抢劫运钞车的零的突破。   鹿郭二人其实只是当时社会治安一个小小的缩影,全国各地陆续发生重特大刑事案件,因此经过中央研究部署,于96年4月开展新一轮的“严打”整治行动,重点针对严重暴力犯罪、抢劫犯罪,特别是涉枪、涉黑团伙犯罪等等。不过由于种种原因,这次严打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跟83年相差甚远,所以在短短两三年后,也就是01年又组织了一次全国性的严打,此为后话,略过不提。   而在温谅跟宁夕提起的时候,从四月开始的这场严打其实已经进入了第一阶段的收尾部分。跟83年的严打分成了三次战役一样,96年的严打也分了三个阶段,持续到明年才宣告结束。宁夕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原因也在于此。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次严打在沙河县根本没有掀起丝毫的风浪,轻风细雨,比姑娘的手还要温柔。   这是由沙河县的特殊经济结构决定的。虽然黄淮省整体经济比较落后,当地人多外出打工谋生,但沙河县因为先有煤矿,后有钼矿,足不出县已经能养活大批闲散劳动力,地痞流氓有事干有钱赚,也懒得去骚扰普通老百姓,社会治安相对稳定。而围绕矿源产生的争斗也多在数年前完成了势力划分,就算有斗殴流血事件大都各自私下解决,很少闹到台面上来。加上这些矿场主靠着煤、钼矿发了财,身份漂白的很干净,市县政府里靠山林立,严打只能抓一些虾米小鱼,伤不了他们分毫。   前次为了抓捕张二虎,宁夕也是多方面布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手,并没有往严打那个方向去靠!因此,当她听到温谅想借“严打”的东风将东明和沙河的有关人等一扫而光,皱眉道:“难!”   “要是不难的话,要雷家这块金字招牌又有什么用?”   “可黄淮毕竟是雷系的地盘,大动干戈雷云海未必同意。”   温谅目光深沉,似乎看到了不知名的远处,道:“黄淮是雷系的地盘不假,可姓雷的却在这里差点挨了枪子,可想而知此地烂到了什么程度。要是连这点壮士断腕的勇气都没有,雷云海趁早别做这个当家人,退休享清福的好。”   这番话属于典型的诡辩,雷方被打黑枪跟他是不是姓雷关系不大,但温谅只是给宁夕一个发难的借口而已,又不是辩论会,不需要那么有理有据。   宁夕陷入了沉默,越想越觉得温谅的法子貌似是短时间内解决目前困局的唯一出路,双眸闪过决绝的光,道:“该怎么操作?”   “雷家不是想换掉雷方吗?身为恒沙的掌舵人,你要是不严重抗议一下,难免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宁夕唇角露出笑意,道:“以退为进?”   “正是以退为进,如果雷方安然过关,那咱们再另想别的法子。如果雷云海真的铁了心换掉他,为了安抚你的不满,也为了恒沙好,他知道该做什么选择!”   商量完正事,温谅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宁夕自责的道:“忘了给你安排晚饭,这么远跑过来,一天都没吃饭呢。”   温谅站了起来,笑道:“多大点事,你去换身衣服,咱们出去吃好了。对了,你那个助理不错,看上去挺厉害的样子。”   宁夕往里间走去,闻言扭头轻笑道:“看你这么感兴趣,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温谅翘起了二郎腿,道:“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男人去见一个禅师,问他为什么我每次谈恋爱最后都会分手。禅师让他双手拉开一根皮条,然后单手松开,皮条弹回狠狠的打在了另一只手上。男人惨叫一声,恍然大悟,说您是不是告诉我爱就要学会放手?禅师摇摇头,说了一句话,你猜他说什么?”   宁夕被他引起了兴趣,道:“说什么?”   温谅淡然道:“禅师说,我只是告诉你,拉皮条不会有好下场的!”   宁夕哈哈大笑,悦耳的笑声在房间内回荡了良久。   接着温谅在沙河县留了三天,一直呆在宁夕的办公室里,幸好这是套房,住宿洗漱不用担心。宁夕为了避嫌,带了卓闵住到县政府的招待所,那里相对也会安全一点。这三天温谅担当了旁观者的角色,查遗补缺,面面俱到,和宁夕一道应对各方面的反应,并安排好各种应急措施。   从京城到黄淮,许多人都无形中动了起来!   到了第四天,早上八点,卓闵到外面买了稀饭包子和榨菜,带回办公室。温谅和宁夕坐在办公桌前一边讨论,一边吃饭,卓闵则和常成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隔着一个茶几各吃各的。三天来常成也没闲着,除了完成温谅指派的任务,其他时间就和卓闵斗嘴。一般都是他说上几十句,卓闵才会回上一句,而这一句也往往没有好话,不是明嘲就是暗讽,可常成偏偏乐此不疲,跟一只饿极的小狗看到了肉骨头似的,哪怕犯贱也得叼到嘴里舔上两口。有次温谅实在看不下去了,卓闵脸都黑了,常成还在那喋喋不休,教训了他一顿,这才老实了一会,可一旦温谅不在,立刻故态复萌。接连几天下来,卓闵竟然也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家伙在耳边聒噪,不得不说,习惯这种东西,真的挺可怕的!   “这眼力可不行啊,买的包子三个大的,四个小的,一点都不匀称。这要是上了战场,指挥官让你瞄准六点钟的小脑袋,你非得打到三点钟的大脑袋不可。”   常成例行公事,开始今天的挑刺加埋汰,如同幼稚班的小男孩,为了吸引女孩的注意力,不惜把她捉弄哭。卓闵吃饭的时候也坐的十分端正,双腿交并,腰身挺拔,仿佛有标尺在身后比着刻画,看也不看常成一眼,伸出筷子去夹盘中的包子。常成坏坏的一笑,筷子抢先一步落到了同一个包子上,正要往回夹的时候,卓闵不再视若无睹,手腕一翻,筷子微微错开角度,从常成的筷子中间插了进去,然后往下方一顿,将包子重新打到了盘里。   “哈,反应还是不够快……”   口中说着风凉话,常成轻轻一点,立刻把卓闵的筷子打的偏离了数寸,自己的筷子丝毫不停歇的冲着包子夹去。眼看卓闵要来不及阻止,她不知如何动作,手中的两根筷子竟斜斜的飞出来一根,正好打中常成的筷子末端,将他阻了一阻,而右手同时闪电般前伸,在筷子碰撞回弹的瞬间又将它抓在了指间。   常成叫道:“好功夫!”   这次卓闵不再上当,四根筷子飞也似的交叉着夹住了包子。两人同时冷哼,啪啪两声,筷子从中折断,包子也变得四分五裂,里面的香菇青菜馅溅到了两人的鼻尖少许。   常成很不要脸的伸出舌头将鼻尖上的香菇吃了,然后看着卓闵嘿嘿直笑。卓闵死死的瞪着常成,却又不能真的像他一般无耻,用舌头去舔。幸亏常成不是真的白痴,马上抽了纸巾探过身去,在卓闵反应过来之前,温柔的帮她擦去那一点菜馅。   卓闵的身子猛的一僵,双手握成了拳头,差点冲常成满是破绽的肋下来一记重拳,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动弹,任由这个男人如此近距离的趴在自己的身前,别提多别扭了。   另一边的宁夕看到这一幕,不由白了温谅一眼,低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温谅愤愤不平,常成这个色棍泡他的妞关我屁事,正要辩解的时候,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宁夕接过电话,神色渐渐变得冷冽。   等她挂了电话,温谅问道:“怎么?”   “雷方彻底完了,新来的人叫雷德,还有个外号,叫‘假慈悲’!”   人生不是喜剧片,雷方果然还是没有躲过八成的概率,温谅一笑,道:“猫哭耗子假慈悲,只听外号就可以想见来人的风采了。”   既然尘埃落定,雷方出局,雷家派了新的合作者,宁夕只需要按照她跟温谅事先制定的措施,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复杂局面。至于那个一听外号就不是善茬的雷德,温谅相信以宁夕的智慧,又在恒沙矿业经营了这么久,对付他应该不是难事。而温谅现在还不想跟雷家其他人照面,在雷德抵达之前,带着常成离开了沙河。   两辆车子并排停在郊外,风吹起了宁夕的长发,温谅轻轻抱了抱她,道:“注意安全!”   宁夕点头,目送雷克塞斯慢慢的消失在路的尽头。卓闵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过了一会,才低声道:“宁总,该回去了!”   宁夕又凝望了片刻,毅然转身,飘起的红色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破开了漫天的血雨! 第七百二十九章 载入校史的演讲   回到学校屁股还没坐稳,温谅就被章一晗紧急召了过去。在校长办公室,章一晗招呼温谅坐下,和颜悦色的道:“事情都忙完了吧?”   温谅端正态度,立刻检讨自己,道:“章校长,都是我不对,不该中途离开,只是当时有点突发情况不得不如此,又给您添麻烦了。”   “谁还能没点急事?你的假是我准的,要是有人不满意,让他找我谈!”章一晗挥挥手,微笑道:“不说这个,这次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关于学生会主席一职呢,学校方面还是准备让你来担任。”   温谅惊讶道:“啊,那天没选出来人吗?”他离开都四天了,按理说顶多两天学校就应该公布人选才对,这次竟然拖了这么久。   “其他同学各有各的优点,都很优秀,但没有一个能够让老师们统一意见。我觉得这一届学生里面,无论学习成绩还是个人素质,能够服众的也只有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协助学校做一点管理方面的工作?”   温谅反应过来,这是要赶鸭子上架,逼良为娼啊,忙推辞道:“校长,您是了解我的,我这样的人散漫惯了,连自己都管理不好,更别说管别人了……”   章一晗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过分谦虚可是骄傲的表现,要对自己有信心。另外,也不用担心会占用你平时的学习时间,学生会主要是学校和学生之间沟通的一座桥梁,不会有太多琐碎的工作。这样吧,如果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跳过教导处,直接跟我汇报……”   章一晗说话的做派带着文人的儒雅,节奏不快不慢,嗓音不高不低,温声细语,娓娓道来,带着极强的感染力。以温谅的口才,竟连插话的间隙都找不到,听到最后头都大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举起杯子喝水,用这辈子最诚恳的表情道:“我主要是害怕自己能力不足,别到时候把事情给办砸了,惹的您生气,还不知怎么处置我呢!”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行?至于处罚什么的,你大可不必担心,毕竟是我推荐的人,真要是搞砸了,我只把你那张出入证收回来就行了。”   从今年开始一中实行军事化管理,没有出入证,温谅连大门也出不去,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掐住了他的七寸!   温谅苦着脸,想着是不是卖个萌,让章一晗放自己一马。可章一晗却不给他再次挣扎的机会,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先回去上课,等会华主任会公布消息。”   第二节下课,全体同学集中到操场做课间操,等最后一节结束,花喜鹊出现在主席台上,公布了青一中新任学生会主席的人选。当温谅的名字通过高音喇叭响彻整个操场的时候,站在六班队列里的他立刻成了周边所有视线的焦点。   有人惊讶,有人冷笑,有人高兴,有人羡慕,也有人茫然,短暂的安静之后,操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没什么奇怪,温谅固然得罪了一些人,但也交到了许多朋友,而更多的人则是随大流,你喝彩我也喝彩,你叫好我也叫好,至于喝彩叫好的对象是谁,他们其实并不关心。   温谅身后站着的某个同学拍了下他的肩膀,衷心祝贺道:“班长,牛啊!”   温谅有苦自己知,笑着道了谢:“侥幸,侥幸而已!”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喊道:“班长,以后可得多照顾六班啊。”   “是啊,班长,再抓课间逃操的,午后睡觉的,抽烟喝酒的,能对六班的兄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不懂事,你这不是让班长为难吗?照我说,不如哪天要检查,能提前通知咱们一声,嘿嘿!”   “对,对,就这么办!”   温谅笑而不语,这里面有人说的是心里话,有人却是在故意挤兑他,真要是当场应承了他们,今后怎么做都是错。   花喜鹊压了压手,示意台下保持安静,道:“下面,请温谅同学上台致辞!”   温谅没料到还有这一出,花喜鹊事先也没跟他交代,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忘记说了。不过这点小场面对他而言准备跟不准备没有区别,从队列里走出来,然后在万众瞩目中信步登台。   “大家好,我叫温谅,也许有人认识,也许有人还不认识。我猜不认识的应该占大多数,因为我这个人呢,一来不算太帅,刚才走上台的时候,只是随便看了看,发现高二二班的第七排第一个,四班的第六排第二个,还有高一九班的第五排第三个,全都长的跟明星似的。”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不少人开始扭头寻找温谅提到的这三个人,隔的远的甚至还跳了起来。花喜鹊最忌讳台上有人讲话,台下乱糟糟的一片,不过看了看温谅,明智的决定闭嘴!   “当然了,长相这东西,都是爹妈给的,由DNA决定,与咱们无关。但一个人是不是只有长的美,才是唯一的美呢?我看不见得,如果这个人博学多识,风趣幽默,平易近人,是不是美?如果这个人积极向上,努力奋斗,快乐阳光,是不是美?所以,对我们高中生而言,什么才是真正的美?我借用一句诗;腹有诗书气自华!只要课堂上少睡一点觉,课堂后少偷一些懒,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当别人指着你的时候,就会这样赞叹:看,青一中,果然人杰地灵。”   台下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从来没有人用这样诙谐的方式跟他们讲过道理,也有不少人歪着头,认真思考温谅的话。   温谅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二来呢,我也不算太高,这个就不用点名了,每个班里站在最后一排的同学都比我高不少。什么?我前面这一排有个女同学问了,个高有什么好?个高当然好啊,我再引用一首诗吧:下雨当伞能遮头,天热当树汗不流,闲时看着挺占地,忙时干活堪比牛。”   这首诗一出,立刻打破了刚才的沉默,人群中再次发出热烈了无数倍的爆笑声,尤其以站在班级最后的那些高个们笑的最厉害。   “都写成诗了,你说个高好不好?”温谅继续道:“不过其他同学也不用担心,咱们都还处在成长期,只要注意劳逸结合,学习之余多运动,多锻炼,早操和课间操不要逃的太多,在青春的年纪拥有青春的健康,将来一样会让别人惊叹:看,一中人,果然器宇轩昂!”   同学们发出会心的微笑,自发的鼓起了掌。在九十年代的高中,音乐美术什么的都不用想,要不是高三有体育会考,连一周两节的体育课也可能会被取消。就算如此少的课时,偶尔还会挪作自习,所以许多同学在面对高三繁重的学习压力的时候根本顶不住,动不动就会病倒!   “三来,我的学习成绩也不算太好,高一和高三的同学们我不是很清楚,但我们高二有两位同学总是让我恨的牙根痒痒,一位叫姬晓玲,一位叫程海军。每次考试我都得拿出去三号餐厅抢炒面的劲头,不然就会被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压力,说实话,真的不太好受。”   三号餐厅的炒面十分地道,每到中午都是发生踩踏事件的重灾区。温谅用这个做比喻,不仅形象生动,也更加贴近大家的生活,并且事实证明,埋汰学霸最容易得到共鸣,因此又赢得了持续一分多钟的热烈掌声。   温谅静静的站着,面带微笑,等掌声渐渐停下,才接着道:“但有首诗这样说……”   由于上首诗太让人印象深刻,这次刚开了个头就被疯狂的笑声打断。温谅自己也是一笑,道:“诗云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就是说有压力才有动力,如果不是有姬晓玲,有程海军,我很可能会松懈,也很可能会自满。可每当我想要放松一下的时候,这两个人的脸就会在我眼前来回转悠,让我不敢麻痹大意,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我觉得,一个人要想取得点成绩,必须要有目标,有规划,并有按着规划去向目标前进的决心。有志者立长志,无志者长立志,只要你志存高远,咱们一中,就是这样的卧虎藏龙!”   “说了这么多,有人可能也快要睡着了,所以我简单的总结一下,送给一中三个词:人杰地灵,器宇轩昂,卧虎藏龙!送给大家三句话: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让青春的年纪拥有青春的健康,志存高远!谢谢大家!”   温谅往前两步,并脚,低头,弯腰九十度,深深的鞠了一躬。两三千人的大操场,从最左到最右,从最前到最后,无一人不在鼓掌,无一次鼓掌不是充满了力度和激情。   深入浅出,循循善诱,只有打动了人心的演讲,才能得到这样打动人心的回应!   栏杆外,章一晗对身边的叶雨婷道:“叶老师,如何,我说了,他如果来做学生会主席,必然会是一中校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一个!”   叶雨婷笑了笑,目光却早已飘到台上那个处在光环中心却仍旧淡然自若的男孩。   他的世界,又岂是小小的一中所能比拟? 第七百三十章 雷霆一怒山河清   一中历史上有许多名气响亮的学生,比如第一个考入清华的郑佟,比如第一个成为江东省高考状元的李祺,比如第一个夺得全国奥数比赛一等奖的高真真,但无一例外,都是以骄人的学习成绩闻名遐迩。   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个惯例被残忍的打破了,温谅成为第一个靠耍嘴皮子登上一中名人堂的学生,并可以预见,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人超越!   从操场回教室的路上,温谅明显感觉跟往常不太一样,就像是一只赤裸裸的红屁股猴子进了鸡窝,迎接着从四周投射过来好奇的目光,也有不认识的人会主动打声招呼,甚至还有高三的师姐用炽热中带点妩媚的眼神来挑逗他(嗯,这个可能是温谅自己想太多的关系)。   如果说这些还可以接受,接下来发生的事温谅就有些郁闷了。走到中途他顺道去了厕所,站在小便池准备放水的时候,突然发现左右两边的男生都停止了动作,齐刷刷的扭着头,对他行注目礼。有些好事的开始目光下移,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温大叔就算脸皮再厚,面对这样的场面也差点怂了,只好匆匆了事,落荒而逃!   也许这就是出名的代价吧,温谅开始后悔刚才的演讲太过了一点。回到教室刚刚坐下,黄冈眨了眨眼睛,道:“偶像,你真火了啊,就回来的路上,我已经遇到五个打听你消息的人了。”   温谅痛心疾首的教育她,道:“火有什么好!看过《编辑部的故事》吗?知道葛优吗?”   黄冈点了点头,道:“那个喜欢戈玲的李东宝吗?”   葛优虽然在九十年代已经知名,但真正到一线还是跟冯小刚合作《甲方乙方》之后,所以黄冈对他的印象还是那个有点猥琐有点幽默有点小情怀的李东宝。   “对,就是他,葛优火了之后,有个很大的烦恼,每次上厕所出来裤子都是湿的。为什么呢?因为每次刚方便一半,旁边的人就会突然转过身说‘嗨,这不是葛优吗?’,你说说,火了有什么好!”   黄冈笑趴在桌子上,眼睛不由的往温谅的裤子上看去。温谅咳了一声,道:“幸亏我跑的快……”   中午在食堂吃饭,遇到了如丧考妣的刘致和,小教父一把拉住温谅的胳膊,哀嚎道:“老大,怎么搞的,不是说当不上吗?我这盘口直接跨了,裤衩都要赔进去了!”   温谅几乎忘了这一茬,歉然道:“意外,真的意外!章校长亲自找我谈话,胡萝卜加大棒,我敢说个不字吗?”   刘致和也知道怪不得温谅,能在竞选当天强行离开,怎么着都是尽力了,只能说章一晗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哎,可怜我的老婆本啊,一次全赔进去了!”   一般坐庄的怎么赔也赔不了多少,不过刘致和以为温谅会给那些看好他的人一个惊喜,又为了吸引赌资开了比较高的赔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辛辛苦苦一年半,一夜回到解放前!   温谅强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这次算我给你的情报失误,这样吧,给杨阳买手机的钱我出了!”   “真的?”   刘致和大喜过望,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要往温谅身上扑。温谅一脚把他踹到一边,笑骂道:“再敢过来,小心我改变主意!”   作为一个生日礼物都是兰博基尼的人,几千块钱不过是小意思了,刘致和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坦然接受,换了别人想要给他,他还真不要。不过只是朋友间相处调侃的方式,其实与钱无关!   在温谅苦恼于被人围观的时候,远在西边千里外的黄淮省东明市沙河县掀起了一场迄今为止最为轰动的严打风暴,涉及层面之广,打击范围之大,抓捕违法犯罪人员之多,皆创下了当地的历史记录。   此次严打为4月份全国严打行动的延续和组成部分,由公安部牵头,黄淮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厅协助,向沙河秘密派出了工作组,针对以东明、沙河及周边县区为活动圈子的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组织和流氓恶势力,并着重打击与之有利益关联的官商勾结的保护网,取代号为“雷霆行动”!   工作组由黄淮省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梁政亲自挂帅任组长,公安厅厅长郑少雄为副组长,包括省会在内有五个地级市的公安局长为成员,如此高规格,足见将沙河办成铁案的决心。   梁政在小组工作会议上提出:衡量沙河严打成效的标准,就是看重要的要案逃犯追捕了多少,对社会治安危害大的犯罪团伙打掉了多少,隐藏在政府部门专为恶势力提供保护伞的蛀虫挖出来多少。这三点达不到要求,我们的行动就是失败!失败者可耻!   郑少雄接着表态:根据梁书记的三个标准,我给大家提七点要求,破大案、追逃犯、打团伙、缴黑枪、抓治乱、促防范。打好了这一仗,我亲自给你们请功,打不好这一仗,我带着你们集体向人民请罪!   领导们发了狠话,下面人立刻明白这次来真的了,不是随随便便应付一下就能过关,赶紧端正态度,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头,准备指哪打哪,拼了命上!   有人不明白为什么很多时候干活前得开会布置,听领导又臭又长的讲话,其实所有的玄机都在于此。在人治大于法制的国度,不仔细领会上面精神,该糊涂时你认真,该认真时你犯傻,该犯傻时你糊涂,跟个愣头青似的,混一辈子也只是个小兵蛋子,不会有一丝的长进。   工作组进驻沙河一周之后,以原张二虎案为突破点,揪出了东明市矿管局局长马国兴,然后顺藤摸瓜带出了常务副市长杨晓龙。杨晓龙落马直接造成了东明、沙河的全局震荡,向工作组报道自首的人一天之内增加了数倍,东明市公安局局长黄力强畏罪潜逃,尚未出市区,就被监视人员抓获。   三天后,经过周密部署,多方布控,工作组调集五市公安、武警系统的精兵强将进入沙河县境内,共抓捕偷盗、抢劫、流氓、强奸、杀人、黄赌毒、在逃等各类罪犯七百余人,破获重大刑事案件数十起,打掉十余个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收缴大量私制枪支弹药,查扣赃款近千万元人民币,雷霆行动取得了显著战果! 第七百三十一章 白天扬幡送屈鬼   雷霆行动的余威在延续,接连三日在沙河县大操场举行了前所未有的公审大会,数百名犯罪分子被游街示众,并按照公安部的指示精神,“从严、从快、从重”的处决了二十七名情节极其严重、民众怨愤极大的涉黑团伙组织者和骨干成员(其中包含了白龙矿区的老大麻小军),其余皆判处死缓、无期、十年及以上有期徒刑不等,极大的震慑了违法犯罪行为,可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社会风气大为好转!   曾经作威作福的官员们惶惶不可终日,听到敲门声响起就会发出一身的冷汗,生怕是工作组的人上门双规,有些自知不能幸免,连遗书都提前写好,找来妻儿交代后事,凄惨之状,莫以言表;曾经无法无天的土豪们如丧家之犬,再也不见吆五喝六,起居八座,几十个小弟身后跟随的风光景象,有的不甘心束手就擒,上百万的现钞装在车里,病急乱投医的四处托关系找门路,可平时无往不利的老头票突然失去了该有的魔力,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尝尽了灰头土脸处处碰壁的滋味。   有人将情况反映给梁政,说沙河县现在是“白天扬幡送屈鬼,晚上闭门夜长哭”,再查下去可能要出事。梁政勃然大怒,说几家哭好过一县哭,只要严打对人民群众有利,对长治久安有益,我们就要坚定不移的打下去。我也送你两句话,“青天有日杀魑魅,夜月无光斩魍魉”,不将这一群魑魅魍魉清扫干净,工作组绝不撤离!   这两句杀气腾腾的话一经传开,老百姓纷纷鼓掌叫好,梁政也因此多了一个外号“梁钟馗”,声名大振!   宁夕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柔顺的长发自然垂下,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戴着一副墨镜登上了三大矿区附近的一座山顶。在她身后一米处是英姿飒爽的卓闵,身形挺拔,目光冷峻,让人凛然不敢侵犯。卓闵斜对面还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长相平凡,不过两道斜眉又黑又浓,十分的醒目。他们周围十多米外散着七八个个保镖模样的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非常时期,安全是第一要务!   “这次多亏了宁总的手段,才能把白龙矿区和野山沟矿区全部收归恒沙管理,真是可喜可贺!”说话的人便是雷德,接替雷方出任恒沙副总的雷系代言人。   宁夕淡淡的道:“雷总说哪里话,我跟雷方在沙河忙碌了半年,也只拿下了开化矿区八成的矿源。你来了才短短半月,却能把白龙和野山沟全部收入囊中,该是你的功劳才对!”   沙河县的矿区主要有三个部分,野山沟,开化和白龙。野山沟归县钼业公司,开化和白龙由私人开采。之前杀掉的张二虎,就是开化矿区的领头人物。本来恒沙的具体规划是以开化矿区为立足点,借此摸索出一条可以让各方接受的收购模式,然后再照葫芦画瓢的去收购白龙矿区和野山沟矿区。但事实证明,这条路走不通,或者说继续走下去受到的阻力会比想象中大的多,也会浪费更多的时间。所以到雷方被枪击之后,温谅和宁夕才毅然决定以暴制暴,扯上“严打”的虎皮,将所有的拦路石一脚踢开!   能在比黄金还赚钱的矿区占据一席之地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不养数十上百个小弟,怎么看家护院抢地盘?不装备砍刀枪支弹药沾上几条人命,怎么斗得赢其他对手?不拿一麻袋一麻袋的钞票去贿赂一级一级的官员,怎么保证自己和手下人的人身安全?   而这些,恰恰是国家划分是否涉黑的几大要素。也就是说,严打,其实打的就是这些地方上的土老虎!   所以张二虎先走了一步,白龙矿区的麻小军到底也没有逃脱,而作为沙河县钼业公司总经理的武前进因为贪污公款、生活腐化、作风不正等罪名身陷囹圄,钼业公司经过改制,被恒沙矿业并购。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你活着,只因为有人让你活着;   你死去,只因为让你死去的人比让你活着的人更加的强大!   雷德哈哈一笑,他在京城的圈子里被人叫做“假慈悲”,自然是惺惺作态的高手,道:“我可不敢贪天之功,都是宁总和方弟打下的基础好,又想了严打这一计妙招。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就是拼了老命,也没办法啊!”   要是雷方在这里,听到这一声“方弟”,一定会恶心的吐出来。宁夕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居高临下的望着远处的矿区,神思间没有一丝大获全胜的喜悦,反而有点无言的哀伤。   沃顿毕业的她当然明白商场如战场,容不得半点的犹豫和怜悯,可商场毕竟不是真正的战场,如果不是在这里,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不是在这样的规则下,她完全可以用更温和却更符合商业竞争精神的手段去取得胜利。   不过她并不后悔做过的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能改变,就只能适应!她只是担心,如果有一天,当自己回首曾经走过的路,却发现每一个脚印都呈现血红的颜色。   那时候的自己,又会不会后悔呢?   雷德望着宁夕曼妙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只要是女人,就会有天生的软弱。杀几个人算什么,别说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就是无辜的好人,必要的时候,该除掉也要除掉,无毒不丈夫,悲春伤秋,又能做什么大事?   卓闵突然转头,宛如刀子的眼神盯在雷德脸上。雷德心中一惊,仿佛有一种被人看穿了刚才那点心绪的感觉,忙收敛心神,道:“宁总,风太大了,还是早点下山吧!”   宁夕又默立了片刻,转身往山下走去,卓闵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雷德皱着眉头想了想,记下了卓闵的名字,有必要让人查查这个女保镖的来历,恐怕不是那么的简单! 第七百三十二章 腾飞的本草若兰   当沙河县大局既定,恒沙矿业终于站稳脚跟,开始消化吸收三矿融合后的巨大利益,温谅才略放下对宁夕的牵挂,前往关山科技园区,和范博、孟凡进行本草若兰的产品推广计划正式实施前的最后一次碰头。   三人关在总部的大办公室里对所有方案和应急措施进行最后的推演和斧正,偶尔会展开热烈的讨论,然后按照统一意见进行部署。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温谅伸了下懒腰,笑道:“范总,如果选择一个最能代表共和国96年的词语,你猜会是什么?”   范博当然知道温谅的意思,凑趣道:“三月的军事演习?六月的严打风暴?还是八月的奥林匹克?”   温谅摇摇头,指着挂在墙上的那幅壶口瀑布的地形分布图,一字字道:“是飞越黄河!”   不错,飞越黄河!   有亚洲飞人之称的柯受良在92年飞跃长城之后,就把目光放在了黄河。黄河代表了炎黄子孙,代表了五十六个民族,代表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和风霜,如果能飞越黄河,不仅具有长远的象征意义,也能完成柯受良一直以来的飞车梦想。所以在成功飞越长城之后,他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奔波呼吁,一方面因为最初选择的赛特公司实力不足,缺乏人脉和资源,另一方面却因为不了解国情,吃了许多苦头,前后数年,耗尽无数心血,连多年来搏命演出赚下的三百八十万家财也花费殆尽,可飞黄的目标仍然遥遥无期。   直至本草若兰和凤凰鸟找上了他的团队,事情才有了根本的转机。本草若兰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凤凰鸟此时已经累计了响亮的名声,可以说在国内实力强过它的文化传播公司不是没有,名气大过它的却寥寥无几。   濒临绝境的柯受良毫不迟疑,双方一拍即合!   然后围绕飞越黄河这个主题,凤凰鸟为本草若兰制定了详细的营销方案。与此同时,开始集中力量公关晋山省和西秦省,争取到了最大程度的政府支持。万事俱备,九月一日,由晋山、西秦两省的旅游、文化部门和凤凰鸟文化传媒公司、本草若兰保健品有限公司等组成的“飞黄组委会”在京城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柯受良将于十月一日国庆节当天飞越黄河,由晋山省吉县提供场地,用于飞越跑道建设,西秦省宜县给以方便,建设接车平台。   九月二日,先是《青年报》发文,从民族和爱国角度描绘了柯受良准备飞跃黄河的壮举所代表的深刻意义,将一场文化盛事上升到了爱国主义的高度。紧接着《光明报》《解放报》等十几家国家级媒体进行了转载和专题报道,立刻在全国引起了轰动。而香港《大公报》一篇《“97”看飞黄》的文章,更是将此次飞黄视作97回归前的一次预演,是香港和内地文化交流融合才能浇灌结出的鲜美果实,是两种制度两种思维通力合作下才能演绎出来的华美乐章,在《青年报》单纯爱国主义的基础上,又进一步的做了提点升华,给当时正在高昂的爱国思潮和民族精神平添了一把熊熊烈火。   有了讨论话题,有了意义高度,嗅觉灵敏的各家媒体便蜂拥而来,凤凰鸟的宣发部门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发行《中国可以说不》时的忙碌日子,按部就班的每天放出一点新消息,保持足够的热度和曝光率,各种通稿流水线的从记者的笔端传到报刊的纸端,然后传到万千读者的脑海里。   接着中央电视台也加入了主办者行列,迅速将“飞越黄河”打造成全国关注的焦点。短短十日间,凤凰鸟凭借在国内巨大的影响力、顶级的营销策划能力和与众多媒体的良好关系,继《中国可以说不》之后,又上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年代大戏。   随后,凤凰鸟为“飞黄”全国巡回宣传造势,于九月十日在岭南省东关市,柯受良进行了第一次公开试飞,吸引了大批民众和媒体到场。不过这一次试飞失败,车子空中失控,落地后翻车,引发舆论哗然。事后研究原因,是因为车尾没有加重,头重脚轻,造成落地后360度翻滚。   九月十五日,在晋山省大铜市,柯受良进行第二次公开试飞,这次吸取上次教训,在车尾箱放了220公斤的沙包以增加稳定性,车子腾空而起,平稳落地,不过飞行跨度只有43米,没有达到壶口瀑布54米的跨度。   九月二十三日,在西秦省西京市,柯受良进行第三次公开试飞,车子穿越200米的跑道和80米的斜坡,但飞越跨度仅有48米,仍然有6米的差距。   三次试飞失败给柯受良的飞越黄河涂抹了一层悲剧的色彩,也增加了扣人心弦的生死悬念,经过媒体广泛报道之后,引发了更加强烈的关注度。能否飞越成功竟代替成功飞越的意义,成为最大的卖点,极大的刺激了民众的好奇心。而飞黄壮举的受众也不再仅仅局限于大陆和香港,而是走出国门,在全球华人圈都有了大的反响。   伴随着柯受良频繁出现在公众的视野,总是跟他如影随形的本草若兰的商标也成为媒体和大众关注的焦点。本草若兰的标志由名家设计,贴合本草和兰花两者的意境,选择了最不像兰花的一叶兰为主体,在花叶的边缘有一滴清澈的露珠将落未落,纵横捭阖的颜体字“本草若兰”竖向排列在一叶兰的左侧,灵秀飘逸,格调优雅,让人过目不忘,印象深刻。   在凤凰鸟的刻意引导下,慢慢的在社会上掀起了一阵猜谜的热潮,有几家颇有影响力的媒体甚至开设了一个专栏,让民众猜测本草若兰这四个字背后隐藏的含义,猜中的人将能得到壶口瀑布现场观看飞黄的奖励。这样既有效调动了民众参与互动的积极性,给紧张刺激、悲壮热血有余的飞黄行动多了几分柔情和娱乐性,也弱化了广告本身可能会给民众带来的反感。毕竟这一次飞黄被宣传成爱国教育和97回归献礼,政治意义大于商业意义,广告做的过于赤裸裸,也许会激起逆反心理,给本草若兰带来负面影响。而像这样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的把广告效益最大化,才是营销的真谛!   不过营销做的再好,归根结底还要看柯受良飞黄的成败。在第三次试飞失败后,范博和孟凡强撑笑颜在协调会上问柯受良要不要再试飞一次。柯受良说不试了,这点距离不是问题,心里有底了。   这番话传到温谅耳中,明白他只是在找飞的感觉,作为一个特技人,敢说这样的话,说明他的心里真的有底了!   当然,心里有底不代表万无一失,这是温谅在做决策前就明了的事,所谓风险和压力,也在于此!   于是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十月一日,等待着历史性的这一天的到来!   在凤凰鸟紧锣密鼓的进行宣传造势的这一个月,位于壶口瀑布两岸的跑道也搭建完毕。按照计划,飞黄将从晋山省吉县一侧的黄河东岸起飞,需要建一条至少长250米的加速跑道,伸向黄河瀑布的起跳处;在西陕省宜县河岸的一侧,则至少建一条50米长的接车跑道。跑道全部要用钢管网架结构做桥脚,桥面上铺50毫米厚的松木板。为了让跑道符合飞车的特别要求,九月二十九日,柯受良在孟凡的陪同下,走上了跑道,对密密麻麻的钉子逐一进行检查,结果发现由于连日日晒,有些木板变形了,连带着一些铁钉也出现了松动。这对于起飞速度将达到200多公里的战车来说,后果将是致命的。   这也让众人齐齐出了一身冷汗,孟凡勃然大怒,把负责工程建设的部门主管臭骂一顿,细节决定成败,飞黄不同于在陆地上的飞车表演,一旦出事,必然是车毁人亡的下场,到了那时,别说本草若兰,就是凤凰鸟也吃不了兜着走。   跑道的问题解决了,还有天气问题。九月三十日,距离飞黄还有一天,可河面上却刮起了风卷黄沙的恶劣天,柯受良跪在跑道上祈求:如果给个好天气,将用余生挣的钱捐建五十所希望小学。但祈求归祈求,科学才是大家应该相信的唯一选择,跟气象部门沟通之后,得知十月一日可能刮5到6级的大风。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变数,在跑道上高速飞驰的汽车会不稳定,空中滑行时很可能被吹离原来的跑道。所以经过紧急磋商,在260米的松木跑道上刨出一条平整的助跑线,以确保车子的稳定性。而在宜县那边的接车台,原来的宽度是十米,也加宽到了20米,确保万无一失。   十月一日,还不怎么为世人所知的壶口瀑布迎来了第一次大规模的游客人潮。所谓壶口瀑布,是黄河流经秦晋大峡谷时由于地形影响,从300多米的河宽骤然缩减到了五十多米,上宽下窄,翻腾汹涌,如同在巨大的壶口中倾倒而出,故有此名。考虑到现场安全和观赏体验,组委会将人数定在了六万人,五十元一张的门票不仅三日售罄,更被黄牛叫卖到了数百上千的高价。   不过国人总是有着无穷的智慧,到了下午一点,实际抵达壶口两岸的观众达到了十万人,真正是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甚至都压过了奔腾不息、怒吼阵阵的黄河水!   而在现场之外,全球同步收看直播和转播的观众更是高达三十亿之多,开创了国内商业策划的一个先河和记录。   中央电视台特地租了两架直升机进行航拍,并在文艺频道举办了持续十几个小时的文艺演出,众多港台内地明星联合汇演。而现场搭起的舞台更是声势浩大,柯受良的圈内好友张学友、刘德华、曾志伟、谭咏麟、任达华、张敏、赵传、吴家丽、莫少聪等人亲临现场,一边表演节目,一边为柯受良鼓劲加油。   明星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坐落在东西两岸的跑道和接车台,而连接两处的是一张横跨壶口瀑布的巨幅五星红旗,迎风舒展,大气磅礴。在跑道和台子的表面以及两侧依然是本草若兰的大型商标图,如果说十万人中有七万人在苦苦等候即将到来的惊天一越,其他的三万人却是饶有兴致的在讨论本草若兰的来历。更别说通过中央电视台的航拍镜头,本草若兰进入了全球亿万人的眼中,从传播学的角度而言,再不可能有比这更有性价比的商业推广了。   再从跑道和接车台沿着黄河往两边蔓延开去,是用固定的铁栅栏隔开的安全区域,这是为了防止拥挤造成意外落水事故。不过长达百米的铁栅栏上用红色的幕布盖着,许多人都以为是装饰,却不晓得幕布下面另有玄机。   温谅和许瑶站在西岸的贵宾区,也是最佳的观测点,充分感受到现场的热烈气氛和激情澎湃。许瑶生性活泼好动,最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舞台上还有她最爱的张学友,又蹦又跳,又叫又喊,根本停不下来。没多久喊的嗓子都快要哑了,温谅将水杯递过去,俯到她的耳边道:“休息下吧,等会才是高潮,别把精力耗完了。”   “真是太壮观了!”许瑶接过水杯一口气饮了大半杯,却不无惋惜的说:“早知道这么好玩,咱们该让苏苏和小凝一起来,实在太可惜了。”   温谅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傻丫头,偶尔咱们也该过一下二人世界,不然总是成群结队的,还怎么说悄悄话?”   许瑶娇俏的看了他一眼,那股子柔情似水简直要把周围千年不变的顽石都要融化了,手从温谅的臂弯穿过,然后将身子依在他的身上,甜甜的一笑。温谅颀长的身材映衬着女孩长长的黑发,宛若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看,开始了!”   一点十三分,万众期待的柯受良出现在黄河东岸的跑道起点,在他身边是一辆重1491公斤的银色战车,前窗贴有“飞越黄河,柯受良迎接97”的字样,车顶和车身印有“本草若兰”的标志。一点十四分,柯受良挥手示意后,钻进战车。十六分,战车晃了晃似乎要起步,却又不知何故停了下来,场内场外,无数人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十八分,战车再次启动,然后在刹那间全速前进,卷起阵阵黄沙飞舞,短短11秒的时间里,车速从静止提升到每小时145公里,然后在临时跑道末端凌空跃起,闪电般划出一道足足五十多米长的银色弧线,跃进龙吟虎啸的黄河壶口大瀑布上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战车在空中停留了1.58秒,然后落在对面西秦省内的接车台上。人群在短暂的停顿后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不分地域,不分你我,全都为这一跃而感动,而自豪!   二十多秒后,神色疲惫的亚洲飞人从车内走了出来,面对无数伸到面前的话筒,简短的说了三句话:“谢谢家人对我的关怀,谢谢中华儿女对我的关心,谢谢本草若兰对我飞黄梦的大力支持!”   砰,砰,砰!   二十四响礼炮轰鸣,栅栏上的红幕同时脱落,本草若兰第一支口服液广告以超强的视觉冲击力正式呈现在世人面前:本草口服液,你的健康重于一切!   持续了这么久的谜底揭晓,让现场再一次沸腾了起来,不时有人跟身边的同伴吹嘘道:“我早猜到了,跟你说你还不信!”   “不是我不信,我只是以为口服液跟三树口服液的一样,广告都刷在农村的厕所墙上呢。”   “是啊,没想到会这么大手笔,一定是家很有实力的企业!”   “火了,我肯定这个东西火了!”   “哪有卖的,保健品嘛,回去给爸妈买几箱尝尝。”   站在人群中的温谅和许瑶当然也听到了周边的议论,许瑶同样对本草若兰表达了旺盛的好奇心,道:“这个名字好听,本草若兰。呵,就是不知道口服液好喝吗?”   第一反应才最真实,由点及面,可知这次赞助飞黄给本草若兰带来了多大的品牌认知和美誉度。温谅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口服液,低声道:“要不先尝尝?改善肠胃,促进睡眠,甜甜的,挺好喝的!”   许瑶愣了愣,接了过去好奇的翻来看去,道:“你怎么会有的?不是还没上市吗?”   温谅笑而不语。   许瑶其实极其的聪明,立刻睁大了眼睛,不能置信的看着温谅,道:“你不会说这家公司是你的吧?这次飞越黄河也是你赞助的吧?”   温谅耸耸肩,道:“要不然哪里来的贵宾票?这可是买都买不到的哦!”   许瑶晃了下,手遮着额头,道:“让我先静一静……”   温谅一把拉住她,笑道:“别搞怪了,走,带你去后台。张学友可是天王,时间宝贵,再晚一会人家走了,你就别想跟他合影了。”   “啊?”   许瑶发出尖亢的叫声,差点整个人扑到了温谅身上。上次去苏海看张学友的演唱会,已经是很幸福很幸福的经历了,从没想过还能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偶像。两人来到特别搭建的休息区,周围划分了隔离带,挂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牌子。范博和孟凡正在忙碌的应酬各路神仙,远远的看见温谅过来,范博撇下一干人等,小步走了过来,道:“温少,怎么了?”   温谅指了指许瑶,道:“张学友还在吧?带他进去,跟柯受良说一声,让他帮忙请天王合张影。”   范博笑道:“这点小事不用麻烦咱们的大英雄了,我带着过去就成。”他在凤凰鸟当过老总,有一定的影响力,又跟媒体关系极好,当然少不了认识一些知名的娱记,加上还是这次飞黄的赞助商,别说合张影了,就是请张学友吃顿饭,怕也不是太为难的事。   温谅也没怎么当回事,听范博如此有把握,就交给他办了,对许瑶介绍道:“这位是本草若兰的范老总,等下让他带你进去,见了偶像可别怯场啊。”   许瑶是许复延的千金,范博当然认识,热情的道:“只跟张学友吗?里面还有其他一些大明星,要不全都来一张?”   许瑶眼睛都快要笑弯成月牙,小鸡似的点着头,道:“要的,要的!谢谢,谢谢范叔叔!”   “不用,不用,叫我范博就好。”范博小心翼翼的避过了成为温谅叔叔的语言陷阱,拉开隔离线,和许瑶往里面走去。   与此同时,柯受良出现在宜县岸边的电视直播现场。主持人递上话筒的时刻,柯受良慷慨陈词:“开始,许多人说我飞不过去,但我相信自己。我是中国人,把晋山、西秦介绍给世界,把壶口推向全球,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实现梦想的途中,我遇到了许多困难,但也遇到了许多的贵人,没有他们的帮助和支持,我走不到今天!”   “有人问我,当我成功飞越黄河之后,最想说的是什么?我最想说的,只有两个字感谢!”   “感谢朋友,感谢家人,感谢观众,感谢晋秦两省的支持,更加要感谢本草若兰的范老总雪中送炭,不计回报的相信我,支持我,让我能够站在这里,感受我们身为中国人的自豪和骄傲!”   温谅收回目光,看向休息区内,许瑶正羞怯的站在张学友的身边,见到偶像的激动和惊喜在这个精灵般的少女脸上表露无遗。可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外面的温谅身上。   相机咔嚓一声,照片中的女孩,那一瞬间绽放的光彩,让人几乎遗忘了旁边的天皇巨星。   她的幸福,她的一切,都因为视线中的男孩而变成了永远。   永远的幸福! 第七百三十三章 创图科技的野望   “飞黄!飞黄!”   “壶口一越,沟通两地!”   “九曲黄河水,不变华夏情!”   几乎所有报纸的头条都用来报道柯受良飞黄一事,不管是一本正经的中央媒体,还是更接地气的地方媒体,无不给于了极高的赞扬和深刻的解读。而同一时间,由凤凰鸟携手滕景霖精心制作的本草口服液的广告也登陆了各大卫视的黄金时段,并通过这个长达30秒的广告将“飞黄”现场已经广为人知的健康理念做了进一步的阐述。精致的画面感,温馨的镜头语言,尤其那句“本草口服液,你的健康重于一切”的广告词让本草若兰的企业形象和产品定位完全有别于正在保健品市场大放异彩的三树口服液。   这也是温范孟三人想要的结果,与其跟三树去血拼低端市场,不如直接提升一个层次,拿下中高端人群。虽然从市场占有率的数据来看可能会略逊一筹,但就盈利点、顾客忠诚度和长远规划来说,却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本草若兰早前将全国划分了五大区域,华中,华东,华北,华南和东北,每个区域成立一家营销分公司,分公司采取总经理责任制,另设人事部、终端部、财务部和市场部,在省市县构建了三级经销制度,基本完成了渠道铺设。   随着广告效应成几何倍数的放大,五大区域均出现了销售火爆的局面,不仅京城沪江这样的重镇,有些并不在计划当中的偏远三线城市也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现象。范博充分展现了身为营销大师的卓越才干,将这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攻城拔地,所向披靡,以黑马的姿态疯狂的挤压着其他保健品的生存空间。连行业的老大三树也感受到了这一股扑面而来的凌厉攻势,为了确保96年80个亿的销售目标,吴家新大笔一挥,又追加了五个亿的广告预算。   不过正如美国百货业创始人约翰?华纳梅克说过的那句话:“我只知道我的广告费用有一半浪费掉了,但我不知道是哪一半浪费掉了。”像三树这种为了应对对手而追加的营销预算,真正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更别说跟“飞越黄河”这种十年一遇的经典案例相提并论。   而自告奋勇从研发部门调到销售部门的卢藇也在最能锻炼个人能力的销售工作中飞快的成长,数月之内代表总部跑遍了五大区域的所有渠道,并通过自身能力得到范博的赏识,成为华中大区的分公司副总经理,升迁之快,甚至盖过了许多从碧螺春时期就一直跟随范博的心腹骨干,一颗耀眼的新星冉冉升起!   本草若兰开了好头,创图科技紧随其后。但跟本草的高调不同,创图的客户对象主要是各省市的电信运营商,放在96年的时代背景下,其实就是各省市邮电局及其下属的电信部。跟政府部门打交道,完全有别于企业之间的交易法则,讲究圆滑和进退,一边要小心翼翼的适应官场特有的文化,一边还要竭力避免陷入潜规则中无法脱身,在黑与白的交界处走钢丝,不是超凡的宗师级人物,很容易从钢丝上掉落悬崖!   所以创图要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路,没有铺天盖地的广告,没有炸弹般密集的轰炸宣传,却于无声处将整个创图慢慢的渗透到电信网络的骨肉和血脉里!   从90年代初开始,共和国的电信市场逐渐复苏,尤其随着程控技术的革新和推广,全国的电信网络面临一次全面的更新改造。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商业机遇,但对当时步履维艰的民营科技企业来说,一方面限于政策,无法从银行取得大额贷款,缺乏足够的资金来支撑科研所需的经费;另一方面又因为缺乏科研经费而导致技术远远落后于国外企业,形成一个无法破解的悖论怪圈。这也造成了大中城市和发达省份的邮电局对国货质量的不信任,电信设备大都会采购国外的知名品牌,如诺基亚、爱立信等等,而国内的供应商只能在大公司无暇顾及的一些偏远乡镇地区勉强混口饭吃。   还是那句老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长矛大刀如何对抗长枪大炮?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怎么与之正面竞争?   因此,这种土八路干不过洋鬼子的情况从八十年代一致持续到九十年代中期,到95、96这两年,经过局域交换设备的第二次革命,单从技术角度,虽然跟国外比还有差距,但至少已经可以满足国内初步发展起来的网络需要。而温谅费尽心机从上宁高科搞来的程控交换专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创图科技在尹颙的带领下,动用所有的人力物力,汇聚了一大批高精尖人才,加班加点,不眠不休,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对这项技术进行了完善和产品化,并于九月底生产出第一批样品。然后通过左敬打通了灵阳市邮电局的关系,送于他们免费试用。经过两个多月的运行,机器散热良好,电路稳定,各项参数正常,整体效果并不比国外的设备差,但价格却便宜了许多。   不过接下来面对的难题是,固然灵阳市邮电局对创图的产品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也不吝给与各种赞美,可一旦涉及供货合同等现实的问题,立刻左躲右闪,支支吾吾,最后才隐晦的道出实情:局部少量的采购一点,看在左书记的面上,不是不行,但像这种规模的供货合同,市局的权力不够。如果没有省局的批准和认可,贸然更换供货商,还是不知名的民营企业,后果实难预料。   尹颙是天才不假,不过他更偏重于技术层面,管理方面也有一套,鼓舞人心团结上下做的也不错,但如何在绝对劣势时找出一条具有远见卓识的思路去开拓、巩固并占领市场,却不是他所能承担起来的责任。   不过幸好,温谅对此早有准备! 第七百三十四章 扼杀内斗的萌芽   这天凌晨,天空雾蒙蒙的一片阴沉,微微飘着小雨,创图科技的公司门口站着一二十个人,尹颙、陈永庆、姜瑜、毛湛江、林箐等头头脑脑齐齐到场,似乎在等待什么大人物的到来。有三四个职员正好从边上经过,不禁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掂着脚看了看,道:“尹总怎么舍得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啊,林部长也在啊……”   “是啊,难得啊,听说尹总除了没日没夜的泡在研究所,唯一的放松方式就是在卧室里看足球传播,一场比赛能看几十遍还不腻。我就纳闷了,都知道结果了,再看有什么意思?”   “你要知道你就成老总了,搞IT的牛人都有怪癖,比尔盖茨推WIN95的时候一到困境就闻自己的臭袜子,相比而言,咱们尹总文明多了!”   “编吧你就!嘘,快走快走,别被林部长抓到,咱们这月奖金又要没了……”   “哎,等下啊,我看看是不是左书记要来视察,不然这么大阵仗……喂,别拉啊,好了好了,走,走!”   站在迎接队伍后面的林箐突然回头,吓的窃窃私语的几人落荒而逃,这位刚入职不久的人力资源部部长毕业于华中科大,跟姜瑜是多年同学,经过他的介绍进入创图。气质优雅,知性大方,做事干练,能力出众,很快赢得了公司上下的一致认同,没人再敢因为她的性别和美貌而有所轻视。   “姜工,咱们大老板到底是谁啊?尹总急急的让大家等了一早上,用的着这么隆重吗?”   点点雨星快要打湿林箐的头发,她轻轻弹去衣袖上的落叶,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姜瑜深知这位老同学的脾性,别看工作时不苟言笑,可私底下却也有小女孩的一面,低声道:“我跟你说过的,你不是不信吗?等下见到就知道了。尹总的性格咱们都了解,怕是最不屑做这些事,只是他也有他的苦衷……”   林箐撇了下嘴,道:“什么苦衷,还不是跟陈副总那点破事……”   姜瑜被她的直言不讳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眼最前面站着两人的背影,苦笑道:“你啊,真是让我说什么才好。”   正在这时,一辆银色的雷克萨斯从雨雾中驶入众人的视野,尹颙和陈永庆忙迎了上去,姜瑜拉了林箐一把,也跟着过去。   雷克萨斯,脂粉味好重啊,选车的品味不怎么样嘛!   林箐对温谅的第一印象,大抵如此!   车子缓缓停下,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的温谅从车后座走了下来,明亮的眼睛,清静的脸庞,唇边温和的笑意,还有那种别人学也学不来的淡然自若的气场,让人第一眼投射在他的身上,便再也无法移开眼睛。跟他一同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圆脸阔鼻,肤色白皙,三七分的头发,戴着一幅黑框眼睛,简单的皮夹克,灰色的直裤,一双尖头皮鞋擦的一尘不染,像是大学的老师,也像是政府的干部,走过来时一直谨慎的落后温谅半个身位,亦步亦趋,不卑不亢,既不抢风头,却也能让别人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温谅哈哈一笑,先一步伸出手去和尹颙紧紧的握了下,道:“尹总亲来,我可是受宠若惊啊。听说你这段时间连研究所的大门都没出过?这我可得批评你两句,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注意劳逸结合,这么大一摊子都仰仗你,要是累病了我可要焦头烂额的!”   听了这番话,林箐暗中又给温谅多了个评语:老气横秋!   尹颙动情的道:“感谢温总关心,项目攻坚不拼命不行啊,况且不是我一个人在拼命,程控机项目组和公司的所有同仁都在拼命,幸好没有辜负温总的信任,IMCC01终于研发成功了。”   “IMCC”是Information(数据)和communication(通信)的缩写,后缀“01”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意,也有成为通信设备行业龙头老大的口彩。   “好,好!”   温谅又勉励两句,然后才跟陈永庆握手,目光透过人群看到靠后站着的姜瑜,笑着打了声招呼,道:“姜工,你这个项目组的负责人怎么跑后面去了?”   姜瑜腼腆的笑了笑,穿过人群走到温谅跟前。温谅立刻松开了和陈永庆握着的手,丝毫不顾他脸上的尴尬,热忱的拍了拍姜瑜的肩膀,道:“尹总汇报时极力的夸奖你,说IMCC01的成功,至少有你姜工一半功劳,干的不错!”   陈永庆低垂着眼脸,不经意的扫过尹颙,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倒是尹颙自己也迷糊了一会,他的性格傲然自负,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姜瑜是老实人,不管在上宁高科,还是在创图科技,都老老实实的做研发,极少牵扯别的事,只是他和陈永庆一同跳槽过来,老领导老下属,自然而然的被别人视为一派,有时候也颇为苦恼。   只有林箐果断的看出了端倪,温谅明摆着厚尹薄陈,应该是对公司内部的一些不利矛头感到不满,所以才会刚一见面就做了小小的敲打。这时她也明白尹颙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其事的召集中层以上的干部来门口迎接大老板,当然是为了借借虎威,杀杀戾气,告诉有些人谁才是创图的老大!   呵,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光明正大的尹总,也会玩弄这一套办公室政治,而且演技还挺好嘛,跟这个品位不怎样且老气横秋的老板唱起双簧来,几乎没有一点的破绽。   察言观色,品鉴人心,是林箐工作之余,为数不多的业余爱好,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因此影响到对人对事的态度。不管是光明正大的尹颙,还是阴险狡诈的尹颙,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别的用不着她操心!   至于温谅,林箐觉得可以给他再加一个形容词:虚伪!   知道姜瑜不善言辞,温谅说笑了两句放过了他,对陈永庆道:“陈总,这里还有几个貌似是生面孔啊,不给我介绍介绍?”   正在一边尴尬的陈永庆马上恢复了神采,道:“这是毛湛江,生产部门的主管,以前在西京的宏兴电子设备公司工作,经验丰富,实践和理论知识都很扎实,对生产管理有很深的见解,这次送到市邮电局试开局的几台机器能有那么好的效果,离不开毛部长的辛苦。”   宏兴电子是西京市一家大型国企,能从那挖来的人,当然是业内的精英。温谅点点头,笑道:“从宏兴来创图这个小地方,有没有觉得屈才?原来的同事家人会不会不理解?”   毛湛江样子清秀,可说话中气十足,道:“是,我老婆还以为我脑子抽风了,许多同事也劝我多想一想。不过我认为宏兴大,大只在一时,创图小,小也只在一时。我有信心,用不了三年,创图就算没有宏兴的规模,也至少不会差的太远!”   温谅大笑道:“说的好!不过我更正一点,用不了三年,创图就会收购宏兴,到时候签字仪式由你出席,让你的家人和同事都好好瞧一瞧,来创图,不会错!”   这样的话尹颙说不出来,陈永庆也说不出来,更别提姜瑜林箐等人,这不是信口开河,不是夸夸其他,而是一种煽动人心、鼓舞斗志的力量,一种领导者才具备的魅力!   毛湛江眼神闪烁着异彩,道:“我现在无比的期待三年的时间能过的快一点了。”   众人齐笑,刚才因为尹陈二人而来的一点点凝重也随之烟消云散。林箐默默的给温谅的人物卡上又添了一笔:能喷!   “这是林箐,姜瑜在华中科大,在多家知名企业做过行政、管理和营销工作,是个全方位的高素质人才,现在在创图担任人力资源部的部长。温总,我毫不夸大的说,林部长来的几个月,让公司的运作效率整个提升了数倍,我是很服气的!”   言外之意,林箐来之前想必是不怎么效率的,而他当然也是不怎么服气的。温谅像是没有听明白话里的深意,微笑着看向林箐,饶是他见惯了各色美女,也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林箐站在温谅面前,淡色的OL套装显得大方得体,头发用发箍盘在脑后,端庄又不失柔美,伸出晶莹如玉的小手,道:“温总好!”   温谅和她的手轻轻一触,感觉到滑润的冰凉,笑道:“我早先还说创图这边阳盛阴衰,有违和谐之道,马上就多了一位巾帼英豪,可见老天爷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陈总谬赞了,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要向尹总陈总他们请教!”   温谅眼中露出笑意,这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对陈永庆拿她当炮使很不乐意,不动声色的回敬了一句,也明确的告诉温谅,她只是打工干活的,不属于任何一方。   雨点开始变的淅沥起来,常成撑开了伞,遮到温谅的头顶。温谅推开了他,示意不用,笑道:“见到大家太高兴,都忘了还下着雨呢,走,到办公室再聊!”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厂区走去,创始图新,由此开幕! 第七百三十五章 林箐的人物卡(一)   温谅先参观了生产线,看了ICMM01的成品机,然后才去了办公楼的大会议室,听取各部门的汇报,并由尹颙亲自做了第一本的PPT产品演示。整个过程温谅一直表现的十分温和,面带笑意,认真倾听,偶尔会插两句话,问的却都是最关键的细节,甚至有关万门机的技术难题都能说出一二。当时正是交换机由两千门向万门机扩展的时候,主要方案是用内部的高速总线将多个2千门交换模块连接在一起,像沪江贝尔的S1240,富士通的交换机都是这种结构,而公开的总线标准速度最快的是Intel的Multibus II总线。而上宁高科的这项技术却是在采取Multibus研发失败后,转而采取光纤来把多个模块连接起来。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因为光传输技术还不是非常成熟,在交换机中采用光传输技术的只有AT&T的5号交换机。不过也正因如此,才给后来的远端模块,接入网,光传输产品等终端搭建了平台,打开了局面,赢得了时间和先手。   全部汇报完毕,温谅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对IMCC01项目组给予了高度评价,但同时指出,程控机研发成功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要面对的问题和困难还有许多,当前最紧要的任务是如何将产品成功的推销出去,占领市场。末了指着身边跟他一同前来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道:“这位是郤经纬先生,是我从邮电工业总公司请来的高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今后将主要负责创图的市场部,希望大家能积极配合他的工作。”   尹颙倒还好,他的重点在技术层面,对其他的没有过分的权欲之心。不过陈永庆就不那么自在了,他本来想把一个从上宁那边带来的手下推到市场部做部长,这样一来,生产部门的毛湛江是他亲自挖来的,研发部门有姜瑜在那盯着,人力部门的林箐又是姜瑜的同学,再加上市场部,完全可以把尹颙这个总经理架空,成为实际上的一把手。可温谅事先不漏一点口风,突然安插了一个外来的和尚占据了市场部这样的核心部门,让他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郤经纬站了起来,推了下眼镜的框架,和和气气的道:“温总这是给我脸上贴金呢,各位同仁不用太在意。我这个人经天纬地的才干没多少,相反的缺点倒是不少,要是日后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各位不吝批评指正。”   邮电工业总公司是邮电部直属的国有企业,91年研发成功的HJD04交换机就是由它和信息工程学院联合才得以打破了国外的技术壁垒,被誉为程控交换领域的“原子弹”,而当时主持领导04机研发的邬江兴更是因此被授予了少将军衔,可知这家企业在行业内的地位。   郤经纬毕业于西川电子学院,曾在多个省市的邮电局工作,93年调入了邮电部,94年进入邮电工业总公司,主要参与过外资谈判,技术引进,合资合作等方面的工作,在国内邮电系统有着十分广阔的人脉和丰富的政府资源,对技术方面的认知也比较深入和系统化,是难得的能将两者结合起来的人选之一,对温谅接下来的计划实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之所以能请来郤经纬,当然是因为万四维的大力推荐。温谅找到他说了想请这么个人来创图帮忙,要万四维给几个名单做参考。他几乎想都不想推荐了郤经纬,赞赏之情溢于言表。尤为难得的是,两人的关系似乎挺一般,用万四维自己的话说,要是别人来找他要人,绝对不会推荐郤经纬,因为郤经纬在邮电部得罪了一个副部长,所以才被下放到了工业总公司,他犯不着参乎进去。但温谅自然跟别人不同,发展企业需要真正的人才,而郤经纬就是当仁不让的首选!   林箐的目光饶有兴趣的在陈永庆脸上悄悄打了个转,暗暗思忖这一记狠招应该会让他安稳老实一段日子了。从此尹颙管技术,陈永庆管生产,郤经纬管市场,三足鼎立,创图这个刚刚上路的大马车不会再有散架的担忧了,这位大老板的手段着实厉害的紧啊!   会议开完已经接近中午,温谅提议去食堂就餐。创图的食堂对员工免费开放,品种丰富,美味可口,深受大家喜爱。不过为了避免浪费,规定了严格的就餐标准,如果发现有剩饭剩菜现象,会有相应的惩罚措施。一大帮人进了食堂,立刻成了关注的焦点,尤其温谅走在正中间,众星捧月,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你叫什么名字,来创图多久了?”在卖饭的窗口温谅对一个刚刚捧着餐盘转身的年轻小伙子问道。年轻人一抬头看到尹颙陈永庆等公司的老总都在旁边,顿时吓了一跳,看着温谅不敢说话。   尹颙笑道:“这是温总,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温总好,我叫杨一修。”年轻人这才带点惶恐的道:“算上今天,进入创图整整四个月了。”   “一休?”温谅微笑道:“这名字不错,看来一定是极聪明的人,在哪个部门工作?”   “小时候爸爸觉得我学习太笨,又是聪明的一休正火的时候,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年轻人略显得不好意思,不过说起工作,语言逐渐流畅和充满激情,道:“我在交换机业务部,做IMCC01的线路测试和模块连接……”   “好好干,创图会给你们提供最好的平台实现梦想,也希望你们能为公司贡献自己的才智和力量。”   年轻人倍受鼓舞,脸色胀红,用力的点了点头!   温谅的视线又转到一个高大魁梧的员工身上,指了指他的餐盘,笑道:“打了这么多肉,我猜你是新来的,对不对?”   高大员工抓了抓脑袋,憨厚的道:“是,我昨天刚入职的……”   众人齐齐大笑,连暗中观察温谅的林箐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个大老板,手段厉害之外,其实还算有趣。   从餐厅回转,各人回到各自的办公区域继续工作,陈永庆去市邮电局参加一个必须出席的会议,温谅则拉了尹颙姜瑜去了样品机房,郤经纬跟随林箐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然后去市场部和手下人见面。   等忙完这一切,林箐整理了一下文件,将需要尹颙签字的部分拿在手上去了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林箐以为他和温谅还在厂区,推开门将文件放到了办公桌上,刚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右侧的阳台上传来温谅的声音。   尹颙的办公室不是那种纯封闭式的,在房间的右边有一扇磨砂玻璃门通往外面的阳台,阳台上放着一张圆形的石桌,两三个石凳,可以坐下来品茶,呼吸新鲜空气,远眺周边的景色,放松精神。不过尹颙呆在研发部的时间比办公室要多的多,更别说这个阳台了,几乎都没有踏足过。   出于职业素养,林箐应该立刻离开,就算不离开也应该出声表示自己在场。但温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犹豫了下,竟一时没能忍住好奇,侧耳听了起来。   “说吧,今天这样大张旗鼓,究竟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第七百三十六章 林箐的人物卡(二)   林箐心中一动,原本以为今天早上在公司门口那精彩的一幕是温谅和尹颙早就商量好的双簧,可这会听温谅的口气,难道说他其实事先并不知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温谅应该是看到现场的局面立刻猜到了其中的种种瓜葛,然后随机应变配合尹颙演了一出没有排练过的好戏,这样的心机和城府未免太可怕了些!   “没什么人,是我……”尹颙平日自负傲然,言谈举止充满了自信的力量,很少像此刻这般缺乏底气。   温谅打断了他,淡淡的道:“尹总,我了解你,应该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阳台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林箐突然感到心头一阵紧张,似乎能感受到尹颙面对温谅所承受的那种压力。   没来由啊,她好歹也是久经阵仗的职场老人,见过不少知名公司的老总董事,有的温文尔雅,有的却脾气火爆,发起火来确实能把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可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情况,不仅隔着一堵墙,且与自己无关的事会让她如此的感同身受。   “温总,我要向你检讨,这段时间精力都放在了ICMM01的研发上,对公司的管理没有尽到总经理该尽的义务,这也造成了管理层在认知上的一些混乱,导致创图在后续市场开发上推进不力……”   尹颙也是有苦难言,当他发现端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陈永庆的人几乎占据了所有重要的部门,他的命令有时候被贯彻执行的很不彻底,甚至有人阳奉阴违,当面撂挑子,背后说怪话,极大的损害了他的威信。但为了大局,或者说为了撑过开头这段困难时期,尹颙不好跟陈永庆太过计较,可置之不理更加不行,当面同温谅告状抱怨也非他所愿,所以采纳了某个下属的建议,选择温谅视察的这天扯虎皮作大旗,给陈永庆一点小小的教训。   林箐大为咋舌,以尹颙的性格能说出这番低头服软的话,几乎是他的底线了,想来温谅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会见好就收,温言宽慰几句,将此事不了了之。毕竟尹颙对创图而言太过重要,换个角度去看,今天早上的举动也体现了足够的办公室智慧,不动声色,点到即止,并不算太过分。   温谅依然是那个淡淡的声音,再次打断了尹颙的检讨,道:“我在问你,那个人是谁?”   尹颙的声音戛然而止,阳台上的沉默持续了刚才数倍的时间,正当林箐以为尹颙会拂袖而去的时候,听到他低声道:“是研发部的巩立行。”   林箐皱起了眉头,脑海里立刻浮现这个人的所有资料:巩立行,男,二十五岁,跟着姜瑜从上宁高科跳过来的技术骨干,为人颇为滑头,爱说笑,爱钻营。不过明面上应该是陈永庆的人才对,没想到暗地里竟然跟尹颙走的挺近,真是不能小瞧了任何人。   温谅问都不问巩立行在研发部的职位,冷冷道:“通知人事部,今天让他走人!”   “温总……”尹颙有点激动,道:“我说出他的名字,是因为尊重你,可要是因此害他丢了工作,我这个总经理以后还有谁敢跟我做事?”   温谅沉吟片刻,道:“好吧,我给你面子,这次不再追究,不过下不为例!”   “谢谢温总,谢谢温总!”尹颙还以为非得据理力争才能让温谅改变主意,没料到这么容易,顿时感激不尽,连说了两声谢谢,对他而言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好了,”温谅的声音终于有了点笑意,道:“这事就过去了,以后也不要提了。你啊,让我说什么好,这么大一个创图我都能放心的交给你打理,你却连自己的家门都差点看不住。”   尹颙羞惭的脸都红了,道:“温总,让你失望了……”   “不过今天知道借我来压一压永庆,算你还没有把大为公司里的历练全还给了华一穹。巩立行你可以继续用,不过不要偏听偏信,明白吗?另外,对永庆也不要有芥蒂,这段时间你在研发部门待着,公司的管理和运作全靠他一手抓,安插几个人也在情理之中,今后创图要发展,还要依靠你们齐心协力,包括郤经纬在内,要揉成一股绳,形成一股劲,不要再让我分心来调和你们之间的矛盾!”   “我明白,请温总放心,这样的事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尹颙在大为公司的时候,华一穹那样冷面冷心、人人畏惧的牛逼人物也常常要哄着他拍着他的马屁,从没人敢向温谅这样揉来搓去的不留一点情面。但说来也怪,尹颙偏偏就是听了服气,被训的也甘心,对此只能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你忙你的去吧,顺便把永庆叫来,他也该开完会回来了。”   陈永庆当然不会任由温谅和尹颙长时间待在一起,要不是今天的会确实推脱不得,他才不肯离开温谅的身边一步。毕竟创图科技的情况特殊,能见大老板一次太不容易,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要紧紧抓住,加上早上那一幕让他心头忐忑,更是在邮电局坐立不安,会才开了一半,就跟主持会议的某位副市长打声招呼,提前溜了回来。   到了公司一问,果然温谅和尹颙在办公室里谈了许久,陈永庆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纠结不已,回到办公室泡了杯茶,喝起来也索然无味。   林箐听到温谅最后的吩咐,忙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先到楼梯口的女厕躲了两分钟,估计尹颙已经过去,才施施然走了出来,刚到拐角处准备下楼,却见跟温谅一起来的那个司机兼保镖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   常成客客气气的伸出了手,道:“林部长,温总有请!”   林箐镇定的道:“我等下再来,温总好像正和尹总谈话。”   “尹总已经离开了,请吧,这边走!”   林箐立刻知道自己刚才偷听的行为被对方发现,美眸里闪过一丝尴尬,却还是自若的点点头,道:“好!”   温谅已经从阳台坐回到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常成走过去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关上房门退了出去。温谅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笑道:“坐吧,早知道林部长方才在这里,我真该给尹总留点面子才对。”   既来之,则安之,林箐虽然是女人,可处事不惊的素质还是有的,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道:“我上来给尹总送文件签字,偶然听到你们在阳台说话,一时好奇没有离开,如果温总生气,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不过正因此才让我见识到温总的风采,连尹总那样的人都俯首帖耳,也算不虚此行!”   “怎么?”温谅让椅背上一靠,眼睛眯了起来,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些为尹总打抱不平啊?”   “不敢,我觉得您的处理恰到好处,只是有一点想不通,您为什么对陈总比较包容呢?发生这样的事,双方固然都有错,但陈总难道不该承担大部分责任吗?”   她指的是温谅为陈永庆开脱的那几句话,温谅微微一笑,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道:“哦,你是指陈永庆野心太大?”   林箐心头一跳,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如果说偷听还情有可原,贸然插手两位老总的斗争就实属不智,还当着大老板的面问出来,简直愚不可及,马上道歉道:“是我不该问……”   她暗自迷惑,自己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可怎么被温谅言语一激,说话就不经过大脑了呢?   温谅身子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直视着林箐的眼睛,道:“也没什么该不该,这样说吧,我给了尹颙所有的权力,但陈永庆还能把他逼到这一步,说明了什么?说明尹颙在某些方面能力还不足,而陈永庆在某些方面更具有优势,难道我要为了一个人的劣势去指责另一个人的优势吗?一家企业要想壮大,需要互补,需要团结,也更需要竞争,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创图会提供所有实现个人价值的平台和要素,但你能走到哪一步,要看你自己,野心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的能力够不够足以支撑起你的野心!”   林箐若有所思,道:“要是他的野心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公司的稳定呢?”“那就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有野心可以,但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去实现,超出了界限,对不起,你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常成推开了门,道:“陈总来了。”   温谅看了林箐一眼,突然指了指阳台,道:“去那边待着,看看我是怎么包容陈总的。”   林箐吃惊的抬起头,陈永庆快要到门口了,来不及问温谅为什么,只好起身躲到了阳台。   陈永庆走进来先偷偷瞄了温谅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的站到了办公桌前,连坐都没敢坐,陪着笑道:“温总,我,我……”   两个“我”字还没落地,温谅猛的一拍桌子,怒道:“陈永庆,你想干什么,我让你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你就是这样给我管理的?下套子,撒钉子,打埋伏,扯后腿,你这个副总经理是不是不想干了?”   陈永庆从来没有见过温谅发这么大的脾气,额头几乎渗出了冷汗,道:“温总,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要跟尹总对着干,只是他的注意力全在研发上,可公司要立足要发展,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我要是再不管起来,真的要乱套了的……”   “你糊涂!”   温谅毫不留情的指着他的鼻子臭骂道:“公司章程上怎么写的?副总经理的职责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协助管理,不是要你夺权,向总经理汇报,不是让你向总经理开炮。”   阳台外的林箐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觉得莫名的喜感,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可正面对温谅的怒火的陈永庆可没有这样的感受,汗滴终于从额头落了下来。   “你啊,鼠目寸光,不想想在程控机领域,没有技术做基础,怎么开拓市场?,没有市场,怎么有创图和你们的将来?尹颙将所有精力投入研发,不是他比你傻,放着大权不去抓,而是他知道只有IMCC01研发成功才有资格谈将来。公司刚刚起步,就想着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你就这么点出息?当初从上宁来到创图,难道不是为了和我一起创造一番事业,打造属于咱们自己的通信帝国?等将来创图科技屹立在通信界的顶端,那时天地之大,你手头分管的部门都比现在的创图大几倍,不比内斗有成就感?”   陈永庆听的汗颜不已,一个劲的道:“温总,我错了,我错了!”   “不,你还没明白!你有能力,有资历,有文化,有才干,是我极重视的人,创图离不开尹颙,也离不开你陈永庆,不要觉得01机研发成功就万事大吉。巨龙公司的04机(即邮电工业总公司在91年研发成功HJD04机后,95年才由多头股东组建了巨龙公司开始市场运作),大为的08机,中唐的SP30机,大兴的10机全都在虎视眈眈,准备和外资设备厂商开战,论资金论实力论背景,对手的实力都不弱,一不小心,咱们就会折戟扬沙,兵败如山,我还年轻,大不了从头再来,你陈永庆难道还想再来一次创业?就算你有这个雄心,可又能有这么好的时机,这么好的底子吗?嗯?”   陈永庆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温谅的话刺耳且难听,可如醍醐灌顶般把他从这段时日对权力的着迷中彻底打醒了过来,郑重的道:“我这就去跟尹总道歉……”   “道歉还不够,今天晚上回去写一份检查给我看,不限字数,认识要深刻,听到了吗?”   陈永庆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铿锵有力的道:“听到了!”   温谅满意的点点头,道:“去吧,跟尹总道过歉,你们再叫上经纬一起过来,接下来如何打开市场,咱们还要仔细布置。”   等陈永庆离开,林箐从阳台回到室内,眼眸闪烁着异彩。温谅唇边带着笑意,仿佛刚才那番疾风暴雨都是幻觉一样,道:“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你留在这里?” 第七百三十七章 林箐的人物卡(三)   温谅之所以留下林箐,自然有通盘的考虑,不是单单为了满足她的偷窥欲,让两个老总接连在她面前出洋相。   纵观温谅名下的企业,青河豆浆有李胜利,司雅静和谈雪,任何一人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新兴化工有纪政,经历了那么多事,就算没有纪苏这层关系,温谅也有绝对的信心去掌控他;本草若兰有范博,这个人虽然小心思不少,但从起家时就跟着温谅做事,知道温谅的底细和背景,从内心深处暗藏足够的敬畏,更别说还有苗清颜卢藇等人盯着,只要稍加留意,不虞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凤凰鸟有孟凡,这人一直跟着范博做事,但性格脾气都很对温谅的胃口,范博离开凤凰鸟后,温谅点头让他接任,知遇之恩足以使孟凡涌泉相报,忠心无须多虑。   而以上几家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企业的人事都比较简单,要么是一手草创带出的班底,如李胜利;要么是副手接班,平稳过度,如孟凡。因此温谅都能放心的将公司的运作交到他们手中,自己只负责大局和战略方面的问题。   不过,创图科技是唯一的例外!   首先,创图的构成比较复杂,有从上宁高科跳槽过来的陈永庆姜瑜等人,有从大为公司特地请来的尹颙,有稍后招聘进来的毛湛江林箐,不同的来历滋生了不同的派系,有派系,就有争斗;其次,创图的隐患在于尹颙是偏技术的老一,而陈永庆是偏管理的老二,如果对调的话,可能没有问题,但是反过来很容易出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温谅在创图缺乏一个真正可以信任的人。尹颙能抛下对他着实不薄的华一穹,投靠温谅的麾下,当有了更好的去处,自然也可以抛弃温谅再奔前程。当然,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样做无可厚非,却也让温谅必须未雨绸缪,无法给予他绝对的信任。陈永庆也许不会像尹颙那样决绝,但受能力、眼界、心胸和气魄所限,又是在职场磨出来的老油条,温谅可以用他,却不会对他推心置腹。至于郤经纬,初来乍到,光杆司令,且主要任务在对外而非对内,一时也指望不上。   而林箐的出现,让温谅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这个堪称“白骨精”标准样板的女子既有IT行业的知识底蕴,又有数年的大公司工作背景,从今天早上大门口那一幕可以看出为人极其的聪明,也无意参与尹陈之间的争斗,性子在稳健中带点都市白领特有的凌厉。   更有意思的是,她跟姜瑜是老同学,陈永庆就算对她不满意,也不能不给姜瑜几分薄面。而尹颙只要林箐不帮着陈永庆来对付自己,自然也不会节外生枝去找她麻烦。   这样看来,如果非要在创图找一个现成的人选作为培养心腹的对象,林箐的条件竟然十分的合适!   不过并不是说这个人现在就能得到温谅的信任,只是可以给她机会磨练一下,要是能够通过考验,未必不能成为埋在创图科技的一招好棋。   林箐脑海里瞬间转过了许多个念头,看着温谅亮的耀眼的双眸,突然福至心灵的俏皮一笑,道:“温总,您莫非想要我做间谍?”   温谅没料到这么轻易被她窥破了心意,微微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想哪里去了?又不是三国演义,我可不需要你这个女蒋干过江东丢丑。”   正在这时,常成敲门进来,道:“尹总他们上来了。”   林箐忙站起身,道:“那我先出去了……”   温谅摇头道:“不用。”   林箐见他不再说话,也没有执意离开,束手站到了一边。尹颙、陈永庆、郤经纬前后走进办公室,尹陈两人看到林箐都愣了下,因为这是总经理办公室,尹颙问道:“林部长,是不是有文件要我签字?”   林箐还没有开口,温谅走到房子中间,指着沙发道:“都坐这吧,大家好好聊聊天。嗯,林部长是我请来的,也坐下来听一听。”   尹颙和陈永庆互相看了一眼,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依次坐到了沙发上。温谅对郤经纬点点头,道:“经纬,你先介绍一下情况。”   郤经纬上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叠厚厚的资料,分发给尹颙、陈永庆和林箐,道:“这是本月21日至26日在京城举行的国际通信技术设备展,创图科技的参展策划书,关于展台、出席人员和宣讲资料等等里面都有详细的说明。”   屋内坐的都是行家,只听“设备展”这三个字立刻明白温谅要做什么。尹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跳了起来,道:“温总,你是打算用IMCC01参展吗?”   “酒香也怕巷子深,既然研发成功了,总要出去见见人,多跟同行交流交流。咱们说好不算好,别人夸赞才是真正的成功。灵阳这边不是嫌弃01机没名声,不好跟省局要经费吗?行,咱们就给他名声!”   国际通信技术设备展由邮电部、电子工业部和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主办,邮电器材集团公司和国际展览中心集团公司承办,经过十多年的精心培育和发展,已经成为共和国信息通讯领域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展览会。每次展会从中央各部委,地方各省市邮电局到国内外各知名企业和巨头,从各家运营商、信息通信技术和设备供应商、系统集成商、终端制造商到研究机构、媒体、分销商和广大消费者,涉及各个层面,各个环节,不仅是展示行业最新技术和发展趋势的盛会,也是推销自己、扩展交集的盛会,所以要想让刚刚诞生的IMCC01广为人知,设备展无疑是个最佳的途径。   尹颙此前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只是创图刚刚成立,在业界没有丝毫的影响力,而试开局还没有完成,想要参展怕是力有未逮。可温谅毕竟比他看的更高,想的也更远,当然,除了想和看,也有让这一切成为现实的人脉和实力——郤经纬在邮电部和工业总公司的时候,曾经负责过两年的设备展筹备工作,想要搞到一个展位,简直轻而易举。   等几人看完展台方案,还没来得及消化,温谅又道:“细节方面的问题你们下去再完善,永庆和林箐配合尹总,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以这次参展为最优先级。好,经纬,接着说下一个议题。”   郤经纬不急不慢的又分发了一份材料,道:“我们的时间比较紧,参展之后,要立刻开产品鉴定会,这是草拟的鉴定会小组成员名单,具体是哪些人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但应该都在这个名单之内。这个我要强调一下,鉴定会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但说重要的话非常重要,甚至比参加设备展更加的重要。”   在共和国中,新的电信产品必须开2,3个试验局,然后由几个专家来开鉴定会,给出该产品达到xx先进水平的结论,才能申请到电信网的入网证。也就是说,鉴定会就比如准生证,有了它才能把孩子合法的生下来,而入网就如同上户口,没有合法的身份,户口是上不了的。   尹颙道:“郤部长说的不错,鉴定会要重视起来。我以前在大为的时候,新产品的鉴定会公司都会专门腾出一个大房间来放测试用机,还从全国各地借来了十几台模拟呼叫器,华总那时还骄傲地说我们把全国所有的呼叫器都借来了,哈!”   尹颙并不避讳他的大为背景,温谅当然更不在意,跟着笑了起来,道:“华一穹小家子气,几台模拟器还用全国的借……这样吧,这次跟鉴定组打交道,由经纬你的市场部负责,那些专家教授你也熟悉,熟人面前好说话嘛,林箐也参与协助,有些话女性说要比我们男人占优势。还有,等这次事了,公司要另外组建一个对外业务部,主要负责公关事宜,到了那时,这种拉关系的活就不用再麻烦各位大驾了。”   郤经纬和林箐齐齐答应一声。温谅用手指轻轻敲了下膝盖,道:“参展和鉴定会固然要紧,但只是一个小小的台阶,要把01机在这么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推出去,靠这些还远远不够。这段时间我思来想去,我们跟国外同行相比,差距和优势在哪里?跟国内同行相比,差距和优势又在哪里?只有想明白了这些,才明白创图如何能突破重围……”   随着温谅的声音,郤经纬再次发给众人一份文件,也是最厚重的一份。“国外的技术先进,服务一流,但价钱昂贵,且不太熟悉国情,容易多走弯路;国内的虽然了解国情,有国资背景的管理体系混乱,官僚主义严重,竞争力可为低下,没有国资背景的规模太小,缺乏资金,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我们创图呢,技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如国外,但领先国内;实力不高不低,比不上国资,但充满朝气,效率更是远远的甩他们在身后。比起民企呢,说句笑话,算是财大气粗,虎背熊腰了,想到就能做到,处处能领先一步。针对这种情况,我提几点,首先,树立两个原则:对外,利用国情,对内,利用效率;确定四个方针:一,建立利益共同体;二,用利益关系代替买卖关系;三,利用排他性,阻击竞争对手进入;四,以长远市场目标代替近期目标。”   “简单点说,我决定和各省的邮电局合资成立公司,达到巩固市场、拓展市场和占领市场之目的……”   这一次除了早知道内幕的郤经纬外,其他人同时一震,齐齐抬头望向温谅。在八九十年代,摸着石头过河,各种制度不健全的情况下,和政府部门建立利益共同体的情况十分的盛行,也十分的普遍,不过听温谅提出这个办法的时候,还是猛然一惊,然后越想越觉得这是神来之笔。短暂的沉默后,尹颙皱眉道:“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可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   办法确实挺好,可温谅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为什么别的企业没有这样做呢?归根结底,外企是想不到这个法子,也就是所谓的不了解国情。而具体到国企,巨龙和中唐人浮于事,各种争斗盘根错节,不屑也用不了这种法子。大兴和大为倒是很想,不过也只能想想,没有邮电系统足够的人脉,没有方方面面通天的背景,贸然和政府这个无底洞合作,一不留神就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是国内民企的悲哀,这种悲哀不仅仅存在于改革开放伊始,而是始终存在于改革开放的整个过程,目前还看不到有效解决的前景。   而这,也属于另一种国情!   温谅所要做的,利用国情撇开外企,再利用创图科技有别与国企和民企的特殊优势,提高效率,抢先一步占领市场。   陈永庆难得的附和尹颙一次,道:“是啊,温总,跟政府部门打交道,可是不胜其烦……”   “难度大,说明门槛高,门槛高了,我们才有取胜的机会!”温谅其实在许久以前就规划好了所有的事,自不会因为尹陈二人的顾虑而有所动摇,对郤经纬郑重其事的道:“经纬,和西川省邮电局的合作能否成功,全拜托你了!”   郤经纬推了推眼镜的框架,道:“我一定尽力,不辜负温总的期望!”   一旁的林箐突然发现了郤经纬的一个习惯,每当有重要发言,或者做重要决定的时候,他似乎都会推耳边的眼镜腿。   这个小动作很有趣,林箐想!   这次会议足足开了快四个小时,等林箐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温谅才发现外面的天都暗了下来。于是众人移师食堂,不过晚饭时间已过,只好让师傅加班做了点小菜,围坐在一起继续讨论直到深夜。   回到宿舍,林箐毫无睡意,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黑本,前面十几页已经写满,翻到第十八页的空白页面,静默良久,用黑色的钢笔写道:   人物:温   年纪:?   性格:?   身份:?   实力:?   结论:待定! 第七百三十八章 拜访丈母娘   温谅在创图待了五天,重新调整了公司结构,划分了研发、生产、市场、人事、财务、项目六大部门,明确了尹颙作为总经理的权力细则,弱化了陈永庆的实际影响力,提拔郤经纬成为创图的第三号人物,正式搭起了日后驰骋业界的三驾马车的管理平台,并对中层以上的所有主管进行一对一的谈话。谈话内容很长一段时间无从得知,不过创图科技从上到下,至此人心大定!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代替尹总主持内部会议,不多说什么了,给大家讲一个尽人皆知的故事吧。当初04机成功之后,国内其他搞程控交换机开发的研究所、公司、企业都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纷纷加大人力物力进行了积极的研发。不说别处,单单在岭南深圳就有好多家搞程控的,而搞得最好的是哪家?姜瑜你说。”   长长的椭圆形大型会议桌占据了会议室里的大部门空间,密密麻麻的坐有二三十号人,姜瑜坐在东侧第四个位置,闻言忙站了起来,刚要说话,温谅笑着摆摆手,道:“坐下来讲。”   姜瑜欠身坐下,道:“应该算长虹公司吧(不是四川那个生产电视机的长虹),长虹是深圳市政府和长春邮电学院合办的公司,科研实力和资金都比较雄厚,我记得那时上宁高科还没有涉及这个行业,好像大为也才刚刚开始搞程控交换机,是不是尹总?”   尹颙点点头,道:“不错,我们都还没起步的时候,他们的产品就已经卖了一个亿了,可惜他们只搞了2千门机……”   “哪现在这家公司呢?”   众人明白温谅的意思,神色凝重,陈永庆摇摇头,道:“早就不存在了。”   “永庆说的对,早不在了,可为什么不在了呢?原因大家都很清楚,不就是赚了一点钱,腰包鼓了,面子大了,摆不正自己和公司的位置,开始忙着分利和内部斗争,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今日恰逢程控交换技术的第二次革命,我们很幸运选择了这个时机,也很幸运选择了这个行业,更幸运的是选择了各方面的精英人才作为自己的伙伴而不是对手,我希望你们能珍惜这种幸运,尊重这种选择,然后并肩携手,让创图科技不仅不会步上长虹的后尘,而是像爱立信诺基亚西门子阿尔卡特那样成为业界的常青树和不老松!”   大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绵绵不绝,经久不息!接下来尹颙陈永庆郤经纬分别做了讲话,共同描绘了一个宏大的蓝图和光明的前景,让人一听就会热血澎湃,激情不已。也许没有这种创业经验的人很难体会,但不可否认的是,创业初期,精神食粮远远比财富食粮更能凝聚战斗力!   等会议室里再次恢复安静,温谅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道:“不过人事部门这段时间的工作我有些不满意,经过跟几位老总研究决定,扣除林箐10到12月的工资及本年度的年终奖,希望各位引以为戒,对本职工作要百分之二百的用心。”   众人面面相觑,林箐能力如何,全公司都有目共睹,绝对是一流的水准,HR部门也是创图最有效率的部门之一,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还被大老板批评工作不用心,那其他人呢,其他部门呢?想到这一层,许多人的屁股坐的就不那么稳妥了,有的单纯些,开始拼了命的回忆自己在工作中的纰漏和缺点,唯恐等下也会被点名,却无言以对;有的心思细腻些,以为这是杀鸡儆猴的权术,目的是要给大家提个醒,偷懒的时候,迷糊的时候,放松的时候,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比得过林箐林部长能干,比不过的话,就赶紧打起精神;而到了尹颙和陈永庆这个层次,思考的当然只会更多。林箐这几日参与了公司所有重大的决策,分明是得到了温谅的赏识,因为以她的身份本没有参加的资格。可今天怎么突然被当众批评,所用的罪名又是“不满意”这样的万金油,连一个实质性的问题都没有提,真是见了鬼了!   陈永庆不经意的看了看尹颙,这位顶头上司面无表情,不过眼神里的惊愕却藏不住,想来也是不知道温谅的怒火因何而起,心底隐隐对这位捉摸不透的老板有了些许惧意。   尹颙张了张嘴,似乎想为林箐说两句好话,不过刚才温谅说了这是征询他的意见后做的决定,自不好当面拆老板的台,终还是闭口不语。而郤经纬还是那副脸上挂笑,飘然置身事外的模样,但凡出席会议,不是温谅让他发言,他基本上从来不多说话,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   会议室里的目光集中到了西侧第三个的位置,林箐慢慢站了起来,语气平静的做了一番自我检讨,精致的俏脸看不到什么异样的情绪波动,让其他暗暗为她捏了把汗的人大为佩服。   林箐不是圣人,如果无故被批当然也会心有不甘,不过她自己明白,温谅这番处罚其实是针对她那天在总经理办公室隔墙偷听的事,也是在那天听他说过一句话:只要超出了界限,就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功必赏,过必罚!   这是为上者最让人信服的品格之一!   林箐明白这个道理,可身为女人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嘀咕:罚就罚嘛,可私下里通报会不会更人性化一点?况且三个月的工资就算了,年终奖也扣,抠门抠到姥姥家了!   其实她还有一层没有想明白,温谅这样做一方面是给这段时间对她的赏识降降温,让尹陈等人不把她视为可能的威胁之一,也不让其他人眼红嫉妒过甚;另一方面也是对她的考验,看能不能在面临起伏时处理好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和工作阻力。   玉不琢,不成器,能不能走到温谅希望她走到的高度,要看她个人的努力和奋斗!   离开创图后,温谅坐在副驾驶座,打开车窗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随口问道:“今天周几?”   常成看了看手表,道:“周六,温少,咱们是不是回青州?”   “周六了啊!”   温谅望着外面,仿佛没有听到常成后面的问话,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渐渐的变得温柔中透着莫名的哀伤。这五天待在创图没日没夜的处理业务,让他又找回了前世里上班时的感觉,而这会好像是忙碌了一周后浑身轻松的准备回家和柳雁卿卿我我,享受惬意的二人世界。   阳光,街道,行人和微微吹拂的风,一切都像极了回家路上的景致。   只是,这里是灵阳,不是京城,这里有阳光,有街道,有行人,有微风,只是,这里没有家,没有家里浅笑娇柔的人!   常成斜眼瞄了温谅一下,马上坐端了身子,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平时话唠似的嘴巴紧紧憋着,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哑巴。过了一会,温谅突然道:“找个大点的超市,去买点礼物!”   “好嘞!”   常成什么也不问,调转车头,往市区的中心广场驶去。   将车子停好,两人进了一家全国知名的大型超市,温谅正犹豫买什么好,听到常成惊喜的声音:“温少,快看,本草若兰!”   温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在一楼大厅的正中间的醒目位置,有本草若兰专门的货架,摆满了三种不同包装价位的本草口服液的产品。货架前站了不少人在翻看,有一个穿着淡黄色制服的女导购正给众人介绍产品。   “……大家可能会发现,人到中年以后会经常性的失眠和肠胃功能失调,为什么呢?诺贝尔生物奖获得者里德伯格认为,人体是一个超级生物体,因为人体由人的细胞基因组和微生物基因组共同构成,二者相互影响,共同作用于人体的免疫、营养、代谢和遗传过程。细胞基因无法改变,可微生物基因却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的越来越少,从而影响你的睡眠质量和肠道功能……”   “……我们这个产品就是针对您的这种情况而特意投入了数百万的资金进行研发,采用先进的生产工艺制成,适时补充可以调整人体生物节律,达到改善睡眠的作用,也有利于肠道的正常蠕动,减少有害物质的吸收……”   这个女孩长相清秀,口齿伶俐,介绍产品详尽而生动,仅仅这片刻工夫就卖出去了十盒左右。等顾客少了点,温谅走过去拿起一盒中档包装,问道:“这个怎么卖?”   “您好,这盒68块。”   “这么贵?”   女孩笑了起来,露着两颗小虎牙,十分的可爱:“先生,这是保健品,本身的成本就比较高,加上我们的各种售后服务,这个价钱真的不算贵了。”   温谅笑道:“都有什么服务?”   后面站着的常成依然扮演着铁面门神,可心里差点乐开了花,老板这话问的,颇有我去洗浴中心的风采啊!   “比如你拿着购物小票,可以去我们在市里的各个经销点免费做身体检查,还可以抽奖,季度末有反馈活动,我们的售后人员也会随机登门回访,并有神秘礼品奉送哦。”   “听起来还不错,就是不知跟三树口服液比怎么样?”这是消费者必然会有的对比心理,温谅想看看她会怎样回答。   女孩抿嘴一笑,道:“先生,我们不跟其他企业的产品比,我们本草若兰的目标永远是超越自己,而不是超越别人!”   温谅故意皱眉道:“小姑娘牛皮吹的挺大嘛,三树口服液卖的那么好,我下个乡漫山遍野都是人家的广告,随便抓个人问问,十个里有九个是人家的销售员,还都是大学生。你们不屑跟人家比,比的过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   “先生,我这样跟您说吧,如果比广告,前些时候亚洲飞人柯受良飞越黄河您知道吧?”女孩侧身指着货架前面的宣传海报,正是银色战车飞越黄河的瞬间定格,横跨黄河两岸的四个大字“本草若兰”清晰醒目,道:“我们的信心来源于我们的实力,没有实力就没有质量,没有质量就没有您和家人的健康!吃饭可以将就,喝酒可以将就,抽烟也可以将就,可唯独健康不能将就,如果您要买保健品,是觉得出现在那个世界瞩目的黄河边的本草若兰可信呢,还是那些将广告和名字刷在厕所和猪圈墙上的某些企业可信呢?当然了,我只是做一个事实性的比较,没有针对性,因为广告本身没有高低贵贱,可广告背后的产品质量却有天壤之别!”   女孩话音刚落,旁边竟有人叫起好来。温谅扭头一看,这一会的时间周围聚集了不少人,叫好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看穿着气质应该是知识分子,道:“这位姑娘说的好啊,广告本身没有贵贱,可产品却有高低!冲你这句话,我买五盒,正好这几天肠胃不太好,吃吃看有没有效果。”   女孩手脚麻利的装了五盒口服液,并体贴的给老人送到了收银台。再转回来,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买几盒试试,温谅笑着退开两步,看女孩在人群中忙碌不停,对常成道:“如何?”   常成摸着下巴,认真打量女孩,道:“一般吧,个子不算太高,脸蛋也有点瘦了,缺乏丰腴之美,手感可能不好……”   温谅差点一脚踹了过去,道:“我问你本草若兰的销售培训如何,你跟我扯什么呢?”   常成老脸一红,他还疑惑老板怎么突然想起跟他讨论女孩的形体容貌之美了,原来问的是公司的培训体系,忙补救道:“极好,这女孩大方不怯场,条理和逻辑清晰,面对刁难的问题不缓不急,应对得当,显然早就胸有成竹。温少你知道我的,对企业的事不太懂,但要我说的话,本草内部主管培训的人绝对很厉害。”   本草若兰的培训体系由范博一手打造,他本就是传播学的大师,又从温谅处学到了许多后世才有的营销理念,两者结合产生的化学效果,远远比预想到的还大。单单一家商场里的一线销售人员就有这样的功底,可见范博真是用了心,也拼了命了!   “给我最高档的拿两盒!”   女孩循声望着温谅,甜甜一笑,道:“看来您做出选择了噢,我保证,您绝对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温谅打趣道:“怎么,要是我后悔了,你还能把钱给我退了啊?”   “这个还真没有遇过来退的!”女孩眼睛眨了眨,转瞬做了决定,低声道:“这样吧,如果您真的用过后觉得不满意,我可以个人出钱,让您把剩下的产品给退了。不过到时候希望您能提出宝贵的意见,让我能反馈给总部,好不好?”   温谅瞅了一眼她的工牌,微笑道:“一言为定!”   常成接过女孩递过来的包装袋,温谅转身准备离开,又被女孩叫住,略带羞涩的道:“先生,我能求您一件事吗?刚才咱们的约定能不告诉别人吗,如果传出去,我怕真的有人来恶意退货,到时候我的工资可就要一分钱不剩了……”   温谅被她逗得乐不可支,道:“放心吧,我这东西是拿来送人的,退是不会退了,不过要是有什么意见的话,一定会跟你提。”   “谢谢,谢谢,欢迎再来!”   又买了一些别的东西,上了车,常成问道:“温少,咱们去哪?”   “去左书记家!”   他来灵阳的消息应该瞒不过这位灵阳的老大,于公于私,不登门拜访都说不过去。恰好是周末,霍静好应该在家休息,左敬不一定在,但能够跟未来的丈母娘多拉拉关系,总是有利无害,不是吗? 第七百三十九章 天道无可避   到了左家的小院,正好赶上午饭时间,霍静好看到温谅开心极了,忙将他引到餐厅,非要再加上一副碗筷,温谅推辞不过,口中让了两句便入了席。左敬也难得的在家里吃饭,瞅了眼温谅带来的礼物,道:“以后人来就行,不要买什么东西。”   温谅笑道:“知道左伯伯崖岸高峻,我可不敢造次。不过这东西是送给霍阿姨调理身体的,您就破例饶我这一回。”   也就是温谅仗着自己年纪小,说话可以不必那么的讲究规矩,换了别人用这种语气跟左敬说话,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卖萌的效果十分显著,霍静好立刻站出来护架,瞪了左敬一眼,道:“孩子说了是送我的,你操什么心!”   左敬早年因为叶雨婷母亲的事,算是德行有亏,而霍静好不仅不予计较,还真心的接纳了叶雨婷,视若己出,不偏不倚,含辛茹苦的抚养成人,让他又敬重又愧疚。这种敬重愧疚表现在家庭关系中,就是地位比较低下,缺乏话语权,被老婆一教训,位高权重的左大书记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自去扒拉碗里的米饭。   霍静好收拾了自家老头,温言道:“小谅,你伯伯说的对,以后多来灵阳看看我们比什么礼物都强,下次千万别乱花钱了。”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你阿姨还没糊涂呢,本草若兰的口服液市场上卖的可不便宜,这几天见我们同事好多都在买,两盒得要二三百吧?”   左敬笑着插话道:“你要说别的就算了,这个我可以给他做保,别人也许要几百块,对他来说真的是不值钱。”   霍静好奇怪的看着左敬,她对温谅的底细略微知晓一点,知道他不是普通的高中小孩,好像已经自己开有公司,且很得丈夫看重,但具体是什么并不清楚。   温谅微微一笑,道:“左伯伯说的是,本草口服液是我公司的产品,特地拿来请霍阿姨试试,有不足的地方尽管提意见,也好督促我们改进。”   “啊?”   霍静好真的有点吓到了,道:“是……是那个赞助柯受良飞越黄河的本草若兰么?”   90年代国人对企业的品牌认知一般都来源自广告,播出广告的平台越大,比如央视,广告的声势越大,比如飞黄,在印象里就是有实力有规模的超大型企业。以此为标准,霍静好的惊讶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在整整一个九六年,再没有一个广告能有本草若兰这么轰动了!   “是,”见霍静好彻底被这颗深水炸弹给炸的呆掉了,温谅忙补救道:“本草若兰只是刚刚起步,小孩子过家家,阿姨你也别太当真……”   霍静好毕竟不是普通的家庭妇女,短暂的惊讶过后,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不过眼神不停的打量着温谅,道:“小谅你太谦虚了,我平时都不怎么关注这些,也知道本草若兰的大名。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创出这样的事业,实在让阿姨不知该说什么好!”   温谅其实也有意让霍静好多了解自己一些,唯有如此才能为以后喊一声丈母娘打下坚实的基础,一个屡创奇迹的年少才俊总比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有说服力,对不对?   “其实运气占很大的成分,当初跟柯受良合作,也不知道飞黄会有这样的影响力。我给阿姨交给底吧,别看本草的广告做的挺大,其实实力还很一般,在保健品市场的份额根本不值一提。”   温谅越是如此,越是让霍静好刮目相看,胜不骄败不馁,跟那些有点成就就恨不得广而告之的人比起来,这个少年身上展露出来的稳重和谦逊,让人不能不好感倍增。   接下来边吃饭边聊天,霍静好对飞黄的所有细节充满了兴趣,温谅一一作答,既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也无形中拉近了双方的距离。比起第一次见面,这一次可谓有了长足的进步,从普通长辈的赏识,变作了家人般的亲近。   饭刚刚吃完,左敬的秘书王自强仿佛掐着时间走了进来,站在客厅并不往餐桌这边来。左敬拿了餐巾纸擦了下嘴,道:“好了,你们两个歇一歇,饭也没吃多少,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小谅,你下午有没有安排?”   左敬既然这样问了,温谅就是本来有安排,也要变得没有安排,道:“左伯伯有什么吩咐?”   “等会我要和灵阳工商界的各位老总们参观灵曲酒厂,你要没有安排,也一起来吧。”   温谅犹豫了下,他虽然不避忌抛头露面,但现在还不到公然涉足灵阳商圈的时刻。不过左敬提到的灵曲酒对两世为人的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沉吟片刻,笑道:“好的!”   灵曲酒厂坐落在灵阳临渠县,酒厂不大,至少跟它的名气比起来不算太大。十几辆桑塔纳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进入酒厂办公区,绕了一个半圈才全部停了下来。左敬,温谅,王自强从一号车上下来,厂长薛胜带着人早早的等候在一边,伸出手来笑道:“欢迎左书记莅临指导。”   站在左敬身后的温谅微微眯起了眼睛,任何从这个年代走过的人,都不会忘记薛胜这个名字,也不会忘记灵曲酒神话般的崛起,彗星般的陨落过程。这个传奇人物此刻年不过五十,额头饱满,脸色红润,目光仍不失坚毅有神,身形厚重敦实,一举一动带着明显的军人作风。   事实上他也是从部队转业后临危受命接管了当时快要倒闭的灵曲酒厂,用了三年的时间发展开拓市场,不仅拿下了当时业内号称“得东北者得天下”的东北三省,甚至开拓到了新、西等边疆省份。到了95年以6666万拿下央视标王,知名度结合多年耕耘,出现了井喷的大好局面,仅仅一年之后的96年,灵曲酒的销量增长了500%,利税增长600%,成为国内最火的酒类产品,风头一时无两。   现在,正是薛胜人生最为得意的时候,所以他的眼中只有左敬,连身为大秘的王自强都懒的多看一眼,更别提面生的温谅了。   只可惜日中则移,月满则亏。   盛极必衰,天道无可避之! 第七百四十章 花无百日红   一大群人先后参观了酒曲的库房、酿酒的车间、品酒室和摆放着各种奖项的陈列室,由薛胜介绍灵曲酒厂的发展、规划以及数年来取得的成绩。左敬兴致勃勃的问了许多问题,薛胜无不对答如流,尤其说话的时候配合手势,极富感染力和煽动性,不管后世对他的评价如何,能在风云骤起的大时代里成为佼佼者,自有他成功之处。   从下车伊始,温谅就有意落后了几步,混在人群里并不起眼,带着观光游览的心情打量着这家毁誉参半的酒厂,耳边听着众人的议论和称赞,突然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抽离感。   “温总,怎么兴致有点不高啊?”   说话的是王自强,可能得到左敬的吩咐,他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陪好温谅,所以没有像往常那样跟着左敬亦步亦趋,反而总在温谅身边不远转悠,时不时的会凑过来说两句话,生恐他觉得自己被冷落。   对这位大秘了解不多,温谅自不会跟他描绘心境,笑道:“只是在电视里听灵曲酒听的多了,没想到会亲眼看到传说中的地方,心情有点紧张。”   王自强一看就是中规中矩的那类人,做起事来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对温谅的说话方式不太适应,愣了下才勉力笑道:“温总真会开玩笑。”   温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王自强摸不透他的脾气,也不敢轻易的挑起话题,小心翼翼的陪伴左右,倒让其他人暗自揣测起温谅的身份来。   座谈会的时候,左敬问道:“老薛,眼看快年底了,厂里有什么打算?”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大家都明白今天大张旗鼓来临渠县的意思,无非是探听薛胜的口风,看灵曲酒今年还要不要竞争央视标王。   薛胜信心满满的道:“只要市里支持,我觉得再去梅地亚中心走一趟,问题应该不大。”   房间内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自从有了央视标王的概念炒作开始,93、94两年的标王都只当了一届,还没有一家企业连续两年都当选标王的。要是今年灵曲酒真的拿了下来,可以说又创作了一个全国纪录,造成的影响肯定会更加的巨大!   左敬点点头道:“只要对企业发展有利的事,市里绝对是支持的。不过老薛啊,现在毕竟是市场经济,该如何决策还要你们管理层自己拿主意。我只说一点,做决策的时候要充分考虑市场规律和经济规律,不能盲目乐观,不能只顾及眼前利益,而忽视了长远利益。当然了,也不能因此束手束脚,放不开步子。至于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平衡,就要靠你的领导智慧和管理水平了,我是外行人,献丑不如藏拙,就不给你外行的意见了。”   “请书记放心,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要是其他人听了左敬自谦的话,一定会顺势拍两句马屁,给书记大人一个台阶下,不过薛胜丝毫没有这方面意思,反而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一直认为,做企业就是打仗,没有鲸吞万里舍我其谁的大气,就会眼睁睁的坐视机会从眼前溜走。刚才介绍的时候大家也都听到了,去年灵曲的销售额是2.3亿元,今年截至目前已经到了9亿,十二月底突破十亿大关已经板上钉钉。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们拿了标王,品牌优势、形象优势、市场网络优势、价格优势、利润率优势等一系列竞争优势让我们一年内实现了500%的增长,有人说这是奇迹,我说不是,这是市场经济的条件下,我们以当仁不让的魄力抓住了机会而创造的必然。”   “所以,不管今年的标的会疯涨到哪一步,灵曲酒也必须标的起!”   薛胜是一个充满了攻击性的企业家,无论是当初单枪匹马攻占东北三省市场的狠劲,还是稍后不久的11月18日用自己的手机号码作为竞选标王的价码,都说明这个人的性格里冒险精神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说话做事显得霸气十足。   温谅明白他这番话应该只是自己的真实想法,没有针对谁谁的意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左敬如此的缺乏尊重,也怪不得日后墙倒众人推,仅仅因为几篇不痛不痒漏洞百出的新闻报道就一败涂地。   可见性格决定命运,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好,说的好!”左敬何等的历练和城府,根本不会让人看到丝毫的情绪波动,道:“今天让大家都过来听一听,走一走,看一看,就是想让灵曲酒成为灵阳工商界的一面旗帜,让各位老总都能汲取一点成功的经验,然后借这股东风带动灵阳的经济持续增长……”   座谈会结束后,发生了一件让温谅颇为侧目的事,薛胜竟然说厂里事情太忙,还有一大批经销商等着他洽谈,实在抽不开身安排晚饭。虽然说的时候他也有点仓皇,应该是真的事忙没办法作陪,但在领导大于一切的国度,能说出口也真的太牛逼了点。   国内不是没有企业做大了不把当地政府放在眼里的例子,但左敬不仅仅是灵阳市委书记,还是江东省的省委常委之一,得多大心脏的人才能大大咧咧到这个地步?   温谅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薛胜这个人了!   左敬当场表扬了薛胜,并让王自强记下来,今后公务出行原则上不许在接待单位用餐,让市府研究后用红头文件下发下去。考察团离开的时候,温谅听到随行的人中有人在低声嘲讽:“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花无百日红,等着看笑话吧!”   一号车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温谅和左敬坐在后排。左敬笑问道:“对灵曲酒再次竞争标王有什么看法?不管是好是坏,但说无妨!”   “我连央视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对这个也不太懂,不过左书记问了,我勉强说一点浅见吧。”王自强坐在副驾驶,温谅自不会那么没有眼力的称呼左伯伯,道:“竞选标王从品牌角度讲是好事,利大于弊,但从管理角度看,我怕以灵曲酒厂的生产规模难以应付这么大的销量。”   “你是指?”   “用广告打开市场不难,可守住市场靠的还是质量,要是酒厂生产跟不上,可受利益驱使,很容易就会把部分订单外包出去……”   温谅点到即止,左敬也不是真的不懂,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个倒是需要注意一下,不过薛胜也是经过市场残酷竞争磨练出来的行家了,应该不会这么不小心……自强,明天给薛胜打个电话,让他一定严把质量关,不能麻痹大意。”   王自强应了一声,拿出本子记了下来,温谅插话道:“左书记,我有件事想麻烦下王处长,不知道合不合规矩。”   左敬哈哈一笑,道:“你倒是会找门路,说吧,什么事?”   “能不能请王处长跟电视台的人说说,今晚的灵阳新闻里不要出现我的画面?”书记出行,电视台自然全程跟录,温谅位置挨的太近,画面想必是少不了的。   左敬佯怒道:“怎么,跟我一起出镜委屈你了啊?”   温谅苦着脸道:“我这人长的不上镜,跟书记您一起必然会衬托的更丑,还是献丑不如藏拙,干脆不露面的好。”   这是挪用了左敬在座谈会里的话,他又是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啊……”   王自强见从来不跟人说笑的左敬竟跟温谅如此的风趣交谈,哪里还敢迟疑,笑道:“等下我去电视台亲自盯着,务必把温总的所有画面都删的一个不留。”   “谢谢王处了。”   温谅从市委走了出来,正等常成来接的时候,一辆黑色大奔停在了他的身边。   车窗摇下,一个男子轻笑道:“温总,去哪,要不我送你一程?” 第七百四十一章 脸和臀的亲密接触   虽然跟这个人是第一次见面,但从五官的轮廓和眉眼间的细节可以猜出他的身份,不过温谅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疑惑道:“你是?”   “我姓罗,单名一个韫字,温总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罗韫跟罗蹊长的有七分相像,同样的眉飞入鬓,同样的棱角分明,充分体现了罗家优秀之极的遗传基因。但两人又有着根本的不同,罗韫看起来更加的老成,衣着打扮和气质型态无不标榜着成功人士特有的华贵,而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也在这种光鲜的外表下勉强遮掩住了精气神的萎靡不振,如同一座堆满了珠宝的空房子,除了表面的珠光宝气,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温谅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道:“不好意思,我初来乍到,对灵阳这边的人还不太熟。”   罗韫脸色一变,语气中透着不满,道:“温总,我可是诚心实意来交朋友的。”   “是吗?”   温谅的视线越过了罗韫,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微笑道:“范小姐的眼神看起来可没有多少的诚心实意……”   车内的乘客不是罗韫一人,灵阳骡最出名的地方莫过于好色如命,什么时候身边都不会缺了年轻貌美的女人。但带着范明珠来见温谅,挑衅的意味隔了十里都能闻到,还这么托大的坐在车里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话,只有白痴才相信他是为了交朋友而来。   范明珠穿着一件白色的貂皮大衣,大衣里面是紧身的打底裙,两条修长的玉腿裹着诱人的黑丝从敞开的大衣下摆露了出来,充满了让人心跳加速的魅惑。她冷冷的看着温谅,美丽的容颜如同万年寒冰雕刻而成,刹那之间,仿佛让今年的冬天都提早来到了人世。   “明珠,听到温总的话了吗?来,别害羞,给温总笑一个!”   罗蹊的手放到范明珠的大腿上,来回摩挲一下。范明珠不为所动,依旧默然的注视着温谅,那种深埋于心底的仇恨,让人不寒而栗。   罗蹊轻佻的笑了笑,手非但没有从光滑圆润的大腿离开,反而沿着大衣下摆探了进去,然后猛的用力抓住那两腿间的妙处,道:“乖,千万别让温总等久了,人家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听话!”   范明珠身子一颤,双眸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不知是因为肉体带来的生理痛疼多一点,还是因为当着仇人的面被这样玩弄带来的羞辱多一点。不过她没有丝毫试图反抗的意思,只是紧紧的并着腿,让罗韫的手不至于动的幅度太大,然后仰起头,蜜桃般的红唇轻启,对着温谅展颜一笑。   罗韫哈哈大笑,又在那里摸了两把,才抽出手放到鼻端闻了闻,拍了拍范明珠的脸蛋,道:“这才是我的乖宝贝!温总,现在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上次你大驾光临,罗尚阳那个蠢蛋请不来你,让咱们失之交臂,这回刚好我来市委办事,出门就遇到你,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了。来来,上车,找个地方咱们好好聊聊。”   温谅终于明白罗韫今天摆明了来恶心他是为了什么,上次来灵阳拜访左敬,罗尚阳曾到下榻的酒店请他去和罗韫见面。他拒绝了,让罗尚阳转告罗韫,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套交情拉关系,却没想到让罗韫记恨到了现在。   “恐怕又要让罗总失望了,我今天赶时间,再找机会吧!”温谅懒的站在大街上看罗韫这些下作的表演,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不识抬举!   罗韫盯着温谅的背影,唇边浮出一丝冷笑,道:“刚才在市委我请左书记参加明天的一个开盘剪彩,他想都不想立刻就同意了!”   温谅停下脚步,轻哦一声,道:“所以呢?”   “所以希望温总再考虑考虑我刚刚的提议,在灵阳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我罗韫请了两次还请不到的人!”   温谅转过身,神色平静,道:“你威胁我?”   罗韫摇摇头,目光中满是戏谑,道:“温总是什么人物,不仅在青州混的风生水起,来灵阳也是左书记的座上宾、家中客,何况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还要跟着温总混饭吃,不看僧面看佛面,威胁谁也不能威胁您呐,是不是?明珠,温总可能耳朵不好,听不懂人话,你说说看,我刚才有没有很礼貌的说一个‘请’字?”   “好,好,灵阳骡果然名不虚传!”   温谅不愿招惹是非,但如果有人觉得可以因此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可真是打错了主意。他走回几步,手搭在车顶上,俯身盯着罗韫的眼睛,道:“看在燕总的面上,我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   “温总,我想你搞错了,这里是灵阳,不是青州,太嚣张的话不定会出什么事。”罗韫哪里会把温谅的话放在心上,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他的地盘他说了算,道:“听说温总也有收集美人的爱好,咱们好歹算是同道中人,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那些娇滴滴的美人想想,一旦出了事,她们可就要投到别人的怀抱了,那香喷喷的身子,白花花的大腿,啧啧……”   罗韫好女色,却只是把女人当做了玩物,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可以为所欲为,从不知道尊重女性为何物。由己度人,以为温谅同样如此,语言上调戏几句,不过寻常而已,却不知道恰恰犯了他的大忌。   温谅凝视罗韫片刻,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常成的电话,道:“到哪了?”   “拐个弯就到市委门口了,哈,老板,我看到你了,等着,马上到……”   “看到我面前的车子了吗?撞过来!”   “啊?”常成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撞?”   温谅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道:“撞!”   常成果然不是一般人,确定命令之后竟然兴奋的嗷嗷直叫。他本是刀尖上行走的战士,习惯了刺激和危险同在的生活,跟了温谅之后却过的是完全另一种日子,固然比之以前精彩百倍,但也缺乏了那种玩的就是心跳的感觉。   温谅收了手机,往后面退开了几米,罗韫愣了一愣,下意识的想要回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身子重重的撞到了前排的座椅上,一时头晕目眩,鼻血直流,浑身剧痛,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常成松开安全带,从车上跳下,跑到温谅身边,问道:“老板,没伤到你吧?”   温谅笑道:“我没事,你呢?”   常成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好着呢!”   温谅看了看大奔,努努嘴道:“他们如何?”   常成低声道:“时速不超过三十公里,我还踩了刹车,以大奔的质量,顶多受点轻伤,人应该没什么事。”   常成不是笨蛋,笨蛋不可能成为特种部队的精英,接到温谅的指令立刻明白只是要吓吓对方而已,不是真的要制造车祸取人性命。先不说雷克萨斯的前脸能否撞得过奔驰的翘臀,光天化日之下,温谅在现场,自己在车上,那不叫杀人,那叫自杀!   奔驰的后车门从里面推开,罗韫扑通掉了出来,躺在地上一个劲的呻吟,除了额头红肿,鼻血流了一脸,别处并没有受伤。范明珠也挣扎着爬了出来,连点擦破都没有,只是受了惊吓,捂着肩头靠在车身坐着,目光没有焦点,处在失神状态。司机坐在前面受的影响更轻微,短暂的迷糊过后,忙下车跑了过来,不过还没接近地上的罗韫就被常成一脚踢翻在地。   温谅蹲下身子,拉起罗韫的衣领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轻笑道:“罗总,以后坐车记得系安全带,做人太嚣张了不好,你看,出事了不是?”   “你……你他妈的疯了?这是市委门口,你敢用车撞我?你等着!等着!”   罗韫恢复了点神志,自从跟了燕奇秀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生吞活剥了温谅的心都有。   温谅伸出食指,嘘声道:“又忘了我的话了?太嚣张不好,因为我不保证会不会有车从这压过去,二次肇事的例子想必罗总知道不少吧?”   罗韫恶狠狠的瞪着温谅,嘴巴却牢牢的闭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妈的,碰到温谅这种疯子他只有认了!   “这就对了,以后欢迎罗总来青州玩,我一定好好的招待!”   两人快步往市委大院走的时候,常成忍不住道:“老板,咱们的车不要了?”   温谅没好气的道:“你真当罗韫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搓的?咱们得马上离开灵阳,车子只能留在这了。”   在灵阳地盘撞了罗韫,传出去几乎可以当做笑话听了,所以罗韫一定不会声张,只要温谅现在走脱,找不到正主,他也只好吃了这个闷亏,难道还真敢去青州寻温谅的晦气?   至于这辆雷克萨斯,温谅还是从左雨溪手里借来的,陪他走过不少地方,彼此有点感情,可惜要成为罗韫发泄怒火的牺牲品了。   不过用一辆车就把不可一世的灵阳骡欺负到这个地步,这笔买卖算起来不亏! 第七百四十二章 共事一夫的可能性   开着从创图借来的桑塔纳,抵达青州已经凌晨,温谅没有回家,怕吵醒父母休息,摸出手机盘算了片刻,一时竟不知道打给谁好。司雅静带着孩子,这时刻早该睡下了。叶雨婷今年带高二,又是英语老师,早晚自习几乎都得跟班,作息更是标准的跟上好了发条的时钟似的,九点睡五点起,一分不差。至于左雨溪倒是没什么规律,熬的了夜,也起的了早,不过左局长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神龙见首不见尾,两人有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也就通个电话廖解相思之苦,这当口未必在青州。   思来想去,温谅最后决定到秘密基地住一晚,刚要让常成开车前往,手机的铃声却打破了夜的沉寂!   “在哪呢?”   来电的是左雨溪,青州地面邪,不服不行。温谅笑了笑,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应该是从左敬那里知道了跟罗韫的冲突,道:“刚到青州,怎么,查岗啊?”   左雨溪扑哧一笑,道:“鬼才查你呢,我也刚回来,今晚来帝苑吧!”   温谅可以想象电话那一头的玉人是如何的风情万种,心中痒痒难耐,道:“好的,十分钟就到!”   常成哀嚎一声,道:“十分钟?老板你当我会飞啊?”   温谅收了手机,道:“别磨蹭,迟一分钟扣你一个月工资!”   再没有什么比罚钱更能刺激手下的主观能动性了,常成二话不说,猛的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桑塔纳飞一般的往帝苑驶去。   按了门铃,开门的却是叶雨婷,穿着居家的睡衣,一看就是刚起来没多久,温谅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面露奇色。叶雨婷抿嘴一笑,解释道:“我今天过来给雨溪打扫房间,时间晚了就住下来没走。雨溪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说你等下要来,我猜你和她一样肯定也没来得及吃晚饭,便起来给你们做点宵夜。”   温谅从灵曲酒厂一回灵阳就跟罗韫起了冲突,接着马不停蹄的离开,一路奔波还真的没有吃饭,闻着厨房飘来的香味,肚子竟然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叶雨婷眼中全是满满的心疼,扭头看了下卧室的方向,压低嗓音,嗔怪道:“你们男人啊,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事情再多也要按时吃饭,不然搞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温谅将脑袋凑了过去,闻着她发间阵阵的芬芳,笑道:“放心吧,老公我一夜七次郎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要死了你……”   叶雨婷霎时羞红了脸,虽然自那一夜之后又跟温谅有过几次恩爱,可听到这般的情话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羞涩难当。   “胆敢骂老公,小心我家法伺候。”温谅的手从后面摸上了她的纤细的腰身,对着耳朵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叶雨婷娇柔的身子如今敏感不已,被他的大手一摸,再闻着身前那股强烈的男人气息,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双手无力的推着他的胸膛,鼻端发出诱人的喘息,道:“别……雨溪去换衣服,快要出来了……”   毕竟现在三人间的关系还没有挑明,温谅不想太过放肆,又在她的纤腰揉捏了两下收回了手。叶雨婷单手按在鞋柜上,这才勉强直起身,红晕遍布的脸蛋仿佛春天里绽开的第一瓣花朵,透着无与伦比的美丽,似幽似怨的白了温谅一眼,转身逃到了厨房。   温谅到客厅坐下,茶几上已经倒好了一杯他最爱喝的清茶,这样的细腻小事左雨溪做不来,只有叶雨婷才会如此的无微不至。他端起茶杯,映着茶水的颜色,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曾因酒醉鞭名马,唯恐情多累美人,如何处理她们姐妹俩的关系,终归是一件头疼事。雨溪也许并不介意自己有别的女人,但是不是因此也不介意雨婷在“别的女人”的行列里呢?   女人心,海底针,温谅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来了!”   温谅应声回头,左雨溪穿着黑色的雪纺蕾丝吊带睡裙,宽宽的荷叶边遮盖住了大腿以上的部位,但也更加突出了裙下露出的白嫩的小腿肌肤,尤其走动之间透过屋内的灯光,让人足以醉生梦死的地带若隐若现,结合那一张清冷至极的绝美容颜,真是让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心甘!   “穿这么少,不冷啊?”   左雨溪坐到他的旁边,踢掉了拖鞋,先是一条腿挪到沙发上,接着是另一条腿,然后身子侧卧,双腿交叠在臀下。以温谅毒辣的目光,自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双腿开合时那一闪而过的白色小内内,就像一位婉约派诗人写的那样“最是销魂声轻咽,最是蚀骨衣半解”,妙不可言。   世上的美女有很多种,有的穿衣服比脱衣服好看,有的脱衣服比穿衣服好看,只有真正的美女无论穿衣还是脱衣,都一样的好看。   左雨溪正是美女中的美女!   “屋里有暖气,再说这件衣服也不算薄了,要不是你过来,我还有一件半透明的真丝睡衣呢,那才叫一个薄透舒服。”左雨溪一边说话,一边用小手轻轻的捶着大腿,弹性十足的肌肤将睡裙的下摆不经意的又往根部挪了数寸,堪堪到了内衣的边缘,只差一点点就能解开那一幕神秘的面纱。   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温谅这段时间忙碌的要死,身边的女人们也都各有各的事情,已经有一个月不知肉味,哪里经受的了左雨溪这样的诱惑,禁不住有了男人该有的反应。要不是顾忌叶雨婷,早扑过去打她的小屁股,岂能让夫纲萎靡不振?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左雨溪不在,他也完全可以推到叶雨婷,但两个人都在场的时候,却只能作茧自缚,看得到吃不到,一点办法都没有。   左雨溪当然是故意的,娇媚的双眸扫了扫温谅的隆起处,嘴角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用充满了诱惑的声音问道:“这几天想我了没有?”   温谅老老实实的道:“想!”   “哪里想?”左雨溪似乎拿准了温谅不敢轻举妄动,竟然得寸进尺的伸出小香舌,轻轻的舔舐着红唇。   温谅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理智了,挺了挺腰,让被裤子囚禁的凶物更清晰的暴露在左雨溪面前,道:“当然是它想了,孔夫子说三月不知肉味,影响身体健康,左局长妙手仁心,要不要抚慰它一下?”   左雨溪端坐了身子,脸上闪烁着圣洁的光,小手却乖乖的摸了上去,一本正经的道:“哎,可怜见的,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的安慰安慰它吧……”   “仅仅这样可不行!”温谅突然一笑,双腿合拢将左雨溪的小手夹住,不让她逃脱,然后大手攀上了胸前雪白的双峰,感受着雪纺纱下绝佳的触感,道:“让你调戏我……”   左雨溪发出一声勾魂荡魄的低吟,眼见引火烧身,赶紧求饶道:“老公,我错了,我错了。”   “还敢不敢?”   “不敢了,嘻嘻,再也不敢了!”   温谅正要再调戏两句,叶雨婷端着一碗玉米甜羹从厨房出来,口中喊道:“开饭了!”可一抬头却看到沙发上的两人姿势暧昧,手腕一颤,差点打翻了碗。   “哦,我忘了放糖,你们再等等!”   叶雨婷很快反应过来,端着碗飞快的掉头。温谅心中苦笑,道:“这可怎么说?”   “还不都怪你?”   温谅真是冤枉,不是你来勾引我,我至于逗你吗?左雨溪反倒一点都不慌张,轻笑道:“没事的,雨婷应该早猜到咱们的关系了,捅破了这层纸,以后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温谅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要是她跟你父亲说怎么办?”   “要实在不行,”左雨溪妙目流动,眼波淼淼,似笑非笑的道:“大不了便宜了你,拉她下水,同我一样跟了你好了。”   温谅愕然! 第七百四十三章 真真假假   就算没有跟温谅之间的关系突破,叶雨婷也不会把他和左雨溪的情事告诉左敬,所以温谅的问题其实是一个伪命题。但这样一个伪命题,左雨溪却给出了一个清晰的答案,固然是玩笑,可玩笑之后是不是含有深意,不能不让他三思!   “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吗?”左雨溪眨了眨眼睛,勾住温谅的脖子亲了亲脸颊,低声笑道:“你要想好了哦,同样的话我可不会说第二遍。”   以温谅本心而言,对左雨溪其实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两人从腥风血雨走到今日,爱情、亲情、友情早就不分彼此的完美融合在了一起,亦师亦友,亦姐亦妻,不是普通的情侣可比拟。只是叶雨婷坚持要由她自己来跟左雨溪坦白,或许这是身为姐姐在满怀愧疚之后唯一能弥补妹妹的方式,温谅不能不体谅她,也不能不成全她。   温谅刮了刮左雨溪的琼鼻,道:“别拿雨婷打趣了,她这会怕是呆在厨房都不敢出来了。”   左雨溪凝视着温谅的眼睛,逐渐浮现出明亮的笑意,从沙发上赤脚跳下了地,道:“好,不说这个了,我先去厨房把雨婷哄出来,肚子都饿的要叫起来了。”   看着左雨溪曼妙的背影,温谅苦笑,他自诩深谙人心,可面对男女间的这点事,却无法分辨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吧!   过了一会,两女端着饭菜出来,叶雨婷脸蛋微红,却也能装作若无其事,全当刚才那一幕没有看到。由于是临时做的宵夜,食材不多,一份玉米甜羹,两碗番茄拌面,简简单单,却被叶雨婷高超的厨艺调理的香气扑鼻,让温谅忍不住食指大动,抢过一碗急急的扒拉一口,赞道:“好吃,雨婷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这还是温谅第一次当着左雨溪的面叫她的名字,叶雨婷微微一颤,扭头看了看妹妹,见她正在盛汤,表情没有什么异样,才略略松了一口气,道:“是你太饿了,一碗面而已,味道都差不多。”   等吃完了饭,叶雨婷自去厨房收拾。温谅双手环着热乎的茶杯,问道:“是不是左书记有什么指示?”   谈及正事,左雨溪也认真起来,道:“你跟罗韫怎么搞的?竟在市委门前起了冲突?”   温谅大概说了情况,左雨溪皱眉道:“范明珠也就算了,那个女人现在是个疯子。可罗韫好歹也是灵阳的头面人物,怎么会这么不知轻重?”   “罗韫自然不是无的放矢……”温谅叹了口气,道:“左书记有点心急了……”   左雨溪立刻明白过来,惊讶道:“你是说我父亲他,他要……”   “不错,左书记想打草惊蛇,摸一摸罗韫的底,却没料到反弹会这样的大!”   左敬何等样人,处在江东省的最顶端,一举一动都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温谅从他突然邀请自己去参观灵曲酒厂就起了疑心。创图科技虽然在未来可以预见会成为灵阳不可或缺的实体经济龙头之一,可在当下却无足轻重,根本没有资格作为工商界的代表去听薛胜的宏伟规划。退一步说,以两人私下的关系,去打打酱油也无所谓,可待在一号车伴随左敬的左右,更有王自强这个市委大秘贴身陪护,实在有点太过招摇,不合情理,也不合逻辑。   这是疑点之一。   疑点之二,到了目的地之后,看了考察团的成员,温谅没有发现罗韫,灵阳最有实力、最该出现的企业家却不在,这说明什么?说明要么罗韫恰好不在灵阳,没来得及参团,要么左敬有意不让他参加。   如果是后者的话,左敬的用意昭然若揭!   灵阳骡在灵阳盘踞多年,枝繁叶茂,根基深厚,黑白两道势力庞大,几乎无人敢惹。而左敬枭雄心性,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刚入主灵阳半年,立足未稳之时,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准备把罗家连根拔起。(这个前文有提及,忘记的可以回顾)   不过温谅从层层迷雾中找到了燕奇秀和罗韫间的联系,左敬得到示警后无奈的暂时收手,但始终如鲠在喉,如刺在骨。再后来他终于跨过那道通向权力顶峰的障碍,成为省委省委之一,大权在握,顾盼睥睨,视线又忍不住回到了罗韫身上。   当然,这一次要改变策略,左敬无意跟燕奇秀发生剧烈的碰撞,以他的权势,面对那样的庞然大物,也会被撞的粉身碎骨。所以当温谅将创图安在了灵阳,左敬知道他背后隐藏了让人惊惧的实力,也跟燕奇秀有着若有若无的往来,和灵阳本地的势力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便想推他出来,跟罗韫打一打擂台。   灵阳骡发展到现在,早已经脱离了打打杀杀的初级模式,洗的比很多正正经经的商人都要白上许多。而罗韫的影响力,很大一部分来源于罗家旗下大大小小的数十家公司,这些公司产生的盈利凝聚了从官场到地方各种各样的人物,由这些人物构成了一张大的可怕关系网络。   所谓实力,即是人脉和资金!   因此,想要打击罗韫的嚣张气焰,首先要让他在灵阳的地位不再那么的重要和突出!   左敬能走到现在,自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将罗韫剔除在考察团之外,又将温谅寸步不离的带在身边,亲疏高下立判,那些能进入代表行列的人无不是个中翘楚,哪里还不明白老大在吹什么风?   这一手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如同庖丁解牛,于不起眼处着手,却瞬间搅动了全局,就是无形中被左老大阴了一把的温谅也不能不服!   不过罗韫的反击也有点出乎意料,竟在考察团回转之时,直接候在市委堵住了左敬,邀请他参加一个并不重要的开盘剪彩仪式。   这即是反击,也是试探,不过左敬笑眯眯的应了下来,罗韫一时也找不到发作的理由。他再跋扈,再不把左敬放在眼里,也不能真的当面做什么——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就算背后动起了手脚,至少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和睦,这是社会的潜规则之一,不那么重要,却不可或缺!   正好出门遇到路边的温谅,却给了罗韫难得的机会。温谅这个名字,他听到许多次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从范明珠,从罗尚阳,从那个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弟弟,从那个让他从心底感到敬畏的女人,都能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他听的很厌烦!   所以羞辱温谅,不仅为的是打左敬的脸,让他明白谁才是灵阳真正的老大,也为了泄一泄这些时日听到这个名字带来的那点胸闷烦躁的感觉。   不管为了什么吧,至少从表面上看,踩温谅,就是踩左敬,踩了左敬才能保证罗家在灵阳的存在。   罗韫心里很明白,那个女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不是罗蹊那个傻子,为了一点私心就去挑衅温谅,结果被无情的抛弃。   他会让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   而温谅看到罗韫出现的那一刻,也基本确定了左敬的想法,看来真的打算让自己做这只出头鸟。换了别人,也许会觉得生气或愤怒,被人摆布的感觉从来都不好受,但温谅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明确,和人家两个女儿上了床,被利用一下只要咬牙认了。另一方面,温怀明在江东省的仕途,有很大一部分要依靠左敬,尤其在于培东即将卸任,吴文跃有望接班的关键时刻,左敬未来的支持尤为重要。   晏子说身无以用人,又不为人用者卑,温谅既能用人,也有为人所用的心理准备。对左敬这样的人来说,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不是你跟他的私交,而是你所能表现出来的能力!   不过,温谅的能力总是会让人大吃一惊,超出下棋的人所能掌控的范围。   过往的种种,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这一点! 第七百四十四章 才干,靠山和机会   “太过分了!”   听完了前因后果,左雨溪腾的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拿起座机准备给左敬打电话。温谅忙阻止了她,笑道:“我都没生气,你气个什么,况且这样一闹,左书记的计划怕是落了空,我还想着怎么才能让他老人家消消火呢,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他还敢生气?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你推出去跟罗韫对抗,他顾忌燕奇秀,难道你就不顾忌了吗?”   这话对也不对,左敬和温谅确实都有顾忌,但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同,层次不同,利益冲突不同,对燕奇秀的顾忌也不同。左敬想要树立在灵阳的绝对权威,就必须压制罗韫,可压制罗韫,不可避免的要得罪燕奇秀,这个矛盾几乎不可调和;而温谅则不然,他跟燕奇秀打过几次交道,彼此称不上朋友,但绝对不是敌人。创图科技虽然立足灵阳,着眼的却是全国和世界,跟燕奇秀在灵阳的核心利益并不冲突,双方完全可以各行其道,相安无事。   左敬这样做,无疑让温谅陷于两难的境地,可要因此埋怨,甚或记仇,却也没有必要!   温谅的长处之一,在于会换位思考!   从左敬的角度出发,温谅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既能让罗韫感受到来自市委方面的压力,也留下了跟燕奇秀进一步转圜的余地,更可以通过这件事来考验温谅——别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谅就暗中为温怀明的投靠搭桥铺路,要是连这点事也不肯为左敬分忧,如何取得他的信任?   想要得到,必须付出,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温谅现在跟左敬完全没有可比性。说句寒碜话,有些人就是想当领导的棋子,也未必有这个荣幸!   不过话说回来,温谅可以理解左敬,却不代表他会心甘情愿的任人摆布。所以在罗韫当街挑衅的时候,原本有更柔和也更聪明的法子应付过去,他却让常成肆无忌惮的开车相撞,把暗地里的较量撞到了明面上来。   乍一看去,此举似乎将罗韫得罪了,也如了左敬的意,其实不然。当文斗变成了武斗,只要左敬没有做好彻底铲除罗家的准备,就不会冒着局势失控的危险继续挑起温谅和罗韫的战争,甚至还要尽最大的可能避免两人关系恶化。   如此一来,温谅就能从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局里安然脱身,不至于越陷越深,最终走向燕奇秀的对立面。而左敬知道是罗韫先找的事,顶多觉得温谅年少气盛,也不好多说什么。   谋定后动,算无遗策,能在那转瞬即逝的片刻之间找到两不得罪的法子,温谅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岂能是侥幸?   “好了,不管左书记如何打算,现在都成了竹篮打水,一点小细节不必再追究了。”温谅微微一笑,道:“当务之急,是让左书记明白,留着罗韫,对他其实有利无害!”   “嗯?”左雨溪皱起眉头,道:“怎么说?”   温谅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道:“于培东这一届干完,就要退居二线了……”   “什么?”   左雨溪大惊,于培东能安然度过去年的政治风暴,回归江东后又以无比的强势打下了对手们的蠢蠢欲动,看在外人眼里,无不以为他下一届就算不进中央更上层楼,在江东再待五年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哪里会想到这样一个让下属敬畏、让对手惧怕的厉害人物竟只有不到两年的政治生命了?   虽然知道温谅从不妄言,可左雨溪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消息可靠吗?”   温谅点点头,他从唐叶口中得到这个绝密消息后只跟宁夕提过,可以说整个江东知道的不超过五人,哪怕吴文跃也只能凭借各种迹象猜测到一点蛛丝马迹,却没办法有个准信。   “于培东如果下台,省里的人事格局将发生巨大的变化,有变化就有机会,左书记难道不想再进一步?”   “他刚进常委……”   “于培东下台要到两年后,有两年的常委做过度足够了!”温谅斩钉截铁的道:“左书记的履历你我都清楚,从乡到县,从地级市到副省级,所有级别的地方主官全都做过,且政绩斐然,官声良好,无论资历还是声望都足以支撑他谋求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欠缺的无非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一些强大的助力!”   “现在,机会已经来了!”温谅低声道:“只要再有人从后面轻轻的推一把……”   左雨溪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身子也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道:“你是说燕……”   到了省部这个层次,已经牵扯到共和国整体的政治格局和派系平衡,个人的力量几乎微不足道。有才干没有靠山,只能隔岸观火,看别人登台唱戏;有靠山没有机会,也只能隔靴搔痒,始终触不到权力的G点!   所以说要想成为真正的封疆大吏,才干,靠山,机会,缺一不可!左敬才干如何自不用提,又遇到了这次难得的机遇,如果再有贵人提携,想要从灵阳跳到关山,将常委会的椅子往前挪动几名,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正是,只要左书记对罗韫在灵阳的势力视而不见,让燕奇秀投桃报李,不过举手之劳……”   左敬和燕奇秀的矛盾主要集中在对灵阳的控制上,可要是左敬知道他只会在灵阳做短暂的停留,退让一步根本不是问题;燕奇秀如今的心思不在政治,甚至也不在财富,她只是想在江东扎下一颗钉子,作为对抗庄少玄的基地,不触及这个底线,让她妥协也不是没有法子。   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就这样被温谅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虽然具体操作起来还有许多东西需要考虑,第一个考虑的就是燕奇秀难以捉摸的性格,但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只要找到了方向,其他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我这就给灵阳打电话!”   左雨溪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叶雨婷也收拾好厨房走了出来,远远的坐到了温谅对面,低垂着头,并不跟温谅的目光对视。   “雨婷,刚刚在厨房,雨溪跟你说什么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 转瞬秋水染腥红   叶雨婷白了温谅一眼,道:“我们女人说话,关你什么事?”   温谅笑道:“好奇行不行?”   叶雨婷轻哼了一声,猫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任温谅如何诱导,都坚决不肯透露一个字。过了一会,左雨溪从阳台打完电话回来,温谅只好停止了追问,不过趁左雨溪不注意的时候比了个口型:没人的时候再收拾你!   叶雨婷眼中闪过一道羞涩,脑海里突然浮现两人在床上颠鸾倒凤的场景,娇美的脸蛋如同秋季的枫叶染满了红晕,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衣角,不知怎的,被温谅当着妹妹的面如此调戏,心中竟有了一丝无法遏制的潮动。   “左书记怎么说?”   左雨溪显然还余怒未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电话里跟左敬发了脾气:“他说知道了,会考虑你的提议。”   温谅点点头,于培东退或不退,这样重大的内幕左敬不可能听信自己一面之词,一定会通过他的途径去打探消息。不过想来没有确认之前,应该不会再贸然对罗韫动手,也不会再逼自己战斗在倒罗的第一线,只要有一两年的平稳过渡,那便成了。   时间,永远站在温谅这边!   等过了这两年,他的实力将会上升到另外的高度,到了那时,不管是左敬,还是燕奇秀,都不能再简单的视他为棋子,轻易的拉进他们的局中。   “那就好!”温谅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道:“快三点了,你们赶紧睡吧,我也该走了。”   “啊?”叶雨婷还在因为刚才身体的反应而魂不守舍,猛然听到温谅要离开,忍不住惊呼出声。   见左雨溪和温谅的目光同时投射过来,叶雨婷的脸又红了几分,忙补救道:“这么晚了,你不留下来吗?”   左雨溪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叶雨婷的身上打了个转,轻笑道:“既然雨婷说了,还是别走了吧……”   “什么叫我说?我,我要不是看他从灵阳千里迢迢赶回来,奔波劳碌了一整天,我才懒得管……”   “是,是,”左雨溪从后面抱住了叶雨婷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两张七分相似的绝美脸庞交相辉映,几乎让人以为置身幻境,道:“知道你心疼他,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不赶他走了。”   “雨溪!”   叶雨婷声音高了八度,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姐姐的威严,还是因为做贼心虚,就不仔细的分辨了。   温谅头痛了起来,三个和尚没水吃,看来今晚是别想一亲芳泽了,道:“我还是走的好,这几天确实太累了,明天还得上课,睡沙发可休息不过来。”   “不说笑了,你也别来回折腾,今晚我跟雨婷一起睡,你睡我房间好了。”   帝苑的这套房子是三室两厅,不过平时只有左雨溪一个人住,叶雨婷偶尔过来住一下,所以只整理了两套卧房,另一间充当了杂物间的功能,温谅上次也是在沙发上过的。也是那一夜,他跟左雨溪做那些男女间都爱做的事,被叶雨婷暗地里撞见,开启了三人纠缠不休的起始。   同一时间,灵阳市委,书记办公室。   左敬放下电话,点燃了一支烟,等烟丝燃尽,把外间的王自强叫了进来,吩咐道:“通知窦市长,明天的接待工作由他负责。安排早班的飞机,我要去趟京城。”   王自强愣了下,明天常务副省长何西华、关山市长陈宗智要带一个经贸团过来跟灵阳谈双方的港口合作事宜,本来左敬要亲自出面接待,今晚熬夜就是为了研究如何在维护己方利益的基础下让关山方面满意而归,可临时改变行程,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不过这句话打死他都不会问出来,秘书虽然是领导的心腹,但从某种层面而言,其实只是一种权力的附庸,性格、言谈、举止和行为都被所服务的那个人深刻的影响——就算原来不是这样的人,也会在跟随的过程中逐渐改变成领导喜欢、需要和欣赏的那种人。   这是特色制度下的特色产物,很奇葩,也很可笑!   而左敬的秘书,第一个要记住的是:不要有好奇心!   王自强心里飞快的过滤一遍因为左敬突然的命令而要面对的各种问题,有些他能解决,有些他不能解决,不能解决的当下就要请示,问道:“窦市长那边要是问起来?”   “就说我事进京,其他的不用提。至于何省长我会打电话,你不用管。”   王自强想了想,又问道:“市委门口那场车祸……”   “让交管部门按普通车祸处理,对了,你明天以个人名义去医院给罗韫送一篮花。”   王自强在心中又默默过滤了一遍,确认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才点点头道:“明白!”   而躺在医院的罗韫经过医生检查后确认没什么大碍,只是额头鼻子和身上有数处擦伤,膝盖和脚踝略有肿胀,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休息几日就可以痊愈。听了罗尚阳的汇报,下面人没有截住温谅,罗韫怒骂道:“一群废物!废物!几百号人连两个人都抓不到,要你们有什么用!”   罗尚阳被骂的狗血喷头,却老老实实的站在病床前一动不动,好不容易等罗韫停了下来,才说道:“要不要派人去青州……嗯?”   罗尚阳对温谅早就忍无可忍,手在空中轻轻一拉,做了个隐秘的手势。罗韫摇摇头,斥道:“你糊涂!青州被那个姓温的小子经营的铁通一般,派再多人过去也是送死!”   其实死几个人倒没什么,罗韫主要是怕授人以柄,闹到燕奇秀那里无法交代。现在毕竟是他占着理,要是能在灵阳抓到温谅,无论怎样都能整治一番出口恶气,燕奇秀总不会偏帮外人,可惜机会错过,失不再来啊!   “去把明珠叫进来!”   “大哥,这次的事要不是那个臭婊子煽风点火,你也不会这么冲动,怎么还不吸取教训……”罗尚阳一直认为范明珠红颜祸水,早晚要毁了罗家的基业,所以向来都极力反对罗韫跟她搅和在一起。   罗韫笑了起来,挥挥手道:“你懂什么,去吧,把她叫进来,我自有安排!”   罗尚阳见劝不动他,跺了跺脚,黑着脸出门去了。片刻后范明珠走了进来,看见罗韫受伤的样子,眼泪扑哒扑哒掉了下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真是我见犹怜。   “老公,都怪我不好,让你受伤了……”   范明珠像只小猫似的将脸蛋俯在罗韫的怀里,要是在温谅认识的人里评选演技派,这个女人无疑会得影后的桂冠。罗韫嘿嘿一笑,手从她白玉般的脖颈伸进了上衣的领口,握住那一团迷人的柔腻,色眯眯的道:“这点小伤算个屁,晚上多补偿老公几次就行了。”   范明珠妩媚的嗯了一声,还十分巧妙的挺了挺胸,让罗韫的手掌能够更加舒适的掌控胸前的浑圆。只是如果她背后长有眼睛的话,就会发现以好色闻名的灵阳骡,此时此刻的眼睛里竟然没有一点的情欲,反而沉稳冷静的可怕!   “对了,明珠,你不是一直想去吴州吗?收拾一下,晚上咱们就动身。”   范明珠猛的坐起了身,不敢置信的看着罗韫,整个身体先是如同被江南女子拨动的琴弦轻微的颤抖起来,然后仿佛九尺高的巨汉挥动千斤铁锤砸向了牛皮鼓面,从心脏处开始剧烈的跳动,压抑已久的期盼和渴望随着急速流动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部,竟连秋水般的双眸都因为充血变成了狰狞的红色!   “去,吴州?”   在成为庄少玄玩物的那段日子里,她不止一次见到那个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畏惧的男子诅咒着一个人的名字。   苏海,吴州,那个人,叫燕奇秀! 第七百四十六章 生如厉鬼,死又何惧   为了等这一刻,范明珠已经等了太久!   当大厦将倾,家财散尽,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于绝境之中毅然抛开一切直奔灵阳委身罗韫,承受了外人难以想象的屈辱和折磨,所求的无非就是有一天能够被他引荐,搭上燕奇秀这棵参天大树。   她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仅仅依靠罗韫,根本无法实现报仇的愿望,因为她的敌人,现在都变得太过强大。   她看重的,是隐在罗韫身后的燕奇秀!   如果说在庄少玄身边的那些日子,还有一点让她感到不那么的抗拒和痛苦,那就是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和秘密。   所以,她知道燕奇秀不仅仅有不逊于庄少玄的实力和背景,而且喜欢女人,不仅仅喜欢,而且会给予足够的重用:在燕奇秀的手下,最得力的八个人,全都是天香国色的女子!   而她,正是女人中的女人,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也无法抵御的充满了魅力的女人!   她相信,如果给她机会,一定不会比八凤逊色!   对范明珠而言,这样做并不是为自己铺就的金光大道——从范恒安下狱身死的那一天起,她就清楚的明白自己早已经没有了未来,凡此种种无非是为了报仇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她最后的希望所在!   另外,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罗韫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嘲讽,笑道:“明珠,以你的聪明,想必会被燕总另眼相看,要是有朝一日得了宠,可要记得咱们这点情分,替我在燕总面前多说点好话。”   范明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真挚的表情,道:“要是真有那一天,明珠一定会涌泉相报!”   罗韫哈哈大笑,却不妨引起了脑震荡的不适,头晕目眩,恶心难忍,刚一转头,噗的吐了范明珠满身的秽物。   范明珠丝毫没有异样,先取了毛巾和热水帮罗韫清理干净,才去了洗手间擦拭自己。没擦两下,闻着身上衣物传来的刺鼻味道,再抬头看着镜子里那张依然美貌如昨日的俏脸,突然死死的咬住了下唇,然后将头没入了洗手池冰冷的水中。   生如厉鬼,何惧一死?   不过在死之前,还要让那些人统统给范家陪葬!   温谅听到开门声,睁开眼却看到叶雨婷正蹑手蹑脚的准备进来,将身上的被子往上面拉了拉,笑道:“女色狼要夜袭吗?不过天都亮了,下次请趁早啊!”   叶雨婷呸了一声,道:“我进来看你醒了没有,好心没好报!既然醒了就起来吃早饭吧,我做的粥,煎了鸡蛋,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只要是你做的,一定合胃口!”   温谅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只穿着内裤的颀长身材在清晨的阳光里透露着难以名状的男性之美。叶雨婷呆呆的看着他,美眸闪动着异彩,一时竟忘记转过身去。   “看就看好了,不要流口水嘛!”   温谅凑到她脸前挥了挥手,叶雨婷啊的反应过来,一把打掉他的手,掉头逃了出去,身后传来温谅开怀的笑声。   餐桌上摆放着两份早餐,焦黄鲜嫩的煎蛋配上浓郁白稠的米粥,让人食欲大开,温谅洗漱完坐了下来,扭头四顾,问道:“雨溪呢?”   “她今天没安排,这会还在睡觉,这段时间天天起早贪黑的忙,真是累坏了。你有时间劝劝她,工作是工作,不要这么拼命……”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现在吃点苦,将来才可能不吃苦。放心吧,这个机会对雨溪很重要,熬过去就好了,她知道分寸。”   “你们两个……真是要让我气死!”   “是吗?”温谅微微一笑,桌下的脚尖悄悄的探了过去,挨着叶雨婷的小腿,轻轻的上下摩擦,道:“火气这么大,难道是某方面不太满足的缘故?”   叶雨婷坐在温谅对面,感受着腿部传来的酥痒,低垂着头,发丝垂在脸颊,刚开始还能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吃着早餐,不一会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再也无力维持,放下了筷子,瘫软在桌面上,嗔道:“你就会欺负我……”   一顿旖旎的早餐吃完,温谅和叶雨婷结伴去了学校。路上得知黄梅上周结了婚,他当时正在创图整饬管理层,忙的连饭都顾不得吃,所以叶雨婷没有通知他。温谅对黄梅印象挺好,彼此也算交情不错,道:“你该通知我的,人不能到,好歹也得送个红包。”   “知道你记挂着,我替你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说好了,这可是我的私房钱,你得还我!”   “呵,还有私房钱?雨婷,看来我对你的了解仍然不够,这样吧,今晚去你那,咱们需要再深入的沟通一下!”   “什么沟通……啊,你个下流胚子!”   要不顾忌行人太多,叶雨婷真想扑到温谅身上去拧他的耳朵。温谅见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刚要再接再厉继续胡扯,叶雨婷才惊觉又上了这小子的当,道:“呸,别以为说些下流话,我就忘了找你要钱,三千块,还来!”   “不是吧,你包了多少的红包?”   “三百!”   “那我为什么要还三千?”   “利息不是钱啊?”   “雨婷,几天没见,你学坏了哦……”   到了一中门口,还是老规矩,叶雨婷先进去,温谅到旁边转悠。一不留神进了上次来过的那家书店,猥琐的老板竟还记得温谅,热情的打了个招呼,贼眉鼠眼的往周边瞅瞅,肩头还和温谅撞了下,道:“小伙,上次那本怎么样,够刺激吧?”   温谅想起那本被黄冈包扎成木乃伊的“少男神器”,见店里也没有客人,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道:“老板,你可真是能吹,上次那本我回去看了看,一点意思没有,白送都没人要,早扔厕所当厕纸了。”   老板立刻急眼了,道:“不可能吧?我看写的蛮好的啊,有父女有母子有合家有绿帽有女友有人妻有制服还有SM,文笔也是粗狂中不失细腻,华丽中暗含柔美,简直是集各种类型之大成,堪称‘情色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就是从概率角度出发,也总该有一种你喜欢的啊?”   温谅木然半响,问道:“老板,你什么学历?”   “咳,以前家里穷,没钱上大学,十九中毕业后一无所长,只能来卖卖书养家糊口。小伙你是不知道,这心里后悔呀,当年要是上的一中,好歹也混个局长什么的当当……”   一中跟十九中互黑的传统源远流长,连书店的老板都知道面对一中的学生恶心十九中绝对没错。温谅额头飘过三条黑线,道:“说实话!要不我去学校举报你卖黄书!”   老板黄豆大的眼睛登时鼓如牛铃,道:“小伙,你这,这太不仗义了……好吧好吧,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老板突然叹了口气,目光穿过大门,投向白云悠悠的天际,本该很有意境的画面,只可惜猥琐的本质贯穿了他的灵魂,怎么看怎么像摩拳擦掌准备寝取的色鬼在勘察地形。   “我是89届的江东大学财经系毕业生……”   往六班教室走的路上,温谅精神还有点恍惚,他恍惚的不是江大的毕业生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听到89年这几个字,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恍惚的是江大的毕业生如果都是这种气质的话,自己的计划是不是需要做一点调整?   不过看到手中多出的又一本“必备神器”,温谅重新坚定了信心,不管气质多么挫,至少推销的功底对得起江大的名号:他一点买书的心思都没有,却糊里糊涂的被忽悠着出了十块钱的血!   进了教室,温谅将书藏在上衣的外套里面,到了黄冈的边上,敲了敲桌面,笑道:“同学,借过!”   黄冈正咬着水笔皱着眉头研究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听到温谅的声音愕然抬头,犹自不信自己的眼睛,飞快的眨动了几下,然后“啪嗒”一声,水笔从她的口中脱落,掉在桌面上弹跳了两下。   “幻觉?”   黄冈的小脸写满了惊讶两个字,瓜兮兮的要伸手去摸温谅的衣服,试一试真假。温谅被她看的实在受不了了,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黑着脸道:“怎样?”   “哎呦,疼!”   黄冈捂着脑门叫了起来,道:“主席,你终于出关了啊?”   自从温谅当选学生会主席之后,黄冈的称呼从偶像到班长,最后落定在“主席”上。温谅强按住喊她“恩来啊”的冲动,道:“是啊,我神功大成,从此天下无敌……”   “啊啊啊!”   黄冈又叫了三声,高兴的将水杯递了过来,道:“我的杯子不保温了,快用你的神功帮我加个热。”   温谅很无力,道:“加加,加你个头,先让我进去……”   啪!   话音刚落,腋下夹着的书不小心掉了出来,黄冈殷勤的弯腰拾起,一看封面,上次的回忆重回脑海,大眼睛瞪着温谅,痛心疾首的目光简直让最不知羞耻的人都有了愧疚感。   “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第七百四十七章 洁白青春,一点微瑕   温谅的解释没有生效,黄冈这次怎么也不会上当,趁课间的时候不知跑到哪里把书给处理了,回来后还得意的拍了拍手,用拯救失足少年的语气道:“主席,以后千万别这样了,真的,我听说这种书看多了对身体不好……”   温谅还不至于要跟一个小女孩讨论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的三种境界,苦笑着摇摇头,道:“听你的,以后再也不看了。”   这都什么事,怎么两次都栽到黄冈手里,买彩票有这概率多好!   “耶!”   黄冈握了下小拳头,又偷偷瞧了瞧温谅的脸色,嬉笑道:“主席,你放心,在我心中你英明神武的形象非但没有一点的黯淡,反而变得更加的平易近人,更加的立体和生动,更加的……”   温谅赶紧做了个停的手势,道:“不用打一棒给个甜枣了,来,给我说说这几天班里都发生什么事了?”   幸好有黄冈在,温谅才不至于像个编外成员,对班级的事一无所知。听她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有男生打赌早餐能吃二十根油条结果得了肠胃炎,有女生买了金鱼养在课桌抽屉里却被可恶的男同桌用牙签做成了串烧,还有人晚上翻墙出去看录像,回来的时候让花喜鹊带着学生会的人按住,不仅全校通报批评,回来还被刘庆罚站了三天……不过这都不是最轰动的,当前摆在六班所有人面前的唯一大事是一起性质恶劣的盗窃案。   一中每年都会收取班费,一般开学两三个月内会统一收齐,这件事本该由温谅这个班长来做,但他人不在,刘庆就指派学习委员董成成负责。四天前董成成刚把钱都收上来,结果中午放学忘了随身带着,吃完饭回来就不见了。一年的班费每人十块,六班七八十号人,合有小八百块,这在九六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董成成当时就吓哭了,刘庆知道后也是勃然大怒,勒令偷钱的人晚上将钱放到教室讲台上,如果照着做了既往不咎,可要是第二天天亮还没见到钱,一定会追究到底,到时后果自负!   刘庆的法子也是当时约定俗成的做法,第一选择息事宁人,只要钱追回来,谁偷的没必要太较真,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孩子,真揭穿了一冲动不知会出什么事。   第二天,讲台上空空如也,刘庆开始找人问话,从平时最爱调皮捣蛋的学生开始,逐渐扩展到大部分人,可搞了一天没有找到一点头绪。刘庆恼羞成怒,让全班学生匿名写出自己认为最有可能偷钱的学生名单,然后选出得票最多的人排查丢钱当天的活动轨迹,当所有的线索指向一个人,谁偷了钱也就浮出水面。   “赵丹?是哪个?”温谅听的一头雾水,虽然高二已经过了快一个学期,可他呆在学校的时间屈指可数,班里认识的人可能还不超过十个,对比高一的出勤率,可谓每况愈下。   “哎呀,赵丹你都忘了?”黄冈偷偷指了指教室后面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一个空位,低声道:“就坐那里的,从昨天开始没再来上课了。”   温谅回忆一下,终于有了点印象,赵丹似乎是个比较另类的女孩子,样貌还算可以,穿者打扮有点像社会上的小太妹,整天嘴里嚼着口香糖,走起路来甩手甩脚,叛逆味十足。   “确认了吗?”   黄冈摇摇头,道:“听说老班私下里让她把钱还了,这事也就算了,不再往政教处报。可她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偷了钱,还在教室里破口大骂,说有人故意陷害她,骂的可难听了……”   温谅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不管哪个时空,在长达十几年的学校生涯里,总会碰到一个或几个手脚不太干净的同窗,有的只是怀疑的对象,甚至多年以后还是迷案,有的却被当场抓到,可抓到之后也不过在茶余饭后增加了少许谈资,并不能真的拿对方怎么样,或者说也不想让对方太难堪。   在那个青春无邪的年代,拥有着大好时光的少年男女们还没有后世那么的刻薄,面对彼此也要宽容的多。   上午第四节是自习课,快放学的时候刘庆把温谅叫到了办公室,黑着脸道:“班费丢的事,你知道了吧?”   温谅点点头。   “有什么看法?”   温谅本想说没看法,不过话到嘴边想起自己毕竟挂着班长的职务,平时不参与管理也就罢了,出了事不闻不问确实说不过去,道:“具体情况呢,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按理说这么多钱,赵丹一个小女生未必有胆子拿……”   这个话是有道理的,每个班里可能都会有小偷小摸的人,但一般都是偷点小钱和小东西,撑死了几块几十块,一次性偷八百的可能性太低!   “哼,你跟她不熟,不知道这个女生什么素质。我了解了一下,高一的时候她所在的八班就经常丢东西,虽然没有抓过现场,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这么多人总不会全弄错吧?这次经过调查,又是她的嫌疑最大,真是‘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大偷都是从小偷过来的,你觉得她没胆子,我看她胆子已经够大了。”   温谅对赵丹确实了解不多,听刘庆说的笃定,自不会替她多辩驳什么,道:“既然找到正主了,让她把钱还回来就是了。”   刘庆懊恼道:“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我各种法子都用了,她就是不松口,还一个劲的喊着是被冤枉的。我估计是不是她已经把钱给花完了,所以才强撑着不肯承认,打算这样糊弄过去……天真,八百块钱呢,能糊弄过去吗?”   温谅瞅了刘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班里各种破事多了,尤其以丢钱最难处理,他一个主抓学生工作的班主任都解决不了,找自己来诉苦有个屁用?难不成还真以为班长这个职务是给他出谋划策来的?   见温谅沉默不语,刘庆搬着凳子往前挪了挪,膝盖都差点跟温谅碰住,道:“温谅,我听叶老师说你向来多鬼主意,说说看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圆满解决了?”   这可是观音面前耍大刀了,刘庆要是真的跟叶雨婷打听过自己的事,叶雨婷早就把他给卖了,况且叶雨婷说过刘庆比较花心,在女老师群里口碑很一般,平时根本懒得搭理他。   温谅嘿嘿一笑,道:“刘老师你别听叶老师胡说,我也就和稀泥过家家吹吹牛皮的本事,真遇到正事满眼抓瞎,哪里会有主意?”   “你啊,太谦虚,这可不好。”刘庆很自来熟的拍了拍温谅肩头,一本正经的道:“男孩子要勇于表现自己,要有激流勇进、舍我其谁的魄力。这样吧,为了纠正你这个缺点,我决定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你负责,嗯,给你三天时间,没问题吧?”   温谅瞠目结舌,他算是明白了,章一晗选择刘庆当班主任不是没有道理,这货虽然解决问题的水平差了点,可他妈的绝对是当领导的料啊!   “刘老师……”   “好了,就这样定了!哎呦,都十二点多了,快去吃饭吧,再晚会可就连汤都喝不着了。”   然后温谅就呆呆的看着刘庆从抽屉里拿出不锈钢的碗筷,一溜烟的跑出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道:“记得,只有三天,要是三天后赵丹还是不肯还钱,我只能上报到学校了。按我的经验,一旦闹到学校,这孩子轻则被开除学籍,重则会追究刑事责任,一辈子算是毁了……”   等刘庆离开,温谅又在办公室坐了会,去食堂直接找到刘致和,问道:“你手下有高一在八班的人吗?”   刘致和啥也不问,站起来四周看了看,对着不远处一个短平头的男生招了招手。男生立刻端着碗跑了过来,笑道:“老大,有肉吃啊?”   “过来,温哥问你话,回的好,别说肉,今晚就找个妹子给你开开荤!”   男生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口道:“温哥,您尽管问,就是问我一晚上遗几次,我也不带半点磕绊的!”   “我口味没那么重,”温谅笑道:“你高一是八班的,认识赵丹吗?”   “她啊,谁不认识?”男生眉眼中带了点猥琐,道:“当初在八班可是鼎鼎大名,怎么,温哥您是要……”   刘致和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你大爷的,问你什么说什么,别扯那些东的西的。”   温谅也有点受不了,刘致和手下一般都挺稳重的,倒是很少见这么跳脱的家伙,道:“我就问问她在八班表现怎么样,听说有时会不经过别人同意拿点小东西?”   “嘿,温哥这话说的真有水平……”刘致和眼睛一瞪,男生吓的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胡乱打屁了,道:“八班确实丢过几次东西,起先也没怀疑赵丹,后来听李小妍说她有次看到赵丹一个人在教室里鬼鬼祟祟,算算时间正好是那个点丢的钱,所以大家才怀疑她。这一怀疑不要紧,又有几个女生指证她偷东西,名声一下子臭了。”   “她认了没?”   “没,一次都没有!要我我也不认,不认就不用赔,多好!不过就她那股子气质,说不是她也没人信啊!幸好丢的钱也不是很多,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温谅想了想,问道:“李小妍是谁?”   男生张开了嘴巴,彻底震惊了,道:“温哥,李小妍难道不是你们六班的班花吗?” 第七百四十八章 污浊之下,清澈依然   温谅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记不起六班有个叫李心妍的漂亮女孩子,甚至还没有行为比较出格的赵丹在脑海里印象深刻。   “李心妍和赵丹的关系怎么样?”   “呵,说起这个可就了不得了,两人高一报到的第一天就差点打起来,后来三番五次的闹矛盾,最夸张的一次……”   温谅真是服了这个男生的碎嘴,两个字能回明白的话,硬是说的吐沫横飞,笑着打断了他,道:“行,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兄弟,回头有时间请你吃饭。”   等男生喜滋滋的离开,刘致和小眼睛一眯,道:“是不是六班丢钱那个事?”   刘致和眼线遍地,消息灵通,知道这个并不意外,温谅点点头,道:“刘庆什么招都用了,赵丹就是不肯还钱,也该我倒霉,刚回来就被他抓了壮丁!”   “这种小事还用你出手?交给我了,晚自习前让她把偷的钱全都吐出来。”   “先不急,我要是实在没辙了,再找你帮忙。”   温谅笑了起来,刘致和太熟悉他这个笑容了,每当这个时候,肯定又有人要倒霉了。   吃完午饭,回教室的路上遇到许瑶,纪苏和宁小凝,她们三人在一个班,几乎可以算是没日没夜的黏在一起,曼妙的少女身姿披洒着秋末的落叶缤纷,竟有了几分让人炫目的妖娆。   温谅停下脚步,横在三女面前,严肃的道:“许站长,有同学反映你们广播站的点歌台环节经常放一些情歌,让一部分学生借生日祝贺的名义,行公然表白之实,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这个兆头很不好,希望你们开会的时候注意一下!”   许瑶皱了下鼻子,愤慨的挥动着小拳头,道:“温主席,这绝对是某些宵小之徒无耻的污蔑,我们广播站严格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制作节目,播出的内容无不积极向上,团结友爱,健康励志,你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许瑶不愧是官宦人家长大的孩子,打起官腔来一气呵成,丝毫不弱于温谅。旁边的纪苏难掩眼眸里的深深笑意,好整以暇的袖手旁观,看两人如何的卖弄口舌。不过宁小凝却没她那么好脾气,不屑的道:“幼稚鬼!”   温谅摸了摸下巴,道:“嗯,许站长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今晚你来我房间,咱们好好研究研究,看看怎么既不追究广播站的责任,也让其他同学无话可说。”   许瑶娇羞的低下头,脚尖轻轻的踢动着地上的小石子,道:“晚上,不太方便吧?”   纪苏歪着头笑道:“是啊,温主席,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以职务来欺负人,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呢?”   “同学,你难道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吗?没有潜规则带来的好处,谁愿意当这个破主席啊……”   “潜你个头!”许瑶一改刚才装出来的柔弱,凶巴巴的指着温谅,道:“流氓,抓住他,大刑伺候!”   宁小凝立刻上前一步,清冷的眼神如芒在背,双手自然垂在腿侧,气定神闲之中透着一股子渊渟岳峙的沉稳大气,显然这一年没有像温谅一样荒废,身手又有了长足的进步。纪苏也作势撩了撩袖子,露出一截如藕的皓腕,嘻嘻笑道:“我来挡住他的退路。”   温谅见势不妙,估计一下双方战力,果断的举手投降。许瑶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亮的形状,道:“哼,广播站就是舆论,舆论就是话语权,现在话语权掌握在我手里,你还敢来惹我?小心我一声令下,天天大喇叭黑你,黑的你这个空头主席生活不能自理!”   温谅输人不输阵,道:“话不能这么说,好歹我在学生会也是一言九鼎,威望甚著,空头?哈!”   “是吗?”许瑶背着手绕温谅走了一圈,道:“学生会纪检、文宣、学习、生活、体育、卫生六个部门的正副部长,再加三个副主席,总共十五个人里有你几个亲信啊?”   温谅为之语塞,自从体育场演讲之后,他忙于公司的梳理和发展,待在学校的时间屈指可数,学生会每周例行两次的碰头会也总共参加过一两次而已,连这群下属的脸都没有认全,哪里有什么亲信?   相比之下,许瑶在广播站才是真正的一言九鼎,女生都是她的跟班,男生都是她的粉丝,头头当到这个份上,嘲笑温谅还是很有资格的。   潜规则不成反被羞辱的温大叔灰溜溜的遁走了,到教室找董成成问了丢钱当天发生的各种细节,然后找班里消息灵通人士打听这几天六班大多数同学的私下动态,接着去办公室从刘庆那要来了匿名投票的纸条箱,除开七个写不知道,十几个明显属于打击报复,竟有五十多人写的是赵丹。   温谅啧啧称奇,是不是赵丹偷的钱,还没有盖棺定论,但至少人缘之差,整个一中应该找不来第二个了,就是人缘差到他这个地步,也只能甘拜下风。   “不如找家长吧,大人总该明白这事的严重性……”   刘庆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赵丹的父母离了婚,她现在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我怕老人接受不了,再闹出别的什么事。”   温谅倒是对刘庆刮目相看,没想到奇奇怪怪的家伙还有这份心,他沉吟片刻,道:“赵丹人呢?”   “我让她在宿舍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才准回教室上课!”   温谅站起身,道:“刘老师,麻烦你跟宿管说一下,我要去女生宿舍!”   刘庆大脑空白了一下,这才明白温谅的意思,道:“……好吧,不过我觉得你找赵丹的作用不大……”   “咚,咚!”   温谅敲了敲宿舍的门,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孩声音:“谁?”   “赵丹同学是吧?我是温谅,方便开下门吗?”   房内明显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道:“这是女生宿舍,你怎么进来的?”   温谅笑道:“女生宿舍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你怕我啊?”   从目前掌握的资料看,赵丹性格比较叛逆,叛逆的女孩子受不了激,要想不吃闭门羹,必须直截了当。   急速的脚步声响起,宿舍门打开,赵丹看都不看温谅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又走回阳台,提着小水壶给一盆仙人掌浇水。   前后两世,温谅还是第一次进高中女生宿舍,不过以他的见识早已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男孩对女孩的所有认知,所以当眼前呈现出一个侏罗纪恐龙蹂躏后的宿舍时,不会出现幻想破灭的挫折感。   靠在后门的门柱上,看着赵丹的背影,温谅似乎能体会这个小女生背负着被人当成小偷的愤怒和无力感,道:“赵同学,刘老师让我来找你谈谈……”   “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我说了,不是我偷的,你们想要栽赃,就尽管栽赃好了,可要想让我承认,让我还钱,告诉你,门都没有,更别说窗户了!”   赵丹没有转过来,语气平淡中还带了点讥嘲。温谅耸耸肩,道:“既然你不想谈,那就算了,刘老师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要是你始终不肯还钱,学校可能会开除你的学籍。对了,据说八百块已经够公安局立案调查了,希望你还没有十八岁,要不然估计得进监狱待一段时间了……”   赵丹的身子刹那间变得僵硬,手臂停留在半空,水壶里的水稀稀拉拉的流着,很快把装仙人掌的小盆子灌满。   “你,骗人!别以为我是吓大的!”   “我这人有很多优点,从不说假话是其中之一!”温谅诚恳的道:“跟你说实话吧,我对谁偷的钱根本没有兴趣,要不是刘老师非要我来调查,我也懒的跟你多说话。赵丹,刘老师是为你好,想要息事宁人,只要你把钱交了,这事就算结了,甚至都不用跟大家明说谁偷的钱。我的看法,你要是还打算继续上学,除了交钱,恐怕没有别的选择了!”   赵丹沉默了一会,突然抱起仙人掌砸到了墙上,大声喊道:“可钱又不是我偷的,我去哪里弄八百块来还?你们,你们都欺负我,都冤枉我,不去抓真正的小偷,非要逼我,逼我!”   温谅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赵丹歇斯底里的爆发。也许这种情绪在她心里压抑了很久,只是被很好的掩藏了下来,这会听了温谅充满恐吓的话,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奔溃了。   十八岁,不是一个能承受压力的年纪!   可十八岁,也不是一个应该承受压力的年纪!   温谅目光闪烁,等赵丹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到地上,才慢慢蹲了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相信你,不是你偷的钱!”   赵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的抬起头,愕然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不是你偷的钱!”   温谅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   赵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生,自从那一年父母离婚大哭一场之后再也没有流过泪的眼眶慢慢的湿润起来,几滴清澈的泪顺流而下,把不知涂抹了什么廉价的化妆品的脸蛋冲刷出几道污浊的痕迹。   污浊之下,是一张依然干净的脸! 第七百四十九章 宽恕比仇恨更有力量   晚自习的教室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极狭小的范围内传播着,李心妍突然感觉有点心烦气躁,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空着的座位。平时从来不迟到也不早退的学习委员董成成破天荒的没有来上课,不知道是有什么私事,还是被刘庆叫到办公室再次讨论有关丢钱那天的细节。   想到这里,李心妍又回头看了看教室的后排,那个讨人厌的臭女人还没有回来上课,想必还在硬撑着不肯承认。   “哼!看你能撑多久!”   李心妍手中的钢笔顿了顿,不妨将本已做好的一道数学题斜着划花了大半,忙拿起橡皮想要补救,却刺啦一声把作业本的纸都擦破了。   她皱起了眉头,索性扔了钢笔和橡皮,双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的夜色,不知怎么搞的,心口那股子闷结之气越来越重。   正在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刘庆、温谅、董成成和赵丹鱼贯而入。刘庆站在讲台上,笑容满面的道:“有个好消息向同学们宣布,前几天丢失的班费已经找回来了,不过并不是许多人想象的那样,而是董成成同学在外面不小心弄掉了,被别班的同学捡到交到了政教处。经过跟校方沟通和仔细辨认,确定就是咱班丢的钱,一分不少!”   “哇,真的找回来了?”   “找回来就好,不然咱们还得重新交一次!”   “你昨天不还说肯定是某人偷的么?这下脸红了吧?”   “喂,你当时也这样认为的好不好?”   “行了行了,我早说了,不该乱怀疑自己的同学,你们还说我伪善……”   班里瞬间热闹了起来,刘庆等大家兴头过了点,才压压手示意安静,对董成成点了点头。董成成走前几步,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对不起大家,我当时以为钱放在教室里,后来仔细想想,也有可能是带在身上的,只是一时粗心大意给忘记了。这次幸好遇到拾金不昧的好同学,不然我真的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董成成最后还自嘲的幽默了一把,引的同学们善意的大笑。接下来发言的是温谅,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讲台下的众人,在中间坐着的李心妍的脸上做了数秒的停顿,然后朗声道:“我这几天虽然不在,但班里各种各样的传闻还是一个不落的传到了我耳朵里。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丢了这么多钱,大家都很着急,可不管再怎么着急,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没有确实的结论之前,不能随随便便的持怀疑论,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更不能公报私仇,胡乱指认,你的一时意气,很可能给某些同学造成一生的影响,将来要是想起这一刻,你会不会后悔?”   台下安静了下来,温谅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大家都明白他的话里所指为何,齐刷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讲台边一直低头站着的赵丹。不管以前对她的印象如何,这个时候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有了愧疚之意。   是啊,抓贼抓脏,又没人真的亲眼见到赵丹偷的钱,也没人真的找到钱在她的手里,为什么自己就能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指责她呢?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固然成不了朋友,可也不至于要置人于死地。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除了极少极少的个别例外,同学们都有一颗善良且纯洁的心!   “我提议,所有曾经指认,或者在心里默认过的,都站起来,诚恳的向赵丹同学说一声对不起!”   “我是第一个,我承认,刚听说的时候也以为是赵丹,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温谅满脸严肃,对着赵丹弯下了腰,道:“对不起!”   赵丹吓了一跳,往旁边躲了躲,手足无措的看着温谅,不知该怎么办。   黄冈紧跟着站了起来,道:“赵丹,对不起!”   有了温谅和黄冈带头,深受感动的同学们争先恐后的站了起来,就连匿名箱里写不知道的那些同学也不甘人后,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片刻后整间教室只有仅剩的三四个人坐在座位上,显得尤其的刺目和突出。   李心妍双手放在桌下的大腿上,尖尖的指甲死死的揪着裤子,眼睛瞪着赵丹,然后百般不情愿的站了起来。而另外三四个唯她马首是瞻的女孩子早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压力,忙不迭的跟着站起。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三个字,自从进入高中以后,从来不曾感受过同学们浓浓的善意的赵丹一把捂住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ЖЖЖ   曾几何时,她也希望能融合进班级这个大集体,和他们成为一起走过青春时节的小伙伴;   曾几何时,她也希望有几个无话不谈的闺蜜,一同嬉戏玩闹,一同学习成长,相依相偎,形影不离;   只是从高一开始,她的人生就陷入了各种谣言和诋毁当中,小偷、骗子、坏女孩的标签深深的刻在了所有人的印象里。她无力辩驳,也无力挣扎,反而咬着牙根刻意朝着他们所印象的那种女孩发展,出位的衣着,简陋的妆容,乱糟糟的头发,无时不在的脏话和叼在手指间的香烟,彰显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想要表达叛逆和反击的方式!   于是,最美好的高中时代,她独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别人的喜怒哀乐。   这一切,她以为,从此与她无关!   直至今日,直至此时,当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庞用同样真诚的声音对自己说出对不起,她惶恐、慌乱、茫然、心跳加速,然后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谢,谢谢,谢谢大家,谢谢你们……”   赵丹哽咽的声音细不可闻,可当大家看到这个本以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女孩这般柔弱的哭泣,那种哭声仿佛是对这么久以来所有人的偏见的一种鞭笞灵魂的回应。   不少女同学潸然泪下!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赵丹的身边聚集了不少人,抛开了过往的认知和相互的敌意,简单几句话说下来,他们发现赵丹其实是很有趣的人,而赵丹也发现平时厌恶的人也很和善,笑声不时的传了出来,整个六班都处在感动和释怀的氛围中。   也许一个人,是唯一的例外!   李心妍低着头,听着后面的笑声,心头的恨意泉水般的涌上了脑海,手中的钢笔无意义的将本子划的稀烂,又重重的扎了一下桌面,笔尖不出意外的翻卷向上,眼看是不能用了。   不过现在的她没有时间去嫉恨赵丹,她的心中还有很多疑惑,想要找董成成问问,可抬起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第二节自习课的铃声响起,教室里慢慢的重归寂静,董成成还没有回来,李心妍越想越是坐立不安,终于按捺不住,起身走到温谅的座位前,道:“班长,我的胃突然有点疼,跟你请个假,去医务室拿点药。”   温谅关心的道:“要不要紧,不行找个女生陪你去吧?”   “没事,一点小毛病,上着课呢,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等李心妍离开,温谅笑了笑,对黄冈道:“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说把我那本小说在校园里找个地方偷偷藏了起来,保证让我找不到,我还真想不出这个主意。”   黄冈听的一头雾水,道:“什么?”   温谅微微一笑,道:“借过,我去上个厕所!”   李心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正是上自习的时间,夜色深沉,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更让校园里静的可怕。她紧了紧上衣的领口,走到校园东北角的角落,穿过一小片竹林,找到一棵刷了白漆的小桐树,在树后的墙上掏出一小半砖头,赫然看到里面用手帕包着的厚厚的一叠钱。   上上周末全校例行大扫除,六班分片就是这里,她偶然发现墙上的砖头掉了下来,正好形成一个小洞,要是放点东西再把砖头塞进去,从外面看根本没人能够发现。   也因为这个发现,让她动起了班费的脑筋,不然八百块钱,可不是几块几十块,一中又是军事化管理,非周末不能离校,同学们天天在一起,绝对不可能藏的安全放心。   所以有了这个洞,藏钱不再是问题,李心妍开始留意董成成的一举一动。正好那天上午班费收齐,董成成中午离开的时候忘记了带钱,李心妍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几个伙伴去食堂,走到半路借故大姨妈来了要去寝室换,飞快的跑回了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她偷了钱,简单的用手帕包了,又趁东北角那片没人,将钱藏好,拍拍手回到食堂,反正她的生理期也在这几天,不会有人怀疑。   之后的发展按照她预料的那样,董成成发现钱丢了,刘庆勃然大怒,查来查去,名声和人缘最差,且在高一有数次偷钱前科的赵丹成了公认的怀疑对象。   又一次,她取得了胜利,就像高一已经发生过的数次一样!   “啊?”   李心妍眨了眨眼,确认是自己的手帕,也确认手帕里是完好无缺的八百块钱。她这两天为了避嫌,没有来这边查看,本以为是那块转头又不小心掉了出来(毕竟她发现的时候,砖头就是掉出来的),手帕包着的钱也跟着掉出来,恰好被来这边玩的某个同学发现,然后交到了政教处。   可眼前这一切又怎么解释?   李心妍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可以她的年纪和阅历,一时还想不到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如果没有真的找到钱,刘庆和温谅董成成等人又何必那样说呢?   没有理由啊!   “是不是想不明白?”   背后突然响起声音,李心妍吓的惨叫一声,以为撞到了鬼,腿脚一软,整个人坐到了地上,连心口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竹林里亮起了手电筒的强光,吓的半死的李心妍终于看清楚了来人,温谅,刘庆,董成成,还有本该在教室里的赵丹。   李心妍脸色苍白,身子战栗,嘴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她突然觉得,就算是鬼,也该比眼前这几个人来的好一些。   温谅微微叹口气,懒的再管接下来的事,将手电筒塞到刘庆手里,转身掉头离开。没走几步,赵丹追了上来,和温谅并肩走着,一言不发。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那骂她两句出出气?”   赵丹静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温谅奇道:“你不生气?”   “不是,我曾经还想在她脸上狠狠的抽几个耳光……只是刚才看到她那个样子,我突然觉得骂不骂她其实并不重要了,我的人生已经跟她纠缠了一年多,再纠缠下去没有意义。班长,谢谢你,经过这件事,我想我真的长大了!”   温谅停下了脚步,盯着赵丹的眼睛,轻笑道:“赵丹,宽恕永远比仇恨更有力量,虽然我做不到,但我很高兴你能做到。你很好,好好努力,考一个好大学,你的人生该由你自己掌握,记住这一夜,会是你一生的财富!”   赵丹用力的点点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道:“班长,谢谢你!” 第七百五十章 盛名之下无虚士   发生在六班的这起盗窃事件终于落下了帷幕,对许多人来说也许不过是十天半月的谈资,可对李心妍和赵丹来说,却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经历。   而在千里之外的吴州市,一辆奔驰慢慢驶入保安严密的庄园之内,透过车窗,范明珠紧张的看着眼前展现出来的一切,也准备迎接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会面。   罗韫笑道:“别紧张,燕总很好相处的,等下问你什么回什么,不要多话,也不要自作聪明,明白吗?”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是范家的大小姐,还是庄少玄的女人,范明珠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在关山郊外的那座明庄之内,奢华和大气跟这里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但她的心却从来没有跳的这般剧烈。   范明珠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道决绝的神色:费劲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自己黯然失意的离开。   车子经过三道铁门,停在其中一栋七层高的别墅楼前,罗韫和范明珠走了下来,两个看上去没有丝毫显眼之处的黑衣女子面色冷峻的对两人做了仔细的检查,丝毫不顾忌罗韫的身份。而在灵阳不可一世的罗老大,自从进了这处庄园,平时的张狂和粗鄙全都消失不见,举手投足带着一股子本能的小心翼翼,就是被黑衣女子搜身也没有露出一点不满,老实巴交的样子简直令人发指。连罗韫都十分的配合,范明珠自然不敢稍有异样,但也从另一方面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这位人间凤的强大和高高在上。   等检查结束,黑衣女子带着他们从专用电梯到了顶楼。走出电梯后,又穿过一条迂回蜿蜒的全景走廊,来到一扇雕琢华丽、双凤拱卫的红木门前,一名女子示意他们止步,伸手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闪身而入。   过了片刻,木门大开,眼前豁然开朗。   范明珠抬起头,目光尽处,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半躺在精致舒适的躺椅上,手中翻看着一本不知名字的书,阳光从左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将半张吹弹可破的脸蛋映衬的傲雪欺霜,薄薄的纱裙唯恐惊扰了佳人般轻轻的覆盖在身上,仅仅露出紧致光滑的小腿。   一瞬间,范明珠几乎忘记了所有,从江东到苏海,从洁净到污浊,从九天之上到幽冥之下,从生到死。   她终于见到了燕奇秀!   “范小姐,一路辛苦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让范明珠恢复了一点神志,这才看到在燕奇秀身后的不远处,还有三个美的不像样的女孩,两个正在专心致志的下围棋,而另一个却对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嘟着嘴皱着眉头,愤愤然的嘀咕着什么。   而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虽然也极其的漂亮,但脸上挂着如同邻家女孩的浅笑,让人观之如沐春风,不像其他人那样难以亲近。   “我叫燕黄焉,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   范明珠虽然紧张的手脚都在轻微的颤抖,但面对燕奇秀手下最有分量的燕黄焉,却也不愿让自己显得气场太弱,要想得到燕奇秀的重视,就不能比这个黄凤逊色太多。她暗暗的鼓鼓劲,镇定的先燕黄焉一步伸出手去,笑道:“久仰大名!”   “范小姐太客气了,来,坐吧。”燕黄焉笑了笑,没有对范明珠的反客为主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侧身引她和罗韫到偏厅中的沙发坐下,然后亲手执壶,斟了两杯茶。罗韫不敢托大,微微欠了下身子,双手作势虚扶着杯子,道:“好久没喝到黄焉小姐沏的茶了,只看茶色就知道你的手艺又有精进,今天我老罗总算能享一享口福了。”   “罗总,我的手艺不知有没有精进,你挖苦我的本事倒是精进了不少呢。”燕黄焉呵呵一笑,眸子一转,突然道:“范小姐,听罗总说你想跟着我家老板做事,是不是?”   “啊?”   范明珠正聚精会神的听罗韫和燕黄焉闲话家常,注意力高度集中,想要从侧面多了解这个对燕奇秀有着重大影响力的女人一些,也好为后面的正式谈话做准备。却不料燕黄焉毫无征兆的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还是这般的开门见山,没有一点的铺垫和回缓,顿时打乱了她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以及计划中的交涉节奏。   “我,我……”   看着燕黄焉近在咫尺的明亮双眸,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隐形,范明珠有些乱了分寸,早在大脑里重复了无数遍的理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沮丧,更多的是患得患失的紧张和忐忑。可越是如此,越是语无伦次,没有一丝褶皱的光滑额头隐隐浮现几滴冷汗,勉力撑起来的淡然自若再也遮掩不住,整个人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别急,喝口茶再说不迟!”燕黄焉还是浅笑盈盈的模样,道:“吴州这边水气潮湿,范小姐远道而来,可能有点不太适应,缓一缓,不用急!”   然后她又若无其事的对罗韫道:“罗总最近新得了一幅好字?”   罗韫仿佛没有看到刚才范明珠被燕黄焉一语击垮的那一幕,闻言笑道:“是,普方寺的老和尚被卓一花缠了快一年有余,终于熬不过为他写了一幅字。不想刚出青州地界,就被我顺手抢了,哈哈,想必这几天卓大佛爷的脸色不会那么的好看。”   “方丈大师向来吝于墨宝,流于世的手书不过十余幅,在你手里也是暴殄天物,不如送我好了,怎么样?”   罗韫哪里会说不字,道:“我正烦着不知挂哪好,黄焉小姐要是喜欢,我立刻让人送过来。”   “那多谢了!”燕黄焉又转眸看向范明珠,她双手捧着茶,低眉顺眼,端坐不动,该是终于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微笑道:“看来范小姐适应能力不错,这么快就适应了吴州的天气。既然如此,我再问你一次刚才的问题,你是不是真的想跟着老板做事?”   范明珠点点头,多余的再不肯多说一字。她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进门的时候罗韫会叮嘱她不要自作聪明,问什么回什么话,只因为在这个看起来没有杀伤力的黄凤面前,任何的伪装和遮掩都是那么的可笑!   智计慧眼,黄凤无双。   盛名之下,从无虚士!   燕黄焉淡淡的道:“你虽然有这个心,可老板从来不收留无用的人。以你现在的境地,我看不出有什么足够让你留下来的价值。”   范明珠握着杯子的手指关节霎时苍白了几分,道:“我对燕总的价值,会比看起来要大的多!”   “哦?”   “……我知道庄少玄许多秘密——许多连佛爷、连他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是吗?”燕黄焉笑道:“这一年来你似乎已经跟罗总透露了不少有关关山那位大少的讯息了……”   范明珠看了罗韫一眼,将脑海里所有的杂念抛开,最终下定了决心,咬着牙道:“我跟罗总说的都是一些皮毛……黄焉小姐,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在见到燕总之前,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别人?”   啪,啪,啪!   燕黄焉拍起了手,眼里闪过一道玩味的神色,道:“很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女人!这样吧,明珠,你先去送一送罗总,等回来我再安排你的工作。”   范明珠猛的直起身子,脸上的狂喜几乎闪亮了整间大厅,道:“我,我真的能留下吗?”   燕黄焉站起身,笑道:“正好老板身边还缺一个助理,你很聪明,运气也不错。”   等范明珠和罗韫消失在门外,燕黄焉走到主厅落地窗边的躺椅后,双手垂在腿侧,静静的等了快有一刻钟。躺椅上的燕奇秀看完了最后一页,放下书慵懒的伸了伸腰,道:“如何?”   “还不确定是不是庄少玄设的局,不过老板料的不错,范明珠的手中应该确实握有他的秘密。”燕黄焉移前两步,轻轻揉着燕奇秀的肩头,道:“这个秘密或许只是为了取信咱们抛出来的诱饵,也或许是庄少玄麻痹大意,被范明珠无意中得知。不管是哪一种,我的意见,风险都大于收益,老板,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我们准备了这么久,没必要贪功冒进,因小失大!”   这样的话也只有燕黄焉敢在燕奇秀面前说出来,就是一向口无遮拦的燕白鹄都没这个胆子。   燕奇秀捂嘴打了个哈欠,本是魅惑妩媚的动作却被一明一暗的两只眸子变得无比的诡异,道:“如果庄少玄肯费这么大的心思和时间来布这个局,甚至忍了罗韫给他戴绿帽子的耻辱,一定会让范明珠抛出一个足够大的诱饵来打动我。呵,他有胆子下诱饵,我难道还没有胆子吃下去吗?谁是猎物,谁是猎人,不到最后,谁也不会知道!”   燕奇秀缓缓闭上了眼睛,抬起手握住肩头的那只小手,道:“焉儿,知道你跟青州那个小子的差距在哪里吗?”   燕黄焉脑海里浮现温谅的影子,道:“焉儿听着呢。”   “你有智计可以谋算布局,有慧眼可以趋利避害,比温家的小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唯有一样,到现在你还没有领悟,那就是该战,则战!”   燕黄焉顿了顿,低语道:“该战,则战?”   “布局,谋算,蓄势,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赢,可没有一战的勇气,又如何去赢取胜利?你想一想,温谅在灵阳撞向罗韫的那一刻,可曾想过如何面对我的盛怒?”   燕黄焉扬了扬下巴,在外人面前从来不曾有过波动的思绪终于有了点变化,略带不服气的道:“那是他知道你不会为此动怒,他撞罗韫,主要还是不想被左敬拉进这趟浑水,从长远看,为的正是避免得罪了老板。”   “这话倒也不错,可你要明白,温谅岂能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最是喜怒无常。他最多只有五分的把握,却敢毅然决然的下令撞人。这就是该战则战的勇气,有时候,会比什么布局和谋算更加的重要!”   燕黄焉蹙起了眉头,她以智计见长,挖坑下套布局借力造势用间无不信手拈来,敌人往往还没察觉就被一圈圈的绳索套上了脖颈,等到发现的时候,早已无力反抗,只能乖乖的俯首就擒。可这样的人无形中便会缺乏正面对抗、空手白刃的勇气,一旦对手旗鼓相当,智计无用,谋算失策,狭路相逢勇者胜,很容易就会一败涂地!   “是,焉儿受教了。”燕黄焉很久没有听燕奇秀一次说这么多话,知道她在提点自己,心中感动,有意逗她开心,道:“可五分的把握,真的太冒险了,这次是他运气,下次就未必了……”   燕奇秀失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服气!要不,你去青州吓唬吓唬他,也让他知道五分把握并不可恃?”   “我才不去呢,那家伙滑不留手,跟他见一次面,我不知要死多少脑细胞,对皮肤不好。”   殊不知温谅对燕黄焉也是同样的感觉,不过他担心的不是皮肤问题,而是担心见多了可能会导致不举!   燕奇秀哈哈大笑,远在千里之外的关山郊外,明庄内的一处密室之中,某人听了一个隐在黑暗中的人的汇报,同样发出了阵阵大笑。 第七百五十一章 梦想照进现实   温谅在学校老老实实上了几天课,恶补了这段时间拉下的功课,幸好有黄冈的学习笔记,小姑娘没了父母双亲,又得温谅教诲引导,自此心无旁骛,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学业上,几本厚厚的笔记详尽的几乎可以当成文字版的课堂重现,复习起来难度不大。而温大叔一向不忍为人言的人缘也终于有了点起色,除了李心妍心中有鬼,始终躲着他走,其他同学因为赵丹一事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   其实他们对温谅的认知大多来自坊间各种小道的传闻,不知经过了多少层的添油加醋,早就篡改的面目全非,恶霸,纨绔,不讲道理,心狠手辣,所有能被想到的恶名一个不落的泼到了温谅头上。可半年多接触下来,大家愕然发觉这个青一中继顾文远之后最引人注目的人物除了请假的频率远高于平均水准之外,别的方面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不同,跟谁都能说笑两句,没什么架子,也不曾满口的污言秽语,更不曾仗势欺人,甚至你有困难的时候诚心去请教,他还总能提供帮助或者给与可行的解决办法。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你了解流言之后的真相,以温大叔的性格,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讨人厌!   上课之余,温谅还抽空参加了校学生会的两次例行会议,重点讨论今年的秋游和运动会的安排。众人的发言大多了无新意,秋游的地点初步定在了动物园和植物园二选其一,还不如去年参观依山的孔朴舟纪念馆,至少出了市区,踏了青游了湖,彻底放松了一整天。运动会更是乏善可陈,跑步跳远标枪铅球,永远的田径几大项,要不是运动会能有三天不上课,恐怕没多少人提得起兴趣来。眼见众人七嘴八舌的发言完毕,温谅笑道:“我看在座的都超过十岁了吧?应该对动物园的猴子老虎兴趣不大,是不是?说真的,我从小每年都要去几次动物园,可园里的动物几乎没怎么换过,猴山有只老猴子一看见我就打哈欠,撅起红屁股就走,想必也是看的心烦。既然相看两厌,何苦自讨没趣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温谅又道:“至于植物园,不否认有的同学比较有深度,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物种,这是好事,也应该被鼓励,但一天的时间估计对研究没什么帮助。与其这样,索性大度一些,投个赞成票,让像我这样很是肤浅的人找个好玩的地方去玩。”   众人大笑,温谅等笑声暂停,道:“从各位的笑声里,我能听出来大多对这两个候选地点不是很满意,那么此事再议吧。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如果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玩的地点,可以各回各班发动同学们出出主意,集思广益嘛,总比咱们十几个人闭门造车要强一些。”   这个大家都没有异议,约好了三天后的例会上再讨论,然后进入下一个议题。温谅指了指体育部的部长杨振庆,道:“体育部关于运动会的安排我看了,挺用心,不过还不够有创意。我的意见呢,既然学校难得大方一次,放开手让学生会全权负责组织规划,咱们可不要辜负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要尽量发挥想象力,推陈出新,力求把这一届运动会办成一中有史以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运动会……”   杨振庆是体育特长生,国家二级运动员,家里面听说也比较有办法,不出意外高考必然会得到某个大学的保送名额,所以平时眼界颇高,也不把温谅放在眼里,冷笑道:“说的轻巧,学校拨的经费有限,各班的配合也有限,我倒是想搞出花来,可也得有养花的土壤不是?事情不做不知道,有些难题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解决的。”   这话其实说的不错,只是好好的话从这人的口中说出来,充满了盛气凌人的味道,听的别人不仅刺耳,而且忍不住火冒三丈。   温谅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你只管想创意,至于怎么让创意变成现实,那是我该操心的问题。”   杨振庆哼了一声,温谅毕竟凶名在外,也不敢太过放肆,没有再多做言语。倒是其他人互视一眼,心想杨振庆牛皮哄哄了这么久,今个怎么蔫了,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一物从来降一物啊。   三天后学生会再次举行会议,这次可比上次热闹多了,秋游的候选地坐火箭似的多了十数倍,堪称包罗万象,异想天开。温谅拿着名单边看边笑,等看到有人写火星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了,放下了手中的名单,道:“各位,咱们是秋游而已,不是周游列国,这里面大多数地方晚上做做梦就可以了,真要交到学校去,我怕章校长会气的当场晕倒。”   房间内又是笑成了一片,他们都知道这些地点根本不可能通过学校的审批,只是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爬山的话,学校会说危险系数太大,玩水的话,天气确实太冷了点,可除了游山玩水,小小的青州能同时容纳上千人的地点,也真的不多了。   “不过,我似乎发现了一个地方不错。”温谅提笔在名单上划了一个圈,递给众人观看。杨振庆坐的近,抢先拿过来一看,嗤笑道:“世纪乐园?温主席,你知道那里一张门票得多少钱吗?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大家都看看,看看咱们的大主席选的好地方。”   大家挨个看过后顿时议论纷纷,道:“世纪乐园啊,听说上周才开业的,我还没去过呢。”   “我也没去,不过开业那天我爸去了,好像是挺有意思的。”   “难道不是小孩子的游乐场吗?咱们这岁数了去合适吗?”   “没见识,这才是年轻人玩的东西,摩天轮过山车,嘿嘿,想想我就忍不住了。”   “可杨振庆说的有道理,一张门票30块,各班的班费一年才有多少?”   “30块也不算贵,我愿意掏钱!”   “那是你,我保证我们班里能有一半人掏钱就不错了……”   “这个……”   一提到钱,兴奋的小伙伴们都偃旗息鼓了,杨振庆更加得意的望着温谅,道:“怎么样,我就说光耍嘴皮子是做不了事的。”   “钱确实是个问题,不过问题不算太大,我想想办法好了。”温谅哪里会跟杨振庆打嘴官司,道:“如果钱的问题解决,同意去世纪乐园的请举手。”   唰唰唰,十几条胳臂高高举起,杨振庆撇撇嘴,也举了起来,心中存了看温谅笑话的心思。   “好,这个通过,今年秋游去世纪乐园!”   一群人立刻叫了起来,高中的学生会本来就是一个摆设,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温谅当然不会真的当回事,所以任由他们乱成一团。杨振庆却没有跟着起哄,拿了一叠纸递到温谅跟前,道:“这是体育部有关运动会的新规划,你看看。”   温谅接过来翻看的时候,杨振庆冷眼旁观,这份规划他憋了一口气,不仅体育部的人碰头讨论了几天,还找了许多同学提意见,算是这辈子最认真不过的做了件事,要是这样还被温谅找茬,他一定翻脸。过了两分钟,出乎杨振庆的预料,温谅不仅没有找茬,反而赞不绝口,道:“不错,不错,挺有创意!嗯,设立一些有趣味的团队协作运动项目,并邀请部分家长自愿参与,和同学们组队参赛,这个我很喜欢。还有,除了田径之外同时开展篮球赛足球赛兵乓球赛羽毛球赛等各种大家真正喜欢的运动赛事,以及摆脱过去开幕式上穿校服齐步走的僵硬形式,改成跳集体舞或者由各班自主选择服装……”   到了后世,随着各种观念和认知的进步,中小学的田径远动会已经逐渐脱离了早些年的僵硬和模式化,将健康和娱乐融合在竞技之中,更多的体现团队精神和协作能力,也更注重趣味性和全民参与,彻底告别了“一人跑,两人跳,三人送水,四人呐喊,五人只能看热闹”的局面,让大多数人都能真正的参与进来,而不是仅仅作为拉拉队坐在操场边聊天晒太阳。   可放在96年,这些东西同学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填鸭式的教育方式和成绩高于一切的教育环境,让他们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呈现自己真正想要的运动会,因此当杨振庆被温谅用话激将,一赌气全都整了出来,反正你不是吹牛说能让创意变成现实吗?   温谅逐条逐条的念了出来,其他人也听的入神,这里面许多东西每一年的运动会都会被私下里提到,可没人当真,因为大家都明白,有些东西,想想就行了!   “大家觉得怎么样?”温谅笑着问道。   “听起来比现在的田径运动会有意思多了,可我不认为学校会同意。”   “是啊,就算学校同意,三天的时间,赛程能安排过来吗?”   众人又是七嘴八舌的发表完意见,普遍认为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温谅,想看这位声名在外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温主席有什么回天之术。   “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温谅站起身,道:“你们等我十分钟,我去找章校长批示!”   啪嗒!   单独开辟出来作为学生会办公室的小房间里清晰听到了众人眼镜破碎的声音,十分钟?十分钟还不够上个厕所呢,能说服章一晗同意吗?   “吹,接着吹!”   杨振庆这次吐槽的声音很小,小的只能他自己听到,因为一来温谅刚才对他大加赞扬,搞的他挺不好意思再针锋相对;二来,他也真心希望这个计划能得到批准,毕竟里面有他一份心血在。   “咚!咚!”   “进!”   温谅推开门,章一晗正在埋案工作,看到他笑道:“怎么,我们的大主席终于想起来找我汇报工作了?”   温谅苦着脸道:“恐怕要让校长失望了,我是来找您支持学生会的工作的……”   章一晗面上含笑,扔了手中的钢笔,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道:“坐吧,我听听看,要是合理呢,一定会支持你!”   温谅忙将屁股挨了椅子,道:“校长,您这话我怎么听起来有陷阱呢?什么叫合理,什么叫不合理,总不能我吐沫横飞的说了半天,您一句不合理就全给打发了吧?”   章一晗微笑道:“你不用给我打预防针,说吧,什么事,还是那句话,合理呢,就有支持,不合理呢,以你的聪明,会知道怎么把事情变的合理起来,对不对?”   温谅对这个老狐狸真是恨的牙根痒痒,却也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便一五一十把今天议的两件事说了。章一晗听后沉思了片刻,道:“去世纪乐园不是不行,但学校经费紧张,最多只能承担一半的钱。”   “一半就够了,世纪乐园刚开张,学生半价……”   章一晗打断了温谅的话,道:“我知道,所以我说的是半折后的一半。”   温谅毫不掩饰眼中深深的鄙夷,可章一晗什么境界,丝毫不为所动。不过这也在温谅预料之中,道:“校长,我前段时间翻看青州的历史,发现林庄水库对青州的发展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可由于种种原因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最后却又因为商业开发重新焕发了自身的价值。这当中包含了历史、水利、人文和深刻的社会意义,我觉得很有必要组织一次参观活动,让同学们近距离感受这种变迁过程中所蕴含的道理……”   章一晗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指着温谅叹道:“你啊,你啊……”   温谅做羞涩状,其实他有N种方法达到不花钱去世纪乐园的目的,但章一晗把他推到这个位子,总不能一点油水不给。况且以章一晗在青州的人脉,随便找个市里的领导跟世纪乐园方面打声招呼,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广告机会,应该不会拒绝。   “好吧,我批准了!还有别的事吗?” 第七百五十二章 开幕   温谅将运动会的规划递了过去,道:“这是同学们提的意见,希望能得到学校的支持。”   章一晗翻着看了看,笑道:“想法不错,我个人是支持的。不过这样的事在青州各中学没有先例,恐怕有人会嚼舌根,如果传到左局长耳朵里,我会很麻烦的。”   这关口提到左雨溪,用意不言而喻,温谅拿他没有办法,道:“这两年国家不总在提素质教育吗,去年还发起了一个中小学校体育健身活动规划,我觉得一中有责任给其他中学做出表率,让他们看看真正的素质教育是什么样的。至于左局长,她那么开明的人,又仅仅是运动会做点小改变而已,肯定不会有异议!”   章一晗知道左雨溪对温谅十分的重视,他既然打包票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没有问题,立时改口道:“那便好,试试也无妨。只是按你们的规划,各班都要额外出一笔钱,不加重学生负担的话,班里的经费未必够用。”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万万不能,别说社会上那些动辄牵扯到无数人生活的变革,单单一个小小的校运动会,想做一点有意思的变化,都要充分考虑钱的问题,可想而知,改革有多难!   “这个我想过了,反正校长你要跟世纪乐园交涉免费开放的事,不如一客不烦二主,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冠名赞助一中的体育节……”   “体育节?”   “运动会听起来不够威风嘛,干脆改个名字叫体育节,拉赞助的时候也显得正式一点。”温谅眨了眨眼,轻笑道:“世纪乐园本就是面向年轻人的地方,一中的名声加上几千学生的传播力不能小觑,想来对方也不会吝啬再花些小钱涨涨名气。”   一中作为青州的重点高中,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学生、家长和社会的目光,如果体育节真的搞起来,对赞助商来说绝对是只赚不赔的生意。所以明面上看,世纪乐园是免了门票还得出血,可要不是有免门票的交情在,这个好事未必能落到他们头上。   章一晗沉吟了一会,踌躇道:“这,没有先例啊……”   温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没先例没先例,你丫的还能说点别的不?不过章一晗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商业化不太发达的年代,教育系统在许多人的眼中还不能跟太多的铜臭扯上关系,真要有人说一中拿学生去赚钱,也够章一晗喝一壶了。“正因为没有先例,要是做成了,才显得有价值。当然了,也正因为没有先例,真要是做不成,或者以后有人有异议,也可以说这只是推广素质教育的一个实践活动。实践嘛,又是学生会第一次单独负责体育节的运作,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不是挺正常吗?”   弦外之音就是,成了,功劳是你的,不成,尽管往我身上推,章一晗当即决定,道:“我同意了!”   老狐狸点了头,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在跟世纪乐园接触的同时,各班开始筹备节目,从来没有的自由度充分调动了同学们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创造力。有的班级为了保持神秘感,甚至赶在晚自习下课后在教室里抹黑排练,有的早早的在校外定制了服装,排练起了极有观赏度的舞蹈。其实国内的学生从来不缺乏才艺和自我表现的冲动,只是被环境压抑了天性,变得泯然众人而已。   不过考虑到外界的反应,学校方面还是要求各班将候选节目上报,并进行简单的审查,只要不是过于奇装异服和超前前卫,一般倒也不会被毙。可就是如此,仍然毙了快三十个候选节目,不少都是COS漫画和动画人物,搁到后世其实不算什么(初中运动会都开始有女仆装和黑丝白腿了),但在96年还是有点惊世骇俗。   当各项准备稳步推进的时候,世纪乐园也传来了好消息,对方不仅同意免费为一中的全体学生提供秋游的场所,还奉送每人一件印有世纪乐园LOGO的文化衫和运动帽。除此之外,投入十万为一中第一届“体育节”提供服装、道具、奖品的一应支出,并提供体育节期间的饮食和医疗服务。   10月21日,第一届“世纪乐园杯”体育节正式开幕,市里四大班子的副职领导悉数到场,市教育局包括左雨溪在内全体出席,十九中二十一中等兄弟单位的校长也受邀参加,学生家长也来了上千人,场面蔚为壮观,一时无两。   可身为始作俑者的温谅却无缘亲眼目睹这一切,此时的他正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和创图科技的一众下属参加国际通信技术设备展。这个设备展对创图科技至关重要,不过有尹、郤、陈、林等人在,他也没什么不放心。只是邮电部有人故意刁难郤经纬,展位临时出了点小状况,需要他跟万四维沟通,所以启程来了京城。跟万四维会面后,解决了展位的问题,看看时间来不及参加体育节的开幕式,便留下来逛逛设备展。   顾名思义,国际通信技术设备展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展览会,参展的除了专业人士,还是专业人士,主要是技术交流和新设备展示的场所,想要像游戏动漫展那样人山人海,宅男美女齐聚是不用想了。温谅对技术了解不多,逛了几个展位就意兴阑珊,正打着哈欠想着是不是出去透口气,却看到前面大厅涌进来一大群人,走在人群最前面的赫然是那位正在共和国政坛炙手可热的副总理陈隆起!(这里多说几句,不仅仅国际通信技术设备展,还有其他一些展览会,朱和温都多次莅临参观过,不过一般都会设领导专场,也会提前通知,书中省去了这些,达者不必深究)   温谅曾在电视上多次见过陈隆起,当然也明了后世对他分为两极的评价和解读,抛开无脑的崇拜和无脑的狂喷,从中立的角度看,这个人算是高层里想做事、做了事却最后没有做到让所有人满意的标志性人物之一。   展馆里响起了阵阵热烈的掌声,温谅远远的看着陈隆起,虽然两人的地位天壤之别,可在这一瞬间,他却仿佛站在了九天之外,冷眼旁观世人的跌宕起伏。   权势不足惧,威严不足夸,千秋之后,盖棺定论,功过只能任人评说! 第七百五十三章 偶相逢   陈隆起一行在偌大的展厅走了一遭,遇到感兴趣的展台或者规模较大的国企会留下来听一听讲解,偶尔还会问厂家几个问题,虽然脸上的笑容并不显露,可看上去要比传闻中和善许多,不至于生人勿进,神鬼辟易。   过了一会,黑压压的人群慢慢行至创图科技的展台前,以创图此时的名气和地位一般不可能赢的领导们的驻足。眼看就要交错而过,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裙的林菁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鼓劲,微微踏前一步,俏丽精致的脸蛋洋溢着真挚的笑容,略带紧张的喊道:“总理好!”   不得不承认,在许多重要的场合,女士们都会享有一定的特权,君不见每年两会但凡去拉部长们到采访区接受采访的都是女记者,成了固然喜,不成也不怕对方生气,你换一个男的又拉又拽的试试?所以同样一句问好,从林菁口中说出来,要比旁边的尹颙姜瑜等人效果好多了。   陈隆起笑着点了点头,视线从创图科技的展台上一掠而过,却并不打算停下脚步。不过能有几分笑意,已经是美女攻势的最大成效了,接下来能不能幸运的得到领导的垂询,就要看你平时跟上级的沟通工作做的扎实不扎实,跟主管部门的联系紧密不紧密。关键时刻,最重要的是人脉,只要有人为你说话,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就是所谓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在陪同的官员里有国务院各局司的人,有计委和经贸委的人,自然也离不了这次设备展的大东家邮电部。邮电部的部长宋光明,副部长王毅,以及移动通信局的局长张晓晨,副局长万四维等人都在其中。宋光明紧跟在陈隆起身侧,另一边是王毅,而万四维由于是邮电部主场的缘故,位置也算是比较靠前,仅离陈隆起五六步而已。   当陈隆起即将走过展台的时候,万四维从展台上拿起一张宣传单,似乎很随意的问道:“你们就是研发出01机的创图科技?技术很有突破性,不错!”   既然是参观,就不会太过严肃,随行人员里时不时的会有些讨论,碰到比如中唐大兴这些大型国企里的熟人还会闲聊几句,并不是一般人想象里的领导前面走,后面人鸦雀无声的跟,所以万四维这番举动不算出格。   不过陈隆起向来关注科技创新,一年一届的国际通信技术设备展的本质也在于此,因此脚步随之一缓,饶有兴趣的扭头问道:“01机?”   宋光明如今对万四维十分赏识,邮电部内尽人皆知,见手下爱将引起陈隆起的注意,也感到脸上有光,笑道:“四维,来跟总理汇报下。”   万四维忙走过去,简单描述了一下创图科技在交换机方面的成绩,道:“……我也是通过创图科技的申报材料从侧面了解了一些,具体情况还得听他们技术人员讲解……”   一直等候在一边、全身绷紧的如同上过的发条的尹颙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果断的接过了话题,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从研发自主、技术创新、民企发展等角度深入浅出的讲解了IMCC01机所代表的各种突破,并大概说了下创图日后的研发方向,听的陈隆起不停的点头,末了说了一句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自主创新是第一竞争力,你们好好干,我看民企也大有可为嘛!”   只要联想到陈隆起一手推行的国企改革,就会知道他这番话里大有深意,正是针对某些人“改了国企,输了竞争”的言论在对外界释放信号,表明坚定不移的决心。   尹颙激动的道:“我们一定不忘总理教诲,会再接再厉,努力为我国的交换机技术做出贡献!”   有时候,机遇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垂青于你,别看陈隆起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鼓励,可在官本位的这个国度,无疑能帮创图科技省去许许多多的麻烦,并带来许许多多的好处。   陈隆起不再多言,抬步徐行,继续参观之旅。宋光明王毅等纷纷对尹颙颌首示意,倒是始作俑者万四维隐在人群当中,仿佛这个由头根本不是他挑起来似的。   等大队人马远远的走开,刚才还滔滔不绝、口才便利的尹颙一屁股坐到了展台边的椅子上,苦笑着摊开掌心,道:“出了一手的汗……”   他从来自视甚高,在大为的时候连人人畏惧的华一穹都不曾退让过半分,可面对陈隆起时,那种扑面而来的威严和压力却不知从何而生,心跳的几乎要过一百八了,全靠技术方面的一点底气才硬撑着没有露怯。   背后传来温谅的轻快的笑意,道:“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听说这位大老板下地方视察,有的市长书记汇报完连衬衣都能挤出水来……对了,陈总理有什么指示?”   他刚才站的远,没听到谈话的内容,听林菁重复一遍,眼中闪烁着光彩,笑道:“民企大有可为,好,有了这个表态,咱们的人再出去开局也不用总是低国企的人一等了。”   在通信设备领域,少数几家国企能动用的资源超过了多数民企的总和的无数倍,很多时候都是由邮电部的某个副局长副司长带队到各省市邮电局去卖装备,先把下面地市邮电局的局长们召集起来开会,然后点名让你买,不买还不行,买的少了一样挨批。这样做生意,真是换头猪来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而民企就可怜多了,不仅要一家一家的跑断腿,花着迎来送往的交际成本,走在行贿受贿的灰色地带,还得承受竞争对手的嘲笑和白眼,最后好不容易谈的差不多了,正巧碰到某位部里的大人又下来卖装备,这单生意直接就给黄了。   这种不公平的背后代表了某种强大且顽固的利益集团,充斥着共和国的各个领域,已经成为有共和国特色的“看不见的手”,当然不会因为陈隆起的一句话而有所改观,只是温谅的玩笑罢了。   “这次林部长是第一功臣,说吧,想要什么奖励?”温谅看向林菁,笑着打趣道。   “我只说了‘总理好’而已,哪里有什么功劳?要不是那位万局长恰好看过咱们的资料,开口多问了一句,陈总理早该走远了。”   这话倒也不错,不过如果没有林菁先问好,万四维贸然插入进来会显得很生硬,也会引起别人的疑心——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温谅并不打算让他和万四维的关系曝光。   “他是他,你是你,一码归一码。说好了哦,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现在不说,明天我就赖账了啊!”   林菁不好意思的道:“那,能不能不扣我的年终奖了?”   温谅哈哈大笑,道:“瞧你这点出息,行,年终奖照发,再多加五千块,免得你背后骂我小气!”   有功赏,有错罚,驭下之道简洁,却不简单!   “尹总,刚才那位万局长虽说是无意帮了咱们一把,但这份人情也得领了,以后让永庆他们来京的时候多去走动走动,不用过,维持基本的关系就可以了。”   正说话的时候,一个邮电部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找创图要了整份的宣传资料,又道:“谁是老总?”   温谅默不作声,尹颙忙道:“我是。”   “今晚8点部里在钓鱼台国宾馆有个招待晚宴,各大参展商的老总都会参加,王部长特地交代,要你也准时出席。这样吧,有电话吗,留个手机号,有紧急情况也好联系。”   这种拉关系的晚宴一般只有国内外的知名企业才能参加,创图能有这个殊荣,显然是陈隆起刚才的片刻驻足和只言片语带来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权势,是人世间最大的魔法!   尹颙被这个好消息刺激的兴奋起来,道:“我没手机啊,林菁,你的号码多少,留你的吧。”   他确实没手机,当然不是买不起,而是技术控的个人怪癖,对手机这种能够无时无刻找到人的东西有点抵触。工作人员可不管这些,眼中的鄙夷清晰可见,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穷的老总,叮嘱道:“记好了,8点整,千万不要迟到!”   工作人员离开后,尹颙脸气的通红,道:“狗眼看人低,神奇什么,不就一个手机吗?”   温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狗眼看人低,是因为咱们站的高度还不够,比尔盖茨不拿手机,谁敢笑他?跟这种人置什么气!”   “温总说的对,我从今往后还就不用手机了,总有一天会让他们笑无可笑!”   温谅本想说那也不必如此,不过看尹颙的表情,知道骄傲的人一旦认真,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道:“这一天不会太远!”   多年以后,当早已成为巨无霸的创图科技涉足手机行业,并以领导者的姿态占据了一半的市场份额,作为掌门人的尹颙却始终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手机,引发了无数的猜测和阴谋论,却不知道起因是今日一个带有侮辱性的眼神。   第一天的展会很快过去,收摊走人的时候温谅突然愣了一下,看着不远处的同样愣神的女孩,笑着伸出手去,道:“朱小姐,好久不见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但愿遥望于青云   朱子萱身着灰色薄款打底衫,紧身的牛仔裤,外面是一件长及膝盖的格纹羊毛大衣,脚穿尖头粗跟皮短靴,颈上搭着浅色的毛绒围巾,高挑的个头,靓丽的脸庞,明媚的气质,让整个人充满了北方冬韵才有的时尚和大气。曾经刁蛮任性总是用下划线的眼神看待这个世界的女子仿佛消失在了久远的记忆里,她静静的站在那里,隽永的如同一首用小楷写就的情诗,让人眼前一亮!   “你怎么在这?”   朱子萱的双眸里藏着浓浓的惊喜,矜持却又很正式的和温谅握了下手,要是以前,说不定早一脚踹过来了。   温谅笑道:“我来找朋友办点小事,你呢?”   “巧了,我也是找朋友来的。”朱子萱以目示意门口,道:“一起?”   温谅自是无可无不可,很绅士的侧了侧身,道:“请!”   两人随着人潮并肩往门外走去,一时却有些沉默,温谅先开了口,问道:“听说香榭居第二家店开到了津城?”   朱子萱点点头,道:“刚开业没多久,不过规模比京城大了不少,装修也好的多了,你要是有空到津城,可以去参观一下,多提点宝贵意见。”   “香榭居如今这般兴旺,都是你的功劳,我这样的门外汉,就不用献丑了!”温谅摆摆手,道:“津城那边的生意如何?”   “有度娘在那边照看着,又靠朋友们赏脸捧场,生意还说的过去!”   “发展挺快嘛,第三家是不是要到沪江去?”温谅本想开个玩笑,说你这是由北及南,攻城掠地,要一统天下的节奏吗?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时过境迁,言辞最好注意分寸。   朱子萱微微转头,明亮的目光似乎不经意的从温谅的脸颊扫过,然后微微垂下头,轻声道:“不一定,看情况吧,我也未必有时间再操心香榭居的事……”   温谅诧异道:“怎么说?”   “我爸帮我找了个工作……”   “这样啊,”既然是朱久思的安排,温谅也不好多说什么,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挺喜欢在香榭居玩呢……”   朱子萱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诚如温谅所言,香榭居是她短短的小半生里第一次这样用心去做的一件事,且做的十分成功。每当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看着会所里的一切,那种充实感和成就感无法被任何物质的东西所替代。可偶尔几个瞬间,或者林荫斑驳的午后,或者细雨霏霏的傍晚,同样的透过窗户,她会想起那一天看到走廊里温谅和宁夕相拥的背影,然后耳边就会回响起这段时日从雷方那里断断续续听到温谅做的那些让人咋舌的事业——虽然还都不成太大的气候,可管中窥豹,却能窥见那宏大的格局和气象,以及未来无限的可能性!   与他相比,自己守着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香榭居,有如萤火之于皓月,却还陶醉在不值一提的充实和成就感里,简直滑稽的可笑!   是的,我很喜欢香榭居。   却不喜欢有一天坐在香榭居的庭院里,再也看不到你在天上的身影!   这番心思朱子萱当然不会让温谅知道,但她从来没有如此的渴望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能让她的未来不至于困在小小的世界里停滞不前。   不求比翼于九天,但愿遥望于青云!   两人走过旋转门,来到广场中间的喷泉边,天色已黑,川流不息的车河拖曳着流转起伏的光线,让初冬的京城满是绚丽的繁华。   朱子萱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抿嘴一笑,道:“不问问我找了什么工作?”   能让朱久思过问,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工作,温谅深吸了一口气,手扶着喷泉边的白玉栏杆,笑道:“我准备好了,不管有多么的如雷贯耳,都如实道来吧!”   “呵呵,没那么夸张,这家可能你听都没有听过,去年刚成立的合资公司,叫华夏国际金融有限公司……”   温谅愣了愣神,倒不是朱子萱说的那样没有听过,而是在后世对这个名字听了太多次了。作为共和国第一家中外合资投资银行,华金公司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共和国的金融市场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并因为种种原因成为普通老百姓口中兴盛不衰的谈资。   “原来是投行啊,据说工作很累的,也需要专业背景,你做好准备了吗?”   温谅对此表示怀疑,虽然朱子萱在年初炒股的时候对股票表现出了一定的天赋,细心教导的话应该是可造之材,但投行面对的工作要繁琐的多,也复杂的多,她未必能受得了那个苦。   “小看我了不是?”朱子萱俏皮的皱了皱鼻子,道:“我好歹也是交大的高材生,只要愿意学,还没有学不会的东西。何况公司还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哥哥在,有他带着我,应该没有问题!”   想起那个老百姓谈资里的人,温谅才发觉自己管的太宽了些,不管朱子萱是真的想做一番事业,还是仅仅进去镀镀金,其实都跟自己关系不大。她们这样的人,自然有人为她们安排好了一切,哪里需要外人说三道四?   “是我失言,那,就恭喜朱小姐了!以后说不定还有跟贵公司合作的机会,到时候可要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给个友情价啊!”   又说了两句话,问了问度娘的近况,知道她现在全权管理津城的香榭居,深得朱子萱信任和重用,温谅也放了心,道:“开车了吗?”   朱子萱指了指左手边,道:“嗯,停在那边。”   “这次不巧了,”温谅笑道:“我的在另一边。”   朱子萱也是一笑,看了看手表,道:“不早了,我晚点还有事,就先走了,有时间一起吃饭?”   “好的,再见!”   “再见!”   两人又握了下手,分开后各自掉头,沿着黑红方砖铺就的小道往停车处走去。走开十余步,朱子萱蓦然回首,恰好看到温谅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车库的入口。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原来,从青涩走向成熟,   长大,不过一个回眸的时间! 第七百五十五章 雷方的计划   离开会展中心,温谅驱车去了新街口的积水潭医院,高战受伤后一直在这里治疗,他如果在青州另当别论,可既然来了京城,不去看望一下难免引人疑心。   推开单间的病房门,里面黑压压的没有开灯,高战背对着坐在窗前的阴影里,右手包扎的很严密,看不到具体的伤况如何,左手拿着一支青州产的燕烟,放在鼻端轻轻的嗅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斜斜的照射在他的脸上,将骨子里的阴冷映出了几分沉寂的味道。   听到开门声,高战回过头,腾的站了起来,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道:“温少,你怎么来了?”   温谅将手中的果篮放在一边的柜子上,顺手打开了日光灯,笑道:“来看看你,怎么不开灯?”   灯光一亮,高战下意识的将右手往身后遮掩,有点慌张的道:“啊,刚看外面出神,没注意屋内都黑了……”   高战绰号毒蛇,獠牙森森,蛇信索索,何曾有过这样失措的神态?温谅走过来坐到病床上,指了指窗边的凳子,等高战直身坐好,目光停在他的右手,问道:“恢复的怎么样?”   高战故作轻松的道:“差不多了,伤口愈合的很好,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温谅微微叹了口气,道:“高战,是我对不住你,要不是我让你跟着雷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温少,”高战急的又站了起来,脸憋的通红,道:“这都是我自愿的,跟您没关系,千万别这样说……我,我嘴皮子笨,不会说话,可这件事我绝对没有半分埋怨您的心思!”   “好好,我明白,你快坐下,手上的伤还没好,情绪别这么激动!”   好不容易让高战平复下来,温谅沉吟片刻,终于下了决心,道:“要不我跟雷方说一声,让你从京城脱身,回青州另找地方安置,以后不再沾惹这些打打杀杀的勾当,安安稳稳的娶妻生子过日子,如何?”   高战闻言恍惚了一下,自从十几岁开始一脚踏入这个遍布血腥的江湖,就跟普通人的生活彻底隔绝开来,打架斗殴如同家常便饭,杀人越货也往往视若等闲,他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也知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知哪一天就会被人发现自己的尸体躺在某个发臭的阴水沟里,成为街坊百姓口中啧啧的谈资,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所有人遗忘,仿佛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也许,只是也许,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刻,他也幻想过如果当初好好上学,找一个正常的工作,老老实实的娶个媳妇,说不定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但现实没有如果,尤其在跟了安保卿之后,他也无法再回头。   可现在温谅却亲口告诉他,你可以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不需要操心今天砍的是谁,也不需要担心明天会不会被砍,改头换面,将人生的轨道转回十几年前它本该拥有的方向。   这份承诺,对高战的诱惑不可谓不大,但他默然半响,抬起头,缓慢却坚定的拒绝了温谅,道:“温少,我答应过你要跟着雷方,绝不会半途而废!”   温谅感概他的忠义,但正因如此才更不忍心听之任之,道:“此一时彼一时,雷方被雷家放弃,恒沙矿业已经与他无关,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你继续留在他身边其实也无用武之地,不如回青州帮我,好过几天悠闲日子……”   不料高战却摇摇头,道:“我自家人知自家事,除了打打杀杀别的一窍不通,就是去了温少的公司也是白拿薪水让您养一个闲人罢了……况且前几天我偷听到雷方在电话里打听青州的事,还数次提到了本草若兰,我猜他在计划什么,未必对温少有利……”   “嗯?”   温谅皱起眉头,雷方打听本草若兰做什么,他本就是本草若兰的大股东,若想知道企业的情况直接找自己问就是了,怎么会通过别的途径来了解?   高战一看温谅的脸色,就知道这条消息对他有用,忙道:“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留在这,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跟温少汇报。”   “不行!”温谅回过神来,断然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雷方又是虎狼之辈,要是再出什么差错,让我心里怎么过的去?”   高战冷着脸道:“温少,你是不是嫌弃我废了一只手,怕误了你的事?”   温谅没想到他的性子如此执拗,苦笑道:“怎么会,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战站起身,满脸诚挚的恳求道:“温少,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你全是为了我好,可我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才赢得了雷方的绝对信任,要是就此放弃实在不甘心。请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有始有终,哪怕做成这件事之后再去公司里养老,也能心安理得……”   温谅凝视他一会,明白无法说服他,无奈的道:“好吧,不过你要当心,不要大意,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以安全为第一……”   高战见温谅答应下来,兴奋的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歉然道:“温少,你来看我的消息恐怕得让雷方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事,我来京城也瞒不过他。这样,等下你打个电话给他,就说我来看看你的伤,还问你有没有意思回青州……”   高战露出讶色,温谅笑道:“雷方是聪明人,对我的性格也比较了解,知道我念及以前的情分,一定会想要帮你一把,不这样反而不正常。你只要说拒绝了我,还想跟在他身边就是了,别的无需多虑。”   温谅离开时没让高战下楼相送,他站在窗前看着温谅走过楼下的院子,左手放在右手的棉纱上轻轻的抚摸。   你以诚待我,我以死相报。   我会证明给你看,虽然只有一只手,可高战还是曾经那个高战!   温谅开车到长安街兜了会风,果不其然接到了雷方的电话:“温老弟,来京城也不找我,见外生分了不是?要不是高战那小子打电话说你去了医院,我还不知道你来京了呢。”   “雷哥说笑了,我昨晚才到,忙设备展又忙了一整天,刚抽个空又正好顺路就去医院看了看高战,这会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按理说温谅应该先跟雷方联系,然后再去看望高战,其中的前后顺序涉及到了为人处世的哲学和经验,但念及以前他跟高战的关系,如此也无可厚非。不过为了照顾雷方的面子,温谅还是特别强调了“顺路看望”,免得气氛尴尬。   话筒里传来雷方粗犷的笑声,道:“现在在哪呢?找个地聚聚?”   “行啊,我刚过长安街,晚饭还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雷哥你看着安排吧!”   “哈哈,好,交给我了!”   十五分钟后,温谅来到西城区的一家豪华酒店里,上了顶楼的旋转餐厅,由服务员领着到了雷方预定好的座位,又大概等了三五分钟,雷方匆匆的赶了过来。   温谅起身,两人热情的拥抱了一下,然后分开落了座,雷方招手吩咐服务员上餐,一边吃一边叙起了别后的离情。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雷方突然扔了筷子,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弟,我这次栽的不轻啊,在雷家怕是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何至于此?”温谅惊讶的表情绝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道:“恒沙的事非战之罪,以雷哥的大才,只要有机会,想翻身还不容易?”   话虽如此,可两人都知道,像恒沙矿业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这辈子都未必还能遇到下一次了。   不过话说回来,雷方被打黑枪确实是意料外的事,根本无法掌控,也无法规避,换了宁夕也是一样。只不过世事没有如果,被打黑枪的是他,而不是宁夕,这就是最大的差别!   要做大事,运气,才干,机遇,靠山缺一不可,雷方具备了后三者,却偏偏被最重要的“运气”抛弃,只能说造化弄人!   “哎,只怪我太麻痹大意,要是那晚不去市里就好了。”雷方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半是恼怒,半是后悔。不过他看似粗鲁,实则心思细腻,喜怒哀乐绝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直白。   温谅自然不会被表象所迷惑,温言劝慰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后悔也是无用,不如收拾心情,另外再寻机会。雷家这么雄厚的背景,只要雷哥想做事,一定会有合适的路子。”   雷方苦笑道:“雷家虽然枝繁叶茂,可要庇护的人太多了些,也不怕老弟你笑话,我这人向来不成器,在四九城做些拉皮条的生意养家糊口,家里的长辈一直都看不惯,这次跌了跟头,不知多少人背地里在看笑话,短时间内别想有人帮我说话了。”   温谅琢磨出点味来,再联系高战说的那番话,有些明白过来,道:“那,雷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瞒老弟,见惯了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我还真不想再闷在四九城干熬了。”雷方瞅着温谅,似笑非笑的道:“干脆这样得了,我去本草若兰挂个闲职,跟着老弟你混,成不成?” 第七百五十六章 雨无常,月仍在   “好啊,求之不得!”温谅毫不迟疑的道:“雷哥肯屈就,我当然双手欢迎!范博总跟我抱怨手头管的事太多,没法集中精力出去跑营销,雷哥要是真的在京城待的闷了,干脆去本草若兰把总经理的担子担起来,负责统筹全局,怎么样?”   雷方目光闪烁,即是以他的眼力,也无法从温谅的神态中看出一点点的敷衍了事和不甘不愿,那股子从肺腑间散发出来的真诚让人不能不为之感动,隔着桌子拍了拍他的手臂,叹道:“有老弟这句话,我心里亮堂多了,都说患难时候见真情,真他妈的有道理。这段时间见我栽了跟头,多少称兄道弟的龌龊小人都绕着边走,温老弟还能给我雷方这个面子,足见高义盛情!”   “这话生分了!”温谅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别,”雷方忙拱了拱手,道:“多大肚量吃多少饭,你要真把总经理给我当,不出一年就能把公司折腾黄了。还是一步步来,先弄个无关紧要的副职当当,跟范老师学习一段时间,等学的差不多了,你要觉得我还行,到时候我再硬着头皮上!”   温谅为难道:“这样太委屈雷哥了……”   雷方哈哈大笑,道:“不委屈,不委屈,来,走一个!”   两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淡黄色的茅台酒弥漫着浓郁的清香,雷方极其豪爽的仰头一饮而尽,温谅却只抿了一小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冷笑意。   吃完了饭,走出酒店才发觉外面下起了雨,温谅以太累为由婉拒了雷方要去娱乐娱乐的提议,开车回了公寓楼。楼内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空旷的能听到自己脚步声,不知从哪里渗进来的冷风吹着耳后根,让温谅又有了“此处是鬼楼”的恐怖电影即视感。等电梯门快要闭合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大厅传来一个女孩的喊声:“等等,先别关!”   如果按照电影剧情的发展,这个时候出现的女孩一定代表着某种不可知的恐怖因素,幸好温谅胆大心也大,满不在乎的伸出一只脚挡住电梯门,让那个女孩来得及赶上。   女孩匆匆跑进来,低头折起手中还在滴着雨点的花伞,又整了整略显得凌乱的衣衫,这才转身对温谅道:“谢谢……啊,是你!”   温谅也看清了女孩的脸,竟是苗清颜那个叫床叫的很大声的室友,名字给忘记了,不过样子倒还记得,笑道:“是你啊,好巧,刚放学?”   女孩咯咯一笑,道:“我又不是高中生,放什么学,刚跟男朋友看完电影。你呢,听青青说你是做生意的,是不是刚谈了几火车皮的大生意回来?”   国人最爱面子,又爱吹嘘,九十年代初市面上最常见的便是手拿大哥大,梳着大背头,开口火车皮,闭口几个亿的所谓老总,温谅听她拿这个打趣,苦着脸道:“今年走背字,连着三把生意赔了快十个亿,赶明得把长安街的一栋楼给卖了才能缓过劲,你堂堂大学生就别笑话我们穷人了!”   女孩笑的前仰后合,竖起大拇指,道:“这口才绝了,怪不得把我家青青哄的天旋地转,帅哥,我看好你哦,再加把劲,保准让她乖乖的自己脱光了躺你床上!”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温谅自觉没办法跟眼前这个姑娘比流氓,于是走起了纯情路线,红着脸道:“我跟苗同学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你别想歪了……”   女孩呆了一呆,继而哈哈大笑,手扶着墙壁差点喘不过气来,道:“纯洁……哈哈哈,帅哥,别以为我不知道,青青都在你那里过了两次夜了,难道就没发生点什么?”   温谅赶紧摇头,道:“她睡沙发,我睡卧室,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女孩半信半疑起来,眼睛不由自主的往温谅下面看过去,一副可惜的表情,道:“哎,其实也无所谓了,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嘛,搞的多了也挺没意思的。像我男人今晚本想跟过来,结果被我一脚踹走了,天天要你不累老娘都累了。”   温谅干咳一声,不知说什么好,果断转移话题,道:“这位……咳,你明天上课吗?”   女孩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透漏出几分妩媚的风情,吃吃笑道:“怎么,见青青不在京城,想约我出去啊?”   “哪敢呢,苗同学说你男朋友是学校篮球队的,就我这小身板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这死妮子,有了男人就背后说我坏话,哼哼,我偏不随她的意。”女孩暗自嘀咕一句,咬着下唇对温谅挑了挑眼色,道:“青青去了江东,家里可只有我一个人哦……”   “呵呵呵呵,”温谅傻乎乎的道:“一个人可得多盖条被子,今晚这场雨下的好大,真没料到京城的冬天会这样冷……”   女孩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突然恼怒道:“说,你是不是忘记我叫什么了?”   温谅暗道只记得你叫床比较厉害,声透两间房而不弱,不过名字确实忘了,真是阿弥陀佛,不好意思。正好电梯到了八楼,他也被女孩堪比苗清颜的火爆言论震的两股战战,笑着说道:“我到了,晚安!”然后快步走出电梯,往走廊尽头的801走去。   “喂!”   女孩双手分开电梯门,脑袋探了出来,冲着温谅的背影叫道:“我叫李佳绮,这次记住了,不要再忘了!”   温谅背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自回房内休息不提。李佳绮则一路笑着进了九楼的宿舍,拿起座机打给了苗清颜,道:“青青,猜我刚才碰到谁了?笨啊你,还能有谁,当然是你那位长的一般般的白马王子喽……你还别说,人虽然长的不怎么滴,魅力指数却比你前夫高不少啊,呸呸呸,不是前夫,不是前夫,别生气嘛……”   “对,还是你了解我,既然遇到了,我当然要勾引他一下,为你把把关,够姐妹,够义气吧?”   “切,我是谁,对这种纯情小男生还不是手到擒来?姐姐刚抛个媚眼,衣服扣子还没解呢,那小子就流鼻血了,流的哗啦哗啦的……好好好,我吹牛,我不要脸,你男人是柳下惠,是正人君子,是少林寺的和尚……”   “嗯,说真的,人还不错,挺有意思的,这次算你有眼光,可一定得抓住了!”   电话那头的苗清颜默默的放下话筒,紧了紧身上的衣领,一个人依偎在办公室前的窗台上,瞧着天空的明月,眼神慢慢的痴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二天设备展依旧,而陈隆起在创图科技展台前的讲话也已经传开,本来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成了一时的热门,不少公司的宣发人员过来拿资料,临走时还不忘留下自家公司的联系方式,希望以后能够多交流沟通,也有地方电信部门的人来询问ICMM01机的详情,并流露出一定的合作意向。   此次参加设备展的目的,一为打名气,二为交朋友,三为产品上市预热,预计能在展会结束前基本完成以上目标就不错了,没想到阴差阳错沾了陈隆起的光,仅仅一天之内就超额完成了任务。   温谅又在京城待了三天,先和万四维私下见了面,商定了接下来郤经纬去西川成立合资公司的布局细节,然后又去凤凰鸟总部听取孟凡关于这段时间的工作汇报。凤凰鸟下半年的精力主要在配合本草若兰做市场推广和营销,还有就是《中国可以说不》的海外发行工作,以及十几个正在洽谈中的广告项目。温谅对孟凡的能力十分的肯定,不仅完美实现了管理层的平稳过渡,还在范博打下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壮大,反映到财报上,估计年底的数字一定会给人惊喜。   有鉴于当下公司的业务范围已经远远超过成立之初,媒体运营、策划投资、品牌推广、文化出版等方面皆有涉猎,温谅让孟凡着手对公司进行重组,整合政府、企业、媒体和市场等优势资源,划分行政中心、文娱中心、广告中心、营销中心四大部门,其下再分为行政、管理、设计、市场、策划、培训等机构,并大手笔租下了公司所在大厦的整整两层写字楼作为办公场所,招兵买马,英才齐聚,大有执业界牛耳之势!   在温谅忙于凤凰鸟事务的时候,林菁等人也开始了在京城的公关,按照郤经纬给的名单逐个拜访可能会参加产品鉴定会的各位专家,为十一月的鉴定会铺好路子。有设备展和钓鱼台晚宴做前戏,创图科技的名字已经不像来京前那么默默无闻,所以跟这帮看上去道貌岸然、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专家们打起交道轻松了许多,没人狮子大开口,也没人故意刁难,都是吃这碗饭的聪明人,日后一起发财的机会还很多,没必要一竿子断了长远的生意,那才叫得不偿失。   第三天的晚上,温谅离京前将凤凰鸟和创图的有关人等凑到一起吃了顿饭,让双方认识一下,在京城有什么难题可以互通声气,也为日后的合作开一个头。众人分别落座后,温谅指着身边的孟凡笑道:“这位是凤凰鸟的孟总,在政府和媒体方面还算有点人脉,以后你们来京办事,要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孟凡不敢托大,站起来笑吟吟的拱拱手,道:“老板谬赞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千万别说帮忙,有事的话尽管吩咐!”   如果说《中国可以说不》的风头还停留在范博时代,为本草若兰策划的飞黄行动则让孟凡一举奠定了在业界的名声,现如今在京城也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不大不小的知名企业家。尤其为人果决,做事风格凌厉,在管理和经营方面显得侵略性十足,有种完全不同于范博的特别魅力,很受一些圈内人推崇和赞赏。   尹颙当初被温谅挖角还是范博打的前站,自然知道凤凰鸟跟自家老板的关系,而以他的傲气,也不觉得区区一个凤凰鸟有什么了不起,创图虽然刚起步,但未来的成就一定会比之高出不知多少倍,因此浑然不受影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可林菁却是此刻才知名声享誉全国的凤凰鸟文化传播公司竟跟创图科技是同一个幕后老板,脸上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口气吞了十颗大鸭蛋,半响没有回过气来,呆呆的眼神在孟凡和温谅身上来回打转,倒是少有的露出几分少女般的可爱。   孟凡还带了两个人,一个叫周世军,现任凤凰鸟的副总,也是从碧螺春起家时的老人了,人品和能力都还成,温谅对他的印象不错;一个叫邵玉华,准备提任改组后的行政中心总监,半年前从京城排行前三的文化公司挖来的海龟精英,温谅虽没直接接触过,但听孟凡提过多次,丝毫不吝赞美之词。这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绝对心腹,可以完全信任,所以今晚的碰头会一同带来,算是正式踏入了温谅的核心圈子。   大家相互介绍完毕,林菁也从初步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心中对温谅的认知又提高了几个等级,换句话说,就是人物卡得更新了。   一顿饭吃下来,彼此热络了许多,这些人都是各自行业里的佼佼者,也都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放到别的场合不定会看对方不顺眼,可当着温谅的面,就是尹颙也不敢太拿架子,孟凡更是一改平时的严厉,说笑起来不比相声演员差,加上有林菁和邵玉华两大美女做点缀,将饭局的气氛烘托的热闹非凡。   结束的时候周世军提议换场地继续,立刻得到众人的赞同,温谅不忍扫兴,便跟着他们去了三里屯的一家名为月牙湾的知名酒吧。正是一天之中最繁华的时刻,都市的夜晚充满了欲望的骚动和纸醉金迷的癫狂,满目的俊男美女在霓虹灯的闪烁中扭动着躯体和脑袋,让空虚的精神和疲惫的灵魂在轰鸣的音乐和弥漫的酒精里得到了慰藉和满足。   这里,是时代的产物,也是时代造就的天堂!   找了个靠角落的卡座,点了每个人爱喝的酒,然后玩起了时下白领间最流行的小游戏,输的人会接受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惩罚,众人的年纪其实都不算大,不一会就玩的兴高采烈。只是温谅虽然算得上平易近人,可毕竟是大老板,没人敢真的捉弄他,也就邵玉华海外归来,对国内的尊卑文化不太在意,不过起了两次哄之后被孟凡以眼神阻止了。温谅知道自己在他们放不开,起身笑道:“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玩着。”然后一个人坐到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点了杯蓝色夏威夷,一个人喝着酒听着歌,看着周边如云的美女,倒挺自得其乐。   “帅哥,请我喝杯酒吧。”   温谅鼻端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水味,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时尚的艳丽女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看不出多大年纪,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眼神茫然,走路踉跄,醉醺醺的几乎半挨着身子坐到了旁边。   温谅笑了笑,他前世里也算酒吧的常客,哪里不知这些漂亮的女孩不过是酒托而已,看着一幅快要喝醉容易上手的样子,其实再喝七八瓶都不算事,你要是起了色心,很容易掉入消费陷阱。   不过温谅没有拒绝,打了个响指,让酒保上了杯Triple Sec,女孩接过来一饮而尽,还恋恋不舍的伸出舌尖舔过红唇上的酒滴,然后眼神炽烈的望着酒柜,肩头和温谅轻轻一撞,小手按在了大腿上,嘴巴几乎要贴到耳边,道:“再来一杯好不好?”   “喝酒没问题,”温谅笑着将女孩放在大腿的手挪开,道:“如果你肯坐好的话!”   女孩诧异的看了看温谅,心中不屑,她见多了这种伪君子,真要有美女脱光了给他们玩,其实比谁都急色恶心,咯咯一笑,道:“原来是个雏啊……”身子却乖乖的坐直,没有再动手动脚,打定主意要好好的宰他一把。   温谅对酒保点了点头,酒保麻利的又递过来一杯,女孩凑到杯子边闻了闻,扬起脖子一口喝完,仿佛沙漠中渴极的旅人看到了甘泉,点点橙色的液体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入胸口,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如此反复点了十杯酒,连酒保看温谅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冤大头,温谅笑道:“好了,你今天的任务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再喝下去我要破产了,就这样打住,宾主尽欢,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女孩愣了愣,才明白原来对方不仅不是伪君子,还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看着他清亮的眼神,却怎么也装不下去,尴尬的道:“你既然……怎么还,还……”   “我反正坐着无聊,有美女陪着喝杯酒,何乐不为呢?”   温谅说的是实在话,他不是见到别人拉链没拉就觉得有辱国门的热血愤怒青年,更不是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的所谓正义人士,还不至于对做这一行的女孩深恶痛绝。酒托不是什么好人,可存在即合理,但凡上当受骗的男人,要么贪婪美色,自以为走了桃花运,要么智商欠缺,打肿脸装胖子,对这样的人,受点教训是好事。   女孩喃喃的不知说什么好,温谅瞧着有趣,指了指不远处坐着的一个单身男子,道:“我是没钱了,不过那个人貌似暴发户,你要是觉得今晚赚的不够,不如去那边碰碰运气。”   女孩自觉没脸再坐下去,刚准备离开的时候,林菁从卡座那边走了过来,眼睛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老板,他们怕你喝醉了,让我过来看看……”   温谅笑道:“我倒没喝多少,哈。”   女孩见林菁无论气质姿色仪态都远不是自己能比的,又听温谅语带调侃,更觉的丢脸,突然从外套的口袋掏出钱甩在温谅面前,道:“长这么丑,我才不做你的生意!”   说完后扬长而去,温谅看了看桌上的钱,跟他请这女孩喝的酒钱差不多,明白她是在变相的还钱,看来还有点羞耻心,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只是说的话造成的歧义太大,似乎两人在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林菁微微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别的下属撞到老板糗事后的尴尬,反倒坐到旁边笑看着温谅,一言不发。   温谅将钱推给酒保,道:“给这位小姐来一杯百利……”   “不,我要血腥玛丽!”   温谅诧异的看着她,林菁歪着头笑道:“怎么,老板你能跟人家小姑娘谈生意,我就不能喝一杯血腥玛丽?”   温谅哈哈大笑,道:“好,请你喝一杯血腥玛丽,刚才的事帮我保密,怎么样?”   “成交!”   酒吧里的灯光突然黯淡下来,只余两排脚灯打在了舞台上,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长发女孩抱着吉他,独自坐在舞台中央,伴随着悠扬的旋律,天籁般的嗓音瞬间回荡在耳边。   人生何处不相逢,温谅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又碰到这个女孩! 第七百五十八章 喝下孟婆半碗   长发女孩就是温谅第一次进京时在火车上救下的那个人,后来在火车站的地下通道也遇到过一次,之后再没有了联系,没想到一年之后,却在这里的酒吧看到她登台演出。   不过90年代正是音乐市场爆发和璀璨的十年,无数怀揣着音乐梦的男男女女开始了北漂的艰难生涯,住地下室,吃着冷饭残羹,在路边,在天桥,在地铁,在任何可以给他们展示自己音乐才华的地方,无惧冷风彻骨,无惧雨露寒霜,承受着擦肩而过的人或怜惜或感动或嘲讽或摇头的脸,一往无前的追逐着属于自己的梦想和未来。   然后,或成功,或死去!   “欢迎大家来到月牙湾酒吧,希望今晚能玩的开心快乐,下面由我为大家演唱一首昨夜刚刚完成的作品《婆娑》,希望你们喜欢!”   酒吧的各处响起阵阵热烈的掌声,看来女孩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里演出,应该培养了不少的粉丝。温谅微笑着鼓起了掌,很是为她高兴,毕竟北漂一族有才华的人很多,可能到这家知名酒吧驻唱的也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有了这个舞台,就有了走向更大舞台的可能性,机会有时候比才华更重要!   “犹记得前世烟雨里你眼角的怜惜   我为你缝长褂布衣你为我挽发髻   乱世里那半生流离未能与你老去   如今奈何桥唱一曲我在此等你”   温谅本来只是安静的听歌,可听到后来却心神一颤,连旁边的林菁也感到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起来,一双妙目盯着他的脸颊,似乎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   “倒了孟婆汤拜菩提固守前世回忆   怀抱着这一方清虚我已无悲无喜   冥界一隅回望天际谁在轻声叹息   百年的光阴等花期可否再见你”   “我悄悄返人间从湖堤到山巅   找寻那张熟悉的脸只为看一眼   却见你在城垣伴那如花美眷   桃红柳绿的河岸边似你我当年”   伴随着空灵悠远的旋律,温谅完全沉浸在了歌曲描绘的意境里,脑海仿佛又浮现了前世里那个依偎在窗前的曼妙倩影,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触手可及,他就如歌中那个偷偷倒了孟婆汤的人,带着前世的记忆,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里。   曾经的誓言犹在耳边,曾经的欢愉仿若昨日,可温谅的手指紧紧的握了起来,几乎要把酒杯捏的粉碎。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哪怕日后再相见,却终归不再是当年!   这一世,他行走在黑白间,伫立在明暗处,杀伐,争斗,阴谋无所不在,算计如影随形,双眸再不复前世的清明,双手也沾满了肮脏的血污,就连那份矢志不渝的心意也分成了好几份,给了无法割舍的女孩们,却又如何再去面对她那没有一丝尘埃的明媚容颜?   “我回到了佛前讲述人间所见   佛说一切皆是痴念放下也是缘   你已是百年前过往一段云烟   我愿意用忘却成全来生再相见   来到奈何桥边端起孟婆半碗   一刹那前世的缠绵历历在眼前   隔世的灯火几阑珊谁在踏乐翩然   又是谁站在小河畔回首看不穿”   ……   长发女孩反复吟唱着“隔世的灯火几阑珊,谁在踏乐翩然,又是谁站在小河畔,回首看不穿”,曲调悲怆中带着一点禅音梵唱。温谅微微的合上眼,身子斜靠在吧台上,下颌轻扬,脸上的表情虽然并无太大变化,可那种从肺腑深处散发出来的悲伤,连杯中的蓝色液体也为之低声的哀泣。   人生如白驹过隙,何处来,何处去。   难道,真的只能喝下孟婆半碗,用忘却来成全这份痴念?   林菁呆呆的看着温谅,她从没想过,那个无论城府、智慧和手段都厉害的可怕的大老板竟然会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酒吧歌手唱的歌而如此的痛彻肝肠。   她的视线,不知为何,开始莫名的变得温柔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除过这一回,长发女孩的歌声还两次打动过温谅,他自认两世为人,早已心如铁石,可听到那些直指人心的旋律响起,才明白原来心中的柔软并没有迷失在这一世的权欲之中,而是藏在了不愿探寻的所在。   这让他清醒,也让他珍惜!   所以从来置身事外的温大叔会在第二次相遇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长发女孩,让她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打电话求助。   这是许多跟温谅已经很亲近的人,都无法得到的待遇!   一曲终了,温谅睁开眼睛,深邃的眸子里不见了彷徨和哀痛,他终究是劈荆斩棘的凌厉之人,不是歌中的女子,短暂的软弱之后,便再一次将真实的自己包裹在了厚厚的面具之下,不容人觊觎,也不容人窥视!   而他的心,也同样变得坚若磐石。   不管这一世繁华如何锦绣,没有她,不过只是一场寂寥的虚无!   既然回首看不穿,那便无须去看。   佛说放下是缘,可要放不下,也就无须放下!   酒吧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温谅回头对酒保打了个响指,道:“给这位美女再来一杯血腥玛丽!”   林菁惊醒过来,慌忙收回目光,知道这是温谅又一次的封口费,她何等的聪明伶俐,自不会多嘴问些什么,笑道:“老板,这可是最后一杯了,再喝我就醉了!”   温谅端起酒杯,和林菁碰了一下,道:“这也是我的最后一杯酒了……”   说完一口喝下,然后起身笑道:“你们继续玩吧,我先走了,记得等下告诉尹总和孟总……”   话音未落,突然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温谅转身看去,几个威士忌的酒瓶划过空中砸到了小小的舞台上,长发女孩躲避不及,被炸裂开来的玻璃碎片割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不远处的座位上传来一个声音嘶哑带着醉态的男声骂道:“大爷来听歌是寻开心的,你他妈的唱的什么玩意,哭哭啼啼的,家里死人了啊?”   酒吧里灯光大亮,人群分散开来,却也并不慌乱,想必见惯了酒吧里的这种场面,反正看热闹不怕事大,京城里的人又多是牛逼哄哄的谁也不怕谁,顿时有人起哄,有人反骂,京腔京骂层出不穷,嘈杂的跟天桥卖艺似的!   从温谅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闹事的那处卡座上坐着七八个人,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男人,穿着锃亮的皮衣,脖子上的金链子粗的能拴住一头牛,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这会应该喝大了,身子摇摇晃晃的,可气势倒是不弱。他身边一个一米九多的壮汉,腰粗膀圆,满脸横肉,手臂跟别人小腿似的,腾的站了起来,就像一座小山,目露凶光扫视周围,拉开上衣外套,砰的拍了拍腰间,明显能看到带有刀具,恶狠狠道:“东直龙哥在这,我看谁胆肥敢磨嘴?”   不知是东直龙哥名头够响,还是壮汉的恶相吓人,酒吧里顿时安静下来,人人噤若寒蝉,都乖乖的闭上了嘴。   看热闹不嫌事大,可搭上命就不值当了!   温谅皱起了眉头,三里屯刚开始发展,乱一点可以理解,就是到了后世该乱的地方也乱的不成样子。可这家月牙湾能做到现在的名气,老板应该不是一般人,这个叫什么龙哥的家伙难道就没有一点忌讳?   他初来乍到,不了解内情,眼睛往四周一看,发现刚才那个酒托正踮着脚看着舞台上不知所措的长发女孩,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心的神色。温谅心中一动,对林菁道:“去,悄悄的把她叫过来。”   林菁虽然好奇温谅要做什么,却并没有问,走过去跟女孩说了两句话,就见到女孩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撅着嘴道:“干吗?”   温谅指了指龙哥,低声道:“这是谁?怎么别人都很害怕的样子?”   女孩急忙将温谅的手按了下来,道:“你要死了?那些人不要命的,看到你指他们说不定都能把你的手给砍下来。”   “这么厉害?酒吧老板呢,也不管管?”   女孩忍不住担心,又看向舞台,不耐烦的道:“老板也怕他们,不过平时都相安无事,今天不知怎么的发这么大火?”   这时候酒吧的经理迎了过去,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由于隔得远,温谅听不到两人说什么,估计是道歉兼吹捧的场面话。没一会经理如释重负的转过身,对捂着手臂的长发女孩招招手,她犹豫了下,却不敢不听,慢慢的走到龙哥面前。   温谅怎么看龙哥不像大度的人,为防万一,掏出手机拨给了雷方,开门见山的道:“东直龙哥认不认识?”   雷方讶道:“怎么了,那家伙是大少的人,手黑的很。”   温谅想起第一次进京时在亦庄的赛车场曾见过的那位大少,没想到龙哥会是他的人,三言两语说了下情况,雷方郑重的道:“兄弟,既然是陌生人,这事还是别管的好。大少跟夕姐不对付,我现在也算是跟着夕姐混的人,那边说不上话了,况且这么点小事,大晚上开这个口没得让别人笑话……”   雷方说的其实不错,京城不比别处,各种人物势力盘根错节,复杂的程度超出外人想象之外,他现在又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实在没辙,也实在不愿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酒吧小歌手去看大少的脸色。   温谅表示明白,不过这事他非管不可,略一沉吟,道:“有上官晨露的手机号吗?”   “小叶,快来给龙哥赔个罪……”   长发女孩咬着牙,强压下心头的战栗和恐惧,低着头道:“对不起!”   龙哥嘿的一笑,满嘴的酒气,两只脚放在桌子上,示意手下提了两瓶威士忌道:“我不难为你,喝了这两瓶酒,今天的事就算了了!”   长发女孩脸刷的白了,威士忌不太烈,可后劲很大,就是海量一口气喝两瓶也要醉死过去,她一来要保护嗓子,二来对酒精过敏,平时根本一滴酒不沾,要是真的喝了这两瓶,这辈子估计也唱不了歌了。   经理固然想息事宁人,哪怕长发女孩被打一顿也无所谓,可酒这玩意搞不好会出人命,额头满是大汗,道:“龙哥,她不会喝酒,要不这样,让她喝三杯意思意思,然后我做主以后凡是龙哥的消费都打五折……”   啪!   巨人般的壮汉一巴掌甩到经理脸上,打的他嘴角鲜血直流,道:“龙哥差你这点钱啊?”从包里拿了一万块甩到长发女孩身上,道:“别说欺负你,喝了这三瓶酒,一万块就是你的了!”   崭新的老头票洒落了一地,本来还对长发女孩有点同情的部分人立刻红了眼,更有些竟暗暗的嫉妒起来,想象着换做自己的话,一定毫不犹豫的喝酒拿钱,不就是两斤洋酒吗,大不了喝完送医院,洗个胃灌点药就能赚一万块,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这,就是属于金钱的魔力!   长发女孩独自站在这帮凶神恶煞的人面前,柔弱的如同一片飘落在寒烈北风中的落叶,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站在温谅身边的酒托女孩突然跺了跺脚,冲到场内,大喊道:“我替她喝!”   长发女孩惊呼道:“木槿,你做什么?快回去!”   叫木槿的酒托女孩其实害怕的牙齿都在打架,却还是固执的站在长发女孩身边,盯着龙哥哀求道:“我替她喝行吗?”   “有意思,有意思!”   龙哥醉眼惺忪的上下打量着木槿,双手拍了两下,道:“看你脸蛋身材还不错,我给你个机会,喝了这两瓶酒,再陪我的兄弟们三天,今个就饶了你们。”   木槿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长发女孩将她往外面推,道:“你走开,我的事不要你管!”   木槿一抹眼睛,将长发女孩拉到身后,道:“姐,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啥干净人……好,我答应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八凤之上官   “上官队长吗,你好,我是……”   “温总,我知道你的手机号,说吧,有什么事?”   温谅愣了下,以她跟燕奇秀的关系,知道自己的手机号没什么意外。他惊讶的是,以上官晨露的性格,竟然会真的记下来,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她都不像是会记挂这些无足轻重的琐事的人。   温大叔从不妄自菲薄,可面对上官晨露这样的狠人,只能自觉的把自己划分到无足轻重这个档次里去,兴许还划的高了些也说不定。   “这么晚还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温谅话音未落,身边的酒托女孩突然冲了过去,他拉了一下没有拉住,顿时顾不得绕圈子,道:“是这样,有个绰号东直龙哥的人,不知上官队长有没有交情?”   “东直的魏辰龙?”上官晨露的声音平静的如同冰山底座万年不见一丝涟漪的水面,道:“你得罪他了?”   “那倒不是,有个朋友跟他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你现在在哪?”   “三里屯南街口的月牙湾酒吧……”   “月牙湾……我正好在附近办事,等五分钟,我这就过去!”   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温谅一时有点失神,他的本意是想让上官晨露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却没想到她会二话不说亲自过来。不过转念一想,上官不像会多此一举的人,难不成这个东直龙哥如此棘手,竟连她也要到场才有把握说合一二?   正在这时,林菁一指场内,急声道:“老板,木槿被那帮人逼着要喝酒了!”   温谅目光一凝,常成这次没来京城,要想拖延五分钟不是易事,不过局势容不得他迟疑,道:“你去和尹颙他们待着,告诉孟凡,不管等下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   “老板,你……”   温谅挥挥手,没再说话,转身往场内走去。林菁望着他的背影,双眸里满是担忧,却知道劝不住他,自己就是跟过去也于事无补,还是先跟尹孟等人会合,商量对策为好。   在距离酒吧几个街区的东五巷,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车内有四个人,两男在后,两女在前,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赫然是刚刚跟温谅通过电话的上官晨露,她收了手机,道:“小周,你去二组三组转一转,让大家打起精神,千万别打瞌睡,盯好每一处出入口。蒙天,你待在这,通知四组过来补位,让五组继续待命,十分钟后和二组轮换。”   “是!”   小周和蒙天下了车,一人往东边的巷子走去,一人站在路边的树下抽起了烟。上官晨露对开车的女孩道:“刁兰,去月牙湾酒吧!”   刁兰立刻发动车子,往月牙湾的方向开去,她当然听到了刚才上官晨露的电话内容,心中实在好奇极了,不知是什么样的来头,才能让一向工作起来不要命也六亲不认的总队放下手头的工作去救急。   “……好,我答应!”   长发女孩哪里肯让木槿替她喝这瓶断肠酒,更别说什么陪客三天的惨事,要是真的那样,一生也就彻底给毁了。可身子却被木槿死死的挡在身后,怎么也没办法阻止她,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绝望和无助充斥脑海,心口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   “喝啊,快点喝,喝完了好开房,老子的小弟弟都等不急了!”   “刘哥你急有什么用,上次那小妞还不是三秒就完事?”   “你大爷,老子那是前一天闪了腰,这次要是低于一小时,我他妈的跟你姓!”   “哎呦,要不比比?”   “比就比,老子怕啊?”   龙哥的手下们发出阵阵哄笑声,仿佛人世间最有意思的事,莫过于看到别人趴在自己的脚下苦苦的挣扎。木槿脸色苍白如纸,手在大腿上重重一扭,然后一把抓起桌上的威士忌,刚要闭上眼往嘴巴里倒,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酒瓶夺了过去,耳边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年纪轻轻的,喝什么酒!”   木槿愕然转头,看到刚才那个让自己无地自容的家伙站在身边,微微张开了嘴巴,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状况。长发女孩同时一呆,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呼道:“你……”   温谅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声张,然后拍了拍木槿的肩膀,道:“别怕,剩下的交给我了!”   木槿虽然跟温谅萍水相逢,却不知为何听到他如此说话,颤抖的身体竟瞬间平静下来,而刚刚的一番举动也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和勇气,腿脚一软倒在了温谅怀里。温谅把她交给长发女孩,让两女后退几步,走到卡座前长身而立,笑道:“龙哥是吧,你大人大量,小姑娘不懂事,何苦跟她们计较?不如给我个面子,免了这顿酒,如何?”   “你他妈谁啊?”   刚才喊着小弟弟饥渴难耐的刘哥腾的站了起来,指着温谅的脸骂骂咧咧的不干不净。温谅笑意不减,从木槿手里夺下的威士忌却哐当一声砸在了桌边,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半截锋利的酒瓶穿过空中飞溅的酒花和玻璃碎片闪电般的扎进了老刘的肩头,同时弹起一脚踢在他的下身要害。   刘哥刚感觉到肩膀的刺痛,嗓子里的怒吼还没发散出来,就被下身的剧烈撞击打的失去了语言能力,软绵绵的倒在了温谅身前的地上。   温谅轻轻的抬起右脚,踩在刘哥肩头的酒瓶口,任由一股一股的鲜血流淌在脚底,脸上的笑意依然,道:“大人们说话,哪里有小弟插嘴的份,我替龙哥教训教训他,没伤大家的和气吧?”   包括铁塔壮汉在内的七人全都站了起来,有几人的手摸在腰间,目露凶光,杀气毕露,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换了胆小的人,说不定当下就要尿湿一裤子了。   仅仅手下的兄弟就能有这架势,东直龙哥确实不太一般。围观热闹的人群这时才真正感到了害怕,呼啦一下子跑了一多半人,剩下的要么憨大胆,要么有来头,可也远远的站到了场地外,唯恐等下动起手来涉及己身。   林菁本来不肯走,可孟凡知道温谅的手段,既然特意吩咐了,一定要按着他的话去办,不许阳奉阴违,更不许自作主张,硬是让周世军和邵玉华将林菁架到了角落里。   “林部长,你要想跟着老板做事,第一点要记住的,就是令出必行!”孟凡压低嗓音,厉声道:“这里谁不担心,可担心没有用,留下于事无补,不如选择相信!”   林菁遥望着被包围在中间的温谅,他孤身一人,怎么应付这些如狼似虎的流氓,茫然道:“相信?”   “不错,相信老板无所不能,绝不会让我们失望!”   孟凡从碧螺春开始跟着温谅做事,见证了一路行来的所有奇迹,接管凤凰鸟后更是成为温谅的绝对心腹,参与了许多大事件的运作,从骨子里有一种近乎崇拜的狂热。   林菁被他的坚信不疑所感染,再次看向温谅,眼神也慢慢变得坚定起来:老板,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温谅脚下用力,刘哥一声惨叫,像极了躺在木板上待宰的猪羊,巨汉闪过一道怒意,却没有立刻下令动手,而是转头看向安坐如怡、半醉半醒的龙哥。   被下属们寄予厚望的温谅其实也暗抹了一把冷汗,他下狠手是迫不得已,要不上来就震住对方,凭他的身手很难自保,他毕竟不是常成,单单那个巨汉可能都应付不来。不过下狠手也要选择合适的对象,对方都是亡命徒,单单耍狠或许会激起他们的戾气,反而得不偿失,所以耍狠之外,要抓一个能让对方投鼠忌器的人。这个刘哥刚才能擅自开口,说明在圈子里有发言权,又坐在龙哥旁边,应该地位不低,而调戏后又被人附和玩闹,人缘看起来不错,最有利的是此人细皮嫩肉,气色昏暗,估计是笔杆子似的人物,战斗力高不到哪去,因此一看是他第一个出头,温谅想都不想,直接撂倒控制住再说!   他赌对了!   巨汉果然迟疑了一下,龙哥还是一幅醉醺醺的鬼样,眯眼瞅着温谅,大手在光头上一摸,道:“管我的事,打我的人,是不是活腻歪了?”   肯开口就有了拖延的可能性,温谅只怕他不肯说话,直接一通乱打,那可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道:“龙哥说笑了,我一看就是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再活个百八十年都不嫌多。倒是我脚下这位,你要是再不发个话,怕是很难活过今晚了。”   龙哥嘿嘿一笑,道:“百八十年?没长个鳖样,还想活个龟寿,冲你这个念想,我就大人大量卖你个面子。小子,我数到三,你放了人,就只要你一只手,这两女孩找个地卖上三五年皮肉,咱们就两清了!”   温谅笑道:“还别说,以龙哥的脾气,这买卖我赚大了。”   龙哥慢慢坐直了身子,他能混到今日,自然不是鲁莽无知的小痞子,看温谅行事做派无不是上上之选,眉头皱起,道:“看你眼生的很,外地来的?”   温谅点点头,道:“龙哥好眼力,这儿的酒吧我还是第一次来!”   “这两女孩也是第一次见?”   温谅竖起拇指,道:“厉害,这都看出来了,龙哥慧眼如炬!”   龙哥仔细盯着温谅的脸,确认他没有说谎,又慢慢的躺了回去。就是说嘛,四九城屁大的地,那几大家在这年纪的厉害人物自己没有不知道的,搞半天原来是外地来的乡巴佬,虽然这个乡巴佬看上去要厉害一点,可再厉害也是乡巴佬一个,哂笑道:“小子,瞧明白了,这是皇城根,天子脚下,逞英雄可是要掉脑袋的!”   温谅知道只能拖到这了,不过算算时间上官晨露也该到了,希望她没有迟到的坏习惯!   “谁要掉脑袋?”   上官晨露这样的人当然不会迟到,说了五分钟就是五分钟,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穿着最简单朴素不过的便装,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刁兰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真的是屁大的地,尤其上官晨露在治安总队待过,名头响亮,无人不识。巨汉先自哆嗦了一下,见老大还醉晕晕的不在状态,忙俯身道:“老大,上官晨露来了……” 第七百六十章 死不惧人人自惧   “谁?”   龙哥喝多了酒,比平时的反应慢了半拍,眯着眼在脑袋里搜寻了一下,然后浮现出上官晨露那张冷飕飕的脸,腾的站起了身子,连酒都醒了一半。   “魏辰龙,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上官晨露还是温谅年初见她时的模样,长发用皮筋绑在脑后,一身最普通不过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修饰,跟酒吧里的其他人一比,简直像从六七十年代走过来的人,可只要你的眼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便很难再挪移开去。   龙哥摸着自己的光头,哈哈大笑,道:“我当谁呢,什么风把上官队长给吹来了?”   上官晨露走到温谅身边,目光扫过他的身体,似乎在确认有没有受伤,然后又在他身后躲着的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孩脸上打了个转,道:“刁兰,清场!”   刁兰行事干练之极,立刻对还没有离开的围观群众出示了证件,道:“公安办案,都回了,有什么好看的,回了,回了!”   酒吧里还有数十人,不情不愿的结伴离开,包括所有的侍者和经理。孟凡远远的望向温谅,见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也拉着林菁等人随着众人到了酒吧外面。   等偌大的酒吧再次安静下来,上官晨露对龙哥淡淡的道:“带你的人离开,不许再找这两个姑娘麻烦,今晚的事我就当没看见。”   龙哥不知是酒劲冲头,还是有恃无恐,仰天一阵大笑,一脚将身前的茶几踢开,双手扣住腰上的皮带,纯金打造的皮带扣几乎要闪瞎了双眼,道:“上官队长,这话我怎么就是不爱听呢?你哪里看到是我在找麻烦?地上躺的那个,喏,看到没,是我的兄弟,可正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哎呀,您快挪挪,小心,我兄弟人脏,血也脏,沾您身上我可担待不起……”   “哦,是吗?”上官晨露依然古井无波,仿佛早料到龙哥不会轻易就范,目视温谅,问道:“地上的人是怎么回事?”   温谅这才收了脚,在地上蹭了蹭鞋底的血迹,讶然道:“我也纳闷啊,刚才我好好在这站着,他突然拿起酒瓶扎进自己肩膀,然后躺地上了,还一个劲的把脑袋往我脚底下钻,不知是不是神经病来着?”   “放尼玛的狗……”   巨汉气的破口大骂,他也算在东直门这片横着走的厉害角色,指鹿为马的事没少干,但听到温谅这般的不要脸,还是差点憋的脑门缺氧。不过最后一个“屁”字还没有出口,却被上官晨露锋利又冷厉的目光盯住,舌头顿时打了个结,喃喃不敢多话!   龙哥或许还能硬上三分,他可没这个本钱,更不敢轻易得罪这个疯女人!   “听到了吧,你的人自己犯了病,跟旁人无关!魏辰龙,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你走,还是不走?”   龙哥嘴角露出揶揄的神色,道:“上官,别人怕你,是敬你的主子,别蹬鼻子上脸,真的拿自己当个角了?说句明白话,大家都是看家护院的狗,真比起来,你未必有我叫的大声……”   上官晨露的双眸里第一次浮现了些许笑意,道:“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不见她如何动作,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手枪,黑压压的枪口径自顶住了龙哥的额头。巨汉虽然身材魁梧,但身手了得,反应速度算是数一数二的快,别人还没看清眼前的状况,他已经大喝一声,揉身前扑,挥拳砸了过来。   这倒不是说他不再畏惧上官晨露,只是跟着龙哥风里来火里去,保护老大几乎成了一种本能。拳到半空才猛然想起这位主的厉害,可身如离弦之箭,后悔也来不及了。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震的所有人心神激荡,巨汉的大腿迸出一团血雾,闷哼着栽倒在地上。   血从身下涓涓流出,黑色的枪口依然指着龙哥的额头,好像从来没有移动过一样!   上官晨露凑近过去,轻启朱唇,低声道:“你说的对,我们都是狗,可你难道没有听过,咬人的狗从来都是不叫的?你只能叫两声看家,我却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人!”   从这么近距离看去,龙哥终于明白为什么外界会以疯子来形容上官晨露,他明明看到此刻闪烁在她双眸深处的,除了冰冷的疯狂,还有毁灭一切的死意!   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   龙哥脸色苍白,霎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才彻底醒了酒,心中暗自后悔不已。他的后台是京城大少,一向又霸道惯了,确实不怎么忌讳上官晨露,所以一半是仗着酒劲,一半是心性使然,有意跟这个人见人怕的女人较较劲,可没想到对方比传闻中更不按常理出牌,为了一点小事竟闹到这个地步。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已至此,只能硬撑下去,不能输人又输阵,强笑道:“我不信你敢开枪,杀了我你怎么跟大少交代?”   大少护短在京城也是出了名,龙哥身为他的得力手下之一,脾气暴躁,手段低劣,得罪的人不计其数,要不是被他偏护着,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大少啊,确实挺麻烦!”上官晨露眼睑微聚,手指慢慢的扣动扳机,道:“可我想了想,大少再护短,总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跟我太过不去,只要我道个歉,再帮他办点小事,估计问题不会太大……”   龙哥真的感觉到了死亡逼近的脚步声,手脚开始无规则的颤抖起来。上官晨露说的不错,他是大少的心腹,可对大少这样的人,只要愿意,就会有无数的人想要投靠门下效死,死了他一个,其实跟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今天他死在这,明天就会有人顶替他的位置,起不了一点的波澜和变化!   而那位传说中的燕总,比起大少有过之而无不及,五年前那场大变,起因据说不就是因为护短吗?   大少固然高高在上,可还不能跟当初的羽少相提并论,哪里会为了自己这种小人物,跟燕奇秀大打出手?   “别,别,上官队长,都是我的错,喝多了酒胡言乱语,你大人大量,不跟我一般见识!今晚就此打住,我包里有十万块,算是给妹妹们的压惊费,以后大家各走一边,绝不会再有任何麻烦!”   上官晨露扣动扳机的手指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才慢慢的松开,美丽的容颜无惊无喜,道:“滚!”   龙哥哪里再敢停留,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上官晨露对自己的认怂有些失望,好像让她失去了开枪杀人的机会和快感,真他妈的是个疯子!   疯子!   龙哥的手里不是没有人命,可每次杀人必然是有目的的行动,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和后果,然后调兵遣将,上下打点,一旦稍有闪失,还要安排人顶罪。而上官晨露却仿佛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让手下抬起巨汉和老刘,龙哥一行仓皇的从酒吧后门离开,回到老窝立刻下了封口令,晚上发生的一切谁都不许走漏风声,要是传到大少耳朵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好过!   上官晨露收了枪,刁兰随手扯了几块桌布俯身擦起了地上的血迹,轻车熟路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产生了许多不好的联想。   “怎么,吓到了?”   温谅真的没料到这件事会如此棘手,竟闹的动起了枪,苦笑道:“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上官晨露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晚饭选择是面还是粥尚且犹豫了三五秒,这个麻烦不会比那个更大!” 第七百六十一章 死意昂然   虽然上官晨露说的轻描淡写,可只要看到刚才发生的经过,就明白这事绝不是一个小麻烦。魏辰龙或许没什么大不了,但他背后的大少却不能等闲视之,京城的圈子就这么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在燕奇秀和庄少玄齐齐淡出的空白期,唯一还能镇得住场面的也只有这一人而已。所以一听温谅是为了帮陌生人出头,连雷方都犹犹豫豫的不愿趟这个浑水,由此可见一斑。   但吊诡的是,温谅几乎可以肯定上官晨露说的是心里话,也许对她而言,教训教训魏辰龙真的没有晚饭吃什么造成的困扰大。   这不是基于实力该有的自信,而是天性的淡漠使然和骨子里的癫狂作祟,温谅心神微寒,不知找她来摆平此事究竟是对是错?   因为抛开这句话,在上官晨露开枪指着魏辰龙脑袋的时候,温谅跟魏辰龙一样,也感觉到了充盈在她身上的那股子毁灭一切的死意!   死意昂然!   其实以温谅当前的实力和人脉,不管是通过孟凡还是通过万四维抑或其它途径,想要找到关系疏通说合并非难事,难只难在时间太紧,一圈电话打下来,等找到足以跟魏辰龙搭上话的人,两个女孩早就被欺负了。   要是常成在,还能凭借绝对武力先打了再说,救了人然后再慢慢的沟通不迟,偏偏他又因为别的事留在了青州。因此转瞬之间,也只有上官晨露这等的猛人才能临时救急,温谅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没想到,上官晨露远比传闻中更加的凶悍,也更加的不可捉摸,温谅喜欢谋定后动,所以对这种根本无法揣度的人,从内心深处想要敬而远之。   不过人家好歹也是接到自己电话立刻赶来,没有一丝的迟疑,这份人情自然要记在心里,以图日后回报,跟是否忌惮她无关!   “谢谢,谢谢你……”   长发女孩紧紧拉住温谅的手臂,眼眸中的泪滴不停的流了下来,满腔的感激无法言表,只能一个劲的说着谢谢。木槿呆呆的站在她的身后,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小姑娘的脑海还是一片空白,虽然没有说话,可也能看出对温谅感激涕零。   温谅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担心,都过去了……”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指着上官晨露介绍道:“这位警官你还记得吗,火车上可是她帮你找回了钱包,这次也幸亏她及时赶过来,否则我一个人独木难支,帮不了什么忙……”   上官晨露刚才没有留意,听温谅一说才发现原来是火车上被偷了钱包的那个女孩,既是故人,破例点头算打了招呼。不过想来也是有缘,上次因为她,自己和温谅联手制服了歹徒,这次又是因为她,两人再次联手逼退了龙哥,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数!   “咱们也算有缘了,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叫小叶是吗?”温谅仿佛跟上官晨露心有灵犀,“有缘”两字一出口,显然跟她一样的想法,让她一向冰冷的目光多了几分生气。   长发女孩经过这会工夫的调整,略微缓过气来,低声道:“我叫叶灵……”   “叶灵?好名字,至少比我叫温谅好听多了,哈!”   温谅,温谅,叶灵将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牢牢的记在了心里,终这一生都不会再遗忘!   片刻后刁兰收拾好了地上的血迹,众人走出酒吧,一直候在门外的经理正心急如焚,忙迎过来点头哈腰的打听情况。刁兰说了些官话,又道:“……双方发生点小误会,经过我们调解,已经解决了!以后你们酒吧要注意加强安全措施,有什么突发情况迅速报警,明白吗?”   “是是,明白,我明白!”   经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京城做生意赚钱是容易,可台面上的爷太多,一个照应不到,就是今晚这种棘手的局面,幸好最后解决了,不然他这个经理也当到头了。   “张经理,我……”   叶灵还没开口,经理苦着脸道:“小叶,今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留你,这两月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清楚。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有靠山不怕龙哥,可我们惹不起啊……”   长发女孩神色黯然,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酒吧的霓虹灯招牌,她本以为这里会是梦想起航的码头,没想到还没有开始便沉没在了残酷的社会里。   “张经理,您一直很照顾我,这次是我自己不好,给酒吧添麻烦了,对不起!我,我不会再来了……”   等酒吧的大门关闭,从里面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标示,温谅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魏辰龙虽然被上官晨露吓破了胆,承诺不来找她俩麻烦,但世事难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为安全计,别说月牙湾,整个京城的酒吧恐怕从今晚开始再没有叶灵的容身之地。   叶灵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的眼中充满了对音乐道路的不舍和面对现实时无能为力的痛苦,温谅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什么,抬头一看,见孟凡林菁一行站在不远处,冲孟凡招了招手,吩咐他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两个女孩。   “你们的住处先别回了,找个酒店凑合一晚,明天再重新找个住的地方,孟凡,你帮忙安排一下。”   孟凡忙应了下来,他虽然不知道酒吧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正门出来的是温谅,谁胜谁负自是一目了然,也让他更坚定了对自家老板无往不利的信心!   叶灵张张口,似乎想问什么,温谅明了她的意思,笑道:“你不是有我的手机号吗,再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给我好了。”   “嗯!”   叶灵眼中透着喜悦,重重的点下头,这才拉着木槿的手跟孟凡去了。尹颙等人见温谅无事,又得他示意,也放心离开。   刁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偷偷吐了下舌头,道:“总队,我去把车开过来。”   路边只剩下温谅和上官晨露两人,他刚想开口再次道谢,上官晨露突然道:“下次不要再这样莽撞了,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的话吗?”   “京城帝都,天子脚下,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张扬!”   温谅苦笑,经历的越多,才越发现上官晨露这番话实在是金玉良言,可有时候天不欺人人欺人,他不想惹事,麻烦却纷至沓来,终归还是性格决定命运,他不愿任人摆布,也不愿独善其身,免不了会一而再的牵扯进诸如今晚这样的麻烦之内。   这也无可奈何!   “不过,你很好!”   温谅愕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夸赞自己,因为以她的性格和世界观,应该不会觉得见义勇为却置自身于危险的境地是值得称道的事。不过温谅何等的聪明,转念想到上官晨露的传闻中那充满了演义成分的复仇故事,但凡有三分是真,那她最恨的便是魏辰龙这种肆意欺辱女人的角色。   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那番举动似乎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的疯狂,有因才有果,她表现的越疯狂,说明当年受过的折磨越发超出了想象的极限。   可以理解,也足以让人心生怜悯!   “我只是适逢其会,并且知道你会五分钟赶到才勉强出头,实在当不起这份称赞。”   上官晨露转过头,直视着温谅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欠了我的人情,或许还想着日后如何还上,是不是?”   “不错,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定当……”   上官晨露打断了他的话,道:“这样说吧,今晚的事不管有没有你,只要我碰上了一定会管,你能为一个陌生女孩挺身而出,我作为女人难道还做不到?所以你不必觉得欠我人情,更不必因此准备为我做些什么,明白吗?”   温谅静默片刻,知道她既然如此说了,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上官晨露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好大的决心,毅然道:“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第七百六十二章 身后事   温谅愣了愣,他从没想过上官晨露也会有求人的一天,以她的能力和背景,如果不是太异想天开的话,世上能让她为难的事情应该不算太多,更勿论求到自己头上。   温大叔很有自知之明,他固然发展的还算不错,但也仅仅限于地方而已,京城这片水深似海,淹死个把牛人就跟什刹海里撒了把胡椒面,连点水花都激不起来。   不过他没有犹豫,欠债还钱,不能因为债主说不用还了,自己就顺杆子爬,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日后要跟这个不可捉摸的女人拉开距离,能早点还清这笔人情债自是利大于弊,道:“只要我力所能及……”   “别急,先听听我说的什么事!”   上官晨露举目望向远处的灯火阑珊,俏丽的脸庞露出几分转瞬即逝的静谧的温柔,谁能想到被称为冷血疯子的女人,竟也有如此女人味的一面。   “我有个亲妹妹叫上官深雪,现在在交警部门工作,你跟雷雨那么熟,或许也该知道她这个人。”   温谅并不感到吃惊,雷雨男扮女装那点破事瞒得过上官深雪,却一定瞒不过上官晨露,这是意料中事。而自己跟雷雨一同去逛吕祖宫,更是瞒不过京城这遍地的耳目,笑道:“是,我还见过一次,令妹刚直不阿,执法如山,我一直都很佩服的!”   “她只是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不过这世上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太多了些,少她一个也没什么!”上官晨露用她特有的方式表达着对妹妹的爱护,可接下来的话却真的让温谅为之心神一震。   “温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她又走投无路的时候,请你出手帮她一次,可以吗?”   上官晨露的语气十分的淡然,似乎在叙说着别人的生死事,而与自己无关,只有替妹妹求情的时候,才有了一点点的情绪波动。温谅联想到先前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死意,再结合这番话,冥冥中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却又无法言明的玄妙。   “上官队长,我想你多虑了,有燕总在,不会有过不去的坎,何苦这样咒自己呢?”   上官晨露微微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凝视着温谅的眼睛,等待他的答案。温谅一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上官晨露背靠大树,官居正处,地位不说显赫,至少在同龄人中无可比拟,这些年代燕奇秀打点京里的一切事务,风头之盛更是一时无两。虽说盛极必衰,可她的兴衰荣辱非一己所能掌控,只要燕家不倒,就不虞有不测之祸,又正当芳龄年华,何至于突然安排起身后事?   退一万步,就算她真的出了什么事,燕奇秀拔根头发也足以庇护上官深雪安然无恙,怎么会交浅言深,竟这般儿戏的找到自己头上?   温谅固然想尽早还了人情,可又不是真的傻子,什么事都敢强出头,先不说能威胁到上官晨露性命的事件牵扯到了哪个层次的斗争,单单通过她找自己这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就明白一旦真的出事,留给她的选择不多,甚至说别无选择!   难道,在上官晨露的心底深处,燕奇秀其实还不如一个外人值得信任?   到底发生了何事?   或者,即将要发生何事?   许是见温谅犹豫不决,上官晨露眼眸中闪过一道让人心颤的黯然,低声道:“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说难听点,更像是我在挟恩图报。不过还是那句话,你不要觉得欠了我的人情,更不要因此勉强应下,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温谅依然沉默无语!   “我明白,你心中有许多疑惑,只是现在我没办法解释什么。如果,如果你真的为难,”上官晨露顿了顿,身上的生气仿佛又减少了一分,道:“……就当我没有说过,你也没有听过吧!”   看着眼前这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女子那无法遮掩的绝望,温谅的脑海却不知为何浮现那天初见上官深雪时的画面,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英姿飒爽的女交警敬了个礼将他和朱子萱的轿车拦在路边,如同挺立在雪地中的一株红梅,冰霜傲骨,正气凛然!   紧接着,是雷雨秘密小屋中那张跟上官深雪有几分相似的照片,小妖孽眼中的泪滴和心底的悲伤都因为这几分相似而有了稍稍的缓解,如果她真的出了事,最伤心的人一定是雷雨无疑!   然后又闪现了跟上官晨露的那些交往,火车上的偶遇,联手制敌的默契,好意的警告,赛车场内的挺身而出,再加上刚才酒吧里的一幕幕,温谅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这对复姓上官的姐妹的人生之内,哪怕只是简短的擦肩而过,他也无法拒绝,或者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在自己面前被命运的巨轮碾压成粉碎。   他行事谨慎,却从不畏首畏尾!   他身微言轻,却从不瞻前顾后!   他冷眼观世,却从不独善其身!   他权衡利弊,却从不见利忘义!   丈夫一诺死,何曾抱憾生!   “好,我答应你!”   人情只是引子,正如上官晨露所言,抛开所谓的人情,他的回答也是一样。过了好一会,连温谅都在疑惑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上官晨露才一字字道:“谢谢你!”   三个简单的字,却能听出上官晨露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从来没有流露过的激荡和震动,以及放下牵挂的一身轻松!   温谅沉声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想清楚,如果连燕总都无法解决的麻烦,我未必有能力帮到深雪,只能说尽力而为……”   “生死有命,真要到了那一步,也是她命该如此,我不怪你。只要你肯在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次,晨露足感盛情!”   上官晨露颌首言谢,转身往远处的车子走去,温谅看着她的背影,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   上官晨露停下脚步,片刻后轻声说道:“因为我信任你,而黄焉也曾告诉我,如果当你无人可以信任的时候,不妨选择信任温谅!她比我聪明百倍,既然我的看法跟她一样,总不会错的太离谱吧!”   温谅张开了嘴巴,他再怎么智计过人,也没想到那个奸猾似鬼的燕黄焉竟对自己做过这样的评价! 第七百六十三章 明星和经纪人   上官晨露的车子消失在夜幕里,温谅又站了一会,双手插在口袋里,踩着街道旁五彩的灯光,迈步往尽头走去。刚拐过十字路口的弯道,一抬头却看见林菁孤零零的站在一家百货商店的门口,旁边停着他们结伴来时开的那辆奥迪,正满脸担心的翘首望着这边。   看到温谅出现,林菁松了一口气,快步迎了过来,不等他开口,解释道:“尹总和孟总让我留下来,看看老板有没有别的吩咐……”   发生这样激烈的冲突,孟尹二人再怎么不懂事也不会留她一个女孩子在这等候,估计是自告奋勇的居多,不过温谅没有多问,道:“几点了?”   林菁忙看了看腕表,道:“一点十七分!”   “会开车吗?”   “会,不过开的不太好!”   “给孟凡打电话,问他把叶灵和木槿安置在哪个酒店,你开车送我过去。”   “好的!”   林菁见温谅神色疲惫,表情更是从没见过的严肃,没敢多话,拉开车门让他坐到后排,然后开车往孟凡说的长安大酒店驶去。   三十分钟后,奥迪停在酒店门口,孟凡接到林菁的电话后立刻到酒店大堂等候,引着温谅和林菁乘电梯直达17楼。   “这会怎么样?”   “情绪好点了,我让酒店安排了宵夜,玉华在陪她们说话。”   温谅没再说什么,默然前行,长长的走廊铺着地毯,可似乎有沉重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孟凡悄悄落后两步,扭头目视林菁,林菁微微摇头,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老板心情不太好,说话做事要小心为上。   叶灵坐在沙发上,手捧着水杯,长发用皮筋扎了起来,目光呆呆的看着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木槿却要没心没肺的多,盘膝坐在地上,一边围着一张小桌子大口大口的吃着丰盛的宵夜,一边听邵玉华柔声拉着家常,时而还发出笑声,看上去已经将今晚的可怕遭遇抛之脑后。   听到开门声,三人同时回头,温谅当先走了进来,微笑道:“这里住的还习惯吗?不满意的话跟孟总提,让他再给咱们换!”   叶灵腾的站了起来,急冲两步又死死的忍住,眼眶中泛着泪光,道:“挺好的,就是太麻烦孟总了……这里也太贵了,其实我们随便找个小旅馆住一夜就可以了……”   孟凡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且安心住下,钱什么的不用担心!”   木槿也跟着站了起来,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倒比在酒吧里做酒托小妹时清纯许多,应该刚刚二十左右,离开了酒吧那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似乎连性格也变得活泼起来,嘻嘻一笑,道:“我还从没住过这么豪华的酒店呢,既然孟哥你说了,我们可不客气喽!”   温谅被她逗的笑了起来,道:“孟总最怕别人跟他客气,你越不客气,他越开心,反正打土豪分田地,不用替他省钱。好了,别一个个站着了,都坐吧。”   众人分别坐好,叶灵又想开口道谢,温谅摆摆手截住她的话头,道:“今晚的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只是得罪了魏辰龙,我怕你日后在酒吧唱歌不太安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灵茫然道:“我,我不知道……”   温谅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在音乐的道路上奋斗,今夜突逢剧变,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道:“要是你还没想好,我倒有两个方案,你听听看,合适的话再谈下一步操作,怎么样?”   “嗯!”   “一呢,如果不再唱歌,我可以在京城帮你介绍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好好发展虽然比不了明星那样光彩,跟普通人比起来其实也不算太差;二呢,要是你还想继续唱歌,可以去沪江或者岭南,我在那边还算有点关系,让他们帮衬一二,安全问题不用担心,只是能不能成名还要靠你自己努力。”   叶灵犹豫再三,难以抉择,在京城打拼这一年,她经历了许多以前根本想象不到的磨砺,不再是那个单纯的怀抱着吉他就相信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的小女孩。她很明白,温谅所给出的两条路已经是此刻最好的选择,如果不是足够幸运的遇到了他这样的好人,这会别说还有两条路可以选,这辈子早就毁在了魏辰龙手里。   可对北漂的人来说,京城是承载他们的梦想和未来的无上胜地,离开了这里就好像鱼儿离开了水,大树没有了根,再也寻找不到那种能够指引方向的信仰。   她最后下定了决心,道:“我还是想唱歌……”   旁边的孟凡突然凑到温谅耳边,一番低语之后,温谅的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叶灵,直把她看的忐忑不安,道:“或许你也不用离京,孟总旗下刚成立了一个音乐和艺人经纪公司,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跟他们签约做歌手?”   90年代正是娱乐业大爆发的十年,很多后世耳熟能详的大牌影视、音乐、经纪公司,如兄弟、金风等大多成立于这两年左右,孟凡主掌凤凰鸟之后,经过详尽的市场调研,决定杀入这个商机无限的娱乐市场,前不久重组后的文娱中心,就有专门的影视、唱片制作部门。温谅一时灯下黑,也因上官晨露那番话乱了心神,竟忘了自家公司已经具备签约艺人的功能了,等孟凡提起,这才恍然大悟,其实叶灵还有第三条路好走!   “啊?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的嗓音很有特色,辨识度极高,人又长的漂亮,好好包装一下推出市场,一定会大红大紫!玉华,你说呢?”   孟凡这段时间恶补了一下娱乐圈的知识,说起来头头是道,不过其中有多少是真的看好叶灵,又有多少是为了讨好温谅,就不得而知了。   “孟总说的极是,我也很看好叶小姐,刚才其实在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只是不知道两位老总的意思,没敢多说。”邵玉华在以前的文化公司里负责过这方面的事务,对相关专业的了解程度非孟凡能比,连她也说这样的话,可见真的对叶灵动了心。   温谅来自后世媒体发达、全民娱乐的时代,想的要深入的多,所谓明星,一半靠实力,一半靠运作,叶灵的实力自不待言,以他的心性能被歌声数次打动,可以想见声音多么有感染力,而要运作的话,以凤凰鸟如今的资本,加上从业内挖来大把的人才,不说捧一个红一个,可要把叶灵捧出来,难度应该不大!   温谅笑道:“孟总自然只捡好的说,不过你要想清楚,公司刚成立,各方面还在摸索,从签下你到出唱片会有一个比较长的周期……”   不过从安全角度,叶灵要是签了凤凰鸟,培训、选歌、制作至少得半年多的时间,这期间不用抛头露面,就是呆在京城也不怕魏辰龙再来寻晦气,等过了一年半载,区区一个魏辰龙也就不足为虑了。   “孟总的提议可以考虑,但你也不要有顾忌,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说,或许去了沪江岭南,发展的机遇比在他手下要好的多。”   “我愿意!”   叶灵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她在京城苦熬,从路边到天桥,从天桥到酒吧,等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被唱片公司发掘成为签约艺人,最终推出属于自己的专辑?   虽然她对孟凡的公司一无所知,可不管从哪个方面,她都应该为之庆幸!   温谅和孟凡相视一笑,道:“既然这样,明天就去公司签约,希望尽早听到你的专辑,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当初说过要送我演唱会的免费门票,不能不算数哦?”   “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会是我演唱会上最重要的嘉宾!”   这是当初两人在火车站地下通道偶遇时的对话,这会听来,却仿佛过了许久,许久!谁能想到,萍水相逢的人,会在茫茫红尘中以这样的方式再遇,莫不是注定的事,终究会发生?   上官晨露呢,会不会真的如同她预料的那样,在最绽放的年纪,玉殒香消,化作俗世里的一点尘埃?   搞定了叶灵,温谅又看向正拉着叶灵的手高兴的大跳的木槿,笑道:“你呢,还打算回去骗人酒喝吗?”   木槿嘟起了嘴,道:“我倒是想,可怕是回不去了,哎……”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就开心起来,道:“幸好我还有个哥们在餐馆当大厨,实在不行去他那当个服务员,反正饿不死啦!”   像她这种混惯社会的小油条,生存能力极强,想饿死真的不太容易。可就是这样一个小油条,却能在姐妹遇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这份直面生死的勇气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来的伟大和厚重!   仗义每多屠狗辈,患难之时见人心。   温谅很喜欢这个人!   木槿双手合什,支着下巴,憧憬道:“回头再和灵姐一起租个房子,白天她唱歌我端盘子,晚上回来还能一起尝尝我从餐馆偷的红烧肉,啊,这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换!”   “别做梦了,叶灵签了约就要到公司安排的地方单独住,每天训练上课学习日程排的满满的,你想见她都不容易,还想一起吃红烧肉?”   “啊?”木槿顿时急了起来,道:“那我们岂不是要分开了?我,我不要!”   叶灵也不愿和木槿分开,大眼睛望着温谅,满是渴求的目光,温谅不忍心继续逗她们,道:“不分开也不是不行,不过……”   木槿一下子拉住温谅的手,道:“不过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上刀山下火海,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姓木的!”   在酒吧勾搭凯子卖酒的时候,木槿颇有几分风情,刚才说笑的时候也颇有几分可爱,这会心急上火,连跑码头混江湖的那一套都掏了出来,真不愧是社会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滑不留手啊!   “不过你要是肯给孟总打工的话,就能跟叶灵住一起了。”   “打工?打什么工?”   温谅指了指孟凡,道:“他的唱片公司不仅要有歌手,还要有工作人员,如果你表现的好,还可以指定你当叶灵的助理兼经纪人……”   “经纪人?”   孟凡接话道:“就是以后叶灵火了,出席什么活动、接什么宣传、唱什么歌曲、穿什么衣服之类的都归你管,你就是她的管家和搭档!”   “好,好,我干,我干!”木槿没有听完眼睛就发出了光,急忙答应下来,生怕略一迟疑温谅会反悔。   温谅其实也不是随意的安排,木槿生性活泼,人又机灵,应付人际关系和外在压力的能力都不错,只要稍加训练,对娱乐圈有了足够的了解,正是一个称职的经纪人人选,尤其她跟叶灵姐妹情深,同心协力,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等安排好一切,温谅起身离开,邵玉华留在这陪两女,孟凡也在旁边开了间房,以便应付突发状况。林菁开车送他回公寓,一路上温谅又恢复到来时的状态,双眉皱在一起,显得心事重重。   林菁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奇怪。她虽然跟温谅的时间不长,但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从别处听来,对这个深不可测的老总充满了敬畏,更别说刚才酒吧里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对峙,破裂的酒瓶,动手的凌厉,迸射的鲜血,以及站在血泊中的淡然,让她见识了温谅的另一面:   力量,霸道,血腥气和让人震撼的魅力!   这样一个男人,还有什么事让他如此的伤神?   “温总,是不是担心魏辰龙找麻烦?”   身为资深的企业金领,见惯了各种办公室政治,林菁向来谨言慎行,不该问的绝不会多问,可自从进了创图,见到了温谅,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蠢事,贸然插手不该自己涉足的领域。   “跟他没关系……”   温谅说了这一句就没了下文,让林菁暗暗后悔,果然多说多错。不料过了片刻,温谅又道:“饿不饿,陪我吃点宵夜?”   林菁身子微颤,方向盘打了个转,车子差点强行并道,手忙脚乱的稳住,道:“好啊,我正好也饿了,不过这么晚了,不知道哪里还营业?” 第七百六十四章 芥癣之患   京城的夜生活自是多姿多彩,不过回公寓楼的沿途这片却显得冷清许多,过了几个路口才发现一个通宵营业的小吃摊。两人停了车,要了份炒肝、卤炸豆腐、元宝馄饨,又涮了二十块钱的牛肚,这时节牛肚便宜,才一毛钱一串,搁到后世非把老板吃破产了不可。   温谅没怎么说话,默默的吃着宵夜,热腾腾的馄饨冒着雾气,将他的脸孔遮掩在缭绕之中,竟不知是喜是怒。林菁也确实有点饿了,小口小口的吃着馄饨,偶尔偷眼望望温谅,心里实在好奇到底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的苦恼,女人的好奇心一旦旺盛起来,可真是要了命了,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再担着被骂的风险打听一二。不过斟酌再三,直到小半碗馄饨吃完,她实在鼓不起这个勇气,只好作罢!   等吃完了饭,开车送温谅到了住的地方,林菁问要不要明天来接他到火车站,温谅拒绝,让她回去路上开车小心,然后自回楼上休息不提。   第二天一早,其实也只躺了三四个小时,温谅起身洗漱完毕,下楼乘电梯的时候碰到了李佳绮。她挽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说不上英俊,但健康阳光,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很热爱某种床上运动的体育系干将。   “好巧啊,吃早饭没有,一起去吧?”   温谅一进电梯,李佳绮就凑了过来,热情的无以复加,身上传来好闻的淡淡味道,一点都不怕身边的男友吃醋。   “不了,我八点半的火车,快要来不及了,下次有时间再请你们吃饭。”   温谅对男生友善的点点头,不过这位正眼不看温谅,大手一挥搂住李佳绮的纤腰,皱眉道:“谁啊?”   李佳绮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有没有礼貌,打招呼!”   男生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对温谅道:“你好!”   温谅忍着笑,看到这些充满了朝气的年轻人,他都会发觉自己的心态真的变的太老了些,道:“你好,我住你们楼下……”   “啊,你就是青青整天说起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的男人?行啊,哥们挺能耐,趁虚而入……”   “青青是你叫的?说,心里那点贼心还不死是不是?”李佳绮揪住男生的耳朵,一边把他往刚停下来的电梯外面推,一边还不忘回头跟温谅道:“那说好了,下次再来京请我吃饭,我们先走了……”   “急什么啊,我还没看清那家伙长什么样呢?”   “你一个大男人嘴巴那么碎,是不是准备变性啊?我警告你哦,青青好不容易才找个好男人,要是被你吓跑了,看姑奶奶不咔擦了你……”   两人的说话声远远的传入温谅的耳中,他笑了笑,并不以为意,不过想想也有几个月没有见过苗清颜,不知她在关山待的怎么样,这次回去最好抽个时间见一见,总不能把人家挖了去,然后不管不问,未免显得太不够朋友。   一路奔波,赶在午夜抵达青州火车站,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常成打着伞等候在外面,接温谅上了车,嬉皮笑脸的道:“老板,这才几天没见,我怎么这么的想念您呢,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嗯,估计是取向发生了根本性的转移,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这种病不在你的医疗保险之内,别指望公款报销啊!”   常成麻利的发动了车子,掉头往市区驶去,惨叫道:“不报销?那我还是赶紧找个妹子转移回来吧……”   温谅鄙视道:“你当妹子是你兜里的花生豆啊,说找就能找的来?”   常成绝对是五大三粗的纯爷们,这点毋庸置疑,不过真汉子也有萌点,比如他最喜欢的一种食物就是生产厂家不明的香酥花生豆,有事没事兜里揣两包,捏起来一颗往嘴里一扔。   嘎嘣脆!   常成嘿嘿一笑,道:“老板,您还别说,我兜里真还有现成一妹子,您给把把关,看看成不成?”   温谅哪里不知他那点小心思,似笑非笑的道:“谁?卓闵?”   常成眼睛睁的老大,震惊道:“老板,您太厉害了,这都猜的出来!您给合计合计,看这事靠谱吗?”   温谅摸着下巴,沉思道:“卓闵啊,那姑娘模样不错,身手也好,听宁夕说做起事来更是一等一的干练,谁要能追到手,可算祖坟上冒青烟了……”   常成心里跟猫挠似的,道:“谁说不是呢?可这姑娘追起来难度太大,我又怕宁小姐不高兴,没敢尽全力,结果搞到现在连电话都没弄到手。哎,想我当年号称夜鹰中的花骨朵,那叫人见人爱……”   “电话?她的号码我有啊……”   常成的表情瞬时凝固,好一会才哭丧着脸道:“老板,不带你这么坑人的……”   两人说笑间已经过了人民公园,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往东回市委七号院,一条往西去秘密基地,常成放慢了车速,等温谅指示。温谅昨夜就没休息好,今天又舟车劳顿,回家的话必定又会被丁枚拉着一通好训,不如去基地好好睡一觉,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安保卿。   “温少,刚下火车吧?我让厨房准备了宵夜,来吃点暖暖身子。”   温谅还真的有点饿了,随口答应下来,对常成道:   “去大世界!”   安保卿最近一直待在苏海,除开碧螺春之外,开始涉足当地的房地产、餐饮和娱乐市场,青州这边的事务都交给罗蹊打理,一切蒸蒸日上,井井有条,倒让温谅省了不少心。   在二楼包间,温谅,安保卿,常成,罗蹊凑成一桌,谈天喝酒,其乐融融,等酒足饭饱,温谅笑道:“九哥,叫我来是不是有事?”   安保卿也是一笑,知道瞒不过温谅,按了下呼叫器,石头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快又多搞的鬼,竟派了人想要混进中央厨房,伺机往豆浆制品里下泻药,不致命却能有效打击青河的声誉。   温谅不用调查就知道这肯定是潘明良的主意,路心妍固然招人烦,但好歹也是海龟,不至于用这么下作且透着小家子气的手段。不过中央厨房不比普通门店,招人向来小心,一般都只招本地人,给予的待遇远超市价,员工们的归属感和忠诚度都过得去,不管是派人混进去还是收买现成的都有点难度。   只是有难度不代表办不成,这世上最不缺贪财好利的家伙,面对一万块的赏金难免动了心思。亏得李翠儿正得宠,潘明良有什么打算也不避她,又觉得她是青州土著,妇道人家不引人注目,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后还是让她去暗中送的钱。李翠儿顺顺当当的把事办妥,一转身却偷偷告诉了黄小明。   明哥如今手里有人有钱,二话不说摸黑到家里把这人绑了,一万块也顺便装了兜,然后由于温谅去了京城,直接送到了安保卿这里。   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温谅也懒得跟这人多废话,挥挥手让石头将人带下去。安保卿问道:“快又多虽然构不成威胁,可怎么说都是顾时同安在青州的一根刺,不如借这个机会把它拔了?”   温谅摇摇头,道:“不急,再等等看,跟穆泽臣比起来,潘明良这根刺只是芥癣之患,不足为虑!”   安保卿摸不透温谅的心思,不好再说什么,反正潘明良现在落在他们手里的把柄不少,真想要动手,分分秒都能灭了他,没必要太过关注。   离开大世界,温谅让常成开车去了司雅静家的楼下,这个时候她和图图应该已经睡下了,不过温谅犹豫了片刻,还是拨了她的号码。   片刻之后,司雅静匆匆下楼,顾不得常成就在旁边,一头扎进温谅的怀里,湿热的红唇贴在他的耳边,道:“老公,我想你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老公何所用   两人坐到车内避雨,常成很懂事的自动消失,叼了颗烟不知蹲哪个角落里得瑟去了。温谅近来四处忙碌,快有小个把月没见过司雅静,这会碰面无疑干柴遇上烈火,上下其手温存了片刻,聊慰相思之苦。然后温谅说起了快又多派人暗算的事,司雅静吃了一惊,中央厨房一直由她负责,真要出了差错,实在难辞其咎。   “别担心,人已经抓住了,况且中央厨房的各项规章制度制定的十分完善,从监督到执行也比较到位,放开来让他搞破坏都未必能得手。”温谅先给司雅静松松绑,不让她压力太大,笑道:“我只是问问你们最近干了什么,让潘大老板气到铤而走险,耍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询问之下才得知青河最近动作频频,一是新推出了套餐模式,有儿童套、亲子套、家庭套、欢乐套等等,将过去单个菜品通过精心设计和大胆创新进行了科学合理的再次搭配。虽然从单价上看似乎便宜了不少,但也让本来可能只会点一个两个菜品的人选择了包含三样四样菜品的套餐,单此一项就让每个门店的日营业额上升了10个百分点。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节假日促销,抽奖和印花卡收集等等,几乎每个月都会有新的造势活动,广告和企划部无疑已经成为李胜利每次开会夸赞最多的部门。不过研发部也不甘人后,依托于中央厨房的人才和设备优势,结合江系苏系和地方菜的特色,新研发了十数种可标准化制作的菜品推向市场,然后根据反馈进行二次研发和回炉重造,精益求精的理念不仅换来了丰厚的回报,还大幅度的拉开了跟其他餐饮企业的差距——不管在哪一个行业,科技永远是第一生产力!   二是青河进一步加大了营销力度,这半年的广告投入已经超过过去一年的三倍还多,不仅经常出现在省级卫视的黄金时段,还和民生频道联手打造了一台美食节目,开播后收视上涨喜人,话题不断,甚至有报纸开了专栏让民众票选江东最地道的十大美食,青河豆浆赫然在候选之列。企划部门已经在研究以此为基础打造江东第一届美食节的可能性,目前接洽了一些媒体和机构,大家很感兴趣,合作意向比较强烈。   三是前不久李胜利作为青河的掌舵人,出席了由青州市委宣传部、共青团青州市委、“关爱女孩”基金会、青工部、妇联、工会、青州日报、青州电视台和青年志愿者行动指导中心共同举办的“让爱飞扬”大型慈善捐款晚会,一百万的捐款额顿时让青河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对象,很好的提高了品牌的美誉度和影响力。俗话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在很多时候,口口相传的赞美,对一家企业的发展是砸多少广告费都不能换来的正面效果。   如此等等,一系列的组合拳打下来,让快又多疲于应付,从上到下压力倍增。如果说商业竞争是一场不知谁能走到最后的马拉松,那个永远保持领先地位并让别人跟随自己的节奏跑动的人,无疑拥有最大的胜算。   只可惜在青河层出不穷的招数下,快又多管理层逐渐失去了信心,从开始的针锋相对,部分偷师,到现在全方面的复制青河的做法,脸皮已经彻底扔到了下水道,但往往是第一招刚刚学会,还没有融会贯通,第二招跟着就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不仅彻底打乱了快又多自身的规划,也让上下人等无所适从,最直接的后果是公司管理混乱,运行效率低下,各家门店的成本骤升。   路心妍跟潘明良因此发生了严重分歧,她的简历虽然如同温谅所料的那样有很大的水分,但毕竟真的在洲际酒店待过,有一定的专业背景,敏锐的察觉到照搬青河的那套做法不能再继续下去。   一来因为快又多底子太薄,发展太快,又为了跟青河打擂台开了太多家不必要的门店,无法有效控制成本,截止目前已经砸了快一千五百万下去,可盈利却遥遥无期,资金链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二来,他们一直忽略了极其重要的一点,不,很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点:快又多没有中央厨房!起初还认为青河建造中央厨房花费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是本末倒置的做法,有那个资金投入到市场,快又多未必还有机会站稳脚跟且从青河的口中抢过来三成的市场份额。   可当连锁加盟模式发展到了一定程度,路心妍才发现,最考验她的不再是如何抢占市场,如何追赶青河,而是如何应付遍布各地的门店的物资输送。以快又多当下的物流能力,青州本市尚可,偏远的郊区很可能就会误点,更别提周边的地市,真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强支应,这是成本骤升的一个主要因素。而再远一点的城市,几乎已经处在半放弃的状态,经过总部默许,由各加盟商自行采购和制作食物,短时间内似乎问题不大,可不出三个月,必然会因为成本和贪婪等因素变得越来越粗制滥造,以次充好、偷工减料现象几乎不可避免。   到了那时,没了先手又没了口碑的快又多如何面对青河这个可怕的对手?   所以路心妍决定放慢脚步,先消减部分失去控制力的加盟店回笼资金,然后加强管理手段来降低成本,再集中精力打造日营业额在十万以上的旗舰店,同时破釜沉舟开建属于快又多的中央厨房——她已经看明白,没有中央厨房,就无法立足长远,更无法跟青河进行下一阶段的竞争!   不过这个提议遭到了潘明良的坚决反对,他倒不是觉得路心妍的意见不对,而是考虑问题的角度和路心妍不一样!   路心妍想要的是怎么经营好快又多,让它的生命力和青河一样旺盛,或者说比青河更加的长久,这是纯粹的从商业角度出发,不能说不对。但潘明良清楚,他万里迢迢从岭南到青州,可不是为了经营好一家快餐企业。   他要在意的,不是快又多的业绩,而是顾时同的命令!   顾时同安插快又多的初衷是盯死青河这个他认为是温怀明资金来源的“大奶牛”,身在官场,钱不是万能的,可有时候没钱却万万不能,只要遏制了青河,就能从根本上动摇温怀明的根基,也能出一口恶气。   所以,当路心妍一开始制定策略,通过疯狂砸钱、疯狂扩张和青河打擂台以达到打响名气、占领市场的目的,潘明良举双手赞同,因为这种做法符合顾时同的指示精神,也取得了显著的成效,至少让青河的发展慢了下来,且丢失了大量份额。   可一旦青河在中央厨房建造完成之后,度过了蓄势期和蛰伏期,以无可比拟的姿态重新蚕食着市场,路心妍却想要避其锋芒,固守现有的战果然后徐徐图之,哪怕坐看青河与日俱增的壮大,也要为快又多保留一线生机。   这个思路其实很清晰,很明确,但是违背了顾时同的意愿,所以潘明良只能反对!   对他来说,哪怕是一条道,也只能这样走到黑了!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无非两种:一,继续依赖明华集团的输血,按照以前的战术不计后果的砸钱,总能给青河使点绊子,制造点麻烦。但问题是,明华集团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在接连受到温谅的打击之后,它的资金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对快又多的支持已经接近极限;   第二,就是依靠快又多管理层自身的智慧,去想办法打败青河,最不济也要拉缓它的发展脚步。潘明良愁的头发都快白了,却连个屁都没想出来,其实谁都明白,他要有能力破解这种无解的局面,顾时同又何苦再派路心妍这个海龟来负责日常运营?   万般无奈之下,或者说人在绝处彰显本能,潘明良使出了在岭南打拼时的狠劲,先买通了青河中央厨房的某个小头头,只等他下好了药,第二天就派人到各个门店前脱裤子拉稀,然后还联络了一些小报和外地媒体的无良记者,预留了头条专版对此进行全方位的报道,绝对能让青河臭的不能再臭!   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怎么也想不到,由于姜芷兰的缘故,让温谅动了真怒,不声不响的早早安排了人在他身边。   天道循环,因果必报,任谁也逃不开!   听司雅静说了这些种种,温谅伸手环住她的腰身,透过棉质的衣料,能感觉到掌心处的温柔和细腻,然后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吻,道:“青河发展的很好,辛苦你们了!”   他这段时日其实是有意没有插手青河的事务,雏鹰总得经过风雨才能展翅翱翔,事实证明,没了他事必躬亲,李胜利司雅静谈雪等人已经足够独当一面,通过堂堂正正的阳谋将快又多逼得这等狗急跳墙的地步,就是他在场,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   司雅静仰起头,杏眼迷离,道:“可要不是你出手,这次我很可能酿成大祸……”   温谅哈哈大笑,道:“要老公有什么用,不就是为老婆拾漏补缺擦屁股的么?”   司雅静虽跟温谅已久,可听了他的疯话依旧会羞的脸蛋绯红,娇媚的白了他一眼,道:“什么擦屁……股,那么难听……噢,别,这里……”   温谅的大手顺着腰间探到了臀下,低声调笑道:“不让擦就算了,揉一揉总可以吧?” 第七百六十六章 顾文舟   路心妍在开车往关山去的途中,还在想上午的时候她跟潘明良在办公室里的那场大吵。本来她做了精心的准备,试图用触目惊心的财务数据和具有很高可行性的改进方案来说服潘明良采纳她的建议,通过全面收缩战线,消化现有成果,开建中央厨房等举措来挽救快又多。现在的快又多因为贪吃大了脑袋,肥了肚子,可两条腿却发育迟缓,根本无法支撑这幅畸形的庞大身躯,再按照先前的策略运营下去,只能是一个不断吞噬资金的无底洞,等到资金链断裂的那天,就是破产清算的日子。   潘明良大发雷霆,指着她的鼻子臭骂说:“要不是你非要从一开始就跟青河死磕,一家家门店憋着劲的开,何至于闹到今日这个田地?”   路心妍自不是好惹的主,哪里肯担这个责任,反驳道:“当初要不是跟青河捆绑竞争,能用短短一年的时间打开局面,发展壮大起来?何况采用这样的策略是经过公司开会同意,潘总你也是签了字的。”   “你……”   潘明良拿她没有办法,这个女人跟顾文舟关系匪浅,真搞的太僵大家都下不了台,气冲冲的道:“既然你说以前的策略没问题,那就继续按此执行吧!”   “您也知道那是以前,以前青州的老百姓还吃井里打上来的水,现在有了自来水,难道还要打井不成?”路心妍伶牙俐齿,丝毫不给潘明良留情面,道:“此一时彼一时,青河到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轻易所能撼动,强行跟随它的节奏只能把快又多带到坑里,再想爬出来恐怕难上加难!潘总,您家底深厚,腰缠万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一走了之,肯定不怕快又多赔的一干二净,可我却害怕有负别人所托,心中有愧……”   她明里暗里搬出顾时同来恶心人,潘明良被激起了凶性,脸色铁青,狞笑道:“路总,论起嘴活,我不能跟你比,毕竟你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不过快又多是我当家,我说了算,跟青河的竞争不仅不能停,还要进一步加强,它开几家店,我就开几家,它砸多少宣传费,我就比它多砸一倍!至于你担心的那些问题,我自然有法子解决,再过几天,让你等着看青河的好戏!”   路心妍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平时也以知性自居,吵架吵到被人身侮辱的地步,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脸蛋气得煞白,甩手将文件扔到了办公桌上,一句话也不说掉头离开。   就凭你,土老帽一个,能有什么法子解决青河?   笑话!   路心妍一离开总经理办公室,谁也没有通知就开着自己那辆红色的宝马前往关山。她还没资格直接跟顾时同汇报,再说了,潘明良跟顾时同是什么关系,贸贸然的跑去告状未必有胜算,所以给顾文舟打了电话,得知他正在鱼泉服装城视察,开车直奔而去。   鱼泉服装城坐落在关山南城区,周边不远就是火车站和客运总站,交通便利,人流密集,是整个黄淮流域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路心妍在服装城管理处见到了顾文舟,俊朗的外形遗传了顾家的特色,鼻梁上的眼镜架让他比之顾文远更多了几分书卷气,极易惹人好感。   顾文舟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关山看我了?”   “来看看你不成么?那我走好了!”   顾文舟拉住路心妍的手腕,轻轻一拽,将她整个人拉到了怀里,抱坐在大腿上,道:“成,怎么不成,你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路心妍露出甜甜的笑容,下一刻却晴转多云,道:“文舟,我不想在快又多干了!”   顾文舟讶然道:“好端端的出了什么事?”   路心妍恨恨的道:“还不是那个又蠢又色的潘明良,他欺负我!”   “他欺负你?”   顾文舟神色一变,坐直了身子,路心妍知他会错了意,没好气的道:“你想哪里去了,是这样子的,他一意孤行,不肯听我意见……”   路心妍说完前因后果,顾文舟也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快又多竟然被青河拉开了这么大的差距,不过他毕竟是顾家人,知道顾时同的心思,皱眉道:“老潘估计也是没辙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路心妍见顾文舟破天荒的没站在自己这一边,她也是聪明人,立刻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头,道:“文舟,事到如今你该给我交个底了,顾总到底什么打算,再这么下去,快又多投进去这一两千万,可真的要打水漂了!”   两千万说多不多,说少也真不少,要是这般轻易的赔的一干二净,难保顾时同不会大发雷霆。到时候追究起来,潘明良是顾时同亲自点的将,又有数十年的交情,不至于把火撒到他的头上,但路心妍是顾文舟拍胸口做保证特意从国外引荐进来的管理型人才,负责快又多的日常运营,不正是背黑锅的最佳对象?   路心妍背黑锅,顾文舟也逃不了干系,他考虑了一会,大概说了下顾时同和温怀明的那些恩怨,路心妍这才明白为什么潘明良罔顾商业规律,非得跟青河分个你死我活。   “眼下一静不如一动,既然老潘说他有办法,你就别管了,放手让他去做,成了功劳有你一份,不成的话将来在顾总面前我也好为你说话。”顾文舟怕她脾气上来,真的甩手走人,宽慰道:“别担心,就算快又多真的跨了,明华集团这么大的盘子,总有你施展才华的地方,到时候咱们联手,一定会有一番大的局面。”   路心妍今天跑来关山,明着是为快又多找出路,实际等的就是顾文舟这句话,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被潘明良收买的那人经过黄小明的整治,彻底吓破了胆,按照温谅的吩咐先是说中央厨房这边最近在整顿卫生,检查的比较严格,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后又说此事风险太大,搞不好丢了工作连青州也呆不下去,要求对方再付两万块云云,反正这样拖着,每拖一天,快又多就要继续砸钱跟青河对抗。   时间,站在青河这一边! 第七百六十七章 原油码头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整整一夜,一中校园的各条道道都积了不少的水,花喜鹊带着几个政教处的老师不知从那搬来了一些砖头放在积水处,供学生踏砖而过,有那调皮的男生故意失足掉到水里,溅起水花到女生的身上,然后惹来一阵阵的惊呼和欢笑。   温谅刚走进校门,耳边听的最多的就是刚刚落幕的体育节,三三两两的人群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体育节上发生的趣事,而作为推动这一改变的标志性人物,温谅的名字同样不时的出现在他们的话题里。   一进六班教室,黄冈拉着他说起了体育节的盛况,如何的有趣,如何的热闹,如何的轰动,如何的被外校的学生羡慕。温谅笑着听了,没怎么往心里去,搁到后世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别说最正常化的体育节,诸如饮食节、狂欢节、变装节等等略显出格的节日也都开始在各个学校盛行,时代在变,观念在变,教育的方式也在变。   不变的,只有年轻的心情,青春的快乐,和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   中午和许瑶三女一起吃了顿饭,她们对温谅没有参加体育节十分的不满,为了避免他疏于锻炼,未老先衰,约定这周末的秋游一定不能再缺席。温谅盘算下日子,估摸周末应该没事,拍胸口答应了下来。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六班和九班合在一起上,自由活动的时候,温谅和任毅蹲到操场边聊天。   “你说秋游的时候,我要不要给宋婉买点饮料?”   宋婉在二八班,虽然跟任毅的二九班隔的不远,但平时学习忙碌,大家很难照面,也就秋游的时候能有机会说会话。   “买啊,怎么了,缺钱花?”   任毅摇摇头,脸上露出患得患失的表情,道:“不是钱的事,哎,我要是当着她朋友的面给她递饮料,会不会让她没有面子?”   温谅笑道:“要是有女孩子当着你的面给我送饮料,我只会觉得倍有面子……”   “哪能一样嘛?你不要脸,我家宋婉可是要脸的!”   “哎呦,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要为女人捅兄弟两刀了吗?”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任毅有点急了,温谅不忍再逗他,道:“说正经的,我认为还是别送的好,人家女孩都给你说的很清楚了,当前学习为重,咱要是再没皮没脸的往身边凑,没准适得其反。不如大气点,等考上北大再放开了追,到时候敢不答应?给她玩命!”   “对,是这个理!”任毅把牙一咬,道:“我就先忍一年半载,看见了当没看见!”   温谅竖起拇指,道:“爷们!”   过了片刻,“温兄,我要考不上北大怎么办?”   “……那,只能用强了……”   “好吧,不过到时候你得帮忙按住手脚……”   两天后,温谅早早的等候在关山机场大厅,九点整,雷方和高战前后走出通道,温谅迎了上去,和雷方来个热情的拥抱,笑道:“雷哥,是先去公司,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下?”   “去公司吧,睡了一路,这会不累。”   “行,范老师那边也安排好了,准备举办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雷方埋怨道:“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自己人,一起坐下来喝杯茶,介绍我跟大家认识一下就行了,别搞的太麻烦了。”   温谅笑了笑,道:“应该的,雷哥远道而来,范博他们总得表示表示。”   到了关山科技园区,雷方嘴上不说,可看到范博带着公司的一众高层骨干候在本草若兰总部大楼门外,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高兴的神色。   如果一直都在四九城做掮客混日子,那倒也罢了,偏偏他参与到了恒沙矿业的宏伟计划当中,看到了另一方完全不同的世界,体会到了做正经事带来的权力和地位上升的快感。那种快感如同某种让人上瘾的药,一旦尝试过,就无时无刻不在回味和留恋。   人啊,向来是穷不怕,只怕富过返贫,心中总会多有不甘,不甘就会琢磨,琢磨来琢磨去,便有了跟温谅的那次谈话,表达了想来本草若兰做事的意思。   本草若兰固然比不上恒沙矿业的天地之大,但经过前段时间从侧面进行的了解,雷方知道保健品是数百上千亿的市场,每天从账上流动的资金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过过指头缝渗出的零头是他在四九城再拉几十年的皮条都不可能赚到的钱。尤其本草若兰一跃黄河,名动天下,这几个月攻城掠地,所向披靡,表现出了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下的极大的竞争力,被誉为业内最有可能超越三树龙头老大地位的明日之星。   雷方当初把钱交给温谅入股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一天,所以在考虑了几天之后,他实在抗拒不了插手本草若兰带来的巨大利益的诱惑,冒着被宁夕不满的风险,提出了分一杯羹,不止分红,还要分权!   至于温谅会不会不满,他其实并不放在心上,再怎么在雷家失势,也是雷家的一份子,世家子弟骨头里的底气让他还不曾把温谅当做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   何况作为一个占据了百分之三十股份的大股东,进入公司视事也是理所当然,就算宁夕再怎么偏帮,也不好真的对他斥责太过。   经过了热闹的欢迎仪式,范博宣布雷方出任本草若兰的副总经理,主管总办、后勤、物控、设备等部门。这是题中应有之义,雷方不会奢望温谅一上来就要他负责人事财务销售等重要部门,万丈高楼平地起,目前他要做的是观察,学习和领悟,等时机成熟再谋求进一步的可能性!   温谅把雷方留在公司,自己先走一步,去了市区偏僻处的一家咖啡厅。等了十几分钟,唐叶戴着帽子围巾,包裹的严严实实走了进来,落座后说起了省里最近的动态,尹清泉和吴文跃暗中斗的厉害,为了灵阳港投资20个亿筹建两个30万吨级原油码头和相应配套的原油转水码头、深水航道、防波提等事宜在常委会上争执了数次,要不是于培东居中调和,说不定真的会闹的不可收拾。   温谅皱眉道:“矛盾点在哪?”   他知道灵阳港集团,88年从港务局前身转化而来,是512户重点国有企业之一,实力十分雄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灵阳市的纳税大户。不过他对港口贸易这些东西一直不怎么关注,所以并不明白吴尹两人为什么寸步不让,搞的这么难看。   “矛盾就在于江东省不仅仅有一个灵阳港……”   温谅恍然大悟,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尹清泉支持灵阳港,吴文跃支持关山港,对不对?”   唐叶捋了捋额角的青丝,嫣然一笑,道:“对,吴文跃向着关山,说关山条件成熟,设备完善,历史悠久,近五年的成绩有目共睹,年货物吞吐量已过五千万,又是省会城市,应该优先发展。不过尹清泉的理由也很充分,江东七座港口城市,灵阳港后来居上,通过管理创新,技术创新,经营创新,先后创下数十项世界、全国和集团的装卸记录,得过许多奖项和荣誉,近来又大力发展深水、专用和大型泊位,基础设施条件改善许多,于情于理都应该得到省委省政府的支持。再说了,都是爹生娘养,总不能分个一二三等,省会城市就该照顾,非省会就得靠边,不像话嘛……”   温谅扑哧一笑,唐叶最后那番话学足了尹清泉的语气,真是活灵活现,几乎可以想象吴文跃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怒气。   “反正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下面人无所适从,听朋友说省委大院这段时间的气氛很凝重,大家见面打招呼都以目示意,不敢大声喧哗……”   温谅沉思不语,表面上看,两人是为了原油码头的落户问题而争执,属于施政理念不同的正常冲突。可更深层次,还是因为于培东下届即将退休,留给二人的准备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必须抓住每一次机会扩大自身影响力。比如尹清泉,要是以往吴文跃发了声,于培东又没有意见,他绝对举双手赞成,有再大的意见也会吞在肚子里。但现在却明刀明枪、摆明车马跟吴文跃针锋相对,赢了固然好,败了也无所谓,关键在于要让下面人看到,他能发声,敢发声,这才是最重要的。   唐叶见温谅在沉思,低声又加了一句:“最近顾时同似乎跟庄少玄走的很近……”   “嗯?”温谅猛然抬头,见唐叶星眸闪烁,转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道:“原油码头的生意,顾时同也想做一做?”   “港口都是国企独资,他想参股也没门路,但围绕码头建设还有其他别的生意可做,明华集团下面可是有个叫做明华港湾建设的子公司,具备港口与航道工程施工的一级资质……”   温谅眼神冷冽,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二十个亿,好大一块蛋糕啊!” 第七百六十八章 强势介入   跟唐叶分开,温谅给范博打了电话,说自己还有事就不回去了,让他安排好雷方的住宿和吃饭问题,再从公司财务上提五十万买辆新车,由雷方专人专用。其他的不用交代,范博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之后又去了新兴厂,同纪政吃了顿饭,席间说起原油码头的事,问他有没有从何西华那边听到点什么风声。纪政拍了下大腿,道:“前几天晚上请他吃饭,还真的提过这事。”   温谅顿时来了兴趣,道:“哦,他怎么说?”   “当时我看他兴致不高,问发生了什么事,何西华说起下午的常委会,吴文跃和尹清泉因为原油码头的选址发生了言语上的冲突,他虽然表态支持吴文跃,可心里实在腻歪的不行。等喝了几杯酒,有了些醉意,他又主动提起此事,说吴尹两人各有心思,但从经济和发展角度考虑,选择灵阳港是正确的。因为灵阳港的西沙头港区三面环海,建港岸线长,航道开挖量小,距离国际航道也近,是国内为数不多的未完全开发、未充分利用的优质天然深水良港,对,他的原话就是这样,说比起关山港,灵阳港才更适合建设大型原油码头……”   何西华如今跟纪政交情极好,又知他不是官场中人,口风很严,所以酒后才说了些许真心话。温谅笑道:“何西华倒是明白人,难为他跟在吴文跃身边,还能保持这样的清醒……”   “他是不得不清醒啊!”   纪政道出了缘由,何西华一直以来都不算吴文跃的铁杆心腹,身为政府的一二把手,工作上也难免会有些龌龊,虽然大方向上从来保持一致,可人心隔肚皮,感情上就没那么亲密。其实吴文跃一直有心提拔的是关山市的市长陈宗智,有传言说陈宗智即将升任关山市委书记,为明后年换届的时候接替何西华的位置做准备。而这次为了原油码头的事跟尹清泉起冲突,本质上也是为了陈宗智的政绩加点筹码,为日后升迁铺路。   不过老大不说老二,尹清泉这样卖力,自然也不外乎是要卖左敬一个人情,争取在常委会里的话语权!   这就是多处埋线的好处,唐叶的消息来源比较广泛和全面,但却无法得知比如何西华这样身在局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真实心思。   “陈宗智……”   温谅的脑海里浮现出曾经见过一次的那个叫陈玉蕊的漂亮女孩,再联想到她和庄少玄的关系,怪不得唐叶说顾时同最近又和庄少玄走的很近——要是原油码头真的落户关山,哪一家公司能中标承建,身为市长的陈宗智将会拥有决定性的权力。   看来求人帮忙这种事也是会上瘾的啊,上次为了救顾文远,白白送了庄少玄一座价值数千万的世纪乐园,这一次不知又要开个什么价,想来不会太低就是。   不知道顾时同看不看童话故事,那些跟魔鬼做交易的人,最后岂能有一个好下场的?   不过这不是温谅操心的事,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随口转换了话题。纪政也没有不识趣的追问,现在的他已经比当初稳重太多了。   下午五点钟,苗清颜准点下班,提着手包往园区外的公交站牌走去。公司本来给她分配有单身宿舍,条件还不错,但苗清颜一人待在关山,唯一交好的卢藇也去了华中大区主管销售,实在不愿意再住宿舍,因为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未免太凄凉了一点。所以在市区租了间一室一厅,不大,却被她打扮的十分温馨,充满了家的感觉。   上午温谅来的时候,她也站在欢迎的人群里,但温谅真的太忙了,忙的来不及看她一眼。其实她也不想多要什么,只是很怀念当初在京城的相识,那个时候他们还能共处一室,说说笑笑。没想到来了关山,离的近了,却也离的远了。   不过苗清颜何许人也,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悲春伤秋,很快就抛开杂绪,暗中想好等有时间聚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狠狠的敲着温谅的额头,让他再敢把朋友抛之脑后。   站在2路公交站牌等公交的时候,身边一对结婚不久的小夫妻突然起了争执,听话里的意思,是男的婚后还跟好几个女生不清不楚,女孩又刚怀了孕,劝他收收心,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两人好好过日子。可男的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生性恶劣,竟然对女孩破口大骂,不仅骂的难听,一边骂还一边准备动手。   苗清颜本不欲管别人的家务事,可实在看不过眼,一把将女孩拉到身后,指着男的鼻子大骂起来,用的竟然还是一口地道的江东话,时不时的夹杂点关山特有的方言。男的开头还能回两句嘴,接着就被苗清颜快的如同小李飞刀的语速和不带重样的丰富词汇量给骂的面无人色,旁边众人也纷纷指责他的不是,男的见惹了众怒,立刻怂的不能再怂,正好公交来了,掉头灰溜溜的上了车。   女孩眼中含泪道了谢,跟着男的上车去了。苗清颜叹了口气,很为女孩觉得不值,可毕竟是夫妻又怀着孩子,身为外人总不能多说什么。正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着调侃的温柔笑意:“喵喵,威风不减当年啊……”   苗清颜惊喜转身,脸红红的看着温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已经很久不骂人了……”   温谅指着她道:“冲你这句话,今晚我请吃饭,别怕贵,地方随便挑!”   苗清颜撇撇嘴,不屑的道:“土老帽!”   一瞬间,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京城初识的时候,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车子往市区的路上,苗清颜突发奇想,道:“要不去我住的地方,买点菜做饭吃?”   温谅奇道:“你还会做饭啊?”   苗清颜嘻嘻笑道:“别门缝里看人好不好?我从小跟着家人全国各地的跑,父母工作都忙,要是自己不会做饭早就饿死了!”   温谅犹豫了下,他今晚上还要赶回青州,时间未必那么充裕。苗清颜马上后悔了,她知道温谅实在太忙,能挤出时间来看自己已经很讲义气,自己真不该得寸进尺,刚要改口说在外面吃也行,温谅一脸不信任的道:“做的饭人能吃吧?”   苗清颜大喜,急忙自卖自夸,道:“品质保证,大厨水准,要是吃坏肚子,三年包换包退!”   温谅疑惑道:“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前面开车的常成忍不住插话道:“老板,这是本草若兰包装盒底的宣传语。品质保证,国际水准……”   原来是自家产品,温谅老脸一红,斜眼瞄着常成,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嘛,既然这样,某个人的电话号码还是自己去弄吧……”   常成心里那个懊恼啊,敢在女孩面前有损老板的光辉形象,这不是缺心眼是什么,讪讪道:“每次来关山范总都往后备箱放几盒,我也是无意中看到,嘿,这叫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言外之意,老板你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常成的大老粗水平,拍马屁拍到这种境界,已经费了吃奶的力气了。   苗清颜吐吐舌头,道:“好严厉啊,我是不是也应该对你尊敬一点……”   温谅笑道“那倒不用,我对美女一般都比较宽容!”   常成扭过头,小眼神可怜兮兮,道:“恨不生为女儿身……”   温谅差点吐了,道:“打住,回头就给你号码,别再酸了。你老实交代,最近都是不是在偷偷看什么书?”   “嘿,卓闵好像挺喜欢古代文化,我就缠着范总,让他教了我两招……”   说笑中到了苗清颜的小屋,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小丫头做起饭来似模似样,最有意思的是,跟她惊人的语言天赋一样,一顿晚饭融合了四种不同菜系的做法,搭配在一起的口感竟然还不错。   等回到青州已经午夜,温谅去了帝苑花园,左雨溪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他进来坐下,钻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呢喃着问道:“怎么这样晚?”   “陪朋友吃饭耽误了会,你电话里说不清楚,是不是老丈人有什么指示?”   “还能有什么,他听说创图科技的01机要开专家鉴定会,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左雨溪还在为上次温谅被左敬推出去当炮灰的事愤愤不平,说起自己老爸颇没好气,道:“我让他少操这个心,邮电部该打点的都已经打点了,只要灵阳没人捣乱就没问题。哦,对了,他说出车祸的那辆雷克萨斯已经修好了,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灵阳开回来。”   左敬打电话当然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01机,也不是为了区区一辆雷克萨斯,虽然这辆雷克萨斯必然是全新的,而不是那辆已经被罗韫砸成了碎铁的破烂。他只是借此表明一个态度: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大家要携手向前看。   “我明天去灵阳一趟,正好也有要事跟老丈人商量。”   既然左敬先退了一步,温谅就不能不识相,难道还真敢等到“有时间”的时候才去灵阳?   “我跟你去,他要是再欺负你,我就揪他的胡子!”   温谅苦笑,不过这个样子的左雨溪,实在可爱极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另起炉灶   第二天一早,温谅和左雨溪同赴灵阳,霍静好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招待两人。左敬席间不谈工作,却说起了官场上的趣事,让温谅充分见识到他的另一面。等吃完了饭,霍静好把不情不愿的左雨溪抓到厨房洗碗,温谅则和左敬去了二楼的书房。   对国人而言,书房从古到今都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兼顾了私密和公开两种要素;而对上位者来说,允许你进入他的书房,就等于允许你进入了他的核心圈子,代表的意义非同一般。   “坐吧,喝什么茶?”   温谅等左敬入座,笑道:“那要看左伯伯这里有什么茶了……”   左敬指了指靠墙的书柜,道:“自己去找找看,我不太爱喝茶,还真不知道都有什么。”   温谅也不见外,拉开底层的柜门,盒盒罐罐放了不少茶,随便挑了罐淮南毛尖,用水冲了,茶成碧绿,清香扑鼻,竟是上好的白露茶。所谓白露,即是白露时节前后所采摘,不像春茶那么嫩,也不像夏茶那么干,而是有种独特的甘醇,深受老茶客的喜爱。   “早听说毛尖以白露茶口感最好,今天还是第一次喝到正宗的,多谢左伯伯了。”   左敬不在意的道:“喜欢就拿去,放我这里暴殄天物,不如货与识家,还能体现它的价值。”   “那我就不客气了。”   温谅将茶罐放在自己这一侧,摆明了等下装包带走。左敬摇头失笑:“还怕我反悔不成?要还有喜欢的,都拿去好了。”   “下次吧,一次拿太多,我有点不好意思。”   左敬发出爽朗的笑声,两人都是控制情绪和氛围的高手,看似简单的茶叶问题,却已于无形中化解了上次那件事的尴尬和心结。   温谅走到书桌对面坐下,道:“左伯伯,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倒没什么要紧,只是跟你说一声,罗韫那边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上次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再有别的麻烦。你有时间的话多来灵阳走动走动,雨溪和雨婷都不在身边,我平时工作也忙,你霍阿姨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有你们小辈陪着,她也能开心一点。”   “霍阿姨做的一手好菜,我是求之不得多来串串门,只怕会打扰你们休息……不过既然左伯伯这样说了,以后我要是常来蹭饭吃,您可不许生气。”   左敬又是大笑,道:“放心吧,就你那点饭量,吃不穷我,放心的来。”   之后左敬又问起创图科技的事,道:“……开完专家鉴定会,准备到哪开局?除了灵阳,别的地市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打个电话问一问。”   “不麻烦左伯伯了,下一步创图准备集中全力开发西川的市场,也会到那边先开几个实验局,不出大问题的话,应该会在那边扎根!”   左敬没想到温谅竟然放弃了江东省,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他在江东的人脉和资源都远远超过西川,舍近求远,舍易求难,不像是生意人应该有的做派。   “西川?好,有志气!”   温谅当然不是为了逞能,选择西川而不是江东有各方面的考虑,最重要的一点,正因为他在江东的根基太深,合资公司的策略一旦出了些许差错,很容易被人构陷,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栽就栽一大片。   不过这些就不用跟左敬详细解释了,温谅转过话题,道:“左伯伯,我听说省里准备建原油码头?”   左敬点点头,道:“还在规划中,要不要真的上马各方还存有异议。怎么,你刚从京城回来没几天,就听到风声了?”   “想不听到也难,到处都在传,说关山和灵阳争的厉害,省里的几位领导差点都打起来了……”   左敬微微叹了口气,道:“一点风吹草动,传出去就走了样,某些人心思不在为人民服务上,因私废公,到头来有损的还是政府的形象。”   “您觉得灵阳港拿到这个项目的把握大不大?”   “二十个亿的投资中有十三亿由省计委和财政厅统一筹措调拨,分三年三期逐步到位,所在城市承担另外的七亿。灵阳的优势在于不缺这个钱,但劣势也在于不缺这个钱。”   虽然左敬没有明确回答,但温谅表示明白。灵阳这些年发展迅猛,已经成为江东省最大的经济体,但在讲究共同富裕的国度,很多时候上位者要考虑的是如何先富带动后富,实现全省经济的整体突围。所以灵阳的优势此时反而成了劣势,可以想象一定会有人嚼舌根,说一些譬如“你吃了肉,总得给别人留口汤”“好处总不能都让你占了”之类的怪话。既然这次的投资由计委和财政出了大头,他们也得考虑一碗水端平,不能不顾及方方面面的声音。   这是生意,也是政治!   不过这些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在国内,最终拍板的是人。吴文跃毕竟是一省之长,说话的分量非尹清泉可以相比,如果于培东始终保持沉默,加上陈宗智、顾时同和庄少玄等人的参与,灵阳拿到这个项目的可能性远远低于关山。   左敬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不得不争,不能不争。要是于培东下届真的卸任,谁能拿到这个大项目,在换届的时候手中就会多一些筹码,也就多了一些更进一步的希望!   “与其一个锅里抢饭吃,不如另起炉灶……”   左敬疑惑的看向温谅,不知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何用意,道:“嗯?”   “归根结底,这块蛋糕还是省里的盘子,谁吃谁不吃,谁吃的多点,谁吃的少点,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大家长的要考虑的方面太多,也太复杂。照我看,干脆撇开省里,由市政府出面引别的资金进来共同建设原油码头,不用花你一分钱,又对经济建设有利,别人总不能再说什么了吧?”   左敬面色如常,看不出心里什么想法,这也是上位者该有的矜持。他思索片刻,道:“这倒是条思路,不过港口建设不允许私企和个人的资金进入,一时半会又去哪里找有实力有意愿的国企来参与?动辄几个亿,可不是小数目啊……”   “黄淮省有一家恒沙矿业,不知左伯伯听说过没有?”   左敬身子一顿,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他对温谅的真实实力了解并不多,只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十分的神秘,毕竟能跟燕奇秀那样的人搭上关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但真正让他惊讶的,却是温谅此时提到的恒沙矿业,要不是他有个朋友在东明市工作,偶然一次闲谈中聊了起来,这才得知那家搞的东明市动荡不安的恒沙矿业的背后似乎站着宁雷两家的影子。   可听温谅的语气,似乎跟对方熟识?   “沙河县的恒沙矿业?”   “正是,我跟恒沙的负责人有几分交情,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拉他们来灵阳投资……”   恒沙矿业挂靠在地质矿产部,可是正儿八经的国企,又是能源有关的行业,涉及进出口贸易,投资建设码头也在情理之中。最多不过在细节上做下微调,两座原油码头可以建一座原油码头,再建一座矿石码头,任谁也挑不出刺来。   离开了左敬家,常成已经从交警队开回了雷克萨斯,说是事故车,其实跟新车没什么两样,同样的石墨珍珠色,各种手续办的齐全,开着就能上路。   温谅看了看表,道:“饿不饿?是在市里吃点,还是去沙河的路上再吃?”   一听去沙河,常成兴奋的差点跳起来,道:“不饿,不饿,路上吃,路上吃!”   “这车跑长途没事吧?别给咱们撂到路上……”   “没事,正好磨磨车,收拾收拾它的脾气!”常成一直认为车如女人,必须收拾服了才能听话,不过以卓闵的彪悍,两人要是真的在一起了,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一路无话,到了东明市郊的开发区,还是第一次来时落脚的那家黄淮大酒店,老板娘熟络的招待温谅进了屋,热情中透着埋怨,道:“大兄弟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嫌弃姐姐这上不了台面啊?”   “老板娘说哪里话,我要不是劳碌命天南地北的跑,你这一天来一次也成。”温谅随口开起了玩笑,出门在外,这些口头上的客套话,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   老板娘略显幽黑的秀丽脸蛋仍然洋溢着这条路上不多见的羞涩感,道:“那感情好,只是大兄弟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哪肯真的天天都来,别拿这些鬼话来糊弄我了!”   温谅笑而不语,这话再接下去就有点不成样子,找了个靠窗的位坐了下来。常成看着老板娘麻利的倒着茶,笑道:“老板娘有眼力,我老板可是多少五星级酒店请都请不去的贵客,来你这吃饭不给打个八折啊?”   老板娘白了常成一眼,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啊,每天经手的钱都千八百万,非得扣索我们这点辛苦钱……不过谁叫我看你老板顺眼呢,今晚这顿打五折,赔的钱算我的!”   常成叫了声好,道:“就知道老板娘爽快,您瞧好了,下次再路过这,就是老板不饿,我也非把他拉进来吃饭不可!”   “你说的啊,要是被我看到进了别家,小心堵着车不让你走!”   等老板娘扭着腰离开,温谅笑道:“老常,这几天火气够旺啊,怎么逮谁调戏谁呢?要不要等下见了卓闵,我给她汇报汇报?”   常成苦着脸道:“这不是近乡情怯,心里太紧张了吗?我一紧张就胡乱说话,老板高抬贵手,且饶我这一回!” 第七百七十章 黄淮重工   温谅不想在沙河遇到那个接替雷方的雷德,和宁夕约好在东明市的一家四星级酒店见了面。一番温存过后,说起了江东的码头之争,宁夕从来信服温谅的眼光和视野,经过短暂考虑,同意和灵阳成立合资公司开发港口。不谋一时者不足谋一世,虽然恒沙矿业刚刚起步,但是不久的将来必然要在进出口贸易上大展宏图,若能抢先一步入股共和国最大的港口之一的灵阳港,单单节省的成本已经足够建十个如此的码头了。   在东明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刚刚醒来就接到了许瑶的电话,温谅这才想起前几天答应过她们周末要一起去世纪乐园游玩,只是忙于应付原油码头的事,全然忘到了脑后。   “我现在在外地,可能赶不回去了……”   温谅已经做好了被许瑶一顿狂吼的准备,不料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许瑶轻笑道:“知道了,你在外面多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温谅呆呆的坐了一会,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留在校园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朝在京城,暮宿东明,根本停不下来脚步。搁到以前,他绝对不会忘记跟许瑶的约定,答应过的事从来没有不兑现的,可现在呢?   他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致,眼眸中掠过一抹索然。   宁夕从洗手间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道:“想吃什么,我让卓闵送过来?”   温谅站起身,笑道:“别麻烦了,随便去餐厅吃点自助好了,今天还得赶回青州。你在这边也小心点,出入身边不要少了人。虽说沙河如今没人敢惹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好保持低调,雷方那档子事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宁夕感受着温谅的关心,伏身入他怀中,双手紧紧的环着腰身,俏脸贴在了结实浑厚的肩头,低声道:“你也万事小心,江东看似平静,可底下暗流涌动,吴文跃和尹清泉互相试探,局势前所未有的复杂,你想火中取栗,要谨防引火烧身……”   等温谅梳洗完毕,又给常成打了电话,两人结伴下楼,去了二楼的自助餐厅。常成和卓闵早等在那,识趣的没来打扰,自寻了位子坐下,和温谅宁夕只隔了两三米远,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正吃着早餐,突然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看也不看温谅,直勾勾的盯着宁夕的脸蛋,微笑道:“这位小姐,我是慕守义,不知有没有荣幸认识一下?”   宁夕低头吃着早餐,连头也没抬,仿佛盘子里的春卷要比身边的这个男人有意思的多。温谅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人,能这样只报个姓名就来搭讪的家伙,应该对自己有着极度的自信,自信到只要一报出名字别人就要知道他是谁,或者还要做出受宠若惊之类的表情。   不过他只是打量一下就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杯中的牛奶。   慕守义显然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嘴角不由的抽搐一下,却还勉强维持着风度,道:“怎么,不给慕某这个薄面?”   宁夕还是不搭理他,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应该没有多少耐心。温谅不想无缘无故的惹麻烦,道:“这位叫什么来着的同志,要是来吃早饭呢,那边有位置,要是已经吃饱了呢,门口后面左拐,请不要站在这里影响别人,谢谢!”   慕守义脸色一沉,道:“怎么说话呢?知不知道我是谁?”   温谅还真不知道,很诚实的摇摇头,笑道:“我第一次来东明……”   慕守义哼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那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倒挺唬人,唯一的遗憾是身边没有识趣的人赶紧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未免美中不足。   “慕守义,原黄淮重型机械厂的厂长,年前重型机械厂和矿山设备厂等十数家国企合并重组成立了黄淮重工集团,出任集团董事长兼党组书记,七届、八届全国人大代表,在黄淮省根基很深,人脉甚广。”   说话的是卓闵,她看到这边出了情况便走了过来,正好接着温谅的话头,将慕守义的来历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   正如同她当初第一次见到常成,就能把常成的过去丝毫不差的说出来,能被宁家选中派在宁夕身边,当然不会只是保镖那么的简单。   慕守义还以为卓闵是不相干的路人认出了自己,特地来捧场交好,微笑颌首表达了谢意,然后又贪婪的盯着宁夕,故作矜持的道:“好说,都是朋友们给面子,在黄淮这片地还能说上点话。这位小姐不是本地人吧,是来做生意,还是旅游的?”   宁夕终于有了点反应,道:“黄淮重工?国企的?”   慕守义大喜,刚要再隐晦的强调一下重工集团在黄淮省的地位,卓闵已经说道:“是国企,黄淮重工重组后的资产总额超过五十亿,在国内排行前十之列,实力比较雄厚。”   慕守义那叫身心舒爽,打定主意不管卓闵求自己办什么事,只要不是太出格,都一概应了她,然后自得的等着欣赏宁夕前倨后恭的转变,因为他以前见过太多这种女人,刚开始还装模作样,一旦得知自己的身份,唯恐扑上来的动作慢了点。   不过今天慕老总注定要失望了,宁夕不仅没有笑脸相应,反而又开始低头对付餐盘的食物。卓闵明了宁夕的心意,伸出手冷冷的道:“慕总,请这边走,我老板正在用餐,不希望别人打扰。”   这是下逐客令了,慕守义这才知道卓闵原来是对方的人,可笑自己还以为她是来捧场的,顿时脸色发青,恼羞成怒,道:“别不识好歹!”   宁夕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对温谅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可不是我要惹是生非哦。”   温谅叹了口气,宁夕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道:“周厅长,你们财政厅的国资管理局是怎么选拔干部的,黄淮重工的慕守义我听许多人反映有很严重的经济问题,你看是你们内部先自查自纠一下,还是让我去找景宁书记汇报……嗯,好的,我等你的处理结果。”   慕守义身子一震,嘴巴微微张开,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夕。黄淮重工集团归属国资管理局,而国资局又是省财政厅的下属机构,厅长正是姓周,至于景宁书记,如果没有听错的话,指的是黄淮省纪委书记王景宁。   “走吧,没什么胃口了。”   慕守义呆呆的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不定,不知道那通电话是真是假,正犹豫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立刻接了起来,道:“周厅长,您好您好,对对,我现在在东明……恒沙的宁总?我还没见到……什么?我,我知道了,知道……”   众人走到停车处,听到后面传来喊声,慕守义小步跑了过来,满头的大汗,一个劲的道歉:“宁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您千万别见怪。”   宁夕懒的看他,弯腰上了雷克萨斯,温谅落后一步,对卓闵点点头,也跟着坐了上去,常成开着车离开了酒店。   “慕总,还有什么事吗?”   温谅让卓闵留下了善后,自然是不想横生枝节,恒沙固然已经站稳了脚跟,但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内部又有雷德虎视眈眈,能少点麻烦,还是少点麻烦的好。   慕守义此时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乖巧的仿佛一只家养的田园犬,脸上却也不见多少尴尬,毕竟能混到这一步,能屈能伸才是王道。   “啊,是这样,我此次来东明,正是想和宁总谈笔生意……” 第七百七十一章 惊梦   东明市外的国道边,一排排挺拔的杨树参天而立,温谅和宁夕并肩站在树下,常成靠着雷克萨斯的车尾,时不时的瞅一眼来时的方向,颇有些百无聊赖。   “对了,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看法……”   见温谅有些犹豫,宁夕奇道:“怎么,还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   “那倒不是!”温谅沉吟片刻,说起了京城酒吧发生的冲突,提及上官晨露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低声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我这段时间都待在沙河,对京城的事所知不多,不过以上官晨露的性格,竟然托你照顾深雪,恐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寒风拂面,刺骨的冰凉!   过了良久,宁夕远眺东南,自语道:“燕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回到青州已是晚上八点多钟,进了市区,温谅在人民公园附近放下常成,让他自己打车回去休息,然后开车去了春熙路。   车子停在一号院外的路灯下,温谅看了看二楼的房间,温馨的灯光透过窗帘,给这个冬日带来了几分暖暖的春意。他摸出手机拨通许瑶房内的座机,嘟嘟两声之后,听到许瑶清脆明快的声音:“喂,哪位?”   “睡了没?”   “没呢,刚洗过脚。”听出是温谅,许瑶的声音瞬间变得柔软了许多,道:“你还在外地?”   “嗯,事比较多,今天玩的开心吗?”   “挺好玩的,大家都要疯了。你是没看到,小凝那么厉害的人,呵,坐过山车下来两腿都在打颤,不是我扶着都要瘫到地上了……”   许瑶叽里呱啦说起今天在世纪乐园发生的趣事,温谅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插话调侃一二,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座庭院,通过电话聊了快一个小时。直到温谅的手机即将没电,才互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温谅看着二楼的灯光熄灭,又在车内坐了一会,才开车去了西城的秘密基地,来不及梳洗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温谅突然被噩梦惊的翻身坐起,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他拧开台灯,看了下手机,才凌晨三点多钟,却再没有睡意,披上外衣坐在卧室的窗台上,仰头望着千万里之外的一轮夜月,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等常成买来早餐,温谅已经看不出昨夜的异状,整个人神清气爽,坐在客厅里悠闲的看着早间新闻。   “老板,豆浆油条,热乎的……哎,这不是岭南的驻军基地吗,明年才进驻明珠市,这么快就对外开放了?”(鉴于新政比较严苛,不允许出现真实地名,HK用明珠市代替,见谅)   电视里正在播放准备明年七月进驻明珠市的部队作训情况,一般情况下国内的电视台很少涉及军队的报道,不过鉴于明珠民众对驻军有着广泛的疑虑和不信任,所以岭南基地扩大了透明度和曝光度,逐步开展了正面的宣传和报道。   唯有坦诚,才能互信!   “只剩下几个月了,也该揭开面纱,让对面那些皇家子民少点杞人忧天的被害妄想症。”等了会没听到常成接话,温谅扭头看了过去,这个粗坯汉子呆呆的站在那,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一份惆怅。   “想起许队了?”温谅笑道。   常成跟了温谅这么久,了解他的心胸和为人,知道他并不在意这些,苦笑道:“是,想起了以前在夜鹰的那些事,许队对我恩重如山,要不是他,我恐怕还在监狱里待着……”   “等不那么忙了,我放你一个大假,去岭南玩几天,也好找老朋友叙叙旧。”   “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谅竖起食指,打断了常成的话,笑道:“不过最近不要想了,这边离不开你。”   常成嘴上不说,可心中万分感激,麻利的将早餐摆弄好,问道:“今天去哪?”   “去依山!”   到了依山水厂,钟从江和傅进京早等在门口,接了温谅直接去了研发部。二百多平米的研发部会议室挤满了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温谅手中的瓶子。   这是由凤凰鸟设计部门精心设计的塑料瓶,采用PET食品级塑料,吸取了泉水随风流动时的灵感,颀长的瓶身在中间划过一道轻柔的弧线,仿佛少女般亭亭玉立,入手时的第一感觉是舒适,然后是牢靠,继而是品尝一口的冲动,充分体现了人性化的设计思路。   温谅看着手中的依山水,透明的瓶身更加突出了洁净无暇的质感,天蓝色的瓶标上竖排着秀雅的五个字“依山纯净水”,大方简洁又不失生动精致,他拧开盖子,先放到鼻端感受了下,然后轻抿了一小口,仔细体味从舌尖的味蕾抵达喉咙、胃部的细滑和清凉。   钟从江和傅进京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看着温谅脸上的表情,几十人的会议室鸦雀无声,可每个人却能听到自己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   十几秒的时间,似乎有十几年那么漫长,温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瓶子,赞道:“纯净,清爽,还有一丝丝的醇甜,对,就是这个味!”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虽然经过了无数道检验程序,得到的反馈也都一致认为达到了理想的品质,可最后拍板的人是温谅,没有得到他的认可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是建在空中楼阁之上,很可能下一刻就要推倒重来。   “感谢大家半年多来的辛勤努力,没有你们没日没夜的付出就不会有依山水的问世,也就不会有依山饮用水公司的未来。在此,我谨代表钟总傅总,代表公司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谢。当然了,只有口头表扬太虚,我宣布所有员工年终多发一个月的工资,表现突出和贡献巨大的人,还将有特别奖励!”   又是一阵如雷的掌声,温谅笑着压了压手,道:“不过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我希望大家戒骄戒躁,趁胜追击,将依山水成功的推向市场,让全国乃至世界的消费者都知道,我们依山有这样优质的水,这样好喝的水,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回到工作岗位,温谅微微一笑,最后一只翅膀终于展开,九天之上,也已不再那么的遥不可及! 第七百七十二章 普方   离开依山水厂,温谅去了天漏山普方寺,非节庆假日,上山的游客不多,知客僧坐靠在山门里,无聊的守着功德箱,手中捧着一本书在专心致志的看。温谅瞅了眼封面,还好是正儿八经的佛典,不是武侠言情流行等乱七八糟的小说,跟后世里那些手机不离身的所谓佛门弟子,境界倒高出不少。   “这位师父……”   知客僧不耐烦的抬起头,看了眼温谅的衣着气度,以及跟在身后高大威猛的常成,脸上骤然变得热情起来,忙站起身,道:“施主是来上香,还是求签?”   温谅颌首道:“我想求见贵寺方丈,不知能不能引见一下?”   “这个,对不住,方丈一般不见外人……”   温谅笑了笑,没有说话,常成如今就算不是他肚里的蛔虫,至少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立刻心领神会的从钱包里数了十张老头票放到功德箱。普方寺这些年已经不复往日荣光,虽然信众不在少数,但单次超过一千块的捐赠还是首次。知客僧的眼睛唰的亮起了光,温谅不等他开口,言辞恳切的道:“我从青州特意赶来,还请师父通融一二。”   知客僧犹豫了下,面对如此豪客实在没办法拒绝,道:“好吧,我去禀报方丈,不过见不见你,我不敢打包票。”   “多谢师父,不管成不成,都足感盛情!”   等知客僧去了后进的庭院,温谅转过身,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柔和的阳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洒在他的侧脸,伴随着寺庙悠扬的钟声,不知是不是幻觉,看在常成眼中,却突然觉得老板多了几分出尘之意。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他真实的站在那,又似乎并不存在,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常成摇了摇头,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再次看过去,温谅的身影清晰而明亮,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   他松了一口气,嘿嘿一笑,只当自己看花了眼,转瞬忘到了脑后,转头看向四周,灰瓦青砖,四方小院,朴实平淡之极,嘀咕道:“什么破地方,一群光头就知道吃斋念佛,闷也闷死了。”   温谅扭过头,眼中隐有责怪之意,常成马上闭上嘴巴,乖乖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呆着不动。   又过了片刻,知客僧快步行来,双手合什,看着温谅的眼神颇有异色,道:“请跟我来。”   普方寺的方丈智元大师在佛教界的名声比不上当代高僧智法大师,可在天台宗内部的地位却丝毫不差,这些年来除了开佛门经筵,一般极少见外客。但方才只听他一说是青州来客,且年少弱冠,便吩咐带人进去,着实不同寻常。   迈过数座月轮石门,知客僧引着温谅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禅房外,道:“请进,方丈在房中等候。”   “多谢!”   温谅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整了下衣服,缓缓拾阶而上。常成正要跟着,知客僧拦住了他,道:“方丈只见他一人,这位施主不如到前院休息一会。”   常成愣了下,温谅已经推门而入,只能没好气的道:“我留在这就行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知客僧却没离开,饶有兴致的跟常成拉起家常,你们从青州来的?开车过来的吧,这会早班的客车还在路上……你们是做生意的,还是上班的?我猜是做生意的,而且生意一定做的很大,对不对?   常成被问的火起,但温谅似乎对这里的方丈很尊重,所以他也不敢放肆,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知客僧瞎扯:哪是做生意的,我们都是工地搬砖的,今天出门才换的干净衣服,平时都藏在炕上不舍得穿。还开车呢,客车都坐不起,两条腿从青州走过来的,脚底板磨了大泡,回去不知道怎么疼呢。   知客僧明显不信,这么穷能一出手就捐一千块?常成登时眼泪汪汪的说,谁让咱信佛呢,赚钱不舍得自己花,却舍得给佛祖花啊,辛辛苦苦搬了一年砖,就挣了这么点钱,自己凉水白馍凑合着,得,一甩手全给你们喽。   知客僧急了,什么叫给我们,那是积德行善用的,没看到箱子上面写的字么,功德,不管一元还是一千元,都是积德行善的善举。   是吗,师傅你行行好,我现在正缺钱花,不如功德箱里的钱分我一半,就当对我行善了行不?   知客僧本来是想套套常成的话,看看温谅是什么来历,能让方丈拔冗接见。可没料到遇见个夯货,三言两语把话题跑到怎样分了功德箱的钱才算真正的功德上来。两人正胡扯的来劲,房门咯吱一声推开,温谅脸色凝重的走了出来。   常成立即闭嘴,退开三步,目不斜视,如同院中的老槐树沉默寡言。知客僧还意犹未尽,似乎不说服常成会玷污了佛祖的光辉,正要继续拉着他辩论,温谅恍若没有看到两人般,径自往外面走去。   常成瞪了知客僧一眼,忙跟着离开,知客僧挠挠脑袋,疑惑的看看温谅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禅房,也追着去了。   到了山门口,被冷风一吹,温谅似乎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对常成道:“身上还带了多少钱,都捐了吧。”   常成没有问为什么,掏出钱包将剩下的五千多块都放进了功德箱,知客僧大喜,不停的躬身宣念佛号,佛家也需钱米度日,其实无可厚非。   下了山,在回青州的路上,常成偷偷的去瞄温谅,暗自揣摩这一趟普方寺之行,到底为了何事,以老板的精明总该不会被老和尚忽悠住,迷迷糊糊的把钱都给捐了吧?   温谅突然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被老和尚骗了?”   常成心虚的道:“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事!”   “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独自一人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独木桥上,左边是赤炎火海,右边是滔天巨浪,还有无数流着血的脸孔在四周飞舞,这些脸,都是我认得的人!”   常成本是百无禁忌的家伙,别说区区一个梦,就是真的有什么神迹呈现在他面前,只怕也会一泡尿浇过去。可青天白日的车内,听到温谅轻描淡写的叙说昨夜的梦境,他竟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再想听温谅说下去,却见他合上了眼,靠在椅背上,常成知道谈话到此结束,也没追根问底的心思,握好方向盘,尽力让车子行驶的平稳舒适一些。 第七百七十三章 驱逐服装城   回到青州,温谅看看时间,去学校已经赶不上下午的课,而左司等人各有各的事忙,正好归途中经过菘蓝服装城,让常成靠边停车,自己去找丁枚。自从碧雅思开业之后,他很少过来,也不知道最近生意怎么样,不过没听丁枚唠叨过,估计还算不错。   到了之后,发现店里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十八九岁,长的清清爽爽,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热情的迎过来,道:“进来看看吧,我们这冬装刚上市,都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是要买给女朋友吗,有什么偏好的颜色和款型,我可以给您推荐几款……”   温谅笑道:“我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吗?”   小姑娘煞有介事的盯着温谅仔细看了看,很肯定的点点头道:“当然了,一看您就是身边不缺女孩的人。”   “哦,怎么说,你会看相啊?”   “看相倒不会,不过我有直觉,您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小姑娘嘻嘻一笑,道:“当然了,要是穿上我们店里的衣服,肯定会更加的漂亮。”   温谅哈哈大笑,这小姑娘口齿伶俐,长的也讨喜,买衣服的话业绩一定不错。正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丁兰的声音:“小谅,你怎么来了?”   温谅转过身,对丁兰道:“三姨,我正好路过服装城,就进来看看,我妈呢,没在这啊?”   “啊,大姐在四楼,正跟人谈生意。”   温谅察觉到了丁兰话里透着一丝怒气,诧异道:“谈生意?谈什么生意?”   丁兰解释道:“这不是冬天来了吗,我们商量了下,准备再开一家店面,专门卖品牌羽绒服,正好四楼有家店做不下去要转让,前几天谈了个价钱,说好今天交钱签合同,可刚才上去,对方翻脸不认账,非得再加一千块。按理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不愿意就算了,可还冷嘲热讽的说没钱租什么店,装大尾巴狼……大姐气不过,跟他们吵了起来,我怕出事,先下来给姐夫打个电话……”   “不用惊动我爸了,我上去看看。”   丁兰知道不能把温谅当成普通的高中生看待,可对方夫妻二人,女的肥胖,男的高大,又都是蛮不讲理的泼妇痞子,一旦有什么冲突,恐怕温谅会吃亏,道:“小谅,要不还是通知姐夫一声……”   温谅摆摆手,道:“没事,别担心,走,带我去看看。”   丁兰见劝不住他,又担心丁枚一人在四楼出事,不敢再耽误,忙领着他往楼梯口走去。店里的小姑娘偷偷吐吐舌头,本以为来了客人,没想到竟然是老板的儿子,幸亏自己习惯性的拍客人马屁,表现应该还过得去吧。   上了四楼,远远的能听到一个妇女的骂街声,嗓门大还夹杂着污言秽语,店铺前围了不少人,温谅眼神一冷,分开人群走了进去。这也是一家卖女装的店,挂出来的衣服一看就质地不好,色彩偏暗,给人的感觉比较土,怪不得依托菘蓝服装城这样给力的平台还开不下去。   店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女的身上的肥肉有二百来斤,正吐沫横飞的指着丁枚谩骂,男的留着寸头,脸有横肉,比较强壮,双手交叉,恶狠狠在一边给老婆壮声势。不过丁枚也不是腼腆肯吃亏的人,眉眼冷冽,与胖妇女针锋相对,虽然没有一个脏字,可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几个回合下来,胖妇女反倒被气得手脚乱颤,几乎变成了结巴。   “你,你……看老娘不撕烂了你的嘴!”   胖妇女撩起袖子,就要扑上来,丁枚丝毫不惧,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厉声道:“你敢!”   胖妇女被她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却又觉得丢了面子,扭头对着男人骂道:“你个没卵子的孬货,老娘养你是白养的啊,没看到有人欺负到咱们头上了,还干站着看戏呢?”   男子眼中露出凶光,走到丁枚身前,伸手来推她的肩膀,道:“赶紧滚蛋,再唧唧歪歪,小心老子抽你……”   话音未落,突然从横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时飞来一脚,正踹在他的大腿根。男子惨叫一声,蹬蹬退后几步,啪的跌坐地上,手腕和大腿疼的跟要裂开似的,大冷的天,额头竟然滴落豆大的汗珠,畏惧的看着温谅,打死他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温谅,你怎么来了?”   丁枚惊喜过望,刚才男人动手的时候她确实有点害怕,只是没想到温谅会及时出现。   温谅笑道:“我掐指一算,知道今个老妈你跟人吵架,当儿子的能不来帮忙?”   丁枚眉开眼笑,差点就要来揪他的耳朵以示亲昵,温谅翻着白眼躲了一下,道:“妈,先办正事!”   丁枚也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家里,对面还有一对不要脸的夫妇,道:“对对,哎,不对,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   这还是丁枚第一次亲眼看到温谅动手打人,虽然知道儿子已经跟以前不同了,可不代表她看到一向文雅的儿子打人而不感到惊讶。   胖妇女一看局势不对,也瘫倒地上双腿一伸撒起泼来,道:“哎呦,打死人了,当官的欺负老百姓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温谅皱起了眉,听口气这妇女似乎知道丁枚的身份,难道说今天这一出还另有隐情?他转身对丁兰道:“三姨,先跟我妈去店里,这里交给我处理。”   丁枚哪里肯走,温谅凑到她耳边,道:“我有分寸,放心吧,实在不行把老爸的名字报出来,谅他们也不敢怎么着。不过你在这的话,别人该说咱们母子俩仗着老爸的权势欺负人,传出去不好听。”   丁兰也在一旁劝,好不容易才拉着满心不情愿的丁枚下楼去了,温谅扫了下周围,从店门口找到一根木质拖把,咔嚓一下踩成两截,提着木棒走到男人面前,面无表情的道:“推人的那只手,伸出来!”   男人犹自耍狠,道:“小子,老子是坐过牢的人,你敢打老子,等着……啊!”   温谅懒的听他废话,抬起大脚重重的踩在他的右腿膝盖,男人又是一声惨叫,差点疼的晕了过去。正哭的眼泪鼻涕齐飞的胖妇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望着温谅,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温谅将木棒横放在男人的肩头,一下下的轻轻敲着,淡淡的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手平放在地上,我只砸碎你十指关节,要是不听话,别怪我废了你整只手臂!”   男人被彻底震住了,越是这种看似敢玩命的狠人,真碰到比他更狠的人立刻就怂了,道:“别,别,大哥,这事真不能怪我啊,我们也是没办法,都是老板交代……”   “让开让开,谁打架呢,谁打架呢?”   男人话没说完,一群穿着服装城保安制服的人驱散围观的人群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保安队长,指着温谅道:“放下放下,要打架外面打去,告诉你们,谁敢在这里闹事,都没好果子吃。”   温谅收回木棒,转身看着保安队长,道:“来的好巧啊,我就奇怪了,刚才这里吵的那么厉害,怎么不见你们出现呢?”   保安队长脸色一沉,道:“你什么意思?我们接到消息立刻就来了,只看到你在持械打人,没听到什么吵架不吵架的!”   温谅可以肯定今天这事有猫腻,把手中的木棒一扔,道:“你们老板是谁,让他来见我。”   保安队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你让我们老板来见你?哈哈哈,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住嘴!”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保安队长立刻点头哈腰的道:“杨总好。”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打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人拿着棍子把405的商户打伤……”   杨总皱着眉头看了看温谅,道:“你是谁?干吗打人?”   温谅知道来了正主,笑道:“谁看到我打人的,杨总不要听别人一面之词。”   “明明就是你,还敢狡赖……”   杨总不满的哼了一声,保安队长立刻闭上嘴,看着地上的胖妇女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胖妇女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杨总吩咐保安队长:“去把201的商户叫到办公室……”   温谅打断了他的话,道:“不用了,我能做代表,有什么跟我说就可以了。”   “那好,请你们都来办公室,等我们了解完情况,会给出处理意见。”   温谅决定静观其变,跟着他们去了。在办公室等了一会,杨总推开门走了进来,道:“事情经过都了解了,根据我们跟商户签订的协议,但凡发生吵闹争执斗殴事宜,我方有权利单方面解除租赁合同,所以请你们双方在这上面签个字,今天就搬出服装城。另外,201商户打伤405商户所需的医药费,由服装城方面负责垫付,算是合作一场,好聚好散,你们有没有异议?”   405那对夫妻表示没有异议,杨总的目光投射在温谅脸上,等着他的答复。温谅笑了笑,道:“看来你们都准备好了,我不同意也没办法,在哪签字?”   杨总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温谅会这般好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解除合同递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四章 见招拆招   温谅接过合同,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拿起笔爽快的签了字,目光在杨总脸上打了个转,微微一笑,二话不说转身离开。杨总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惊疑不定,不知温谅打的什么算盘,一个能把顾家大少爷整治的生不如死的主,可不像这么好说话,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等等,这个,我觉得还是让丁老板亲自签字的好……”   温谅淡淡的道:“杨总,所谓合同不过是走个过场,谁签字有什么区别?只要我们马上离开服装城,你的目的达到不就成了?”   杨总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好目送温谅离开。胖妇女扭着水桶腰凑了过来,舔着脸谄媚道:“杨总,我们都按着您的吩咐做了,这个医药费是不是……”   杨总瞪了她一眼,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到桌子上,冷冷的道:“拿了钱就乖乖的闭上嘴,明白吗?”   “明白,明白,您尽管放二百个心!”   等405的夫妇离开,杨总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道:“顾总,他没上当,既没找关系出面干预,也没当场耍狠闹事,老老实实的签了字,这会刚离开……”   “继续盯着,看他会不会真的关店,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圣翔服饰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里,顾文舟放下电话,手中玩着一支派克金笔,满是书卷气的脸庞隐有失望之色。路心妍站靠在老板桌的边缘,修长的美腿交错而立,更显得身材起伏有致,问道:“怎么样?”   “温家的小畜生不知怎么转了性,竟生生咽下了这口气,乖的跟只小绵羊似的……”   路心妍听过后一脸诧异,虽然只跟温谅打过两次交道,可那种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嘴脸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道:“是不是他猜到了什么?”   顾文舟摇摇头,道:“他今天出现在菘蓝只是碰巧罢了,猛然之间能想的这么深?只能说运气使然,让温怀明逃过一劫!”   顾文舟知道丁枚在菘蓝开服装店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还是因为碧雅思的生意越来越好,几乎能排在整个服装城的前几名,这才引起了菘蓝总经理杨庆的注意,略一调查,得知了她的身份,马上报告给了顾文舟。顾文舟也没料到温怀明竟然会让老婆在死对头的地盘开店,虽说菘蓝服装城跟商户们是互相依存的关系,但要不是有服装城这样一个强大的综合平台,想要在短短数月间将营业额做到过万的程度还是难以想象的事,这就好比被强奸了还乖乖的掏钱给人家赚,感觉简直比吞了一只苍蝇还恶心。   所以顾文舟盛怒之余,让杨庆暗中盯着丁枚,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机会。一个月后,当顾文舟从杨庆那里得知丁枚要和405的商户商量转租事宜,果断决定从丁枚着手,给温怀明挖一个坑,准备让他摔一个大大的跟头。   于是便发生了今天的那一幕,杨庆私下做通了405商户的工作,许以两万元的报酬,让他们反悔并故意生事,最好能激的丁枚当场失控,然后由他出面搬出服装城管理办法,逼丁枚签字退店退租。   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以温怀明如今在青州的权势,丁枚吃了这么一个闷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必然会找人出面,或许她不会找温怀明直接干预,但少不了要动用市里方方面面的关系。   顾文舟等的就是这一刻,不管丁枚找了谁来说项,他都会将事情彻底闹大,从京城到省市也联系了好几家挂着“国”字头的媒体,甚至连报道的标题都已经想好了,比如明星官员借妻敛财,家属仗势欺凌同行,再比如以公权谋私利,威逼恐吓投资商等等等等,一旦造成声势,他甚至决心关停菘蓝服装城,造成既成事实,以青州投资环境恶化为名,借舆论将温怀明逼到死路。   到了那时,温怀明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而国人向来有追涨杀跌之风,能捧你上天,也能踩你入地。尤其对温怀明这种知名度极高的官员而言,名声本就是一把双刃剑,有了功绩会被夸奖赞美,可但凡出了点差错,也会被无限的放大。   除开这些,顾文舟此举还有一个十分恶毒的用意,温怀明的崛起有一半的功劳要拜新闻媒体所赐,要是同样陨落在新闻媒体的报道中,传出去想必会成为警世恒言的著名实例,让他这辈子再也难以翻身。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之计,顾文舟曾仔细研究过舅舅顾时同跟温怀明的几次交手,他私下认为,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选错了下手的对象。温怀明能爬到今日的地位,生性之狡诈多疑自不必提,想要从他身上找到破绽,实属大海捞针,费力不讨好,而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丁枚却不同,一个普通妇女,又从农机厂下了岗,生平当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农机厂的小出纳,见识和城府都不能跟温怀明相提并论,况且顾文舟爱读史,古往今来,多少不可一世的人物都栽倒在了老婆儿子身上,可见这是一条整人的终南捷径。   而另一方面,顾时同每次出手都动静太大,从上而下,牵连甚广,极易引起温怀明的戒备和反弹。而这次却仅仅从小小的碧雅思着手,任他奸猾似鬼,怕也要一着不慎,喝下这碗洗脚水!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丁枚果然受不了激,当场跟405的商户大吵起来,只是没想到温谅突然出现,且一出手就打倒了看似比他凶悍了数倍的男人。杨庆赶紧出面,将双方带到了办公室,然后立刻给顾文舟打电话汇报了最新情况。顾文舟不以为意,反倒认为由温谅这个霸道惯了的纨绔掺合进来,会对计划更加的有利。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温谅竟然干脆利索的签了字,又安抚下丁枚丁兰二人,然后亲手摘了碧雅思的牌子,拉着店里所有的库存衣服扬长而去。   顾文舟接到杨庆的电话后,知道温谅真的离开了菘蓝,推了推鼻梁上的钛架眼镜,漂亮的像女孩子的手慢慢伸进了路心妍的衣襟下摆,轻轻的抚摸起来。   回到了家,丁枚还按捺不住心头的火,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腾的站了起来,道:“这是欺负人,又不是咱们先惹的事,凭什么赶咱们走?不行,我一定得讨个说法,不能让他们得意!”   温谅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她,笑道:“怎么讨说法,你跟人吵架,我跟人打架,就是我爸知道,怕也不会帮咱们,说不定还得挨一顿批评呢。”   丁枚一想,以温怀明的性格不用猜,肯定一顿批没商量,她哼了一声,道:“不找你爸,我认识菘蓝那片管委会的主任,县官不如现管,他随便搭个话,我就不信杨庆那个狗东西不求着咱们回去。”   温谅暗暗叹了口气,以前只想着菘蓝的平台很合适初次开店做生意的丁枚,却忘记以她的心性如果被对方盯上,很容易上当受骗,给父亲惹来麻烦。毕竟比起那些整日里在阴谋诡计里打滚的人精,丁枚实在太单纯了些。   “妈,找人出头的事先不急,你放心,绝对会给你出这口气。明天你和三姨先去江越考察下市场,看看今冬的新款,调研下市场。等你从那边回来,我给你在华山区找一间二百平米的大店铺,房租比菘蓝只低不高,怎么样?”   “真的?”   “比我是您亲生儿子都真!” 第七百七十五章 毒不在药,而在人心   温怀明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一开灯看到温谅独自一人侧卧在客厅的沙发上,道:“怎么不去房间里睡?”   温谅揉了揉眼睛,道:“等你呢,又加班了?”   “省经贸委的领导下来指导工作,市里办了个接待酒会。”温怀明脱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径自往厨房走去,道:“还有粥没有,晚上喝了点酒,胃有些不舒服……”   “锅里留着呢,热一热就行。哦,对了,冰箱里有芥菜,凑合着吃点,爽口。”   给温怀明留饭是丁枚的习惯,不管他回不回来吃,都会留一份在厨房,这是他们这代人表达情感的方式,简单而内敛,却透着相濡以沫的情意。   过了一会,温怀明端着半碗粥和一小碟芥菜丝走了出来,坐到温谅对面,热气腾腾的暖粥下肚,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问道:“等我有事?”   温谅笑道:“小事,不过你听了不许发脾气,更不许找我妈麻烦。”   温怀明皱起眉头,心知绝不是温谅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顿时没了吃饭的胃口,放下手中的碗筷,道:“说吧!”   温谅将今天在菘蓝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转述一遍,温怀明眉头紧锁,起身来回踱了两步,突然停住身子,道:“你怀疑是顾时同那边在捣鬼?”   温谅点点头,身子往沙发上一靠,淡淡的道:“只有这样一个解释,不然碧雅思生意做的这么好,服装城大力宣传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为跟一家即将倒闭的商户起争执而扫地出门?况且那家商户应承在先,变卦在后,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必定是被人幕后做了工作。”   “可这样做除了把你妈赶出菘蓝,恶心恶心咱们以外,还能有什么用?以顾时同的身份地位,未免有点雷声大雨点小……”   “要是我猜的不错,赶我妈走只是一个引子,对方的醉翁之意并不在酒。”   温怀明也是极聪明的人,听温谅一点,立刻闻弦歌知雅意,悚然一惊,道:“你是说?”   正在这时,温谅的手机响起,对温怀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下了接听键,道:“明哥,怎么样?”   “我按温少的吩咐,带人在菘蓝门口等着,一直跟那两个家伙到了他们租的房子……”   温谅静静的听着,片刻后挂了手机,道:“已经确认了,405的那对夫妇被菘蓝的总经理杨庆收买,今天是故意找茬闹事,呵,两万块,可也真舍得下本钱。”   温怀明没有问温谅通过什么手段进行了确认,经历了那么多事,他相信温谅行事自有分寸,沉思了一会,断然道:“你做的对,一进不如一退,这种事就算在理也说不清,不如直接从菘蓝撤出来,任他们有多少后手,也没了用武之地。这样吧,碧雅思也不要再开了,我在这个位置上,终究是个授人以柄的隐患。”   虽然1985年5月23日国务院就发布《关于禁止领导干部的子女、配偶经商的决定》,明令禁止县团级以上干部子女、配偶从事经营性活动,可实际执行起来从上到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因无须多说,大家都懂的。   但潜规则毕竟是潜规则,摆不上台面,一旦像温怀明这种结下了厉害之极的死对头,时不时的要防备从暗处射来的冷箭,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对手攻讦的依据。   温谅冷笑道:“老爸,你还没想明白,对付呲牙咧嘴的狼群,忍让只会让它们更加的凶狠,只有一拳打掉它的獠牙,才不会将自己置身危险的境地。碧雅思本来只是给我妈找个打发时间解闷的地,赚不赚钱,开不开的下去都无所谓,可既然有人想从这着手对付你,那就不仅不能关,而且要继续开下去。说句怄气的话,我妈从农机厂下岗,不给政府找麻烦,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走到哪也说的过理去,没必要太小心翼翼。你要还是不放心,大不了营业执照换成三姨的名字,任谁也挑不出刺!”   温怀明知道温谅绝不肯善罢甘休,道:“你要做什么?”   温谅眼中闪过一道厉芒,道:“爸,这事交给我处理,你不用管了!”   第二天上午,时代大厦快又多总部,潘明良挺着大肚子刚进到办公室坐下,李翠儿急冲冲的推门进来。   潘明良淫笑道:“怎么了宝贝,两天没喂你,一大早的就忍不住了?”   李翠儿俏脸绯红,咬着唇羞涩不已,道:“呸,谁忍不住,你要再招我,小心我现在就走!”   潘明良也算是花丛老手,可像李翠儿这般清纯中透着妩媚的良家女子,一举一动都能搔到他的痒处,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从以前的纯粹猎艳到现在动了几分真情,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一边抚摸一边哄道:“都怪我,怪我,宝贝,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翠儿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潘明良眼睛一亮,道:“真的,他跟你联系了?”   “嗯,他今晚当值,同组的另两个人有一人请了病假,还有一人中间要去别的车间签字记档……”   “做的好!”潘明良兴奋起来,道:“让他今晚瞅准机会动手,我这就联系人,明天一定让青河名声扫地,哈哈哈!”   当夕阳不舍的落入山谷,星空悄然拉上了夜幕,坐落在西郊的中央厨房开始了一整晚的忙碌,数十辆大货车从入口依序进入,然后有来料组的工作人员进行检验化验、过磅复称,然后按照材料的不同安排接收入库。这些食材经过仔细挑选很快的到了各条生产线的起端,再经过多道加工程序,逐渐变成需要在明天一早配送到各家门店的成品或半成品食物。   凌晨三点十五分,司雅静带着中央厨房的两位副经理、各车间主任、各菜系厨师长等中层管理人员出现在厂区,这没什么奇怪,不定时和不定次的突然巡视,是中央厨房投入使用以来的例行节目,工作人员都见怪不怪。当众人走到豆浆制品库,刚刚磨出来的豆浆会运到这里打包冷藏,而负责最后检验豆浆质量的王大头正在将一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往容器里倾倒。   “你在干什么?”   不等司雅静出声,早有人怒喝一声冲了过去,将惊慌失措的王大头猛的推开,手中的粉末落了一地。一位农村长大的厨师长凑过去看了一眼,脸色唰的变得苍白一片,身子几乎瘫软在地,颤抖着道:“司总,这,这……这是毒鼠强……”   凌晨三点三十分,青州市公安局接警中心接到了青河豆浆有限公司的报警电话,正在局里值班的刘天来亲自带队赶往西郊,经过现场调查取证,初步认定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投毒案,将一干人等全部带回局里问话。   凌晨五点,许复延从睡梦里被电话惊醒,听完刘天来的汇报后,批准了他引蛇出洞的行动方案。   五点三十分,同样从睡梦里被惊醒的潘明良则是高兴的不得了,知道王大头已经成功下了泻药,马上打了电话,让明天到青河豆浆店前表演吃坏肚子戏码的群演做好准备,还有连夜拉到青州的那一帮大报小报的记者。等确认计划无误后,他突然来了兴致,抱着软玉温香的李翠儿哼哼唧唧的爽了一把。   这一夜,螳螂以为捕到了蝉,却不知道早有黄雀等在后头,翘首以待,准备将螳螂整只吞下,连一点渣渣都不留! 第七百七十六章 胡辣汤   如果将四季比作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女子,冬日一定是其中最偷懒的一个。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青河豆浆华山店的牌匾上,时针已经轻快的指向了八点钟的方向。赶着上班的蜂拥人潮已经从店内散去,可更多的不需要赶时间的人们立刻填满了二百多平米的宽阔空间,蒸腾的热气,扑鼻的香味,夹杂着笑语欢声,汇集成了都市生活里最普通的一个早晨。   “几位来点什么?”   华山店的店长小音笑嘻嘻的将餐单放在桌子上,温谅拿起来前后扫了一眼,曾经单调的三四道菜品已经扩展到了三十多种,尤其收购姜芷兰的胡辣汤秘方在经过先后不下十数次的改良后,刚推出不到一个星期,便成为青河最畅销的主餐之一。   “我来一份小碗牛肉胡辣汤,再来四个葱油饼。你们要吃什么?”   座位上除了温谅,还有许瑶、纪苏和宁小凝三女。今天周末,一大早温谅开着车到了一号院,打算接了许瑶来华山店吃早餐,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敲开了门才发现纪宁二人昨晚都在许瑶家住下,浪漫的二人世界登时变作了铿锵四人行。   “我看看都有什么,”许瑶一把抢过了餐单,纤细的手指从上到下飞快的划拉了一遍,道:“嗯,这个咸了,我这两天嘴苦,这个太辣,吃了要长痘痘,这个太甜了,会不会长胖啊……”   作为一店之长,小音现在已经比较稳重了,拿着纸笔站在桌边,面带微笑的听许瑶挑挑拣拣。都是在八一店就认识的熟人了,许瑶古灵精怪的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反正这么多种食物,总会有喜欢的。   许瑶煞有介事的从头看到尾,然后小脸蛋扬起,看着小音一本正经的道:“这样吧,我也来碗胡辣汤!”   小音微微张开了嘴,下意识的反问道:“胡辣汤?”   纪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许瑶瞪大了眼睛,批评道:“纪小苏同学,注意你的态度,埃塞俄比亚人民连红薯面窝头都吃不上,我点胡辣汤是悲天悯人之心,有什么好笑的,你还笑!”   “好好,我不笑了,”纪苏端正坐姿,正色道:“说说看,为什么你要胡辣汤就是悲天悯人呢?”   “你想啊,我要是点别的东西,厨师肯定要另外做,另做就会有浪费,浪费可耻啊!”   温谅毫无节操的拍起了马屁,道:“许瑶同学这觉悟,啧啧,我决定今年的市三好学生评选,一中的候选人就是你了!”   许瑶顿时眉开眼笑,小手抱拳晃了晃,道:“早听说温主席公正严明,同学们是有口皆碑啊……”   纪苏无语的看着两个厚脸皮,一直没说话的宁小凝突然道:“一个广播站小站长,一个学生会小主席,还没班主任官大,能别装的跟参议院会见众议院领袖似的吗?”   许瑶嘻嘻一笑,歪着头问宁小凝,道:“小凝,你要什么?”   宁小凝瞅了眼温谅,淡淡的道:“胡辣汤!”   “噗!”   这次是小音没忍住,她也算是明白了,跟这几个再墨迹下去,恐怕到了关店都没完没了,收了餐单,道:“苏苏要什么?”   “跟他们一样,其他的南瓜饼小笼包小音姐你看着上吧。”   “好的!”   很快四小碗胡辣汤端了上来,许瑶尝了一口,脸上浮现惊讶的表情,她的早餐都在家里由张妈解决,一般不怎么在外面吃饭,所以还没吃过青河新推出的这道早餐,道:“很好喝啊,怎么跟我以前吃过的不一样?”   温谅笑道:“这个是青河自己研制的秘方,跟逍遥镇和北舞渡的都不太一样,口感更柔和一点,没有那么辣和香,好吃的话以后多来几次。”   “嗯,不错,挺好。”   许瑶赞不绝口,纪苏和宁小凝之前已经吃过,没她表现的那么夸张,不过美食当前,也吃的很开心。正在这时,餐厅里突然起了骚动,不少人站起身往窗户外面看,许瑶疑惑的放下手中的勺子,发现外面的路边不知何时多了二十几个衣着各样、年纪不同、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华山店的门口,有的挥舞着手臂神情激愤,有的捂着肚子满脸痛苦,显而易见是出了什么事。而国人向来好事,一眨眼的工夫,周边已经围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出去看看!”   许瑶眉头一皱,她冰雪聪明,立刻想到是不是有人要来找青河的麻烦,刚要起身,却被温谅按在了座位上。   “老实吃饭,小偷集团搞诈骗,有什么好看的!”   “小偷?看着不太像啊……瞧,他们手里还有横幅,写的什么来着……”   许瑶话音未落,又从周边扑上了几十人,两三个一组,如狼似虎的将先前出来的那批人全都按倒在地,双手背后铐了起来,那张尚未打开的横幅也被收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   “争地盘打架的吧?”   “你见过快要六十岁的青皮啊?哎呦,你看那老头,吓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有手铐,可没警服,是警察吧?”   “可能,便衣,刘欢那首歌怎么唱的,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   “哥,咱别唱了行不?”   青州的老百姓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打打杀杀等闲事耳,非但没有散开,反而越聚越多,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气氛搞的比场内正抓人的还热闹三分。等抓捕完成,为了避免造成不好的影响,一人走到台阶上,大声说道:“各位同志,我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耿超,今天带队抓捕一群小偷诈骗集团,他们以老幼妇孺为掩护,多次进行坑蒙拐骗等违法犯罪活动,希望大家有过类似上当经历的,及早到公安局进行登记,说不定能追回损失。”   等耿超押着人离开,许瑶上下打量着温谅,道:“神仙,你好厉害啊,怎么知道他们是小偷集团呢?”   温谅笑而不语,夹起一个小笼包塞到许瑶嘴里,今天这出好戏,只是拉开了一个帷幕,只可惜他不能去快又多的总部,潘明良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 快又多的末路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能随便进!”   “公安办案,你们潘总在哪里?”   “在会……会议室……”   快又多公司最东侧的大会议室里,坐了满满的一屋子人,既有公司科长以上的中高层管理人员,也有各家门店的店长经理,路心妍身穿浅蓝色的职业套裙,头发用发夹固定在脑后,俏丽的脸蛋化了淡淡的妆容,妩媚中透着精明和干练。她站了起来,手中拿着遥控器,用幻灯片做着报告,全面详细的讲解了快又多目前面临的风险和危机,以及公司战略转型的迫切和必要性。这是她和潘明良闹翻后第一次将双方的矛盾公开化,一方面是试图尽最后的努力来说服公司管理层,继而影响潘明良的决断,另一方面则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一旦快又多陷入绝境,顾时同追究起来,她也能以见事在前来撇清干系。   潘明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浑不把路心妍的话放在心上,他特意选在今天把所有人召集起来,任由路心妍在那大放厥词,为的就是等会接到青河那边的消息后,让路心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什么海龟,都是狗屁!   潘明谅看了看表,已经快九点了,他信不过别人,特地派了李翠儿到华山店附近等候消息,算算时间,估摸着也该传回来信了,眯着眼睛扫了下路心妍,幻想着等会怎么才能狠狠的羞辱这个女人,让她明白这里究竟是谁在当家。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闯进来了十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领头的还是耿超,径自走到潘明良跟前,道:“潘总,跟我们走一趟吧!”   潘明良愣了愣,他还没意识到青河那边出了篓子,身靠顾时同这座大山,自然有他的底气在,当下并不慌乱,将茶杯放在桌上,皱眉道:“你是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要不要我给你们冯市长打个电话?”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耿超笑了笑,道:“不过给你个建议,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随便打电话的好……”   “你!”   潘明良勃然大怒,腾的站了起来,指着耿超大骂道:“你算哪根葱,信不信我拔了你这身皮!”   另一个副总吴辉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认得耿超,知道他是市局刘天来的心腹,轻易招惹不得,忙将潘明良拉开,陪着笑道:“耿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潘总到咱们这里投资开店,支持青州的经济建设,市里的各位领导都多有赞誉,绝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   “你是?”   “我叫吴辉,蒙潘总提携,现任快又多的副总。耿局您放心,我们公司一定配合公安局的工作,不过您看这边人多嘴杂,有什么也说不清楚。不如这样,您先到潘总的办公室里坐坐,有事咱们说事,肯定不会让局里的同志们白跑一趟。”   耿超看了吴辉一眼,突然变了脸色,道:“来人,把他给扣了!”   立刻有两个公安将吴辉双手扭到背后铐了起来,吴辉大惊,顾不上手腕的疼痛,叫道:“耿局,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   “敢公然贿赂公安人员,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没,我没有,我,我……”   耿超懒得再说废话,大手一挥,道:“潘明良,路心妍,杨登峰,杜方亭,孙志新,蔡坚强……所有点到名字的人请到门口这边来!”   他脸上露出几分阴狠的狞笑,道:“我警告你们,最好不要有别样的心思,现在只是请你们回局里协助调查,要是有人拒绝合作,别怪我给你们一个个上铐子。投毒这样的大案,你们这群人谁也脱不了干系,还是老实点好!”   投毒?   听到这两个字,刚才还怒火冲天的潘明良身子猛的一震,嘴巴微微张开,脸色刷的变得苍白,脑海里空荡荡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路心妍本来还满心疑惑,不知公安局突然出现,究竟闹的哪一出,可此时一看潘明良的反应,顿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这个老色鬼信誓旦旦的说青河的问题交给他处理,原来想的竟是这样的馊主意!   真是蠢货,蠢到了家,也不看看青州是谁的地盘,小心翼翼的合法经营还唯恐对方动用政府方面的资源来使绊子耍手段,你竟然还敢给青河豆浆投毒?   人群中沉默了片刻,陆续走出来几个人,他们这会也明白公安局是有备而来,点到的名字都是公司的高层,连一向交游广阔的吴辉都被铐住了,别的人想躲也躲不过去。   路心妍跟着其他人站起身往门口走去,盘算着怎么跟关山那边取得联系,美眸一转,对耿超笑道:“耿局长,我想上个厕所。”   耿超并不留难,点了名女警,道:“带路总去厕所。”   “呵,耿局认识我?”   耿超摇摇头,道:“快又多只有一位女老总,想必就是你了。”   路心妍见他似乎没刚才那么凶,还以为自己身为美女的优势彰显,起了得寸进尺的心思,微微凑了过去,身子几乎要和耿超触碰到一起,低声问道:“耿局,投毒的事贵局确认了吗,会不会有误会呢,我觉得潘总不像这样的人……”   耿超笑中带了点讽刺,道:“我也没说是潘总指使,快又多所有人都有可能,包括你路总在内,所以还是替自己多想想,甭操别人的心了!”   路心妍脸蛋一僵,旁边的女警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好像路心妍跟晚上那些站街的女子没什么两样,冷冷的道:“不是上厕所吗,快点走!还有,通讯工具先交出来……”   上午九点零七分,在距离青河豆浆华山店门口闹事的那帮人被公安带走三十分钟之后,青州市公安局由耿超带队将快又多国际餐饮有限公司包括潘明良路心妍在内的八名高层全部请回局里问话,同时封存了快又多的财务数据和银行账户,位于青州境内的二十一家门店被勒令停业整顿,另对其他开设有快又多门店的地市公安机关发出了协查通报,要求协助排查投毒案的相关嫌疑人。   消息一经传开,就是不关心餐饮业的人,也知道快又多大势已去,区别只在于死的早或晚而已!   青州公安局。   潘明良坐在审讯科的椅子上,双手手心有些出汗,但他并不是太紧张,经过短暂的失神,他也想明白了,不就是泻药吗,多大点事,还投毒投毒的吓唬谁呢?何况跟青河中央厨房那人的联系全由李翠儿负责,要是别人他还不敢说,可李翠儿自从跟了他,两人情深意重,就算被抓了也绝不会把他供出来。   身为混迹花丛多年的老手,这点自信,潘明良还是有的!   耿超和另一个年轻点的公安推开门走了进来,往对面一坐,耿超淡淡的道:“潘总,知道自己为什么进来吗?”   潘明良不屑的道:“别玩这一套老把戏了,有什么话直说吧,是我的我跑不掉,不是我的你也别想栽赃。还有,耿局长是吧,我劝你一句话,做人留一线,将来好相见,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有倒霉的那一天!”   耿超面无表情的对旁边的年轻公安道:“记下来,潘明良威胁恐吓办案人员,态度恶劣,言语嚣张之极。”   年轻公安二话不说,刷刷的将刚才的对话记录在册。潘明良冷冷一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再提这方面的话题,道:“我正想问问,你们今天到快又多大肆抓人,有什么依据?”   “只是请你们回来协助调查,谈不上抓人。不过看来潘总记性不大好,我就提示你一点,今天凌晨,青河豆浆的中央厨房被人恶意投毒,不知潘总事先知不知情?”   “青河豆浆?青河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快又多的老总,又不是青河的老总,这话你应该去问李胜利才对!”   “李胜利会给自家的豆浆投毒吗?这样的案子,自然要找有作案动机的人,潘总跟青河是竞争对手,动机看来十足的很呐。”   潘明良的神情很是悠闲自在,道:“快又多跟青河是对手不假,可你随便找人问问,现在是青河发展的好,还是快又多发展的好,它有我们的门店多吗?要不了多久,快又多就能让青河倒闭,我有什么必要通过这种违法手段去打击对手,我傻啊我?”   耿超笑道:“潘总当然不傻,可是听说你们今天上午开会的议题就是如何应对接下来要面临的危机。路心妍是你的副总吧,她的讲稿全文就在这里,要不要拿给潘总过目一下?”   不等潘明良回话,耿超又拿出了一份材料,道:“有一个叫李翠儿的女人,潘总认识吗?”   潘明良心头一紧,表情有点不自然,道:“当然认识,她是快又多财务部的副总监,怎么?”   “这是李翠儿的口供,她已经供认,由你指使、下令并提供五万元的资金买通了青河中央厨房的王某,让他于今天凌晨三点十五分,在制好的豆浆中投毒,意图达到伤害青河豆浆名誉和公信度的目的……”   潘明良没想到李翠儿竟然真的供出了自己,心头先是一阵难言的失望,紧接着怒火中烧,被背叛的痛苦和愤怒齐齐冲上脑海,身子不受控制的略微颤抖,好一会才漠然道:“她算什么东西,她说是我就是我?你们公安这样办案,不觉得有点可笑?”   潘明良毕竟是社会上厮混出来的人物,既然到了这一步,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不过他想了想,李翠儿就算招供,可空口白话,没有凭证,他也能推的一干二净。   这世上谁不比谁傻多少,想整人,没那么容易!   耿超却又从桌下拿出了一个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传来了潘明良的声音:“宝贝,跟王大头联系上了没有……什么,要五万?给了两万还不满意,胃口可真够大的……告诉他,钱没问题,可要是事办不好,小心他的狗腿……青河的中央厨房管理能有多严?再跟他说一次,我的耐心有限,最迟三天内,必须把事办了……”   录音带里全是潘明良在不同时段说过的话,耿超饶有兴致的看着潘明良已经冒出汗滴的额头,道:“如果这还不够的话,”他到桌下摸了摸,仿佛哆啦A梦的小口袋,又摸出一厚叠资料,道:“这是今天在青河豆浆门口抓获的人员口供,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我们找到了那个绰号叫老山的人,他也供认受你指使派人到店里闹事。另外还有几个报刊的记者,承认收了你的红包,要集中媒体的力量把青河搞臭搞垮。这些口供证据链完整,作为起诉的依据已经足够了,如果潘总还不坦白从宽,我想帮你也帮不了……”   潘明良没想到连老山和记者都被抓了,知道再矢口否认也只是强撑罢了,把心一横,道:“好,我招了,这件事确实是我指使,不过你们也别想给我扣大帽子,什么投毒,不就是下了点泻药,又没造成什么后果,你能拘留我几天?”   “泻药?”耿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道:“潘总,毒鼠强可不是什么泻药,它的毒性甚至超过了氰化钾,不管有没有造成恶劣后果,都不是拘留几天能解决的麻烦!”   “毒鼠强?”   潘明良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猛然回过神来,眼睛瞪大,眼球都快要掉出来了,道:“什么毒鼠强,我让王大头下的是泻药,不是什么毒鼠强,不是……”   耿超站起身,道:“潘总,既然招了,就不要再有侥幸心理,李翠儿,王大头,老山等人都说你让下的毒药,什么是毒药,一丁点就能致人死地的才是毒药!我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砰!   审讯室的铁门关上,潘明良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瘫软在凳子上,喃喃自语道:“毒药,毒药……” 第七百七十八章 全盘接收   穆泽臣得到快又多被查封的消息已经是中午时分,距离事发过去了快两个小时,虽说有要撇清两者间的关系而缺乏有效沟通途径的缘故,但要是齐舒依然在明华,如此迟缓的反应速度几乎是不能想象的事。不过这一次穆泽臣学乖了,没有急冲冲的出面去捞人,前后吃了几次大亏,就是再蠢的人也知道现如今的青州不再是以前能让他横着走的螃蟹时代了,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   他先给顾时同打电话做了汇报,然后坐在办公室里眯着眼坐了片刻,到套间床头的保险柜里取了十万块装在公文包里,下了楼没有带司机,一个人开车离开。   东城有一间并不是太起眼的茶社,坐落在错落交织的胡同里头,乍一看跟普通民居没什么两样,窄窄的大门两侧俗气的写着一副“门通四海,财源广进”的对联,要不过是门楣上挂着“一寸泉茶艺”的牌匾,很难发现此地竟然在开门做生意。穆泽臣将车停在胡同口,走到“一寸泉”门前,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茶社里面的装修称不上豪华,但绝对算的上雅致,跟外面寒酸的样子判若云泥。长长的通道两侧是十数间包房,除了红木的房门没有任何窗户之类让外界窥视的东西。在入门口的宽大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刚刚三十出头的漂亮少妇,一身黑色的棉纺连衣裙,衬的皮肤愈加的白净,头发简单的盘在脑后,显得十分的素雅,看到穆泽臣进来,抬头淡淡的道:“有约吗?”   “刚才电话里订了一字号房。”穆泽臣表现的很有礼貌,没有平常男人遇到长的漂亮的女子时那种习惯性的上下打量。   “哦,”少妇听到一字房,随即站了起来,抿嘴笑道:“跟我来吧。”   少妇一站起,跟刚才坐着时又有不同,窈窕的身段仿若少女般的柔软,却透着勾人心魄的动人风情,打头往茶社的里面走去。穆泽臣的眼神这才在她纤细的腰臀上游弋了一下,深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以他向来不近女色的为人,能有这样的异动,足以证明这个女人的魅力惊人。   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里角一座密闭的小门,来到一间独立的包房前,少妇停下脚步,轻声道:“进去吧,稍等一下,茶马上送来。”   “多谢!”   穆泽臣盘腿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双手平放在膝盖处,眼帘低垂,静静的坐着,仿佛一座沉睡的雕像。大概过了快一个小时,房门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道:“穆总,久等了。”   穆泽臣睁开眼睛,站起身伸出手,笑道:“牛书记,有阵子没见,您可是瘦了不少。”   进来的人正是青州纪委书记牛贵清,闻言一笑,道:“瘦点好,人一瘦啊身体的毛病就少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来什么别来病……”   寒暄了几句,两人对面入座,都是老油条了,转弯的话不用多说,穆泽臣开门见山,道:“牛书记,有点事想要麻烦您帮个忙。”   牛贵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快又多的潘明良跟我是好朋友……”   牛贵清并不知道快又多跟明华的关系,但骤然听了穆泽臣的话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听他继续说:“可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一大早刘局长把他给抓了,还安了个投毒的罪名。牛书记,您说说,这不是老鼠跳到钢琴上——乱弹琴吗?”   牛贵清这次笑了笑,不过仍然默不作声。穆泽臣见状,立刻改了口风,道:“退一万步说,快又多这一年来在青州投了两千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就算某些事上发生点误会,也总得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我老穆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不能动不动就抓人,扣屎盆子,非得处之而后快,您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一次牛贵清没有再沉默,叹了口气,道:“穆总,这事我也听说了,是天来一手主抓的案子,许书记也知道了,恐怕不好办呐……”   穆泽臣一想起许复延那张脸,就有些头疼,咬咬牙道:“绝不会让牛书记为难,只要潘明良没事,其他的都好商量……”   牛贵清仅仅在茶室里待了十分钟便先一步离开,穆泽臣等他走后点了一份雨前龙井,又坐了快一个小时,然后来到前台留下了一个大信封,道:“这是茶钱,老板娘,茶很好。”说完出门而去。   美妇目送穆泽臣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随手打开了信封口子,里面整齐的叠着十捆崭新的老头票,顿时吓了一跳,忙用座机拨打了一个号码:“贵清,那个人留了十万块,这也太多了吧?要不我追出去退给他?”   电话那头顿了三秒,传来牛贵清轻描淡写的声音:“留着吧。”   美妇挂了电话,不由猜测起穆泽臣的身份,能一次出手十万块的豪客,一定是青州城了不得的人物了,却不知犯了什么事,乖乖的求到自家男人门上。   温谅在市委招待所开了一个单间,温怀明先过来,屁股还没挨着凳子,问道:“什么事,急冲冲的把我叫出来?市委还忙着呢,等会要跟许书记下乡……”   “还不知道,刘天来打了电话,说有急事,先喝口水,估计他也要到了,耽误不了几分钟。”   话音未落,刘天来推门进来,一脸的怒气冲冲,道:“温少,牛书记到底想干什么……”   一听牵扯到了牛贵清,温谅竖起手指竖了一声,起身关了门,按着刘天来的肩头让他坐下,道:“慢慢说,牛书记怎么了?”   刘天来是在审讯的途中接到牛贵清的电话,以他纪委书记的城府自然不会把话说的太透,但听话听音,话外之意无非是看看有没有通融一下放过潘明良的余地。以牛贵清的身份和在青州官场的地位,刘天来不敢把话说死,只是推脱说研究一下,等晚上给他回话,然后立刻来找温谅商量。   “牛书记怎么跟潘明良扯到一块去了?”温怀明有点惊讶,潘明良在青州也就跟冯文学走的近一点,当初快又多开业,冯文学还特意去剪彩祝贺,可怎么着也不该是牛贵清出面说项啊?   “谁说不是呢?”刘天来心中有气,道:“牛书记也是糊涂,这事明摆着是咱们要整人,何苦插进来让自己人为难?”   温谅笑着给刘天来倒了一杯水,道:“牛贵清可不糊涂……”   刘天来呆了呆,手扶着茶杯,道:“怎么说?”   “快又多好歹也是招商局招商引资的成果之一,是青州的知名企业,冯市长前段时间还点过它的名字,说了不少表扬的话,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这样一整,冯市长的脸上不知道疼不疼……”   刘天来哂笑一下,冯文学有点不安于位,并不是什么秘闻,道:“冯市长更糊涂,跟潘明良这样的蠢货打交道,能有什么好下场?这次替他拔了这个毒瘤,好过将来被快又多连累,许书记又岂是好糊弄的?”   温怀明皱起眉头,道:“老刘,不要乱放炮!”   “嘿,瞧我这张嘴,秘书长别见怪。”   温谅笑了笑,刘天来说的话糙理不糙,他之所以敢直接对快又多出手,丝毫不顾忌冯文学,就是看准了许复延乐意见冯文学吃点哑巴亏,不过堂堂一个大市长,想要发出点自己的声音也不为过,只要不是太出格,许复延也不会真的把自己一手捧出来的人一踩到底。   所以,温谅还是要拿捏一个度,不能让冯文学太失颜面,搞垮了快又多,已经足够完成目的,至于潘明良,根本无足轻重,抓了无所谓,放了更无所谓。而牛贵清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故作为难答应了穆泽臣,既拿了钱得了人情,也为温谅这边搭了一条沟通的渠道,可谓两不得罪,两头讨好。   这样的人精,当然不是刘天来认为的人老糊涂!   “这样吧,牛书记的面子不能不给,也不能真的把冯市长的脸都打肿了,你居中联系一下,由李胜利出面谈,就说人可以放,但青河豆浆想要接手快又多的所有门面,让他们开个价。”   刘天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急道:“温少,就这么服软传出去还以为咱们怕了呢,没关系,牛书记那边我顶着,谅他也不能怎么样!”   刘天来也不是蠢人,能按照温谅的法子解决自然最好不过,省的他夹在中间为难,可身为追随者,一定要时不时的表露一下忠心,反正动动嘴皮子又不要钱,还可以提高自己在上峰心目中的地位。   温谅挥挥手,道:“就这么办吧,一个潘明良换来快又多几十间门面和仓储库,不做这笔生意就是傻瓜。”   刘天来只好应承下来,等他离开,温怀明盯着自己儿子老半天,才开口道:“你打一开始,就是冲着快又多的门面去的吧?”   温谅不置可否,笑道:“我可是答应老妈要在华山区最繁华的地段,给她找一间二百平米的大店面开碧雅思,这不是现成的来了?”   温怀明摇摇头,再一次领略到儿子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连环套的本事,心中自然有诸多感慨。 第七百七十九章 市委交锋   温怀明刚回到市委,许复延的一秘张放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快步迎过来说:“秘书长,书记让您过去一趟。”   换了别人,他才不可能一直候着,早回去复命了,也唯有温怀明,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等着。别小看了这里面的区别,老一排贴身秘书来找人,自然是有急事,要是张放先回去,说某某某找不到人,不知哪里去了,会给老一留什么印象?单位里没有小事,细节决定成败,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落井下石,就会让人憋屈许久,领导的秘书不能得罪,原因也正在于此。   温怀明正要起步,张放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冯市长也在,好像在说快又多的事。”   温怀明心领神会,点点头,走开两步又回头道:“对了,白安县的尹书记年底就要退了,我跟许书记提了提,可能会把你放出去,先做好心理准备,过几天组织上会找你谈话。”   张放的心口不受遏制的跳动起来,尹书记指的是白安县的县委副书记尹自强,年龄到了退居二线,这就空出来一个位置,最近不少人在跑动运作,想要取而代之。他跟了许复延两年了,年纪眼看着不小了,本有心去争一争,可又摸不透许复延的心思,不敢贸然出手,况且也未必争得过别人,心中难免有些积闷。某次私底下跟温怀明吃饭,醉酒时说了一点心思,过后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料到温怀明竟然不动声色的把事给办了。   虽然两人是许复延蛰伏时就结交的战友,共过患难,感情深厚,自己也时不时的会给他透漏点消息,但这个人情依然领的大了,怎能不让他感激莫名?   “秘书长……”   温怀明制止了他的话头,道:“下去了好好干,书记对你抱有厚望,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嗯,我明白,一定会干出个明堂来,不给书记和秘书长丢脸!”   到了书记办公室,温怀明敲敲门,进去后歉然道:“刚才有点事出去了一趟,让书记和市长久等了。”   许复延和冯文学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看见温怀明进来都露出了几分笑容。许复延不以为意的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道:“坐吧,文学市长正跟我谈工作,你也来听一听。”   温怀明过去侧身坐了,等他一落座,冯文学沉声道:“既然温秘书长也在,不知道你听没听说今天快又多国际餐饮连锁发生的事?”   温怀明早有准备,听他语带责问,也并不慌乱,道:“听说了,快又多老总潘明良指使、收买其竞争对手青河豆浆的工作人员,意图在中央厨房里下毒以达到打击对方的目的,幸好市局接到报警后果断处理,才没有引起市民慌乱和更进一步的生命财产重大损失……”   温怀明三言两语将帽子全扣在了快又多头上,冯文学默默的听他说完,又沉默片刻,道:“案子查清楚了吗?潘明良有没有招供?”   “据我所知,潘明良已经招认收买指使等违法行为,但并没有承认下毒,而是狡称泻药,不过根据相关人等的口供和物证,基本可以断定下毒事实成立。”   冯文学跟温怀明打交道不算太少,平时闲暇时也会坐下来聊聊天,却也不曾见过温怀明如此绵里藏针、不软不硬的一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问话。许复延及时出来调和气氛,道:“文学,你也听怀明的汇报了,如果真是下毒的话,性质太过恶劣,绝不能姑息。当然了,快又多毕竟是招商引资的成果,对青州的经济建设作出了贡献,在不违背法律的前提下,可以酌情处理。”   冯文学也惊醒过来,他没想到刘天来的动作这么快,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把案子审理的七七八八,正如许复延所说,如果真是下毒,影响太坏,他还是及早抽身的好,况且听书记的口风,还有商量的余地,不至于让自己太过难堪。   “对,我赞同书记的意见,对这种不择手段的商人绝不能姑息!都是这个刘宇宙,招商局的工作是怎么做的,我让他立刻来给书记做检讨。”该决断的时候,冯文学也是可以壮士断腕的。   “检讨就不必了,刘局长的工作还是很得力的……不过,听听他们招商局的意见也好,刘宇宙现在在哪?”   冯文学忙道:“在市办公室。”   许复延冲外面的隔间喊了一声,张放走了进来,道:“去市办一趟,请刘局长过来。”   没几分钟,刘宇宙满头大汗的推门进来,拘束的站在房内。冯文学劈头一顿训斥,更是让他面色苍白,一动都不敢动。其实说实话,刘宇宙冤枉的很,他是招商局长,只管招商引资,企业引进来,服务好,伺候好,哪里管的着人家违法不违法,那都是其他部门的事。可他极力在潘明良和冯文学之间牵线,让外人以为两者间关系匪浅,要是潘明良争气,给冯文学长脸,那倒也罢了,偏偏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让冯文学陷入被动,骂他两句都是轻的。   “好了,文学你先消消气,刚才也说,这事不能全怪他。”许复延和蔼的道:“宇宙,说说你们招商局目前掌握的情况,快又多被查之后,那边有什么反应?”   “是是,”刘宇宙连额头的汗都不敢擦,忙回道:“根据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潘明良等几个高层被公安局带走之后,部分中层管理人员想不通,正在组织串联旗下的员工,准备到市委市政府来上访。”   “上访?”许复延脸色一正,道:“怎么回事?”   “快又多总共有两千三百多名员工,福利工资都远远高于我市的平均水平,甚至比国企都高出一大截,被查封后员工们就要失业,想再找同样待遇的工作很不容易,所以人心惶惶,要聚众找政府讨个说法。”   “胡闹!”   冯文学脸色铁青,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道:“这么重要的事,刚才你怎么不汇报?”   刘宇宙哭丧着脸道:“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正要来给领导们汇报。不过我已经安排了人去盯着,看能不能疏导一下……”   为官一任,最怕的就是群体性事件,而群体性事件又多以聚众上访最为头疼,许复延和冯文学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件事是当务之急,必须优先处理。   “这样吧,正好大家都在,一起议一议,拿出个解决办法来。”许复延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自不会自乱阵脚,道:“文学,你先说。”   “我觉得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快又多员工们的再就业问题,虽然事出有因,可毕竟是砸了人家饭碗,不让人吃饱肚子,难免就要闹事生事。”   许复延转头看向温怀明,温怀明沉思道:“我同意市长的看法,只是现在国企改革,已经下岗分流了一大部分人,要一下子安排这么多人就业,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冯文学叹道:“是啊,是不容易,也怪咱们工作做的不仔细,没有事先想到这一层。”   这是隐晦的点出刘天来行事鲁莽,抓人就抓人嘛,干嘛封了快又多?只知道自己爽了,留这么个烂摊子,让谁来擦屁股?   许复延想了想,问刘宇宙道:“有没有企业能接收一点人的?”   刘宇宙也不全是草包,市里的各家企业大小、规模、经营状况都了然于胸,道:“也就两三个国企有这能力,但现在国企改革是只出不进,不可能安排社会人员进入。其他的私企要么规模小,要么待遇差,真要由政府出面说情,安排一二百个还行,两三千人的话……”   房间内陷入了寂静的沉默,冯文学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焦急,搞了快又多归根结底是在打他的脸,难免心底有些不爽快,这会看到许温二人为此苦恼,倒也舒畅了几分。   刘宇宙左右看了看,斗胆发话道:“要不让公安局配合一下,把搞串联组织的那些人抓起来?”   温怀明皱眉道:“以什么名义抓人?就因为他们要向政府反映他们的诉求?堵不如疏,照你的法子,只会捅了火药桶,让场面更不好收拾。”   刘宇宙脸色讪讪,低着头不再发言,冯文学见手下爱将被抢白,目视温怀明,笑道:“看来怀明是有解决的办法喽,我跟书记都听着呢,快别卖关子了。”   他当然不以为温怀明在这仓促之间能有什么好法子,安顿几千人的就业,可不是张张嘴皮子就能搞定的小事,这是给温怀明挖了一个坑,故意给他难堪。   好嘛,训人的本事不小,办事的本事不大!   温怀明故作为难的沉吟起来,等到冯文学和刘宇宙自以为解气的时候,他才抬头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不如让青河豆浆接手快又多这批人,都是饮食行业,待遇也不错,想必他们也是愿意的……”   刘宇宙张大了嘴,快又多跟青河是死敌谁不知道,亏你想的出来,让青河去接管快又多,这不是打了人家一巴掌,还要往脸上吐一口吐沫吗?再说了,青河现在看快又多的笑话还来不及,哪里肯接这个烫手山芋?   冯文学诧异的看了眼温怀明,显然没料到他会出这样的主意,道:“恐怕,青河那边未必会同意?” 第七百八十章 咄咄逼人   “当然了,让青河一次性接手全部人员估计难度太大,可以分批次、分岗位的进行分化,也要通过面试和考核等程序进行筛选,估计能留下来大部分人,另外一小部分可以往其他企业安置。如此一来,应该能妥善解决快又多的遗留问题。”温怀明道:“至于市长担心的青河方面肯不肯同意,我认为问题不大。青河豆浆的老总李胜利是一位真正的民营企业家,急公好义,热血心肠,许书记也多次点名表扬青河,让他为政府排忧解难,出一点力,想来不会拒绝。另外,书记也提了,快又多毕竟为青州的经济做出贡献,此次投毒案也没有事实上引发严重的后果,要是青河豆浆这家苦主不追究,案情究竟如何处理也能有回旋的余地。”   许复延连连点头,温怀明这番话简单易行,却无不是老成之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思考的这么周全,自是一等一的能干,道:“怀明说的有理,这样吧,由你牵头,工商税务和招商等部门跟着一起去,听听李总有什么要求。咱们也不能只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说出去显得市里小气。大家齐心协力尽快把此事给圆满解决了,不要留后遗症。文学,你觉得怎么样?”   冯文学本来要说温怀明跟青河豆浆有些藕断丝连的关系,并不是负责此事的合适人选,但刚才听他的口气,似乎有为案子开脱的意思,犹豫了一下,道:“按书记的指示执行吧。”   温怀明不动声色的道:“我这就着手去办。”   快又多准备聚众上访的闹剧自然是穆泽臣一手煽动起来的,他找了牛贵清说项,表明了愿意谈一谈的愿望,可也不能真的一棵树上吊死,总得多手准备,给温谅这边施加一点压力,免得真的被他们硬扛着将潘明良给判了刑。潘明良固然是个蠢货,但跟顾时同交情匪浅,无论如何不能陷在青州。再说了,陷进去一个齐舒,已经够憋屈的了,要是再陷进去一个,明华的脸面就彻底丢尽了。   不过穆泽臣也不愿意把事情闹的太大,毕竟快又多理亏在前,又被抓住了把柄,所以只是让人把消息透漏给了刘宇宙,让他找冯文学出面干涉,然后坐等市里的反应。稍后得到消息,冯文学跟许复延交涉的结果是由温怀明全权负责此事,不由大骂了一声娘。   可骂归骂,有接触总比没人搭理的好,路心妍经调查与投毒案无关,已经先行放了出来,但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不能离开青州市,便由她代表快又多出面,跟青州市和青河豆浆组成三方会谈,共同商议解决。经过两轮谈判,青河豆浆的要求很简单,接收员工可以,但也要同步收购快又多的门面。   快又多照搬青河的路子,店面租的很少,一般都是直接现金买下装修,现在倒闭已成定局,那些门面对明华集团如同鸡肋,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早晚要找下家处理了。只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双方势成水火,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对明华而言,真是宁肯把门面砸在手里,也不愿意卖给青河。   双方谁都不肯让步,谈判僵持下来,温怀明特地找路心妍谈话,询问快又多方面的底线。路心妍咄咄逼人的道:“秘书长,我们到青州来投资,落个这样的下场已经够倒霉的了,李胜利还要刻意羞辱我们,到哪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门面我们绝对不会卖,就算卖也不会卖给他,让他别做梦了。”   温怀明宽慰道:“话不是这么说,做生意嘛,难免有起有伏,但在商言商,还是要尽力将损失减少到最小,要是潘总在,想必也是这个意思。况且市里派了这么多人来调解,就是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路总见多识广,聪慧过人,可不要意气用事……”   言外之意,我没时间跟你耗,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别忘了潘明良还在里面关着呢。路心妍是真的不想管潘明良的死活,不过这事真由不得她使小性,顾时同还在关山眼巴巴的等着呢,哼了一声,道:“卖也行,那就一口价,八百万。”   快又多的店面加上仓库共有六十多处房产,都在繁华地带,加上装修按市价倒也值这么多钱。但问题在于,市值不等于实际价值,从95年房地产崩盘,房价一泻千里,到了今年还没有任何的起色,明华不可能把这么多处房产放在手里等它贬的一文不值,但是能一口气打包吞下的下家也不多,又不可能卖猪崽一样分开零售,所以,八百万真的是狮子大开口了。   于是三方又坐到了谈判桌上,这次李胜利没有出面,由司雅静牵头,对付女人,还是女人更合适一点。又经过两天的谈判,经过多次唇枪舌剑,互相试探,价码由八百万降到了五百万,司雅静来时并没有得到温谅授权具体的数字,只让她随便谈,从她的角度,觉得这个价钱已经不错了,可以说是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分界线。   “谅,谈到了五百万,要是你认为合适的话,我就跟路心妍签合同了……”司雅静找了个借口走出房间,到走廊尽头的无人处给温谅打了电话。   “五百万?”电话那头传来温谅的轻笑,道:“告诉路心妍,青河只出一百万,愿意就卖,不愿意就拉倒。”   “啊?”司雅静低呼一声,手遮住话筒,道:“一百万?路心妍不可能答应的……”   “放心吧,她不敢不答应,其实五百万和一百万对顾时同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他想救潘明良,这个亏不吃也得吃,不用替他省钱!”   司雅静娇嗔道:“你都想好了,又何苦让我来跟人家磨嘴皮子,刚刚都谈的差不多了,要是突然压这么多,路心妍肯定以为我故意羞辱她呢。”   “哈哈,当初她不是也曾羞辱过你吗,老公这是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原来好心没好报,是这般的让人心痛啊!”   “呸!”司雅静脸蛋有些绯红,但心里却浮上层层叠叠的暖意,不想自己受过什么气,他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司雅静刚回到房内,路心妍双手抱胸,背靠座椅,语带嘲讽的道:“怎么样,跟李胜利汇报过了吧?想必李总听到五百万时已经心花怒放,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会不会奖赏司总一大笔钱呢?”   司雅静淡淡的道:“都说路总是从国外进修回来的,我真不知道,哪个国家的教育水平,会把一个人教育的如此尖酸刻薄?”   “你!”   路心妍其实也不是不知道人在屋檐下,忍一时风平浪静,可面对李胜利她还可以忍,面对同样身为女人的司雅静,她的心里总有一团火。从到青州的第一天起,她便视同样貌美如花、同样精明能干的司雅静为头号对手,从当初的针锋相对,甚至力压一头,到现在的一败涂地,签订城下之盟,巨大的地位发差让她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丢掉了商界精英该有的基本素养。   温怀明抬起手往下压了压,道:“大家还是谈正事吧!”   路心妍双眸冒着嫉恨的光芒,却又不能不给温怀明面子,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道:“司总也该明白,谈成这笔生意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青河不再追究投毒案的相关人等,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司雅静点点头,道:“青河可以不追究,但刚才谈的价码太高了点,青河无法接受。”   “你!”   路心妍腾的站了起来,俏丽的脸庞都气得有些扭曲,她死死的盯了司雅静片刻,猛的扭头对温怀明道:“温秘书长,你也看到,不是我们不肯谈,而是青河故意刁难,无理取闹!快又多的那些员工本来是要到市里上访闹事的,多亏我们多方劝阻,才让他们暂时停止了行动,静等跟青河谈出个结果来。现在看来,是我们一厢情愿了!”   温怀明也并不知道温谅的底线是多少,本以为五百万应该差不多,没想到又节外生枝,示意路心妍稍安勿躁,对司雅静道:“司总,谈了几天了,对彼此的要求也都有了大概的了解,你们要是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大家商量一下,说白了吧,你们愿意出多少钱?”   司雅静面对温怀明时还有点略微的不自在,虽然她跟温谅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就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所以在谈判的时候几乎很少跟温怀明的目光接触,这会见他问到自己,只好压下心口的跳动,保持表面上的淡然自若,道:“我跟李总商量了一下,青河能出的最高价……是一百万!”   这次路心妍倒没有发作,不是转了性,而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不能置信的问道:“多,多少?”   “一百万!”   路心妍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司雅静,连口水都懒得再浪费,对温怀明说了声抱歉,转身扬长而去。   温怀明也被这个数字搞的迷糊起来,看向司雅静的眼神包含询问之意,司雅静无奈的道:“秘书长,这事我做不了主……” 第七百八十一章 强取豪夺   温谅是在从依山水厂赶回青州的路上接到了温怀明的电话,温怀明显然对他节外生枝的举动感到不满,道:“你在哪呢?”   “怎么,正从依山回来的路上。”   “是你指示司雅静将收购价压低到一百万的?”   温谅笑道:“我哪这么大本事,这是青河集体做出的决定,李叔叔拿的主意!”   温怀明哼了一声,温谅几乎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头的表情,不敢再开玩笑,忙道:“老爸,不用担心,只要顾时同不愿放弃潘明良,别说一百万,就是五十万他也得咬着牙认了。我肯给他一百万,还是给你们市委的面子,不想让场面显得太难看,要不然,呵!”   温怀明拿他没有办法,道:“反正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许书记还等着我的报告,你今晚回来跟胜利和天来他们都见一见,我估计穆泽臣还会找冯市长和牛书记,该收时收,该放时放,一口吃不了胖子,不要太过贪心……”   两人商议了一会,温谅挂了电话,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将车椅往后放了放,闭上了眼睛,看似假寐,实则在盘算这一次吞并快又多的前前后后涉及的层层面面。常成见他闭目养神,立刻伸手将音乐换成了舒缓平和的乐曲,关低了声音,车速也趋于平稳。   这两天温谅并不轻松,不仅仅因为要虎口夺食,将快又多一口吞下,更因为其他各家公司也到了关键时刻。创图那边郤经纬即将入川,开始游说西川电信进行合资公司的尝试,本草若兰也要开展冬季攻势,进一步扩大市场份额,而依山的钟从江则刚刚收拾好行囊,准备参加11月18日在央视梅地亚大厅召开的广告招标晚会,纪政掌管的新兴厂刚刚和青化厂合作研发了几种新型农药化工产品,正在进行市场调研和营销部署。凡此种种,千头万绪,几乎每一处都要他过问和指点,要不是这两年打下的深厚基础,只怕身体要吃不消,都说劳力者吃苦,其实劳心者不见得舒服多少,甚至那种精神上的压力要更加折磨一些。   至于说快又多,温怀明担心拖久了生变,温谅倒是不在乎。这一次要不是潘明良自己作死,他要想把快又多吃下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别说用一百万的超低价,拿下这么多店铺。不过老天爷既然给了这么个机会,要不抓住狠狠抽顾时同一个耳光,实在太对不起自己。反正出了顾文远那档子事,温顾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能调和,早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那么抓住一切机会消弱对方,就是正确且必须要做的事。   五百万不算什么,可十个五百万,一百个五百万,一千个五百万呢?明华再有钱,也终究不是比尔盖茨,一点点的削,总有一天能把参天大树削成钢管!   只是不知道顾时同会不会跳钢管舞,要是明华倒了,至少还可以跳个钢管来糊口的嘛!   “哈!”   温谅自己笑了出来,常成十分凑趣的问道:“老板,笑什么呢,这么可乐?”   温谅睁开眼睛,斜看着他,道:“我想起上次去沙河,卓闵跟我说的有关你的话……”   常成一双牛眼瞪的老大,急不可耐的道:“说我什么了,是不是好话啊?”   “她说你为人挺老实的……”   常成顿时乐的笑了一朵花,忙不迭的自我表扬,道:“有眼光,有眼光,我就是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老实人,跟了我绝对幸福!嘿嘿,没想到卓闵对我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私底下倒挺有溢美之词的。老板,还说了什么没有?”   温谅点点头,道:“她还说你人虽然老实,就是长的磕碜了点!”   “啊?”   常成的表情有点像被火钳子烫了尾巴的小野猫,浑身炸毛的吊起了眉头,愤愤然喊道:“磕碜?眼瘸了吧,我这张脸在关山不知迷倒了多少无知少女,哭着喊着非我不嫁,磕碜?”   温谅哈哈大笑,常成呆了呆,闷闷不乐的道:“原来玩我呢,卓闵根本提都没提我是不是?”   相比被骂磕碜,这种无视才是真正的打击人,温谅安慰道:“俗话说好女怕缠男,以你不要脸的劲,只要真诚一点,勇敢一点,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还怕卓闵那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小丫头飞出你的手掌心?”   一路聊着有关女人的话题,排解了一下路途上的无聊,等回到青州,温谅没有回家,先去见了李胜利和刘天来,安排下一步的部署,然后开车到了司雅静家的楼下。按了几声喇叭,过了几分钟,司雅静出现在楼梯口,快步往温谅这边走来。   温谅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等她上车坐好,道:“图图睡了没?”   “嗯!”司雅静微微颌首,细声低语,一缕散乱的发丝从鬓角垂下,轻轻的粘在柔软的红唇边,白皙的脸蛋不施脂粉,却透着晶莹的玉般的滋润,“刚哄她睡下,最近身体不太好,总是咳嗽……”   “怎么没听你说起,怎么样,要不要紧?”   司雅静见他着急,抿嘴一笑,道:“你最近忙死了,我哪里敢拿这点小事来烦你?我妈带她看过医生了,就是换季得了普通的流感,开了点药,应该没什么事。”   温谅侧过身,伸出手去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道:“图图的事没有小事,以后一定不要瞒我!这样吧,明天我没什么事,带她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吧,小孩子发烧感冒不能掉以轻心,一不小心转成肺炎怎么办?”   司雅静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可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只好轻嗯了一声,将脑袋慢慢的靠过去,枕在了温谅的肩头。   这么近距离的听着心上人的心跳,如此有力,却又如此的平静!   过了半响,温谅柔声道:“好了,不早了,回去睡吧,别让图图醒来找不到你。”   “啊,你这就要走了?”   司雅静坐起身子,明亮如夜月般的双眸流淌着眷恋的神色,温谅促狭心起,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低声调笑道:“不舍得老公走啊,是不是想要了?”   司雅静虽然跟温谅翻云覆雨不知多少次,但每一次都如同初见时的羞涩,正常的反应本该是啐他一口,转身逃掉才对,可这次却反常的发出一声妩媚的呻吟,身子软绵绵的倒在温谅怀中,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温谅倒是不能甩手走人了,四周看了看,将车子开到僻静无人的角落里,片刻之后,随着车身轻微的颤动,隐隐能看到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写床戏虽然比较累,但真的不能写了倒也挺郁闷的)   同一时间,华山区一家高档酒店的包房内,冯文学,刘宇宙,穆泽臣,路心妍四人坐在一起吃饭。酒过三巡,路心妍端起酒杯,敬了冯文学一杯酒,道:“冯市长,快又多这一年多来多亏您的照顾,才能蓬勃发展起来,现在虽然因为客观的原因出了点问题,但我一直很感谢您,这杯酒,就当我代表快又多的全体员工敬您!”   冯文学端起酒杯沾了下口,浅尝辄止,随即放下。刘宇宙起哄道:“路总,您只喝一杯可不成,我们冯市长有规矩,凡是敬酒的,自己得先喝三大杯,来,来,我给你满上!”   路心妍骨子里还带点海龟的傲气,冯文学虽然是青州的一市之长,但也仅仅是小小的青州而已,更别说刘宇宙这种市直单位的头头,连个笑容都欠奉,根本没搭理他,喝完了杯中酒,径自坐了下来,让手执酒瓶的刘宇宙僵在那,十分的尴尬!   穆泽臣今天有求于冯文学,当然不会让路心妍把事情搞砸了,端起自己的酒杯请刘宇宙满上,笑道:“路总不胜酒力,这三杯酒还是我来敬市长好了。”   面对穆泽臣,冯文学并不敢托大,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道:“泽臣说笑了,晚上我还有活动,咱们都少喝一点,一杯,就这一杯好了!”   两人一饮而尽,穆泽臣说起了正事:“市长,你刚才也听刘局说了,青河的李胜利实在欺人太甚,把快又多卖给他,已经是我们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可他的胃口也太大了点,一百万的售价根本是在强取豪夺,无理取闹。你对快又多也是有感情的,总不能眼看着被人这样生生抢了去……”   冯文学沉默不语,好一会才道:“泽臣,生意上的事我所知不多,但做生意嘛,总讲究一个各取所需,李胜利肯开价总比不肯开价的好,快又多走到这一步,他们自身的原因很大,也怨不得别人落井下石。现在最主要的是,尽量将这件事的影响降低到最小,及早尽快的处理完毕,不要拖,拖久了不好!”   穆泽臣没想到冯文学是这个态度,不过仔细想想,以冯文学在市里的地位,根本无法与许复延抗衡,而有许复延支持的温怀明在解决这件事上肯定偏向青河,所以冯文学已经不愿意再为之出头,希望赶紧息事宁人,只要潘明良被放出来,他也不至于太丢颜面,至于李胜利的胃口大不大,成交价是一百万还是五百万,反正不是他出钱,根本不在乎!   路心妍听的心里冒火,刚要说话,却被穆泽臣阻挡了,他是何等人物,既然冯学文把话说的这么剔透,自然不会在言语上再废什么话,沉思了片刻,毅然道:“好,听市长的,就按李胜利的条件办!” 第七百八十二章 父女融融   相对于潘明良被抓时的大场面,从公安局走出来时显得特别的小儿科,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在门口接了人一刻不停直奔城外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前往关山的道路上。   路心妍被留下来处理跟青河豆浆的交接,这不是个体面的差事,正如同当年在板门店协议上签字的克拉克一样。这个本来想要借助快又多在国内站稳脚跟,开启一条登天之路的女人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不过还好,跟已经输的一无所有的潘明良相比,她还有顾文舟做靠山,且因为之前预见性的指出快又多的危机被顾时同赏识,不仅不用承担失败后的惩罚,还将在快又多收尾之后,正式进入明华集团,成为高级管理人员。   由此可见,事先留一条退路是多么的重要!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儿童医院真正的小儿科咨询医生,图图蜷缩在他的怀中,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洁净的没有一丝尘埃的黑眸一刻都不离开温谅的脸庞,小手贼兮兮的伸到下巴处,好奇的摩挲着他那并不茂密的胡茬。   “医生,没什么事吧?”   医生翻看了一下刚刚化验的单子,笑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普通的感冒,回去注意休息,多喝水,按时吃药,很快就能痊愈。”   温谅这才彻底放下心,低头看着这个摸胡子摸的正起劲的小丫头,双手在她腰侧挠起了痒痒,下巴还故意的去扎她的小脸蛋。图图被闹的咯咯直笑,左闪右躲没有奏效后,胖胖的小手举起来做投降状,可怜兮兮的叫道:“投降,投降,爸爸,我不敢了,放过我吧。”   “让你调皮!”   温谅宠溺的和图图触了触鼻尖,抱着她站了起来。对面的医生满脸的诧异,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竟然已经是个父亲了。   离开医院,温谅本来打算带图图回家,可小家伙精神奕奕,非得闹着去世纪乐园玩耍。温谅明显具备了一个优秀父亲的全部特征,根本受不了宝贝女儿的撒娇卖萌,长长的眼睫毛眨一下,心底就软了一分,最后只能无奈的给司雅静打电话报备一下,又去买了一身厚厚的羽绒服,帽子手套等配齐了装备,带着她在世纪乐园疯玩了一整天。   下午四点多钟,两人兴尽而归,图图骑在温谅脖子上,双手抱着他的脑袋,大喊着驾驾,温谅配合的双臂展开,前后左右旋转着跑动,到了大门口,却不防被图图遮住了眼睛,一不小心后背撞到了人。   “哎哟!”   “对不住,对不住!”   温谅忙将图图放到地上,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坐在地上,散开的头发垂下,看不到长相,正捂着鼻子呼痛,而另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女子一边弯腰去扶,一边看也不看温谅,怒声道:“你怎么走路的?”   温谅歉然道:“没伤到吧,要不去医院看看……”   “啊?”   坐在地上的女孩一抬头,看见温谅仿佛跟见鬼似的,银牙咬出了嘎嘣的声音,道:“原来是你!”   温谅愣了下,道:“你是?”   女孩没想到他竟然不记得自己,以她的家世,人又长的漂亮可爱,在关山不知有多少青年男子跟在屁股后面陪着小心,生恐惹她一丁点的不高兴,可这个家伙不仅上次狠狠的欺负了自己,还狗胆包天的忘记了自己是谁,那种被无视的感觉就像走在路上被一辆载重80吨的东风大卡迎面撞在了脸上,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这个流氓,无赖,青州狗!”   一说青州狗,温谅觉得耳熟,又仔细看了看女孩的容貌,不由笑了起来,道:“原来是你啊,都说女大十八变,看你的年纪也应该有二十七八了吧,不想关山一别还没多久,可又变漂亮不少呢!”   这话乍一听貌似是夸奖,可细细一分辨,却透着尖酸刻薄,十分的恶毒。女孩勃然大怒,借着黑衣女子的搀扶,腾的站了起来,挥手就要抽温谅耳光。可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一直拉着温谅衣角的图图,高高扬起的手停顿在半空,眼睛迸发的怒火几乎要把温谅烧成灰烬,但终于没有落下。   图图眨了眨眼睛,道:“姐姐,你的手举这么高,累不累?”   “你……你死定了!”女孩被图图说的有点局促,高举的玉手变成了平伸,指着温谅的鼻子,道:“你要还算是男人,赶紧把这小女孩送到一边,咱们的恩怨咱们解决,别伤及无辜!”   温谅大为诧异,没料到这个野蛮鲁莽霸道外加脑袋缺根筋的女孩竟然还能顾忌小孩子在场而强忍下了怒气。这让温谅刮目相看,针锋相对的心思也弱了不少,归根结底,他没必要跟这两个女人置气,唐叶的话历历在耳,再说图图在现场,发生了冲突确实不好,退一步便退一步吧。   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温谅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次来世纪乐园玩,竟然能够碰到卓明镜,而另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女子,当然就是陈玉蕊。他跟二女只有一面之缘,那件事过后也从没放在心上,所以第一眼没有认得出来。   不过想想,能在这里遇到二女也在情理之中。世纪乐园本是明华集团近五年来重点打造的龙头产业,是集文化、娱乐、休闲、旅游、购物于一体综合性游乐场,也是顾时同对明华集团战略性投资的一次大手笔运作,而事实上,在另一个时空,世纪乐园也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但由于温谅与顾文远之争,顾时同只能将世纪乐园拱手相让,几乎以白菜价送给了庄少玄。   目前这座世纪乐园就由佛爷的手下十二兽之一,绰号“通臂猿”的袁长江掌管,卓明镜是佛爷的女儿,陈玉蕊又是庄少玄的女人,出现在这里实在再正常不过。   “行,不管咱们有什么恩怨,伤到了小孩子毕竟不好。这样吧,你在这等着,我把她送到车上,然后回来咱们单挑。哼,就怕你不敢?”   “我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卓明镜柳眉倒竖,手指着大门,道:“去,赶紧去,姑奶奶就在这等着你!”   温谅弯腰抱起图图,走到停靠在大门口的车子边,先把图图放在安全座椅上系好,然后快步坐上驾驶座,打开车窗对卓明镜笑着挥了挥手,然后踩下油门,轰鸣声中扬长而去。   卓明镜看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拉着陈玉蕊的手,结结巴巴的道:“他……他,那家伙就这样跑了?”   “青州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还能有什么真男人,都是狗一样的东西!”陈玉蕊淡淡的道:“也就你这个傻丫头,才相信那种人的话,要是刚才直接给袁长江打个电话,怕是现在早把他抓起来,任由你吊打了。”   卓明镜沮丧的道:“那怎么办?刚才你又不提醒我……”   “放心,跑的和尚跑不了庙!”陈玉蕊轻嗤一声,道:“门口有监控,去调出来看看,不信找不到人!”   有时候不信也没有法子,袁长江带着两位大小姐来到监控室,才知道门口的监控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陈玉蕊也有点傻眼,将温谅的样貌大概形容了一下,想来个按图索骥,袁长江苦笑道:“小姐,每天来这里的年轻人成百上千,长的都差不多,你说的那个样子,身高一般,长相一般,不胖不瘦的,实在是不好找,你们又没看清车牌,这,我真是没办法……”   卓明镜有种深深的挫败感,气急败坏的骂道:“他爷爷的,人坏的流脓就算了,好歹也长的有点特色……小心别让姑奶奶再遇到你,再遇到一定扒了你的皮!”   跟卓明镜不同,温谅心情很好,一边开车一边哼歌,图图歪着脑袋瞅了他半响,以她的理解能力,还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爸爸似乎跟那个姐姐有点关系,突然神秘兮兮的道:“爸爸,放心吧,我不告诉妈妈的!”   温谅奇道:“什么不告诉妈妈?”   “刚刚那个姐姐啊,虽然我不喜欢她,所以我也不告诉妈妈,嘻嘻!”刚刚上幼儿园的小丫头还不懂“虽然但是,因为所以”的语法怎么用,不过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温谅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没直接晕倒,不过看她的样子觉得很好玩,笑道:“那多谢你了,帮爸爸保守秘密!”   “嗯嗯!”图图飞快的点着小脑袋,还伸出小手指和温谅拉了拉,然后沉沉睡去。   到了司雅静家的楼下,温谅将熟睡的图图抱起,刚要上楼,图图睁开了眼睛,迷糊中抱住温谅的脖子,呢喃道:“我要跟爸爸睡,跟爸爸睡……”   温谅的心差点融化,想了想,给司雅静打了个电话,让她跟父母解释一下,然后转身又回到车上,带着图图去了西郊的秘密基地——西苑!   而司雅静在忙完手里的一摊子事之后,也驱车到了西苑,进了大厅,看到温谅正抱着图图,两人穿着同样图案样式的亲子睡衣,安静的看着电视里放的海尔兄弟动画片,那画面美的如同初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了层层薄薄的云雾,轻轻的洒落在了眉头,唇间,和心底! 第七百八十三章 重开碧雅思   “妈妈!”   看到司雅静,图图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司雅静张开双手,将她整个抱起,额头贴了上去,感觉到温度似乎恢复了正常,柔声道:“头还痛不痛?”   “不痛了,爸爸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还坐飞机,坐火车,骑马马……”   图图恨不得把今天所玩的一切都告诉司雅静,温谅笑道:“好了,快下来,妈妈累了一天,让她休息下!”   “嗯嗯,妈妈快放我下来,我去给你倒水喝。”   图图落到地上,心急穿了温谅的大拖鞋,还没走开两步,扑通一下摔的跪在了地毯上,温谅和司雅静都是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她自己嘻嘻一笑,爬起来对两人做了个鬼脸,然后踢掉拖鞋,光着脚丫跑去倒了一杯水,晃晃悠悠的端了过来。   司雅静接过水杯,刮了下图图的鼻子,道:“哎哟,一天没见,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知道心疼妈妈了啊?”   图图吐了下舌头,略有点不好意思,转身扑到温谅身上,手脚跟四爪鱼似的将他团团抱住,道:“哪有,我从来都心疼妈妈的……”   温谅和司雅静对视一眼,都是微微一笑。左右无事,三人并排坐着看起了电视,司雅静偶尔侧过头,屋顶的壁灯的光悄悄的打在温谅的脸颊,让这个坚毅中透着不可捉摸的神秘的男人多出来几分柔柔的暖意。   自从离婚之后,第一次,她重新拥有了家的感觉!   时间悄然流逝,图图打起了哈欠,眼皮子都快要耷拉下来,温谅笑问道:“困了?去睡觉吧?”   图图点了点头,爬到温谅耳边,道:“今晚我要跟爸爸睡!”   “那妈妈呢?”   这倒是个很艰难的抉择呢,一边是爸爸,一边是妈妈,图图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高高兴兴的道:“让妈妈也跟爸爸睡!”   温谅瞅了瞅司雅静,笑的大有深意,在图图额头吧唧亲了一下,道:“女儿就是懂事!”   司雅静白了他一眼,耳根子却泛起了一点绯红。   将图图安顿好,司雅静从楼上走下来,温谅拍拍大腿,示意她坐过来。司雅静咬着下唇,羞涩的表情让人蠢蠢欲动,却还是乖乖的背对着坐到了他的怀里,翘起的隆臀紧紧贴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耳鬓厮磨的快感蜂拥而至,几乎一瞬间,让人不能自抑。   “谅,我给你汇报下快又多的情况……”   温谅伸出一根食指按在了她的红唇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俯首吻上那一段优美若白天鹅般的秀项,低语道:“乖,今天不谈工作……”   说话的同时,手掌抚过白皙笔直的玉腿,从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筒裙里伸了进去,勾住了一条薄薄的带子的边缘,然后微微托起她的臀部,将整个内衣褪到了大腿弯处。   司雅静只觉的浑身都热了起来,浓浓的爱意化作了潺潺的溪水,当感触到身体被爱郎的火热贯穿刺入的瞬间,双手撑在沙发上,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   庭院里的月影深深,依稀能看到客厅里起伏交缠的人儿,然后移过了篱笆和东墙,慢悠悠的铺洒了一地的银光。   夜凉如水!   第二天一早,先把图图送去幼儿园,温谅和司雅静驱车去了青河总部,听取了李胜利关于吞并快又多之后的各方面情况的汇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牵扯到资产并组、人员安置、部门扩充和理念融合等诸多层面,而如何将快又多变成推动青河前进的动力而不是包袱,也十分考校身为领导者的领导艺术和战略眼光。不过对此温谅并没有过多干涉,时至今日,李胜利和他手下的一干人等,已经足以独当一面,他这次来,只是为了要快又多在华山区的那间门面。   “……门面由司姐出资买下,然后租给碧雅思开店,手续和资金都从公司账上走一下,不要有什么漏洞让人可钻……对了,记得让人把店里的东西都清走,再帮忙找个装修公司……”   温谅现在难得来一趟青河,却什么也没有说,只罗嗦了一堆小事,让李胜利颇有点彷徨。这也是温谅有意为之,只有放开手,青河才能飞的更高。   临离开的时候,司雅静将温谅拉到一边欲言又止,温谅奇道:“怎么了?”   司雅静犹豫了下,道:“是这样,黄天成找了我,说还想回青河上班……”   “黄天成?”温谅疑惑道:“我怎么没印象,这人做什么的?”   “以前是青河采购部的经理,后来被路心妍挖走了……”   “哦,这样啊,快又多倒了台,想必这位黄经理无处可去,又回来求你了?”   见温谅充满戏谑的目光,司雅静微微低头,解释道:“黄天成还是很有才干的,我看他这次是诚心悔过,所以……”   “所以就心软了?”温谅的语气淡然,却透着让人无法抗衡的压力,道:“司总,身为领导者,功必赏,罚必究,要是曾经背叛青河的人还能再堂而皇之的回来,让那些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老员工们怎么想?”   司雅静沉默片刻,勇敢的抬起头,注视着温谅的眼睛,道:“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当时快又多势大,前景看好,又给他开出了足足两倍的月薪,这样的诱惑一般人确实无法拒绝,人往高处走,也无可厚非。最主要的是,现在快又多被青河合并,两家变作了一家,再计较以前那些事,可能会引起部分人心不稳……毕竟当初从青河离职的人,不仅仅黄天成一个……”   司雅静还是第一次当面逆温谅的意,虽然脸上尚显得平静,但垂在腿侧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可见心里极是紧张。温谅凝望她片刻,突然微微一笑,道:“雅静,见到你现在这个充满自信的样子,我很高兴!”   司雅静这才舒了口气,道:“你,你别生我的气就好了……”   温谅见四下无人,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笑道:“我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肯生气,只是逗逗你罢了!以后记得,只要是自己认为对的,就要像这次一样无所保留的表达出来,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也会有犯错的时候,有你在我身边时刻提醒,才能避免将来犯更大的错。”   司雅静星眸闪烁着泪光,自然体会到温谅的一片苦心,得爱人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黄天成不能再担任干部职务,让他从基层做起,做的好,亏待不了他。至于其他被挖过去的店长和中层以上领导,愿意回来的都照此办理,青河可以给他们提供平台,但能不能干出成绩,则要看他们自己的能力。”   这才是真正的“容人有量,御下有术”,司雅静点点头道:“嗯,还是你考虑的周全,那就这样办吧。”   一周之后,温谅开车带着丁枚和丁兰来到华山区,车子停靠在路边,道:“妈,三姨,在这下吧,我带你们去逛逛街。”   丁枚这段时间一直为碧雅思被赶出菘蓝服装城闷闷不乐,道:“有什么好逛的,我又不买东西……”   “不买东西也可以出来散散心嘛,你最近天天闷家里,当心闷出病来。”   丁兰还当温谅真是为了让丁枚散心,帮着劝道:“是啊姐,来都来了,下去转转吧,正好给嘉铭买双运动鞋,他们要开冬季运动会,找我要了好几天了都。”   “你看,我姨都说了,快,下车,下车!”   温谅拉着不情不愿的丁枚下了车,往人行道里走了两步,指着快又多那间店面,皱眉道:“我记得这里以前不是家餐厅吗,怎么没招牌了?”   丁兰来青州虽然不久,但也算半个青州通了,抬头看了看,道:“咦,我记得这是快又多餐饮的店啊,就开在青河店的对面的。”她以为自己记错了,特地转身看了看路对面,青河豆浆的牌子依然高挂,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熙熙攘攘的食客。   “没错啊,就是这,怎么全空了?”   快又多跟青河的那些龌龊事由于解决的及时和迅捷,并没有在大范围内流传,丁枚和丁兰最近又很少出门,对此一无所知。   丁枚瞄了一眼,颇有感触的道:“做生意可不就这样,今天红红火火,明天就变成冷灶了,说不准呐!”   温谅赶紧拍起了马屁,道:“这话有哲学思维和深度,得拿笔记下来,赶明写作文的时候用上!”   丁枚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拉着丁兰凑到店面的玻璃窗前看了看,见里面空荡荡的,突然喊道:“哎,你们说要是把这租下来开店,会不会比菘蓝更赚钱呢?”   丁枚愣了一愣,跟着反应过来,道:“对,这里是华山区,人流最多,也最繁华,碧雅思定位比较高端,开在这里有钱人多,生意一定不错!”   丁枚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转念一想又泄了气,道:“可这么大的面积,房租肯定要比菘蓝贵好几倍,再加上装修和人工,投入太多,风险太大,关键是咱们也没那么多钱啊……”   “这倒也是……”   两人长吁短叹,一副望梅止渴的样子,温谅却在她们放弃幻想,转身要走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施施然打开了房门,做个了请进的手势。   “妈,还记得我给你说过,要在青州最繁华的地段让你把碧雅思开起来吗?” 第七百八十四章 眼看他高楼起   丁枚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有钥匙的……”   “自然是拿钱换来的嘛,人家房东又不是傻子,难道还白送给我啊?”   “什么?”丁枚声音瞬间高了八度,“你把这租下来了?”   温谅笑道:“放心了,租金不贵,一个月1200,水电费自理,这么长一条街,像这样的价格可是仅此一家哦。”   “这么便宜?”虽说一千二已经是这年头许多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但放在华山区这样的紧俏地段,确实不算太贵。丁枚斜眼瞅着温谅,疑心大起,道:“房东是什么人,凭什么给你这么低的价?别是下套坑人的吧?”   温谅没料到一向大大咧咧的丁枚这会却精明起来,幸好他早有准备,道:“下什么套,说起来也巧,房东你也认识,就是我以前的化学老师司雅静。”   丁枚对司雅静印象不深,毕竟家长平时接触最多的是班主任,想了会才记起是谁,讶然道:“她?”   “对,司老师不是从青一中辞职了嘛,后来赶巧进了青河豆浆,跟着李叔叔一起做事。这家店面是她买了下来准备出租用的,正好被我知道了,一想碧雅思要是开在这里肯定生意红火,就找司老师谈了谈……这一千二可是给你儿子面子,老妈,你也别犹豫了,到底要不要?”   既然搞清楚了原委,丁枚自然不会拒绝,一把从温谅手里抢过了钥匙,道:“要,怎么不要,走,进去看看!”   一圈看下来自然是皆大欢喜,房子里空荡荡的,几乎不见以前装修的痕迹,这样一来,重新装修就变得方便了许多。丁枚欣喜不已,道:“明天把司老师请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然后把合同签了。”   温谅倒是无所谓,不过估计司雅静现在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就是跟温怀明碰面那几次也是为了工作,像这样私下里跟丁枚吃饭,以她的薄脸皮,恐怕没一会就彻底漏了馅。   “吃饭就不用了,人家可是大忙人,一分钟过手的钱都是十万上下,哪里有空跟你吃饭?”温谅打趣了一句,道:“合同一式三份,都准备好了,司老师已经全签过字,让三姨再签个名,这事就成了!”   由于避免给温怀明带来不好的影响,或者说未雨绸缪,碧雅思的营业执照变更为丁兰的名字。温谅这个三姨人品极好,很靠得住,不虞会有那些雀占鸠巢之类的纠纷。   丁枚没有强求,叹了口气,道:“看看人家,以前还是一个穷教书的,现在都能在华山区买得起门面了。不行,我也得赶紧赚钱,不然靠你老爸那点死工资,将来怎么给你娶媳妇?”   这是老话重提了,可以说丁枚赚钱的一大部分动力就是给温谅娶媳妇,这让他哭笑不得:“妈,赚多少钱都是您的,我要娶媳妇一定让对方倒找钱,那才厉害呢!”   “呸!不要脸的家伙,那叫吃软饭,知道吗?”   丁枚利落的揪住温谅的耳朵,刚要开展一番批评教育,叮铃铃的手机声响了起来,温谅做了个求饶的表情,好不容易等老妈放开了手,掏出手机接通后,道:“从江,到京城了没?”   “老板,已经到了,就住在央视附近复兴门的宾馆!好家伙,来了不少人呢,要不是您提前打了电话,这里的房间都不好订……”   钟从江的话里透着一阵阵的兴奋,整个华国企业家数不胜数,可能有底气勇气和豪气参加央视招标大会的人却没有多少,他能在短短两年内从默默无闻到并列其中,那种自豪感和荣誉感真是无以言表。   “安顿下来就好,咱们这次就是去见见世面,多交点朋友,顺便再看看今年的标王花落谁家……”   温谅并不是不看重标王在这个年代所代表的实际意义,但以他现在的财力想要在一群大鳄口中夺标难度太大,也得不偿失;另一方面,央视通过宣传造神运动,以绝对优势的话语权将标王的广告价值推高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位,也从而埋下了巨大的、几乎难以规避的隐患。这也造成前后历届标王无不是流星般崛起,又流星般陨落,仿佛中了诅咒一般,做生意讲究好彩头,不凑这个热闹也罢!   身为商界中人,对一年一度的标王大战自然十分关注,钟从江兴奋的道:“老板,您说谁会中标呢?”   温谅笑而不答,只是问了一句:“灵曲酒的薛总到京了吗?”   “我没见到人,不过听灵阳的朋友说,薛胜早三天就已经来了,每天晚上都在大帝豪酒店宴客,政界商界的名流云集,排场搞的很大。”   明天晚上,薛胜将以霸气的3.2亿连任标王,开创了广告界“亿时代”的先河,但灵曲酒包括薛胜本人的辉煌也将定格在这一刻,从此一泄千里,成为研究企业经济与发展的经典反面教材!   钟从江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说,今年可能又是薛胜拿下标王?”   温谅笑道:“那倒不是,我跟薛总在灵阳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深刻,随口问问罢了。”   十一月十八日,经过将近十四个小时的争夺,薛胜以惊呆了无数小伙伴的3.2亿成为当天最大的赢家,面对记者询问为何以这个价格中标的时候,薛胜笑着说那是我随手写下的自己的电话号码。   若论霸气,以此为最;若论无知,也以此为最!所以灵曲以广告起家,也最终因为广告而消失!   当电视上的新闻播出来的时候,温谅正和秦音在第一次吃饭的那间饭店共进晚餐。两人有段时间没见,秦音打电话埋怨他快要忘了老朋友,温谅只好请吃饭赔罪。   饭店老板竟还记得他们,也许是因为秦音脸上的胎记太过显眼的缘故,乐滋滋的跑过来道:“看,我没说错吧,这家酒老有实力了,今年又当了标王,赶明得多进些货囤起来,免得货源紧张,客人们要喝又买不到。就您现在喝的,还是我找朋友托关系,才从灵阳那边好不容易搞到的!”   温谅半真半假的道:“老板,听没听过过犹不及的道理?以我看呐,这酒你还是少进一点好,免得卖不出赔钱!”   老板奇道:“您这话怎么说的?瞧中央台这架势,灵曲酒肯定会比今年更火啊,咱们这的人喝酒都喝个牌子,牌子越火买的就越好,怎么会赔钱呢?”   “哈,怪不得老板你能发大财,生意经蛮通透嘛!”温谅伸出五指掐了掐,压低嗓音神秘的道:“我虽然不懂生意,可懂这个,掐指一算呢,灵曲酒明年会不好卖,您爱信不信吧。”   温谅本是玩笑话,偏偏这个老板最信鬼神之谈,平时有事没事都要算个卦求支签,何况跟自家的生意有关,顿时来了兴趣,拉个小板凳坐了下来,道:“早看您不是凡人,原来是个小神仙,求您说道说道,是不是那酒厂风水不好啊?”   温谅摇摇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我话撂倒这,老板您要是信呢,就免了我们这顿饭钱,要是不信呢,当我从来没说过!”   老板犹豫了下,大街上摆摊的要么仙风道骨,要么也两鬓斑白,哪里有温谅这样年纪的算命先生,莫不是来混吃混喝的吧?不过看他的衣着气质又不像没钱的人,又是回头客,盘算下这顿饭钱也没多少,把牙一咬,道:“这顿饭就算我的了,还请您给个明白话,这酒到底进不进货?”   “进倒是可以少进一点,能卖一两个月就行了,不要太多!”   老板一想这样也好,稳健,把手一挥,道:“再给您加个菜,算我的!”   等老板离开,秦音抿嘴笑道:“好啊,你这小神棍倒是挺会骗吃骗喝!”   温谅叹气道:“我一个穷学生,被你宰了这么一顿豪华大餐,哪里有钱付账?要不凭真本事赚点外快,估计就要被留下了洗盘子喽!”   秦音笑的直打跌,她跟其他女孩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一举一动都那么的浑然天成,不见一丝做作和刻意,既能安静优雅到极致的弄笛弹琴,也能爽朗豪气的开怀大笑,于她相处,没有一点的压力,随意,亲切,自然,仿佛她本身就是一副山水画,山愈秀,而水愈清!   “好吧,看在‘这么一顿豪华大餐’的份上,”她学着温谅的口吻,特意强调了下“豪华”二字,道:“周末我们学校组织去黄山玩,可以带家属一名,要不你陪我去吧?”   要是别人,温谅肯定会口花花的问一句我是你什么家属,不过面对秦音,这样的话不会说,也不想说,他歉然道:“我倒是极想去,不过事先答应了别人,周末要去灵阳参加一个酒会,怕是推不掉。”   秦音耸耸肩,不以为意的笑道:“是我说的晚了,无妨,正事要紧。来,干杯,尝尝新标王的酒,有哪里不一样!”   她一饮而尽,没有胎记的半边俏脸抹上一缕淡淡的霞红,眼波似水,比酒更醉! 第七百八十五章 眼看他宴宾客   十一月二十二日,新任“标王”薛胜从京城满载而归,江东省委常委、灵阳市委书记左敬在灵阳市中心的金沙国际大酒店举行了庆功酒会,不少商界政界名流应邀出席,而温谅接到左敬的电话后无法拒绝,只好放下手头一大摊子事,驱车赶赴灵阳。   金沙国际是罗韫的产业,由此可以看出左敬在上一次投石问路之后,已经察觉到此刻还不是触碰罗氏的时机,所以至少从表面上恢复了跟罗韫的正常来往,至于心中究竟如何想,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进门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负责在门口引导安排的某工作人员见温谅年纪轻轻,跟周边大腹便便的官员和企业家们形象差别过大,还以为他是来就餐住宿的普通客人,以今晚酒店不对外开放为由,礼貌的请他到别处去。搞到最后,还是温谅打给了王自强,让这位堂堂一秘亲自跑到大堂外迎接。先前阻拦温谅的那人看到王自强亲来,脸色都吓白了,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温谅本当是罗韫故意派了人来为难他,但想一想又不至于这么无聊,何况自己参加这场酒会也没几个人知道,便笑一笑没有追究。   上楼的时候,王自强还生怕温谅不快,没口子的做自我批评,温谅佯怒道:“王哥,你再这样客气,我可掉头就走了……”   “别,千万别!”一声王哥让王自强眉开眼笑,亲热的拉着温谅的手往电梯里走,道:“你是书记的贵客,真要是甩手一走,书记发起火来,我这瘦弱的身体可顶不住啊。”   温谅上次见王自强,这人对自己言语间诸多小心试探,这一次却能放下身段开起玩笑,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做功课,闻言一笑,和他并肩进了电梯。   正要按下按钮,电梯里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温谅不认识,大概四十岁许,茂密的头发涂抹了厚厚的发胶,西装革履,皮鞋铮亮,背负着双手,官相十足,可怎么看怎么有点沐猴而冠的意思。至于女的,却跟温谅是老相识了,竟是省报的唐叶,她穿着浅白色的职业套裙,勾勒出婀娜多姿的腰身,厚厚的黑色裤袜将笔直的双腿完美的呈现出来,长长的青丝挽成简单的发髻,玉石般清明透彻的脸蛋洋溢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只有温谅能从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看到一丝调侃的俏皮!   王自强愣了下,显然没料到会在电梯里看到这两个人,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伸出手去,道:“刘部长,您怎么自个上来了,昌明市长没陪着您?”   “你们灵阳事多,我哪敢耽误易市长的公务?倒是你王自强刚才忙什么去了,大门口一个鬼影子也没见着?”   刘部长阴阳怪气的说着话,眼角从站在王自强身后的温谅身上掠过,冷冷的嗤了一声。那意思很明白,你不来接我,反倒接他,是不是看不起人啊?   王自强陪着笑,道:“我倒是想接您来着,可左书记那一直走不开,也就刚刚才得空出来一趟。要早知道昌明市长没陪着您,我就是担着左书记的骂,也一定在门口候着啊!”   温谅不由莞尔,王自强看似恭敬,其实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把左敬搬出来堵对方的嘴。官场向来讲究场面功夫,哪怕背后是死对头,当面也很少这么赤裸裸的戏谑,由此可见,这位不知是什么来头的刘部长,有多么的讨人嫌了,难怪那位主管宣传的灵阳副市长易昌明会半路失踪。   刘部长又是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唧唧歪歪。王自强转向唐叶,笑容看上去真诚多了,道:“唐主任,上次见你还是萝江开发区落成的时候,没想到今晚会再见到。”   “怎么,莫非王处长不欢迎我?”唐叶做出嗔怒的样子,眉眼间的风情却让人砰然心跳。   王自强心口一热,竟脱口而出道:“怎么会?”话一出口,知道不妥,忙补救道:“左书记常提起唐主任,说你写的社论和人物通讯在江东省无人可及,我也拜读过,由衷的感到钦佩!”   唐叶微微一笑,道:“王处长过谦了,灵阳一支笔的名头就算我在关山也是听过的。左书记日前那篇有关原油码头选址利弊的稿子可是得到大家交口称赞……”   这篇稿子正是王自强按照左敬的指示精神熬了三个通宵才赶出来的,唐叶的话正好搔到他的痒处,喜滋滋的道:“谬赞,谬赞了!”   一旁的刘部长可能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出言打断道:“小王,怎么也不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是谁啊?”   正好这时电梯到了二楼,一等门开,温谅径自走了出去,根本不给王自强做介绍的机会,让那个刘部长目瞪口呆,脸上挂不住,怒道:“这,这什么素质!”   王自强打了个圆场,追着温谅的身影去了。唐叶也是抿嘴一笑,道:“刘部长,您自便,我去见几个朋友!”   “好的,好的,你忙你的,忙你的!”刘部长丝毫不敢拿大,想来也是知道唐叶的背景,这种人遇善就欺,逢恶就怕,偏偏又身居高位,尸位素餐,实在是恶心之极。   王自强追上温谅,小心的看了一眼,他自认做了多年秘书,察言观色的水平远远高于他写文章的水平,可面对这个年轻人,仿佛遇到了一座被黑雾包围的大山,一点都捉摸不透。   沉默了片刻,王自强决定还是主动解释一下,道:“温总,刚才那个人是省委宣传部的刘副部长……”   连介绍都不忘带上“副”字,可知这个副部长一定没什么实权。温谅笑着打断了他,道:“我又不是你们官场中人,什么部长不部长的就不用了解了。王哥,你去忙吧,我自个转转就成,放心,这满桌子的东西,饿不着我。”   此时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里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已经热闹非凡。往常只能在电视里或者在市井传闻里出现的大人物不要钱似的聚集在一起,而在这些人的中间,站着左敬和今晚的主角薛胜,温谅自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过去打招呼。   王自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明白的点点头,道;“那我先去跟书记汇报一声,过会再来陪你。”   等王自强离开,温谅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一个熟人,唐叶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她交游广阔,应酬多也在情理之中。不由的后悔没有让常成跟着上来,有那个活宝在,至少不会感到无趣。   又待了一会,温谅随手端了杯酒,躲到外面的阳台上吹风,还没两分钟就听到身后有人道:“一个人喝闷酒?”   温谅没有回头,笑道:“长的丑,当然一个人,不像美女走到哪都受欢迎啊!”   来的是唐叶,她走到温谅身边,上身微微前倾,压在栏杆上,胸部的形状越发的完美,扭过头笑道:“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不过想一想,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这是调侃他与左家的深厚渊源,温谅晃了晃酒杯,笑道:“盛情难却,不得不来。倒是你怎么也来了,左敬亲自给你发的请柬?”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请柬是给我们总编的,不过他正好去北京开会,就委托我做代表来参加,算是蹭饭加公款旅游!”   摆脱了那些沉重的过往,唐叶说话其实也挺有意思,温谅忽的想起一事,道:“对了,我上周在青州遇到陈玉蕊和卓明镜了……”   唐叶扑哧一笑,道:“我听明镜说了,说某人吓得落荒而逃,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温谅也是无奈,道:“算我倒霉,遇到这么两个泼妇。”   唐叶唇边流淌着笑意,直起身子,转过去背靠着栏杆,眼睛望着大厅内,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省里已经基本同意由灵阳自寻资金筹建原油码头,关山暂不纳入计划内,许多人很不高兴……”   这“许多人”里首当其冲的是顾时同,然后是陈宗智,再然后是卓一花,庄少玄或许也有点不高兴,但他的心胸不在一隅,就算不高兴也很有限。能让这些人不高兴,温谅就会很高兴,所以他乐得深入的了解一下,道:“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昨晚常委会刚讨论通过,还没对外公布,现在知道的不会超过二十个人!”   温谅的目光穿过层层的人群,落在满面笑容的左敬脸上,怪不得一再打电话邀请自己参加今晚的酒会,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惦记远在沙河的恒沙矿业。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   浑厚的声音响起,一个长相清秀,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上台前,台下衣冠楚楚的人士慢慢汇聚到一起。   温谅讶然道:“这是谁?”   “窦文博!”   “哦,原来这就是灵阳市长窦文博!”   温谅的脑海浮现当初青山之上遇到的那个窦霄,鲁莽冲动,草包一个,就是连卖相也跟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窦文博相去甚远。   不是捡来的吧?   温大叔嘿嘿一笑,那表情,别提多猥琐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眼见他楼塌了   庆功会足足进行了快两个小时,可见接待规格之高,灵阳上下对薛胜拿下央视标王的期许之大。甚至温谅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薛胜之所以压下这么大的赌注,未必是没有看到将来的风险,但风险毕竟尚在将来,而巨大的荣耀却在当下,除非有大智慧,很难拒绝如此大的诱惑!   “温总,书记请你过去!”   王自强好不容易才在最边角的沙发里找到了温谅,像这种级别的社交场合,本就是大家借庆功之名来联络感情、扩展圈子和寻找机会的地方,所以连某些白发苍苍的企业界老总、某些大腹便便的市区级领导都不辞劳苦的逢人敬酒,见者微笑,哪有温谅这种躲在一边只知道喝酒吃肉的家伙?   逃荒呢?   温谅跟着王自强来到大厅中间,左敬和薛胜正站在那说话,周边并没有其他人,想必是特地留出空间来见自己。   看到温谅,左敬对他招了招手,道:“老薛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温谅,别看他年轻,肚子里的歪歪道道可比咱们多了不少。小谅,这是灵曲酒的薛厂长,你上次见过的。”   温谅明白,这是左敬在向他表达亲近看重之意,满屋子这么多人,能得他亲自介绍的人应该不多,所以很识趣的伸出手,尽到做晚辈的本分,道:“薛厂长,久仰大名!”   薛胜看了温谅一眼,没看到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很敷衍的和他握了下手,根本没把这个毛头小子放在心上,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温谅自不会因为这点看轻而大动肝火,松了手便乖乖束手的站在一边,老实的跟一只刚被大灰狼欺负了的兔子。左敬笑了笑,道:“我正跟老薛说到灵曲酒这次中标后的发展问题,小谅你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薛胜有些奇怪,灵渠酒现在是什么名声,动辄十数亿的销量,动动指头缝,掉出来的钱都能比温谅的个头还高,左书记是不是老糊涂了,向一个半大的娃娃问什么看法?难不成真的是我看走了眼,这小伙子是有大才的?   想到这里,薛胜直了直身子,转过头盯着温谅,想听听看他到底有什么高见。温谅只是推辞道:“我对酒类行业懂的不多,左书记您是经济学硕士,科班出身,薛厂长又是单枪匹马将灵渠做大做强的内行人,我这点小九九,还是藏拙的好。”   左敬笑着点了点他,道:“小滑头一个,让你说就说,这里也没有外人,别磨磨蹭蹭的了!”   左敬向来以铁腕著称,入主灵阳之后更是位高权重,威严日著,下面的干部汇报工作时无不小心翼翼,更别说跟一个小辈这般言笑不禁。薛胜毕竟不是蠢人,看到这个情景,也知道温谅跟左敬关系匪浅,但他军人出身,个性率直,想什么说什么,平生最看不起逢迎拍马之辈,见温谅开口就是拍马屁,却又说不出一点有用的东西,刚才那点洗耳恭听的心思立刻淡了,道:“左书记,要没什么事,我先失陪一下,去跟省计委的李主任打声招呼。”   省计委的李主任此刻正由窦文博陪着说话,撇下书记去陪市长,换了别人,说这样的话都是在自己找死。虽说以左敬的心胸倒不至于拿薛胜怎样,但温谅还是怕左敬脸上难堪,淡淡的道:“薛厂长,眼见灵曲酒要大难临头了,你还有心情去四处陪客?”   薛胜刚要转身离开,闻言猛的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道:“你说什么?”   “我的话,薛厂长应该听的很清楚了!”温谅想起前世里那个流星般划过天空的灵曲酒,眼神语气都变得诚恳了许多,道:“盛极必衰,过犹不及,薛厂长有没有想过,拿下来这届的标王,会给灵曲的良性发展带来多大的压力?”   薛胜怒极反笑,道:“去年灵曲也拿了标王,今年一年灵曲酒的销量增长了500%,利税增加了600%,而我还站在这!倒是这位小朋友,你在哪里高就,做了什么成绩?”   这就能看出来差距,薛胜的情商远远低于他开拓市场的能力,不仅被温谅一句话激怒,而反驳的方法还如同小学生斗气,显得幼稚可笑。   “不是每一个美食家都是好厨子!”温谅笑道:“我虽然微不足道,但也看出灵曲酒潜在的巨大风险。不错,今年灵曲的奇迹般增长都得益于去年的标王,但在去年你拿到标王的时候,对今年的预期销量并没有超出酒厂的生产能力,是在原配套生产线,原生产程序,原酿造工艺和原有熟练工人的操作下生产出来的,酒的质量公众是感到比较放心的。可今年再夺标王,可以预见明年的销量将会有一个爆发性的增长,薛厂长,你觉得你和灵曲酒厂已经准备好了吗?”   薛胜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对左敬道:“左书记,我还以为您给我介绍了一个多了不得的青年才俊,原来只是一个胡吹大气的皮顺子!”   皮顺子是灵阳方言,意思是只会吹牛没有真才实学的家伙。他把手一挥,尽显霸气,道:“做生意只听过怕卖不出去的,还没听过怕卖的太多的!当年为了打开东北市场,我和手底下几个人什么苦没吃过,零下几十度的天,住着没有暖气的地下室,喝的是凉水,啃的是窝头就咸菜,有个人累的都吐了血,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把酒卖出去?可就是那样拼命,一年才能卖多少吨?”   薛胜显然动了感情,道:“现在是广告经济,大家都说广告一响,黄金万两,拿个标王就能让销量翻五倍,翻十倍,比起我们当年苦哈哈的打市场,不知要容易多少!这样的事,你不做,别人就做,你不争取,别人就要争取,不做不争,就要落后,毛主席说了,落后就得挨打!”   “怕?我老薛只怕酒卖不出去,怕不能跟市委市政府交代,不能跟灵阳人民交代,不能给灵曲酒老老少少数千口人交代,但我唯独不怕酒卖的太多!生产线不够,就不能加生产线?人手不够就不能再多招点人?这样的问题要是也算问题,那干脆都别做生意了,乖乖的回家带孩子不更好?哦,对了,你自己还是孩子呢,跟你说这些没用!”   薛胜一口气说了这一大通,口水都几乎要喷到温谅脸上了。温谅暗暗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大好机遇造就了无数英雄,但等浪潮过后,又有几人笑到了最后?归根结底,就在于一大部分人自身的修为不够,又自恃过高,不肯虚心学习,与时俱进,侥幸的了一时,侥幸不了一世,商场如战场,落后就要挨打,因时代而起,也终会被时代淘汰!   是啊,多说无益,但凡能走到这一步的,无不是心志坚毅的人,轻易不会被人所说动,温谅也只是尽人事,听与不听,他也无能为力。   “书记,我出去抽根烟,话一多就犯烟瘾,嘿!”薛胜见自己把温谅说的哑口无言,虽然不算多么得意,但至少出了一口气。   左敬点点头,等他离开,对温谅道:“小谅,你真的觉得灵曲酒会栽跟头?”   温谅听的出来,左敬对此多半也是不信的,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灵曲酒都处在上升期,有无限的潜能可挖,最重要的是,竖起这个典型,不仅有可观的利税上交,对他的政绩也是一大助力。   “我也只是预感,说不上肯定。”温谅歉然道:“倒是我口无遮拦,得罪了薛厂长,还请左伯伯替我说声抱歉。”   “那倒不必,薛胜就是那个性子,倔起来都敢跟我拍桌子瞪眼睛,你不用跟他一个大老粗计较!”   温谅想了想,决定尽最后一次努力,道:“左伯伯,我这人一向未虑成,先虑败,总会胡思乱想,觉得灵曲还是要多注重产能问题,另外还要跟媒体打好交道,央视虽然厉害,可也不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其他报刊杂志和机构该接触的时候,还是要放低姿态接触一下,无冕之王,得罪了不好!”   正在这时,王自强走了过来,低声道:“窦市长、李主任和刘部长他们都在包间等您过去……”   左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走开两步不经意的回头,道:“你霍阿姨今天没课,你要是没什么事,等下过去坐坐,陪她说说话。”   温谅应了一声,恭敬的送左敬离开,知道自己可以开溜了,寻了寻唐叶,没找到人,便自行离开。刚下了楼,从电梯里出来,唐叶的电话打了过来,道:“怎么先走了?”   “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你今晚回不回关山?”   “我倒是想回呢,只是刚才薛胜发了邀请,要我明天去参观灵曲酒厂,估计还要多待一天。怎么了?”   “没什么,本想着能一起走,路上还能聊聊天……”   电话那头的唐叶顿了顿,道:“那我推了这边的事……”   “别,”温谅笑道:“正事要紧,还是抓住这次参观灵曲的机会,过了这个村,怕是没这样的机会了。”   唐叶虽然不明白温谅的意思,却还是温柔的应道:“嗯,我听你的!” 第七百八十七章 匹夫一怒   温谅和霍静好都吃完了晚饭,左敬才姗姗归来,脸色略有点不适。霍静好赶忙扶着他坐好,埋怨道:“又喝酒了?胃不好就别逞能,怎么就是不听呢?”   “没事,刚才已经吃了药……盛碗粥吧,我喝一口暖暖胃。”左敬靠在沙发上,对温谅苦笑道:“多年的老毛病了,当知青时落下的根,一直没好,喝点酒就疼。”   温谅还真不知道左敬有这么严重的胃病,想想也是无奈,普通人说戒酒也就戒了,可他好歹也是省委常委,一市之主,却连戒酒的自由也没有,该应酬的时候也躲不过去。   在这个社会,身不由己,是所有人的悲哀!   喝了粥,又歇息了一会,左敬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起身带温谅去了书房。果不其然,他此次邀请温谅来灵阳的目的是为了原油码头一事。   温谅自不好说通过别的渠道得到了消息,假意问道:“听说省里有点不同意见,争执的很厉害?”   左敬微微点头,道:“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省里的主要领导都已经表态,原则上同意由灵阳市自行筹建西沙头港区的原油码头,抛开一些细节问题,基本不会再有反复了。”   灵阳这次从关山口中夺走了这块蛋糕,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对于大局,这些人无力做点什么,但落实到某些“细节”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有不少的麻烦。不过这些麻烦属于左敬,温谅管不了,也不想管。   “那就好,我明天跟恒沙矿业的负责人联系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内会有答复!”   左敬摇摇头,道:“一周太久了,我的意见,还是要快刀斩乱麻,能早则早,能快则快!”   温谅闻弦歌而知雅意,左敬这是想要造成即成事实,只有和恒沙进入实质性的谈判阶段,原油码头才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我现在就打电话……”   左敬却站起身,斩钉截铁的道:“你跟那边联系一下,我们现在就动身。”   “啊?”饶是温谅沉稳过人,听到这话也呆了一呆,下意识的望了望窗外的夜色,道:“现在?开车的话恐怕要明天才能到,你的身体……”   “我好的很,不用担心。”左敬难得的打趣了温谅一句:“还有,年轻人,不要太老土了,现在除了汽车,还有一种交通工具叫飞机!”   温谅老脸一红,他自己不爱坐飞机,所以一般都主动忽略了这种其实算是最快捷的交通工具,道:“让左伯伯见笑了,从小家里穷,没坐过飞机……”   左敬被他逗的哈哈大笑,正好从外面经过的霍静好推开门进来,奇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对了,准备件衣服,我和小谅要去东明市见一个贵客。”   这么多年了,霍静好已经习惯左敬随时外出的工作状态,什么也不问,给他准备好换用的衣服,却偷偷将温谅拉到一边,道:“他今天刚犯了病,一路上你多照顾一些,平时跟他的那些人都毛手毛脚的,没有你细心,等下我给你两瓶药,叮嘱他按时吃。还有,一定要替我看着他,不许再喝酒了!”   温谅立刻表决心,道:“阿姨,您放心吧,我一定让左伯伯安安全全的去,健健康康的回,谁敢给他敬酒,我就把酒瓶子给砸了。”   霍静好嫣然一笑,道:“对,就这么办!”   两人出门的时候,温谅左右看了看,没见到王自强或者其他市委市政府的人,左敬看出他的心思,道:“这次只有我跟你去,少带些人,事情反而好谈一些。”   温谅点点头,心头浮现了窦文博的影子。   飞机在东明机场降落,从贵宾通道离开,外面停着一辆进口奔驰豪华商务用车,开车的是宁夕的贴身女助卓闵,而宁夕本人则没有露面。这是属于宁家人独有的骄傲,连温谅也无能为力,拉开后座车门,对左敬笑道:“宁总临时有急事来不了,让我对左书记表达歉意。哦,这位是卓助理,是宁总身边最信任的人。”   最信任的人跟真身当然是不一样的,不过是个台阶罢了,幸好左敬身上没有那些让人厌烦的酸腐气,又或许对这些生于京城、与国同在的朱门大院子弟有着清晰的认知,丝毫不觉得被怠慢,道:“宁总贵人事忙,倒是咱们来的唐突了,没打扰到人家才好。”   车子一路疾行,到了东明市的酒店,卓闵引着众人来到三楼的一个包间,推开门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等温谅和左敬进去,却伸手挡住了紧跟在后的常成,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常成皱眉道:“什么意思,我要不进去,老板出事怎么办?”   卓闵没搭理他,笔挺的身子永远保持着最完美的姿态,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隐隐有锋芒流动。常成真是爱极了她傲娇的样子,越是不被搭理越是来劲,道:“小卓啊,这么久没见了,你看你都变瘦了,是不是在这边伙食不好?要不我跟老板说说,你干脆跳槽得了,别的不敢保证,至少一天一顿肉还是有的……”   “女孩子要注意护肤,虽然咱天生丽质,可沙河这地方灰尘大,又干燥,睡前最好补补水……”   “呃,你服役的部队到底是哪的?我动用了狠多关系,怎么一点都查不到?明白,保密嘛,可咱们也都是老熟人了,不能透漏一点点……”   常成喋喋不休的在卓闵耳边唠叨,一个话题扯完再换另一个话题,反正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不过也不得不佩服他,就这样毫无营养的废话足足说了一个多钟头,直到里面的人谈完出来,才意犹未尽的打住了。   卓闵脸上依然是冷冰冰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全当常成不存在意义,单单这份镇定功夫,就让人侧目不已。只是常成没有看到,当她转身给宁夕等人开门的时候,唇边溢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顿时显得清丽动人!   “宁总,那就这样说定了,三天后我在灵阳恭候您的光临。”左敬春风满面,想来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左书记事务繁多,我就不留客了,三天后灵阳再会!”   宁夕轻轻的和左敬握了手,然后目视着温谅,美目情思暗涌。温谅知道她是想让自己留下来,不过还是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陪着左敬而来,于情于理,都没有让人家单独回去的道理。   宁夕可以无视左敬的身份地位,但他不行——至少目前还不行!   “左伯伯,你先去车里休息一下,我跟宁总说几句话,马上下来。”   左敬微微一笑,道:“不急,你们慢慢聊。”   左敬刚要转身离开,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了四五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三十多岁的男子长相平凡,身材中等,唯有一双眉毛又黑又浓,仿佛是用沾满了墨水的毛笔粗粗的画上了两笔,让人印象十分的深刻。   “哎,巧了,宁总您也在这吃饭呢?”   温谅可以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但有些人不需要见面,就会自然而然的知道是谁。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笑的热情洋溢,可总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男人,应该就是接替雷方入主恒沙矿业的雷德。   对了,他还有个外号,叫做“假慈悲”!   宁夕淡淡的道:“来见个朋友……雷总,你没在沙河待着,跑东明来做什么?”   这话透着几分不客气,雷德却不以为意,笑道:“市里的领导请吃饭,我几个胆子敢不来?宁总,我跟您介绍一下,这是矿管局的王局长,这是市委宣传部的刘科长,这是市工商联的赵主任,还有这位,市接待办的小张,都是老朋友了……”   雷德介绍的起劲,宁夕连头都懒得点,扭头看了眼卓闵。卓闵立刻走到左敬身旁,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左敬此次之所以一个人都不带秘密前来东明,为的就是不想在事情谈定之前被太多人知道,所以也没有跟这帮当地官员打交道的意思,不声不响的跟着卓闵就要离开。   却不料雷德错开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宁总,我看您这位朋友有点面熟,怎么也不给介绍一下呢?”   左敬脸色一沉,以他的身份,敢这么随随便便的阻拦他的去路的人真的不是太多,就是宁夕虽然可以不亲接不远送,但也不敢做出这么无理的举动!   “我的朋友,雷总就没有认识的必要了!”   宁夕的话依然冷淡,可卓闵则在她发话的瞬间眼神变得无比冷冽起来,如同一头弓起了背的母豹,充满了威慑的爆发性的力量,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任何阻挡在眼前的人吞噬的连根骨头都不剩。   一声令下,一往无前。   哪怕这人是雷家的雷德!   这样彪悍、凶悍且不惧死的人,只有掌控着无数军方资源的宁系才能培养的出来,雷系不成,燕系不成,就是庄系也相形见绌!   雷德虽然在雷家第三代里不算顶尖人物,甚至也算不上多么的优秀,但好歹也是能进入雷云海视野里的人精,不然也不会被派来恒沙接替雷方。   可面对眼前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卓闵,他却莫名的退却了,匹夫一怒,虽只能血溅三步,但也没人想自己成为那个溅血的人。   雷德笑了,让开了身子,道:“好走,欢迎再来!” 第七百八十八章 和而不同,斗而不破   雷德带着人悻悻然离开,临走时眼光扫了温谅一下,随即移开,显然不是太过在意这个看上去没什么醒目的年轻人。其实也不怪他有眼无珠,温谅跟宁夕的关系除了仅有的几个人外,知道的人并不多,而知情者之一雷方显然跟这位堂哥的关系不太好,自不会闲的蛋疼嚼这个舌根。   左敬也和常成、卓闵先行下楼,有了这个小插曲,他更是不能在东明市久留。热闹的长廊终于安静下来,温谅凝视着宁夕,黑的不见底的双眸透着深深的怜惜,柔声道:“这段日子我实在太忙,对这边的关注少了点,没想到雷德已经这么放肆了……”   虽说以宁夕的手段,怎么着也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雷德做大,且有胆子当面给她难堪,但许多事一牵扯到了宁雷这样的层面,已经不能用平常的逻辑和道理来推算,还是那句话:一切皆有可能!   宁夕却露出狡黠的笑意,道:“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笨!雷德是上蹿下跳拉拢了一些人,不过都是无足轻重的角色,影响不了大局。恒沙是我一手创办,要是连个雷德都应付不了,干脆早些断了商界厮混的心思,乖乖的跟你回家做个相夫教子的乖媳妇号了……”   温谅仔细看她的表情,觉得不像是说谎来宽慰自己,倒是放下了担心,笑道:“真要如此,我还得谢谢雷德,与其做一个女强人,还不如在家里给我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呢。”   “想得美!”宁夕眨了眨星眸,绝美的脸蛋露出几分妩媚的神色,真是连佛祖都要动了凡心,道:“再说了,我笨手笨脚的,真要比洗衣服做饭,哪里比得过你身边那几个姐姐?”   “咳……左书记恐怕要等急了,我也该走了,三天后等灵阳的事忙完,抽空来青州一趟。”   “干吗?是不是想做坏事?”   温谅义正词严的道:“小人之心……我觉得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来青州我好好给你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宁夕的双眸几乎要滴下水来,可吃过美帝面包的人嘴巴上绝不会吃亏,道:“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给谁检查身体呢……呵!”   温谅真是爱煞了她,怕再不走会忍不住做些上下其手的好事,硬着心肠掉头离开。   另一边,雷德和众人换了家酒店,刚进包间,那个被称为宣传部的刘科长低声道:“刚才遇到的那个人,我怎么看着有点像江东省的左敬呢?”   接待办的小张满脸诧异,道:“不会吧,要是左敬来咱们东明,怎么老一也得出面接着吧?”   市工商联的赵主任接过了话,道:“小张你到底年轻,就算真是左敬,他要来东明办点私事,不想惊动咱们李书记那也是正常的。不过我看不太像,左敬在江东省好大的名声,不会这么鬼鬼祟祟……雷总,你说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雷德闻言抬起头,道:“嗯,什么?”   自从发生刚才的小冲突,雷德就一直心不在焉,刘科长赵主任等人之所以谈起左敬,其实也是为了消除尴尬气氛,怕雷德觉得丢面。毕竟被人一句话吓退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哪怕对方是宁家的宁夕,因为普通人可以这么怂,但他不行,他的身后站着丝毫不逊色的雷家!   矿管局的王副局长笑道:“他们在讨论那人是不是左敬,雷总是不是认得?”   雷德笑了笑,道:“你们猜的没错,那个人,就是江东灵阳的左敬!”   众人愕然,就连最先猜测的刘科长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箴,问出了大家的共同心声,道:“左敬来东明干吗?”   雷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身为雷系的代言人,恒沙即将要做的大动作还是瞒不过他,或者说这么重大的项目投资,必须要征询他的意见。   投资灵阳港,从商业上看确实是个好主意,甚至可以说充分体现了宁夕作为领导者的魄力和远见,但从政治上看,却冒着很大的风险。   因为原油码头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地方性建设行为,而是牵扯到了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利益集团的东进计划,宁夕贸然将触角延伸到这个领域,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很容易泥潭深陷,搞的一团糟。   最重要的是,二十个亿的大项目,一旦被宁夕做成了,恒沙矿业今后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余地?雷云海派他来接替雷方,可不仅仅是做一个只会举手的应声虫和摆设道具。   和而不同,斗而不破,这是雷云海在他临行时送的八个字,但说着容易做起来难,“破”不“破”不好说,但至少要先斗起来,不是吗?   回去的时候没有赶上航班,便由常成开着那辆来时接他们的商务,连夜赶回灵阳。经过开发区的时候,又到黄淮大酒店吃了顿饭,左敬也是有点饿了,对普通的家常菜赞不绝口,让老板娘尤姐简直乐开了花。   最后付账的时候,尤姐霸气的直接免单,倒是让温谅和常成这两个老顾客为之侧目,虽然来这吃饭一般都会减免个零头,可像这样直接全免的机会倒不多见。趁左敬上厕所的间隙,尤姐偷偷的告诉温谅,说大兄弟你还是第一次带外人来这吃饭,姐一看这人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你刚才一直对他陪着笑脸,肯定要求人家办事对不对?所以大姐得给你抬抬轿子,让他知道你也是走遍天下都吃得开的厉害人,不能看轻了你。   如此这般,温谅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免单的待遇,虽说有些哭笑不得,这种抬轿子的方式未免太拙劣了些,但老板娘这份心,他确实受领了!   “尤姐,你这里生意怎么样?”   “还凑合吧,”提到生意,尤姐顿时有点愁眉不展,道:“不过也不比以前了,以前光沙河的矿都能有几百辆车在路上跑,现在沙河被一家企业吞了,人家腰圆膀子粗,只需要把矿石运到市里,然后发火车皮到全国各地,根本都不从咱这经过。照我看呐,这饭店也没几天搞头了……”   在九十年代初中期,像尤姐这样依靠开发区和公路来生存的店有无数家,高峰时期一条数千米主干道的两旁能有几十家饭店旅馆。但正因为这种对公路的过度依靠,一旦发生点变化,譬如沙河这样,立刻就会被残忍的淘汰,没有一个例外!   “这样吧,你拿支笔和纸来……”   等尤姐拿来纸笔,温谅随手写了一个手机号码,道:“正好我在沙河认识点朋友,你这几天考虑一下,要是打算关了店呢,就打这个电话,可以到那里去承包公司食堂,可能单品利润没现在高,但胜在客源稳定,旱涝保收,如何?”   尤姐好歹也是在公路上混饭吃的人,心思当然要比普通的农家妇女细一些。   犹豫了下,接过温谅递过来的纸条,道:“大兄弟,我,我……”   温谅笑道:“跟你老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这也只是一个备用方案,要是这边生意好好的,自然不用这么麻烦。还有,这毕竟不是小事,不能我一说,你就信了,可以先到沙河打听一下,觉得靠谱了再过去承包不迟。”   “不,我不是不信你,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要不是想帮姐一把,也不用费这个神。”   尤姐立刻急了,生怕温谅误会,道:“大兄弟,也不怕你笑话,我前年就死了老公,全靠娘家人帮衬着开了这家饭店,勉强养活儿子和自个。要是真的关了,娘家那边就交代不过去,再者也怕到你介绍的地方无法立足,我倒好说,有口饭吃就饿不死,可孩子还小啊……”   这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怪不得第一次来这吃饭,遇到那个光头敢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调戏老板娘,竟是孤儿寡母在支撑着一摊子事。其实说起来,能在东明这条人吃人的路上生存下来,用老板娘自己的说法,她也算是个厉害人了。   “一个人带着孩子,谨慎点是对的。无妨,我跟那边打声招呼,你的饭店还继续开着,什么时候确实撑不下去了,那边会按照实际情况给你找个地,要是食堂还没承包出去,就还给你承包,要是已经承包出去了,可以分一个片给你。”   尤姐的眼眶顿时红了一片,屈膝就要给温谅跪下,正好被左敬回来遇上,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温谅尴尬的道:“常成跟尤姐投缘,要认她儿子做干儿子,按这边村里的土习惯,是要这样谢礼的……”   正在一边看热闹的常成缓缓的张大了嘴巴,心想我连老婆都没有呢,就要有儿子了?可在温谅的目光注视下,也不敢说个不字,只能暗含着热泪认下了这门亲戚。   卓闵乖乖,你可一定得理解我啊! 第七百八十九章 借你东西一用   一路无话,回到灵阳已经天光微亮,在市委大院门口放下左敬,温谅则掉头去了创图科技。进办公楼的时候碰到了从萧索的林荫道边走过来的林菁,一身浅色的修身长款呢子大衣,脚上是黑色的今冬刚刚流行的圆头系带真皮马丁短靴,长长的青丝披在肩头,在红色围巾的映衬下,给这个灰蒙蒙的冬日清晨增添了一抹耀眼的亮色。   乍一看到温谅出现在眼前,林菁显然有点微微的错愕,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腕表,没错,才七点钟,然后疑惑的抬起头,直直迟钝了三秒,才赶忙走上前来,道:“老板,早上好!”   “八点才上班,怎么来这么早?”温谅打趣了一句。   “习惯了,”林菁解释道:“我都是五点半起来跑步四十分钟,再梳洗吃饭,七点过来也差不多了。不过我一定不是最早到的,尹总和姜工他们可是天天熬夜,几乎都没离开过办公室……”   “这段时间是关键期,大家都辛苦了,等西川开局成功,我请你们出去散散心!”   林菁心知温谅这次过来,必然是为了郤经纬即将开始的西川之行,笑道:“那可说定了,老板你别一忙起来,又忘了这回事。”   正说话间,另一头尹颙走了过来,低着头走的急冲冲的,没仔细看背对着他的温谅,只跟林菁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擦肩而过时,眼角的余光掠过,咦了一声猛的停住脚步,转身转的太急,还差点扭到了脚。   “温总,你怎么来了?”   温谅伸手扶了他一下,道:“正好经过灵阳,过来看看。看你走的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尹颙有点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吃早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难题的解决办法,心急到办公室翻阅资料,没看到温总在这里……”   三人说着话上了楼,又过了一会,上班的人陆续到来,寂静的厂区开始了一天的嘈杂和繁忙。温谅召开了会议,尹颙、陈永庆、郤经纬、林菁、毛湛江、姜瑜等人列席,重点布置了与西川邮电成立合资公司的事宜,由郤经纬做代表入川谈判,所有人员和部门全力以赴提供支持,力保此次西川之行取得圆满的成功。   会后,温谅又与郤经纬言密谈三个小时,敲定了诸多细节问题,可以说这一次的成败直接牵扯到创图科技的未来和发展,由不得他不慎重。   等万事俱备,确定先期的准备工作再无漏洞,温谅才放心离开,至于到了西川究竟要面对怎么样的局面,现在还不好说,只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如果有可能,温谅真想亲自前往坐镇,但碍于他目前的身份,去了的效果未必有郤经纬好。而身居上位,第一个要素,就是要会用人!   用人且不疑!   离开灵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温谅给唐叶打了电话,正好她也参观完了灵曲酒厂,便搭乘温谅的车回关山。一路上聊起关山乃至江东的人文趣事,趟叶记者出身,见过识广,加之美人风韵,谈笑多情,这一路倒是少有的没有那么的枯燥。   先把唐叶送到了关山,临分开的时候,她突然问道:“你在灵阳时说灵曲酒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昨晚我就百思不得其解,等今天参观了酒厂,更是觉得纳闷。那里的人从上到下全都洋溢着成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渴望,算得上朝气蓬勃,干劲十足,一点也看不到有破落的迹象啊……”   温谅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道:“知道四大名剧吗?”   唐叶还没答话,常成笑嘻嘻的道:“老板你这话问的,别说唐主任了,就是我也知道……”   温谅奇道:“呵,你个大老祖竟然是文化人……”   常成备受侮辱,愤愤道:“不就是水浒、西游、三国演义和红楼梦么,只要小学毕业都知道的好吧,不,我爹小学没毕业,他也知道……”   温谅摇头道:“早让你多读点书,就是不听话,还抢着出来丢人,让唐主任听了笑话。”   “怎么,不是啊?”常成傻眼了。   唐叶抿嘴一笑,道:“这四大可不是彼四大,老板说的是四大戏剧,长生殿、牡丹亭、西厢记和桃花扇。”   “不错,唐主任博学多识!”温谅抚掌笑道:“其他三个且不论,桃花扇这出剧写的挺有意思,你回去要是没事可以多看一看,尤其有段《哀江南》的唱词,更是写的极好。”   目送小车远去,唐叶若有所思,回到家打了几个电话,终于在一个朋友那里找到《桃花扇》的原著,然后麻烦人家送了过来,等洗完了澡,泡了杯茶,穿着舒服的睡衣躺在床上,一页页的翻看着。   优美的文字,丰满的人物,颠沛流离的年代,曲折动人的爱情,让唐叶忘记了初衷,渐渐的沉浸在这个远久时空外的年代里。直到突然看到了一行文字: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唐叶的身子微微一颤,朱唇轻启,低声念了出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再仔细一看,正是《哀江南》!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了温谅的意思,昨日崛起,今日宴客,明日就要坍塌,莫非在灵曲酒一片大好的形势下,竟暗藏着无法回避的巨大隐患?   当薛胜志得意满,当左敬心花怒放,当上下欢呼奔腾,当所有人都看好灵曲的时候,为什么温谅却会站在唯一的对立面,用悲悯的目光,预言了它的衰败?   唐叶合上了书,抬起头,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了温谅的容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想着想着,竟沉沉睡去,唇边含笑,睡的从未有过的安心!   十二月七日,今冬的第一场雪下的沸沸扬扬,不到一天的时间,路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不仅车辆难行,就是行人也都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来去。下午放学的时候,温谅跑到五班门口,拦住了许瑶纪苏和宁小凝三人,许瑶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道:“哎哟,这是谁啊?放学了不回家,挡着我们的路,想干什么?”   说到最后“想干什么”四个字时,小丫头柳眉竖起,眼神犀利,做出了恶狠狠的样子。温谅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服,道:“今天心情不好,想借三位美女一样东西来用一用!”   搁到后世,被各种无节操洗礼过的女孩们一定会想歪到了别处,不过在这个年代,少女们还保留着基本的纯真,许瑶冷哼一声,道:“不借!”   “那问题就严重了,”温谅慢慢握起了拳头,道:“你不借,只有逼我出绝招了……”   许瑶顿时如临大敌,夸张的后仰了下身子,叫道:“龟波气功?”   一旁的宁小凝实在看不下去了,竖起食指轻轻敲了下许瑶的额头,道:“龟什么龟!”   许瑶捂着脑袋,撅起了小嘴,抱着纪苏的手臂,可怜兮兮的道:“小凝又欺负我……”   纪苏强忍着笑,对着宁小凝敲过的地方吹了口气,道:“乖了,不疼,不疼哦。”   宁小凝翻了下白眼,懒得再搭理这两个人,对温谅道:“到底什么事?没事赶紧闪开,我们还要赶公交车!”   温谅摊开了手掌,里面是一把金光灿灿的钥匙,许瑶眼疾手快抢了去,前后翻看着,道:“什么东西?是不是能打开阿里巴巴的宝藏?”   “宝藏是没有,不过能打开一间五星级大酒店的顶级奢华套房……”   宁小凝立刻明白过来,道:“依山的华庭大酒店?”   三人中她最热衷于经济,对这些新闻一向关注,所以第一个猜到也在情理之中。许瑶这才后知后觉的道:“原来是依山那个酒店啊,听说很厉害呢,穿的衣服没有一万块,连门都不让你进。”   温谅头都大了,这都哪来的传闻,道:“没那么夸张,只要不是光着屁股都能进去……”   话没说完被三女同时白了一眼,许瑶冲他皱了皱鼻子,道:“你才光屁股呢!”   “好好,我光屁股!”温谅见再这样扯下去,哈雷彗星都要又一次光临地球了,道:“明天不是周末嘛,反正闲来无事,我请大家到依山去玩玩,正巧赶上下雪,据说白鸥湖的雪景可是美不胜收,被称为依山一绝。想一想,坐在暖气开放的房间里,地上是真丝织就的地毯,喝着甜甜的柠檬水,隔着阳台的玻璃窗欣赏白鸥湖的玲珑剔透……”   “我去,我去!”   许瑶眉开眼笑的跳了起来,还很狗腿的走过来帮温谅拍了拍衣服上灰尘,讨好道:“刚才你说要借什么来着?随便拿,随便借,嘿嘿!”   温谅耸耸肩,无奈的道:“我借的,就是你们今晚的时间!” 第七百九十章 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   这次去依山开的是安保卿的路虎,虽然雪层比较厚,但好歹没有搁到半路。到了华庭的大堂门前,早得到消息的罗蹊恭候一侧,引领着温谅和好奇的四周张望的三女乘坐电梯来到了顶楼。   别说许瑶等人,温谅也是华庭正式运营之后第一次来,整体的环境虽说不能跟后世那些大酒店比,但放在当下,尤其是江东省,已经是数的着的地方了。   进了房间,首先响起的是女孩们的惊叹声,三人中宁小凝是见过最多世面的,但也有些惊讶于室内的设计和装修。温谅笑道:“你们先去挑房间,有两间卧室,记得把大的那间留给我。”   等三人兴高采烈的进了卧室,温谅和罗蹊坐到客厅,问起这几个月的经营状况,罗蹊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想来也是,今年的爱国主义教育活动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每天从各地赶来的游客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有权有势有钱的贵人豪客,依山又只有这样一个称得上档次的酒店,想不生意兴隆也难。   等罗蹊离开,许瑶从主卧探出一个脑袋,道:“这间我们要了,你那么绅士,总不会不同意吧?”   温谅笑道:“这个马屁我很喜欢,不过很显然,你们只看了这一个房间,我的建议呢,还是去另一个房间也看一看。”   “为什么?”   “因为另一间卧室也叫公主套,是专门为女孩们提供的房间,单单从品味上讲,要比你们现在看的这套时尚、可爱和漂亮的多。”   “是吗?”许瑶半信半疑,扭头招呼纪苏和宁小凝,结伴去了另一个房间,不到一分钟,哇哇哇的叫声彻底回荡在温谅耳边。   温大叔笑着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走过去依在门口,道:“姑娘们,想吃什么?”   餐厅区在套房的左侧,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正好能欣赏到白鸥湖的景色。当让人垂涎欲滴的各色食物摆满了圆形的餐桌,晶莹的高脚杯被深红色的液体点缀出诱人的颜色,温谅微微一笑,道:“来,干杯!”   “干杯!”   四只酒杯碰在一起,杯中的红酒微微的晃动,从一只酒杯的边缘到另一只酒杯的边缘,恰到好处的无缝结合到了一起,仿佛按照某种奇怪的旋律写成了一首优美的情歌,悠扬,旋转,回荡,直到重归静寂!   年轻,真好!   吃完了饭,四人并排坐在阳台前的椅子上,懒洋洋的不说一句话,可似乎又胜过了千言万语,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看着外面交织在一起的灯光和雪花,这一刻,隽永如斯!   “对了,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温谅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纪苏转过身子,明媚的目光印在少年的侧脸,柔声道:“什么?”   “是件俗事,但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还记得去年秋游时带你们参观过的依山水厂吗?”   “嗯,记得,云烟湖好美……”   “那个厂子我买下了……”   三只小萝莉的眼睛同时瞪了起来,又大又圆却又代表着不同含义。纪苏是惊讶中带点崇拜,许瑶是惊讶中带点无所谓,而宁小凝则是惊讶中还掺杂了一丝惊喜。   纪苏崇拜温谅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和能力,许瑶却对温谅做出任何事都觉得理所当然,宁小凝想的要比两人远一些,深一些,她知道,自己学习做生意的机会又来了!   “买下之后改了名字,现在叫依山饮用水有限公司。公司最近刚研发了一种新产品,跟以前的矿泉水不同,大众的认知度不高,所以要想打开市场,必须大量的投放广告。”温谅故意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知道,买这么大一个厂子要不少钱,拍广告找导演找明星找模特又是一大笔开支,我真是快要疯了……”   “是不是没钱了?”   许瑶直起身子就要往卧室跑,被宁小凝一把抓住:“你干吗呢?”   “去拿钱啊……”   宁小凝无语道:“就你那一百多块能顶什么用?”   “我包里虽然只有一百块,可我的小存折上面还有两千多呢……”   “你的存折在家里放着,这会又拿不到,何况你那点私房钱也帮不上忙。”宁小凝要比许瑶对金钱有概念的多,也比她更懂商业上的事,道:“拍广告至少也要几万块,要是请个大明星,六位数都未必够用。”   许瑶一听,立刻扳着手指数起了零:“个,十,百,千,万,十万……”然后声调骤然升高了几倍:“几十万?”   纪苏也焦急起来,眼泪都快要下来了,道:“我,我没什么钱,不过家里也许还有一点,我这就给我妈打电话!”   温谅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玩笑开大了,见女孩们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忙干咳一声,道:“不是钱的问题……”   寂静,瞬间的寂静,温谅小心翼翼的吞了吞口水,低声道:“我不缺钱,真的!”   “好啊,你故意的是不是?”   许瑶从左边扑上来揪住了温谅的耳朵,一向温婉的纪苏也放下了矜持,抓住了他的右臂,宁小凝更是不客气,白嫩的小脚丫在温谅脚背上狠狠的一踩,不过踩之前脱掉了鞋子,算是法外开恩。   “求饶,求饶!”   这真是母老虎不发威,真当人家是hello kitty呢,温谅立刻投降,被好一阵蹂躏后才终于切入了正题:“是这样,我们想拍摄一个广告,需要三个群演……呃,群演就是给明星搭戏的人,不过鉴于广告里只有四个人,明星还是男的,其实也就是三个女主角了……”   温谅大概描述了一下广告片的拍摄思路,听的三个女孩面面相觑。要说这个年纪的少女们从没做过明星梦,那是假的,但只要不是脑袋被水浇过,都明白所谓明星仅仅是做梦罢了,当不得真,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真正成为某个广告片的女主角。   宁小凝保持着一贯的谨慎,半信半疑的道:“你别又拿我们寻开心……”   “就是,虽然本姑娘天生丽质难自弃,可拍广告……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对不对?”许瑶难得的怯了场,以她一向的自信,这种状态可是百年一遇。   纪苏也觉得这法子不靠谱,不过她的出发点却是为了温谅的公司着想,道:“如果不是钱的问题,最好还是找专业的演员吧,我们连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唱歌都紧张的要死,更别说拍广告了……”   温谅早料到没有这么容易,毕竟女孩们不是那些为了一次出镜机会能不择手段的演艺圈中的戏子,所以才又是总统套房,又是挖坑下套,可还是没有忽悠成功。   “其实吧,拍广告这种事,重点在于导演,而广告最终的成片只有短短几分钟,拿到电视台放的时候甚至只剪到十几秒,对演员的要求不会比让你们端着碗到食堂打饭更难。”   温谅充分发挥了口才上的优势,以我军政委给敌特分子洗脑的劲头对三人进行了残忍的言语轰炸。三十分钟后,第一个被说服的是纪苏,茫然的看着许瑶和宁小凝,道:“要不,听温谅的,咱们试试?”   许瑶跟着点头,道:“试试!”   唯一保持清醒的是宁小凝,道:“先别急,你说导演比演员重要,请的哪个导演?”   “滕景霖,这个名字你们可能没听过,但他的广告一定看过。江东各台最近轮番播出的青河的广告看了没?就是他的作品,怎么样,很精致,很温馨吧?”   宁小凝再没有别的问题了,看了看已经投降的许瑶纪苏,突然一笑,道:“你们两个傻瓜,就不问问即将要合作的明星是谁吗?”   ……   请哪个明星,温谅本打算卖个关子,可禁不住她们软磨硬泡,只好以实相告:“进入我们名单的明星有四个,经过一段时间的洽谈,有两个愿意合作,而两人中一人偏传统,一人偏时尚,结合纯净水的自身形象定位,我们挑选的人是……”   三个女孩齐齐盯着温谅,温谅故意顿了片刻,直把她们胃口吊了起来,才一字字道:“刘得华!”   “啊?”   “刘得华?”   纪苏虽然不追星,可能跟当今最红的天王近距离接触,仍然是一件让她心跳加速的事。至于许瑶,则有些纠结,她是张学友的铁杆,四大天王的内斗不是什么新闻,不过还好,刘得华不是死对头郭富城,尚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宁小凝的反应就有点搞笑了,她先是愣了愣,然后用手挽起许瑶柔顺的长发,道:“我的梦中情人,要有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就是这个人?”   96年,奥妮首乌的这个广告一经推出,就成为广告界的经典之作,尤其刘得华这一句广告词,曾几何时,让无数女孩毅然决然的留起了长发。   温谅点点头,请刘得华来拍摄依山水的第一个广告,不仅仅是看重他在当下代表的影响力,也更看重他一直以来塑造的良好形象,健康时尚努力谦逊,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刘天王跟柯受良是知交好友,而有了上次飞跃黄河的合作,柯受良跟凤凰鸟的关系非同一般,通过他牵线搭桥,既省时省力,也让双方减少了初次合作的陌生和不信任感,所以一拍即合,几乎没费什么力,就达成了合作协议!   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也从此携手,开创了饮用水市场的新时代! 第七百九十一章 雪中偶遇   短暂的激动过后,女孩们终于平静下来,不过表情依然有些恍惚和不可置信,其实以宁小凝和许瑶的身份,想要接触一些明星并不是太难,上次飞越黄河的时候,许瑶还跟许多大明星合了影。但合影也仅仅是合影而已,她们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能和那些仿佛总是出现在电视画面和周边人们议论中的偶像一起合作拍摄广告。   合影和合作,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这如果是梦,那也未免太华丽了一点!   温谅站起身看了看外面,雪下的愈加的大了,绵绵洒洒,悠悠扬扬,让人一望之下顿觉赏心悦目,而沿着白鸥湖两岸也铺设了许多路灯,点缀着雪景和湖色,勾勒出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你们困不困,要不出去走走?”   这样的提议没有女孩能够拒绝,就好像没有女孩能拒绝漫天的白雪一样。四人下了楼,还没走出大厅,罗蹊就匆匆忙忙的迎了过来,得知他们要出去赏雪,道:“要不我让人准备一顶遮雪的篷布,弄几张桌凳,再点两个火炉,既能围着湖水观景,又不会太冷冻坏了身子……”   要说情调,罗蹊这样的风流公子当然要比温谅高出太多,不过酒店里住着各式各样的人,温谅可不打算表现的如此高调,道:“不用了,我们出去随便走走,都是年轻人没那么怕冷。”   “就是,又不是拍古装片,难道还要烫壶酒,唱个曲不成?”   许瑶笑嘻嘻的调侃了一句,拉着纪苏和宁小凝冲进了风雪。温谅拉后一步,笑道:“罗总,你忙你的,别因为我今晚过来打乱你的工作安排。都是自家人,没那么讲究。”   罗蹊唯唯诺诺的应下了,不过心里还是担心温谅的安全,毕竟天黑地滑,雪又下的这么大,在湖边游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出什么事,他实在无法交代。等温谅出了大堂,挥手招过一个机灵的男服务员,低声道:“在后面远远的盯着,没事就算了,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立刻通知我!”   ……   从来境由心生,同样的雪在不同人的眼中,呈现着不一样的情景,所以有人钟爱雪,有人厌恶雪,有人观雪而兴起,有人望雪而阑珊,往往最重要的不是身在何地,而是身边站着何人。   “哎哟……这里有台阶,你们……哎,哎,慢一点!”   走在最前的许瑶被雪掩盖的石阶绊了一下,身子前仰后合,口中还不忘警告后面的人。幸好她学武多年,身子的柔韧性和调整重心的能力远超同辈,在即将摔倒的刹那,一手抓住了旁边的柳树树枝,虽然被哗啦啦滑落的积雪浇了满身的白,却不至整个人摔倒地上。   宁小凝和纪苏并肩走在她身后两三米的地方,惊见许瑶摔倒,两女还来不及反应,跟在她俩身后的温谅提气轻身,脚下用力一点,已经越过三级台阶,轻舒猿臂,从后面揽住了许瑶的腰身,然后往回一拉,把她抱在了怀中。   “慢点走,再这样毛躁,小心我打你屁股哦!”温谅俯下头注视着她的眼睛,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许瑶头上脸上满是掉落的雪花,可听了温谅这句话,不知为何,小脸蛋莫名的透着不被察觉的红晕,从心底慢慢发散的热量似乎能把身上的雪瞬间蒸发掉,平时的刁蛮再寻不着踪迹,如同刚才那三级消失的台阶,也被这漫天的雪,这扑面的风,吹到了不知名的远处。   “嗯,知道了!”   许瑶的呢喃细弱不可闻,温谅的心头却为之一跳,正在这时,纪苏和宁小凝赶了过来,急急问道:“怎么样,伤到了没有?”   许瑶从温谅怀里离开,站直了身子,借着夜色和雪花,没让两女看出破绽,挥挥手道:“没事,脚滑了一下,小CASE了!”   “小心些,不要乱跑了,边上就是湖水,当心!”   经过了这一段小插曲,许瑶变得安静了许多,一边一个拉着纪苏和宁小凝的手,和温谅一起并肩走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悄然响起,一路迤逦,留下了几双斑驳却并不杂乱的脚印。   就这样静静的绕湖走着,说些校园和生活中的趣事,偶尔互相打趣两句,发出阵阵或悦耳或娇嗔的笑声,如此这般,远离了尘世的纷扰和局势的错综复杂,远离了人心的莫测和欲望的深无止境,这世间总有那么一刹那,总有那么几个人,能让你珍惜,珍重,且珍藏一生!   经过了一处长长的走廊,纪苏突然指了指前方,道:“看,那里有个凉亭!”   这是一座延伸到了湖心的白玉廊桥,桥头是一座八角凉亭,记得去年来秋游时还没有,应该是跟酒店一起建设的配套设施。桥上的栏杆每隔一米都有一个形态极似古代那种“气死风”样式的灯罩,不过里面不是蜡烛,而是小小的白炽灯,微弱的光线映射着飘舞的雪花,从这个距离看过去,真是漂亮极了。   温谅看三女都有点累了,笑道:“过去看看吧,要是能挡挡雪,咱们顺便休息一会。”   四人来到凉亭,却发现今晚有雅兴绕湖游玩的不仅仅是他们,早有来客站在凉亭里。其中一人内里穿着简单的中山装,外面披着一条军绿色的大衣,满头银发,六十岁许的年纪,可目光炯炯,精神矍铄,尤其身体挺拔硬朗,面对风雪扑面,丝毫不避,也丝毫不为所动。   另一人大概三四十岁,戴着黑框边的眼镜,灰色的长款皮衣,脚上是一双时下流行的尖头皮鞋,正满脸严肃的对老年人道:“……‘其实也怪不得有人提意见,纪念馆本来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促廉洁建设和民族团结的大课堂,偏偏搞了这么一个豪华,哦,不,奢华的五星级大酒店,不伦不类嘛’,这是他的原话……”   由于他们过来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加上风雪呼啸,走到近处并没有被凉亭里的人察觉,这才隐约偷听到了这么几句话。温谅的眉头微微一皱,虽然不知道亭里的人什么身份,但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足够引起他的重视。   温谅心思电转,突然开口,朗声道:“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人,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   老年人回转过身,目光穿过正跟他汇报的中年人,落在了温谅身上。饶是温谅见多识广,甚至连宁虎臣那样的人也曾当面领教过威严,可面对眼前这个老人,竟一时有些心神失守。   这人是谁?眼神犀利如斯……   中年人见是几个少年,冷着脸道:“哪里的小娃娃,赶紧回家去,大冷的天,别出什么意外!”   温谅却没给他面子,招呼三女进了亭子,又掸了掸身上的积雪,借这片刻的间隙缓了缓劲,然后抬头笑道:“这位大叔说错了,第一,我们已经成年,不是什么娃娃了,知道对自己和朋友负责;第二,天虽然冷,但跟出意外没有必然的联系,这才是唯物主义辩证法;第三,您是好意,是关心我们小辈,但这会雪下的太大,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暂避一会,等雪小点再回家?”   中年人张了张嘴,恐怕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小地方被一个小娃娃反驳的哑口无言,不过好歹也是久经宦海的人物,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恼羞成怒,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温谅,扭头对老人恭谨的道:“出来有一会了,要不回去吧,您身体要紧……”   老人摆摆手,示意无妨,上下打量着温谅,似乎对他产生了点兴趣。温谅被他看的心头发慌,正想着怎么开口试探才不会显得突兀,老人笑问道:“娃娃几岁了?”   “十七岁半!”温谅没敢托大,老老实实的回答,态度十分端正。   “那你方才的话不对,十八岁才算成年人……”   “以国家规定来讲,确实是这样,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对我来说,十七岁才成年已经算是晚了。”   老人含着笑意,大感兴趣的道:“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每个人都有两种年龄,一个是生理年龄,一个是心里年龄,生理成熟而心理不成熟,别说十八岁,就是二十八岁,三十八岁,照样还是没断奶的孩子,可要是心理成熟,十岁有些太小,十七岁却已经足够的大了!”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老人哈哈大笑,指着中年人道:“你听,一个孩子都知道的道理,那些人却不知道,还嚷着吵着来我这里告状,说什么五星级酒店建在这里劳民伤财,不伦不类。这些人呐,哪怕做到了市长省长,依然还是没断奶的孩子,是教条主义,形式主义,根本没有触摸到经济建设和廉洁奉公之间的关系的本质!”   老人当然不会因为温谅的几句话而把他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以也没有忌讳的当面说了这些话。中年人有些疑惑,却又不敢直说,老人笑道:“有什么就说,说错了也不打紧。”   中年人郝然道:“您说的本质,其实我也没有想清楚……”   老人正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一边陷入沉思的温谅,仿佛也在深思这个问题,不由心中一动,道:“小娃娃,你觉得这里建这个酒店,好,还是不好啊?” 第七百九十二章 猴子的传说   好,还是不好?   看似简单的问题,却牵扯到了一个复杂的本质:在这个以经济建设为纲的时代,如何正确理解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关系?如何正确处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如何正确协调改革派和保守派的步伐?这在当时,是整个社会上层建筑关注的焦点所在!   没有人能给出正确的答案,就连雄才伟略的总设计师也不能。他虽然前瞻性的提出了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都要抓,都要硬,可事实证明,在物质文明发展的同时,精神文明严重滞后,无解;也同样提出了资本主义也有计划,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的著名论断,顺利打破了思想桎梏,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可到了后来,两者间的界限似乎也不再那么的经纬分明,无解;至于改革派和保守派的分歧,莫说当下,就是往后再推延十数年,依然没有协调在同一个步伐上,或左脚快右脚慢,或右脚快左脚慢,制约制衡,蹒跚而行,依然无解!   于是,从八十年代开始,国内出现了三四次大范围的思辨,何谓思辨,即针对不同思想产生的辩论,你说东我说西,你说土狗我说母鸡,胜负暂且不论,或者没有真正的赢家,但也说明一直以来,人们对前景和未来有着极深的忧虑。这种忧虑不仅仅在上层,下层的民众也普遍感到困惑,今天的改革,可能就是明天的冒进,今天的企业家,可能就是明天的阶下囚,路该怎么走,走多远,小步慢行,还是大步疾跑,没人敢拍胸脯说自己知道。   所以到了最后,只能是那句话:摸着石头过河!   “好,当然好!”温谅说的斩钉截铁,语气肯定的让人都不忍心质疑。   “哦,”老人招招手,示意温谅走近几步,道:“为什么呢?”   温谅在老人三步外站住,保持着尊敬、亲近却又不失矜持的安全距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老人的脸上有着清晰可见的纵横褶皱,不算茂密的双眉顺着眉骨在眼角处往下弯曲,构成了一个独特的标记,除此之外,跟街上那些怡儿弄孙、买菜做饭的老年人似乎没有任何两样。   但温谅知道,眼前的人不简单!   “我的一个同学是依山本地人,自从这家酒店动工,他爸就从南方打工的厂子回来了,他爸是泥水匠,手艺很好,参加了镇里的基建队,承包了一点酒店周边的小工程,收入不仅不比外面的低,还不用一年到头的见不着人。而他妈妈也经过县劳动局的集中培训,到酒店的后厨找了份工作,虽然活挺累,但钱挣的也不少,以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现在成了正儿八经的上班族,家里的日子眼看着要好起来了。”温谅说的是真人实事,不过里面的主人公不是他同学而已,而像这样因为华庭酒店而改变了生活状况的家庭在依山还有许多许多。   “而且我听人说这片地方以后还要开发成什么旅游度假生态园区,以华庭为主体,涵盖周边数十里,这样大的项目不仅需要我同学爸爸那样的技术工,还需要更多他妈妈那样的服务人员,依山又这么美,以后一定会有很多游客来玩,那样的话,生活得到改善的将不仅仅是一家一户,而是千家万户!这,当然是好事!”   中年人轻咦了一声,忍不住上下打量温谅,仿佛没想到这个雪夜偶遇的少年,会有这样见解,或者说有这样的见解不算什么,难能可贵的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流畅、简单且合乎逻辑的组织语言表达出来。   “是啊,是好事,可为什么总有人要说不好呢?”老人抬头望着灯火通明的远处,眼眸深处隐有嘲讽之意。   温谅何等样人,初步摸到了老人对五星级酒店的态度,立刻决定顺水推舟的多说一些。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有人告状告到了老人这里,自己现在多解释一点,阴沟里翻船的机会就少一点,毕竟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机会碰到正主的,道:“我之前听人讲过一个故事,挺好玩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   “好玩的?”老人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那一定要听听看喽。”   “话说很久以前,有一群住在山里的猴子知道了一个秘密,在山下那条大河的对岸有一处巨大的宝藏,于是猴子们结伴来到河边。可河水又宽又急,要是一不小心掉进漩涡里,怕是连根猴毛都找不到了。所以大家起了分歧,争吵了几天几夜没有结果,最后还是猴王做了决定,让一部分胆大的猴子自愿下水,身上都绑着树皮搓成的绳子,手拉着手往对岸游,另一部分则待在河边翘首观望,捏着绳子的另一头,准备随时救援。”   “秋冬季节,河水冰冷刺骨,不时有猴子被河水冲走,岸上的猴子议论纷纷,有的幸灾乐祸:‘你看,我说过河危险吧,可他们就是不听’,有的忧心忡忡:‘不行还是撤回来吧,再商量过河的办法’,还有的猴子冲猴王呲牙咧嘴:‘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干’……正乱糟糟的时候,上游飘来了无数鲜美的桃子,可只有河里的猴子能捡到来吃,有的猴子吃了桃,更有力气也更有信心坚定的往对岸走,可有的猴子却没能抵住桃子的诱惑,自己解开绳子,松开了手,离开了大部队,追着桃子往河水的下游去了,不停的捡,不停的吃,不停的追,越追越远,渐渐的连背影都看不到。”   “这时候岸上的猴子终于急了,围着猴王要求中止过河行动,并试图将手里的绳子往回拉。然而这群猴子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真的担心脱队去追桃子的猴子变得越来越多,而另一派则是眼红河里的猴子吃了太多的桃子,自己却吃不到。如此吵了三天三夜,猴王被吵的不耐烦了,果断的下了三道命令……”   故事讲到这里,老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饶有兴趣的继续听着,反倒是侍立一旁的中年人微微变了脸色,望向温谅的目光开始充满了狐疑和慎重。   “第一,直接把眼红的猴子吊起来集体打了屁股;第二,让担心的猴子冲着河里大声宣传对岸的宝藏比桃子要值钱的多,不要因小失大;第三,安排强壮的猴子拿着石头砸那些敢随便离队的同类。三道命令颁布之后,效果立竿见影,没多久,猴子们都过了河,并顺利找到了宝藏,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温谅的口才当然不是吹出来的,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既生动有趣,又意味深长,末了又笑道:“所以要是有人说酒店建的不好,要么是担心,要么是眼红,不管是那种,都请他到依山来转一转,听听老百姓怎么说。如果老百姓都说好,而她非说不好,我觉得,那是他的问题,而不是酒店的问题!”   老人哈哈大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凉亭,只是在经过温谅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带着中年人,慢慢的消失在了风雪中。   一直待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许瑶立时忍不住了,问道;“这人谁啊,看起来好有气派,好威严……”   纪苏却奇道:“没觉得啊,挺和蔼一人,不一直都在笑吗?”   许瑶出身官宦之家,敏感度非纪苏可比,摇头道:“笑归笑,不一样的!”   温谅目光闪烁,盯着老人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宁小凝悄悄走到他的身旁,压低声音道:“我认识他……”   温谅愕然转身,道:“谁?”   宁小凝飞快的说了三个字:“任仲平!”   任仲平!   温谅身子一震,再次扭头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大酒店,眉心骤然拧成了一个川字。   任仲平,竟然是他,他不在京城待着,跑依山来做什么?   回到房间,中年人帮任仲平脱去了大衣,又去放好了洗澡水,试试水温适宜,走出来笑道;“任老,刚才在外面吹了一身的风雪,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吧。”   任仲平坐到屋内唯一一张藤椅上,用手轻轻捶打着腿部,这也是他出行在外时对接待工作提的唯一一点要求,几十年来习惯了老式的那种木质藤椅,坐沙发反而会不舒服,道:“不急,子木,也说说你的意见,对这件事怎么看?”   “那先泡泡脚吧!”中年人转身走回浴室,接了一盆热水端到任仲平脚边,然后才坐下来扶了扶鼻子上的镜框,肃然道:“我还在思考您说的经济建设和廉政建设之间的关系本质的问题,想的不成熟,先说几点吧:一,经济与廉政之间不应该是矛盾的对立面,而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不能为了廉洁,而阻扰经济发展的脚步,当然,也不能为了发展,而忽视了廉政这一铁律;二,将五星级酒店建在孔朴舟纪念馆旁边,没有触犯任何党纪国法,只要手续齐全,合法经营,没有道理不让人家开嘛。何况来这里参观的还有不少普通群众,而其中也有许多有经济能力的富裕阶层,明码标价,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三,廉洁奉公,一靠自律慎独,二靠党纪约束,三靠国法威慑,从来没听过靠关停第三产业来达到廉洁的目的,过去一贫二穷,不照样出了不少贪官?四,新时期新时代,要跟得上发展的脚步,不能再用老眼光老思路看问题,不能开历史的倒车往回走。我个人认为,将五星级酒店开在纪念馆边上非但无害,反而有利,既能展示我们的经济成果,也能展示我们的廉政成果和爱国主义教育成果,并通过这种直观的形式将两者有效的结合起来,正是因为有了千千万万个孔朴舟同志,才有了今日五星级酒店的灿烂夺目……”   任仲平听完,夸奖道:“子木,看来你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把这个问题想的很透彻!现在不少同志说,经济发展了,生活富裕了,享乐主义和不正之风大肆蔓延,这不假,也急需重视起来。但是不是像有些人以为的那样,只要把经济发展的速度停下来,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我看不然,这是蒙古大夫,开错了药方!现在的问题,不是经济放缓的问题,而是围绕经济发展而来的法律、法制和法治观念跟不上的问题;不是经济发展导致腐败高发,而是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对官员的有效监督和制约却没有跟上。两条腿走路,结果一条腿好,却走的快,一条腿瘸了,还慢慢吞吞的走,能走的稳当?而这,才是根,才是本,拿一个小小的五星级酒店来说事,简直乱弹琴!”   “您别生气,他们也可能一时没想明白这一层……”   “没明白?”任仲平一声冷笑,苍老的眸子迸射出悍人的神色,那个曾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铁面书记”这时才露出了一丁点英雄本色,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都是人精,会不明白?却还是把状告到我这里来,目的是什么?我看有两点,要么是想把咱们当炮使,作为铲除异己的工具,要么是想浑水摸鱼,试探咱们这次来江东的用意……”   中年人怵然一惊,道:“您是说?”   任仲平脱去鞋袜,将双脚放入热水中,感受着脚底板传来的滋润和舒适,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道:“虽然这一次足够的小心谨慎,也为了以防万一,对外宣称是来依山参观学习,可他们在京城有庞大的关系网,琢磨出一点不对头也在情理之中。”   中年人一想,这个可能性极大,有点忧虑道:“这个案子本来阻力就大,要是再被对方察觉,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有成果……”   “短时间不行,那就打持久战,两三年才结案的案子光你就办过多少了,不必着急,也不要着急!”任仲平的思维敏捷实不像六十多岁的老人,吩咐道;“通知下去,都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这几天专心学习孔朴舟同志的精神,做好爱国主义教育的宣传,认真听,仔细记,事后每人交一篇学习体会,由你亲自把关,不合格的打回去重写。”   中年人忙站了起来,道:“知道了!”   中纪委办案一向比较神秘,内部程序一般分为受理、初步核实、立案、调查、移送审理五个步骤,不过紧急情况也可以先调查后立案,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而对政治局委员的侦查需要政治局会议批准,而省部级以上高官及中管干部则由八大纪检监察室来负责侦办。这八大纪检监察室有不同的分工,一室负责中直和宣传口,二室负责金融口的单位,三室负责国务院部门和其他单位,四室负责国资委和央企,五室负责西南西北各省,六室负责华北东北,七室负责华东,八室负责两湖两广等中南六省。   总体来说,整个国家的官员都在这八大室的监督之下,身为中纪委排名第三的副书记,任仲平手中掌握的权力可想而知。中年人刚准备离开,去下达领导的最新指示,任仲平突然笑了笑,道:“按那个娃娃的说法,我们岂不是那群负责用石头砸人的猴子?”   想起温谅,中年人脸色一沉,道:“那个少年来历不简单,要不要派人去查查?”   任仲平摇了摇头,中年人心有不甘,却不敢再多说什么,轻轻的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第七百九十三章 头上红冠不用裁   兴至而来,兴尽而归,等温谅四人回到大厅,早有服务员拿着毛巾来帮他们掸去身上的积雪。宁小凝因为穿着一身红色的羽绒服,连罩头的帽子都是红色的,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雪,温谅噗的笑了出来,道:“我突然想起两句诗,用来形容教练再恰当不过。”   宁小凝知道温谅狗嘴吐不出象牙,根本懒得搭理,许瑶这捧哏的却不愿错过机会,笑嘻嘻的道:“什么诗啊?”   “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   话音未落,纪苏也噗的笑出了声。许瑶奇道:“苏苏,这两句诗平平无奇,连我笑点这么低的人都没发觉有好笑的地方,你倒是笑什么呢?”   纪苏只是笑,并不开口解释,可越是这样,许瑶越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抱着纪苏的腰撒起娇来,一口一个好苏苏乖苏苏,就差扑上去嘴一个了。纪苏被她搞的怕了,无奈的道:“这是唐寅的诗,论水准只是一般,可问题是,这首诗的名字是《画鸡》,还有后两句‘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   “啊?公鸡打鸣呢这是,”许瑶扭头看向宁小凝,红色的帽子,一身的雪,岂不正是“头上红冠,满身雪白”,顿时笑的直打跌,道:“小凝,你还别说,真的挺像的,哈哈……”   宁小凝实在无语,瞪了始作俑者温谅一眼,眼神里满是毫不掩盖的深深的恶意。温谅立马怂了,缩了缩脖子,道:“别听许瑶这没文化的瞎胡扯,什么公鸡打鸣?这诗是借物喻人,意思是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绝对是赞美之词,赞美……”   宁小凝冷哼一声,掉头先行上楼,等过了大厅转角,经过一处玻璃圆柱时,扭头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想起温谅说的那两句诗,脸蛋微微一红,下意识的伸开双手,轻盈的转了下身子,心中暗暗嘀咕道:难道真的很像么?   进了房间,许瑶和纪苏先去洗澡,温谅拉着宁小凝坐在客厅里说起刚才凉亭里的偶遇。温谅问道:“教练,你怎么认的任仲平的?”   宁小凝想了想,道:“应该是前年的时候,那次爷爷过生日,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当时三哥坐在我旁边,又喝了一点酒,指了指主桌当中的一个人,说‘小凝,你记住了,这人叫任仲平,四九城这么多达官贵人,也就这么一个我看在眼里,服在心里的’。三哥那个人出了名的桀骜不逊,能让他佩服的人一定是非常的了不起,所以我仔细看了看,把这个人的样子记了下来,不过任仲平两道弯眉极有特色,倒也不是太难记!”   原来如此!   任仲平虽然在官场的名声不小,但因为个人习惯和工作性质,一般很少出镜,认识他的人并不多。温谅窝在沙发里,眉头紧皱,食指轻轻拍打着腿面,陷入了沉思。宁小凝看着他的侧脸,一向冰冷的容颜却悄悄变的柔和起来,也许只有没人注意的时候,她才会表露出这样的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宁小凝突然问道:“任仲平来依山做什么?”   “是啊,来依山做什么呢?”   温谅默默的重复了一遍,站起身掏出了手机,走到窗户边拨通了宁夕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宁夕显然也察觉到了整件事的不正常,疑惑道:“任老等闲不会离京,除非发生了大案要案……”   大案要案?   96年末的江东算不上风平浪静,吴文跃和尹清泉两大巨头正明争暗斗的厉害,关山和灵阳两座重镇也不可避免的牵扯了进去,上下人等更是身不由己的选边站队。但斗归斗,争归争,这时候的江东依然是于培东的江东,依然在他强有力的掌控之下,双方的争斗局限在于培东所能容忍的范围内,应该不会再有顺义粮案那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炸弹”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东省炸的稀巴烂。   可任仲平为什么会出现在依山?以他的身份地位,难不成是带队来参观孔朴舟纪念馆的?   听温谅久久没有做声,宁夕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低声道:“要不我给京里打电话问一下?”   “也好,问一下安心!”温谅回过神来,叮嘱道:“你跟灵阳那边的谈判先压一压,告诉左敬不要急,等任仲平这边摸清楚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宁夕的声音微微一沉,道:“你是说……”   “现在不好下结论,但原油码头的项目刚在江东省开始发酵,任仲平就来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小依,我现在有点后悔把你拖进这个泥潭里了。”   两世为人,温谅不是不知道“石油”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但还是抱着火中取栗的心思,想从对手碗中分一杯羹。可是偏偏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要是对方早被任仲平给盯上了,自己岂不成了城门失火,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退一万步,他这条鱼太小,小的根本不显眼,还有偷偷溜走的可能性,但宁夕的恒沙矿业却是一个巨无霸,再加上她背后的宁系,一旦被有心人借题发挥,后果实难预料。   宁夕轻笑道:“傻子,我拿的是真金白银的钞票来和灵阳签合同,不收礼不行贿,光明正大,干干净净,就是闹到主席那里,谁又有能耐把我怎么样?”   温谅一拍脑门,这才恍然大悟,他从卑微处崛起,在艰难中壮大,每一次面对的敌人无不比他强大无数倍,一点疏漏和失误就可能万劫不复,所以思维中总是带了点屌丝的悲观和局限性。但宁夕跟他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以宁夕所在的位置和所拥有的能量,如果想置她于死地,必须有两点前提:一,宁系彻底失势,二,有真凭实据,两者缺一不可,想用对付平头百姓的那些无中生有的把戏来栽赃陷害她,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过了一个小时,许瑶和纪苏都已经换好睡衣躺在沙发上看今年刚上映的《宰相刘罗锅》,不时发出哄堂大笑。等到后进去的宁小凝都洗完澡出来,宁夕才把电话打了过来,道:“京里没消息,甚至好多人都不知道任仲平不在京城。不过通过一个纪委的朋友得到内部的说法是,任仲平负责带着纪检四室、五室和六室的人去依山参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也是为了落实六中全会通过的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决定。”   96年10月1日至7日,华共十四届六中全会在京城召开,全会审议并通过了《华共中央关于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若干重要问题的决议》。决议指出,精神文明建设的指导思想是: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建设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为指导,发展教育科学文化,提高全民族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团结和动员各族人民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这个《决议》之所以重要,在于它首次提出精神文明建设的指导思想,将总设计师关于精神文明建设的理论进行了扩展和深化,明确提出“富强、民主、文明”这六字方针,这也表明,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精神文明建设已经成为急需解决的社会问题。   虽然任仲平师出有名,但温谅直觉不可能这么简单,尤其亲耳听到他说的那句“为什么总有人说不好呢”,更是内涵丰富,让人回味无穷。   为什么总有人说改革不好呢?   温谅突然道:“为什么是四、五、六呢?”   宁夕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道:“什么?”   “四室对口国企,五室对口西南,六室对口华北,却偏偏少了负责华东六省一市的七室……按理说,孔朴舟纪念馆落在江东,而江东省又属于华东,正是七室的对口单位,任仲平没理由带了三个室这么大的队伍,却把地头蛇给忘了吧?”   宁夕眼睛一亮,道:“欲盖弥彰?”   温谅的思路逐渐的清晰起来,道:“四室主抓国企,这是明棋,七室主抓华东,这是暗棋,五室六室极可能只是幌子,如此明暗相辅,疑兵阵阵,任仲平下的好大的一盘棋……哎哟!”   从后面突然飞来一个抱枕,正好砸到了温谅的脑袋,他扭过头,看到纪苏正对他满脸歉然,而许瑶在捂嘴偷笑。宁夕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被人用枕头砸了一下。”   宁夕娇笑道:“好了,去陪陪她们吧,别带人家出来玩,结果一直忙这些头疼的事。任仲平那边我会让人盯着,一有消息就通知你,至于跟灵阳的合作,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现在伸手一摸黑,急也是无用,再说听任仲平的语气,对五星级酒店没有什么恶感,其他的一时半会也连累不到温谅头上,走一步看一步吧。   温谅答应了一声,宁夕又道:“对了,广告拍摄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如果有时间我过去看一看。”   温谅奇道:“你来做什么?别说是为了看刘得华啊?”   “我几年没在国内了,那里知道什么四大天王……只是这么久没见小凝了,去给我家的雪美人捧个场……” 第七百九十四章 女孩们参加的会议   挂了电话,温谅走过去问道:“干吗呢你们?”   纪苏脸红红的不好意思,许瑶笑道:“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苏苏刚才输了哦……”   温谅没好气的道:“一定是你出的主意,要她打我的是不是?”   许瑶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温主席,您这次犯了教条主义错误,我今晚可是乖乖的,出主意的人是小凝!”   温谅一撩衣袖,恶狠狠的逼近,单手按在宁小凝肩头边的沙发背上,道:“教练,在我老温家,暗箭伤人可是要打屁股的。”   宁小凝被小伙伴果断出卖,却也临危不惧,在温谅越来越近的压迫感中骄傲的仰着头,甚至连眼光都不曾有半分的闪避,冷冷道:“谁骂我头上戴红冠的?”   提起旧账,温谅的气势顿时弱了三分,道:“一码归一码,那件事刚才已经过去了……”   “你说过去就过去了?”   宁小凝反唇相讥,眉眼微微上挑,唇角似笑非笑,竟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开启了毒蛇模式的许瑶。温谅愣了下,才发觉两人的姿势未免有点太过暧昧,干咳一声,直起了身子,道:“好吧,那咱们扯平了。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这么好玩的游戏,怎么能缺了我这个游戏达人呢?先说好了啊,谁要输给我,可是要做好脱衣服的准备……”   第二天一早,没有实现脱衣服的夙愿,倒是自己的衣服差点被扒光的温谅被厅外的嬉戏声吵醒,走出卧室后发现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纪苏迎了过来,道:“刚才本打算叫你起床吃饭,只是看你睡的香,就没有叫。饿了吧?罗总刚吩咐人送了早餐过来,竟然都是我们爱吃的,有的食物酒店根本没有,却不知怎么一大早的从青州弄了过来。”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魔力,虽然温谅告诫罗蹊不要给与特别的照顾,但从罗蹊的角度想,却不能对老大真的不管不问,别的可以无所谓,凑合就凑合点,但饮食和住宿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还不用怕找骂——酒店本来就是服务性行业,要是连自己老板都服务不好,还怎么去服务顾客?   温谅伸了个懒腰,一边往洗手间走去,一边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姓罗的?”   “等等,衣服褶到了。”纪苏拉住温谅的衣袖,自然而然的帮他把塞到裤子里的衬衣一角抽出来,用手顺了顺,退开一步看看没有别的疏漏,拆答道:“罗总知道你没起呢,跟我们聊了两句。他人很风趣,说叫罗总显得生份,让我们称呼他小罗……不过我可不敢这样没大没小……”   温谅哈哈一笑,道:“这个罗蹊,真敢给自己脸上贴金,都三十好几的大叔了,还来装嫩。”   “大叔怎么了,人家长的帅!”   宁小凝听到两人的对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立刻把温谅噎的要死。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哪怕现在罗蹊的脸上有了点伤痕,但帅这个字,仿佛就是为了他而生一样。   温谅撇撇嘴,对纪苏偷偷的抱怨道:“看来公鸡的事还没揭过去呢……你们女孩子生一次气到底要多久呢?”   纪苏打趣道:“也不要太久了,一辈子够不够?”   温谅苦着脸道:“够,太够了!”   等吃完了饭,许瑶兴致勃勃的拉开窗帘,雪依然再下,她突发奇想,道:“要不咱们去天漏山吧,这样的天,景色一定美极了。”   还不等纪苏和宁小凝响应,温谅直接扼杀了她的美梦,道:“今天那也不去,等会有人过来,咱们开会。”   “开会?”许瑶愕然道:“咱们开什么会?”   “水厂的负责人,广告片的导演,宣传部的策划,将来的联合推广,哪一件事都需要花费时间,不开会怎么办?”温谅知道许瑶性子急,拍广告看似简单,其实极其的繁琐,怕她没那个耐心,道:“不过开会也很有意思,能听到各种不同的奇思妙想,然后是无休止的争论和妥协,得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统一的意见,并最终付诸实现,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如果你不体会一下的话,一定会感到失望的!”   “这么好玩?”许瑶做了个鬼脸,道:“那就开会吧,都有什么人来?”   青州地面邪,话音刚落,温谅的手机响起,接通后说道:“嗯,都到了?你们先在下面休息一会,三十分钟后上来!”   挂了手机,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道:“姑娘们,都把新衣服穿起来,准备接受导演面试。”   “新衣服?”   三人面面相觑,本着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精神,昨晚她们自己的房间已经被翻的连土行孙都藏不住了,哪里见有什么新衣服?   温谅神秘的一笑,引着她们来到自己睡的卧室,拉开了衣柜,半面墙壁大的空间里挂满了数十件各式各样的女式服装,清新可爱运动休闲华丽高雅,应有尽有。先不说价格,单单从数量上看,就很有视觉冲击力。   “这里的衣服是你们以后上镜时穿的,具体穿哪一套,将根据广告的内容、进度和实际拍摄情况由导演和造型师做决定,很可能今天是这一身,明天就会换成另一身,随时进行调换。不过今个我做主,让你们自己挑自己喜欢的穿,机会只此一次哦。”   漂亮衣服对女孩子的杀伤力不言而明,经过一番混乱之后,许瑶选择了一身雪白色的收腰长袖公主连衣裙,真真是可爱无敌,而纪苏则是咖啡色的V领打底衫,白色休闲铅笔裤,外面罩着一件中款的立领双排风衣,青春无暇中透着几分成熟女人才有的非凡魅力,至于宁小凝却找了一套红色的运动衣,舒适大方,配合她的身高充满了运动阳光的气质。   三女的打扮跟平时都没有太大的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却焕然一新,所以绝不能小看女人在穿衣服上的天赋,那都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男人们是很难理解的。   三十分钟后,敲门进来了七八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钟从江,跟他并排的是孟凡,两人身后是腾景霖,然后傅进京,邵玉华,崔不言,和腾景霖的一个助理李芷,总统套房有专门的会客厅,猛然多了这么多人,也并不显得拥挤。温谅依次给双方做了介绍,等大家落座,对腾景霖笑道:“景霖,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说给你找三个符合条件的女孩,一定能给你找到。看看,感觉怎么样?”   腾景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温谅身边的三女,当然,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眼光,而是收藏家遇到良材美玉时的狂热,点头赞叹道:“都说青州山水锦绣,人杰地灵,以前见到温总,还觉得是夸夸之谈,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传说有误,而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腾景霖现在跟温谅混的极熟了,没了初认识时的桀骜不驯,不过嘴上能刁难挖苦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错过的,也许这是文人屈服于现实,却又不甘于连精神都屈服,而通过口头的嘲讽来保持对权贵阶级的抵触和排斥的一种手段。孟凡是京城名利场挂的上号的人物,手段之圆转非别人可比,生怕温谅被腾景霖这般调侃会下不了台,接过了话头,笑道:“腾导的眼光实在太高了,要是连温总的器宇也入不了您的法眼,我和从江这样子的,岂不是要头上套一个布袋子出门了?”   邵玉华奇怪的看了孟凡一眼——其实她才是孟凡真正的心腹,哪怕凤凰鸟的副总周世军跟她比也弱了一层,何尝不知道自家这位老板表面上嘻嘻哈哈,实则自视甚高,肯为区区一个腾景霖开这样自黑的玩笑,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温谅的颜面?   对这个大老总,她接触的不多,孟凡平时也绝不会提起,仅有的印象,还是在京城那一夜的酒吧里,为了一个唱歌的女子跟地头蛇大打出手的纨绔子弟,冲动,嚣张,且不计后果!   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会让孟凡臣服,所以她一直以为,孟凡只是暂时蛰伏在温谅的羽翼之下,一旦时机成熟,立刻就会脱离而去,另谋高就。可今天再次见到他对温谅的态度,那种发自内心的恭敬和爱戴,绝不是假意逢迎的逢场作戏,而自己的想法未免有点一厢情愿,也有点过于幼稚!   邵玉华在都市丛林中向上攀爬,信奉的是强者为尊,孟凡自然是强者中的强者,温谅却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追随不弃,实力之强,不问可知!   因此,当她的目光又一次游弋到温谅的脸庞,不由的多了三分发自内心的敬畏!   钟从江却不乐意了,道:“凡总,要说长相,我不能跟温总比,可怎么的也比你强一点吧?”   孟凡嚷嚷道:“从江你也不照照镜子,这屋里的人不说别的,至少找不到比你还丑的人了……”   众人哄堂大笑,温谅指着两人叹道:“都是坐镇一方的老总了,有这么可劲的比长相的吗?真比长相,你们比的多刘得华吗?”   众人又是大笑不止,倒是挑起这一切的腾景霖冷冷一声嗤笑,根本懒得搭理孟凡和钟从江,以他的心性,温谅有才有识,还是可以交流一二,至于其他人,都是灰尘草芥,不值一提。   热闹了一阵,说起广告拍摄的话题,温谅先听钟从江做了汇报,依山方面已经同县委县政府沟通好,必要时候可以派公安和仙贝乡的工作人员协助进行封闭拍摄,水厂上下也会调整好状态,力求展现出一个最完美的形象;然后是孟凡,他带来了凤凰鸟最精英的策划团队,由邵玉华亲自坐镇依山负责实施,而截至目前,单单依山纯净水的广告策划案都改了快有二十稿,还不算其他方面的任务;然后是腾景霖,一个广告能否成功的给受众留下深刻印象,最考究的还是导演的功力。上次合作青河豆浆,取得了圆满的效果,双方都比较满意,所以这一次合作腾景霖更是上心,因为制作的规格不同,将来要播出的平台也更大,一旦成功,自然会给他带来声誉,有声誉才有资金,才会有将来。这一个月,他带着人几乎走遍了依山的山山水水,尤其仙贝乡,更是比土著都熟悉情况,可以说已经做到了了然于胸,有了整体的框架结构,才能通过镜头语言表现出来。   当所有人汇报完毕,温谅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各部门通力协作已成他旗下各企业的惯例,青河豆浆如此,飞越黄河如此,大家都不陌生,也经验丰富,无需他再事必躬亲,事事过问。   开会的过程烦躁且漫长,有时候会为了一个看上去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争论半天,许瑶早听的昏昏欲睡,单手支着额头,靠在沙发上几乎要睡着了,纪苏也头脑发胀,但鉴于礼貌,还强撑着。宁小凝却跟两女不同,不仅听的兴致勃勃,中间还问了好几个她感兴趣的问题,倒是最像团队中的一员。   当表针指向一点,终于开完了第一次碰头会,温谅问道:“景霖,你还有什么要求?”   腾景霖已经知道许瑶等人都是在校的学生,道:“从下周开始,我希望每周她们能抽出两到三天的时间来接受影视方面的基本训练……”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说上表演课,至少知道怎么找镜头,怎么站位,怎么去和摄影团队配合减少NG等等。刘得华这样地位的明星,拍广告的时间很紧,即使看在小黑哥的面子给了人情价,也只有四到七天的档期。不过人家毕竟专业,只要许瑶三女先磨合好了,到时候再跟刘得华对对戏,七天应该能够按时完成拍摄任务。   “一周三天太久了,她们还得上课,没时间!这样吧,每星期的周六下午过来,周日在这边呆一天,你们好好安排一下课程表,争取让她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要求!” 第七百九十五章 人与人信任的难题   雪一直下!   今冬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汹,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持续了整整十几个小时,可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天地间铺洒了一层厚厚的白,站在高高的楼上举目远望,寂静旷阔的县城几乎看不到人群的踪迹,偶尔有人步履蹒跚的走过,却不小心摔倒在雪地里,引得旁边躲在屋中、不知谁家的小儿一阵讥笑。   本来打算开完会后去再云烟湖欣赏下雪中美景的温谅临时决定提前回青州,免得迟缓一步被大雪困在了依山。这时节没有铲雪车,也没有辛勤的环卫工人来撒盐化雪,真的连着下个两三天,肯定想走也走不了。他倒是无所谓,怕的是耽误女孩们上学,毕竟对她们来说,学业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孟凡和钟从江不太放心,想派一辆车后面跟着,路上要是遇到点情况也好帮忙。不过被温谅拒绝了,要是他的路虎也在半路泄了气,其他的小轿更是白搭,别到头来忙没帮到,自己还得拖着它走。   离开华庭大酒店前,温谅特地扫视一下周围,并没有看到任仲平的身影,也不知是否还在依山,还在这里。其实以他在青州的人脉和关系,只要有心算无心,真想调查任仲平的去向并非难事,但除非万不得已,监视纪委的行踪跟自杀没什么两样。再者任仲平又不可能是冲着他这样的小人物来的,可以关心,但不必如此关切。   和孟凡钟从江等人话别,温谅自己开着车沿着积雪覆盖的道路小心的行驶着,宁小凝眼神最好,坐在副驾驶座充当人体导航,许瑶则和纪苏待在后排,头靠着头小声的聊天。出县城后行驶了三十多分钟,路过一座大桥时看到一辆丰田撞上了桥头的石墩子,车头撞的略微变了形,不太严重,车后拉出几道凌乱的刹车痕迹,可能是一时打滑没有掌控好方向。一男一女正在车旁争执着什么,显然这么冷的天没有降低女孩勃发的火气,看到温谅的车子过来,她猛的转身冲到了路中间,冲着车子挥舞着手臂。   温谅急踩刹车,幸好车速不快,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在堪堪要撞到女孩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宁小凝反应敏捷,单手按在了操控台上,而后排的许瑶纪苏在没有防备之下就没那么幸运了,身子齐齐前倾,额头砰的撞到了结实的椅背。   温谅打开车窗,对这种拿着生命安全当儿戏的人,他一向深恶痛绝,怒道:“你发什么疯?”   女孩长的却是十分俊俏,纵然此时容颜被风雪吹的有些变形,但眉眼间的韵味依旧动人,她也不废话,直接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叠人民币,粗略看大概有两三千块,几乎伸到温谅的鼻尖,冷冷道:“把我送到关山,钱就是你的了!”   温谅白痴一样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路虎虽然在真正的豪车里排不上号,但这年月开的起的人能有一个缺钱的吗?   三千块,就想买路虎司机的尊严?真当开路虎的都是土鳖啊!   “怎么,嫌钱少?”见温谅不说话,女人又从包包里抽了一叠,道:“这该够了吧?”   温谅摇摇头,实在懒得搭理这个疯女人,不打算跟她计较,正准备开车走人,那个男的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女人的胳膊,哀求道:“小雅,别闹了好不好?”   被称做小雅的女人啪的一下把男人的手打开,手中的钱不小心洒落了一地,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盯着温谅,一字字道:“不要钱是吧,好,你送我回关山,我陪你睡一次!”   听到这句话,别说温谅一时错愕,副驾驶座上一直老神在在的宁小凝也不由的侧过身,歪着头往温谅这边的车窗看了过来。而后排正在揉被撞的额头的许瑶更是好奇的把脑袋伸到前排中间,按着温谅的肩膀,眯着一双又长又媚的眼睛,落到了女人的脸蛋上。   “小雅,你疯了不成?”男人眸子里闪过一道愠怒,道:“怄气归怄气,别作践自己!”   “作践?哈,哈哈,”小雅的双眸骤然红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推在男人的胸口,把他差点推坐地上,自己蹬蹬后退两步,喊道:“高天放,我跟你睡就不是作践自己了?你就比别人高贵,比别人干净吗?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身子是我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找你的卓明镜去吧!”   卓明镜?   温谅本来已经发动了车子,可听到这个名字,脚下缓了一缓,再次转头看着正上演狗血言情剧的一男一女,眼神中多了丝异样。   “胡闹!”   高天放猛的挥手,啪的打了小雅一耳光,然后冷冷的看了温谅一眼,竟有了点官场中人才有的凌厉,留下一句“不要多管闲事”,然后掉头上了丰田,片刻后发动车子,就那样不管不顾的扬长而去。   小雅完全被那一耳光打蒙了,似乎没料到高天放会如此,直到车子离开才反应过来,冲着远去的车身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过了半响突然蹲在地方,捂着脸哭了起来。   “怎么办,要不帮帮她吧?”   许瑶永远是最心软的那个人,宁小凝淡淡的道:“可怜人必有可恨处,看她刚才拿钱砸人的嘴脸,不帮也罢!”   温谅心中自有打算,叹道:“话虽这样说,但也要看情况,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气又这么糟糕,可能一天都不会再有下一辆车经过了,咱们要是不管,她可有的罪受了!”   纪苏也道:“嗯,受罪倒还好,怕只怕她一时想不开,别做什么傻事……”   三票对一票,少数服从多数,宁小凝耸耸肩,道:“好吧,随你们的便!”   “当然了,咱不是雷锋,帮忙也不能白帮!”温谅下了车,将散落地上的钞票捡了起来,走到小雅身边,道:“雪下的这么大,你一个人也走不回去,这样吧,我们顺路带你到青州,然后你再自己坐车去关山,这点钱呢,我收下了,权当车钱,怎么样?”   小雅又哭啼了一会,渐渐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感受着臀下雪地传来的冰冷寒意,知道温谅说的是唯一的办法,点点头起身上了车。温谅让宁小凝去了后排,让小雅坐到自己身边,递了几张卫生纸过去,小雅接过后擦了擦眼泪,低声道:“谢谢了!”   看她神色恍惚,温谅问道:“男朋友?”   小雅先点头,然后摇头,温谅也不再问,道:“想开点,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痕的良药,过几天再想想今天的事,也许没有你现在想的那么严重……”   以温大叔的口才,想要刻意的去交好一个人,成功的概率远远大于一个手残“超神”的概率。当车子抵达青州的时候,温谅已经把女孩的底细摸的七七八八,不仅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连她的工作单位、家庭地址都记了下来,知道女孩叫莫小雅,关山人,在关山二十七中当数学老师。至于早先拿的那点车钱,又被温谅巧舌如簧的塞还了回去,说什么刚才要钱是为了安她的心,现在不要是朋友有互相帮忙的义务,反正一通忽悠,不仅消除了桥头那一幕带来的尴尬,更让感觉自己正处在人生最低谷的莫小雅尝到了苦寒的冬日里的唯一一点温暖。   不过当温谅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引到那个叫高天放的男人身上时,莫小雅却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试了几次,为了避免引起对方怀疑,温谅没有刻意追问。   到了青州已经天色将晚,莫小雅婉拒了温谅让她留住一宿、明早动身的提议,在车站下车,买了当天最后一班客车离开。   许瑶笑着打趣道:“怎么,人都走了,还舍不得呢?”   “是啊,”温谅惆怅道:“不是说好陪睡的吗?这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没有了……”   “呸!”许瑶鄙视道:“老实交代,你想干什么?”   她是聪明人,就算刚上来不知道温谅的用意,但两人实在太熟悉了,听他一路上都在拐弯抹角的打听莫小雅和高天放的底细,哪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   “别把我想的那么坏,难道随手帮人一把,都一定是别有用心吗?”   温谅当然不会老实交代,挨个将女孩们送回了家,给安保卿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去查一查莫小雅,看能不能了解到高天放的背景。   “高天放?我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安保卿停顿了一下,道:“这个名字我绝对听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了……”高天放身上带着点官场中人才有的习气,连安保卿都觉得耳熟,莫非是关山有名号的人物?温谅提示道:“他可能在政府部门工作……”   “对了,高天放,就是他,没错!”安保卿终于想起这人是谁,道:“温少,你认识关山市长陈宗智吧?”   “嗯,虽然真人没见过,但暗中打过几次交道了。”   “这个高天放,就是陈宗智的秘书……”   挂了电话,温谅的眼中浮现一丝莫名的笑意,高天放,陈宗智,人要走远的时候,真是挡都挡不住啊! 第七百九十六章 一元复始,旦复旦兮   既然是官场中人,那就不需要安保卿去打听消息了,吩咐他派人先查查莫小雅,但不要惊动她,温谅转头给唐叶打了电话。   “……高天放啊,对,有这个人,确实是陈宗智的秘书,不过为人低调,也不出彩,在关山政界没什么存在感。”   “陈宗智的心腹?”   唐叶轻笑道:“那倒未必……”   “哦,怎么说?”温谅来了点兴趣,一般这种大秘的位置,不是心腹很难待的长久。当然了,政府里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猫腻、陷阱、潜规则比比皆是,也不是没有例外!   “这要从蒋磊蒋书记说起……”   温谅笑道:“蒋婆婆啊……”   关山市委书记蒋磊,人送外号蒋婆婆,之所以有这个外号,一是他长了个蛤蟆嘴,民间通俗点讲叫婆婆嘴,据说这是《相理衡真》里八大官相之一,长个婆婆嘴能当大官,也不知是真是假;第二,蒋磊明面上不太插手管理政府那边的事务,嘻嘻哈哈一团和气,实际上经营关山十几年,上上下下几乎都是他的人,又是省委常委,位高权重,陈宗智做了市长之后,完全就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因此提起这位蒋书记,人民群众私底下都称为蒋婆婆,并且发挥群体创作的主观能动性,创作了颇多的段子在坊间流传。   “是,当初关山市长空缺,蒋书记本来想推自己手下一个副书记上位,可被陈宗智半路上插了个队,两人那时就不对付了。高天放在秘书科并不起眼,资历、能力和背景都不够,却被分给陈宗智当上了一秘,其实是蒋书记故意羞辱他的,就是到现在,还有人说关山有个婆婆书记,还有个媳妇市长。”   这没什么稀奇,市长大秘的位置看似抢手,但也要一分为二的看,一个没有实权,且摊上一个霸道婆婆的市长,实际影响力可能还比不上一个副市长,甚至还比不了下面随便一个大区的区委书记,所以有点能力和上进心的秘书都不会愿意去跟一个前途不明的领导,别跟了四五年,没等放出去呢,领导就自己先下台了。   “高天放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人应该还算聪明,不争不抢,只尽秘书的本分,不介入蒋陈的矛盾,因此在陈宗智身边留了下来,可要说陈宗智视他为心腹,可能性却不是很大!”说完这些,唐叶有些好奇,问道:“老板,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温谅也不讳言,笑道:“只是听说这位高秘书最近在追佛爷的乖女儿……”   “啊?”唐叶吃了一惊,道:“我怎么没听明镜提起过?”   “卓明镜身边不会缺少追求的男子,要是每一个都向你汇报,怕你烦也要烦死了。”温谅沉思了一下,道:“陈玉蕊跟卓明镜走的近,高天放接触卓明镜的机会不少,或许日久生情也说不定。”   唐叶瞬间明白过来温谅的意思,哂然道:“什么日久生情,估计是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如今见陈宗智水涨船高,想曲线救国,寻一个晋身之阶……”   陈宗智既然在市府没有话语权,为了跟蒋磊扳手腕,跟庄少玄勾搭上也在情理之中,当媳妇的谁不想熬成婆婆?而关山这片地,再找不到比庄少玄更靠谱的外援了,只要你有手段有途径进入他的圈子,以往的许多难题都不再是所谓的难题。联想到前不久传闻陈宗智将在下一届蒋磊退后接任关山市委书记,自是借的庄少玄的势,不然真说不定花落谁家!   高天放估计也是看到了陈宗智今非昔比,很可能即将咸鱼翻身,可他自己这些年明哲保身,若即若离,没能成为陈的心腹而感到了后悔,所以想通过追求卓明镜,来弥补这一遗憾。他当然也可以追求陈玉蕊,更直截了当,但陈玉蕊是庄少玄的人,就算脑袋灌满了水银也不可能出此下策,唐叶为什么说“曲线救国”,调侃的就是这里。   温谅微微一笑,意味悠长的说了一句:“人,有上进心,是好事!”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悠闲又忙碌,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临近元旦的前一天,郤经纬从西川传来好消息,创图科技正式和西川省邮电局合资成立西川创图电信设备公司,为了规避可能存在的风险,创图科技在西川特地成立了一家子公司,而与这家子公司签订股份合同的则是西川省邮电总工会,之所以兜这样一个圈子,是因为这样做既有助于完成创图的战略目的,又不易被人抓住背后的小辫子,一举两得!   1997年1月1日,元旦,晴。   依山华庭大酒店,五楼的宴会厅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七八十号人,如果有熟悉温谅圈子的人会发现,出现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老熟人了:青河豆浆的李胜利,本草若兰的范博,新兴厂的纪政,创图科技的尹颙,凤凰鸟的孟凡,依山饮用水的钟从江,吴江碧螺春的叶智伟,以及华庭大酒店的地主罗蹊,其他的如司雅静、谈雪,如陈永庆、林菁,如傅进京、崔不言,如周世军、邵玉华,如苗清颜、卢藇等等等等,各企业的副手及主要管理人员全都出席。十几张圆桌摆成花型,洁白的桌布,明净的酒杯,亮黄色的吊灯,让大厅内显得素雅、温馨且其乐融融,温谅坐在主位的正中间,等大家一同入席后,起身端着酒杯,道:“诸位,今天是元旦佳节,什么是元旦呢,‘一元复始,旦复旦兮’,也就是说旧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而对于诸位与我,今天也将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你们中有些人可能还不认得我,或者认得我,却不是很了解,而我呢,同样对有些人所知不多。不过,今天之后,我相信,我们打交道的机会会逐渐增多,彼此之间也会慢慢的熟悉,要是臭味相投呢,说不定还能成为好朋友……”   大厅内响起一阵哄笑,温谅抬手指了指孟凡,孟凡忙站了起来,很有江湖范的对四周抱拳示意。   “这位是孟凡,凤凰鸟的老总,在座的诸位要么是他的下属,要么跟他合作过,想必都很熟悉了。孟老总做事一向凌厉,为人不苟言笑,可刚才笑的最大声,看来跟我臭味相投的很嘛。”   又是一阵大笑后,温谅走到孟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为什么第一个给大家介绍孟总呢?因为孟总这一年立下了汗马功劳,不仅将凤凰鸟发展壮大,而且给其他兄弟企业提供了最大程度的帮助,不管是策划飞越黄河,还是推广青河豆浆,亦或为新兴和创图研究营销方案,孟总不推搡不拖延,勇于任事,敢于任事,我很高兴!”   “这第一杯酒,我们敬孟总一杯!”   温谅率先一饮而尽,然后杯口向下,竟连一滴都没有洒出来,众人喝了声彩,纷纷举杯喝完了杯中茅台酒。孟凡大为感动,谦虚的推辞道:“凤凰鸟是范总打下的基础,我接手过来,一切尚依靠老板的指挥和安排,纵有一点微薄之功,也不值一提,实在当不起这第一杯酒。”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温谅手下这一大帮人都弃用了以前的温少,而以“老板”这一更亲切和亲近的称呼来称呼他,这样也好,至少比充满了遗老遗少味道的什么少好听多了。   温谅笑着看向左手边的第三张桌子,道:“邵玉华,你们孟总是不是怕喝酒啊,要不你来替他一杯?”   邵玉华没想到温谅会突然点她的名字,这个问题又不是那么好回答,心中难免紧张,不过她也算机智过人,站起来答道:“孟总在京城有个外号叫孟半斤,喝酒是从来不怕的,可能知道老板您海量过人,所以略微有些发憷,倒不是不能喝。”   温谅好奇的问了一句:“你知道我能喝多少么?”   邵玉华嫣然一笑,道:“我猜的,一定不低于八两。”   正所谓半斤八两,你好我也好,而简单从字面上理解,八和五,温谅还压了孟凡一头,既不让自己的直属领导难堪,也给了幕后老板足够的面子,两不得罪。   温谅哈哈大笑,道:“孟凡,邵经理已经帮你搭了台子,接下来可看你的喽”   孟凡也是一笑,仰头一口饮尽,道:“多谢老板,也多谢各位同仁帮衬,我保证,凤凰鸟今后一定会再接再厉,为大家服好务,绝不辜负老板的期望!”   温谅示意他坐下,缓步走到了尹颙身边,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亲近之意,一览无余,道:“这是尹颙,创图科技的老总,可能大家都不太认识,甚至还没听过创图的名。不过提起大为,估计很多人都知道,尹总呢,以前是大为的技术骨干,也跟我臭味相投,所以离开了大为来创图帮我。也就在昨天,我刚接到一个好消息,创图科技自主研发的交换机成功打开了西川省的市场,三千多万的单子,一次性的签订了下来,这样的大手笔,值不值得敬尹总一杯?”   尹颙虽然心高气傲,但为人单纯,排在孟凡之后被温谅敬酒,并没有什么怨言,尤其温谅亲手搀扶,嘉许颇高,心下也是感动非常,和温谅轻轻的碰了杯子,正色道:“西川只是第一步,将来的创图,一定会在老板的带领下,将足迹遍布全世界!”   温谅笑道:“全世界太遥远,这个先不提,免得被人嘲笑你我说大话,还是一步步来,有了西川作为立足点,给你明年一年的时间,能不能拿下西南西北各省?”   “能!一定能!”   温谅转身又点了一人,打趣道:“林菁,回头记下来,你们尹总可是给我立了军令状,到时候完不成任务,可要扣发你们全部人的奖金!”   林菁盈盈站起,双手自然垂在修长笔直的大腿侧,俏皮的道:“看来今天这场酒会的花费一定很高,不然以老板您的器量,断至于这么抠的……”   美女的作用就在于可以在恰当的时候说一些看似不那么恰当的话,不仅不会犯错,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的活跃。众人又是大笑不止,在任何一家单位企业,善意的调侃自己的老板总能得到最热烈的回应,当然,前提是这位老板经得起调侃和玩笑。   温谅何等样人,自然是经得起任何玩笑的洗礼,道:“五星级酒店,又不是路边的大排档,不找你们回点血怎么成?”   “那老板您要失望了,我相信尹总,也相信创图的全体同事,会在明年给您更大的惊喜。所以呢,”林菁道:“您不仅没办法回血,还得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介绍完创图,坐在主桌另一侧范博不由的挺了挺身子,身为跟随温谅日久的大将,又占据着本草若兰这样赚钱大户的显赫位置,他自以为纵然不是第一个,也是第二个成为今天备受瞩目的主角,可没想到先是孟凡,又是尹颙在接连的出风头,自己却一直坐冷板凳,心里颇有些不满。论资历,他先在碧螺春,后在凤凰鸟,然后是本草若兰,老的不能再老的老人;论地位,孟凡曾是他在凤凰鸟的副手,他离开后,推荐孟凡接任,而尹颙更是他初次接触并配合温谅挖角过来的;论和温谅的关系,范博更是拥有孟凡和尹颙无可比拟的便利条件,他认识安保卿,见过宁夕,和雷方吃过不知多少次饭,连朱子萱、万四维这样隐藏在温系身后极深处的关系网都知晓一二。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应该成为温谅之下第二号人物才对!   范博很有些不满,当众人都在笑时,他冷着脸,当众人都鼓掌时,他安坐不动,连坐他身边的纪政都感觉到了不对,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范博的神色,唇边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但什么也没有说,以他今时今日的城府,等闲不会多说什么了。   温谅绕着主桌走了过来,范博的心猛然跳动了两下,虽说没能第一第二,可能得个第三也算不错,聊胜于无嘛!可没想到温谅直接走过了他的位子,没有片刻停留,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范博一样,来到钟从江边上,开始向大家介绍起依山饮用水公司,期间还跟钟从江说笑了两句,跟相声似的,引得众人笑个不停。   范博低垂着头,脸全然已经黑了,而身边的纪政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茅台酒芳香四溢,但在不同的人闻起来,味道却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等介绍完钟从江,温谅指了指范博、纪政、李胜利、罗蹊等人,道:“这些呢就不一一介绍了,大家也都该饿了,先吃饭,等下吃完饭,还有别的节目,到时候再互相认识也不迟。我相信,其中很多本来陌生的人,将来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有首歌怎么唱来着,哦,朋友一生一起走,一生情,一杯酒!”   温谅再次将酒杯高高举起,厅内众人忙站了起来,全体举杯相迎。他的目光环视一周,爽朗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不绝。   “记得这句话,一生情,一杯酒,我先干为敬!” 第七百九十七章 争抢时代的荣光   吃完了饭,所有人安排到娱乐区或唱歌或喝茶或玩乐,温谅被敬了太多酒,到宴会厅里边的套房内小憩。不一会,一个人推门进来,温谅睁开眼,淡淡的道:“坐吧。”   进来的是范博,他小心翼翼的挪着半边屁股坐下,道:“温少,您叫我?”   “怎么,懒得叫我一声老板?还是跟着雷方叫惯了雷少?”   范博心里一咯噔,大冷的天,额头的汗都要冒出来了,慌忙道:“不,不是……温少,啊不,老板,您听我解释……”   温谅眉头一皱,斥道:“慌什么,堂堂一个老总,手底下管着几万号人,没一点镇定自若的样子,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要是连你都沉不住气,本草若兰还能有什么前程?”   范博别说额头了,就是手心也开始淌汗,不知道今天这没头没脸的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越没底越慌,越慌让温谅的脸色越难看,简直要形成恶性循环。最后实在承受不了心理压力,站起来低垂着头,低声道:“老板,我知道错了!”   温谅冷冷道:“你错了?错哪里了?”   范博把牙一咬,道:“我不该跟雷少走的太近……”   “糊涂!”温谅的声音并没有多高,可低沉的语气透着难以捉摸的萧杀,范博吓的浑身一颤,更是一动不敢动。   “雷方是本草的三大股东之一,又挂着副总经理的名头,你跟他走的近,有什么错?”   听到这里,范博再忍不住抬起头,道:“老板,那我实在不知道……”   “你就没错了,是不是?”温谅慢慢眯起了眼睛,纤细的手指在沙发扶手处轻轻的敲,道:“范总,十一月二十三日,你去了哪里?”   范博脸上露出迷惑之色,道:“二十三号……我记不清了,应该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您也知道,这段时间三树口服液开展了冬季宣传促销活动,我们的压力很大,一直都在制定应对计划……”   “工作?”温谅突然一掌拍在了扶手上,手心和真皮沙发的碰撞,只有清脆的一声低响,可听在范博耳边,似乎炸响了一声惊雷。   “范老师,蒲公英的姑娘真的有那么美,让你从下午一点钟进去,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   范博终于变了脸色,他这才明白温谅今天的怒火从何而来,垂下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道:“老板,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嗯?”温谅慢慢站起,缓缓走到范博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道:“范博,还记得第一次带你进京,我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范博的思绪瞬间飘飞到了那一次几乎改变了他的人生的京城之行,就在那一次,雷方带着他和温谅在京城饭店的顶楼享受了一次人间神仙般的香艳阵仗,也是那一次,他才真正体会到权势和财富所带来的巨大魔力,从此再也忘不了那种蚀骨销魂的滋味。   不过除了这些,他也不会忘了两人曾经有过的那番对话:   “我怎么一到京城,就跟着了魔似的,有点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吹尽狂沙始到金,范老师,能在京城这个大铜炉里走一圈不被融化掉,你就可得道成佛了……”   铜炉里……走一圈……融化掉……得道成佛……   范博呆呆的站着,浑然没有察觉到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温谅对他的称呼,从范总,范老师,变成了直呼其名的范博。   不知过了多久,范博才回过神来,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诚惶诚恐的道:“老板,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   “你啊,让你跟雷方走的近,是让你和他处好关系,雷方大少爷的脾气,不要因为和你处不来而耽误了本草若兰的正事,却不是要你和他一同在蒲公英里不分昼夜的胡天胡帝。蒲公英是什么地方?关山又是什么地方?多少敌人,多少对手,多少眼线盯着,你还敢自己送上门去?”   范博尴尬的道:“是雷少强拉我去的,真的……”   “我知道他拉的你,所以这次才找你谈话,而不是直接撸了你总经理的帽子!”温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道:“他拉你,可腿长在你身上,不去的话还能吃了你不成?”   范博眼中的羞惭和懊悔清晰可见,道:“我知道,都是我意志不坚定,那次在京城是这样,这次在关山还是这样,我一定吸取教训,绝不会再犯!”   温谅见已经把他教训的够了,语气略有缓和,道:“范老师,我再给你说最后一次,乱花渐欲迷人眼,吹尽狂沙始到金,在这个每一秒都在变化的大时代,我的步子会走得很快,如果你掉了队,对不起,我没时间等你的!记住了,千万不要自误误人!”   范博抬起头,直起腰,坚定的道:“我记住了!”   “去吧,我累了!”   “是,您先休息!”   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范博慢慢的呼出一口气,浑身上下都已湿透,也是这时才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跟雷方去蒲公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连雷方那个心腹保镖高战都不知道,那么温谅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回过头,隔着厚厚的房门望了一眼屋内,眼中的惊惧弥漫,逐渐的变成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元旦茶话会接连开了三天,直到连最偏远的苏海省的燕黄焉都听说打来电话询问,温谅才结束了旗下各企业的第一次全体会议,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回到青州,他驱车直往帝苑花园,左雨溪和叶雨婷难得的都在家里,唯一的区别是,叶雨婷围着围腰拿着拖把在做家务,而左雨溪穿着睡衣吃着苹果悠闲的看电视。   “哎呀,我们温大盟主的第一次武林大会结束了?”左雨溪嬉笑道。   这调调怎么这么像许瑶呢,温谅瞄了一眼电视,正在放古天乐和李若彤主演的《神雕侠侣》,情节刚好演到郭靖黄蓉主持的武林大会,怪不得从来不看武侠的左雨溪会有这么一说。   温谅大概说了下情况,左雨溪神色凝重道:“我还是觉得,你这么早站到台前,会得不偿失……”   温谅叹了口气,道:“其实不早了,发展到这一步,再想藏也藏不住,何况该知道的人都已经打探到了七七八八,早一天,晚一天,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还是在担心顾时同?”   温谅点点头,击垮快又多一战,胜在兵贵神速,没等顾时同反应过来,就摧枯拉朽的将快又多打的无力翻身,但以顾时同的心性,哪里会真的咽下这口气,加上之前还有顾文远的旧账,他此时的按兵不动,不代表双方可以相安无事,恰恰相反,他忍耐的越久,越平静,即将到来的反击也会越加的猛烈和无可抵御。   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以前是温怀明强,所以在明处吸引火力,而温谅弱,所以隐在暗处不停的寻找顾时同的破绽,并及时的抓住战机,务求一击必中,因为他没有发起第二次攻击的实力,一旦被对手逃脱,很难组织有效的追击。可如今攻守间的形势已经易位,连明暗都开始逆转,顾时同几经失败后选择了蛰伏,但一定在暗中部署着什么计划,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是再照搬以前的路子,由温怀明顶在明处,成了活靶子,恐怕后果会十分的严重。   历史证明,不要小看你的任何一个敌人,尤其在现阶段,顾时同的实力还在温谅之上。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温怀明的事业进入了稳定期,只要平稳过渡两三年,搞好了国企改革事宜,再进一步的可能性极大,要是被顾时同暗地里狙击,耽误了这个时机,再等下一次晋升不知要猴年马月,所以已经不再适合顶在前头做肉盾。   而另一方面,温谅也今非昔比,各项规划步入正轨,身边的势力完成了初步的融合,不像以前那么弱不禁风,一吹即倒,所以有了代替温怀明担当肉盾的可能性,并且从各方面的指数来看,他这个肉盾要比温怀明耐扛的多!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温谅选择了在元旦期间高调亮相,只要不是耳聋目盲之辈,华庭大酒店那三天三夜的盛况,一定传到了无数人的耳朵里,而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正式走到了万众瞩目的前台,开始跟一群老狐狸老江湖老字辈的牛人们一同争抢这个时代独有的荣光!   也许如左雨溪所担心的那样,现在的时间早了点,但温谅已经别无选择,不是吗?   左雨溪悄悄的将螓首靠在了温谅肩头,清澈如泉水的声线透着不容置疑的深情,道:“不管怎样,我都是支持你的,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会跟着你一起跳下去!”   温谅握着她的手,缓缓摇头,道:“傻瓜,我们的脚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青云之路!” 第七百九十八章 惊雷动   叶雨婷从厨房走出来,刚好看到客厅里两人相依偎的一幕,却没有说什么话,默默的退了回去。过了半响,左雨溪从温谅怀中坐直身子,道:“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范博和雷方去蒲公英鬼混的?”   这个消息自然不是高战汇报的,作为目前安插在雷方身边最得力的暗线,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暴露自己。温谅笑道:“这还要感谢安保卿,是猫娘偶然得到的消息,通过九哥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你懂的,蒲公英这种地方,除了内部的人,一般人也很难。对了,我一直没问你,安保卿跟猫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老九和猫娘曾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同乡,老九家里穷,全靠猫娘时不时的接济他一口饭吃。后来他惹了事,十几岁开始亡命天涯,好几次差点死在了道上,也是靠着猫娘躲了过去,算是受过她极大的恩……”   听着左雨溪将多年前那些往事婉婉道来,温谅仿佛看到了那一幕幕刀光剑影的江湖里,一个秀美的女子,用自己并不强大却足够细腻的肩膀,为一个男孩撑起来一份近似奢望的宁静。每一个枭雄的崛起都少不了困苦和磨难,更少不了狰狞和血腥,安保卿何其幸运,能在这一条杀戮的道路上留下一抹淡粉色的光,纵然这道光也随着滔滔浊世而黯淡了本身的颜色,凝成了浓的看不清楚内里的黑,可毕竟它曾经亮过,亮过别人,也亮过自己。   “那,九哥跟猫娘是不是……”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八卦……你要是问他们两个有没有在一起,我偏偏不告诉你……”   温谅可能觉得这样八卦确实不太好,也就没有追问,不过想起安保卿曾提过的那个叫桑黎的小女孩,他也派刘天来暗地里查过,并没有查出什么,也不知道跟刘天来和猫娘之间有没有关系。不过这些都是私事,温谅不需要刨根问底,追究的一清二楚,给与下属一定的私人空间,是为上者的不二法门。   “雨婷呢,怎么躲在厨房不出来了?”   温谅翘首望了望厨房的方向,左雨溪微微一笑,冲着温谅的耳朵吹了口气,道:“怎么,一会不见,就想人家了?”   温谅的大手悄悄从睡衣下摆伸了过去,钻到左雨溪的臀下,捻起那细滑如牛脂的肌肤,轻轻的揉搓着,低声道:“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我什么都不想,只想你……”   “痒……别闹……”   第二天中午,青州市委书记办公室内难得的没有平时那么忙碌,刚刚处理完公务的许复延伸了下懒腰,对桌子对面站着的温怀明笑道:“来一盘?”   “好啊,难得书记今天有雅兴。”   “偷得浮生半日闲嘛,张放,把棋盘端过来。”   外间的张放答应一声,从旁边的书柜下面找出一副古沉木象棋,摆好棋子之后,温怀明先走一记当头炮,许复延跳了马,漫不经心的道:“这两天华庭那边好热闹啊,怀明你听说了吗?”   温怀明往前拱了步卒子,道:“事先没听他提起,不过事后给我打了电话,也没说什么要紧的,总共那么几家企业。”   “后生可畏啊,你家小子未来的前程可是不可限量……出车!”   温怀明飞了个相,笑道:“书记谬赞了,反正由得他自己去折腾,我管不了,也帮不了,能到哪一步,全看他自己了。”   “吃马!”温怀明只顾着看过河卒,却被许复延抽冷偷吃了一匹马,他得意洋洋的将马放在棋盘一侧,道:“这话对也不对,你现在的位置,谨慎性是好的,但也不要太谨小慎微,只要不违反纪律和法律,该帮的忙还是要帮。上阵还不离父子兵呢,我党讲廉洁奉公,又不是让人断绝七情六欲,工作要紧,可家庭也得兼顾!”   这番话不像上下级之间的言语,更像是朋友间闲话家常,温怀明苦笑道:“人言可畏,能避一下,还是避一下……”   “你啊,就是太过老成持重,这是你的优点,也是缺点。这一点应该多跟我学学,要说人言可畏,你家小子天天拉着我家姑娘在外面瞎跑,夜里也不回家,还异想天开的让许瑶拍什么广告,可是不少人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   温怀明骤然一惊,手里刚刚要落下的炮放错了位置,正好摆在马蹄子底下,被许复延一声大笑,干脆利落的吃掉了。   “呃,这个不算,书记,容我回一步,回一步!”   “落子无悔,怀明你是真君子,可不要坏了小节!”   温怀明伸手去抢子,许复延捏在手里偏偏不松,就跟两个乡间小子玩闹一样,浑没有半点平日的威严庄重。坐在外间的张放听到屋里的动静,脸上不由露出艳羡之意,任谁能跟领导有这样言笑不忌的交情,都是莫大的幸事。不过羡慕归羡慕,张放也知道这是缘法,强求不得,坐在椅子上想起即将到来的外放一事,心中紧张之余,也充满了万丈豪情,他坚信,到了白安县,他会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温怀明见悔棋无望,只等作罢,不过有这一会功夫,已经想好了怎么回话,斟酌着语句,道:“书记,你是知道的,温谅虽然有些顽劣,但还是懂分寸的人,对小瑶只会爱护有加,不会做什么错事……”   许复延不以为意的挥挥手,道:“这还用你说,我自然知道你家那小子聪明无比,不会行差踏错,所以才懒得管他们。不过有一点,许瑶年纪毕竟太小,还在上学,拍广告确实有点不妥当。”   温怀明将车拉回自己的相旁边,道:“我明白,回去就跟他说。”   许复延哈哈大笑,马卧槽,车当炮架,喊道:“将军!”   几乎同一时间,关山明华集团总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坐着四个人,分别是顾时同,穆泽臣,顾文舟和路心妍。本来路心妍没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但顾文舟有意让她多在顾时同跟前露露脸,为将来进入明华集团决策层做准备,所以不遗余力的力荐,又以她在青州和温家交过手为由,把她带了过来。   穆泽臣将华庭大酒店这三天来的动态一五一十的汇报完毕,房间内的气氛十分的压抑,就好像一个拳击手,在擂台上和对手打了半天,自以为你死我活的好不热闹,末了才发现原来自己打的是空气,真正的对手其实另有其人,那种无力和被愚弄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顾文舟满脸懊恼之色,他是顾时同的外甥,说话没那么多顾忌,道:“怪不得跟温怀明斗了这么久,一次都没赢过,原来一直没找对正主!”   穆泽臣怕顾时同听到这话心里不悦,小心翼翼的打量下他的神色,转圜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温怀明在官场,风头正劲,本身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再者,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少年会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   路心妍在一边默不作声,不是今天转了性,在顾时同面前故作矜持,其实是震惊于今天听到的消息而无法自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表现的毫无风度、素质低下的青州纨绔,会是这么几家大企业的幕后老板,手中握着几亿乃至十几亿的资金,连范博孟凡纪政尹颙那样的人才都甘心为他所用,麾下千军万马,立足江东,布局全国,攻城略地,打出了好大的名头。   这样一个人,路心妍一时有些恍惚,真的是那个拿着石头把自己的车头大灯砸的稀巴烂的混蛋吗?   “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从今天开始,泽臣,你的所有精力全部转移到温谅身上,他在青州的一举一动,包括每天见了那些人,做了那些事,哪怕吃了几顿饭,我都要知道!”   穆泽臣心中一阵苦涩,今时不同往日,没了齐舒,明华在青州已经是举步维艰,加上前后几次跟温谅交手一败涂地,声威更是大减,曾经交往过密的那些人要么存了观望的心思,帮忙办事出工不出力,要么直接闭门不纳,装作了两路人,别说摸清楚温谅的底,就是日常那些事,恐怕打探起来的难度也是极大。   “有困难?”   穆泽臣猛的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顾时同满意的点点头,这么多年了,穆泽臣很少让他失望,又扭头对顾文舟道:“文舟,你的菘蓝服装城已经在青州站稳了脚跟,让下面人长点心,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触到温谅手底下的人。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再一起商议商议,拿出个应对的办法来。”   说完之后,顾时同站起身,径自往外面走去,顾文舟和穆泽臣对视一眼,却都不敢开口问这个关节,顾时同要独自去哪里。   到了楼下,一辆林肯礼宾车开了过来,顾时同上车后,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道:“去蒲公英!” 第七百九十九章 波涛起   苏海,吴州。   银色劳斯莱斯silverspirit缓慢的行驶在繁华的竹江路上,过往的行人和车辆无一例外的都会回头打量这辆明显代表了身份和地位的车子,猜测着车主是何方神圣。不过他们怎么也猜不到,里面坐着的三个人,竟然是这么国色天香,与众不同。   “……依山的经济位置本来比较靠后,缺乏支柱型企业和增长点,人均消费水平在整个江东不值一提,单单依靠孔朴舟纪念馆,短时间内可能足以撑起华庭大酒店的业绩,但从长远来看,包括开发优质旅游和生态园区项目等等,都远远不够让一家五星级酒店生存下去,更勿论发展壮大。当时我曾疑惑过,温谅那样的聪明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处所在,投资快一个亿建造一家注定要消失的酒店,现在想想,他是把所有的赌注压在了饮用水市场。一旦成功,将带动依山周边各种配套设施厂房建设开工,从而形成一条产、供、销完整的产业链条,到了那时,依山的繁华将不可想象,别说一家五星级酒店,就是再开一家,也完全可以负担!”   说话的是燕黄焉,身着淡黄色上衣,深色的紧身牛仔裤,一如既往的简单又不失素雅,但她能从千头万绪、真真假假的各种消息里过滤出真正有用的那些,然后归类成必要的论据来佐证自己的论点,并因此敏锐的找到了温谅看似杂乱无章的布局后的真正深意,真真当得起“才智过人”这四个字,不亏是燕奇秀麾下最受重用的小诸葛。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过去一个文件,道:“这是白鹄熬了三夜赶出来的今后十年国内饮用水市场调查报告,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数据来看,今明两年,很可能会集中形成一个爆发点,包括哇哈哈乐百事康师傅统一等国内外知名品牌都将展开大规模的营销活动,推出各自的最新产品,温谅选择这个时候入场,从时机上看,不说恰到好处,至少不算太晚。”   在燕黄焉左侧,半躺着一个宽广的黑色大衣包裹着的女人,长长的发丝用白玉簪挽起,一明一暗两只眼眸闪烁着让人窒息的神秘感,正是隐遁在江南一隅的燕奇秀。   她伸手接过,随意的翻看了两眼,唇角溢出一丝笑意,道:“熬夜做出来的?白鹄那丫头好久没这么用功了,看来对青州的那个家伙很有好感嘛,哈!”   “谁说不是呢?”燕黄焉抿嘴笑道:“如今一提起青州,就嚷嚷着要去找人家玩耍,偏偏紫鸑妹子最爱捉弄她,说什么温谅红粉知己无数,怕是早不记得她是谁了,害的白鹄差点哭出来了。”   “你呢,对那小子观感如何?”   燕黄焉俏皮的反问道:“老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燕奇秀玉腿微翘,颀长白嫩的脚尖慢慢的划过燕黄焉的小腿,沿着紧绷浑圆的大腿轻轻的点在两腿之间交叠的妙处,然后微微用力的摩擦着,道:“随口问问,怎么,没有答案?”   感受着身下传来的触感,燕黄焉的鼻端发出细细的喘息,俏脸悄然抹上一层曼妙的胭脂红,双腿不由自主的夹紧,正好将燕奇秀的玉足夹在了凸起的地方,嗯哼一声,整个身子霎时软了下来。   “温谅啊……人很有趣,但也仅仅有趣而已……噢……”   燕黄焉的臀部随着脚尖的磨蹭而前后有韵律的蠕动着,过了半响,天鹅般的脖颈高高扬起,从喉咙深处发出长长的低吟。可没人看到,当她的脸蛋面对着车顶的刹那,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只有难以言说的一点清明!   随着车后的两女上演旖旎一幕,正在凝神开车的燕青鸾也开始渐渐的情动,却还是强忍着身体酥痒的感觉,专心的盯着前方。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脑海里,也突然出现了温谅的模样,仅有的一次见面,却听到了无数次有关他的传言,也许其他姐妹们的关注点,都在他的事业,他的成功,他一步步缔造的奇迹,而她却只记得,那个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而敢于得罪一位封疆大吏的少年!   很傻,但傻的可爱!   “老板,青州那边,咱们如何应对,要不要跟温谅再谈一谈合作的事?”   “不用了,还没到时候,让赤雀派人继续盯着好了,看看这位小朋友还能给我们多大的惊喜……”   关山,宝积贸易公司,三楼。   总经理办公室内,佛爷躺在藤椅上,一手拿着傅抱石手绘的民国紫砂石桃壶,冲着壶嘴小口的喝茶,另一手打开一本《胜鬘经》,研读着经文教义,宝相庄严的脸上尽显佛法慈悲,哪里像是混迹关山的道上老大?   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长的普普通通,穿着的确良的中山装,左边的上衣口袋插着一支英雄牌的钢笔,显得十分的土气,但面白无须,骨肉均匀,倒也让人过目难忘,尤其此人脚步轻盈,手指关节粗大,应该有功夫在身。   佛爷头也不回,道:“老车,什么事?”   宝积贸易公司说是一家正儿八经的公司,不如说是佛爷道上势力的总部,规矩森严的很,违反了规矩,可不是其他公司那样罚个款记个过,打耳光抽棍子属于常态,切胳膊剁手指也不是不行,更有甚者今天进来,明天再也见不到出去,而这个时间都知道是佛爷读经的时间,等闲没人敢来打扰,更别说不与通禀,径自入内,整个宝积内部,这样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而中年男子,大名叫做车小鱼,正是这五人中的一个!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娘炮,说实话,车小鱼也确实是个娘炮,在九十年代初,GAY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或者太见不得人的事,白先勇的《孽子》私底下流传甚广,京城牡丹园那片也天天晚上人头攒动,大家都见怪不怪,没跟逮着外星人似的瞎比比。说起车小鱼,那也是个传奇人物,自打跟了佛爷,在道上混出了些许名气,有了名自然没了隐私,性取向什么的被仇家大肆宣扬,结果得了个外号“兔相公”。要说混道上的讲究一个气势,什么山鸡大B啊,听着也威风,偏偏叫个兔相公,这不是寒碜人吗?很多人劝车小鱼改名字,哪怕改成车库也好啊,车小鱼表示名字是爹妈给的,宁可不要命,不能不要名字,然后默默领了这外号,再然后不到三年,那些嘲笑他兔相公的仇家被他杀的杀,赶的赶,竟是一个都没有剩下。所有人这才明白,这个看似娘炮的家伙其实一点都不娘炮,于是外号发生了一点变化,人称“狡兔三窟”车小鱼!   狡兔,十二兽之一!   “佛爷,刚刚接到顾时同那边的情报,我觉得你有必要听一听!”   佛爷皱起了眉头,道:“关于谁的?”   “青州温谅……”   佛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谁?”   中年男子重复道:“青州温谅!”然后生怕佛爷记不起似的,多加了一句:“就是天漏山普方寺前的莲花小道上,跟你开枪对峙的那个人!”   当初在普方寺被温谅用枪指着脑袋逼的颜面尽失,是佛爷心中永远的痛,知道此事的除了在现场的牛刀和马超,还有一人就是车小鱼。因为他在十二兽里负责情报收集,这些事瞒不过他,也没有必要瞒。   “真的是他?”佛爷坐起了身子,虽然之前有过那么一次剧烈的冲突,温谅年纪轻轻给了他出道以来最难堪的一次经历,但实际上并没有怎么把他放在心上,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纨绔子弟都这幅德行,不管你是谁,也不怕事闹大,自以为靠着家里那点势力,天底下什么事都能搞的定,遇到这种人,只能自叹倒霉!   车小鱼接过佛爷手中的茶壶和经卷,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将顾时同传过来的讯息和他自己通过别的途径验证过的讯息进行了汇总和提炼,言简意赅的告诉了佛爷。佛爷听的心神大震,道:“原来如此……我早觉得那小子不简单,果不其然!”   这纯粹是马后炮,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被一个牛人打了脸,总比一个半大孩子说出去好听。车小鱼自不会揭破,道:“既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想找茬有的是法子,要不要想办法教训他一下?”   佛爷目光闪烁,片刻后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道:“咱们有别的大事得做,依山还有那头老狐狸盯着,不要节外生枝。再说了,顾时同跟温家那么大的仇,他不急,咱们急什么?等等看,看他出什么牌,咱们先隔岸观火,等必要的时候再插手也不迟!”   车小鱼心领神会,道:“顾时同这时候来通风报信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想拿咱们当枪使?呵!”   佛爷哈哈笑道:“这话说的对,虽然老顾现在跟咱们靠的挺近,但是不是一路人,还得继续走走看。要是明华那么大的家业,还对付一个半大娃娃,我看羽少那里,也不会有他多大的位置了。”   车小鱼低声道:“那,要不要给庄里的汇报一下?”   所谓庄里的,指的是明王山庄的庄少玄,佛爷犹豫了下,道:“不必,羽少多少大事操心,这么点小事不用打扰他了。”   京城,三家湾胡同17号!   接连两天的大雪,让这间宁静的四合院多了几分雪景逸趣,今天天刚放晴,几个警卫员拿着扫帚准备扫雪,戴着眼镜的万涛走了过来,吩咐道:“只在书房到大槐树下扫一条小道,其他的不要动,还有,树顶的雪打一打,不要掉下来砸到了人。”   吩咐完这些琐事,万涛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敲了敲房门,听到进来的声音后,推门而入。   虽然外面是数九寒冬,可房间内却温暖如春,宁虎臣穿着薄薄的羊绒毛衣,正在专心的挥毫写字。万涛走到书桌前,将手中的简报放在了左上角,然后用镇纸压了,然后顿了顿,不知为何又拿开了镇纸,将靠下方的一张简报放到了靠上的位置。   “什么东西?”   宁虎臣刚好扭头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知道这张简报必是万涛想要让他提前看一下的东西。万涛忙回道:“是青州传来的……”   “哦,青州的?”宁虎臣少有的放下了毛笔,接过万涛递过来的简报,一目扫过,却是微微摇头,叹了叹道:“慢,还是太慢了……”   万涛有些诧异,因为以他的眼光,只觉得一个少年能在短短两年之内将事业做到这个地步,不说惊世骇俗,至少也是天纵之才,怎么还是慢了呢?这要是慢,不知多少人要羞死了!   宁虎臣放下简报,走到窗户边,双手拉开玻璃窗,扑面的冷风刺骨,可他仿佛感受不到一点寒冷,苍老的目光遥望着禁城的方向:   时间,在对方那一边啊! 第八百章 两为难   这天一早,温谅进校园的时候遇到了任毅,这家伙不知是不是得了感冒,嘴巴上带着白色的口罩,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要不是主动打招呼,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任兄,怎么了这是?”温谅绕着他转了一圈,调侃道:“别是骚扰宋婉不成,被人家老爸给暴揍了吧?”   任毅的小眼神透着一股子的伤心欲绝,道:“温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给你说,现在谁给我提宋婉,我跟谁没完!”   看来是真的出情况了,温谅搂住他的肩膀,并排往教学楼走去,道:“杨过为了等小龙女,能一个人撸十六年,你这才多久呢,就坚持不住了?任兄,男人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得持久,持久懂吗?”   “这有什么不懂的,”任毅叹气道:“可你忽略了一点,杨过多牛逼啊,那武功那内力那剑术,天底下几个人比得过?要不你换赵志敬来试试,丫的能坚持一月就不错了!”   这个,你还别说,温谅想起前世里看过一本叫什么重生赵志敬的神作,那里面老赵就果断的逆袭了,所以武功什么的都是其次,关键是你要有逆袭的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到底怎么着,跟宋婉吵架了?”   任毅摇摇头,道:“不是,是这次期中考试,我考的很糟糕,跟宋婉足足差一百多分……”   “呃,是为了成绩的事啊……”也怪不得温谅没往这方面想,谁能想到堂堂任大侠,多洒脱不羁的一人,竟会为了学习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肝肠寸断,爱情的魔力真的是太伟大了:“才一百多分,也……也不算太离谱……”   后面安慰的话,温谅有点说不下去,要知道这年头高考的总分需要最后加权平均,一百分加权之后的差距,估计就是杨过来了也会绝望的放弃了十六年的等候。   任毅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跟学校大门外那只天天被野猫欺负的流浪狗一样可怜,温谅动了恻隐之心,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理可证,女神也不是一天能追到的,要是什么都这么容易,老祖宗还造一个‘百折不挠’的成语来干什么?这样吧,具体说说都哪几科拉了分,学习要讲究科学的方法,兴许找到了病根,就能药到病除也说不定……”   温大叔做思想工作的水平不是盖的,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通,任毅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掰着手指,一科一科的报分数,报完分数再分析哪些类型的题做错了,末了还不忘用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望着温谅,仿佛在说你要是不帮我,我今晚就滚去跟那条流浪狗做伴。   温谅认真的听完,经过大脑的科学运算,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字字道:“任兄,你还是报补习班吧!”   任毅一把掀掉了口罩,咬着薄薄的嘴唇,长长的眼睫毛不停的颤动,一滴清澈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温谅简直不忍直视,却还是规劝道:“任兄,梦想固然是美妙的,但现实是残酷的,你之前的基础太差,就好像穿着一身破烂流丢的白板装备,却要去推终极副本的BOSS,难度能不大吗?失败倒还其次,关键是失败带来的挫败感和无力感,会极速的击垮你的自信心,就像你现在这样,这才是最大的伤害!相信我,如果真的要跟宋婉比翼双飞,你必须从现在开始重新学习高一,啊不,甚至连初中的东西都得重新啃一遍,否则的话……”   温谅没说出来的话不言自明,任毅也不是固执死板一根筋的人,仔细想想,知道他说的有理,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打不牢,一切都是枉然,猛的吸了口气,道:“补习班就补习班,可问题来了……”   温谅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这位也是穿越过来的主,黑着脸道:“你要敢问挖掘机哪家强,小心我一棒槌锤死你!”   “什么挖掘机……我是说报补习班不是问题,问题是我没钱!”   任毅家里经济条件其实不错,不过父母对他的学习一向不怎么管,也不怎么重视,考不上大学无所谓,正好跟着家里学做生意,不比死读书强多了?所以可以预料,为了上补习而多交的那些学费,一定从父母那里要不出来,或者说要钱所要花费的精力,不比他下一次考试多考一百分花费的少。   “钱不是问题,”温谅笑道:“你去找一家靠谱的补习班,老师至少也得是特级的那种,别的没要求,只要求会应试教育,知道对症下药应付考试的,然后把收据拿过来,我给你报销!”   任毅龌龊归龌龊,平时和温谅合作宰刘致和,或者和刘致和合作宰温谅,那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要真的这样发生一些金钱上的来往,却是十分的不愿意,脑袋摇的跟校外那条流浪狗的尾巴似的,道:“不行,这个绝对不行,毋宁死,不吃嗟来之食,咱们兄弟归兄弟,我可不能白花你的钱。没事,还是我自己想想办法,实在搞不到,就去找个工地打工好了!”   “学习的时间都不够,还去哪里打工?再说就你这小身板,去摆个地摊都跑不过城管,多久才能赚够补习班的钱?”温谅鄙视道:“最重要的是,我郑重警告你小子,我这是借,借懂吗?借的钱是要还的,还想白花,想的美!不仅要还本金,还要还利息,等你以后发了财,连本带息的给兄弟还回来。”   任毅哪里不知温谅这样说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只是自己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补习的钱不是小数目,靠零花钱根本凑不够,至于打工也是嘴上说说,自己本来程度就差,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还恐不够,哪里抽的出空闲去打工?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像温谅说的,先借他的钱来应应急。   温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江湖救急,不要跟我见外,就这样说定了,这两天记得把这事办了,赶早不赶晚!”   任毅点点头,猛的想起一事,问道:“多少利息?”   “三毛二!”   “靠,高利贷啊!我说温兄,你长的白白净净的,怎么心这么黑呢……”   回到教室,黄冈惊讶的道:“主席,你怎么出现了?”   温谅没好气的道:“我来上课成不成?”   “成,怎么不成,您连期中考试都没来,上课当然要比考试重要了,对吧?”   黄冈因为家庭的缘故,平时在教室里很少说笑,尤其摊上温谅这么个同桌,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只要温谅出现,她一定表现的比任何人都活泼开朗,因为对她而言,温谅不仅仅是同桌,是同学,是学校里许多人远远观望的风云人物,而是她的朋友,家人和师长,她不想温谅看到她沉默和哀伤的一面,更希望他看到自己充满了坚强,快乐和阳光的正能量!   “鬼丫头!”温谅笑骂了一句,道:“这次考试考的怎么样?”   “喏,这是分数,”黄冈在纸上写了“594”,得意洋洋的比了个“八”的手势,道:“这个是名次!”   “哎哟,了不得啊,考了全班第八!”   温谅有点诧异,黄冈的成绩虽然不错,但能进到六班的前十,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要知道像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班级前十考上重点本科的概率一直都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那是,也不看看我跟谁同桌呢,这叫近朱者赤!”   温谅忍不住笑道:“近朱者赤我没看到,近墨者黑倒是挺像的!”   老老实实在教室里坐了一上午,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远远的被许瑶招手叫了过去,同在的还有宁小凝,温谅一看许瑶的脸色,就知道暴风雨即将到来,顾左右而言他,道:“纪苏呢?你们不要搞小圈子,把人家给排挤了啊,这样不好……”   许瑶冷笑道:“怎么,怕我搞小圈子,那你为什么还要搞小圈子来排挤我呢?”   温谅赔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就从昨天说起,”许瑶眼睛都有些泛红,道:“我爸昨天回家告诉我,说你嫌弃我长的不够漂亮,不让我参加广告拍摄了!”   温谅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许复延这不是倒打一耙吗,道:“许伯伯真这么说的?”   许瑶杏眼圆睁,道:“哪还有假?你说说看,我哪里不够漂亮?是眼睛小了,皮肤黑了,还是腿不够长,胸不够挺?”   连胸不够挺都说了出来,看来小萝莉真的是被逼急了,温谅今天特地跑来学校,就是想当面跟许瑶解释这件事,没想到许复延这么不厚道,把屎盆子都扣到了自己脑袋上,不过谁让人家官大呢,不认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无奈道:“天地良心,我真的没这么想……”   “真的?”   温谅忙举手发誓,道:“真的!”   “那我要求重新加入拍摄队伍……”   “这个……”   许瑶立刻又要暴走,宁小凝给温谅使了个眼色,道:“我们三个已经商量过了,要共同进退,要是瑶瑶不参加,我跟纪苏也参加,你看着办吧!”   温谅双手抱头,许复延发了话,不遵从是绝对不行的,可这边安抚不好也是问题,头疼道:“好吧,我想想办法。”   许瑶和宁小凝对视一眼,忽然两人欢快的击掌,叫道:“耶,成功了!”   温谅有点傻眼,道:“你,你们……”   “傻小子,我才没生你的气呢,知道是我爸爸捣的鬼,不过你怕他怕的要死,要是不吓吓你,你会答应让我拍广告吗?肯定是帮着他来欺负我,哼哼!”   温谅一脑袋磕到了桌面上,双手平伸做假死状,道:“你们父女俩干脆玩死我得了!”   笑闹了一阵,温谅开始思考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刚开始只是为了好玩,顺带圆一下女孩们的追星梦,毕竟跟刘得华合作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次,只是忽略了许复延的反应。   按理说许复延不是那么保守的人,让女儿参与一个健康绿色唯美的广告拍摄,绝对不是什么逾越不了的障碍,哪怕有人嚼舌根,也不会制造多大的压力。最可能的原因是,元旦的三天盛会,温谅正式站到前台,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引得暗地里不知多少人侧目,又因为他的年龄和事业成就完全不成正比,这个焦点显得过于耀眼,耀眼到足以影响身边普通人的地步,也因此让许复延做出了干涉许瑶参与广告拍摄的决定。   这时节,能低调,还是要低调一点,免得有人来做文章! 第八百零一章 三寸之舌   许复延有顾虑可以理解,但温谅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却是有苦说不出,面对许瑶满是希翼的目光,也实在不能拒绝,苦笑道:“等下给许书记打个电话,看他晚上能不能抽时间回家吃饭,我顺便也去你家蹭顿饭,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温谅心里不爽,连声许伯伯都不肯叫了,直接喊起了许书记,不过许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拍广告的事上,并没有注意到,小手一伸,美眸一瞪,霸气外露的道:“手机拿来,我让他回,他敢不回来?”   宁小凝突然插话道:“我也去,兴许能帮上点忙。”   温谅忙点头道:“教练能去最好,多双筷子多个人,看在教练的面子上,许书记也不好意思太难为咱们。”   许瑶一想也是,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等了片刻,以眼神示意通了,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端着架子一本正经的道:“许书记,忙什么呢?”   也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许瑶立刻换了笑脸,嗲声嗲气的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爸,我想你了,都快一周没见你人影了,今晚回来吃饭好不好?嗯嗯,知道了,我让张妈做点好吃的,嗯,等你哦……拜拜!”   许瑶挂了电话,看到对面坐着的温谅一脸惊恐的神色,不解道:“怎么了,见鬼了啊?”   “鬼没看到,倒是看到一条变色龙,许瑶同学,你属狗的啊,这脸变的恁快!”   “你还是太年轻啊,”许瑶鄙夷道:“对付我爸这种人,得讲究策略,该强硬要强硬,该服软就得服软。再说了,你别看我平时从来不撒娇,可只要一撒娇,那就是核武器,许大书记根本抵挡不住。”   温谅斜眼道:“那你撒个娇,让他同意你拍广告不得了?”   “咳,这不一样……原则问题,撒娇是没用的。”   下午放学,三人结伴去了许瑶家,搭手张妈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等到晚上七点半,许复延才姗姗归来,进门后看到温谅和宁小凝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走了过来,道:“小谅,小凝都来了啊,饿坏了吧?坐,大家都坐,咱们马上开饭!”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许瑶几次给温谅使眼色,让他开口提广告的事,都被温谅无视了,最后急的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没想到这位的脸皮是铁筑的,根本一点变化都没有,气的许瑶气鼓鼓的嘟着嘴,把怨气全发散到了餐桌中间的红烧鱼身上,一筷子一筷子的夹个不停,两三斤的鱼,几乎有一大半都到了她的肚子里。   “张妈,以后每天晚饭加个鱼好了,怎么突然爱吃鱼了?”许复延爱怜的看着许瑶,道:“看你这吃相,也给小谅和小凝留一点,平时怎么教你的……”   许瑶闷哼一声,谁也不搭理,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碗中米,道:“我吃饱了。”然后掉头去了客厅,踢掉鞋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许复延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许瑶在为什么发脾气,也知道为什么今天温谅会出现在家里,不过他既然发了话,就不会轻易的改口。宁小凝放下筷子,道:“许伯伯,我也吃完了,去陪陪许瑶,你们慢慢吃。”   等宁小凝离开,温谅夹了块水煮豆腐,筷子微一用力,豆腐断成两截,掉在了桌面上。许复延抬头看了过来,温谅歉然道:“不好意思,用力大了点……”   许复延笑着递过来一张纸巾,若有所指的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做事要慢慢来,吃饭也一样,就像这块豆腐,看着水嫩滑润,其实根本承受不了一点点外力,你那样子夹,自然会吃不到。”   温谅用纸巾将桌面上的豆腐搽拭干净,笑道:“许伯伯说的是,都怪昨天刚在大排档吃过五香豆腐干,忘了此豆腐非彼豆腐,那个经过了研磨、点浆、浇制之后,还要压榨、划坯、卤煮等程序才得以成型,结实的很呐,却是怎么夹都不会断。”   许复延的目光在温谅脸上打了个转,眼眸中的笑意渐渐敛去,半响才淡淡的道:“没想到你还是做菜的行家……小谅,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   温谅打断了许复延的话,十分诚恳的道:“许伯伯,论语里有‘君子怀德,小人怀土’之句,就是说君子和小人每天惦记的事情是不同的,您是一市之长,君子坦荡,何必在意别人乱嚼什么舌根?许瑶拍广告,或者不拍广告,该胡言乱语的人仍然会胡言乱语,不会有任何的区别。再说了,许瑶拍个广告,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是在这个年纪多一种特别的经历和人生体验,为的是高兴快乐而已。而让女儿高兴快乐,不正该是身为父亲的责任吗?”   这番话隐有指责之意,许瑶放弃在关山的优越生活,放弃和母亲朝夕相处,放弃童年以来生长生活的环境,跟着许复延到青州来就读,可谓孝顺懂事之极。偏偏许复延先是为了立足青州呕心沥血,然后又千头万绪忙于打开工作局面,对许瑶何止是忽略,简直是视而不见,正如温谅所言,让女儿高兴快乐,其实是父亲的职责,但这个父亲称职了吗?   许复延从今晚进门看到温谅起,就料到他一定是来做说客的,也猜想了几种他来说服自己的言辞,等着看看这个已经走到台前的少年会用何种方式来达到他的目的。不过他没打算改变主意,笑话,堂堂一个市委书记,已经通过市委秘书长传达的意见,要是能再轻易的改变,书记的威严何在?   可万万没料到会是从父女之爱这个角度作为突破口,许复延有些哑口无言,他纵然是青州市委书记又如何,他同样也是一个父亲,想想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心头岂能没有感概?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父亲总是会对女儿更疼爱一些,所以温谅说话虽然无礼,但却占着道理,让许复延不能一上来就直接将拍广告一事定下调子,如果是那样,就算温谅再如何急智,也无力回天。   见第一招奏效,温谅心中大定,趁热打铁道:“许伯伯,您也看到了,许瑶为了这次的事十分的不开心,不然以她的心性,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直接顶撞您……我们毕竟是同龄人,说起对她的了解,你未必有我深,对她只能先哄再讲道理,不能直接用权威或者命令制止,那样反而适得其反。”   许复延眉头微微皱起,显然随着温谅的指引想到了刚才许瑶的表现,生气的程度估计已经突破了以往的最高纪录,按照经验,很可能有三个月,哦不,大半年的时间不得安生。   大半年啊……   “小谅,你糊涂啊!”许复延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中纪委现在有人就在依山,这个关口还让小瑶去拍广告,不是授人以柄吗?”   原来根子是在这里,温谅拿起边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清茶,轻笑道:“任仲平嘛,他才懒得管这些小事……”   许复延惊讶道:“是任老亲自来了?你确定?”   温谅一愣,没想到许复延只是知道中纪委来了人,却不知道是谁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要不是和任仲平偶然相遇,恰好身边又跟着宁小凝,估计也打探不到这个消息。   “是,我确定!”   许复延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不稀奇,任谁听到铁面阎罗任仲平秘密出现在自己的地界,心跳不飙升到一百八,那是心理素质过硬。   “真的确定吗?”许复延又问了一次。   温谅当然知道这位许书记的毛病,在面对巨大压力的时候会变得有些优柔寡断和狐疑,斩钉截铁的道:“百分百的确定,我在京城有内部消息,任仲平和他的贴身大秘夏子木现在全在依山!”   虽然跟许复延关系很铁,但该装逼的时候还是得装逼,这样显得自己莫测高深,也能给让人恍惚的年龄多加点底气和筹码。   许复延沉思片刻,猛然抬头,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搭理这些小事?”   任仲平连五星级酒店都懒得管,绝对是另有图谋,且图谋很大,更别说许瑶拍广告这点芝麻大的事,温谅再次莫测高深的一笑,道:“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我敢保证,他的目光,不会停留在依山,甚或也不会停留在青州,许伯伯大可放心。”   这是告诉他,任仲平不是冲你来的,你还没那样的资格,不要杞人忧天了。许复延看向温谅的眼神终于有了点不同,虽然早知道他聪慧过人,虽然刚知道他在暗中做出了那样大的事业,但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印象是很难一时改的过来,更别说当成同等地位和同等层次的人进行交流。   而在这一瞬间,他才明白,原来对面坐着的少年,已经不是那个第一次见面时谨小慎微,对自己毕恭毕敬,唯恐有一点得罪的小孩子,而是能够接触到京城,接触到高层,接触到连自己都无法接触的那个层面的人。   不过,许复延这时明白这一点,还不算太晚,至少比那些还没认识到温谅重要性和破坏力的人,要幸运许多,许多!   “不管任仲平的目的,小瑶参与商业广告拍摄,毕竟还是有些不妥……”   许复延未必全然相信温谅的保证,但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大人物,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错开了刚才关于中纪委的话题,温谅的话是真是假,稍后他自然会去查证,于是将话题重新转移到广告这件事来,如此才能挽回一点刚才的被动局面,不过话里话外透着的语气却有了点松动。   温谅何等玲珑剔透,等的就是这一刻,毫不犹豫的道:“许伯伯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这样吧,依山应用水公司作为依山招商引资项目的重要成果,以每人五千块的酬劳邀请许瑶,宁小凝和纪苏三位同学参与纯净水广告的拍摄,许瑶身为您的女儿,不正代表了你和青州市委市政府对招商引资企业的信任和大力支持吗?而所有酬劳,三位女同学将一分不留、全部捐赠给青州‘关爱女孩’基金会,用来帮助贫困地区的女孩们圆上学梦,同样,公司也被女孩们的爱心所感动,将再额外捐赠一百万给基金会,和三位女同学一起,将爱心永恒的传递下去。”   张张嘴就是一片宣传通告的范文,逻辑分明,条理清晰,情理法齐全完备,换了其他人,或许会让许复延刮目相看,不过事情发生在温谅身上,那是理所当然,不值一提。   许复延想了想,眉头舒缓开了,道:“好吧,为了支持你们企业,我可是连女儿都派上阵了,温总不觉得一百万太少了吗?”   温谅咧咧嘴,肉疼的道:“那许书记的意思?”   “东城区开发还有点资金缺口,看看你公司能不能想想办法……” 第八百零二章 草蛇灰线   两人的称呼竟不约而同的变成了“温总”和“许书记”,表明从这一刻起,彼此的地位和认知发生了转变,不再是“许伯伯”和“小谅”,不再是长辈和晚辈,而是同等的交流,互相尊重的合作。   其实也就是这几年房地产不景气,青州东城区开发才会闹的资金紧张,要是搁到后世,哪一次旧城改造工程不是一场饕餮盛宴?就跟苍蝇闻见了屎味,多少人挤破了脑袋唯恐分不了一杯羹,哪里会有市委书记当面化缘的可怜事?   以温谅两世为人的认知,如果有意愿,这个时候拿下东城区的改造权,不出五年,将会有一笔十分可观的回报,只是他对建筑业向来没什么兴趣,或者说不愿在这个潜规则泛滥的行当里浪费青春,而且他的资金有限,也没有多余的钱往这个无底洞里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城区那片不是由明华集团负责搞的吗,怎么,财大气粗的江东首富,也开始缺钱了?”   许复延哪里听不出温谅话中的调侃之意,只是知道他跟顾时同仇深似海,倒也并不介意这小小的放肆,摇头道:“城区改造是一个超大型项目,没有哪家公司一口吃的下来,除了明华,还有其他公司在做。不过还是那句话,项目太大,缺口还有一点,你要是有兴趣,不妨参与进来,毕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嘛!”   话说到这个地步,温谅实在无法拒绝,但依山纯净水上线在即,他唯实没有精力再开辟另一条战线了,尤其建筑业要跟太多的政府部门打交道,光人情来往就不知道要烦死多少脑细胞,无趣的很。他沉思了一会,道:“这样吧,我现在手里没有多余的流动资金,就是有心为青州的建设出份力,也是干瞪眼白着急,不过我有一朋友,开的建筑公司,专业对口,实力也雄厚,不如介绍他来青州投资,您觉得如何?”   许复延要的是钱,至于是谁的钱,区别不大,道:“哪家公司?”   “金龙建工,依山的华庭酒店就是他们承建的,一年内竣工,保质保量,开创了业内的奇迹,老板屈戎是关山屈东海的儿子,许书记认识也说不定。”   “屈东海啊,”许复延一听是这个人的儿子,立刻放了心,道:“行,明天你带他去政府那边见见文学市长,其他的我会打招呼的。”   城区改造毕竟由政府主导,许复延让温谅带屈戎去见冯文学,一是放权,不该管的不多管,二是自信,让你管的才是你该管的,是用人、为上之道。   经过一系列的利益交换,温谅冲着一直偷看这边谈判情况的许瑶比了个“OK”的手势,许瑶哇的一声跳了起来,手中的维尼小熊都扔飞了出去,直接抱着宁小凝大喊道:“许书记万岁,万岁,万万岁!”把许复延搞的哭笑不得。   温谅眨眨眼睛,似乎在说不要谢错了人,真正的功臣在这里呢,许瑶明显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趁许复延去洗手间的功夫,凑到温谅耳边,柔声柔气的道:“好人,你要什么奖励,我都答应你哦。”   温谅心头一跳,再看向许瑶,玉肌冰骨,娇艳如花,竟是如此的秀美和动人,忍不住低声调笑道:“那亲一个好了……”   许瑶的脖颈瞬间变得粉红,眼神中却多了分妩媚之意,羞涩的点了点头,要不是顾忌宁小凝就在身边,温谅真的会亲上去也说不定。   又待了一会,许复延还有公务处理,宁小凝留下来陪许瑶一起睡,温谅独自开车回家,离开春熙路的时候,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许复延虽然说的轻巧,却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明华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要不然不会区区一个东城区改造的项目都吃不下来,什么项目太大都是托词,越大的项目可以预见的回报也将越大,以顾时同的胃口,只会嫌饭少,哪里会怕多?   其实仔细想想,明华前前后后被温谅坑了不少钱,世纪乐园的一个多亿,快又多的几千万,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讹诈、赔付和安抚费用,加上随之而来的隐性损失,怕不会低于三个亿。最关键的是,这些支出都是不必要的额外支出,属于预算外,彻底打乱了明华的战略部署和未来规划,拖延了这两年包括之后五年的发展脚步。   三个亿,哪怕是明华,听到这个数字也会感觉到肉痛,温谅就是采取这种削萝卜的战术,一点点,一分分,一寸寸的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从明华身上不停的抠下肉来。   到了此刻,终于看到了肉里的骨架!   松软,脆弱,也许还不到不堪一击的地步,但离那一天已经不会太远!   当天晚上,温谅在御香苑单独招待了从西川赶回来的郤经纬,两人甫一见面,温谅紧紧拉着郤经纬的手,动感情的道:“经纬,这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温总你运筹帷幄,早安排好了所有事,我就是去跑个腿,有什么辛苦的呢。”郤经纬还是老样子,简单朴素的着装让人看不出来就是这个人通过跟西川邮电局签订的协议开创了国内通讯设备行业的一个新纪元。   温谅哈哈大笑,道:“经纬,去了西川一趟,嘴皮子变得麻利了,麻辣烫没少吃吧?”   说完才想起麻辣烫还有个典故,不过幸好这个时代的人都不知道,不然看着郤经纬这张脸,别说十三次了,就是一次也不行啊。   说笑间两人对面落座,郤经纬汇报了西川之行的种种,道:“……省局的几个主要领导还是有顾虑的,我用了好多办法都不能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最后还是万局长在西川省召开的设备展大会上的讲话,让他们坚定了决心,和公司签了协议……”   万四维选择这个时机去西川自然不是碰巧,表面上是为了设备展去和西川各市局谈判卖装备,实际上却是为了创图的战略意图能得到贯彻和实现。果不其然,西川省局对合资成立子公司虽然心动但顾虑重重,本着有事没事多请示的习惯,将资料上报到了万四维那,谁让他正好在西川呢?万四维审阅之后,以他的精明当然不会给出什么囫囵话,只是让省局下去研究学习一下陈隆起副总理在去年国际通讯设备展上的讲话精神,并指出在当前形势下,全国都在讲改革,讲开放,邮电部门是不是也要想一想怎么改,怎么放,以前那种关上门来做老大的思维要不得,关门就会落后,落后就会被淘汰。一番话让省邮电茅塞顿开,创图科技是陈隆起点名夸奖过的企业,是在领导那里挂过号的,而手中的交换机也经过了专家组的认证,技术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但采购的成本却远远低于购买国外的那些品牌,用省下来的这点成本给职工谋点福利,又不是贪污受贿,完全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嘛,于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自从在京城第一次遇到万四维,温谅蓄意和他交往开始,为的就是这一天能在关键时候出一把力,他没有辜负万四维,万四维也没有让他失望!   合资公司既然成立,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上设备,抢市场,牢牢把握这个绝佳的先机,将所有的竞争对手甩在身后,不,是远远的甩在身后!   温谅道:“回去之后转告尹颙,合资公司的使命在于打通关系和巩固市场,而不是技术转嫁,不需要把产品特别是有技术含量的产品下放到子公司,说白了,这家子公司只是我们的销售代理,并且能通过这样的公司和合资方的地方资源争取到银行的贷款,以此来缓解将来可能的资金压力,这才是重中之重!你还要注意一点,在跟西川省邮电局合资的过程中,出现的所有问题,细节和解决办法,不分毫末,全都记录下来,然后经过总结和提炼,写一份《合资企业工作指导书》,以后也将以这份指导书为蓝本,派人到其他省市商谈成立合资公司事宜,争取在一到两年内,将合资模式开遍全国大部分的邮电部门,到了那时,咱们才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郤经纬将此次谈话牢记于心,吃过饭后连夜离开青州赶回了灵阳,而温谅却接到了左雨溪的电话,让他去帝苑花园,说是有关叶雨婷的事要商量。   温谅连忙驱车过去,他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急急问道:“雨婷怎么了?”   左雨溪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最近没时间,你帮忙处理一下。”   温谅这才放了心,道:“说吧,什么事?”   “你知道雨婷是青州摄影家协会的成员吗?”   温谅摇摇头,道:“我知道她挺喜欢摄影的,放假的时候不经常出去采风吗?不过一直以为是业余的呢,没想到还是摄影协会的会员。”   “是这样,关山即将举办江东省第十七届摄影艺术展……” 第八百零三章 生命的裂隙   江东省每年秋冬两季都会举行一届摄影艺术展,至于是秋天还是冬天,要看具体的筹备情况,不过一般不会超过十二月,这一次的筹备工作显然落后了不少,元旦都过去了,理论上已经是1997年,可96年的摄影展才刚刚开始,估计是赞助方面出了问题,没钱难办事,哪个行业都一样。   同样的,哪个行业都有潜规则,摄影协会里有不少在职或者退下来的领导,还有一些混年头混成了资深摄影家的老油条,遇到这样的年度盛事,谁不想出出风头露个脸呢?但摄影展的展位有限,让谁上,不让谁上,是要经过内部研究分桃子的,不是任你阿猫阿狗都能将照片挂到墙上。所以以叶雨婷刚刚入会一年的资历,就算水平过关,也很难在这样激烈的“竞争”里脱颖而出,而这正是左雨溪叫来温谅的目的所在——走后门!   “我明天要下乡,三四天可能回不来,实在抽不出时间。雨婷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也很希望能参加这次展会,你看看省文联和宣传部门有什么熟悉的朋友,帮忙说句话也好。”左雨溪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道:“这事我还没跟她说,留给你拍马屁好了!”   温谅点点头,根本不接拍马屁的话,表情十分严肃,道:“这事交给我了,放心吧。”   转头温谅给唐叶打了个电话,以她的人脉,办这样的事还不是大材小用?第二天下午就反馈回来消息,给叶雨婷搞到了一个展位,位置据说还不错。等到课间操时间,温谅去了英语办公室,叶雨婷不在,黄梅正翘着小脚,磕着瓜子,翻看一本文艺小资的精神食粮“读者”杂志。   “黄老师,您这皮肤怎么越来越好了?果然新婚就是滋润人呐!”   黄梅抬起头,见是温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还有脸说,我结婚你怎么没去?”   温谅叫苦道:“都是学校的老师,我怎么去,去了坐哪里,难不成被提着耳朵教训怎么不来上课么?”   “哎哟,就你温大少爷的架子,谁敢训你对不对?”   “别介,好歹不是让叶老师把礼金带去了嘛,礼到人不到,省了你一个位子钱,应该高兴才对啊!”   “我就那么欠你一顿饭啊?”黄梅没好气的道:“说吧,来干什么来了?”   “叶老师呢,我找她有事!”   “雨婷好像被章校长叫去了,也不知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都好一会了!”   温谅在办公室等了等,直到快上课了还不见人回来,给黄梅交代一声,让她见到叶雨婷就说自己来过,然后掉头出门离开。到了走廊尽头,刚要下楼梯的时候,看到叶雨婷从楼下一层拐角上来,便收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道:“刚找你没找到,去见章校长了?”   叶雨婷仰起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穿过楼梯间窗户的阳光照射在温谅的脸,充满了柔和的味道,轻声道:“嗯。”   温谅缓步走了下来,和她只隔着一个台阶,道:“找你什么事?”   叶雨婷脸上闪过一道黯然,道:“没什么……”   温谅本是随口一问,还以为是英语教研组的事,但看她神色不正常,忙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叶雨婷苦笑道:“关山要举办一个摄影展,章校长和我都是青州摄影协会的会员,不过这次青州选送的名额有限,我没有选上,章校长怕我难过,特地把我叫过去开导了两句。”   “是十七号举办的那个吗?”温谅故作惊讶道:“章校长的消息从哪来的,会不会有误?我怎么听说这次摄影展有你的展位呢?”   叶雨婷愕然,道:“不会吧?你又是哪里听来的?”   温谅拿出手机晃了晃,道:“组委会的内幕消息,够权威吧?”   叶雨婷犹自不信,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自己刚刚为这事烦心,就心想事成的来了好消息,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道:“别闹了,快回班上吧,要上课了。”   “不信?”温谅笑道:“要不打个赌,要是明天一早你接到了通知,那就……答应我一个随便什么样的要求好了。”   叶雨婷看他言之凿凿,不像捉弄自己的样子,道:“真的没骗我?”   温谅但笑不语,一幅欠揍的表情,叶雨婷突然丧了气,摄影协会里的那点黑幕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在那里能跟一些真正爱好摄影的同道交流,便也耐着性子强行忍了下来,眼前的少年固然神通广大,但木已成舟,想要让上面那些制定规则的人改变主意,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想来他是刚刚听到这些事,担心自己情绪低落,所以才故意说些好话来安慰自己罢了。   叶雨婷展颜一笑,顺着他的意,道:“好,要是真的,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叶老师,不要忘了,是‘随便’什么要求!”   温谅特意强调了“随便”这两个字,让叶雨婷脸蛋一红,嘴上却还硬撑着,道:“随便就随便,怕你不成!”   第二天上午,刚到办公室不久,黄梅蹬蹬跑了进来,叫道:“雨婷,校长让你过去,现在,马上!”   叶雨婷愣了下,莫非温谅说的是真的,忐忑不安的来到校长室门外,敲敲门,听到章一晗的声音:“进来!”   她推开门,道:“章校长,您找我?”   “雨婷啊,坐,坐。”章一晗很热情,亲自给叶雨婷倒了杯水,道:“你也是,既然认识组委会的领导,昨天可以直接告诉我嘛,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害的我还担心你的情绪会受到影响。”   叶雨婷急忙解释道:“校长,我真不知道您说的什么事,况且别说组委会的领导,就是市摄协的领导我也不认识几个啊。”   章一晗深知叶雨婷的为人,看情况不像在说谎,应该是确实不知情,难道是……一想起她背后站着的左敬,兴许是这位省委常委不想让自己女儿受委屈也说不定。他是个老狐狸,讲究点到即止,哪里会追问细节,当即哈哈一笑,道:“无妨,这是好事嘛,你的十五幅作品已经正式入选省展,这可是难得的机会,等到了正式开展的时候,我放你几天假,去关山散散心,也跟省内的其他摄影大师多交流学习……”   叶雨婷从章一晗手里接过邀请函,这才彻底相信温谅昨天的话不是空穴来风,高兴之余,却也有些纳闷,不知道温谅到底使了什么法术,让这件事得到了逆转!   不过,她却知道,今天晚上,一定少不得要受那个色胚子的折磨了。果不其然,晚上七点,经过精心打扮的叶雨婷来到西苑,被温谅直接拉去了二楼的卧房,嗯嗯啊啊的婉转低吟顿时响彻了一整夜。赢了赌注的温大叔成功的让叶雨婷解锁了更多的姿势,男女间的情趣,也多在这种攻城掠地的你来我往中得到了进一步巩固和升华。   情场如战场,不外如是!   一月十七日,江东省第十七届摄影艺术展在关山博物馆三楼展会大厅顺利开幕,展会持续七天,将展出二十八位摄影家的三百多幅作品,涵盖了人文、景象、自然、黑白等诸多领域,引得众多业余爱好者前来观赏。而章一晗也说话算话,批了叶雨婷七天假,让她来关山参加组委会举办的各种交流活动。到了第三天,温谅正好有时间,和常成开车直奔博物馆,在叶雨婷的陪同下参观起来。   温谅对摄影没什么兴趣,或者说他就是一个俗人,对艺术类的东西向来兴趣不大,但和叶雨婷并肩走在艺术气息浓厚的三楼大厅,周围墙壁上的镜框镶嵌着参展的作品,光与影的结合勾勒出了无数不同于眼中所见的世界,或视角独特,或构思精巧,让人禁不住的溶解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一刻。   真正的艺术,往往不是曲高和寡的殿堂中无法仰望的宝座,而是触手可及的那一点心灵的感动和启迪!   “……这是秋天的时候,我偶然经过一处荒野,荒野中仅存一棵这样盘根错节的大树,阳光从光秃秃的枝桠中穿透下来,在地上打出了一个个斑驳的影子,那一瞬间,我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所以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刻,到现在还没有想好名字,因此取名叫《无题》……”   温谅驻足观望良久,突然回首望着叶雨婷,道:“不如叫《生命的裂缝》,只有生命存在裂隙,才可能让阳光照射进来……”   人因残缺而不完美,因为不完美而具有七情六欲,太完美的人往往无情,所以生命需要裂缝,才能一方面接受阳光,另一方面散发光芒。   叶雨婷微微一震,再次看向自己亲手拍下的作品,出人意料的踮起脚,将相框摘了下来,明眸透着无法遮掩的情谊,道:“送给你,它应该属于你!”   温谅没有扭捏,接了过去,柔声道:“不,它属于我们!” 第八百零四章 大叔虐我千百遍   有时候跟女孩交往,未必要说什么情话,做什么浪漫的事,不在于送了多少花,用了多少钱,物质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精神的契合,所谓灵与欲,灵总在欲先。所以在恰当的时间,用心的聆听对方的心声,哪怕你未必明白,未必懂得,但取人取心,心到了,爱还会远吗?   常成跟在温谅和叶雨婷身后三四米远处,看着自家老大这顺手拈来的泡妞绝技,心中叹服不已,若论层次,他自认绝非庸手,可纠缠了卓闵这么久,没有一丁点的成效,看来还是用的法子错了,改天也换换手段,邀请卓闵去听听交响乐,说不定会有转机。   温谅将相框递给常成抱着,和叶雨婷继续参观其他的作品,却没有发觉在另一条长廊的人群中,正有两个女子对着他怒目而视。   “是他,我刚才绕到旁边瞧清楚了,那一脸的贱样,绝对错不了!”   说话的是卓明镜,她踮着脚跟,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温谅的背影,如果不是被陈玉蕊拉着,早就跑上前去发泄满腔的怒火了。   “认准了就好,不用急,这次一定要十拿九稳,不能再让他跑了!”陈玉蕊拍了拍卓明镜的小手,道:“放心了,今天姐姐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气!”   说完之后,转头冲身后招了招手,距离她们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男人急忙跑了过来,满脸谄媚的笑,道:“陈小姐有什么吩咐?”   “牛刀,你们在这里有几个人?”   牛刀正是那次在普方寺前的小路上跟温谅起了争执的那个人,手腕被高战一刀划过,到现在还有一道清晰的疤痕,低三下四的弯着腰,凸起的啤酒肚都快要掉到地上了,道:“加上我一共四个兄弟……”   “四个人?”陈玉蕊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道:“这么少?”   牛刀恍了下神,他本是好色如命的下流东西,眼前女子又是一等一的绝色,一笑一颦无不是动人之极,尤其近的身前,闻着鼻端那股似兰似麝的体香,更是一股子血气涌上脑门,憋的喘息都有点粗重,不过还好没有完全糊涂,知道她是某人的禁脔,与快活相比,还是自己的狗命更重要。   只是俗话说牡丹花下死,要是真的跟这样的女子一夜风流,恐怕死也甘心……   卓明镜一脚踹了过来,道:“牛刀,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牛刀小腿骨上挨了卓明镜一脚,疼的钻心,却也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彻底清醒过来,生恐刚才的丑态被陈玉蕊看到,忙低下头解释道:“今天是来博物馆,这地方没什么危险,两位小姐又一向不喜欢我们跟着,所以带的人少了点……”   要说平时陈卓二人出门也不至于带什么保镖,只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关山不怎么太平,佛爷要收拾几个不听话的对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也就给卓明镜配了人手。说是保护,其实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不然也不会派十二兽里只会吹牛皮的牛刀来陪同。   当然了,牛刀自有他的用武之地,换了别人,也未必伺候的了这两位大小姐!   “四个人也够了!”卓明镜焦急的望着温谅的方向,道:“蕊姐,得赶紧动手,免得那小子跑了……”   牛刀这才听明白,原来这两位是要收拾人,立刻拍胸脯表态道:“两位小姐放心,在关山地头上,别说我们有四个人,就是一个人没有,单单您二位发句话,让谁跪着他不敢站着,让谁跳河他不敢上山!,让谁喊奶奶他不敢喊爷爷!”   陈玉蕊微微一笑,牛刀毕竟是卓一花的人,她虽然听的好不耐烦,却也不会说什么得罪人的话。卓明镜上下打量牛刀一眼,嬉笑道:“怪不得我老爸最喜欢你,牛刀,你的嘴皮子果然厉害的紧啊!”   得此一赞,牛刀笑的脸蛋都要开了花,道:“一般一般,都是佛爷抬举,抬举!”   “不过四个人还是少了点,我看那个人不是好相与的,尤其他身边还跟着保镖,身形步伐更是不一般,四个人不保险。这样吧,牛刀,你现在立刻叫人,记得多叫几个人来。”   牛刀应声去了,卓明镜刚要对陈玉蕊的谨慎表示强烈不满,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过来一听,高兴的道:“唐姐,你舍得回我电话了?”   “我刚才一直在开会,手机没电了,怎么了小卓,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我跟蕊姐来摄影展玩,本想叫你一起的,可你电话死活打不通,我们只好自己来喽!”卓明镜俏皮的道:“你别后悔哦,展会里好多的帅哥……”   唐叶扑哧一笑,道:“你是去看摄影,还是去相亲的?小妮子思春了,不如我给你介绍几个怎么样?”   “哪有!”卓明镜不依的道:“唐姐你就知道欺负我!”   唐叶猛然想起今天温谅似乎也来了关山参观摄影展,心想不会那么巧吧,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除了帅哥,还遇到什么好玩的人没有?”   卓明镜冷哼一声,道:“怎么没有,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大仇人,正准备报仇雪恨呢。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出盯梢了,改天请你吃饭,拜拜!”   “喂,喂,小卓……”   唐叶无奈的挂了电话,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要通知温谅一声,陈玉蕊和卓明镜一个眼高于顶,一个胆大包天,又在关山的地头上,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当即把电话打到了常成的手机上,这是两人之间保险起见的联系方式。   常成走到温谅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叶雨婷瞧出不太对头,问道:“怎么了?”“没事,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在这里等会!”   进了卫生间,推开各个隔门,确定没有人之后,温谅将电话打给了唐叶,问清楚状况之后,半真半假的笑道:“这次估计没那么容易跑了,何况我跑了两次,不想跑第三次了,你说怎么办呢?”   唐叶也知道以温谅的脾气能几次三番的忍让,应该已经到了极限,犹豫了一会,道:“于书记今天上午的行程,好像有一条是参观张如海的书法展……”   温谅一愣,张如海的书法展,不正在摄影展上面一层的大厅里吗?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在一楼入口处还看到了指示牌。   “于书记倒是好雅兴……”   “于书记早年曾跟张如海学过书法,所以有师生之谊,这次张如海来江东举办书法展,也是应了于书记的邀请。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于书记才抽出空闲,对了,除了于书记,还有左敬,陈宗智等几人陪同。”   “左敬?他怎么来了?”   唐叶低声道:“还不是为了原油码头的事,听说跟恒沙矿业已经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左敬是来向省里要政策的……”   “怪不得,”温谅嘿嘿一笑,道:“既然各路神仙都到了,干脆搭个台子唱大戏,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这个麻烦吧。”   “人呢,人呢?”   卓明镜鬼鬼祟祟的跟在参观的人群中,一时不见温谅的踪迹,急的几乎要跳了起来,陈玉蕊道:“瞧你跟只母猴子一样,刚才跟过去的人不是说了吗,他去了卫生间,这会还没出来呢,别急,等一下就好了。”   “不会尿遁了吧?”卓明镜显然被温谅搞成了惊弓之鸟,道:“很有可能的对不对?不行,不能这样干等着。你,就你了,这次进里面看看人到底在不在,看完了赶紧来回话。”   那个跟班忙不迭的转身要往卫生间去,刚走两步,听到卓明静压低着嗓音喊道:“回来,回来,不用去了,人已经出来了!蠢货,装的自然一点,别被发现了!”   同一时间,张如海书法展的展厅里,走在队伍后半列的王自强接到了一个电话,找个机会走到左敬身边耳语了几句。左敬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抬头看了看表,手指在九的位置点了点,然后继续跟着于培东欣赏大师的书帖大作。   王自强心领神会,默默的退到队伍后面,给温谅回了个短信,只写了简短的几个字:   十一点四十五分!   又过了十分钟,牛刀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人到齐了,楼下停车场安排了十个,前后出口安排了二十个,跟我上来的有十个,总共四十多人,不够的话可以再调……”   卓明镜期盼的望着陈玉蕊,陈玉蕊终于点了头,道:“可以了!”   “YES!”卓明镜紧紧的握了下拳头,脸上布满了猎物在望的冲动,道:“动手吧?”   “先跟着,这里人多嘴杂,影响不好,等他出去了,到地下停车场或者其他偏僻的地方再动手不迟。”陈玉蕊冷笑道:“哼,这次看他插翅也飞不上天!”   十一点四十分,终于看完了全部的参展作品,叶雨婷道:“中午回青州吗?要不一起吃顿饭?”   “行,中午你请客,未来的大摄影师。”温谅调笑了一句,然后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的转身,和身后十几米外的卓明镜对了个照面,道:“不过吃饭不着急,我先去跟两个老朋友叙叙旧!” 第八百零五章 搭台看戏   看着温谅转身走去,叶雨婷不明所以,正要跟上,却被常成伸手拦了下来:“叶老师,老板吩咐了,请您暂时回避,因为等一下可能会有点小麻烦……”   叶雨婷停下了脚步,担忧的望着温谅的背影,但也知道此时此刻留在这里,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支持,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常师傅,你快跟过去吧,我没事,会照顾好自己的。”   “没事,老板应付的来。”常成笑道:“以后叫我常成或者虎子就可以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千万别跟我客气。”   此时已近中午,展厅里的人少了许多,兴许是怕温谅逃跑,卓明镜等人站立的地方正好在展厅入口处附近,这样倒省了事。温谅直接来到卓明镜跟前,双手极为轻松的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可嘴巴里吐出的字眼却一点都不友善,道:“我说两位好歹是姑娘家,天天跟踪我一个大男人,到底害不害臊?”   既然打算撕破了脸,先在口头上占点便宜是题中应有之义。卓明镜本来还记挂着陈玉蕊的吩咐,不欲在这里跟温谅发生冲突,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还说话这么难听,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几乎要原地跳了起来,道:“跟踪你?你算什么东西,我呸呸呸!”   美女的口水在无数文学作品里常常被描绘成香津玉液之类的大补品,但这也是要看对象的,卓明镜固然是数的着的美女,但温谅也不想让她的口水喷到了脸上,很嫌弃的抬手遮了下脸庞,道:“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先把舌头撸一撸,这口水多的,黄淮省今年的旱情就指望着你缓解了啊!”   “你!”   卓明镜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真的,胸口闷的喘不过气,喉头几乎要闻到一股子腥味,怒极之下,哪里还管这里是不是公众场合,又是一脚踹在了一旁站着没吭声的牛刀腿上,道:“傻站在干什么,还不动手?就这个人,我要今天把他打的天王老子都不认识。”   牛刀能在佛爷身边生存,且生存的很好,靠的就是眉眼通透,会做人会拍马屁会讨主子欢心,今个之所以反应迟钝了一点,没能在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持自家小姐的尊严,是因为他认出了温谅,毕竟能在佛爷的脑门上顶一把枪的年轻人不多,或者说这么多年来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因此他记忆深刻,很深刻!   不过牛刀并不怎么惧怕温谅,那天的情况只是一个偶然,主要是吃了粗心大意的亏,失了先手,对方又有枪。可今天局面完全逆转了过来,不仅有两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在前面撑腰,还有手下几十号兄弟做后盾,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也该出一出憋在心口的那股子闷气!   “来人!”   牛刀大喝一声,周边呼啦啦围上了十几个人,一色的黑西装,牛皮鞋,板寸头,面目狰狞,威风凛凛,可惜身高不一,胖瘦不同,让本该完美的震慑力出现了一点点的残缺,但是瑕不掩瑜,单论外形和质感仍然完爆安保卿手下的那群人,有了那么一点有组织犯罪团伙的意思。   温谅脸色变了变,道:“人多了不起啊,这里是博物馆,你们别胡来……”   卓明镜当他露了怯,心里那滋味,别提有多爽了,冷笑一声,正要下令牛刀动手,不料陈玉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两只又长又媚的剪水双瞳眯了起来,道:“小子,给你一个机会,要是现在给我们道个歉,再大声骂三遍青州人是狗,我就劝我这妹子放了你,如何?”   “蕊姐,你怎么……”   陈玉蕊拉着卓明镜的手微微摇了摇,示意她不要做声,卓明镜虽然巴不得马上把温谅五马分尸,但向来信服陈玉蕊的决定,便也忍着气,没有再出言反对。   温谅也是好奇,不明白为什么陈玉蕊转了性,放弃了痛揍自己一顿的机会,因为从明面上看,道个歉和骂青州两句根本无关痛痒,大丈夫能屈能伸,势不如人,服个软多大点事?其实说起来他跟两女的恩怨并不算什么,但别忘了女人往往都小心眼,尤其这种娇生惯养,从来没吃过亏的女人更甚,会有这么好心?   温谅的犹豫让陈玉蕊以为他对这个提议动了心,眸子深处不由的掠过了一道轻蔑的神色,她当然不会这般好心,只是纯粹的打人太没有技术含量,她更喜欢先摧毁一个人的精神,然后再折磨他的肉体,如果温谅真的道歉自侮,接下来不仅逃不掉一顿胖揍,还会被更进一步的羞辱。   就像猫捉老鼠,戏弄之后才会吃掉,温谅欠她们姐妹的,陈玉蕊要百倍的讨还回来!   温谅何等老辣,只在这片刻间就想通了陈玉蕊的险恶用心,肚中暗骂了一声娘,果然最毒妇人心。正在这时,他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中一直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这是跟王自强约定好的信号,身子突然闪电般欺上近前,先是压低嗓门,用只能他和陈玉蕊听见的声音飞快的道:“丑八怪,想让老子道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踉跄退后两步,声音骤然高了八度,道:“光天化日,你们难道不怕法律吗?”   陈玉蕊的脑袋猛的炸裂开来,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长这么大,她一直都是天之骄女,不仅家世傲人,而且样貌、学历、工作无不远远超越同龄人,耳边听到的从来都是溢美夸赞之词,何曾被人当面骂成了丑八怪?   “你找死!”陈玉蕊俏脸铁青,凤目迸射的怒火几乎可以燃烧了整座展厅,厉声道:“法律?在关山,我说的话就是法律!”   “对!”卓明镜没听到温谅跟陈玉蕊说了什么,把她气成了这副模样,但这句话却深得己心,立刻响应道:“就你这样的青州狗,来关山打死了也白打!”   楼上的书法展参观接近尾声,于培东准备离开的时候,左敬歉然道:“培东书记,我想再留一会……”   “哦?”于培东脸含笑意,调侃道:“没听说你左敬也学毛笔字嘛,莫非今天看了张大师的作品,有所领悟不成?”   左敬苦笑道:“哪里有什么领悟,我这笔臭字您不是不知道……是这样,雨婷参加了这次江东省的摄影展,就在三楼,我顺道去转一转,平时工作忙,也没时间……”   左敬早年的那点桃花事不是什么秘密,而且那是由于时代所造成的错误,这么些年过去了,已经不算不能提及的隐事。   随行中的宣传部长谢柏樟笑道:“这事我倒是知道的,听文联的老孟提过,说你家雨婷可是摄影的好手,拍出来的作品得到不少名家的称赞。”   唐叶为叶雨婷开后门,走的就是谢柏樟的关系,这时候当然要出来捧个场了。   于培东笑了笑,道:“反正顺路,大家都去转一转好了。虽然咱们不是摄影爱好者,但艺术不分高下,不能来了书法展,对摄影展却过门不入,招人闲话嘛!”   虽然上午的行程表里没有这一项,一众人等有的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但书记最大,他说的话比行程表权威多了,于是转道楼梯,连电梯都没有坐,直接走了下来。由于事发突然,工作人员甚至都没得到消息,哪里来得及清场,于是刚进到展厅的于培东赫然听到了两个响彻了半个展厅的声音:   “光天化日,你们难道不怕法律吗?”   “法律?在关山,我说的话就是法律!”   于培东停下了脚步,目光飘向不远处乱哄哄的一群人,不过温谅和陈卓二女都被黑衣人围着,外面根本看不到身影。而他的身子不动,其他人摸不透领导的意思,更是谁也不敢动,这时候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就你这样的青州狗,来关山打死了也白打,谁能拿我们怎么样?”,众人齐齐心里一个咯噔,省委秘书长赵修杰和宣传部长谢柏樟互相对视一眼,不知今天要闹出什么事来。   温谅故意做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道:“好威风,开个法拉利就当关山是你家开的不成?”   这次轮到牛刀说话了,他本着吹捧几句又不花钱的原则,得意洋洋的道:“算你小子狗眼没瞎,这位是陈市长的千金,这位是我们佛爷的小女儿,全都是跺跺脚,关山都要动一动的主,就你这样的狗东西,也配跟咱们较劲?”   他听卓明镜一口一个青州狗,机灵的把温谅骂成狗东西,一来顺了卓明镜的意,二来也过过嘴瘾。   这时站立在于培东身边的陈宗智脸色大变,刚才一时没听清楚谁说的话,哪里想到竟然是自己女儿在现场,当下就要上前制止,却被于培东冷冷的看了一眼,顿时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心里何种滋味,真是让人想一想就觉得可怜。   左敬老神在在,眼观鼻鼻观心,浑然物外,仿佛场中的事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上有国家法规,下有省委政府,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敢自称跺跺脚让关山震动?”温谅义正词严,双目如电,身上的气势竟然为之一变,别看他只有一人,却仿佛比周边十几人还威风百倍,冷冷的道:“陈玉蕊,卓明镜,我劝你们收敛一点,不要无法无天,给自己家里的长辈招惹非议,这里是关山,是江东省的省会,不是你们家的后花园,任你们为所欲为!”   这是唯恐牛刀说的不够清楚,旁人不知道两女的姓名,特地点明了出来,左敬侧首望了望陈宗智,看到他面红耳赤,额头已经隐约有了汗迹,也真心为他感到尴尬,处在这么个场合,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真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还不老实?”卓明镜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小手一挥,高声道:“牛刀,给我打,就在这里狠狠的打,不打折他的手脚,回去我要你好看!”   “好嘞,”牛刀挽了挽袖子,脸上的表情狰狞,道:“孙子,想过又今天吗?”   “够了,都住手!”   “又他妈谁啊?”牛刀正要动手,再次被人制止,心里的不爽快立刻通过语言表现了出来,不过回头之后,马上吓的呆在了那里。他又不是真的蠢货,江东省一帮大佬还是认得的,于培东,左敬,赵修杰,谢柏樟,陈宗智,一瞬间,他有想死的冲动!   陈玉蕊也想死,当她看到陈宗智出现在身后,仗着备受宠爱,倒还不是太在意,可看到于培东的脸色,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哪还不知闯了大祸,粉红的脸蛋唰的变成了苍白一片。   唯一没有感觉的是卓明镜,她被佛爷养在温室里,不食人间烟火,哪里懂得政治的残酷和可怕,扭头看时发现唯一一个熟人,还兴高采烈的打招呼:“陈叔叔,您怎么也来了?”   随行的队伍里不知是谁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声影足够的轻,但也传到了陈宗智的耳朵里,让他脖子后的青筋都不由跳动了两下。   见陈宗智没有搭理自己,卓明镜还有些纳闷,再看陈玉蕊的表情,恍然大悟,道:“不好,陈叔叔来了,那就教训不了这小子了,要不咱们换个地吧?”   陈玉蕊哪里还有心思说话,握着卓明镜的手用力的捏了捏,卓明镜痛呼道:“姐姐,你捏痛我了……”不过总算她不是傻子,察觉到情况有异,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而出来制止这场闹剧的是省委秘书长赵修杰,别人不好说话,他身为省委的大管家,却是不能不出来说话,走到于培东旁边,低声道:“书记,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回头给您一个报告,下午还有外事活动,时间来不及了。”   于培东没有多言语,只是透过散开的人群,远远的看了温谅一眼,目光中微有惊讶,却转瞬即逝,颌首道:“你和陈市长留下来处理,今天晚上前把报告交给我。”然后掉头转身离开。 第八百零六章 拉风的方式   赵修杰心中诧异,要他当场留下处理,并指明了报告时间,说明这件事已经在书记那里挂上了号,可仅仅为了一场言语冲突,哪怕牵扯到了陈宗智,是否有这样的必要呢?   等于培东带着其他人离开,赵修杰这才看到一群黑衣混混中站着的温谅,眼神微微一凝,明白了书记如此重视此事的缘由,暗暗叹了口气,道:“宗智啊,你也听到了,书记很生气,我建议你回去后先写个检查交给我,认识要深刻,不要浅尝辄止。至于玉蕊呢,等会你也带回去,以后要好好的严加管教,不要再说那些混账话,成什么样子!”   陈宗智知道今天这一出不到明日就会传遍关山官场,不到一周,整个江东省都会满是风言风语,颜面扫地倒是其次,关键是害怕影响关山市委书记的备选工作,要是那样,才叫真正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多谢秘书长刚才在书记面前转圜一二,要不然,我,我真是……”   赵修杰摆摆手,听到刚才那些嚣张至极的话,他肚子里也是有气,道:“宗智,这会别说客套话了,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两人并肩走了过去,陈玉蕊强作镇定的道:“爸……”   “你闭嘴!”   陈宗智呵斥了女儿一声,对温谅堆起了笑容,道:“这位是……”   温谅没来得及说话,赵修杰代替做了介绍,道:“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本草若兰的温总,对不对?”   温谅名下有多家企业,不过只有本草若兰坐落在关山,赵修杰特意点出这一层,为的是让陈宗智有个直观的概念。   “啊?”陈宗智十分的惊讶,关于温谅的事迹,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他当然不会没听过,只是一时没把眼前的平凡少年跟那个传说中厉害之极的人联系起来。   “你好,你好,温总,本草若兰可是我们关山重点招商引资项目,我也多次到厂里去,经营的很好,很有活力和创新精神。说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女要是有得罪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爸,凭什么给他道歉……”   陈宗智回身啪的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陈玉蕊的脸上,洁白如玉的脸蛋顿时浮上了一层红红的指印,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陈玉蕊从没见过自己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虽然心中委屈,却也捂着火辣辣的脸,气鼓鼓的不再做声。赵修杰适时的出面,和颜悦色的道:“温总,我是赵修杰,跟你父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刚才于书记也发了话,让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放心,有什么说什么,不管关山还是青州,都是讲理讲法的地方。”   一个二话不说打了女儿,姿态放的极低,一个拉着温怀明做筹码,循循善诱,目的无非是想大事化小,温谅的目光扫过陈玉蕊,卓明镜和牛刀等人,然后淡淡的道:“没什么,只是参观摄影展时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说开了就没什么了。”   这句话一出口,陈宗智明显松了一口气,赵修杰的眼中也满是欣赏之意,知道进退的人,总是让人难以起厌恶之心。温谅要真是不依不饶,非把事情闹大,别说陈宗智,就是赵修杰也没有办法,毕竟现在于培东已经表示了关注,不是他们可以左右。可要是那样的话,陈宗智暂且不论,未必能给赵修杰留下什么好印象。   能给省委秘书长留下一个好印象,其实已经是今天这场冲突最好的意外收获了!   既然是误会,那就没必要去公安局三堂会审,搞的那么严肃,又说了两句客套话,陈宗智带着陈玉蕊和卓明镜先行离开,牛刀等人也灰溜溜的溜之大吉。赵修杰走在最后,和温谅特地握了下手,笑道:“回青州代我向你父亲问好,以后再来关山,要是还遇到这样的事,切记不要冲动,给我打个电话就成。”   温谅给他面子,他自然要投桃报李,说完又是一笑,道:“我办公室电话知道吧?”   温谅点点头,虽然有心要他的手机号,但毕竟是初次见面,不能太过得寸进尺,反正开了这个口子,再想让关系更进一步也不是难事。   成大事,要戒急!   目送赵修杰离开,温谅抬起头,望向展厅的入口处,于培东刚才站立过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可仿佛还有什么东西留在那里一样,遥遥的看着自己!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没有说话,没有交流,甚至都没来得及近距离握个手,只仅仅对视了一眼,但彼此却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不仅认识,而且熟悉!   温谅知道于培东在数次的政争中如何艰难抉择,又如何在死局里死中求生,也知道他终于还是败给了权势和时间,即将从自己人生的最巅峰处慢慢走下。而于培东也早于其他人发现了温谅的存在,并给与了关注和支持,甚至在安排后事的时候,将最珍惜的唐叶送到了他的麾下,这种无言的信任胜过了千言万语。   这两年,明里暗里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温谅和于培东就好像一个镜子里外的不同倒影,过着看似不同,其实却又相似的人生,而唯一的区别在于:   一个即将落幕,另一个则刚刚开始!   回到了家,陈宗智直接去了书房,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墨来,陈玉蕊跟着进去,站在书桌前,低垂着头也不做声。过了好一会,陈宗智沉声道:“你跟那个人什么过节?为什么找他的麻烦?”   他当然知道今天的事都是自己女儿一手挑起来的,不然也不会什么也不问,就直接给温谅道歉。不过对一个年轻人道歉,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别看明面上笑的谦卑,只是做给赵修杰看的而已,心里早把温谅恨到了极处。   陈玉蕊的半边脸还肿着,闻言悻悻然道:“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得罪我?我看他不顺眼,青州人都是混蛋……”   “胡闹!”   陈宗智气急败坏,站起身一脚踹翻了老板椅,来回走了几圈,指着陈玉蕊的鼻子骂道:“不配?那人名下的本草若兰,仅仅半年就占据了全国百分之十的保健品市场,明年的销售额估计会超过三四十亿;京城的凤凰鸟传媒,国内目前最有名气的文化公司,随便说一句话,立刻能得到全国几十家报纸杂志的转载,影响力谁人能比?青州的青河豆浆,刚刚把连锁店开遍了江东省,逼得明华集团的顾时同打落牙齿用一百万的超低价卖了快又多;苏海的碧螺春,十大名茶之首,本来都已经没落,现在被炒成了天价,还有灵阳的创图科技,虽然不怎么起眼,但就我听来的消息,潜力也是不容小觑。这样一个人,身价有几个亿,不配得罪你,你又是什么东西?要不是我陈宗智的女儿,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这番话说的极重,只是陈玉蕊震惊于听到的这些内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小小的嘴巴微微开启,道:“他,他那么小……”   “有志不在年高,虎父无犬子,那个温怀明也是厉害角色,哪里像我陈宗智,生了你这么个只会惹祸的东西!”   一想起于培东临走时那句毫无感情色彩的“陈市长”,陈宗智觉得手脚都在发颤,将女儿又是好一顿臭骂,陈玉蕊被激的逆反心起,道:“就事论事,你凶什么凶,不就是有钱吗,有钱有什么了不起?国内这种地方,越有钱死的越快!”   陈宗智一愣,没料到女儿还有胆子回嘴,他也是气极反笑,道:“好好,今天我倒要好好教教你,什么才是就事论事。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只听到了有钱这两个字,愚蠢!你没想想,他的钱怎么来的?青州,灵阳,关山,京城,苏海,横跨了五个城市,三个省份,他不仅全都站稳了脚跟,且站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站不到的高度,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融入到了当地的政经社会里去,这就是势,就是权,就是一张张深不见底的关系网。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可一旦触碰到了他的利益,你就会知道这张关系网的厉害!”   陈宗智见女儿楚楚可怜的样子,粉雕玉琢般的脸蛋留着深深的红印,心头的火气稍有减退,他也有意借此事多教导女儿一些政治方面的知识,免得将来再不分场合和时机的胡乱惹事,道:“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败的这么惨?”   陈玉蕊恨恨的道:“还不是因为凑巧碰到了于书记?”   “错,碰到于书记,只是表象,而不是根本!要不是因为这个人是温谅,于书记未必会让我那么难堪,一点面子都不给;同样的道理,要不是因为这人是温谅,就算你理亏在前,我也有的是办法让对方把过错全都背起来,然后去跟于书记说明情况,将风险化解于无形,将损失将到最低!”   “所以说,你败的惨,不是因为于书记,而是因为你不了解对手,你要早知道对方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会蠢到在博物馆这种地方,叫卓一花手下那群只会打打杀杀的笨蛋来解决?”   陈玉蕊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有道理,道:“那自然不会……可既然都这样了,爸你真的怕那狗……那个温谅不成?”   陈宗智不屑的道:“怕?别说是他,就是和他爸绑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这段时间我要争取更进一步,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最后的结果,所以不得不谨慎。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在家里闭门思过,还有,跟卓明镜保持距离,记得没有?”   “闭门思过我答应,可为什么要跟明镜保持距离?”   陈宗智忧虑道:“恐怕佛爷要受点牵连了,赵修杰给我面子,加上你只是说了点妄言,所以没追究你的责任,可佛爷手下那群人目标太大,一看就不是善类,又喊着打打杀杀,不抓一批人,就是温谅不介意,于书记那里也过不了关。”   陈玉蕊无奈的同意了,但一想到温谅骂的那句丑八怪,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陈宗智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突然又道:“另外,不许把这件事告诉那人!”   陈玉蕊一惊,知道父亲说的是庄少玄,而她也正想找自己情郎帮忙出气,嘴上却不依道:“爸,你说什么呢?”   陈宗智望着从小娇惯的女儿,眼中闪过了痛苦的神色,有的人扔给你一根骨头,却要求十斤肉来偿还,跟魔鬼做交易,最后可能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可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回不了头,但能少要一根骨头,还是少要一根的好,道:“玉蕊,这世上唯一真心疼爱你的人,只有我和你妈妈,听爸爸一句话,这件事就此为止,不要再节外生枝,好不好?”   陈玉蕊默然良久,实在无法拒绝父亲隐含的哀求,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听你的,爸!”   温谅和叶雨婷吃午餐的时候接到了王自强的电话,他直接转述了左敬的原话:“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所谓“这样的事”,是指一个电话,调动了江东省的四个常委和一个省会城市的市长,却仅仅是为了跟两个小姑娘吵架,左敬虽然给了温谅面子,但也不忘告诫他一下,不要这般的胡闹。   温谅虽然年幼,却绝不是胡闹的人,今天搭台看戏看似仓促而为,其实也是顺理成章的在关山亮一亮相,有什么能比让四个常委在旁观摩更拉风的亮相方式?   这样一来,既打掉了两根小尾巴,也让关山众人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挂断了王自强的电话,然后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接听之后,却发现是赵修杰:“温总,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今天参与打架斗殴的那些人都已经抓捕归案,将根据相关的治安处罚条例进行处罚。另,领头的那个牛刀,经查发现跟某个重大刑事案件有牵扯,也已另案调查……”   挂了电话,温谅在手机上存下了这个号码,打出了赵修杰三个字,位于于培东、左敬和尹清泉之后! 第八百零七章 寒假   一月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日三天,青一中迎来了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章一晗点名温谅必须回来参加考试,并下了死命令,如果这次考不进年级前十,从下学期起将禁止他随意请假。温谅这几个月在学校的时间屈指可数,连课程学到了哪里都一无所知,怎么能应付的来考试,无奈之下只好再一次动用了作弊大法。不过这一次不需要左雨溪,而是通过叶雨婷搞到了试卷。当然了,为了让叶老师违背原则,温大叔没少吹枕头风,更是没少做力气活,好不容易才说服她帮自己这一次,下不为例!   不过叶雨婷也劝告温谅今年起不能再这样旷课下去了,毕竟还有一年多就要高考,哪怕温谅不在意,也要为父母想想,况且大学的经历将会是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场旅行,会在多年以后依然铭刻心中。温谅笑着应下了,其实没人能够明白,就算九天十地的神魔挡在面前,大学,他也绝对是要上的!   考试过后出了成绩,温谅在沉寂半年之后再一次登顶年级第一,据说让考试狂人姬晓玲都哭了鼻子。想想也是,如果连一个半年才上几节课的人都考不过,那通宵达旦的苦读还有什么意义?   至于万年老二程海军,已经接受了时不时掉到第三的悲惨命运,安于现状,倒是比姬晓玲幸福多了。   对广大的学生而言,考试不仅仅意味着是一次检验自己学习成果的机会,更多的是随之而来的假期。   高二上学期的寒假,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姗姗来迟,当刘庆宣布今天放假的消息时,六班的教室里一片欢腾。不过有人欣喜,就有人哀愁,黄冈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温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明白过来,黄冈父母双亡,哥哥又在外地,过年未必能够回来,别人放了假是回家吃喝玩乐,而她呢,却代表着孤寂和悲伤。   “喂,有没有兴趣去我家过年?”温谅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笑道:“我家里还缺一个洗衣做饭的小丫头,有没有兴趣?”   黄冈从没想过温谅会有这样的邀请,顿时有点手足无措,道:“我,我……可以吗?”   “这傻的,做小丫头有什么不可以?”温谅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怕的是给黄冈压力,道:“看你的黄豆芽身材,估计也吃不了多少,我老温家穷是穷了点,不过养你一个小丫头,还是养的起的。”   黄冈眼眶有点泛红,看着温谅几乎要掉下泪来,却还是摇了摇头。温谅道:“怎么?不愿意吗?”   “不,不是!”黄冈急忙摇手,道:“我一个外人,打扰你们过年,不好……”   温谅心中怜惜,沉吟一下,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柔声道:“我妈妈最喜欢女孩子,一直以我是男孩为耻,你要不嫌弃,不如认作我妈的干女儿,以后叫我一声哥哥。”   黄冈傻傻的看着温谅的脸庞,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引得班上人人侧目,温谅干咳道:“凳子挤到手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等待各科老师来布置寒假作业的间隙,刘庆把温谅叫到了办公室,温谅还以为是为了刚才把黄冈逗哭的事,解释道:“刚刚她挤到手了……”   “我知道,没事,女孩子嘛,总归娇气一点。”刘庆笑眯眯的招呼温谅坐下,道:“温谅,你这次考的很好,很给咱班的老师们长脸,校长在例会上还特意表扬了我,都是你的功劳啊!”   所谓无事献殷勤,温谅提高了警惕,道:“哪里哪里,还是刘老师把六班带的好,班风活泼严谨,教学生动严肃,所以大家才能考出好成绩。”   互相吹捧了一阵,刘庆突然转移了话题,道:“过几天我去你家家访,不知道你爸妈有没有时间?”   温谅正盘算着今天这是互相戴高帽时间还是怎么滴,被刘庆这一竿子闷棍打的眼前都出现了小星星,诧异的目光仿佛在说:刘老师,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什么不能摊开说的,非得闹的告家长这么严重?   刘庆一看温谅的神色,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道:“你放心,绝不是说坏话,主要是章校长要求班主任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到学生家里拜访,加强校家之间的沟通联系,你是班长又是学生会主席,所以从你家里先开始。”   温谅是绝对不相信这个理由的,要求班主任拜访学生家里,又不是今年才有的校规,都实行五六年了,也不见有哪个老师严格执行的,更别说刘庆这样的懒蛋,有那时间,他不如多勾搭几个女孩呢。   “刘老师,咱们认识半年多了,也算是彼此合作愉快,要是有什么事呢,你先跟我通通气。”温谅诚恳的道:“你是不知道,我爸那人脾气有点臭,别到时候搞的大家不愉快……”   一般老师拜访家长,要么是学生有问题,要么是自己有问题,看样子刘庆似乎有事要找温秘书长,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以温怀明现在的权势,每天想求他办事的人能从青投的大门口排到市中心。   刘庆搓了搓手,脸色尴尬,求人这种事虽然难,但也不至于开不了口,但是对象是自己的学生,就会又难上了好几倍,要不是他女朋友家里逼的急,说话还难听,他还真拉不下这张脸,好一会才支支吾吾的道:“是这样,我女朋友呢,她想调到青投工作……”   温怀明掌控下的青投已经成为当下青州最热门的去处,打破脑袋想往里面钻的人比比皆是,多这么一个倒也不意外,温谅笑道:“师母在哪里工作的?”   “咳,别乱叫,还没结婚呢。”刘庆听到这一声师母笑的嘴巴都合不拢,道:“她在西区统计局工作,科室里的小科员,人长的白净漂亮,绝对不会给温秘书长丢人。”   温谅颇感好笑,这叫什么话,青投要的是能干事的人,又不是选美,长的漂不漂亮关什么要紧,这要是让丁枚听到,就是许复延说情,估计也别想进青投了。   “如果仅仅这事的话,也不需要去家里,交给我好了。我试试看,不一定成,但一定尽力。”   刘庆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人,但毕竟跟官场中人接触的太少,说话有点收不住底,最好还是别跟温怀明见面的好。   刘庆似乎知道一点什么,对温谅的保证深信不疑,竟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鼓鼓的信封递了过来,道:“一点小意思……”   温谅真是要吐血了,伸手挡了回去,正色道:“刘老师,这点事是看在咱们师生的情分上,又不违法违纪,所以我才应承下来,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刘庆有点讪讪,却还是收回了信封,其实要不是女朋友跟他说了温谅的那些事,他再蠢也不至于直接把钱递给自己学生,就是要给,也是给温怀明本人。   温谅临走的时候问道:“刘老师,你今天言无不尽,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刘庆嘿嘿一笑,道:“我女朋友的父母都在政府单位上班,听他们说了你办企业的事,怪不得天天不来上课……”   去年高二开始,当得知温谅分到了自己班级,刘庆便有意交好,不仅让他当了班长,请假什么的都是一路绿灯,为的自然是有朝一日能通过温谅跟温怀明说上话,看能不能找个机会给女朋友调动一下工作,好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出出风头,免得整天说自己一个穷教书的没出息。后来温谅整日介的不来上课,也没有恰当的时机,这次还是听说了温谅的那些故事,才发现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一心想着找温怀明,其实这件事,找温谅是一样的,便借口寒假家访,把事情给挑明了。   事实也如他所料,温谅应承了下来,估计十成把握里有了九成,刘庆兴奋的不停的看着时间,盼望着赶紧放学,去女朋友面前得瑟一下,说不定还有特别的奖励。   作业布置完毕,温谅先给丁枚打电话说了一下黄冈的情况,然后等着黄冈收拾好书包,笑道:“走吧,一起回家。”   黄冈啊了一声,道:“今天就去吗?”   “阴历二十三,都小年了,早点去和我妈妈混熟了,除夕夜给你做好吃的!”   将局促不安的黄冈连哄带骗的带到了市委家属院,丁枚开的门,热情的拉着黄冈的手,道:“是小冈吧,快进来,多俊俏一闺女,我瞧着就喜欢,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别跟阿姨见外。”   黄冈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可怜兮兮的望着温谅。温谅埋怨道:“妈,你别吓着人家。黄冈,这是我妈,看着刻薄点,其实人挺好的……哎呦,哎呦……”丁枚一把揪住温谅耳朵,道:“有这么说自己老妈的吗?什么叫刻薄,我刻薄你了?”   温谅歪着脖子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要再这样,我去妇联告你去!”   “说了你多少次,你是男的,妇联不管!”   温谅一边惨叫,一边偷偷的给黄冈做了个鬼脸,黄冈何曾见过温谅这幅狼狈的样子,先是一呆,然后扑哧笑了出来。   又这样一个家,感觉真的很好! 第八百零八章 岁月如歌   温谅家三室一厅,一间主卧归温怀明丁枚夫妇,一间卧房归温谅,还有一间曾给丁兰暂住,现在丁兰带着老公孩子也自己租了房子,正好空出来给黄冈。简单收拾了一下,丁枚带着黄冈去外面的商店买一些女孩子用的床单被罩还有洗簌用品之类的东西,温谅本来想跟着去做苦力,但被丁枚一阵嫌弃,抬手打了回来,说男人家别管女孩子的事。温谅这才讪讪的明白原来真的男女有别,这年头不比后世,有些东西确实不适合当着自己的面买。   回来后下厨做饭,黄冈在一边帮忙,让温谅没想到的是,黄冈竟也是做饭的一把好手,煎炸烹煮,样样在行,不一会整个厨房就飘起了阵阵饭香,让人忍不住馋虫大动。   吃饭的时候黄冈问起了温怀明,丁枚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姑娘很乖巧,也很懂事。温谅笑道:“不用等他,这个家一周能回来两三次就不错了,咱们吃咱们的。”   平时还不觉得,这样一对比,丁枚对温谅十分不满,道:“什么话,你当你爸愿意这么忙的,还不是为了给你娶……”   “媳妇”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门铃响起,温怀明很不给温谅面子的走了进来,看到黄冈楞了下神,温谅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黄冈的事,也为了让丁枚忘记娶媳妇那一茬,站起来拉着他一起到书房说话。   “……是我的同桌,父母都不在了,亲戚们也不靠谱,日子过的挺难的,眼看着过年了,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不好,我就让她来咱家……”   温怀明欣慰的点点头,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的心里一直担心温谅在有了钱,有了势之后,又是这样经不起诱惑的年纪,会在扑面而来的欲望中逐渐丧失了本心,或者变得唯利是图,或者开始玩物丧志,可他依然能对身处危困的同学伸出援手,足见还保持着一缕赤字的清明!   “挺好的,就在咱家过年,让你妈注意说话,小姑娘心思都重,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说完黄冈,温怀明往后靠在了椅子上,盯着温谅道:“这几天咱俩都忙,我一直没问你,上次在关山唱的究竟哪一出,怎么跟陈宗智的女儿起了冲突?好多人电话打到我这里来,连许书记都问了好几次,可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比他们多知道多少……”   最后一句似有怨尤之意,温谅笑着解释说真的纯属意外,恰好在博物馆遇到陈玉蕊,又恰好于培东到了现场,一切都不在计划当中,并且此事过就过了,不会有什么后续的部署,当然也不会有多少的麻烦。温怀明见问不出什么,也就放弃了,只是叮嘱温谅小心行事,当下以加快发展为首要,其他的都可以放到一边云云。   吃完了晚饭,黄冈也就在温家住下了,温怀明不知道是不是弥补了没有女儿的缺憾,对黄冈关爱有加,对比以前对温谅的严酷,简直变了一个人一样,成了标准教科书般的慈父。如此相处了一段时间,大家熟悉了,丁枚做主认下了这个女儿,黄冈和温谅兄妹相称,算是成了一家人。   谁能想到当初考场上的一次玩笑式的偶遇,会有这样的结果,真是世事不可预料。   一九九七年,二月六日,农历除夕。   天公作美,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下起了大雪,不一会就将整个青州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大院里到处是嬉闹的人群,还有家长带着孩子一起堆起了雪人,丁枚和黄冈围坐在火炉边包着饺子,温怀明倒了一杯浓茶,惬意的半躺在椅子里,看着最新的人民日报。温谅则一个人忙前忙后,在门外和楼梯口贴上新春对联,然后提着水桶,拿着扫帚,跟个哈利波特似的上天入地的打扫卫生,也是难得的勤快了一次。到了八点整,春节联欢晚会准时开始,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摆上满满一桌子菜,开了瓶白酒,温谅和温怀明斟满,丁枚和黄冈倒了一点意思意思,然后共同举杯相视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伴随着电视里的笑语欢歌,丁枚不时的对今年的节目质量发表评论,这个太闹,那个太乱,但总体感觉还不错,她尤其喜欢那首《春天》,并说这首歌一定会红遍大江南北。这话说的不假,歌确实红了,但唱歌的人却未必能够红多久。黄冈跟丁枚不同,她更喜欢张宇演唱的《因为是你》,不是为了追逐港台风的潮流,而是听着那些仿佛为她而写的歌词,一时间竟然痴痴的差点流下泪来。   “曾经是你陪我度过漫长黑夜,曾经是你陪我走过欢乐喜悲……我知道梦想还在远方如果没你的出现,我相信每个起起落落有你们在身旁已足够……”   黄冈悄然扭过头,看向一直在阳台接打电话的温谅,眼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感激和孺慕之意。   这个人,成了自己的哥哥,缘分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不过真的很幸运,能在千万人之中认识了你!   真的,万分的感谢!   温谅的手机一直没停过,接到不少人打来的拜年电话,这时节手机还没有普及,所以不像后世那样都是短信的狂轰乱炸,但也着实够呛,到了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却出乎意料的接到了谢言的来电。   “温谅……祝你新年快乐,牛年大吉!”   温谅楞了楞,才从外面震天响的鞭炮声中听出来是谢言的声音,笑道:“也祝你牛年行大运……这么晚了,你在哪里有打电话的?”   “工体外面的那家商店前几天刚装了电话……我跟老板说了,让他这个时间开下门……”   外面还下着大雪,温谅可以想象为了这个电话,谢言一定求了人家很久,不然没人愿意在大年夜来开门做生意,忙道:“快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温谅不是危言耸听,青州的小痞子就是上紧了发条的跳跳蛙,除夕夜也不会安生,这个点不知道多少人正在大街上喝酒闹事,工体又是重点区域,真的碰上了,以谢言的样貌,恐怕脱身不易。   “嗯,知道了。”谢言默默的挂了电话,她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的笨,明明有许多话要跟温谅说,甚至在打电话前在心里默念了许久,但真的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却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想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还好吗?   这边的温谅摇摇头,虽然理解谢言拜年的心意,但这样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还是十分的不智,这时丁枚喊道:“快下去放炮了,手机关了,哪那么多事?”   温谅一笑,转身离开阳台时,再次回首看向外面,整个青州的上空绽放着五彩的烟花,仿佛通过这样一种绚烂的方式,同1996年告别。   温谅突然想起前世里看过的《甲方乙方》的片尾,套用葛优一句台词:   1996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寒假过的漫长又短暂,春节过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竟是连一次聚会的机会都没有。许瑶纪苏宁小凝去了依山,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进行了表演、形体、台词等方面的魔鬼训练,训练采取完全封闭的模式,连温谅想见她们一面都很不容易;黄冈去碧雅思打起了暑期工,收银接待并客串小手,衣服卖的虽然不怎么样,但至少过的很是开心,这就足够了;任毅拿着温谅资助的学费报了三个补习班,时间安排精确了到分钟,连上厕所都是用一百米跑的速度,用他自己的话说,连做春梦里的美女都是用立体几何的线条勾勒出来的形状,可见真是拼了老命了;刘致和最是轻松不过,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瞒过刘天来和杨一行,和杨阳一起报了个户外运动的寒令营,双宿双飞去了北边某市体验生活;谈羽跟刘致和不逊多让,甚至更加的,他在寒假期间搞了一个名叫花豹的乐队,拉着另两个一中的摇滚痴迷青年,做起了为青春呐喊的美梦,时不时的还到大街小巷拉开阵势为路过的大妈们吼几嗓子,虽然十次有八次会被臭骂一顿,但偶尔一次遇到知音,得到了夸奖,就瞬时觉得生命的意义在于歌唱,于是唱的更加的起劲;对了,还有许久不见的谢言,除夕那也之后又给温谅打过一个电话,同样是那个清澈如水的声线,但似乎没有以前那种唯唯诺诺的拘束,变得开朗,也更加的大方。不过温谅当时不在青州,简单说了两句话就挂掉了,也不知道这半年的大学生活,给了她怎样的改变和体会;至于孟珂,随着高二分班,不在同一年级,已经很少出现在温谅的生活里,这没什么可惜,因为人生本就如此,在不同的时间会有不同的人出现,然后又逐渐的淡出了彼此的视野。也许到了多年以后想起,你才会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和你并肩却默默的共同走过了那段如泣如诉的岁月!   岁月如歌! 第八百零九章 搭车上路   时间飞快的流逝,当寒假过去,繁忙的社会再一次进入了繁忙的节奏中,工人上班,学生上课,一切平静却又不平静着。二月二十九日,一篇名为《矿泉水行业十宗罪》的文章发表在《青年报》上,用大量详实的数据,犀利又充满讽刺的对当下矿泉水市场的乱象进行了激烈的抨击,并由此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纯净水”!   起初文章只是在业内小范围的流传,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浪,但一家名为“旭日”的矿泉水厂却以为抓住了炒作自己的商机,在华国民族卫生协会健康饮水专业委员会(以下简称饮用水协会)的直属报刊《水科学》上公开对文章作者叫板,要求其连续登报道歉三个月并赔偿全国一千二百多家矿泉水厂共计三千万的损失,否则就要对簿公堂,大家法庭上见。此言论一出,就如同粪坑里丢了一枚集束炸弹,另有五十多家排的上名号的矿泉水厂加入了战团,声援旭日公司的反击,并将赔偿金额加大到了一个亿,这样罕见的天文数字立刻将这场口水官司推到了万众瞩目的地步,再加上媒体的煽风点火,1997年的第一轮全民热潮就此引爆。   水是万物之源,孕育了生命万物,每个人从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离不开水,而饮用水更是所有水资源中的重中之重,牵扯到了所有人的共同利益,所以当这场争论进入了民众视野之后,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行业标准之争”,而是一场针对饮用水安全问题的国计民生的大辩论。   而隐在幕后一手挑起这一切的温谅,却不仅仅是为了即将推出的依山纯净水制造声势,更多的是为了在这个最广大的人民群众还没深刻意识到食品安全问题的年代,让国人逐渐的学会思考,只有会思考,才会怀疑,只有怀疑,才会推动食品安全的进步。想想十数年后的国人所要经历的那些层出不穷,仿佛没有尽头的食品安全问题的巨大困局,若能让他们提早觉醒十年,也许未来的轨迹会有些许的不同也说不定。   温谅虽然两世为人,洞晓先机,但他毕竟不是神仙,没有超越出世俗的规则之外,在当今的体制下,凭借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彻底改变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总不能因为路远而停下了脚步,古人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真正的圣哉斯言,温谅相信,只要不断的有人在试图着往前走,总有一天,后来者会找到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十宗罪》由孟凡手下的人集体炮制,要论单体战斗力,跟范博是没法比,但集体的智慧无穷大,出来的文章效果并不相差太多,至于之后的如何论战,如何调动民众情绪,如何引导舆论风向,对凤凰鸟来说都是熟门熟路。就像战场上专业跟业余的区别,如同虎狼进了羊群,不到三个回合,旭日公司组建的矿泉水联盟就顶不住了,不过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才仅仅是开始而已。   三月上旬的吴州已经有了几分江南早春的秀丽景色,柳芽吐绿,花卉飘香,一派迷人的水乡风光,坐落在市中心的百达食品有限公司总部的会客室里,今天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要不是有吴州市的副市长付民之的引荐,宿广乐这位天天扎在一线市场的百达掌门人绝对没有时间和心情来见上一见。   “依山饮用水公司……”宿广乐年近半百,鬓发微白,但眼神十分的敏锐,并不见多少老态,道:“钟老板,你是从青州来的?”   钟从江点点头,笑道:“是,我在青州久仰宿总的大名,此次能够得宿总拨冗相见,实在是荣幸之至。”   宿广乐面色沉静,他以14万的借款起家,短短十几年做到了现在的地步,奉承的话不知听了多少,每一年也不知道遇到多少来取经的人,要是都客套话讲好久,哪里有这个时间和精力,直截了当的道:“钟老板,不知这次来百达有何贵干?”   钟从江姿态放的很低,纯粹以晚辈见前辈的姿态,道:“只是想请教宿总,对这几天媒体上的矿泉水之争有什么看法……”   宿广乐放下手中的名片,往椅子上一靠,淡淡的道:“百达虽然有矿泉水的业务,但也只占到公司业绩的百分之三而已,这种事我关注的很少,也没什么看法。”   钟从江笑了笑,拿出了一份资料放到了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宿广乐打开来扫了几眼,脸色变得阴沉,道:“钟老板,这恐怕有点过了吧?”   “只是委托中介机构做的市场调查而已,宿总何必这么紧张?”钟从江若无其事的笑道:“贵公司去年年底刚和达能、富勒完成了引资入股的合同,得到了两个亿的现金资金,今年年初就从英国进口了七套纯净水生产线,要说对眼下的热闹没什么看法,恐怕连您自己都不相信。”   宿广乐眉头一皱,道:“这是哪家中介机构做的调查?”   “哪家机构不重要,重要的是连我这种小公司都能拿的到,别人自然也拿的到,”钟从江道:“宿总,您也别太在意,你们建在西川培岭的合资厂刚落成了十个大车间,实行了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制度,人歇设备不歇的进行了两个月的连续调试、安装和试运行,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商业秘密,只要肯用心,总是打听的出来的。”   钟从江手中拿的,就是燕白鹄熬了三夜做出来的那份报告,涉及到了百达、乐氏等国内前几名食品饮料公司的内部机密数据,这要放到后世,一个侵犯商业秘密罪的罪名恐怕是少不了的,不过在当下,这些都不算什么。燕黄焉早前派人将这份资料送给了温谅,说是祝贺他从此走出了暗中,正式站到了前台的贺礼,其实也是在向温谅展示自身那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的可怕实力。   宿广乐也是果断之人,既然底细被人家摸的一清二楚,说话不兜圈子,道:“不错,我们是准备上马纯净水项目,但是还没有准备好,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在布局针对矿泉水市场开刀,你来问我,其实是找错了对象。”   钟从江摇摇头,道:“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问谁是幕后指使,当然了,现在可能很多人以为是宿总您……我今天来,是想跟宿总合作,一同发表一个声明……”   “声明?”宿广乐疑惑的看了看钟从江,道:“什么声明?”   钟从江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纸递了过来,道:“声明从即日起,放弃87年制定的饮用天然矿泉水标准,提倡饮用更加科学、健康、绿色的纯净水,彻底结束自八十年代以来混乱无序的矿泉水市场乱象,宿总觉得如何?”   宿广乐算是久经世事的人,可也被钟从江这一番大言不惭的话给惊到了,联合声明?你配么?结束矿泉水市场乱象?矿泉水确实良莠不齐,单单从多达一千二百多家的厂家数量上就可以看出到底有多乱,可你凭什么说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宿广乐突然笑了,道:“钟老板,我承认,你的情报工作做的很到位,但你忘记了一点,百达培岭分公司是我们和达能、富勒成立的合资企业,纯净水也是这家合资企业成立之后的第一个项目,我说的话,并不完全算数。”   “既然如此,”钟从江站了起来,道:“我去找能够完全做主的人谈一谈!宿总,你觉得乐氏的张总会不会也拒我于千里之外,听说他们的纯净水项目也已经开工……”   宿广乐的眉角跳动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到了钟从江手中的那份资料上,百达和乐氏你死我活的斗了十几年,要是再送给对方这样一个臂助,对百达绝对不能算是好事。   “等一等,”宿广乐目光闪烁了一下,瞬间变的坚定,出言挽留,道:“钟总好急的性子,谈生意嘛,总得慢慢的谈。要不这样吧,晚上我做东,请你和付市长一起吃顿便饭。”   钟从江脸含笑意,伸出手道:“那要谢谢宿总的款待喽……”   跟百达的谈判很快就有了结果,宿广乐同意和依山饮用水公司共同发表声明,公开支持纯净水一方,不过他也提出要求,依山纯净水的发货时间要往后推迟一个月。这是因为在深入接触之后,宿广乐发现依山水早早的走在了自己的前面,不仅产品已经下线,而且产能足够,全国性的铺货渠道也已经构建完毕。百达的渠道是现成的,但产品还没有通过最终的检验,尤其一旦开始宣传造势,产能始终是个大问题,所以能托缓一月是一月——他倒想让依山等上半年,可这个要求真是要傻子来了才可能答应。   温谅接到钟从江的汇报后,表示同意,能跟国内最有知名度的食品企业一同亮相,本身就对依山更加的有利,让知名度有了巨大的提升,自然要对百达做出一定的让步。   等一个月不要紧,依山已经领先在起跑线上,并会将这个优势一直保留到最后! 第八百一十章 惩治雷德   三月十五日,也是3.15国际消费者权益日,选择这一天自然是别有用心,经过一番缜密的筹备,百达和依山在京城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87年以来的饮用矿泉水标准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远远落后于国际平均水平,将尽个人和社会的最大努力,联手国家有关行政部门制定新的适合华国当下发展现状的饮用水标准,力求让民众喝上放心的水,干净的水,健康的水。   发布会上有媒体记者进行了辛辣的提问,说百达是不是为了自己即将推出的新产品才放弃原来的矿泉水标准,百达公司的副总黄济回答说我不讳言百达确实在谋划新品布局,但这跟是不是放弃旧标准无关,我们有大量的数据和专家鉴定可以证明,矿泉水行业内部充满了各种有损消费者利益的黑幕,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现象十分严重,本着对消费者负责的态度,我希望所有有良知的企业都能站出来,支持新标准的制定工作,谢谢。   钟从江一直坐在黄济的身边,面对场下的长枪短炮,表现的不急不躁,稳若磐石,很快引起了记者们的注意,当黄济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立刻有人站了起来,道:“我想请问这位,”他低头看了下手中的名片,“这位依山饮用水公司的钟总经理,恕我直言,在今天之前,恐怕没人知道贵公司的名号,当然也更加不可能知道贵公司的实力,请问您觉得自己凭什么能有信心去面对一千多家的矿泉水厂的愤怒和阻碍,从而推动新国标的制定呢?”   今天的记者会虽然在事先进行了遴选和甄别,但还是会有矿泉水商们的亲近媒体混进来试图捣乱和反击,这个问题一出,台下的某几处立刻响起了嘲弄的笑声,仲从江不以为忤,等笑声停下,才微微笑道:“这位媒体的朋友问的极好,为什么依山会有这样干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自信呢?因为我们的背后站着十三亿消费者!一千二对十三亿,只要是上过小学的朋友,一定都会知道这两者的区别,所以我们自信,而无畏!”   记者哑口无言,悻悻然坐了下来,立刻又有人站起问道:“钟总经理,我欣赏您刚才话语中的魄力,但我认为,魄力不能代替实力,就好像我,说话比我小侄子利索多了,但跑一百米却被他甩到了身后。”又是一阵哄笑,他继续道:“比如百达,发展了十四年,已经是本行业第一集团的领导者,但依山恐怕还是姗姗学步的孩童,你们两家合作,一个步子快,一个步子慢,怎么协调一致呢?”   钟从江想都不想,立刻回道:“我一直认为,做生意,最重要的有‘三诚’:诚心、诚信和诚恳,只要诚心做产品,诚信做宣传,诚恳听意见,不管是四年,十四年,还是四十年,抑或四百年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产品能不能打动老百姓,你的质量能不能让老百姓信任,你的口碑能不能支撑起你的公司发展,所以我觉得你的担心毫无必要,百达之所以选择依山作为合作者,是因为百达的宿总和黄总都有这样的远见卓识!”   这人再次落败,坐下前却竖起了大拇指,想了也是输的心服口服。打发了刺头记者,后面的就一片祥和了,毕竟大家都收了红包,该捧场也得捧捧场,专业素质不能丢啊,不然下次谁还肯给钱?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随着后续的大量报道,加上矿泉水厂们疯狂的反扑,依山饮用水有限公司从默默无名,一举成为和百达一样具有极大品牌辨识度的企业,而这时的依山甚至还没有一款产品上市。   有时候不能不感叹,抱大腿真的是一条终南捷径!   在温谅积极部署依山纯净水上市前夕的准备时,宁夕也跟灵阳市达成了合作意向,由恒沙矿业出资十个亿,占新组建的西沙头港务公司49%的股份,灵阳市政府出资七个亿,并以港口、土地、政策、税收等资源入股共占51%的股份,预计工程将分三年三期逐步完成。意向虽然达成,可正式签订协议,还需要恒沙董事会的批准,这一天早上,恒沙总部的会议室里坐了五个人,都是董事会成员,包括两个副总经理,一个总经理助理,一个战略规划部部长,还有一名职工代表董事,而宁夕、雷德这两位一正一副的董事长却还没有露面,众人分散坐着,彼此保持着让人压抑的沉默,偶尔会有眼神间的交流,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都在静静的等待着接下来可能会来临的暴风骤雨。   雷德反对此次跟灵阳的合作,在公司内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可能下面人了解不多,但身为公司董事,却都事先得到了消息。所以这次会议能不能安全的通过决议,还是一个未知数,明眼人都知道雷德如果不能在会议开始前说服宁夕,或者宁夕压下雷德,必然会爆发冲突,要是逼到了投票对决,对落败者的威信将是严重的打击。   总经理办公室,卓闵守在门外,而门内正展开一场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   “小夕,听我一句,恒沙正在起步阶段,多少用钱的地方?拿十亿投到一个未来五年看不到任何收益的码头去,真的有这个必要吗?”雷德已经跟宁夕谈了一个小时,可没有任何的进展,称呼也从宁总变成了家常话般的小夕,试图打一打感情牌,可惜的是宁夕的脾气他太不了解,公事公办,理性至上,套近乎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雷总,看过瓦尔拉斯的《纯粹经济学要义》吗?”宁夕淡淡的问。   雷德为之一窒,他论聪明是有的,论生意头脑也不差,但要说起科班的那些东西,就两眼一抹黑,知道宁夕是刻意羞辱他,但还是笑着道:“没有,我又没那么好福气上过沃顿商学院……”   “没有就回去好好读一读,现在不是凭着关系倒卖点证券和火车皮就能发大财的时代了,要做公司,就要学管理,要做生意,就要学经济,像你刚才的问题,要是简单读一些经济学著作,就不会提出来了。”   雷德的笑容僵在脸上,道:“小夕,我也是好意,对事不对人,你何必这么……”“雷副总,请叫我宁总,或者董事长,在公司我不想再听到别的称呼!”宁夕打断了雷德的话,道:“关于原油码头一事,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向董事会做了汇报,希望你能接受,如果实在不能接受,也最好保留意见。”   雷德绰号假慈悲,背后怎么捣乱下黑手,可面子上的活向来做到极致,这样也还不恼,道:“好,宁总不谈私谊,那咱们就只谈公事,我虽然不知道你跟灵阳的左敬什么交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十亿去帮助他的前程,但我明确表态,参股原油码头绝不可行!我身为雷家在恒沙的代表,要对公司负责,更要对宁雷两家的联盟负责,总不能看着你一步步将公司推到危险的境地。”   “危险?”   “对,一下子拿出十个亿,会给恒沙带来极其严重的现金压力,一旦资金链断裂,会极大的延缓恒沙的并购脚步,这对长远来看是极其不利的。”   “十亿又不是一下子拿出去,还有大量银行贷款……另外,雷总,你不管财务,对恒沙的资金不了解,我们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现金!”   雷德摇摇头,道:“还是不行,风险太大,谨慎为上!”   两人话不投机,再谈下去也是枉然,宁夕站起身,道:“那好,你的意见我知道了,那先这样,时间不早了,去开会吧。”说完直接往门外走去,雷德跟着站了起来,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宁总,你以为董事会今天会通过你的决议吗?”   宁夕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径自出门而去,雷德的眼神透着难言的愤怒,冷冷一笑,道:“行,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今天就让你尝一尝威信扫地的滋味!”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比原定开会的时间已经延后了半个小时,宁雷二人还没见踪迹,会议室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又过了十分钟,大门终于推开,一身黑色风衣的宁夕大步走了进来,她身后不远处跟着雷德,两人都面色如常,看不到什么变化,似乎都对今天的这场表决胸有成竹。   接下来由总助介绍了一下具体情况,宁夕毫不拖泥带水,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道:“想必大家也听说了,雷总对此事有不同意见,既然如此,也不浪费时间,咱们举手表决,同意跟灵阳市合资的请举手。”   她第一个举起了手,接着是总助,这人是宁夕心腹,举手在雷德预料当中,在接下来是一个副总,然后就陷入了短暂的停顿。雷德的眼中露出了几分笑意,特地转头看了看宁夕的脸色,他当然不会蠢到没有做任何准备就来找宁夕摊牌,剩下的人中,那个副总是雷家的人,战略规划部的部长跟自己最近走的很近,私下里称兄道弟,吃喝玩乐一条龙,昨晚也拍着胸脯答应今天支持自己。至于剩下的职工代表,更是简单,只是许了他一家三口的京城户口,外加一套三环内的房子,就差跪下来给自己磕头了。有了这三人,加上自己的一票,今天的局面,宁夕输定了!   正当雷德得意洋洋,想着怎么让宁夕难堪的时候,战略规划部的部长突然举起了手,由于完全出乎意料,雷德楞了一会才确定看到的不是幻觉,脸色顿时变得黑青,恶狠狠瞪了过去,却见部长毫不避忌的对视着自己,眼神清明透亮,哪里有一点惧怕或愧疚之意?   雷德猛的一震,瞬间想到,这个人,原来是宁夕安排好的!   此时宁夕得了四票,已经微操胜券,雷德也是虎狼之辈,拿得起放得下,输就输了,至少自己还有三票,也不算太丢份。可老天注定要给他开一个残酷的玩笑,职工代表也随着部长举起了手,那个属于雷家的副总犹豫了一下,跟着举手表态支持。   六比一!   也就是说除了雷德那一票,其他人全部站到了宁夕那一边,取得了压倒性胜利的宁夕却不见喜乐,眼帘低垂,仿佛对结果根本不在意,道:“雷总,你再考虑一下,是反对呢,还是保留意见?”   雷德感觉自己的脸皮都已经僵硬,沉默了好一会,也缓缓举起了手,道:“我支持宁总投资原油码头!” 第八百一十一章 明暗之间见风雷   散会之后,属于雷系的那个副总落后一步,和雷德最后从会议室出来,他歉然道:“雷少,刚才那种形势……”   雷德面色虽然不好看,但还没有失去理智,道:“没关系,你那样做是对的。我跟宁夕撕破了脸,你却不能同时得罪了她,总要有人能居中说的上话。”   副总这才松了口气,他瞅瞅四周,突然低声道:“那,原油码头的事,要不要暗中掣肘一下?”   雷德眼睛一亮,想一想刚才在董事会上受到的羞辱,这个提议让他十分动心。“不,”雷德摇了摇头,用力掐了下手指,才把这个诱人的念头从脑海里驱赶出去,道:“既然董事会已经通过决议,你还是要尽全力配合公司的工作,十亿不是小数目,不管是宁还是雷,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把船底搞出了窟窿,对咱们都没有好处。”   副总忍不住赞道:“雷少光风霁月,胸怀着实让人佩服,我明白了,一定会盯着这笔钱,让它落到实处,笔笔账目会记得一清二楚!”   董事会后不到三十分钟,远在京城的雷云海就接到了那个副总传过来的详细的报告,尤其跟雷德私下里的这番谈话,更是一字不漏的记了下来。他笑了笑,毫不见外的将报告递给了对面坐着的一个女子,道:“雷德比雷方要聪明的多,去恒沙前我送了他八个字,和而不同,斗而不破,看来他认真听了,也认真想了,知道进退的分寸,说不定将来真能在恒沙做出点成绩。”   对面的女子身着灰色的宽袍大衣,不着脂粉,朴素之极,竟是困在苏海,多年不曾回京的燕奇秀。她没有戴墨镜,明暗相间的双眸让人总是有种敬而远之的妖异,打开报告看了一眼,唇边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看来回国这两年,小夕已经学会了如何适应国情……之前我还担心她在沃顿学了太多的书生气,会被你们雷家的人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   敢这样跟雷云海说话的人不是没有,但无一例外年纪都在六十岁以上,以晚辈之身四平八稳的对面而坐,且言语中如此的不客气,数来数去,恐怕也只有燕奇秀一人而已。   “你啊,就是这张嘴不饶人,小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会让人欺负她?”雷云海哈哈一笑,然后凝目望着眼前的女子,片刻后意味深长的道:“奇秀,既然回来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耿耿于怀!”   骤然听雷云海提起往事,燕奇秀的心口不由的剧烈疼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她这样的人,在大战来临前夕,不会让自己太被感性所左右,闻言轻轻一笑,道:“过去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吗,如果不记得的,又怎么会有这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呢?雷云海暗叹一声,但脸上自然不会显露出什么,道:“那就好,你能这样想,很多人会安心。”   燕奇秀淡然道:“自从我五年前离京,他们也早该安心了。”   “活着的人安心,那死去的人呢?”   燕奇秀猛然抬头,那唯一明亮的眸子仿佛瞬间燃起了一道刺眼的光,另一只暗眸却充满了毁灭一切生机的绝望,这样的异象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然后重新归于静寂,她慢慢的垂下眼帘,道:“不再死几个人,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安心?”   雷云海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手看了看表,道:“奇秀,我等下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了,这次一定多留几日,看看京城这些年的变化……”   燕奇秀知道雷云海如今跟着陈隆起那个工作狂,行程安排的几乎没有间隙,能抽出这么点时间来秘密接见自己,已经是格外的给了面子,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得到了对方的表态,干脆的站起身,轻笑道:“雷叔叔都开了口,我自然要多留几日,许久没去后海的白鸦儿胡同尝尝刘家铺子的翡翠馄饨,也不知这么些年过去了,味道变了没变。”   虽然是两辈人,但雷云海不过四十岁,跟燕奇秀的年纪相差远没有两辈人那么悬殊,所以听到这声叔叔,还是觉得哑然失笑,他跟着站起,将燕奇秀送到门口,望着天空远处的晚霞,目光锐利又深邃不可测,笑道:“放心吧,只要铺子还在,味道就算变,也变不了多少的。”   从秘密通道离开了雷宅,燕奇秀闪身进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开车的是燕青鸾,燕黄焉坐在后座,急急问道:“如何?”   燕奇秀舒舒服服的躺好,将洁白的玉足放到燕黄焉的大腿上,随意的道:“雷云海让我在京城多待几天……”   燕黄焉一拍手,道:“成了!”   燕青鸾微微蹙眉,问道:“这就成了?”   “正是,如果他反对,一定会让老板尽快离京,不要多做停留。”燕黄焉清丽的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道:“我猜雷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就算不帮忙,至少会坐壁上观,他们这两年被打压的喘不过气来,乐的见对方吃亏,或许巴不得咱们斗的不死不休才好。”说这句的时候她特地留意了一下燕奇秀的神色,其实发动这次攻击她一直不太赞成,只是知道说也无用,所以还是尽心尽力为自家老板谋划,可事到临头,终忍不住想试一试能不能有转机,话刚说完就见燕奇秀闭上了双目,明白最后一次尝试宣告失败,便也住口不言,道:“老板,咱们现在去哪?”   “去后海!”   正当燕奇秀秘密回京谋划一场翻天覆地的大事的时候,温谅被左敬一个电话招到了灵阳,不过不是因为原油码头即将跟恒沙签订的协议,而是为了灵曲酒。   虽然温谅早在去年就明里暗里多次预言了灵曲酒即将面对的危机,可惜的是薛胜刚愎自用,丝毫听不进去,左敬也是半信半疑,最后也站到了薛胜那一边,没想到仅仅过了几个月,危机就会来的如此猛烈和不可逆转。   其实在97年一月份,《经济观察报》就以连续三篇通讯报道了灵曲酒实际生产能力低下并购买西川酒进行勾兑的新闻,只是由于这种纯经济类的报刊受众面不广,传播影响力不大,又赶上过年,所以没有引起大的轰动。等春节假期过完,按照前世里的轨迹,灵曲酒一事开始发酵,并在短短十数日内成为众矢之的,被几十家媒体转载,挂着央视标王的桂冠,几乎顷刻间就毁于一旦。但说来也巧,正好温谅布局纯净水上市,将大众和媒体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这边,让灵曲酒苟延残喘了一阵,但该来的终究要来,纯净水与矿泉水之争随着百达和依山的高调亮相已近尾声,无所事事的媒体记者都是闻着腥味就张开大嘴的鲨鱼,立刻将关注的焦点投注到了灵曲酒身上,这一下雷霆千钧,让眼高于顶的薛胜顿时吃了个大苦头,暴露出完全不懂危机公关的弱点。   先是置之不理,后来见情况不妙,立刻组织声音辟谣,但随着媒体深入挖掘,并有针对性的偷拍了灵曲酒狭小且落后的厂房和生产线,图片一经发表,让消费者完全站到了对立面,等灵曲酒再喊着我们其实有更先进的生产线和更加现代化的厂房时,已经没人相信,尽管这些都是真的。   归根结底,灵曲酒成也媒体,败也媒体,薛胜靠央视成就了一个传奇,却又不懂得以尊重央视的姿态尊重其他媒体,所以傲慢必然要付出代价。   温谅坐在左敬的办公室里,薛胜在一边作陪,左敬面色严峻,开门见山,道:“这次请你过来呢,是薛厂长想向你咨询下灵曲酒面临的状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一下。薛厂长,有什么想问的,要好好的向温总请教!”   或许是知道了温谅现在的身份,也或许是被眼下的状况搞的焦头烂额,薛胜的态度跟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变得谦虚的了许多,亲手给温谅斟了杯茶,道:“温总,都怪我有眼无珠,以前没听您的警示,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现在不能喝酒,我老薛就以茶代酒,向您赔罪!”   薛胜固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人很耿直爽快,不是阴险小人,温谅哪里跟他计较,笑道:“薛总客气了,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话说回来,好好的怎么就搞到了这步田地?”   薛胜懊恼道:“谁知道呢?刚开始有两个记者来厂里找我,说掌握了一些不好的情况,准备同我沟通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还当是哪里来的小报记者,随便拍了几张照片就来要红包,怎么也想不到是《经济观察报》的人,所以理都没理,让门卫给打发走了。”   这情商啊,温谅无意多做评价,毕竟每个时代都有自身的局限性,不能用后世习以为常的行为来评判这时的人,那样不公平,也不科学。   “之后呢?” 第八百一十二章 小店生意经   “之后对方还跟我们打过两次电话,不过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文章见报之后下面人做了简报拿给我看了,纯熟外行言论嘛,兑酒是大家都在干的事,就是茅台五粮液也有兑,又不是掺假造假,根本什么都不懂。至于厂房和生产线,我们刚花了几千万引进了国外最先进的生产线怎么不报道?正在施工建设的三千亩地新厂区怎么不报道?”薛胜说起来还是一肚子火,抱怨道:“现在的报纸记者一点素质都没有,就会胡编乱造吸引眼球……”   薛胜的话倒也不错,产量不足时购买别家的原酒进行勾兑,是酒业内常有的事,只要不是食用酒精和水勾兑,一般问题不大,但重点在于经过《经济观察报》的报道之后,民众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一旦误解形成,想要再进行解释和扭转,难度要加大数倍,更何况灵曲酒的危机公关水平还处在小学生阶段,总想着清者自清,不屑解释,到现在为止连一场大规模的新闻发布会都没有召开过,只是跟来电问询的消费者,或者自家的经销商解释,既苍白,也无力!   温谅静静的听完薛胜的牢骚,道:“那,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薛胜道:“听左书记说温总最擅长商业运作,所以想请温总帮忙分析分析,灵曲的步子哪里出了错,怎么会一篇报道就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销量锐减了近一半,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加大马力生产的酒积压了快三百个火车皮……”   听到这个数字温谅也吓了一跳,虽然知道97年是灵曲酒的滑铁卢,到了98年就已经退出了竞争舞台,可也没想到才仅仅三个月的时间,销量就跌了这么多。   “那是左书记谬赞了,我年纪轻轻,所识所见都不能跟薛厂长相提并论。不过嘛,对灵曲酒我还真的深入思考过,既然今天大家交心,我也就抛砖引玉,浅谈一二。”   “请请,我老薛洗耳恭听。”   “灵曲的崛起可以说完全依赖于95年的标王,通俗点讲,也就是广告效应,所以灵曲的经营模式能形成良性循环的关键环节是投人的大量广告能否转变为现实的巨大市场需求,这是降低单位产品广告成本、赢得利润的关键。”   薛胜点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没有广告就没有今天的灵曲,当然也不可能会有现在的麻烦,出头的橼子先烂,人们总是对佼佼者抱有幸灾乐祸之心,捧的越高,踩的越重。   “一旦这一环节发生中断,投入的大量广告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灵曲酒将面临灭顶之灾,也就是眼下即将要面对的困局。”   其实到1996年底,灵曲最突出的矛盾已不是市场开发能力的不足,而是酒的生产能力的不足,即面临着改进生产工艺,扩大生产规模,提高内在质量的迫切问题,这时的灵曲酒厂本应在1997年标王争夺中激流勇退,将经营管理的重点回转,利用1996年的资金积累,真正在提高竞争力方面下功夫,改进生产工艺,扩大或增加生产线,培训熟练技术工人等,同时在央视保持适度广告以维持市场。这样一来,有钱,有名气,有市场占有度,再有两三年的巩固,就算不能走到茅台那样的地位,至少也可以在十年内高枕无忧。但是,出于短期的经济利润思维,过于依赖标王效应,灵曲砸下了三个亿的豪赌,而要消化掉3亿元的广告成本,必须在1997年完成15亿元的销售额,产、销量必须在6.5万吨以上。   这才是造成了产能不足,买酒勾兑的根本原因所在!   听完温谅抽丝剥茧的分析,一阵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根源,薛胜恍若大梦初醒,刚才一口一个对媒体的抱怨立刻消失不见,拉着温谅的手感叹道:“老弟,要是老哥早些时候能听到你这番话就好了……”   温谅苦笑,要不是走到了今天,这番话你能听的进去吗?所以人在成功时要有谦卑之心,才不至于盛极而衰。   左敬找温谅来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分析问题,而是要解决问题,问道:“温总,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温谅略一沉吟,道:“补救倒是还来得及,只要打通最先发表文章的《观察报》的关系,请他们来灵曲再做一个全面公开正确的报道,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国消费者作出解释和说明,再积极联系沟通其他媒体朋友,至少能遏制住这股风头,之后可以慢慢想办法提升公信力。只是,想办这些事,公关费恐怕不是个小数目……”   说到花钱,这个年代也许没人比薛胜更大手笔的了,立即表态道:“你开个价,我绝不二话。”   温谅笑道:“这种事我不了解,也不插手,不过可以给薛厂长介绍一家专业的,京城的凤凰鸟传媒,不知你听过没有……”   从灵阳回来后又过了两天,正好是周末,温谅给秦音打了电话,邀请她出来吃饭,不过那辆雷克萨斯让常成开着接送女孩们来往依山,这会还没有回来,一时找不到别的车,就到西苑将那辆一直被束之高阁的兰博基尼diablo开了出来,路上招来无数回头自不必提。到青师大门口等了一会,秦音和一个漂亮女生一边说话一边往外面走来,经过兰博基尼时,女生忍不住一个劲的打量,倒是秦音连眼角都没有扫过来一下,仿佛这辆让人惊艳的跑车跟校园里的二八自行车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是境界的差距,但论脸蛋,女生比脸上有胎记的秦音好看的多,但整体的气质却远远不如,有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思想远比容颜,更让男人感到动心。   温谅按了下喇叭,打开车窗,招手笑道:“秦老师,这里。”   秦音小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车里的人会是温谅,对他微微一笑,转头对女生吩咐道:“明天再来找我,这段谱还有几处错误需要改正,音乐节很重要,不能出一点纰漏。”   女生竟是曾跟温谅打过照面的颜歌,经过了那次的风波,她已经彻底断绝了跟社会上人的来往,虽然虚荣心跟毒瘾一样,不是那么好戒掉,但至少知道保护自己不要越过不该越的红线,不然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付出的代价太过巨大。   见到温谅,颜歌脸蛋变得有些苍白,她不知道那晚温谅救了自己之后怎么处理那个乞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乞丐口中知道了什么,但从那一晚开始,乞丐再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最近也终于答应了蒋大鹏的告白,开始像普通校园情侣一样过起了二人世界,实在不希望再起什么波澜。   不过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人,竟然开的起这样豪华的跑车,离开时心中竟对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音感到了几分嫉妒。   秦音刚要转身上车,突然从校内跑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相清秀,身材挺拔,笑起来很有阳光的味道,喊道:“秦老师,秦老师……”   秦音听到这个声音,对温谅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低声道:“等一下,我跟他说两句话。”   年轻人喘着气,跑到秦音面前,道:“我刚去你班教室,问了学生才知道你已经出来了……”   “元古,有事吗?”   元古笑道:“也没什么事,这不我才来青师没多久,一个认识的朋友都没有,晚上想请秦老师一起吃饭,顺便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   秦音婉拒道:“我只是开学时给你指了条路而已,举手之劳算不上帮忙,吃饭就不必了。”   元古耸耸肩,姿势潇洒好看,道:“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可是救命之恩,要不然第一节课就迟到,我的老师生涯可就太灰暗了。秦老师,我真的只是想感谢你一下,何苦拒人千里之外呢?”   秦音颇感烦恼,这已经是元古第五次开口请自己吃饭了,她不是白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不管明里暗里怎么拒绝,这人的脸皮就跟活了千百年的老树似的,根本刀枪不入。正僵持的时候,温谅打开车门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揽住了秦音的腰身,有若实质的眼神盯着元古,皱眉道:“小音,怎么了?”   秦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的手摸到身上来,虽然跟温谅已经认识了许久,关系也好的可以说是亲密,但这样的接触还是让她的心瞬间颤动了一下。   “没什么,这是我同事元古,今年刚分配到青师来的年轻教师,他太客气了,我不过给他指过一次路,非要请我吃饭感谢。”   “哦?”温谅伸出手去,笑道:“元老师是吧,幸会,幸会。”   元古看到温谅从兰博基尼上下来,气势先弱了三分,他家境虽然不错,可以买不起这样的好车,疑惑道:“你是?”   “我是小音男朋友,”温谅做戏做全套,将秦音的身子往怀里搂了搂,道:“小音她向来乐于助人,区区小事不算什么,元老师不用总放在心上。至于吃饭嘛,今天赶的不巧,晚上我们有约会,庆祝恋爱一周年……要不,你一起来?”   元古追女孩时脸皮够厚,可也没厚到可以跟人家共度一周年的地步,脸顿时憋的通红,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等秦音和温谅开车远去,元古呆呆的站在路边,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名花有主,可惜,真是可惜!”   “对不起,刚才我自作主张,没有破坏秦老师的好姻缘吧?”温谅调侃道。   秦音不是扭捏的人,知道温谅刚才事急从权,倒也没放在心上,道:“一个陌生人罢了,连朋友都说不上,哪里有什么好姻缘?”   “陌生人不打紧,缘分到了,陌生人也能变成知心人。”   “是吗?”秦音含笑望着温谅,道:“我这人偏偏不信缘分!”   “那你信什么?”   秦音却俏皮的扬了扬眉,道:“不告诉你!”   按照惯性定律,两人又选择了那家小饭馆,刚一进门温谅就被老板给拉住了,千万分的感谢,道:“正想着怎么谢谢你呢,要不是老弟你指点,我进的灵曲酒可要全砸手里了!”   秦音最近忙着音乐节的事,没怎么看新闻,奇道:“怎么,灵曲酒真的卖不出去了?”   “谁说不是呢?”老板红光满面,兴高采烈的道:“真邪门,年前还好好的,顾客上门全都点灵曲,也就这两月,给谁谁不要,我一打听,才知道灵曲出事了。”   秦音来到桌子边坐下,手托下颌,道:“出什么事了?”   “您还没听说呢?”老板说的兴起,也拉开板凳坐了下来,道:“灵曲酒黑啊,拿着水加点酒精勾兑一下,然后装瓶子里贴上标签就开卖了,现在被人家媒体一曝光,嗨,您还别不信,这么大的酒厂竟然只有一两条生产线,厂房破烂的跟茅厕似的,您说,这不坑人吗?”   老板嘴皮子滑溜的跟京城人似的,温谅打量着他,五大三粗的身板,糙的跟月球表面一样的脸,也跟京城人不太像啊。秦音还真不信灵曲这么大的牌子竟然会做这样的事,笑道:“老板,您要去说相声,可没姜昆冯巩什么事了,这说的跟真的一样。”   “哎,”老板一拍大腿,道:“您咋滴,当我吹牛呢?”他急匆匆的跑到收银的柜台后,拿了一叠报纸过来,道:“您看看,都是说灵曲酒的事,粗略怕是有三十多家媒体骂他们黑心的,还能假的了吗?”   这次的语调又有点像江东人了,秦音翻看了一下,道:“还真是!”她抬头看了眼温谅,眸子里充满了疑问,道:“真让你说对了……”   “就是,活神仙啊!”老板此时此刻对温谅的敬仰之情,可以从他的吐沫星子的数量看出来,大手一挥,道:“今天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这个不敢当,囤不囤货,我只是给你个建议,具体的主意还是你自己拿,老板你能有这个魄力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本身已经具备了规避风险的能力,倒是跟我的关系不大。”   “文化人,绝对文化人!”老板竖起大拇指,道:“就这话说的,不仅今天我请客,以后您再来小店吃饭我一律给你打八折。”   秦音鼓起了掌,小女孩般凑起了热闹,温谅瞪了她一眼,笑道:“老板,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随便问。”   “我只是好奇,你没囤货,最多是没赔钱,可也没赚什么钱,开心的有点过头了吧?”   “嘿,”老板神秘一笑,压低嗓音道:“不瞒您说,对面那家饭店跟我是老竞争对手,我上什么菜单他们就跟着上,太不要脸。不过听您的,我没进多少灵曲酒,他们去年底囤了快这个数,当时还笑话我没眼光,”他伸了五根手指,“现在全砸手里了,我能不高兴吗?”   温谅顿觉无语,看别人赔钱比自己赚钱还高兴,这也够奇葩了,不过人性本就如此,没什么好计较的,眼珠子一转,道:“这样,我再跟老板你出个主意,以后来吃饭你给我们打个五折,行不行?”   “五折啊……”老板犹豫了一下,狡猾的一笑,道:“您先把主意说来听听。”   “我建议你,趁现在灵曲酒价格低,好多人想出货,赶紧下手进一批,保你日后赚翻。”   老板目瞪口呆,道:“老弟,你不是玩我的吧?这眼看着灵曲酒就要倒臭水沟里也没人喝了,我这时候进货,不是瓜娃子吗?”   得,又跟西川话干上了,温谅故作深沉的一笑,道:“我就是个建议,听不听还是看你自个。好了,不说这些了,点菜,点菜。”   老板苦着脸去了,在后厨掂勺子的时候还一边抄一边纠结,到底进不进货呢?上次是无所谓,反正不囤货不压资金也没压力,这次可得真金白银往外掏啊,要是一旦灵曲酒就这样倒了,还不得赔死?   “老板,老板!”   旁边一桌食客拍着桌子大喊,老板忙一擦汗跑了出来,道:“咋地拉,咋地啦,喊麻子喊?”   “你自己尝尝,这麻辣炒鸡什么味?”   “麻辣味啊,还能什么味?”老板不高兴的过去尝了一口,直接吐了出来,道:“呸呸,怎么这么甜呢?”   “是啊,它就怎么这么甜呢?”那桌食客的脸色十分不愉。   老板一想,肯定是刚才没留神把糖当做盐给放了,鞠躬道歉:“中,中,俺这就换一盘,换!”   这次是黄淮的调调,一边的温谅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老板你哪人啊?”   “我?”老板指着自己鼻子,憨憨一笑,道:“我祖上京城北口胡同的,后来兵荒马乱跑到了黄淮,后来我娶了个西川的媳妇,到了江东安下了家……” 第八百一十三章 依山水   等菜上齐之后,温谅特地点了瓶灵曲酒,打开尝了尝,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并没有因为勾兑事件而影响了口感。秦音看着他品酒,饶有兴致的问道:“看你对灵曲酒熟悉的很,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我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内幕,秦姐千万不要太高看我了。”温谅给她夹了根凉拌芹菜,笑嘻嘻的道:“今天来呢,其实是有事相求。”   “呵,都用上‘求’字了,看来不是小事。”   “对我来说,是天大的难事,可对你而言,绝对是小事一桩!”   秦音莞尔,道:“先说说看是何事,你知道我肯定会尽力的,只是能力有限,未必真的能帮到什么。”   “是这样子,我前些时候听到了一首歌,想请你把曲谱做出来……”   秦音不会忘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温谅通过左雨溪的关系找上门来为两首曲风新颖的歌谱曲,那时问他从哪里听来的,温谅含糊了过去,现在又是这样,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以两人的关系,势必要刨根问底的追究一下。   “这是歌词,曲调呢我大概哼一下……”   温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秦音一边看着歌词,一边听温谅低声的唱着,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郁,尤其到了副歌部分更是几乎要拍案叫绝,连着听了三遍才凝视着温谅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想让我帮忙不是不行,只是你得告诉我,这首歌到底哪里来的?”   温谅刚要信口雌黄,故技重施,秦音竖起青葱般的食指,轻轻的点在了他的嘴巴上,道:“不许再说偶然从路边听到的那些糊弄人的话,我又不是傻子,被你骗了一次,可没有第二次,要真的想我帮忙,你可得想好了回话!”   温谅闻着鼻端传来指尖的清香,知秦音心怀坦荡,不矫饰,不做作,这样的举动并无男女间的涟漪情事,所以也不会胡思乱想些什么,苦笑着点了点头,等她收回食指,道:“这是我哥们谈羽自己写的歌,只是他对五线谱不太熟,才请专业人士拾遗补缺,把这首歌完善一下,包括以前那个也都是他的杰作。不过他脸皮嫩,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才对秦姐你撒谎,见谅见谅!”   “真的?”   秦音半信半疑,她的首要怀疑对象还是温谅,因为以他的神通广大和神秘莫测,别说写歌作词,就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恐怕也是理所当然。   “十足真金,那小子现在组建了一个摇滚乐队,天天在街道上卖唱,如果机会垂青,我认为他一定能成为大明星的。”   这也不是假话,谈羽声音条件极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真的好好包装一下,未必不会大红大紫。   既然开始组建乐队,有这般的音乐才华也是有可能的,秦音认可了这个答案,道:“改天一定带你朋友跟我认识一下,我想看看这么有才华的年轻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温谅答应了,想着还得跟谈羽串下口供,问道:“得几天?”   “三天吧,你唱的其实已经很完整了,略微做下修改就可以了。”   “三天太久了……”温谅摇摇头,道:“秦姐,这首歌我有急用,能不能明天早上就给我完整的曲谱?”   “这个……好吧,我今晚熬个夜,应该来得及。”   温谅打了个响指,道:“欧了,这顿方就当我提前付报酬了。”   “还敢再小气一点吗?”   第二天上午九点,七辆奥迪从青州机场接了人,然后悄无声息的直接驶入华庭五星级大酒店,从贵宾通道入住总统套房,走在簇拥的人群中那一位,风度翩翩,笑容和善,只要不是耳聋目盲或者年纪偏大的国人,都会认出来正是九十年代风头正劲的四大天王之一刘得华。   本来按照罗蹊的意思,准备大肆操办一番,毕竟像依山这种小地方不是天天有机会接待这种规格的大明星,不过这个建议最后被温谅否决了,一是因为依山跟刘得华的合作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另外闹的妇孺皆知的话,也会影响广告拍摄的行程,所以一切低调。   温谅并没有露面,和常成待在普通客房中休息,将歌词和曲谱交给了邵玉华,由她和刘方进行交涉。三个小时后,邵玉华和腾景霖敲门进来,腾大导演满面春风,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屁股没有落座就夸奖道:“果然跟传闻一样,人很好说话,没有架子,最主要的是不对剧本指手画脚,对厂商和制片方十分的尊重……”   温谅笑道:“腾导满意就好,玉华,歌曲的事谈的怎么样?”   “他们很感兴趣,尤其刘得华本人几乎当场就要定下来,被他的经纪人制止了,说需要再考虑考虑。看情形,应该问题不大,经纪人恐怕是担心我们漫天要价,提什么过分的条件,所以才表现的比较谨慎。”   “有兴趣就好!”温谅当然知道这首歌在另一个时空曾对刘得华的事业产生了多大的影响,根本就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音乐没有国界,也没有时空,在这一世,只要遇到了,他一定不会放过,道:“你告诉他们,这首歌的所有版权都可以无条件奉送,不收一分钱,但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授权依山纯净水在广告里使用这首歌。”   “什么?”腾景霖表示强烈不满,气冲冲的道:“温总,你要在广告里加东西我不反对,可早不加,晚不加,现在前期的筹备都已经做好了,猛然放这么一首歌进来,跟广告要表达的意境相符合吗?跟产品营销的概念有没有冲突?两者结合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这都是未知数,你是老总,你最大,就算不尊重我,可也要尊重这么多工作人员的心血和广告拍摄的客观规律,拍广告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外行指导内行,有过成功的例子吗?”   邵玉华吓了一跳,对腾景霖的脾气经过这么久的合作,她略知一二,每次研讨会都要发脾气骂人,但也没想到敢当着温谅的面这么没大没小,有心插句话缓和一下房间内的气氛,可思虑一二,觉得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只好偷偷打量温谅的脸色,默默的不发一言。   温谅既没有生气,更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歉然道:“这个确实是我的错,没有提前和你们做好沟通,不过我认为,广告的精华在于创意,而创意正来源于无数偶然的闪光点,虽然我不是你们专业人士,可在对闪光点的理解上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所谓闪光,就因为不知道何处它会出现在你的脑海,对不对?”   腾景霖哼了一声,却没有反对,温谅继续道:“这首歌是我前天才偶然想到,于是昨晚请人谱完了曲,今天就拿了过来,实在没时间跟你们提前打招呼。再说了,景霖,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这首歌的风格和广告风格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高帽子一戴,腾景霖脸色好看了许多,嘟囔道:“真是老板动动嘴,下属跑断腿,跟你合作我可真是倒霉透了。”   温谅哈哈一笑,不以为意,转头对邵玉华道:“中午吃过饭休息一下,下午接着谈,争取今天把授权事宜敲定。”   跟刘方的谈判进行的很顺利,经纪人再三确认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陷阱,果断和邵玉华签订了版权合同,刘得华拿到歌后只练了三次就能做出完美的演绎,不过鉴于依山没有专业的录音室,小样还得等到回明珠市以后再做出来。而腾景霖带着团队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终于将拍摄方案进行了微调,尽量贴近歌词寓意,并于三天后正式开始试拍。   可能由于这首歌的功劳,刘得华将原定的档期无偿的延长到了十天,给予了充足的拍摄时间。许瑶三女也跟学校请了十天的假期,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的广告生涯,温谅放心不下,也全程待在依山跟进拍摄进度,随时准备解决各种出现的问题,倒是跟三女难得的有了一段长时间的相处时光,个中其乐融融,无须多言。   期间宁夕从沙河县过来探班,被刘得华的经纪人偶然看到,顿时惊为天人,力邀她加盟所属的公司,承诺进行影视歌三栖的全方面包装,要把她打造成玉女巨星云云。宁夕先是婉拒,可后来发展到经纪人竟然偷偷摸摸的来敲她的门,虽然大家都是女人,可也把宁夕烦的够呛,让卓闵直接把她给扔了出去,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幸好刘得华明白事理,知道错在己方,训斥了经纪人几句,又亲自过来给宁夕道歉,才让事态平息。   十天时间很快过去,当腾景霖最后喊了一声“CUT”,拍摄圆满完成,刘得华临离开时送了全部工作人员一些小礼物,口碑高的简直爆棚,而他也对依山一方的专业和敬业赞不绝口,表示了下次继续合作的意愿,总之皆大欢喜,互惠互利。   五月四日,五四青年节之际,依山纯净水的广告正式登陆央视一套的非黄金时段,优美如画的风景,专业流畅的剪辑,三个青春亮丽无敌的美少女,加上号召力强大的天王巨星,配上一两句那首后世里耳熟能详的《中国人》的歌曲,最后定格在刘得华将依山纯净水高高举起的画面,还有那句响彻了整个九十年代的广告词:   中国人,喝依山水! 第八百一十四章 风吹蒲公英   一个孤单的旅行者行走在沙漠中,山林间,雪地上,足迹迤逦千里,追逐着无数条河流的源头,只为寻找这世间最洁净的水。此时的画外音,响起了“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的开篇两句,而终于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他辗转来到了依山,烈日当空,口干舌燥,途中偶遇三个蹁跹走过的美丽少女,当问清了来意,带着他爬上了天漏山,“八千里山川河岳,像是一首歌,不论你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的声音再次随着他们脚下的山路悄然响起。几人手拉着手,互相扶持,艰难的来到了山顶,站在巨石处极目远眺,女孩们用手指着山崖下的云烟湖,镜头慢慢拉伸,随之给了三百六十度的特写,云烟湖水清见底,氤氲缭绕,真是仿若仙境一般。   旅行者的眼中充满了渴望,真想伸手掬一捧清泉的时候,湖面剧烈的抖动起来,一瓶曲线优雅,蓝白相间的纯净水从湖中神话般的升起,依山的字样清晰可见,划过长空落入到了旅行者的手中。他拧开瓶盖,仰起头,一股清水以放慢了无数倍的速度滴入口中,痛快,惬意和满足瞬间呈现在眉眼之间,一扫疲惫,将瓶子往前一伸,朗朗说道:“做中国人,喝依山水!”   屏幕的右侧同时打出了五个大字:依山纯净水,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取自云烟湖群,德国工艺,健康,绿色,纯净!   整篇广告如行云流水,在短短数十秒的时间里完整的讲好了一个寓意丰富的故事,镜头语言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腾景霖的导演功力在经过多次执导之后,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而刘得华的表现也可谓专业和精彩,虽然多少带了点偶像包袱,忘不了放电和耍帅,但帅气逼人也正是广告所需要的效果。同样精彩的还有许瑶三女,第一次拍广告的她们没有演员们的匠气和刻意,一笑一颦,或俏皮,或大方,或清冷,无不展现着青春的美丽和无暇,跟刘得华的偶像气质一结合,迸发出强烈的广告效果,让人过目不忘,印象深刻。   央视的平台号召力自然毋庸置疑,加上之前的口水战,以及和百达的捆绑炒作,当天晚上一经播出,就引起了一定的反响,再经过三四天的轮播,终于发生了骨牌效应,在民众间,尤其是年轻的消费者中制造了爆炸性的话题,同时开始有其他媒体注意到了这则广告,并以刘得华试水内地,天价接拍第一个内地广告为题进行了多番报道,更是掀起了阵阵热潮。   俗话说广告一响,黄金万两,伴随着广告的热播,依山纯净水面市以来的第一仗胜势喜人,不仅在老家华东一举攻占了30%的市场份额,在华南华北也立稳了脚跟,而且打入了华中西南等偏远地区,份额比一日一个台阶,大有将所有的矿泉水厂摧枯拉朽一扫而清的气概。   与之对应的,是依山绵延了十数里的大卡车,从早到晚等候在库区,下线,装载,运出,然后投放到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以满足越来越大的市场需求。   单从经济学的角度出发,一件产品从设计、生产到最终到达消费者的手中,其中要经过厂商、省级代理、市县各经销商、销售终端等五个环节,于是层层加价,成本飙升,因此从本草若兰开始,温谅已经着手进行改革,采取了日后比较流行的FD(FullfillmentDistribute)模式。   所谓FD,是指在某种程度上削减或者干脆取消了一部分大区域代理商,采取下派、组建分公司等方式,实现省级直供销售的模式。既减少了中间环节,又加强了对终端的管理、对价格的掌控,全国主要门店不但可以实现直供,而且还享有信息的透明化和及时化,每天厂家都能得到全国销售终端的零售量的完整数据,各个层面的批发商、渠道各个环节每天的进、销、存,都能在当天获得。FD说白了,意味着厂家加强对渠道的掌控,将责权集中,实行大面积直接针对零售卖场的直供,是代理模式与直供制相折中的产物。   而这也是本草若兰能在竞争激烈的保健品市场杀出一条血路的主要原因所在。   另一方面,除开营销模式的改变,温谅也采取了另一种结算方法,即保证金制度,顾名思义,就是经销商先付货款,厂家然后发货,先交纳一定额度的保证金,然后每进一次货,交一次货款,这在当时的营销体系里十分罕见。一般来说,都是由厂家先发货,按月、季度或者约定的期限兑付货款,这样做的好处是容易找到经销商代理,但弊端也显而易见,对经销商的约束力较低,常常要面对货款无法回收的窘境,造成极大的财务负担,很多做的很不错的企业往往因为应收账款不能及时回收造成资金链断裂,从而一蹶不振的例子比比皆是。   但敢于采取保证金制度,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从古到今,改变人们的固定思维一向比较困难,温谅还是借助本草若兰当初飞越黄河打造的超强大的声势,又同意给交纳的保证金提供高于银行的利息,才勉强让经销商们打消疑虑,同意试行一下保证金制度。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检验,证明这是一条极其有效的制度,对厂家和商家双方都很有利,厂家回笼了资金,商家只要按时完成销售任务,就能在年底领到一笔不菲的利息,不仅加强了彼此信任,也加强了凝聚力,让双方更像一个共同战斗的整体,而不是分散的乌合之众。   有了本草若兰的预演,总结了经验教训,等到依山水厂依葫芦画瓢的时候,所面对的难度要低的多,一来从本草若兰调来了大批精英营销人员,充实到了各地的销售分公司,没有蹒跚学步的苦恼和迷茫;二来本着稳扎稳打的心态,第一阶段的发展重心在一二线城市,经销商控制在四百家左右,都是有实力的终端商家,资金压力相对较小,因此阻力不是很大。   等销售网络构建完毕,人员培训也完成,依山终于拉开了上市的大幕,不出所料的一举成功,唱了一出大大的开门红。   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没有不付出心血就能不劳而获的成功,依山同样如此,别人看到了此时的风光,却看不到风光背后有多少人没日没夜的为之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正当温谅按部就班的实现自己梦想的时候,一阵阴风悄然吹起,让局势骤然起了变化。五月十一日,正在值夜班的刘天来突然接到省厅的秘密调令,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数百干警连夜奔赴外地,去向不明,目的不明。他在离开前夕终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疑虑,给温谅打了电话,询问上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温谅也是两眼一抹黑,以他的信息来源之广阔,也没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只能安慰刘天来专心办案,一切行动听指挥,小心谨慎,不要出什么纰漏被人抓住了把柄。   刘天来刚离开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五百名来自黄淮省金州市的公安武警进驻青州,并持枪包围了处于西城的蒲公英会所,押走了自副总以下五十多人,文件账簿装满了五个大箱子,但总经理猫娘不知去向。   温谅得到消息,立刻给温怀明打了电话询问,温怀明也语焉不详,所知不多,他又立刻打给了唐叶,身在关山的唐叶果然要比偏居一隅的温怀明消息灵通,但也灵通的有限,她只知道这次行动是公安部部署,各省公安厅统一行动,为了避免干扰和走漏消息,采用了异地用警、异地审判的法子,对蒲公英进行了全国性质的围剿行动,代号“惊雷”!   温谅眉头紧皱,丝毫不知这一次惊雷行动所为何来,按理说现在庄系在朝堂里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打左拉右,或者拉左打右,权术平衡运用的精妙入微,怎么会遭到这么大的反弹,让人从庄少玄一手控制的蒲公英下手?   温谅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接到了安保卿的电话,他没有和温谅约在大世界,而是去了坐落在华山区的香积厨。   两人在一个很隐秘的包房里碰了面,温谅问道:“你几时从苏海回来的?”   “刚到!”安保卿一脸风尘,显然回来的匆忙,但眼珠子极亮,道:“老板,蒲公英的事你……”   温谅抬手制止了他,扭头看了看四周,以手蘸茶在桌上写了两个字:猫娘?   安保卿点点头,温谅抬手擦去了字迹,沉默不语。安保卿一颗心开始沉了下去,从苏海回程的路上,他其实并不是特别的担心猫娘,只要有温谅在,似乎还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可看现在的情形,温谅似乎不愿意插手到这件事来,联想以前他说过的话,莫非猫娘真的要栽在青州不成? 第八百一十五章 故人已乘黄鹤去   房间内沉默了十数秒,可对安保卿而言,似乎过了十几天那么漫长!   “这里安全吗?”   温谅终于开了口,如果他没有记错,香积厨应该是齐舒暗中布下的产业,是她为以后准备的退路之一,连顾时同和穆泽臣都未必知道,安保卿选择这里,莫非有什么说法不成?   “绝对安全!”安保卿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知道温谅不会放手不管,低声道:“周边都是我们的人,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能知道。”   虽然他跟猫娘的关系现阶段应该还无人知晓,但保不住青州蒲公英里面有人猜到了一二,被公安抓了后急于立功,将安保卿给抖落出来。顺藤摸瓜、按图索骥向来是公安机关的拿手好戏,当前的局势变幻莫测,能小心点自然还是小心点好,温谅轻声道:“九哥,猫娘你是不是一定要救?”   安保卿毫不迟疑,道:“是,哪怕丢了我的性命,也要保她安然无恙!”   “好吧!”温谅当机立断,事不宜迟,拖则生变,既然非救不可,那救一救也无妨,猫娘毕竟对自己也有示警之恩,前段时间范博跟雷方勾搭的事还是通过猫娘传过来的,虽然她有投机的意味,但该领的情不能忘,道:“青州她是不能待了,你安排一下,今晚让她秘密出城,然后去吴江那边住一阵子避避风头,有叶智伟在碧螺春,姚裳又做了副县长,两人暗中照拂着,不至于出什么大的问题。”   又恐安保卿过于焦虑,乱了手脚,安慰道:“你且放宽心,猫娘只是青州的负责人,在这盘大棋局里根本无关紧要,先躲一躲,等事态平息下来,再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总不至于从此成了见不得光的影子,没那么倒霉!”   安保卿大喜,心下感激涕零,道:“老板,我……”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温谅站起身,不欲在这里多待,叮嘱道:“记住,出城也好,到吴江也罢,要安排的缜密一点,你不要直接插手,就算出了纰漏,也别把你给陷进去。”   安保卿点点头,他什么出身,在青州自己的地盘上,对付一群外来的合上,做这样的事根本是小菜一碟,见温谅即将离开,犹豫了一下,道:“老板,你要不要见见她……”   温谅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身子微微一顿,道:“不必了,替我问句好,祝她平平安安,一路顺风!”   离开了香积厨,温谅远远的回头望了一眼,闪烁的LED灯牌在夜色里十分的引人注目,怪不得齐舒进去之后,这家店依然经营的红红火火,上次来时他还曾感叹过,以为是那位张经理的功劳,没想到真正在幕后掌舵的竟是猫娘。   他何等聪明人,不用安保卿言明,也猜得出来香积厨应该是猫娘和齐舒合伙开的店。她们这样的人,经历了太多太多,见惯了险恶人心,每走一步都要考虑接下来的三四步如何走的妥当,又如何走的安全,所谓大隐隐于市,通过香积厨这样一家位于繁华区域的餐饮企业既可以作为投资,为将来找个安身之地,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洗一点手中来历不明的黑钱——要说她俩一个在明华,一个在蒲公英,只拿着那一点点的薪水过日子,恐怕最单纯的小孩子也不会相信。不过她们两人的雇主都不是好相与的狠角色,所以洗钱也得洗的隐蔽一些,不太招人耳目、流水最乱也最易做账的餐饮行业,自是首选无疑!   在这个世上生存,本不是容易的事,而身为女人,尤其泥潭中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因此温谅虽不欲跟猫娘做朋友,但遇上这样的事,能搭把手,还是搭一把吧!   之后五天,汇总了各方传来的消息,事情的脉络变的渐渐的清晰起来:燕系控制下的政法委系统突然对庄系发起了进攻,先是在京城抓到了蒲公英的总经理洪稼祥,从他的四个秘密据点搜出了大量暗账、现金、毒品、枪支等违法罪证,经过突审,洪稼祥认罪,供出了蒲公英涉黑、涉黄、暴力、谋杀以及官商勾结等诸多内幕,然后还是那一招顺藤摸瓜,调动十一个省的警力对涉及到的三十多个大中城市的蒲公英会所全部进行了关封处理,抓捕涉案人员近四千人。   而这一切仅仅是开始,惊雷行动很快从蒲公英转入到了官场,几乎每一天都有人被纪委从家里、单位和潜逃路上带走,行动之迅捷有力,打击范围之广之大,都创造了近十年来的记录。   一个月后,曾经名满天下的庞然大物蒲公英彻底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那些灯红酒绿、华盖云集的一幕幕,成为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和感概。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而由它引起的这场巨大风波也渐渐归入平静,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朝堂上的两大派系已经经过层层幕后交易达成了最终的和解——这在国内的官场不过寻常事,今日的仇敌明日的朋友,所有的政治最终都是为了利益,一个突发事件却在暗中搅得许多人不得安宁。   “庄少玄什么反应?”   温谅此时坐在关山一家只对会员开放的高档茶社里,对面坐的是唐叶,她穿着一身蓝色的OL套装,白色的大开领衬衣里能看到一点点雪白的肌肤,轻轻的摇摇头,道:“自从月前蒲公英被查,明王庄就闭门谢客,再也传递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盘踞国内十几年的蒲公英说倒就倒,上百名各个级别的官员说完就完,这样的对抗何等的可怕,别说一个温谅,就是十个温谅参杂其中,也注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现在最聪明的做法莫过于明哲保身,远离浑水,但世间事哪能如此容易,哲学讲万物都是联系的统一的整体,他既然进了名利场,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与之相反,如果面对这样的冲突还自以为能够置身事外,那才是真的置自己于万劫不复!   所以,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继续盯着吧,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话音未落,温谅的手机响起,是宁夕的号码,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下了接听键,听到宁夕低沉又带点沙哑的声音:“上官晨露死了……”   温谅的瞳孔急剧的收缩,连呼吸也在刹那间变得沉重起来,脸色一定极其的难看,难看到连唐叶也在第一时间发觉了不对劲,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身子骤然绷紧,修长晶莹的双手按在了茶几上,心脏提到了嗓子口,眼睛盯着温谅,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过了好一会,温谅才开口问道。   “就在刚刚,最多半个小时以前,在京西高速返城的路上被两辆大卡车前后撞击身亡,估计稍后官方媒体会正式公布消息,现在该路段已经被封锁,还不知是真的车祸,还是有人故意……”   挂了电话,温谅亲手斟了一杯清茶,缓缓的倾洒在了茶几边,窗外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纱,将地上的水滴照出了斑驳的七彩光华。   绿皮车上的初遇,联手制敌的默契,京郊的那场熊熊大火,伴随着刺耳的引擎声,那个仿佛站在阴影中的女人,一抬手,一回眸,道尽了何为锋芒,何为疯狂!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能在初次见面时叮嘱温谅“年轻人,京城帝都,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   能在他再一次惹下事端时挺身而出,事后只是简单的一句“下次不要再这样莽撞了!”   而到了最后一次相见,依然是帮温谅解决麻烦,这一次她说:“不过,你很好!”   仅有的三次见面,交情淡若春水,可又浓若酒醴,不远不近,不亲不疏,那种感觉,很奇妙!   “老板,你这是做什么?”唐叶惊讶的问道。   “没什么,”温谅仰起头,脸上再无喜怒,静静的道:“为一位故人送行!”   当天晚上,京城卫视用不到十五秒的时间播出了一则新闻,“……上午九时许,京城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总队副总队长上官晨露在一次执行公务时遭遇车祸,经抢救无效,不幸身亡,经警方现场勘查,认定是一起偶然事故,排除了他杀嫌疑,事故善后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然后便转入到下一则娱乐新闻去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从生到死,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温谅几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上官晨露之死并非官方宣称的偶然事故,而是被人蓄意谋杀,因为在去年年末,在三里屯月牙湾酒吧外,上官晨露曾流露过死意!   没人会在妙龄年华,预言自己的死亡,除非她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又过了三天,温谅放下一天的疲惫,正准备入睡,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接通后却是燕黄焉。   “来青州火车站,我在三号月台等你!” 第八百一十六章 唯有孤影立雪中   春夜的青州,总是带着点让人迷醉的幻觉,点点星辰将天幕描绘成孩童梦里才会出现的最美丽的画卷,黄白色的女贞花随着清风将香味融入到这座城市的血液里,几百年来,从未改变。   温谅孤单的站在月台上,挺拔的身姿仿佛凝固成了一座恒久的雕像,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鸣笛声响起,他转头望去,一辆绿皮火车慢慢悠悠的驶入了眼帘。   车门打开,现在不是人流迁徙的高峰期,下车的乘客并不多,至少没有后世那样蚂蚁般可怕的人潮,其中一部分还是在车上坐累了,趁着到站的间隙下来活动筋骨,所以温谅很轻易的看到了燕黄焉,正如她也很轻易的看到了温谅一样。   “你来了!”   温谅看着眼前的黄衫女孩,她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受到上官晨露之死多少影响,但总是挂在眉角唇边的盈盈笑意却消失不见,足以窥的内心深处并不像此刻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道:“我来了!”   燕黄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好像料峭春寒仍在,道:“你来早了!”   “不,”温谅摇摇头,道:“来的晚了些!”   对话很古龙,但现实却不是小说,要残酷的多,也复杂的多,两人并肩往无人的角落里走去,气氛压抑而沉重,短短十数米的距离,却仿佛走了几万里那么长。   “晨露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一些,但还有很多疑惑。”   燕黄焉双眸深处暗藏着无法言明的痛苦,却又不欲在温谅面前展露出来,转首看着右前方不知名的远处,低声道:“说来话长……温少,我只是在青州暂停,火车一开就得上车,长话短说吧,当初你给晨露的承诺,还作不作数?”   上官晨露曾拜托温谅在危急的时候出手帮上官深雪一次,温谅固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失信于人的背信弃义之辈,既然亲口答应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反悔,点点头道:“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   燕黄焉凝视着他,忽而展颜一笑,“温少,你很好!”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柔声道:“这里安全,过来吧!”   片刻后,一个人从附近的一节车厢走了下来,穿着宽松的卡其色运动服,上衣的帽子套在脑袋上,帽檐压得很低,双手插在口袋里,不仅看不到脸,甚至也很难分辨男女,但打扮极其的普通,属于放到人群里也找不到的那种。到了跟前,来人抬起头,容颜一如昨日般的清丽,只是那双不沾染尘埃的星眸却已经了无生气,浑没了一点点的光彩。   温谅愕然,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个人,竟是上官深雪!   燕黄焉恳声道:“温少,深雪现在很不安全,许多人都在找她,我藏了她一天一夜,已经到了极限,实在别无它法,只能把她送到你这里来,只求你念在相识一场,能保她平安无恙!”   温谅的心里迷惑极了,就算上官晨露身死属于不可违逆的必然,以燕奇秀的实力,保护一个上官深雪应该还不是难事,如何会让燕黄焉这般小心翼翼的送她来青州?   “燕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叫我黄焉吧,我知道你现在必定疑问重重,只是今天时间来不及,三天后你抽空来苏海一趟,那时但凡你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燕黄焉看了下表,道:“我该走了,深雪托付给你,切记,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哪怕是我再问起她的去向,你都不要告知,因为那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再是我了……”   我已不再是我?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温谅压下心中的层层不解,没有再继续追问,毅然道:“我明白,从今天开始,世上不会再有上官深雪这个人了!”   燕黄焉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上官深雪,眼睛里的怜惜一闪而逝,道:“深雪,他可以信任,以后你……自己多保重!”   火车的笛声再次响起,燕黄焉轻轻的抱了下上官深雪,决绝的掉头径自上车离开。   目送火车出站,温谅看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道:“走吧,我帮你找个去处。”   上官深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断线木偶般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温谅说话似的。温谅虽然不知道燕黄焉如何避过众多的耳目,将她安全带到了青州,却也明白越在外面待的久,出事的可能性越大,慢慢的伸出手,牵住她冰冷的小手,然后转身,就这般拉着她,一同走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前方路途不明,不过,还有我在你身边!   三天后温谅悄悄赶赴苏海,雇了一艘私人的小游船,和燕黄焉泛舟湖上。太湖风光之美,天下无双,又有佳人在侧,红袖添香,更难得是今晚的月色朦胧,平添了三分意境,可两人对膝而坐,面色凝重,哪里有分毫的闲情逸趣之心?他们选择在太湖见面,可不是为了欣赏美景而来,这里视野开阔,不虞隔墙有耳,然湖面上舟船过百,更没有被人发现之忧。   燕黄焉为温谅倒了一杯热茶,道:“温少,有什么疑问,请问吧,还是上次那句话,我知无不言。”   温谅接过了茶杯,感受着陶瓷杯面上的暖意,梳拢了一下纷乱的思绪,直接问道:“上官队长怎么死的?”   归根结底,上官晨露的死因,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只有知道她是不是横死,才能确定其他方面的缘由。   燕黄焉的微眯着双眼,闪过一道痛苦的神色,好一会才道:“她刚刚办完案子从外地返回京城,在高速路上前面的一辆卡车突然强行变道,开车的司机躲闪不及,撞到了车尾,不过刹车及时,并没有什么大碍,不料又有一辆满载的卡车从后面撞了上来……等找到晨露的时候,已经血肉模糊,全身上下的骨头几乎没有一块完整……”   温谅默然,不默然能如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正处级的公安干警被这样残忍的杀害,而事发不足二十四小时,官方就已经排除了他杀嫌疑,以交通事故做结论,不默然又能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温谅再次开口问道:“这次蒲公英被查封,是不是燕总的手笔?”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怎么讲?”   “老板为扳倒蒲公英提供了足够的证据,但京中的局势牵一发动全身,只有符合了整体的战略才会付诸实施,换句话说,正是因为扳倒蒲公英符合了上面人的心思,所以老板的意见才得到了采纳。”   “证据,什么证据?”   “是一个人!”   温谅脑海电转,突然明白了什么,道:“洪稼祥!”   “不错,就是他!”燕黄焉道:“蒲公英表面上的负责人是邓吉发,实际上洪稼祥才是蒲公英真正的掌控者,直接对庄少玄负责,他的手里握着所有蒲公英来往交易的账簿,行贿官员的名单,以及洗钱的一些黑幕。这些账簿有的根本不应该存在,但你也知道,为庄少玄那样的人打工,再笨的人也要学的聪明点,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什么,洪稼祥瞒着庄少玄偷偷整理了一些材料,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抓到了洪稼祥,哪怕蒲公英的后台再硬,也抵不过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当然,也千万不要忘了,只有两派的实力不相上下,或者彼此实力没有形成压倒性的差距,证据才会发挥它本来应该发挥的作用。   “果不其然,晨露带着人在京城暗中蹲了四个月,终于将洪稼祥人赃俱获,之后才有了这场风暴,将蒲公英一扫而光。说起来,你也曾间接参与到这场争斗里来……”   “我?”   “还记得那晚你为了救两个女孩,跟大少手下的魏辰龙起了冲突,然后给晨露打电话的事吗?”   温谅怎么会忘记,也是那一次,他感觉到了上官晨露流露出来的死意,也亲口答应她照顾上官深雪。   “就在那天晚上,你打电话的时候,晨露带了几组人正在洪稼祥的秘密据点外面布控,为了你的事,还特意亲自跑过去一趟,她跟了洪稼祥四个月,这是唯一一次离开布控现场,幸亏那次洪稼祥没有出现,否则的话……”   “原来是这样……”   温谅先是讶然,然后再一次陷入沉默。他清晰记得,电话打过去时,上官晨露没有片刻的迟疑,立刻赶了过来,却不知道原来她身上负着这么重大的任务,听燕黄焉的话里隐藏的意思,恐怕事后受到了燕奇秀的训斥也说不定。   这份人情本来就不小,可现在听了,才知道欠的有多大!   手中茶杯逐渐转凉,温谅端起来一口喝掉,然后给自己和燕黄焉的杯子重新倒满,再次一口饮完,如此反复三次后,继续问道:“还是不对,洪稼祥的身份应该十分的隐秘,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燕黄焉低着头,看着杯中自己的俏脸的倒影,仿佛不认识一样,缓缓的道:“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范明珠!” 第八百一十七章 双剑合璧   原来是范明珠,不是燕黄焉这时提起,温谅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范明珠先是救父无望,家财散尽后被庄少玄弃如敝履,然后走投无路,辗转投入灵阳罗韫的怀中,所求的自然是罗韫背后的燕奇秀。等到历尽艰辛,终于得偿所愿,被罗韫带去了苏海,不管是为了要在燕处站稳脚跟也好,还是立功心切急于表现也罢,将她在庄少玄处听来的隐秘事全盘托出,这才给了燕奇秀机会,抓住高层局势变化的切入点,造成了这一次从京城到地方的大风暴。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丝丝入扣,毫无破绽,逻辑上也经得起柯南金田一东野圭吾组队来推敲,但正是如此,才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正如同太阳也有黑子,世上本没有完美的东西,越是纹丝合缝,滴水不漏,越是要仔细的看一看,是天然如此,还是经过了人为的打磨?   “温少,你是不是觉得范明珠不可信?”燕黄焉突然问道。   温谅悚然一惊,眼前的女子似乎总有一种窥视人心的魔法,不说别的,单以心性和城府论,就是许复延左敬那样的大人物,也很难在顷刻间猜测到他的心理活动,可只是刚才一不留神的工夫,燕黄焉就把自己看的通透,眼神之毒辣,真是可怕之极。   “我不知道……”   温谅叹了口气,道:“我跟范明珠没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个人所知不多,只是想一想她跟庄少玄曾经的关系,你家老板能这么信任她,我确实佩服的很。”   “信任从来不是一蹴而就,对范明珠的调查,从她踏入明王庄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紫鸑办公室里关于她的档案足以堆放到三尺高,事无巨细,详细到连范明珠自己都不可能这么了解自己。”   见温谅似有不信之意,燕黄焉微微一笑,这也是今天来她第一次露出笑容,道:“紫鸑不知温少是否还记得,就算记得,可能也不了解她的能力。举个例子吧,紫鸑在调查范明珠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要查到她的父亲,却偶然发现了一桩怪事。”   虽然不知她为何提到了范恒安,温谅以不变应万变,反问道:“什么怪事?”   “范明珠的父亲范恒安最后死在了青州看守所,起因是跟其他犯人发生了肢体冲突,行凶者被当场击毙,看似很简单的一个突发事件,可紫鸑经过调查,发现其中另有蹊跷。那个行凶者叫赵建军,本是青州一霸,被抓起来后判了死刑,却无故在看守所滞留数月,没有及时移送监狱,好像就是为了等着范恒安前来,给他致命一击似的。”   温谅脸色如常,不过今晚似乎渴的特别快,又自斟自饮喝了一杯茶,道:“然后呢?”   “紫鸑顺着线查了查,竟然发现一个人无牵无挂的赵建军,似乎还有老婆孩子,只是在范恒安死亡前后突然不知去向。不过查到这里就再也查不下去,这些人又无关紧要,便放手没有深入,后来闲聊时跟我提起,我也没当回事,只不过现在想想,温少,你说范恒安之死会不会另有乾坤呢?”   温谅摇摇头,正色道:“不好说,范恒安在青州得罪了太多人,想让他死的不计其数,真被人下套害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燕黄焉低垂着头,看着杯中的清茶出神,道:“我只是想告诉温少,经紫鸑过手调查的人,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温谅脑海里浮现出燕紫鸑烟视媚行的样子,却没料到竟是负责情报收集的厉害人物,燕奇秀手下这八凤,果真没有一个善茬,歉然道:“是我多虑了……”   “不!”燕黄焉一直握着茶杯的手悄然一紧,道:“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范明珠此人绝不可信!”   温谅眼神微聚,没有说话,燕黄焉继续道:“范明珠对庄少玄而言,价值只在于她手中数千万的资产和年轻貌美的身体,一旦这两样都到了手,根本连玩物都算不上。这样的身份地位,如何能在安保严密的明王庄,得到关于洪稼祥这样的大秘密?”   “不错!”听了燕黄焉的分析,温谅也豁然开朗,刚才杂乱无章的迷惑,似乎打开了一道口子,见到了一丝的光明,道:“范明珠对此怎么解释的?”   “她自然说是偶然偷听来的,不过,庄少玄如果这么容易被人偷听,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这话在理,庄少玄能跟燕奇秀斗这么些年,自然不会是白痴,温谅奇道:“既然你想到了这一层,为什么燕总还是信了她的话呢?”   燕黄焉的脸上充满了无奈的神色,道:“老板等了五年,已经等的太久,但凡有一点点的机会,她都不愿意错过,而我的话她现在未必肯听,就算听了,也未必听的进去。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最初只是让晨露带人去堵洪稼祥,看看能不能真的拿到证据,要是拿到了,一切好说,要是抓到了人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最多让晨露背点处分,也损失不了什么。”   这是老成谋事之计,范明珠如果胡言乱语,一旦真相大白,以燕奇秀的手段,下场之惨,怕是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如果是真,燕奇秀得到自己想要的突破口,范明珠得到自己想要的信任,自是皆大欢喜!   “可怪就怪在这里,晨露抓到了人,也拿到了证据,范明珠所言句句属实……”   燕黄焉终于放下手中茶杯,单手托着下颌,眼中满是深深的迷惑,能在这个智计过人的小诸葛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要不是此刻的气氛太过严肃,温谅都有心找个相机拍下来留念。   舟中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温谅沉声道:“有没有可能,范明珠是庄少玄派过来的卧底?”   燕黄焉断然摇头,道:“不会,范明珠如果真是卧底,她一定骗不过我。”   温谅相信燕黄焉的判断,范明珠虽然也算是有心计有手段,够隐忍够坚强,但跟燕黄焉一比,简直是萤火之光有如皓月,根本不值一提。   舟中再次沉默,只有温谅的手指敲打案几的滴答声,一下,两下,三下,……他猛然抬头,道:“也许范明珠自己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   燕黄焉同时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温谅指尖点了点茶水,在案几上飞快的画了几条线,同时将脑海里的思路理顺,道:“范明珠为了报仇,已经无路可走,对她而言,找一个靠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找到罗韫,通过他攀上燕总的高枝,是仅有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题是,她是如何知道燕总,又是如何知道燕总跟罗韫的关系,我要不是种种机缘巧合,加上宁夕的关系,可能到现在对这一切还不可知,她仅仅待在庄少玄的身边,就能偷听到这么多的内幕?”   “退一步说,就算这些真的是她无意中听来,然后盘算着离开庄少玄投奔罗韫,期间岂能不露出一点马脚?庄少玄何等样人,会丝毫没有察觉?”   “再者,对庄少玄而言,自己的女人投靠到了对手的门下,尤其还是罗韫这个以好色知名的人的床上,这样的奇耻大辱,再怎么顾忌燕总,也不会选择忍气吞声!或许范明珠在苏海时他没有办法,可在灵阳,哪怕罗韫经营的再如铁桶一般,想杀一个人,总归不是太难的事。”   “可庄少玄都忍了,什么也没有做……”   燕黄焉神色兴奋起来,但眼神却愈加的清冽,道:“那只有一个可能,庄少玄故意让范明珠知道这一切,然后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到老板身边,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她告诉老板有关蒲公英的一切,而范明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棋子,自以为聪明,其实一直都在别人的算计里……”   “九成的可能性!”温谅仰起头,望着敞开的舟蓬顶上的夜色,道:“我现在只有一点不明白,蒲公英对庄少玄的意义不可谓不大,他少年起家,第一个成功的项目就是蒲公英,而蒲公英这些年也不负所望,不仅收敛了无数的钱财,也借之拉拢了许多官员,织成了一张无比巨大的关系网络,他这样的年纪,能在庄系里混出头,又在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后还能保持一定的地位,除了是庄懋勋的儿子之外,蒲公英的能量也是他的筹码之一,如何舍得这样轻易的扔掉了?”   燕黄焉接道:“壮士断腕,所谋必大!”   “是啊,可是他现在不在官场,困于关山,连京城都等闲不能回去,已经跟废人无异,就算舍了蒲公英,又能得到什么呢?”   温谅是真的想不明白,他手中的讯息十分有限,要不是今晚从燕黄焉这里得到了许多情报,连这一层也想不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再怎么惊才绝艳,也不可能凭空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所以这个问题,还需要燕黄焉来解答。   燕黄焉呆呆的坐着,过了半响,才苦笑道:“或许,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第八百一十八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不过,说来话长……”   温谅轻声道:“今天有的是时间,对不对?”   燕黄焉双手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眼神迷离,似乎陷入到了遥远的回忆中,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庄少玄仕途得意,年纪轻轻就已经主政一方,被称为年青一代最有前途的新星,在京城的风头一时无两,唯一能跟他比拟的,也只有老板一人而已。那时候老板已经在能源部站住了脚,担任电力司规划处的处长,并开始着手组建华能投资集团。他们两人一个从下而上,走的是稳扎稳打的仕途上升路线,一个自上而下,跨越政商两界,也自有一番广阔天地,被好事者戏称为绝代双骄,难免经常拿来做比较,一来二去,多了许多流言蜚语,不合啊,较劲啊,互相拆台啊,诸如此类的话,听的多了,心里就有了芥蒂,加上暗中确实发生了好几次直接或间接的冲突,两人又都是眼高于顶的性子,仇怨便慢慢结的深了。”   “如果仅仅这样,还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真正的关系恶化,是五年前庄少玄从地方上调回国家计委开始,他高升发展规划司副厅级巡视员,跟能源部有诸多业务往来,而电力司规划处正好是对口部门,两人的交集瞬间变得比过去十年都要多的多。这时的庄少玄不管从级别还是职务已然压了老板一头,工作的时候难免诸多刁难,老板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反正已经准备离开能源部,去新组建的华能投资担任董事长,就暗中设了局,将电力司拟定的年度火电网发展规划篡改了几个核心数据,让庄少玄背了一个大大的黑锅,被时任计委主任崔大勇在会上批评为性急浮躁不踏实,据说还传到了总理的耳中。这个评语让一心往上走的庄少玄大受打击,然后对老板展开了报复,在人事安排上进行了狙击,要不是燕家的某个长辈发了话,华能投资董事长的位子差点跟老板无缘。”   “……像这样的对抗又发生了数次,两人的火气也越来越大,半年之后,局势终于失控,那天,那天晚上……”   燕黄焉的声音轻微的颤抖起来,然后是手和脚,然后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动,脸上的神情不知是恐惧,还是悲伤,就如同陷入了一个恐怖的梦境,意识清醒着,却又无力从梦中醒来。   温谅伸手过去,轻轻的盖着她的手背,感受着眼前的男孩手心传来的温暖,燕黄焉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晚,由于我们自己人的出卖,老板最钟爱的女人被庄少玄抓走,然后被他残忍的折磨了一夜,拍下了很多的照片连带她的尸体在第二天凌晨送到了老板手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老板发疯……”   “虽然我猜测她的死并非庄少玄的本意,应该是出了意外,但结果如此,老板不可能听我的劝,或者说那个时候,谁的话她也听不进去……”   之后的事简单明了,燕奇秀发了疯,自然要展开疯狂的报复,上官晨露是她的头号干将,也在这一次报复中打出了赫赫威名,要不然那些四九城的太子党们,也不会怕她怕的要死。当事态进一步扩大化的时候,上面的人觉得小辈们闹的太不成样子,各打五十大板将他们赶出了京城,庄少玄承担了大部分责任,从此被剥夺了再入仕途的权利,对他而言,人生从此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而燕奇秀也在冲突中失去了一只眼睛,虽然同样被赶出了京城,却保留了掌控华能投资的资格,这或许是唯一的安慰。   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战争!   温谅静静的听燕黄焉讲完这段往事,终于明白五年前的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听起来很平淡,但以他的见识,自然可以听出隐藏在表面的平淡下的那些惊心动魄。五年前,正是那场大动乱之后,左右之争达到了顶峰,老一仓促上位,无兵无将,孤立无援,只有将庄懋勋带在身边参赞国事,依为柱石,也因此庄少玄得到了调回京城的机会,否则的话,以他的年纪,必定还要在地方上待一阵子,不会升迁的比燕奇秀还快。   同样在这个敏感时刻,老一要紧跟总设计师才能安然于位,跟属于保守派的燕系自然不太对头,因此庄少玄针对燕奇秀,看似是意气之争,其实暗合朝中大势。   不过庄少玄此人看似沉稳,实则暴虐,正如崔大勇对他一针见血的评价一样,年轻气盛,浮躁性急,一脚踩过了争斗的红线,引来比他更肆无忌惮的燕奇秀的疯狂报复,终致局面变得无可收拾。   而此时左右两派的斗争也在总设计师的调和下再次归于平衡,两人由于闹的太过难看,同时成了弃子,只不过当时左派势大,而燕奇秀看起来受的伤害也比较严重,所以受到的惩罚较轻,有华能投资集团在手,还不算一败涂地,只要能将集团从无到有发展起来,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毕竟她本来就是要从政界跳入商界,身为女子,在华国政界的发展有限,远远不如投身商界来的实惠和有利。   不过温谅不知道的是,对燕奇秀来说,她宁可放弃华能和她的一切,来换取心爱女人的重生。   可惜,这只是个梦而已!   至于庄少玄,温谅还有点疑惑,虽说其时庄懋勋还没有后来那样的权势,无法让儿子干净利落的全身而退,但眼睁睁看着他被逐出京城,离开仕途,明日之星就此陨落,也未免太严厉了一点,难道就不能象征性的贬到某个小地方苦熬几年,等风头过去再寻求复出?这样直接一棍子打死,对一个有志于青云之上的人来说,真是比杀了他还残忍!   “那个女人是……”   温谅犹豫了一下,终还是问了出来,燕黄焉叹了口气,道:“她姓鱼,双字清浅,老板总是昵称她做小鱼儿。”   温谅苦思冥想,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个名字,燕黄焉悠悠道:“鱼清浅你不认得,但跟她关系最要好的表姐,想必你一定听过的。”   “谁?”   “她姐姐是鱼疏影,也就是雷雨已经去世的妈妈。”   温谅瞬间变了脸色,许多盘绕在脑海的疑问豁然贯通,第一,为什么庄少玄受到的惩罚比燕奇秀严重这么多,不是庄懋勋无能,而是他同时得罪了燕奇秀和雷云海,能流落到关山做富家子,已经是庄懋勋尽了最大努力的最好结果了!   第二,为什么雷雨已经病入膏肓的妈妈在五年前的某夜接了电话后吐血身亡,现在想来,必然是接到了妹妹鱼清浅惨死的消息,一时悲怒交加送了性命。虽然她本来已经命不久矣,可终究是因为庄少玄做下的恶事连累,这笔账算到他头上,也不冤枉。   第三,同样是五年前,宁夕被宁虎臣流放国外,一方面是为了断绝跟许庭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被燕庄之争造成的严重后果所波及,与其留在京城这个动乱的漩涡中心,不知何时闹出乱子,不如远去国外,至少能保个安然无恙。   “鱼家世代书香,学者辈出,虽然不涉政坛,但在经济、文化、意识形态和战略规划方面卓有建树,不少人都是主席和总理的座上宾,鱼疏影是鱼家嫡系,备受宠爱,可嫁给雷云海后,婚姻生活并不如意,为此鱼家的几个年轻人还找过雷云海的麻烦,事后雷云海连吭都没敢吭一声,一是怕雷老爷子,二来也是自己理亏,而鱼家也不好惹。不过清浅却只是鱼家的一个远房旁支,生活很是普通,除了跟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姐姐鱼疏影关系亲密,连名字都是跟着姐姐起的,跟鱼家其他人并没有过多的来往。老板认识清浅的时候,她刚通过鱼疏影的关系调到京城一家银行上班,老板有次经过银行门口偶然遇到,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一切……”   说到这里,温谅已经对燕庄之争的前因后果有了清晰的脉络,但这些又跟当下的局势有什么关系呢?   “不急,我再给你说另外一个故事。”   燕黄焉闭上了双眸,似乎在回想另一个故事要从何说起,片刻后睁开眼睛,道:“你听过晨露曾经将仇人拉到东北的野山沟里给刮了的传说吗?”   温谅点点头,初入京城就从雷方的口中听到了这个传说,不过他并没有当真,上官晨露在京城得罪的人太多,被人编排也在情理之中。   却不料燕黄焉静静的道:“传说是真的,不过没那么夸张,晨露的技术没有学到家,只刮了一百多刀那人就死了,死的太便宜了些!” 第八百一十九章 日到正午已黄昏   “那一年,晨露刚刚十五岁,有疼爱她的父母,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妹妹,生活虽然不算富足,但至少过的很平安喜乐。直到那天晚上,她等着值日的妹妹一起回家,在一条无人的小路上遇到了县里的小霸王,一个县委副书记的儿子,他刚跟一群狐朋狗友喝了酒,又一向无法无天惯了,遇到两个美丽的少女,还能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燕黄焉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晨露为了让深雪逃跑,自己留下来挡住了他,却也无力反抗被辱了身子。事后为了避免深雪担心,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谎称自己甩掉了那人安全脱身,并叮嘱她不要告诉家人。晨露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别说一个县委副书记,就是街头上的小痞子,也根本惹不起。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不料两个月后,晨露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在那样的小地方,发生这样的事立刻便闹的满城风雨,晨露受不了爸妈的逼问,只能说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她父亲实在气不过,就去了副书记家里讨要一个说法,对方先是不承认把他一番羞辱赶了出来,然后等他又去单位上访的时候被派出所按了一个扰乱治安的罪名抓了起来,可抓进去仅仅三天,晨露和母亲接到了通知,说他突发心脏病死在了拘留所,尸体已经连夜火化……”   “晨露和母亲哪里肯依,先后多次到县市上访告状,可要不是无人搭理,要么就是石沉大海,期间受尽了白眼和羞辱。当她们又一次上告无门,从市里返回县城的时候,在路上被一群社会上的人一顿殴打,晨露当场流产,差点大出血送了命,母亲也因为重重打击精神失常,没过多久就溺亡在了城边的河里,连尸体都没有找到,不过对她而言,也许活着还不如死去……”   温谅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之意,但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怒火中烧,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类似这样的遭遇,或者比这样的遭遇更残忍十倍的事,每一天都在国内许多不同的地方上演着,可匹夫之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体制不改善,法制不健全,人比法大的国情不扭转,不遇到事情就罢了,一旦遇到事,就会明白普通人的力量有多渺小,多无助,多苍白!   所以,既然选择了困难模式,就要努力的往上攀爬,让自己变的相对强大,然后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再没有第二条路!   “那时老板跟清浅已经熟识,相约离京游玩,恰好经过这里,遇到了孤零零跪在河边祭典母亲头七的晨露和深雪,清浅心地善良,又和深雪一见投缘,打听到她们的经历,便求老板将她俩带回了京城……转瞬十年,上官晨露的名字已经在京城人尽皆知,可却无人知道威风凛凛的她,曾有这么一段惨绝人寰的往事……”   “离开县城后,晨露一边跟着老板做事,一边暗中部署着复仇,其实当时老板要整垮那个县委副书记,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晨露一定要亲自动手,所以延缓了五年,曾经的副书记已经高升做了副市长,在当地位高权重,关系网错综复杂,不是那么好对付……”   温谅插话道:“所以你出手相助,也是从那时起,你跟上官队长成了莫逆之交……”   这个不难猜到,上官晨露固然厉害,跟在燕奇秀那样的人物身边历练五年,足以顶上别人二十年的时光,可她非以智计见长,要正大光明的整垮一个副市长,并不是太容易的事,而能有这般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只有燕黄焉才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温谅还记得上官晨露之所以来拜托自己,主要是听了燕黄焉的话,再看现在上官晨露身死,燕黄焉拼了命的也要保全上官深雪,两人的交情之深,实在非比寻常。   也只有共同经历过这样的事,上官晨露经历大难后早已尘封的心,才会对另一个人开放!   燕黄焉点点头道:“我跟晨露虽然性格完全不一样,但却很合得来,她要报仇,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有你出手,那个副书记,不,副市长一定逃不掉了……”   “副书记也好,副市长也罢,真要有心算无心,谁也逃不掉该得的报应。具体的经过就不说了,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下了一个套,拿到了副市长贪污受贿的证据,那人本来还想活动活动判个死缓,派亲信拿了重金来京城活动,我找了一个相熟的掮客,不仅骗光了亲信的钱,还从他口里得到了更多的罪证,所以一审就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搞垮副市长之后,接下来就是那个小霸王的其他亲属,母亲,哥哥,嫂子,还有两个叔叔,一个舅舅,以前都依靠副市长这棵大树捞钱过日子,横行无法,鱼肉乡里,有政府的,有公安的,有开矿的,有经商的,我们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先后让他们一个个都遭了秧,要么违法违规丢了职务,要么犯了经济或刑事案子进了监狱,整整一个家族彻底散了……唯一没有动那个小霸王,所有的事都故意没有牵连到他身上,那时的他已经被他父亲安排在市财政局上班,正准备解决副科级别。据他后来自己说,当时已经感觉到了有人故意准对他们家族,整天忧心忡忡,不知何时就会轮到自己,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不过他怎么也没想过,起因竟是多年前那个被他侮辱的小女孩,做的坏事太多,难免忘性会大一点……”   “将小霸王放在一边,任他疑心疑鬼,我们又找到了将晨露打的流产的那伙小混混,领头的那人已经成了混成了县里道上数的着的人物,这次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通过公安的资源,从省里派了人将他们作为黑社会组织团伙一窝端了,领头的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晨露一枪击毙,算是死的轻巧了些,也幸运了些。”   “等做完了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快两年的时间,小霸王终于没有勇气再在当地待下去,连刚结婚不久的老婆都顾不上,离职离开了当地,悄悄的跑到了南方。晨露一直盯着他,让他一点点,一步步体验了一把人世间诸多的艰辛,钱没了,权没了,找不到工作,被朋友背叛,出不了苦力又没有一技之长,最惨的时候只能在路边垃圾箱里找东西吃,还数次进了监狱……等他完全没有了人样,跌入到了人生的最低谷,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晨露又安排人给了他一根救命稻草,让他觉得自己转了运,开始重新对生活燃起了激情和欲望,晨露终于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带到了东北荒无人烟的野山沟,当着父母的灵位,一刀刀活剐了他……”   听着燕黄焉讲述着上官晨露的那些往事,温谅对这个已经逝去的女子有了更加立体的了解,仿佛能够错开生与死的间隔,走进她的内心深处,那里孤独和绝望交织,高傲和自卑并在,对妹妹的怜爱,对家人的内疚,对这个浊世的冷漠,对复仇无所不用其极的阴狠,人性的可怕与复杂,人生的艰难和无力,都在这十年间,在这个女子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是不幸的,在花样年华经历了这般的苦痛,而她又是幸运的,因为当许多人经历同样的事情之后,只能忍气吞声之时,她却得以最终将仇人杀死在自己父母的灵位面前。   不过,不幸的或许也是幸运的,至少怀有仇恨,还有活下去的理由,而幸运也是不幸的,复仇之后,上官晨露已经失去了生的意义,她之所以能继续活着,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上官深雪!   温谅心中一动,似乎触摸到了什么,燕黄焉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想必温少已经听明白了这两个故事的联系,那就是上官深雪!当年鱼清浅之所以对路边一瞥中望见的两个小女孩如此上心,她的善良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是因为上官深雪跟她有六七分的相似,到了后来,十年的相处,这种相似不仅仅是在容貌上,连气质和性情也相似了许多,老板总是调侃说,鱼清浅是小鱼儿,上官深雪年纪更小一点,是只小鱼苗!”   温谅微微张开了嘴巴,他隐约猜到了跟上官深雪有关,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层关系。   他又想起在京城燕山区雷雨自己的秘密小屋里见过的那张照片,正是他的妈妈鱼疏影,当时还觉得跟上官深雪有几分的相似,而鱼疏影正是鱼清浅的姐姐。   雷雨将对妈妈的思念全部转移到了上官深雪身上,甚至为了接近上官不惜男扮女装,人同此心,在爱恨总是极端的人身上,不管是年纪尚幼的雷雨,还是纵横捭阖的燕奇秀,实际上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最早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 第八百二十章 人中龙凤   自从鱼清浅惨死之后,跟她伉俪情深、结下生死不渝的誓言的燕奇秀之所以还能独自坚持下来,一是因为仇恨,二则是因为上官深雪。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想起那一天躺在自己怀中的冰冷的伊人,她都忍不住要发狂,虫蚁噬心不足掩其痛,目断魂销不足言其悲,所以一方面拼命的工作,用满满的行程来麻痹自己,不敢有一刻空闲下来的时光,另一方面却把对鱼清浅的思念全部转移到了上官深雪身上,对她疼爱有加,有求必应,从生活到工作关怀的无微不至,外人都以为最受宠的八凤,其实合在一起也不能跟上官深雪相提并论。   温谅突然想起雷方曾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有个副省长的儿子意图染指深雪,被上官晨露一枪打爆了老二,事后却仅仅只背了一个处分,换了个地方避了避风头,而那个副省长最终去官去职,身陷囹圄,结局如此对比鲜明,当时还以为上官晨露得燕奇秀如此看重,为了她竟不惜扳倒一个副省长,此时想来,更多的原因,其实还在于上官深雪。   燕奇秀和庄少玄被逐出京城之后,一个痛失所爱,一个仕途断送,两人之间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但碍于局势和规则,都不敢轻举妄动,所能做的,无非是扶植罗韫这样的小角色,扯一扯庄少玄的后腿之类的小动作,而庄少玄同样如此,华能投资壮大的过程中没少被他暗中下绊子,吃了不少的亏。   也就是说,如果朝中大局不起变化,小打小闹可以,像五年前那样在京城大打出手的大场面是想都不要想,谁先犯规,谁就要彻底出局,不会有第二个选择!到了那一步,想维持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更别说有足够的能力来报仇了。   庄燕都是聪明人,所以保持了克制,但克制不等于放弃,正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心里都明白一点:建国这几十年来,没有政争的和平时间不会超过十年,只要耐心等,总是能等到机会的。   五年后,机会终于来了!   这五年来,随着南巡讲话的尘埃落定,改革派彻底占据了上风,与时俱进,除弊革新,大刀阔斧的对体制和经济两个层面进行了大手术,打破了以往的许多条条框框,让整个国家有了赞新的气象,但正如五千年来每一次改革一样,一方面触犯了上层既得利益者的权益,另一方面也因为摸着石头过河,走了许多弯路,引起了中层老百姓的反弹,尤其是国企这一块,更是怨声载道。但因为总设计师无与伦比的威望,局势尚能保持稳定,但到了96年末97年初这段时间,这位国家的领航者已经年岁日大,朝不保夕,威慑力降到了历史最低点,等到老人二月份去世,保守派抓住时机,借蒲公英趁势发难,在沉寂几年之后,再一次强势的发出了属于自己一派的声音!   “……对庄系的这次进攻,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警告,老一这几年拉左抗右,将雷系打压的抬不起头,又逐渐插手军方,培养了部分嫡系,连一向中立的宁系也要退居三舍避其锋芒,据闻宁老爷子甚至准备今后两年慢慢的退下来,不知是真是假,但仅仅从这个传闻就可想而知,大家都被逼到了什么地步。等宁雷两家表现的老老实实,燕系立刻木秀于林,老一便转过头来拉右打左,将燕系手里的几处重镇强夺了去,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燕系内部要还以颜色的呼声从来不曾停过,只是被燕老强行压了下来。”   “而这一系列的谋划,都出自庄懋勋之手,此人心智谋略几乎无人可及,翻云覆雨,诡异莫测,哪怕局势再艰难不利,他总能于不可能处找到一线生机,然后反败为胜,成为笑到最后的胜利者。今年十五大一中全会即将召开,有消息称老一准备让庄懋勋进入中央政治局委员行列,一旦成真,以庄的手段必将发挥更大的破坏力,那时候别说燕系,恐怕雷系也要仰人鼻息,从此天下一家,别无分号。因此老板秘密去见雷云海,他没有阻止,甚至暗含鼓励,理由正在于此!”   温谅两世为人,虽然对朝中大势稍有了解,但也只在战略层面,比如谁上谁下,谁输谁赢,对其中的细节所知并不多,所以听了燕黄焉的描述,才知道这一次燕系的进攻之所以选择蒲公英为突破口,一来是为了警告老一不要跟着改革派走的越来越远,二来却是为了阻止庄懋勋进政治局。   一个人,能让对手如此的忌惮,可想而知,究竟厉害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这样的反击,雷系做过,宁系也做过,但无一例外的全部失败,那时候的燕系站在老一的一边,尝到了胜利者的滋味。而这一次宁雷两家选择了偃旗息鼓,燕系则要跟曾经的合作者单独对抗,结果会不一样吗?   温谅知道,并不会,反而正因为这一次燕系的进攻失败,让老一彻底摆脱了尴尬的身份地位,真正成为权力顶峰的存在,开始掌舵这艘载有十三亿人民的巨舟前行!   这就是政治的规则,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了解了这些,才能来继续分析庄少玄的举动,如果庄少玄是有意让范明珠偷听到了有关蒲公英的一切,并无动于衷的目送她投入了燕奇秀的阵营,说明他根本不怕蒲公英的消息泄露,或者说他的用意本来就是如此,要借范明珠的口送燕奇秀一个大礼。   庄少玄不欠燕奇秀的钱,而是欠她一条命,所以别说送蒲公英这样的礼物,就是将手中的产业全部送出去,也不可能让两人冰释前嫌。   因此,庄少玄一定别有用心。   分析他的用心,首先要分析庄少玄的性格,此人为官时政绩斐然,可见很有能力,为了大局,能用一年的时间放长线,不动声色的把唐叶安排到于培东的圈子里,可见城府森严,但大忠似奸,大善似恶,有光就有暗,表面的完美之下,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弱点。   正如燕奇秀的弱点在于用情鱼清浅太深,否则的话,就算鱼清浅因庄少玄而死,想要从中得到足够的利益作为补偿,并不是一件难事,可她偏偏选择了不计后果的疯狂报复;而庄少玄的弱点在于目中无人,性情暴虐,他本就聪明,大有乃父之风,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从无挫折,这也让他没有机会磨练心性,一旦遇到燕奇秀这种毫不逊色的对手,一来二去,便开始沉不住气,变得性急浮躁,而从他年少时就开了蒲公英这样的地方,对女人的态度如何不问可知,所以将鱼清浅虐待致死,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可见,性格决定命运,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庄少玄离开仕途之后,心性早已扭曲,比起之前更加的暴虐无度,他最恨的人,第一是燕奇秀,第二,却出乎很多人的预料,是他的父亲庄懋勋!   恨燕奇秀很好理解,恨庄懋勋,却是恨他没有保住自己,关键时候,庄懋勋选择了自保,毕竟儿子犯了这么大的事,他也脱不了干系,五年前的京城,庄系的实力太过弱小,能自保已经尽了全力,至于儿子,只能舍弃。   庄少玄不怪父亲没能让自己安然无恙,那不可能,也不现实,他怪的是,父亲不仅没能让自己保住公职,甚至连党籍都没能为他保住。身在官场,起起伏伏等闲事耳,只要公职还在,总有起复的一天,哪怕再退一万步,公职没了,可只要党籍还在,此身尚属组织,将来风头过去,做些迂回,也保留了重回政坛的希望。   可惜,他被一撸到底,开除公职,开除党籍,虽然根据《党的纪律处分条例》第十五条,开除党籍五年后可以重新申请入党,但条例后还有一句“另有规定不准重新入党的,依照规定”,而他的处分上特别注明了一点:二十年内不得重新入党,正是适用了这一点!   燕奇秀死了爱人,瞎了眼睛,当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易过关,这样一来,等于说彻底断绝了他的仕途路。   也从这一天起,庄少玄已然癫狂!   所以他要报复,哪怕因此引得天下大乱,多少人人头落地也再所不惜,而报复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朝局重新陷入动荡!   他等了五年,终于等来了机会,舍弃区区一个蒲公英,何足道哉!何况也只有蒲公英这样的诱饵,才能诱使燕奇秀动心,才能诱使燕系高层下定决心动手!   至于可能会影响庄懋勋进入政治局(注意一点,政治局委员,跟常委是两个概念),更是不在他考虑的范围,或者说旁观者清,他已经看的很明白,父亲要想在十五大一中全会成为政治局委员全无可能,燕,宁,雷三系一定会联手阻止,老一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大多数反对的时候,强行推动这个提案。   找不到蒲公英,敌人还会找其他的把柄,与其如此,不如让蒲公英做了这个炮灰!   打断骨头连着筋,虽说恨自己的父亲,但庄少玄也知道,事后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还得靠父亲的面子和实力。   此时,保守派虎视眈眈,欠缺的只是一个突破口,而燕奇秀掌控了范明珠,从她口中得知了蒲公英涉及的重重黑幕,她同样不愿错失这个良机,哪怕燕黄焉多次警告她小心其中有诈,她同样不在乎。   有诈又如何,她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于是,在大局已经到了一点即着的关键关口,两个为了报仇已经疯魔的聪明人若有心若无意的轻轻一推,两股势力的碰撞,让看似无比强大的蒲公英瞬间烟消云散,让数百威风八面的官员们瞬间踉跄入狱,也让一人足可镇京城的上官晨露瞬间人鬼殊途,更让受尽恩宠的上官深雪开始亡命天涯!   温谅幽幽一叹,与这两人的手段相比,他在青州做下的那些事,简直跟过家家一样,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动乱一起,燕系的进攻犀利且老道,不等庄懋勋反应过来,凭借蒲公英已经将这两年失去的几个重要省份都拿了回来,庄系心生忌惮,第一时间安排人找燕系的负责人开始谈判,而此时一直坐山观虎斗的雷系适时的发声,他也不愿看到燕系再次独大,居中调和让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可以肯定的是,庄系一定做出了大步的退让……”   温谅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的退让不过是暂时性的而已,再过五年,到了02年,庄系将卷土重来,这都是后话了。   “上层的事离的太远,我们暂且不管,单说庄少玄,他的第一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晨露。一是因为五年前那场大战,晨露一直战斗在第一线,得罪庄少玄得罪的最狠,而这次抓捕蒲公英,也是晨露最先动的手;二是因为老板手下的人里,晨露最具有代表性,她一人坐镇京城这些年,不仅很好的维系了老板跟京城的联系不断绝,甚至在这么多年后,老板说出的话,在京城依然算数,靠的就是晨露。呵,有人说老板手下八只凤,其实是七只凤一只狗,辱的就是上官,只有越怕谁,才越要逞些口舌之利,有何用处?温少,说句心里话,我们这些人无不是从卑微中而起,何德何能敢称凤凰?不过都是老板手下的狗罢了,只是晨露最凶,所以被骂的最狠!”   温谅摇摇头,道:“也不必妄自菲薄,所谓人中龙凤,以上官队长和你的天资,凤这个字,还是当的起的。”   燕黄焉难得的露出一点笑容,道:“温少,有你这句话,我很为晨露开心!”   温谅默然,上官晨露何等样人,堪称燕奇秀手下第一得力干将,庄少玄选择她下手不足为奇,这也是为什么在月牙湾外,上官晨露流露出死意的原因,想必她自己也清楚,这一次争斗来势汹汹,未必能全身而退。可面对生死,她又是何等的淡然,死,有时候并不可怕的,可怕的是当你知道必死的时候,还能坦然处之,这样的人物,如何当不起一个凤字?   燕黄焉微仰起头,不知是不是害怕温谅看到自己眼眸深处那闪烁的泪滴,道:“……自从老板决定从蒲公英下手开始,我一直很担心晨露,但担心归担心,很多话也不能说,哪怕我们亲如姐妹,份当知己,可既然是老板定下的事,我不能违抗,还要尽心去办好。晨露其实自己也明白,她没有退缩,甚至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唯一的要求,是让我照看深雪……”   “因为我们都明白,一旦晨露出事,庄少玄的第二个目标,不会是别人,一定是上官深雪!只有抓了深雪在手,他才能肆意的羞辱老板,就像他当年用清浅姐羞辱老板一样。”   “我不确定,要是深雪也出了事,老板还能不能保持最后的一点理智,有九成的可能性,她会发疯,也许那样,正中了庄少玄的下怀……”   温谅不能不服,借乱起之时,先杀上官晨露,断了燕奇秀一条臂膀,也断去了上官深雪在京城的保护伞,然后只要将上官深雪握在掌中,就等于掌握了燕奇秀的死穴,以庄少玄的手段,有的是办法,让燕奇秀发狂,然后必定是无数的深坑等着她往里面跳。   只是上官晨露既然能拜托燕黄焉,也能拜托自己,却唯独不愿将妹妹托付给最有权力和希望保护她的燕奇秀,岂不是咄咄怪事?   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老板也许不会在意晨露的生死,但她一定不会让深雪出事,所以要我亲自带人将深雪接到苏海,我去了,人却没接到!”   燕黄焉咬了咬下唇,突然转过了身,背对温谅褪下了上衣,露出了整个玉背,温谅微微一愣,然后却眼前的所见惊的呆在了当场。   本该光洁如玉的后背,此时被一条条狰狞的有如蜈蚣状的鞭痕爬满,有些地方还往外翻起,不知是发炎还是何故,隐隐可见紫黑色的坏肉。   “这是……”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老板治下的规矩,”燕黄焉穿好上衣,转过身来,若无其事的道:“我既然没有接到人,只有生受了这三十鞭,要不是老板垂怜省下了二十鞭,我未必还有命能和温少一起划舟赏月。”   温谅难以想象,燕黄焉经历了如何的心理折磨,才决定违背燕奇秀的命令,悄悄的将上官深雪藏了起来,又如何顶着身上这明显刚挨过不久的鞭伤,把人送到了青州自己的手中,又是如何不露一点疼痛痕迹的和自己泛舟太湖,任由自己追问一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的人,可敬可叹!   温谅终于开口问道:“上官队长为什么不愿意深雪去苏海?”   燕黄焉的手紧了一紧,嗓音突然变得沙哑,道:“因为她不想深雪的将来,和我们一样!” 第八百二十一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   古人有“一入侯门深似海”之叹,燕奇秀并不能代表燕家,故而也算不得侯门,但在当今这个国度,贫富差距拉的太大,以她现时手中所掌控的权势和财富,对普通人而言,已经远非“侯门”两个字足以概括,崖岸之高,让人望而却步。   燕黄焉等人,因为种种原因被燕奇秀收罗麾下,悉心教导,供以驱使,看似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实则受制于人,身不由己,甚至连名姓都一同舍去,正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福祸两重天。   上官晨露本是一普通人,若不是为势所逼,一步步走到了今日,兴许现在也不会横死车中,而是读书上学嫁人生子,像无数普通人一样,平凡,平淡又平平常常的度过一生。可惜现实没有如果,她毕竟身负血海深仇,当燕奇秀伸出了手,她已经没有选择。   但她临死之际,却想给妹妹一个选择人生的机会!   一个没有大人物,没有大权势,没有荣华富贵,没有勾心斗角,完全不同于她的另一个人生!   一个属于普通人的人生!   当然,从辩证法的角度,所得所失,也不能一概而论之。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若不是燕奇秀,几人中有的或许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被人轻贱而漂浮于俗世,有的或许怀才不遇,郁郁终日,平凡无奇的度过一生,哪里能够得见这般广阔波澜的世界?   燕奇秀对的起她们,她们自然也要对得起燕奇秀,所以上官晨露并不后悔曾经的选择,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不谙世事的妹妹再重复她的老路。   温谅只见过上官深雪一次,但以后陆陆续续从雷雨口中听到了她的一些事,足够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形象:单纯,认真,善良,如同从淤泥中长出的莲花,没有被这个肮脏的人世间所玷污,所同化,而这点点的洁净全依靠上官晨露牺牲了自己才换来的,一旦她死去,由于鱼清浅的缘故,深雪必然会成为填补燕奇秀心底裂痕的影子,到了那时,就算受尽宠爱又如何,仍不过是笼中雀,金丝鸟,别人的替代品而已。   那样的人生,或许有人想要,但绝对不会是上官深雪想要的人生!   言尽于此,温谅终于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也终于明白自己接受了一个怎样的烫手山芋,既然上官深雪牵扯到了燕庄二人的生死之争,一旦温谅收留她的事暴露出去,很可能会两头不讨好,任凭他现在刷的T装如何的耐扛,直面这两大BOSS,也是瞬间躺尸的命!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得以安身天地间,无非靠着一个信字,既然事先答应了人家,尤其还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温谅没那个脸皮出尔反尔,更没那个出尔反尔的心思,叹口气,道:“看来我藏的地方还不够隐蔽,等回了青州,再给深雪另寻一个去处吧。”   燕黄焉不是没有考虑过,这般全盘托出的后果,很可能吓的温谅改变了先前的决定,将上官深雪又送了回来,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面对燕庄二人的勇气和实力。如果真的那样,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说起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多么的紧密,甚至还因为罗蹊的事起过冲突,勉强算是朋友和合作者,但此时此刻,除了温谅,她也实在找不到另一个可以相信,也可以托付的人,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哪怕她如何的聪慧过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只能三分人事,七分天命罢了。   “温少,多谢了!”   燕黄焉端起一杯茶,和温谅的杯子轻轻一碰,表情严肃且庄重,道:“以后若有用的着黄焉的地方,只要与老板无碍,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温谅摇头道:“那倒不必,我做此事,只是因为答应了上官队长,燕小姐无需如此!不过,之后若有什么消息,大家可以互通有无,我已经足感盛情。”   “叫我黄焉吧,记得上次就跟温少说过了,莫非瞧不起小女子不成?”   “咳,黄焉,礼尚往来,你也叫我名字好了,什么少不少的,你认识多少京城里的大少,我又算哪根葱,没得寒碜!”   两人举杯在手,对视一笑,无形中拉近了许多距离。温谅一口饮尽香茗,道:“多问一句,你怎么把深雪安全带到青州的?”   “三个月前,我做主在黄淮省中洛市办了一家投资公司,由于草创不久,很多事情需要我亲力亲为,所以每个月会有五天的时间去那边办公。又因为中洛的飞机场还在建设当中,乘飞机出行需要换乘两次,很不方便,所以我都会乘坐可以直达中洛市的7180次火车……”   7字开头的代表绿皮慢车,能在三个月前未雨绸缪,定下这样的暗度陈仓之计,其中的深谋远虑实在让人不能不服,温谅拍手道:“而这趟7180列次的火车每次又会在青州火车站停留二十分钟左右,黄焉,你真的好算计……”   等到两人走出船舱,竟见东方初白,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夜,为了避人耳目,船到岸边,燕黄焉先行离开,温谅却在上岸后找了一家卖早点的小饭铺,要了包子和稀饭,坐在饭铺外面的石凳上,面对着远处太湖的日出美景,一口包子一口饭,美美的吃了一顿。   谁能想到,在刚刚过去的那一夜,这个少年听闻了多少骇人的秘事,尤能如此四平八稳的坐着,不知是心大,还是胆大!   温谅放下碗,付了帐,刚要抹嘴走人,突然看到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四五处掉头准备跑开,他的眼中露出几分笑意,高声道:“师汝阳,过来!”   那人哭丧着脸,满心不情愿的转过了头,却又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小跑着来到温谅身边,低三下四的道:“爷,您叫我?”   温谅没好气的道:“你还活在清朝是不是,瞎称呼什么,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要叫姐夫,我懂的,姐夫……”师汝阳舔着脸,让人怀疑,如果有必要,他会不会伸出舌头,流着哈喇子来装乖巧讨好温谅。   温谅一口气憋在嗓子眼,瞪了师汝阳一眼,道:“我姓温,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手指!”   师汝阳上次得罪了燕青鸾,被燕玄鷟废了一根手指,后来虽然接上了,但影响了部分功能,十指连心,那种痛才是刻骨铭心,听温谅一恐吓,立刻吓的差点尿了裤子,腰弯的几乎要跪倒地上了,不敢再胡扯淡,道:“温总,您老好,今个出门听到喜鹊叫,就知道一定要碰上贵人,可不是巧,正好在这头遇到您。”   温谅微微一笑,道:“小畅啊,对了,你姐姐是这样叫你的吧?”   “还要再亲近些,再亲近些,我姐都叫我畅儿的。”   温谅作势欲踹,师汝阳忙收了套近乎的嘴脸,道:“小畅,就叫小畅。”   “最近没惹什么麻烦吧?”   师汝阳自从上次受了教训,疲懒好色的性子倒是改了不少,虽然仍旧不怎么成器,但跟往日比起来,好歹是个不小的进步,现如今专心给卫衍开车,倒真的很少惹麻烦了。   “没,绝对没有,温总,我也是有心有肝的人,姐姐为了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有您,连累您跟那帮子女人交涉,肯定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就冲这些,我要是再不知悔改,沾花惹草的瞎胡闹,还是不是人?”   先不说真假,单单这话里的意思,还真让人刮目相看,温谅点点头,道:“没惹麻烦就好,别看你姐姐现在高升,在县里可也招人嫉,你要是被人设套拿了把柄,真出了事,就是你姐姐也救不了你。”   “我明白,明白,天天也就跟着卫衍那个娘娘腔待在团委,出不了什么事!”   温谅眉头一聚,道:“刚夸你有长进,怎么又犯浑,卫书记好歹也是你姐夫,言语尊重一些。”   “呸,就他还想当我姐夫?什么玩意!”师汝阳对那天卫衍没救自己很是不满,贼头鼠脑的看看四周,道:“温总,您是不了解情况,卫衍在外面有人了,养了个二奶……”   温谅差点一头栽到地上,跟你很熟吗,这样的事能随随便便跟一个外人说吗,不想再跟这个家伙扯下去,站起身道:“干好自己的事,别尽说些胡话。”   “真的,温总,温总……您,您慢走啊,有空常来。”   温谅这次来苏海没有开车,没有带常成,也跟燕黄焉一样,选择坐火车出行,毕竟在火车站那个环境,想被盯梢也是挺难的。刚打车到了火车站,还没来得及买票,接到了姚裳的电话:   “温……温总,来了吴江,怎么没找我呢?”   温谅笑道:“师汝阳这小子口风不怎么严谨嘛,刚一转头就把我卖了。”   听温谅调侃,刚打电话时还忐忑不安的姚裳也慢慢平静下来,俏皮的道:“那是,姐姐总归是亲的。”   “哈哈,说的也是。姚县长,我这次来吴江太匆忙,时间来不及,下次再来一定让你请客,记得找个大酒店,当了县长了,不能太小气!”   姚裳心中一急,道:“不,不要下次!”   温谅一愣,姚裳在电话这边已经红透了脸,幸好官场就是锻炼人,飞快的道:“择日不如撞日,下次你再来还不知什么时候,不如今天就把这顿饭请了吧,免得你总惦记!”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温谅苦笑一下,看了看四周,道:“就在火车站对面吧,那里有家杨记羊肉面,希望你这个大县长没那么勤政,老百姓个个都认得……” 第八百二十二章 吴酒一杯春竹叶   潇洒林塘暮。正迤逦、香风度。一番天气,又添作琼枝玉树。粉蝶无踪,疑在落花深处。深沈庭院,也卷起、重帘否。十分春色,依约见了,水村竹坞。怎向江南,更说杏花烟雨。   初夏时节,江南的风景永远是那么的美妙,而比起风景,更美妙的是人,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说的就是这里。温谅坐在小饭铺靠窗的位置,静静的等着姚裳,却并不觉得无聊,几乎放眼望去,不时就会有不同风情、各样姿色的美女从眼前走过。   所谓江南,美轮美奂!   正看的入神,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一个人,鼻端闻着那股熟悉的体香,温谅扭过头,笑道:“这么快?”   来的自然是姚裳,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收腰波点小香风的连衣裙,披肩的长发用发箍简单的拢在脑后,娇俏的脸蛋画了些淡妆,却恰到好处的精致,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精明干练的女县长,而是邻家女孩,美丽动人。   “怕你等急了嘛,”姚裳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窗外,抿嘴笑道:“吴江的美女挺多的吧?”   温谅被抓了正着,不过以他的脸皮,却也没有尴尬,笑道:“记得以前读白乐天的诗,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老白虽然人色了点,但写诗还是比较写实的……”   这是把白居易拉出来当挡箭牌,食色性也,大诗人喝了一杯酒都对一面之缘的江南女子念念不忘,他偷偷瞄上几眼,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姚裳自从跟温谅认识以来,每一次的相处谈及的话题几乎都跟官场倾轧有关,很少有这样闲话家常的机会,看他今日似乎兴致颇好,也有心逢迎,笑道:“要论写江南最好的,白乐天还稍逊其次,梁元帝写过一篇《采莲赋》,里面有这样的句子:荡舟心许,鹢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温谅摸了摸鼻子,苦恼道:“这几句我怎么听着很耳熟啊?不过什么梁元帝,什么采莲赋,我肯定是没有读过的……啊,我记起来了,高一的时候学《荷塘月色》,里面有这样的句子!”   高一?   呃,也是这时,姚裳才第一次记起温谅其实还是高中的在校学生,看着他年少飞扬的脸,想一想他做下的那些事,两者的巨大反差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眩晕感。   “看来接下来一年我得专心上课了,要是连这个都记不住,高考可怎么办……”   姚裳的心里一颤,她不知道温谅突然提到学校的事,是不是在委婉的告诉自己什么,虽然他看似在开玩笑,但自己却不能多想一些。   “姚裳,最近工作有困难吗?”   这代表着闲话时间结束,姚裳收拾心情,将脑海里的杂念驱逐出去,道:“还好,焦林书记对我比较支持,各方面工作都渐渐的上了手,就算还有些困难,也都能克服!”   “那就好!”温谅沉吟一下,道:“最近上面的局势有点乱,不知道有没有牵扯到卫栖文,随然他陷进去的可能性不大,但你要是有时间,还是多去他那里走动一下。”顿了顿,又道:“你们的关系毕竟摆在这里,越是非常时期,越是不要像外人那样唯恐避之不及,这个时候一滴水,远胜平时的万吨泉。”   姚裳点点头,表示记下了,温谅招了招手,道:“老板,点菜!”   两人安静的吃完了一顿饭,并没有说什么话,但就算如此,对姚裳而言,已经心满意足。快吃完的时候,另一桌的客人突然跟收钱的老板娘起了争执,听了几句,原来是因为饭菜的价钱问题谈不拢。   “你这菜单上明明写的三块五,怎么结账的时候成了三十五呢?”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身边坐着的应该是他老婆,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谁跟你说三块五的,长没长眼睛?”老板娘人长的倒是挺秀气,可一开口,很有凶神恶煞的范。   “你怎么说话的?”男子眉头一扬,眼神竟暗藏着几分凌厉。   “姑奶奶就是这么说话的,没文化不识字还敢出门?三块五,三十五都分不清,看你穿的乡巴佬的寒酸样,吃不起饭滚回你们乡下要饭吃去,下什么馆子啊?”   “你!”   男子骤然握紧了拳头,他老婆估计是怕出门在外,惹是生非,拉着丈夫的衣袖,小声的道:“当家的,别,我兜里还有二十块……”   “不行,他们这是讹诈,别说咱们就剩下这么多钱了,就是有,也不能给他们!”   男子看着自己老婆带点哀求的样子,心头一软,松开了拳头,扭头扫过四周,见隔壁空桌上正好放着塑胶裹着的菜单,一把抓了过来,指着自己点的这道菜,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三块五?”   老板娘还没说话,一个腰上系着围腰,手中掂着炒勺的胖子从两人中间伸手进来,将菜单夺了去,然后从老板娘手里拿了一只圆珠笔,将菜单上的“3.5”的那个点用笔涂了,摔在桌上,道:“还嚷嚷不?现在看看是多少钱?这单子打错了,多打了一个点,也不去打听打听,凡是来我家吃饭的,不花个几十块,能出的了门?”   听到这里,温谅实在没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似笑非笑的看了姚裳一眼。姚裳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出闹剧,虽然不是她分管的业务,但毕竟在吴江的地盘上,也是脸上无光,郝然道:“我马上处理……”   温谅打趣道:“你这个副县长排行最末,能管的了火车站这片吗?”   不管是九十年代,还是后世,哪怕到了更远的将来,每个地方的火车站永远是鱼龙混杂、犯罪率高居不下的地方,类似这样的强买强卖,实属稀松平常。像这个男食客,如果最后拒不付账,很可能被暴打一顿,人财两失,关键是他还带着小孩,一旦发生冲突,大人还好说,伤到了孩子,真是后悔也来不及。   姚裳仰起头,从眸子里流露出的自信,已经跟当初做县委办主任的唯唯诺诺有了本质性的区别,道:“放心吧,这点事我还是有办法的!”说着她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低声吩咐了几句。   温谅倒是好奇她怎么解决,自己出面不是不行,但除非亮出身份,否则像这样奸猾的店家,不可能听别人的劝,但亮出身份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对方未必相信,要是再犯了浑脾气,对姚裳做点什么无礼的举动,传出去可大失威信。   “我现在分管的部门有卫生局……”   姚裳这个副县长虽然只是分管农林水利双拥扶贫等方面的工作,排名最末,但焦林既然想取得她的合作,就不能不给她几个比较重要的部门,所以把卫生局划给了她。   对付这家店主,最方便的当然是火车站派出所,但一来公安系统不属姚裳管,二来听这店主的口气,做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还能安然无恙,跟派出所里的蛀虫不无关系,就算报了警,用处也不大。倒是从卫生部门入手,还有点意思,卫生局要说厉害,也不见得,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对付这样的黑店,正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一砍一个准。   “老板,结账!”   温谅喊了一声,老板娘应声过来,说来也巧,他正好点了跟男食客同样的菜,温谅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三十五,老板娘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将钱收下,扭着腰走到那桌,道:“瞧瞧人家老板多爽快,赶紧的,没空给你磨牙!”   男子怒气冲冲的瞪了瞪温谅,似乎很瞧不起他这样软弱的人,但形势比人强,只好忍气吞声的将两个口袋翻了个遍,加上老婆包里的钱,才勉强将饭钱凑齐。   温谅和姚裳先行离开,在广场中间等到了那一家三口的食客,男子对温谅呸了一口,道:“要是你也硬气一点,大不了一起打一架,又怎么会被那伙畜生讹钱?”   温谅掏了一百块钱递了过去,笑道:“出门不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刚才你们被讹的饭钱,拿着吧。”   男子看着温谅手中的钱,一时不敢置信,道:“你,你是什么人?干吗给我钱?肯定没安好心……”   姚裳将钱塞到了他老婆手里,柔声道:“大姐,看你们也不是本地人,要是坐火车回老家的话,身上不带点钱怎么办,就算车票已经买过了,孩子总不能一路上不吃东西吧?放心吧,这钱不是假的,也不是白给你,等下我们会去跟那个黑心的店主要他多收的钱,还要报警罚他的款,这不过是提前把你的钱还你,听我的,收下吧……”   女人有点手足无措,推又推不掉,只好傻傻的望着自己男人。男子看着落魄,但自尊心很强,本欲不要,可看看老婆孩子,想想还有两天一夜才能回家,路上自己可以不吃东西,但老婆呢,孩子呢?   “报警?好,我跟你们去,也好做个证人!”   温谅笑道:“不用了,你赶路要紧,再说了,我们是本地人,不管是报警,还是怎么处理,都有办法解决,你一个外人,又带着孩子,不要掺合这样的事了。”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男子紧紧握着拳头,却也只好点点头,让老婆接过钱,自己扭过头去,眼眶中极是悲愤,道:“我们刚才也没花这么多……”   姚裳诚恳的道:“多的那部分就当是我的歉意,让你们在吴江遇到了这样的事,希望下次你们再来的时候,不会再有这样的遭遇!”   “呸,这样的破地方,求我我也不再来了!”   男子不再搭理温谅和姚裳,拉着老婆跟着人潮进了车站,姚裳眉头轻皱,道:“这人好没礼貌……”   “虎落平阳,难免火气大一点,不用在意。”   姚裳微吃了一惊,道:“你认得他?”   温谅摇摇头,道:“认倒是不认得,不过《冰鉴》里有句话,一身精神,具乎两目;一身骨相,具乎面部。这人两目有神,又亮又正,身形面相有山骞不崩之态,恐怕不是普通人,要么怀才不遇,要么落难至此,才至受这样的羞辱。”   姚裳惊讶不已,以她的眼力,根本没看出来那个男的跟普通打工者有什么两样,忙转过身寻找,却没找到那个男子的身影。不过温谅既然如此说了,她当然不会怀疑,再扭过来,却见温谅含笑望着自己,心下一酸,低声道:“你要走了么?”   “我就不留下来看热闹了,不过看着你已经学会了如何利用手中的权力,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利益,我很为你高兴!”   将姚裳放在苏海,固然是机缘所致,一步步走到现在,但既然有了这个机缘,温谅当然不会轻易的放弃,他跟燕奇秀的未来不知是敌是友,能在她的大本营安下一个耳目很有必要。姚裳现在看似弱小了一点,但她有卫栖文这样的大靠山,加上自己在后面撑腰,不定会走到哪一步?   姚裳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会努力!”   不错,努力的追赶上你的脚步,哪怕只是做一个小棋子,也无怨无悔!   温谅笑了笑,道:“对了,叶智伟那里安置了一个人,你不用问是谁,要是他有什么急事求你,还望帮衬一二。”   姚裳答应了,目送温谅进了火车站,身后一辆挂着卫生字样的稽查车辆呼啸着停靠在了杨记饭店门前,十几个卫生检查人员一拥而入,不一会,勒令停业整顿的通知就放了出去,店里顿时响起了老板娘撒泼般的哭喊声。   姚裳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然后转身离开! 第八百二十三章 青山碧水为证   回到青州,温谅稍事休息,等到天色渐黑,给常成打了电话,让他去某个临时租下的独家小院里接了上官深雪,然后驱车往依山而去。   到了天漏山下,已经是繁星点点,普方寺闭门谢客,温谅敲开寺门,迎来还是上次见过的那个知客僧,像温谅这样的豪客,几年也未必能遇上一个,所以他记忆犹新,态度很是热情,问了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去通禀方丈。   几分钟后,知客僧匆匆跑来,双手合什,腰身略躬,道:“施主请随我来。”   温谅拂衣净心,一步踏入寺内,恍惚之间,仿若跟外面的尘世彻底割裂了开来,一门内外,两个世界。   是夜,普方寺方丈宣布闭关一年,于寺后独栋的传衣楼觅一兰房,潜心修悟佛法,以至于第二日闻讯赶来的各地居士们在兰房外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更有信众捐了大量钱米,以资方丈闭关期间寺里的日常用度。须知在现代社会,闭关也不是轻易的事,一来要寺庙信众较多,方丈不在,依然可以正常运转维持,二来要有足够的身份,因为闭关不等于辟谷,需素食、禁语、禁足等,要有专人在兰房外守护,又称“护兰”,房间内要有厕所和洗漱的设备,不是辈分地位较高的大师,很难有这样的条件。   温谅离开普方寺后在依山水厂休息了一夜,和钟从江等人商议了纯净水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决定先由腾景霖带了两个摄制组,前往西部几个省拍摄山区里的失学失亲等生活困难的小女孩们的生活纪录片。等到第二日,在视察厂区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了雷雨的电话。   “大叔,我来青州了,你在哪里?”   温谅吃了一惊,道:“你一个人来的?”   “嗯,我想见你!”   “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看看……嗯,火车站西出站口,我没地方去……”   “等着,别乱动,我马上派人去接你。”   挂了电话,温谅又打给了司雅静,让她放下手头的工作,先去火车站接人,接到人之后安排到西苑,他立刻赶回去。   一路急驰,见到雷雨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小妖孽木呆呆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哪里还有往常的一点灵性?最可乐的是电视里放着国产的动画片,可见司雅静真是把他当成了小孩子。   听到门响,司雅静迎了过来,低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孩?一路上我问什么都一声不吭,看着挺吓人的。”   “一朋友家的,跟我投缘,给我妈做了干儿子,这次估计是偷偷跑出来找我玩。没事,小孩心性嘛,可能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让他在这待两天,我开导开导,等心情好了就送他回去。”   司雅静这才放了心,道:“那,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去吧,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对了,告诉图图,上星期她的生日我缺席了,这星期天带她去游乐场玩,算是补偿俺闺女一下。”   司雅静知道温谅最近实在太忙,恐怕每天休息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精力来陪图图,眼神里饱含柔柔的深情,抱怨道:“不是送过礼物了吗,你别太宠着她……”   温谅笑道:“爸爸不宠女儿,那要爸爸来做什么?别担心,你老公铁打的身子,撑得住的!”   等司雅静离开,温谅走到雷雨身后,默然站了良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剪头发了?新发型挺酷嘛……”   雷雨惊喜的转过头,腾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道:“大叔,你回来了!”   温谅满脸黑线,道:“叫哥哥叫名字都成,你既然做了我妈的干儿子,咱俩就是兄弟了,再喊大叔就乱了辈分了。”   雷雨耸耸肩,不屑的道:“我乐意,咱们各论各的,你老成这样,让我喊你哥哥也不知害臊。”   温谅无可奈何,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道:“说吧,怎么跑青州来了,也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要是我不在家,或者出了远门,看你一个人怎么办。”   雷雨一下子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蜷缩在沙发上,好一会才哭丧着脸道:“深雪姐姐找不到了……”   温谅心里一紧,雷雨果然是为了深雪而来,道:“什么叫找不到了,或许人家有事去了别处,或者调动了一下工作,你一个小屁孩,手里头能有多少资源,找不到人有什么奇怪!”   “不,不一样的,”雷雨摇摇头,沮丧的道:“以前她不管去哪里,只要在京城我总有办法找到她,可上个月突然没了消息,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有人害了她……”   温谅皱眉道:“胡说,她一个小交警,谁害她做什么!”   “我不知道,”雷雨的脸上充满了迷茫的神色,他再如何妖孽,也不可能知晓这其中涉及的重重内幕,只是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道:“她就算有事要离开,也一定会等我见上一面,跟我告别,绝不会这样悄无声息的不见了,除非……除非她身不由己,被人控制……”   温谅敲了下他的脑袋,道:“被害妄想症,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保持乐观的心态,明白吗?”   雷雨摇摇头,没有再说话,眼眸中浮现了那种只有大人才会有的伤悲神色,温谅暗暗叹了口气,胡扯的话也真说不出口,房间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半响,雷雨低声道:“上官晨露你认得吗?就是深雪的姐姐,在公安局当总队长的那个疯女人?”   “见过几次面,不是很熟悉,不过好像她前不久出了车祸……”   “深雪跟她姐姐感情很深,出了这样的事,一定会痛不欲生,我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去找她,本想安慰一下,可是怪了,竟无论如何找不到人,问了她单位的同事,才知道在车祸前一周,深雪姐就请假没有来上班,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大叔,你觉得这正常吗?”   温谅故作疑惑道:“确实不太正常,莫非你认为上官队长的死,和深雪的失踪之间有什么联系?”   雷雨抬起头,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看着天花板,道:“我不确定,但我的心一直在跳,总感觉要出什么事,所以在京城一天也呆不下去,等我爸一离京出差,立刻来青州找你。大叔,你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找到深雪姐的,对不对?”   温谅苦笑,道:“我不过是青州一个土包子,京城里的事,哪里搞的明白……”   雷雨的目光盯在温谅的脸上,仿佛一只迷路的仓惶的小羊,缓缓的流下了两行眼泪,道:“大叔,你要不帮我的话,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帮我了。”   温谅默然,许久长叹一声,擦去了他脸上的泪滴,拉着他的手来到门前的河堤边,指着脚下奔流不息的河水,道:“看到了吗,山再高再险,也阻挡不了河水流过,不是山不够强,而是水有足够的耐心,一日不成,十日,十日不成,百日,总有一天汇集了足够的雨水,就会让山川让路,奔腾而归大海。你现在同样如此,就算知道上官深雪发生了什么又如何?你能做什么?以我看,不仅什么也做不了,可能还会连累到她。你也知道上官晨露车祸身死,至少有尸体的对不对?深雪呢,不过是寻不到人而已,我听说还有许多人在找她,说明了什么,往好处想,说明深雪不仅没有死,而且没有落到敌人手里,她应该很安全。”   雷雨一把抓住温谅的手,急急的道:“你怎么知道她很安全的?大叔,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   温谅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压迫力,雷雨年纪不大,力气倒是不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根据常理和已知的消息来推测而已。小雨,我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天下事,恐怕现在除了上官深雪自己,没人真正的知道她在哪里。”   雷雨松开了手,失望的道:“这倒也是……不过大叔你的话很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深雪姐一定会很安全的,很安全……”   温谅沉声道:“不过安全的代价也十分的巨大,比如她这一生都可能无法再行走在阳光下,时时刻刻都要准备逃亡和躲避可能尾随而来的危险。你问我意见,其实我的意见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你耐下心,赶紧回京,不要再追寻她的去处,也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以免节外生枝,给她招惹来麻烦。”   “嗯,我听你的!”雷雨捡起一颗石头,远远的抛进了河里,啪的一声激起了一朵浪花,又瞬间消失不见,喃喃道:“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温谅的手搭上他的肩头,两人并肩而立,道:“或许,等到你拥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深雪的时候,自然,就能见到她了。”   “怎么才能拥有实力?”   “金钱,权势,关系,在国内,最重要的,还是权势,金钱不过是权势的附庸,而有了金钱权势,自然就会有庞大的关系网,足以保护自己,也足以保护别人!”温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努力,以你雷家的地位,有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你成长起来,虽然那时候深雪已经不再年轻,但至少可以选择是不是重新生活在阳光下,对吗?”   二十年!   雷雨的手中猛然多了一把匕首,正是第一次见面时划破温谅手掌的那个,没想到他走到哪里都不忘记带着。然后手起刀落,在指尖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弥漫了出来。   他高扬着手,任血迹一滴滴的落到了河中。   青山碧水为证。   好好活着,等我来保护你。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第八百二十四章 三国杀   雷雨又在青州待了两日,然后温谅买了飞机票派常成送他回京,临行时叮嘱不要再私下里查上官深雪的去向,安心读书上学,身为雷云海的独子,只要不出大的差错,时机一到,自然可以平步青云。到了那时,两人也许还有再见之日,只是今夕何夕,怕已经物是人非。   接下来局势在表面上归于平静,但暗地里还是冲突不断,只不过庄少玄没有抓到上官深雪,对燕奇秀的打击就只能流于表面,先后坑了华能投资在明珠市和广深等地几个重大项目,燕奇秀也还以颜色,把他正在西南建的某个重大水电工程搞的胎死腹中,双方有来有往,火约味十足,而佛爷也和罗韫在江东各地互下黑手,道上风云再起,让许多人陷于乱局当中,焦头烂额,疲于应付,都是苦不堪言。   抛开政治层面的乱局,在纯净水市场,也开始进入了三国混战。虽然温谅的依山水先发制人,在市场上占据了先机,但百达也于日前正式推出了百达纯净水,果不其然,还是延续前世的战略,签下了刚刚窜起的年轻偶像王力宏,以那句经典的“我的心中只有你”,吹来了青春的气息,给年轻的消费者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同时,乐氏也继依山和百达之后开始发力,主打二十七层净化的科技噱头,在南方它的大本营攻城略地,势头一时无两。   仔细对比,可以看出三家公司在营销方向上的区别,依山借助97年明珠市回归的大势,用刘得华的《中国人》激发民众的自豪感,做中国人,喝依山水的广告语大打民族牌,正是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能在市场上取得极好的成绩。而百达仍然坚持一贯的亲民作风,以清新自然的青春校园风采捕获年青一代的支持,至于乐氏则别走蹊径,着重强调自身的科技含量,二十七层净化的广告语也能让许多消费者感觉到放心,从而产生购买的欲望。三者各有侧重,也各有斩获,依山赢在先机,百达和乐氏赢在底蕴,一时还难以分出胜负,但对众多的矿泉水厂来说,就没这么轻松了。   依山只是副食品行业的新秀,可以略过不提,但百达和乐氏长久以来,占据业内的前两名,一同加入到纯净水大战中来,几乎瞬间就把已经被依山打的苟延残喘的矿泉水厂彻底摧毁,用句专业术语,叫“秋风扫落叶,一点不留情”。年初还威风八面,占据着饮用水市场百分之九十份额的矿泉水就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退出了历史舞台,放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在当今这个时代,竞争越来越激烈,优胜劣汰的速度远超过去百年的总和,谁跟不上时代,就要被时代所抛弃。   其实认真总结的话,矿泉水如此惨败有偶然,也有必然,偶然是指依山水的横空出世,要不是温谅的出招太过犀利,矿泉水至少不会这么快就垮台,而所谓的必然,是指以下几个方面:一,矿泉水资源稀少,大多远离城市,运输成本太大;二,由于第一点原因,无法大规模生产,供应不足造成售价过高;三,无法回避的质量问题,不管是政府机构监管不到位,还是企业自身麻痹大意,盲目追逐利益最大化,到了九十年代中期,矿泉水的质量已经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抽检合格率低于百分之一,也就是说全行业进入了造假制假的末日狂欢;四,连续的质量问题,暴露了企业以次充好等不法行为,影响了整个行业的信誉度,形象被严重破坏,加上肆意炒作,一箱矿泉水最高炒到了六十元,简直触目惊心;五,营销体系的僵化老套,没有留出合理的利润空间,造成终端零售商利润过低,不愿意销售该产品。凡此种种,如果没有新产品强势出现,矿泉水可能还会在国内的饮用水市场作威作福好几年,但一旦有人抓住了这个突破口,就像温谅一样,不仅提出了新产品,新理念,新的饮用水方式,而且有能力有魄力将这一切付诸实施,结果显而易见,那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在三国鏖战正急的时刻,一度深陷泥潭的灵曲酒经过凤凰鸟的一番谋划,先是通过新闻出版局传媒司的领导,也就是本草若兰跟京医大签订合作协议时曾出席的那位刘副司长,跟《经济观察报》的记者进行了私底下的接触,开诚布公的谈了谈,双方取得了共识,观察报一方承认先前的报道有不当之处,灵曲一方表示不予追究,并在今后三年跟观察报进行广告合作,每年投放的广告量不低于两百万。然后由灵曲酒厂新成立的公关部门邀请全国各大媒体到灵阳参观,实地考察新厂区和先进的生产线,并针对勾兑传言邀请业内知名专家学者上电视做出了科学解释和说明,以消除不良影响。   再然后是一篇针对消费者的道歉信,道歉信的内容经过了严格的把关,既能让人感觉到灵曲厂诚意十足,又能将错误弱化,将人们关注的重点从“假酒”变成“勾兑”信息的不透明,从而避重就轻,扭转消费者的印象。等做完了这些,铺天盖地的谴责声开始消失不见,自薛胜以下,所有的管理层分赴各地,一级级的拜访经销商,承诺会从五个方面对经销商的损失进行补偿,并在未来的利益分配中作出巨大让步,得到了经销商的积极回应,很好的维系了销售网络不崩盘。   经过这一系列积极有效的危机公关,灵曲酒从破败的悬崖边被重新拉了回来,薛胜初次见识了凤凰鸟翻云覆雨的强大魔力,也对其现代营销理念和管理制度下的企业执行力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后来左敬出面,温谅授意孟凡给了个友情价,灵曲厂以每年五百万的佣金和凤凰鸟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双方将在营销、管理、推广和组织结构等许多方面进行更加深入的合作。   而薛胜也对温谅感激涕零,多次亲赴青州拜访,和温谅畅谈对各自商业帝国的构想,深感于这个年轻人不可思议的远见和渊博的学识,从内心深处佩服的五体投地,回到灵阳,每逢人言,一改往日的狂妄自大,对温谅赞不决口。   “听说薛胜想跟你结拜兄弟?”   在左敬的书房里,温谅坐在书桌旁边的沙发上,专心致志的泡着茶,这是他每次来的必备节目,临走时再装上两包也是惯例。柜子底本来满满当当的茶包,现在几乎都快要空,他还恬不知耻的让左敬赶紧补货,脸皮之厚,刀枪难入。   左敬写好了一幅字,看了看并不满意,揉成一团扔到了纸篓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温谅头也没抬,没好气的道:“有这回事,左伯伯,你可得说句话,让老薛别犯牛脾气,他多大了,我才多大?结成兄弟要不要人笑话?”   左敬又铺开一张宣纸,紫毫笔尖蘸足了墨汁,神随意走,写了一个大大的“明”字,道:“薛胜这次受了你这么大恩,又服气你,以他的脾气,我说话也不好使,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好吧,”温谅无奈的应下了,给左敬端了一杯刚泡好的茶,道:“不过有件事,您可别也撒手不管。”   “说吧,就知道你小子今天上门没安好心。”   “原油码头已经和恒沙矿业签了合同,基建商还没定吧?要不,我给您推荐一个?”   左敬停了下笔,似笑非笑的看着温谅,道:“你又开了家建筑公司?小谅啊,俗话说贪多嚼不烂,不要什么都想插一脚……”   温谅陪笑道:“不是我的公司,朋友的,朋友的。”   “朋友?”左敬低下头继续写字,道:“要是你的公司嘛,我还可以想想办法破个例,不过朋友的嘛,还是让他按照程序来参加投标吧。”   “投标的材料已经报到项目部了,只是他们心里没底,又知道我好管闲事,所以央我来问问……”   原油码头这么大的项目,投标的国字号企业不知凡几,就是用脚后跟想也明白很多人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左敬这里,温谅要不是受朋友所托,无法推辞,哪里会来凑这个热闹?   左敬奇道:“看来你这朋友挺有来头,不然以你的鬼精灵,一定不会让我这么为难,到底是哪家企业?”   “您应该也听过的,关山的金龙实业,老总叫屈东海……”   “原来是东海啊,”左敬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跟屈东海认识,好像还是雨溪牵的线吧?”   这话不假,屈东海以前应该跟左敬有过来往,所以左雨溪也跟他说的上话,但今时不同往日,屈和左的关系,显然不足以支撑起原油码头这样大的工程,还没有温谅亲自出马来的靠谱。   “是,屈老哥也总提起您,说您还在青州的时候,曾多次一起吃饭……”   “是啊,”左敬怅然道:“那时候还是为了给青州多拉点投资,关山排的上号的老总们常常一个个的见,不过来灵阳后忙于公务,许多老朋友都变得生疏了。”   温谅暗中腹诽,灵阳果然财大气粗,在青州左敬还得看商人的脸色,来了灵阳就得商人仰他的鼻息了。   “他想要多少?”左敬放下了笔,看这纸上的“明德”二字,露出满意的神情。   温谅适时的道:“二十亿的工程,金龙一家也吃不下来,他也应该没那么大的胃口,有个三五亿,足够了!”   “好吧,三个亿,我会安排。”   温谅想了想,突然贼头鼠脑的问道:“嘿,这个回扣……”   左敬瞪了他一眼,温谅忙举手道:“当我没说,没说!左伯伯你继续写,我找霍姨聊天去……”   等温谅一口袋塞了一个茶包,哼着歌大摇大摆的离开,左敬摇头失笑,却也难得的感觉到了身心的完全放松,这小子,还真是块宝。   而与此同时,腾景霖带着庞大的拍摄团队,在充足的资金支持下,辗转西部贫困山区,拍摄了大量反映当地民众生活状态的影像资料,然后经过专业的剪辑,做成了三集时长90分钟的“关爱女孩”纪录片。   在这个年代,纪录片的受众极低,一般都是纯公益性质,没有电视台愿意引进,最后还是依靠凤凰鸟良好的媒体关系,通过广电局高层说项,加上央视的大主顾灵曲酒厂的大力推介,这三集纪录片才于七月底登陆了央视少儿农业科技频道的晚间时段。之所以最后谈判能够成功,主要是因为这个纪录片的主题正好契合了时下大热的“希望工程”的方向,只是将细节做了深化,将“女孩”这个独有的因素提取出来,并且不仅仅关注教育、辍学的问题,而是包括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不料第一集刚刚播出,电视台就接到了许多热心群众打来的电话,有要求片子里的女孩的联系方式,意愿进行捐助的,也有建议将纪录片提到一套播出,加大影响力的,但无一例外都对纪录片进行了赞扬,无论是选材立意还是拍摄手法和剪辑效果,都深深的打动人心,能激起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感动。   央视经过紧急协商,临时决定调档,将纪录片后两集挪到了一套的八点播出,更是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尤其其中一个在车祸中失去父母和右手臂的八岁小女孩,背着两岁的弟弟在崎岖的大山里打猪草的画面,足以跟希望工程最著名的那张“大眼睛”的摄影图片相媲美,让无数人泪洒荧屏。   紧接着,依山纯净水宣布,将启动“一分钱”计划,也就是说每销售一瓶水,将捐出一分钱给“关爱女孩”基金会,帮助山区的贫苦孤伤病残的女孩们改变人生,并在适当的时机,挑选消费者代表亲临山区,检验此项计划的实施情况。   消息一出,依山水的销量立刻成倍暴涨,本来凭借老牌劲旅的强硬实力,已经逐渐追赶上依山的百达和乐氏,又被远远的甩开了一大截。   这是一场马拉松,跑在后面的未必输,但只要能一直跑在前面直到终点,则一定会赢! 第八百二十五章 回归   六月三十日晚,中央电视台对明珠市回归仪式进行了现场直播,温谅在大世界开了包房,叫了宵夜和水果,许瑶宁小凝纪苏刘致和孟珂任毅谈羽杨阳等人齐聚一堂,一边嗑着瓜子喝着饮料,一边观看交接仪式。8点整,第一批进驻香港的先头部队缓缓驶出了黄岗口岸,许瑶眼睛不眨的盯着电视屏幕,似乎想要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温谅坐在她的旁边,笑道:“几千人的场合,除了几位大领导,其他人恐怕很难有特写画面……”   许瑶叹了口气,幽幽道:“自从他去了驻军部队,连过年都没有回来,在部队里电话也很难打通,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温谅剥了个桔子递给她,安慰道:“虽然我没有亲妹妹,但想来每个做哥哥的,都不会真的生妹子的气。再说他升职做了装甲步兵营的营长,每天训练任务都忙不完,哪里有时间回来?这样吧,等过段时间放了暑假,我带你去明珠市玩玩,顺便跟你哥哥见个面。”   许瑶先是兴奋的眼睛一亮,可转瞬又黯然下来,道:“还是不要了……”   温谅笑道:“放心吧,这次我们不会再打架了,一定和和睦睦,我保证!”   许瑶扭过头,明媚的眼眸在温谅脸上打了个转,然后开心的点了点头,掰开一瓣桔子亲手送到温谅的口边。温谅笑了笑,就着她的芊芊玉指吃掉了桔子,刘致和的大脑袋突然从两人中间冒了出来,叫道:“好啊,当我们不存在是吗?”   任毅坐在另一边,歪着身子探出了头,凑趣道:“就是,给我们光棍一点尊严好不好?有这么卿卿我我来气人的吗?”   纪苏正跟杨阳一起讨论电视里一辆辆经过的军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碰了碰宁小凝的胳膊,道:“怎么了?”   “没事,某人又在口花花哄骗女孩子……”   温谅差点把口中的桔子吐了出来,道:“教练,你连身子都没动一下,怎么听到我们说话的?”   宁小凝白了他一眼,根本不屑回答这个问题。温谅拿她没办法,一手按在刘致和脑门处,把他推了过去,道:“说正事呢,别捣乱。”   许瑶却没这么好脾气了,眼睛一瞪,道:“刘致和,你是不是觉得阳阳在这里呢,我不好对你动粗。”   杨阳扑哧一笑,举着手道:“瑶瑶,你不用给我面子,该怎么治他就怎么治,全当是帮我行家法了。”   刘致和本来确实抱着这样的想法,知道有杨阳在,许瑶绝对会给他留几分薄面,所以才撑着狗胆来打趣两人,否则平日里见了许瑶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还来不及,才不会冒着被揍的风险来逞口舌之利。   不过看眼下的状况,许瑶显然恼羞成怒,自家老婆不仅不帮忙,还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刘致和腿脚一软,很狗腿的弯下了腰,赔着笑道:“许大姐你是什么人,温柔和婉,秀外哪个什么,什么来着?”   他急的脸上的肥肉都在打颤,忙给任毅使了使眼色,关键时候还是任文青靠得住,道:“秀外慧中!”   “对,对,秀外慧中,哪里会跟我一般见识……”   许瑶被他逗的一乐,其实不过是玩闹罢了,挥挥手道:“好了,给阳阳面子,饶了你了。”   刘致和摸了把汗,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杨阳身后,乖巧的给她捏起了肩头,道:“还是老婆你面子大,嘿。”   杨阳却没他脸皮这么厚,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些亲密的举动,狠狠一脚踩在了他的鞋子上,羞恼道:“谁是你老婆?”   刘致和一声惨叫,瘸着腿回到了任毅身边,两二货互相抱了抱,任毅叹道:“看看刘老大你的遭遇,我觉得吧,单身其实也挺好的……”   等到直播仪式结束,已经到了凌晨,包间里歪歪斜斜的睡倒了不少人,也就温谅和宁小凝还保持着清醒。温谅让罗蹊叫来服务员,把许瑶纪苏等几个女孩安排在包房里面的套间,刘致和任毅则抬到了楼上的客房,忙完了这一切,宁小凝对温谅道:“我不困!”   温谅看了看时间,笑道:“不困的话,去阳台呼吸点新鲜空气吧。”   两人并肩站在阳台上,看着青州的夜,半城幽暗,半城通明,寂静和喧闹,平平淡淡和醉生梦死,就这样简单又清晰的透过明暗之间的对比呈现出来。   “你真要带瑶瑶去明珠?”   “嗯,”温谅点点头,道:“我跟许庭有些误会,因为这点误会让瑶瑶一直很不开心,这一年我一直很忙,没时间来解决这个误会,不过现在该是时候了。”   宁小凝趴在栏杆上,半响没有说话,温谅站在她的旁边,视线乍然从女孩的身上扫过,一双让人羡慕的修长双腿似乎变得更加的笔直和浑圆,以往的青涩在渐渐的消失,反而因为前倾的姿势,将牛仔裤包裹的臀部勾勒出一个美妙的弧线,让人禁不住目动神摇。   温谅移开视线,也同样趴在栏杆上,心中暗暗的想:   原来,不知不觉,女孩们都已经长大了!   电话的铃声打破了两人间难得的沉静,宁小凝做了个去睡觉的手势,先一步离开,温谅按下了接听键,听到宁夕略带兴奋的声音:“睡了没?”   “没呢,和朋友们一起在看明珠回归,倒是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查岗啊?”温谅笑着打趣了一句。   “我猜你就在看电视,谁有闲心查你的岗,真要查岗的话,我这会就坐飞机飞过去了。”宁夕娇嗔道。   温谅哈哈一笑,道:“是不是有事?”   “恩,”宁夕压低了嗓音,道:“就在刚刚,我接到了国务院总理办公室丁副主任的电话……”   温谅精神一振,算算时间,陈隆起也该找宁夕问话了,不亏是屈指可数的厉害人物,真沉得住气,道:“说什么?”   “陈隆起要见我!”   温谅握着电话的手紧了一紧,然后全身放松了下来,道:“说没说什么事?”   “没有,不过想来不会有别的事能惊动陈副总理这位大忙人来接见我一个小女子,还是深更半夜的突然通知。”   温谅也是一笑,道:“想好怎么回话了吗?”   “有一说一,但有二却不能说二。”   这话的意思是指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当然不能说,陈隆起即将主政华国经济大局,能进入他的视野,必将是一件对自身极其有利的事,但陈隆起为国不顾身,又牵扯到了太多派系斗争,尤其以宁夕的身份背景,也不能靠他靠的太近,阳光虽好,直视则盲,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最好。   挂了电话,温谅凝神思索了一会,脸上逐渐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能生在这样一个大时代,且不像前世那样只是一个旁观者,而是成为一个参与者,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非赚了多少钱所能媲美。   97年,注定是一个引得万众瞩目的年份,七月一日,明珠市正式回归祖国怀抱,一国两制的伟大构想经过了两代人的努力终于变成了现实,可当人们还没有从欢庆中回过神来,七月二日,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改而实行浮动汇率制,一场席卷了整个东南亚并波及东亚各国的金融风暴以泰山压顶之势呼啸而来,几乎顷刻之间,将新兴经济国家几十年的发展积累的财富一扫而空。   不过对青一中的学子们来说,什么金融风暴,什么政治危机都离的太远,他们关注的是已经结束的期末考试,和即将到来的两个月的暑假。   这一次期末考温谅没有再作弊,成绩当然的不怎么理想,对此刘庆特得找温谅谈话。不过他女朋友经过温谅说项,已经调到了青投工作,吃人的嘴短,训起人来自然缺乏底气:   “温谅啊,我昨天被章校长叫到办公室臭骂一顿,说六班就你这一棵清华北大的好苗子,要是我带不好,就让别人来带,你说说,真要是把我的班主任给撤了还没什么,再换了别人来六班,你请假也不好请啊……”   温谅啼笑皆非,道:“刘老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偶尔一次考不好,不能代表以后永远考不好嘛。您放心,放宽心,我在此给你立个保,从高三开始,一定按时到校,好好上课,不说每次考试考第一,至少年级前十吧,绝对不会给你丢脸。至于章校长那里,还得托您多说点好话!”   对付章一晗这个老狐狸,温谅也没有多少办法,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还是把刘庆推到第一线比较好。刘庆得到温谅表态,已经大喜过望,其他的小事就不计较了,高兴的道:“好好,有你这句话,章校长那我替你顶着。”   等放了学,许瑶和纪苏结伴去逛街,课本作业什么的都放在宁小凝家里派来接的车上,温谅一个人走出校园,正想着是打的呢还是乘公交,却看到路对面站着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长发青丝如瀑,却是一年未见的谢言! 第八百二十六章 剪不断,理还乱   温谅快步走过马路,在谢言身前站住,含笑打量她一下,道:“才一年没见,头发又长起来了啊。有句话怎么说的,手闲长指甲,心闲长头发,看来这一年的大学生活,过的还算舒心惬意。”   谢言每次见到温谅总是会有点紧张,不过经过大学的锻炼和熏陶,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姑娘,听温谅打趣,俏脸微红,低着头道:“是长了些,我也没怎么打理,不知不觉就到肩膀了……你,你要是不喜欢,我等下去剪掉……”   兴许是没有你的这一年,时间也在无形中变得太久了一点,所以头发长的格外的快。   “别,长发挺好,女孩子嘛,头发长显得有气质。”温谅微微笑道:“当然了,谢言同学你天生丽质,无论长发短发,都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谢言这下不仅是脸红,连脖子都开始发烫,不好意思的道:“我哪里有你说的这样好……”   “看,又谦虚了不是?”温谅伸手做了同行的手势,和谢言并排往来路走去,道:“要是我没有猜错,在大学一定有好多学长在追你,对不对?”   “没,没有的……”   “哦,都说防火防盗防学长,难道江大的学长们都这么没眼光?我不信!”温谅想起一中边上那间书店的老板,猥琐的令人发指,可想当年在江大是怎么不择手段追女孩子的。   谢言停下脚步,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什么,一双清澈又好看的眸子里几乎要浮上泪花,道:“我保证,真的……”   温谅不过随口一句玩笑,没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谢言和他的关系,毕竟不同于许瑶等人,可以口无遮拦的讨论各种隐私话题,歉然道:“是我问的唐突,你别在意。”   谢言张张嘴,本想说不管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可不知为什么,自己能在学校里当着几千人的面做演讲,能和老师同学一起参加社会实践而不怯场,却无法完整的和眼前的少年说上一句心里话。   见谢言似乎还想解释,温谅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大学好玩吗?明年我也该高考了,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要是老天爷保佑的话,或许不久的将来,你就要成为我的师姐了。”   谢言平缓下心情,认真的道:“我都考的上,你成绩那么好,一定没问题的。”   “我的成绩是表面文章,其实没法看的,江大好歹也是名校,考起来哪里像你那么容易?”温谅耸耸肩,笑道:“尽力吧,高三拼一年试试,希望不要逼我复读。”   “不会的,你一定考的上的。”   “借你吉言吧。”   温谅又问起谢言这一年的大学生活,知道她进了校就因为成绩优秀被选做了班长,又因为外形气质出众,迎新晚会做了大一的主持人,后来又参加了学院里的外语角社团,口语虽然还不能跟温谅这样的老油条比,但词汇量已经差不了多少了。到了大一下学期经过演讲竞选入了学生会,做了学习部的部长,两次考试都拿到了学校特等奖学金,到现在已经是江大名声在外的风云人物了。除此之外,她在空闲时间打了两份工,一个是快餐店的晚班服务生,一个是周末的英语家教,整个人就仿佛上紧了的发条,没有一刻停歇。   这样的变化既在温谅的预料之外,没想到那个总是一说话就紧张的小姑娘已经成长到这样的地步,但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每个人都是一个天然宝库,拥有无可比拟的可挖掘性,只要给了她合适的舞台,加上个人的不懈努力,总会绽放出属于自己独有的光华。   “……本来暑假的时候我准备留在关山打工,只是妈妈想我了,她一个人在家挺孤单的,”谢言可能从来没有一口气跟温谅说过这么多话,不过聊的越久,紧张的情绪就没那么严重,道:“所以前几天学校一放假我就坐车回来了,不过暑假两个月,也不能在家里待着什么都不干……我准备过两天去十九中那边找找谈姐,看看豆浆店还要不要暑期工,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让谈姐为难……”   “谈雪姐那样的资本家,有你如此能干的人去给她打工,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为难?”温谅给谈雪扣了一个资本家的帽子,要是让谈雪知道,肯定会抓狂,到底谁才是资本家?   “不过十九中已经是老黄历了,谈雪姐现在是青河豆浆的高层,不再负责单一的门店,你就是去了那边也找不到人。”   谢言愣了愣,由衷的为谈雪感到高兴,道:“那要恭喜谈姐了,她那么厉害,我早知道一定会高升的。”   “她高升了,你就打不了工,有什么可高兴的。”   谢言这次听懂了温谅的玩笑,竟也少有的说了句俏皮话,道:“你不是常说,眼光要放长远,谈姐升的越高,说不定将来还能帮我入职青河呢……”   温谅大笑,道:“还说了眼光要放长远,区区一个青河又算得了什么,你一个堂堂江东大学的高材生,莫非怕毕业了找不到好工作?就算真到了那时候,是青河求着你来上班,哪里用的着谈雪姐的关系?”   谢言犹豫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温谅道:“怎么,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对我客气。”   “是,”谢言鼓起勇气,道:“我们有位教授研究了一下青河豆浆的案例,在课堂上给我们讲解过,我觉得很有道理,青河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局限在江东省的地方企业,但是从管理层的战略角度出发,也许五年十年后,它将成为国内餐饮业一个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   “哦,”要是一个深入了解青河的人有这样的眼光倒没什么,单单人在局外,靠表面披露的数据就能看的这么清楚,此人很不简单,温谅饶有兴致的道:“是哪个教授?”   “韩潮平,韩老师!”   原来是他,记得前年温怀明破了顺义粮案,配合宣传部门进行舆论宣传的时候,曾在电视上和几位专家坐而论道,谈及国企改革面对的困局和解决办法,曾获得过这位著名经济学家的公开赞誉,给温怀明的功劳簿上横加了一笔颜色。   “他不是博士生导师吗,怎么还带本科的课?”   “原来你认得他的?”谢言略感诧异,不过一想温谅那无所不能的神奇之处,倒也觉得理所当然,眼中微微露出敬仰之色,道:“韩老师是唯一一个还在坚持带本科生的博导,每周都会上一节大课,主讲《西方经济学》,深入浅出,特别的生动,几百人的阶梯教室几乎座无虚席,我们都很尊敬他。”   在当下一切向前看的时代,但凡有点小名气的教授们都挖空心思的搞科研项目赚大钱,要么就是在外面开公司做兼职,一个个忙的要死,自己带的研究生都没时间指导,谁还有空管本科生的死活?   所以众人皆醉,唯有独醒的人,才显得更加的难能可贵!   “听我老爸说过,韩潮平理论水平很高,能在本科这个阶段就听他的课,对你应该受益匪浅。”温谅笑道:“话说回来,你要是这么崇拜他,不如现在开始准备,到时候考他的研究生……”   谢言先是有憧憬之色,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已经想好了,等大四毕业就找工作!”   温谅暗暗叹了口气,谢言懂事是好事,想毕业就工作也是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可越是如此越是可能会错过人生许多次转瞬即逝的机遇,而一旦错过了,就会走上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也许好,也许坏,但好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多年以后想起这一刻,你会不会扪心自问,后悔吗?   温谅柔声道:“如果真的想继续上学,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不用了,”谢言灿烂一笑,笑容炫目之极,道:“学历虽然重要,但毕竟不是最重要的,将来如果可能,我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时间再次回到校园里深造。现在呢,我想尽快进入社会参加工作,希望能以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让母亲生活的好一些,然后像这些年来一直帮助我的那些好心人一样去帮助别人,将爱心永远传递下去。”   温谅静静的看着谢言,真心为她感到高兴,这个世界有许多人困于生活和现实,要么一蹶不振碌碌无为,要么怨天尤人愤愤不平,却很少有人能在重重磨难中坚持本心,不自卑,不自苦,一点点一滴滴,用勤奋和刻苦将自己的人生汇聚成满满的正能量。   “既然青河去不成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去处,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试试看。”   “好啊,我去。”   “还没听我说什么地方,你就答应了?同学,做人要多长个心眼!”   谢言又是脸蛋一红,默默的想:只要你说的,不管什么地方,我都义无反顾! 第八百二十七章 故人又重逢   “这样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顺便再去接一个人。”   谢言应下了,道:“我在哪里等你?”   “八点左右,你在工体旁边那间小商店外面等我好了。”   “嗯,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常成开着雷克萨斯,温谅坐在副驾驶座上,路上小堵了一会,来到工体的时候已经八点十五分,远远的看到谢言站在商店门口,穿了个白色条纹状的普通衬衣,水洗色的牛仔裤虽不昂贵,但干净合身,就如同一株挺拔的小白杨,清清爽爽的样子吸引了不少路人回头观望。   车子缓缓停下,温谅打开车窗,笑道:“等急了吧,快上来,坐后排去。”   “没呢,我也刚来。”谢言上了车,先是很有礼貌的给常成问好,然后对温谅道:“咱们去哪?”   “去监狱!”   “啊?”谢言小吃了一惊,道:“监狱?”   “去接一个今天要出狱的朋友。”温谅悠悠的道:“说来你曾跟她见过一面,只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青州女子监狱坐落在距离青州市区三十多公里的羊十里堡村,说起这个村庄的名字也挺有意思,抗日的时候这里还是废弃的荒山,残留着明清时候驻军卫所的残垣断壁,当时国军有一支从前线败退下来的部队,天黑加上迷路,眼看着要被敌人追上围歼,一只白羊突然出现,然后一路带领着部队七拐八拐来到了这里,躲过了一场大屠杀,后来就以此命名为羊十里堡村,慢慢汇聚了不少人口。建国后经过几次人口迁徙,女子监狱也坐落在此,倒是再不复旧时模样,变得繁荣起来。   常成将雷克萨斯停靠在监狱铁门入口正对面的马路边,指着路另一侧的一辆黑色奥迪,笑道:“哎呦,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有人比咱们来的更早?”   温谅顺着他手的方向看过去,黑色奥迪挂着青州的牌照,却不知是什么人,正在这时,车门打开,一个人打着雨伞走了下来,靠在车头处看着监狱大门,却是眉头紧皱的穆泽臣。   “他也来了……”温谅叹了口气,虽然事先没有想到,但有这么一出也在情理之中,道:“看来今天这个人,咱们没那么容易接到了。”   谢言好奇了一路,但温谅不说,她自然不好意思问,常成仿佛有心电感应般,扭过头道:“很好奇吧”   谢言现在除了面对温谅会紧张羞涩,对其他人倒是落落大方,点点头笑道:“是有一点……”   常成跟随温谅不算早,但也恶补了一下过往的那些争斗,对许多事情并不陌生,道:“今天接的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以前跟老板是对头,大家斗的你死我活的,不过老板向来怜香惜玉,动了爱才之念,想把人家收归旗下,嘿,谁想不是人人都像俺老常这么有眼光,人家就是不同意,硬是在监狱里蹲了一年半载。这不今天才到出狱的日子,老板就巴巴的跑来献殷勤了……”   要不是在车上不方便,温谅真要一脚踹过去了,本来多文明的一件事,从常成这破锣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听着一股子猥琐味呢?   “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是不想要了?”   常成撇撇嘴,对谢言使了个眼色,对了个“温扒皮”的口型,然后讪讪的道:“这不是谢同学问吗,我只是解说解说……”   谢言觉得常成挺风趣的,别看外型给人一种充满了力量的压迫感,但说话很有意思,捂着嘴笑道:“是啦,谢谢常大哥。”   说话间监狱的铁门哗啦一声打开,一个还穿着春装的女子跨过门槛,迎着从天空垂落的雨滴缓缓的走了出来。   眼明秋水润,眉画远山青。   一年的时光,对许多女人而言,只是简单的流逝,对她而言,却仿若重生!   谢言微微一震,因为她认出了女人是谁,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夜,在御香苑的包间里,她跪在地上,被温谅温柔的保护在身后,而那群高高在上的人里,正有这样一个女人!   怪不得刚才温谅说自己曾见过一次,原来说的就是她!   常成张大了嘴巴,道:“老板,她就是齐舒?”   温谅点点头,透过窗户看去,这位曾经艳名动于青州的女子,已经洗尽铅华,再不复往日的妩媚风情,可纵使如此,举手投足间,依然能看到倾倒众生的美丽。   穆泽臣神色一喜,快步走了过去,将雨伞遮住齐舒的头顶,道:“小心点,别淋了雨。”   齐舒展颜笑道:“泽臣,你怎么来了?”   穆泽臣仔细打量着她,道:“这是什么话,你出狱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走吧,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吃点饭,这么久了,该早忘了如香斋的得汁鸳鸯筒是什么味道了吧?”   “监狱里伙食还过得去,这些东西吃不吃,其实都一样的。”齐舒淡淡的道:“泽臣,谢谢你的好意!”   穆泽臣为之一窒,顿了片刻,低声道:“小舒,今天我来的时候,顾总交代了一句话,他……他想要见你。”   齐舒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任由雨滴落在掌心,闭着眼感受着自由的滋味,过了好一会才转过头,对穆泽臣轻轻的道:“今天是我出狱的第一天,想一个人静一静,改天我给你电话,到时候咱们兄妹再聚一聚,好不好?”   “小舒,你……等等!”   齐舒没有回头,径自往路边走去。穆泽臣神色沉重,手中的雨伞仿佛有千金之重,虽然知道因为前事,齐舒对顾时同已经彻底失望,但总想着有这一年的缓冲,兴许那股子怨尤会淡化了也说不定,毕竟当时顾总被温怀明挖坑套住,也有无可奈何的难处。   只是看眼下这个情况,齐舒竟是一点重回明华集团的心思都没有,穆泽臣自不好逼她太急,举着伞追了上来,不再提顾时同见面的事,道:“就算不见顾总,好歹也给我一个面子,帮你安排下住处,再说这里太偏僻,不好打车去青州……”   齐舒停下了脚步,凝眸看着穆泽臣,静静的道:“泽臣,你也要来逼我吗?”   穆泽臣半响无语,想一想这么多年的情分,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在没法再开口,将雨伞往齐舒手里一塞,沉声道:“好吧,今天我不烦你,自己先四处转转散散心也好。顾总那里我去说,不过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打我电话。”   齐舒点了点头,穆泽臣掉头上车,发动车子时,透过前窗看着眼前女子消瘦的身子,眼睛里掠过一丝索然,然后踩下油门,加速离去。   “慢慢跟着。”   温谅目睹了眼前一幕,知道齐舒现在根本不想见任何故人,所以吩咐常成在后面缀着,却并不上去说话。如此单人只伞将小小的羊十里堡转了个遍,齐舒在某个小餐馆里喝了碗稀粥,向老板打听道:“有车去青州吗?”   “这可不巧了,去青州的客车一天只有两趟,一趟是早上六点,现在已经过了点了,还有一趟得下午三点,时间还早呢。”   “这样啊,”齐舒虽然不急着回青州,但这样枯坐着等到下午也是无趣,道:“有没有顺路的车到青州去的,我可以掏双份的车钱……”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道:“这生意我做了,去青州一共十块钱,丑话说前头,先付账后上车。”   齐舒俏脸浮上一丝浅浅的笑意,道:“温少,好久不见!” 第八百二十八章 有意义的事   “是好久不见了!”   温谅在齐舒对面坐了下来,审视着她的容颜,曾经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的短发,也不知是不是监狱里面的规定,或是以此明志,与过去一刀两断。没有了以往精致妆容的脸蛋挂着柔柔的笑意,长长的眼睫毛向上翘着,成熟中带了些许俏皮,但更多的却是沁人心扉的娴静。   “如何,在里面这段日子没受什么委屈吧?”   齐舒将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轻笑道:“挺好的,吃的准时,睡的安稳,平时参加点体力劳动,闲暇时读读书看看报,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却无忧无虑,已经是我这些年来少有的自在了。”   “那就好,人人都说监狱是苦窑,磨人脾性,熬人棱角,剩下的只有死水般的暮气沉沉,我一直还担心来着,现在能看到你有这样的心境,也是一件幸事。”   齐舒唤老板送来了茶水,亲手给温谅倒了一杯,正色道:“这还要多谢温少的照顾,要不然,恐怕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齐舒不是傻瓜,真实的监狱当然不会是像她口中形容的那般仿佛世外桃源,要不是因为温谅发了话,刘天来亲自对监狱领导做了交代,这一年的牢狱生涯,将会是比地狱更可怕一百倍的经历。   温谅接了茶,小抿了一口,道:“既然出来了,前尘往事就不必提了,说到底,你有这场灾难,还是因为我的缘故,大家就算扯平了。”   虽然齐舒是被温谅送进去的不假,但那时各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棋差一招也没什么好埋怨的,而且温谅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倒不计前嫌,蓄意照拂,这份人情她岂能不记在心里?   齐舒笑道:“温少说扯平就扯平了吧,只是我难免要占你几分便宜。”   温谅本想开玩笑说被你这样的美女占点便宜,那是任何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事,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以他的身份,加上齐舒自身的遭遇,说这样的话显得太过轻佻。   略一沉吟,温谅开门见山,道:“齐舒,我今天来,为的什么,想必你也清楚。刚才我看到穆总折羽而归,知道今天未必是说话的好时机,但时间不等人,我过几天还有要事需要出趟远门,回来再找你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只能厚颜选在今日来跟你谈一谈,”他顿了顿,认真的道:“还是一年前我的那个提议,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   齐舒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温少,按说我这样的人,能得你亲来邀请,不该不识抬举,但你麾下人才济济,有我没我,实在没有什么区别。说句心里话,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平平淡淡的过此残生也就是了,真的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游走在各式各样的男人中间,以色相侍人……”   温谅摇摇头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也无需担心别的,我跟顾时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从来不逼迫手下的人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我是看重你的能力不假,但这份看重跟你那些所谓的交际手段无关。齐舒,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一个道理,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自由自在,穆泽臣今天碰了钉子,还会有明天,明天碰了钉子,还会有后天,你能躲到几时?退一步说,穆泽臣不愿意逼你,可顾时同是怎样的人,你不会不知,我想他已经深切感觉到失去你的这一年,明华遭遇了多少阻力,也明白对明华对他而言,你有多么重要,所以只要你在青州待上一日,他都不会死心。”   “原来刚才在监狱门外,你都看到了啊。”齐舒低垂着头,双手捧着水杯,看着自己映在水里的倒影,道:“我心已死,他再不死心,又有何用?”   温谅叹了口气,道:“不死心,总归坏你的清净,既然清净不得,何不出来真正做点有意义的事呢?”   “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齐舒笑道:“温少你打打杀杀的日子,怕是不比顾时同少吧?”   温谅也是一笑,道:“世俗中人,为名利争斗,谁也不能免俗,但争斗之外,还有不争斗的事,比如‘关爱女孩’基金会,不知你听过没有?”   齐舒摇摇头,温谅成立这个基金会,还是当初整垮顾文远之后,敲诈顾时同了五百万作为原始资金成立的,后来陆续追加了不少的投资,现在又联合依山水推行了“一分钱”计划,逐渐有了一定的规模。不过成立时齐舒已经入狱,在监狱里虽说能读书看报,但毕竟消息来源有限,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基金会呢,由青河注资成立,挂靠在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名下,专门帮助山区和农村等贫困地区的失学、丧亲、特困等家庭的小女孩改善人生际遇……”   这年头连希望工程都是刚刚起步没多少年,更别说私人慈善基金,基本处于空白状态,齐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这是好事啊,可我能做什么?捐钱吗?我钱不多,最多只能捐二十万了。”   “呃,不是募捐的事……”温谅有点头疼,道:“简单点说吧,我想聘请你出任基金会的总经理,就是我管出钱,你管花钱,共同把基金会发展壮大,从而让更多陷于困境的小女孩受益……”   齐舒彻底呆掉了,以她的聪明过人,想了许多种温谅可能会说服她的法子,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拉她去做慈善。   做慈善,帮助人?   我难道看起来很像一个好人吗?   齐舒很想问问温谅这个问题,但不知怎么,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她早已尘封的心却有了瞬间的波动,仿佛阴云密布的天空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让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看到了头顶那一抹细微却越来越明亮的光。   “齐舒,还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你很羡慕御香苑的那个小女孩,羡慕她在跪下的时候有人拉了她一把。”温谅柔声道:“现在我把机会给你,让你能够同样去拉更多身处困境的女孩们一把,让她们不用重复你深恶痛绝的那种人生。而打理基金会的事务,既不用再牵扯进这个充满勾心斗角的肮脏世界里,也不用害怕帮我对付顾时同,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齐舒是纯粹意义上的好人吗?   不是!   可她也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坏人,经过了背叛和苦难,识尽了狡诈与人心,可以说已经接近返璞归真,心如止水,淡然处世,再不会轻易的被各种诱惑所动摇,却又拥有应付各种复杂局面的能力和手段,这样一个人,正是慈善基金会最佳的掌舵人选!   “我,我可以吗?”   齐舒露出迷茫的神色,在狱中她不是没有想过出来做点什么,可以守着香积厨挣点安稳钱,一日复一日的坐等年华老去,也可以卖了香积厨,拿着这些年攒下的钱远走高飞,找一个再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定居下来,说不定够幸运的话能遇到合适的人成家生子,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生活。   但她这样的人,从不敢对未来有丝毫的奢望,连背靠庄少玄的蒲公英说倒就倒了,连累的猫娘也不得不仓皇逃亡,到现在还下落不知,她又如何敢奢望未来?   齐舒住在狱中,香积厨的张起云每周都要过来看望,一来要给监狱里存上足够的钱做开支,二来要汇报下店里的事,三来就是说一点市里的新闻,别的张起云也不知道,不过蒲公英倒台,猫娘失踪这么大的事,他还是能听到一点风声的。   温谅给常成打了电话,道:“让谢言进来。”   车门打开,一直待在车上的谢言跳下了车,走进饭店看到温谅对她招手,忙走了过来。   温谅指着谢言,对齐舒笑道:“还认得吗?”   齐舒抬起头,讶然道:“是她?”   “正是她!”温谅点点头,道:“她叫谢言,现在是江东大学经济系的大学生,学习成绩优异,更难能可贵的是思维活跃,动手能力很强,可不是那些名不副实的书呆子,在学校里也称得上风云人物。”   齐舒的眼眸里迸射出异彩,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卑微的不值一提的女服务员,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如果真的能像温谅所言,通过关爱女孩基金会,给所有曾像她,像谢言一样的女孩子一个选择命运、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样的工作,一定比任何事情都有意义!   温谅抓住机会给与了最后一击,用灰太狼拐骗美羊羊的语气道:“要是你肯来基金会的话,我想让谢言跟着你学习,毕竟在学校学的再多,也不如在社会上历练一下,让她跟着你,我放心。”   谢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明白能让温谅一大早从青州赶到这里特意等待的人,一定对他十分的重要,所以乖巧的道:“以后还请姐姐多多照顾,要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尽管批评我好了。”   看着谢言纯净的眼神,齐舒觉得自己再没有拒绝的理由,苦笑道:“温少,我答应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 遥想当年正十八   回到青州之后,齐舒先回香积厨,刚刚出狱,温谅也没逼着人家立刻上班的道理,总得调整下状态,安排下手尾,才好开始新的人生。至于谢言,则按捺不住性子,想要了解下工作环境和工作性质,和温谅一起去了基金会的办公室,介绍给工作人员后,让人领着四处看看,熟悉一下情况,然后再决定具体的工作安排。   正在这时,温谅接到了宁夕的电话,和谢言说了一声,带着常成离开了办公室,驱车直奔青州机场。在机场贵宾厅见到了宁夕,她穿着印花蝙蝠短袖罩衫,一条黑色的紧身牛仔裤,脚蹬镶钻扣带高跟亮皮凉鞋,竟然少有的走起甜美风,让温谅第一眼看见差点没有认出来。   “怎么,不认识了啊?”   宁夕在温谅眼前挥了挥手,连笑容都透着无法遏制的甜甜的味道,温谅艰难的吞咽一口口水,道:“这才多久没见,你的风格……”   宁夕娇俏的皱了皱鼻子,道:“我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喜欢什么就穿什么喽。以为都跟你一样的土老帽,天天就穿白T裇蓝裤子黑皮鞋,看着烦也烦死了。”   “回了趟京城就是不一样,眼光高了不少嘛,看不起我们劳动人民是不是?”温谅搓了搓手,做出挠痒痒的架势,道:“要不让我来教教你土老帽是怎么逆袭白富美的?”   “呵,别闹了,这么多人……饶命……”   从来跟宁夕形影不离的卓闵在温谅走进贵宾厅的时候就已经识相的闪到了一边,眼神一如既往的凌厉,但看着温宁二人,唇角还是不易察觉的溢出一丝微笑。   “哎,有情人终成眷属,让人一看就觉得羡慕,你说是不是?”   常成以他特种侦查员的眼力,第一时间发现了卓闵,然后发挥了十成隐匿突进的功力,利用地形和视线死角,不动声色的到了她的身后。   卓闵微微皱了下眉头,连头都没有回,似乎没有听到常成这句话一般。常成绕到她跟前,双手抱怀,摸着下巴仔细端详着卓闵的脸蛋,好一会才深情的道:“卓姑娘,自从上次在恒沙见到你,已经有四十七天,也就是一千一百二十八个小时没有遇到了,你看你都瘦了,我猜,一定是想我想的缘故。”   也不知是真的有这么久,还是常成信口胡诌,卓闵眼中的焦点丝毫不在他身上停留,就跟看空气似的,冷冷道:“不错,一想起你就想吐,吐的多了,自然就瘦了。”   常成大喜,道:“这样说你一直都在想我了?”   卓闵看着他欣喜若狂的表情,顿时感觉有点无力,道:“你是不是傻的?听话也听不出来重点在哪里吗?”   “不就是吐嘛,我老板经常说一句话,习惯是可怕的,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提到了温谅,卓闵可不像常成这样没大没小,她永远保持着对宁夕和温谅的绝对尊重,哪怕是玩笑话,也不肯背后多说一句,侧身移开了一步,表示这次谈话结束,从常成身边擦肩而过。   常成抽动着鼻子,脑袋后仰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气息,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道:“香,好香。”   卓闵的脸色立刻阴沉了几分,要不是顾忌着温谅的面子,早忍不住一拳砸碎了常成的鼻梁骨——如果他不反抗的话。   从机场离开,温谅和宁夕去了西苑,宁夕是第一次来,打量着屋内的布局,道:“好嘛,看来还是用了不少的心思……”   温谅还没来得及说话,宁夕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脖子,玫瑰花瓣一样的红唇凑到了耳边,轻轻的往里面吹了一口气,道:“金屋藏娇几个了?”   温谅义正词严的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吗?”宁夕嘻嘻笑着,突然俯下头,在他的脖子侧下方重重的吸允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深紫色的唇印,然后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的杰作,道:“给你种一棵草莓,免得天天惦记那么多的姐姐妹妹。”   温谅反手将她抱进怀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的双眸,笑道:“我又不是骡子,烙上你家的印章就成了你的私人财产了。”   “想的美,骡子好歹能干活,你能干什么……哎……”   宁夕话音未落,整个身子就被温谅凌空抱起,他缓步往楼梯上走去,不怀好意的眼神从佳人玲珑剔透的娇躯扫过,侵略感十足的轻笑道:“我能干的事很多哦,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温大叔能干的事果然很多,尤其从姿势上来讲,深受后世各种动作片熏陶的他,跟宁夕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有时候某些动作甚至让从国外归来心性大胆的宁夕都为之脸红不已,也亏得她身子柔软性很好,否则真不一定能够满足温谅的邪恶心理。   一番缠绵之后,宁夕香汗淋漓的躺在温谅赤裸的怀里,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听着他的咚咚有力的心跳声,小小的舌尖无意识的舔舐着他的胸口,过了好一会,听到温谅的声音,道:“这次回京,跟陈隆起谈的怎么样?”   宁夕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找到一个更舒服的角度趴在温谅身上,道:“泰国那边已经要放弃抵抗了,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一场无法估量后果的经济危机即将爆发,对于我能在去年就预见到这场危机,陈隆起自然是赞不绝口,恐怕这么些年,他还从来没对一个人说过这么多赞赏的话。”   温谅的手指穿过宁夕的青丝,轻柔的把玩着,笑道:“看来某人很得意啊……”   宁夕抬起了头,玉手轻轻的摸着温谅下巴上不多的胡茬,眼中饱含着如海的深情,道:“我有什么好得意的,这其实都是你的功劳……谅,好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温谅点点头,他又如何能忘记,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就那般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此时想来,就好像一场不愿意醒来的梦。   宁夕翻身坐了起来,依偎着温谅靠在床头,任由坚挺白皙的两团诱人的娇美浑圆一点没有遮挡的暴露在空气里,房间里温度适宜,倒也不虞受凉,眼中露出温柔的光,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刻,道:“……那时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骗子,不知用什么样的鬼话哄骗了我家的雪美人,让她死命的非要介绍我给你认识。直到你大言不惭的开始预言亚洲金融危机,我才惊觉眼前的这个家伙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小骗子,而是一个读过几天书,思维和逻辑清晰过人的大骗子,怪不得能骗过小凝……再后来,我知道我又错了,你不是骗子,却是一个小偷……”   “小偷?偷了什么?”   “偷了我的心!”   温谅抬起她的下巴,慢慢的亲了上去,道:“错了,你是偷了我的心才对……”   这句话又引起了一场抵死的大战,等风暴消退,宁夕已经瘫软在床上,媚眼如丝,神色迷离,喘着气道:“你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温谅将她赤裸的娇躯打横里抱起,就那么光着身子往浴室走去,道:“没听过一首诗吗,‘遥想当年正十八,一夜只听啪啪啪,若是将来八十到,唯有呆坐流泪花’,我变得厉害,是因为我长大了啊……”   “不要脸!”   片刻之后,浴室里传来宁夕的吃吃的笑声,隔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能看到淋浴头下两个交织的背影,你中有我,不分彼此!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两人直到傍晚时分才从楼上下来,吩咐常成和卓闵开车来接,四人去了市中心一家名叫食为天的普通饭店准备用餐,温谅接到了许瑶的电话,知道她和小凝纪苏正在这片逛街,便说了地址,等她们一起来吃饭。过了十几分钟,宁小凝第一个推门进来,四处寻找的时候,宁夕笑着对她招了招手,道:“小凝,这里。”   宁小凝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几乎小跑了过来,道;“夕姐,你怎么在青州的?”   “我来跟温谅谈点公事,这么久没见,小凝又长高了啊。”   宁小凝本就个子高挑,赶上十七八岁又一次发育,更是一下子蹿高了不少,一双长腿尤其引人注目,走到哪里都仿佛鹤立鸡群,道:“嗯,是高了些,不像某些人,只长心眼,不长身高。”   温谅莫名的躺枪,笑道:“教练,我这两天没惹你吧?我比你还小一岁,都快一米八了,不矮了吧?”   宁小凝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紧跟着许瑶和纪苏过来,跟宁夕打了招呼,几人围着坐下,点了菜聊着天,倒也其乐融融。   吃到一半,许瑶突然道:“臭小子,我们去明珠市玩,要不带着小凝和苏苏一起吧?反正暑假呢,大家都闲着无聊。”   温谅的目光从宁小凝和纪苏脸上扫过,见她两人都低头不语,显然是同意许瑶的提议,暗叹了口气,看来过二人世界的打算又要落空了,还没说话,宁夕笑道:“这么巧啊,你们也要去明珠?正好我过几天也要去一趟,咱们一起做个伴吧。” 第八百三十章 明珠高高挂   “夕姐,你也要去明珠啊?”   宁小凝拉着宁夕的手臂,微微仰着螓首,痴缠的小儿女模样让人大跌眼镜。宁夕宠溺的捏了捏她琼玉般的鼻尖,宠溺的道:“怎么,不欢迎我跟你们一起吗?”   “哪有!再说了,某人肯不肯带我们去还不一定呢。”   “他哪里有这个胆子?”宁夕看了看正一脸苦笑的温谅,对三女道:“过几天咱们一起出发,明珠市是购物天堂,需要买什么尽管去买,全程的开销我包了。”   “欧耶!”   三人立刻欢呼起来,温谅忙舔着脸道:“我刚想买辆私人飞机,要不夕姐姐你也包了吧?”   “呸呸呸!”   一声夕姐姐让几人差点都要吐了,温大叔很不乐意,包女不包男,性别歧视啊?   等吃完了饭,天色已黑,先送许瑶等人回家,既然决定了一起去,总得让她们各自跟家人汇报一下,毕竟去明珠不是去郊游,没有家人的允许很难成行。不过想来问题都不大,纪苏有温谅在,纪政和苏芮必然不会说什么,许瑶要去明珠看望许庭,许复延自是没有不准的道理,唯一麻烦点的是宁小凝,她家教甚严,暑假又早安排了去军队里锻炼,但有宁夕出面说话,几天的自由假期应该能够被批准。   至于温谅自己,他现在跟放养的差不多,爸妈早就放弃不管了!   几天之后,做好了一切准备,宁夕带着卓闵和温谅一行在关山机场汇合,乘飞机抵达明珠市启德机场。启德机场位于九龙半岛南岸,毗邻美丽的维多利亚港湾,从1925年开始投入使用,一直是全球最繁忙的国际机场之一,时至今日,它即将完成七十多年的历史使命,于明年7月5日正式停止使用,取而代之的是明珠国际机场,新旧交替,你走我来,难免会有些时光飞逝的嗟叹。   说起启德机场,还有许多有趣的地方,由于身处闹市,三面环山,又只有一条跑道,飞机在到达九龙仔格仔山附近,看到巨型方格,机师便要靠目测右转47°,在空中盘旋回转,对准伸进海港的跑道着陆。   所谓的格仔山,其实是九龙仔公园附近的一个小山岗,涂以红白两色,晚间以灯光照明,作为导航之用。飞机在这里转弯时高度不足300米,离着陆点更只有2.6公里。加上山多经常出现风切变,使得飞机的下降更为困难。   温谅等人坐在机舱右边,靠近窗边的位置,从他们的角度俯视下去,恍如是飞错了航道一样,可以感觉到飞机与地面距离越来越近,深水埗及旺角的街道、多层楼房及行人已一一清楚可见,但前方却未见跑道踪影。   机上众人除了宁夕和宁小凝,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明珠,纷纷被眼前的一幕吓的不轻。一向胆大包天的许瑶更是张大了嘴巴,要不是顾忌身在公共场合,差点要躲到坐在她旁边的温谅的怀里。温谅虽然在后世来过明珠的次数都数不过来,但那时去的是新机场,倒是看的兴致勃勃,颇觉刺激过瘾,还不忘对许瑶做介绍“……这可是传说中的世界十大危险机场之一……”   “我不听,不听!”许瑶紧紧的闭着眼睛,双手捂着耳朵,模样呆萌之极。   当飞机越来越低,两旁的建筑物似乎快要撞到机翼,有时更可以清楚看见民居内的电视画面、或天台上晾晒衣物的颜色。终于在这时,跑道在正前方出现。数秒以后,起落架已接触到陆地,飞机稳稳的降落在海港中央的跑道上。   机舱内有不少第一次来的游客,竟同时发出了一阵欢呼!   许瑶解开了安全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温谅忍不住笑道:“放心了,听过一句话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因为危险,航空公司一般都会派遣经验最丰富的机师驾驶来往明珠市的航班,所以启德运营以来,绝少出现空难事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光害怕是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的……”   “啊?”许瑶撅着嘴,气鼓鼓道:“都落地了你才说?”   前排的宁夕扭过头,道:“瑶瑶,他又欺负了你了是不是?等会到了酒店,罚他一个人住地下室。”   许瑶鼓掌道:“这主意好,夕姐,这小子也就你能治得住他!”   一旁的温谅趁许瑶眼光没有瞧过来,给宁夕使了个挑逗的眼色,宁夕脸上一热,想起前几天在西苑的一夜缠绵,谁治得住谁,还真是一个不好说的问题。   众人出了机场,一个穿着OL套裙、样貌秀美的年轻女孩迎了过来,双手交叠身前,恭敬的道:“小姐,车子都安排好了。”   宁夕点了点头,也没跟许瑶等人介绍这女子的身份,指着路边停靠的两辆奔驰S600,笑道:“都上车吧,早点到酒店也好早点休息。”   短暂的混乱后,温谅许瑶纪苏和常成坐在前面一辆车,宁小凝主动要求和宁夕乘坐后面那辆。等上了车,宁夕往椅子上一靠,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坐飞机从来都是一项体力活,然后转头对宁小凝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宁小凝犹豫了一下,道:“你和温谅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才来明珠市的?”   “哦,怎么这样问?”宁夕好整以暇的道:“温谅不是陪瑶瑶来看望他哥哥的吗?”现在提到许庭,宁夕就如同提到一个普通的朋友一样,心底再不会有半丝的涟漪。   “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我总觉得你跟他应该早有准备要来明珠,陪瑶瑶不过是顺带而已。”   宁夕伸手去捏宁小凝的脸蛋,却被她不满的躲过了,道:“就你冰雪聪明,那你猜猜,我们会有什么事非要这时候赶来明珠不可呢?”   宁小凝摇摇头,星眸转动一下,暗暗想了想平时许瑶是怎么对自己撒娇的,然后整个人抱住了宁夕的纤腰,道:“你们一个比一个鬼,我可猜不到……好夕姐,你就告诉我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告诉别人。”   宁夕扑哧一笑,道:“真该让那家伙来看看我家雪美人有多么的可爱……其实呢,也没什么要紧事,告诉你无妨,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对温谅来说,陪瑶瑶是正事,做这事才是顺带而已……”   宁小凝眼睛一亮,莫非我真的猜中了,急急说道:“到底什么事?”   “最近看新闻了吗?泰国被国际对冲基金攻击,政府已经无力抵抗……”   奔驰在洲际酒店门口停下,这家酒店不需要过多的介绍了,它坐落在尖沙咀海,十三根圆柱深入海底,撑起了十七层的楼高,跟半岛酒店一样都是顶级五星级酒店的代名词,数十年来,缔造了无与伦比的名声。   一行人进了大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十多米高的空间,近270度巨型落地窗,放眼望去,便是东方明珠最为人称道的维多利亚港海景,许瑶和纪苏啧啧称奇,倒是宁小凝是三女中最见过世面的,表情依然冷淡,丝毫不为眼前的景象所动,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温谅的脸,似乎那里的风景比窗外的更加引人入胜。   温谅被她看的心里发毛,低声道:“教练,饿了吧?你的眼睛怎么在冒绿光啊?”   宁小凝双手抱怀,同样压低声音,道:“你才坏透了,明明来这里有别的事情要办,却骗瑶瑶说是专程陪她来的。哼哼,你说,要是我一不小小告诉了她……”   “我哪里有别的事?”   “还要骗我,信不信我真的去……”   宁小凝作势欲走,温谅忙拉住她,道:“一定是宁夕把我卖了对不对?好好,我承认,我承认!”   “承认就好!”宁小凝转过身,眼中抹过一缕狡黠神色,道:“如果你肯答应我一个要求呢,我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温谅其实哪里害怕她这一招,就是让许瑶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有时候男女之间不能太当真,苦着脸道:“说吧,不过丑话说前头,可别狮子大开口啊。”   “你们即将要做的事,我也要参加!”   温谅上下看了看她,宁小凝眉头一皱,道:“怎么了?”   “教练,这可是动辄数十亿的生意,我怎么看,也不觉得你能从身上拿出超过一千块钱……”   宁小凝一脚踹了过去,温谅侧身躲过,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要是想来看看,就跟着宁夕过来好了,还用征求我的意见吗?”   “怎么不用,夕姐姐说了,你是老大,除非你松口,她也不能把我带进去的。”宁小凝脸上露出喜色,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吗?你都握着我这么大一个秘密了。”说到“大”,温谅特意加重了口气,还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   “算你识趣!”   “你们俩聊什么呢,快点过来,上电梯了。”许瑶从电梯里露出脑袋,对着两人使劲的招手。   温谅绅士的做了个先请的手势,宁小凝高仰着头,像骄傲的公主一般当先而行。   温谅摇头失笑,目光掠过窗外,美丽的维多利亚港,我们来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 蝴蝶效应的转折点   温谅他们预订的是十五层的两间豪华海景套房,一面墙的落地窗,面向海港和九龙对岸的半山,窗前有张松软的美人榻,斜靠在此,端一杯特质的“九龙荟”鸡尾酒,就可毫不费劲的躺着欣赏焕彩涌香江的精彩风景。其实要论硬件,洲际未必多么的出众,但无处不在的细节却彰显着迷人的精致和奢华,依山的华庭酒店虽然同样为五星级,但跟这里一比,就立刻相形见绌了。   说起“九龙荟”鸡尾酒,还有一个传说,据说九龙半岛之所以叫“九龙”,是因为群踞半岛上的九座山岳的每一个山峰都有一条龙,它们每天进入海港沐浴,傍晚则在海港喝水。而洲际酒店的位置是最吸引它们入海的路径,也因此形成了绝佳的风水,对痴迷风水文化的明珠人来说,这一点至关重要。而为了纪念“九龙的传说”,酒店大堂酒廊在十周年庆典的时候特制了“九龙荟”鸡尾酒,成为大部分客人的首选之作。   等分好了房间,三女旅途劳顿,各自去洗澡休息,温谅站在落地窗前观看着海景,身后响起开门声,扭过头去,宁夕带着那个OL女孩走了进来。   他惨哼一声,双手盖着脸,道:“好歹让我先休息下,非得这会就过去吗?”   宁夕没好气道:“从筹划这件事开始,你就什么也不管的做了甩手掌柜,今天好不容易逼着你跟我一起来了明珠,还想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温谅搓了搓脸,提提精神,笑道:“我不是上学走不开吗?再说有你在,我何必再费心劳神呢?”   宁夕白了他一眼,指了指OL女孩,道:“这是沈珈,真正费心劳神的是她,从收集资料、开户建户,到组建团队、坐镇监控,全都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温谅伸出手去,笑道:“你好,早听宁夕提过你,夸奖你的才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珈的父亲是宁夕三叔的老部下,自小便跟宁夕相熟,后来宁夕去了沃顿,沈珈则来明珠市求学,毕业后供职于瑞银华宝,不过三五年就成为业内小有名气的基金经理,也是宁家在暗地里培养的第三代外系精英人才之一。   沈珈对温谅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是这次行动的金主之一,其他的宁夕没说,她心中再有疑问,也要压下来,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笑容,和温谅一触即分,道:“欢迎温少。”   在沈珈的带领下,温谅和宁夕通过专用电梯,径自上了十七层。在走廊的最边角推开一间套房的门,里面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长发男,正是去年曾跟着温谅炒作上宁高科的艾一乂。他听到动静,扭头望了过来,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忙起身走了过来,拘谨又不失热情的道:“温总,宁总,你们过来了。”   温谅笑着和艾一乂握了握手,不知是屋里太热,还是这一次操盘面临的压力太大,小艾的掌心有点湿热,跟他这一年在国内期指市场声名鹊起的道行可有点不相符。这时另外两人也站了起来,沈珈指着其中一人,道:“这位是杜明阳先生。”   杜明阳留着标准的三七分,发胶涂抹的油光发亮,西装长裤显得一丝不苟,神情很是倨傲,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沈珈没有多说什么,看来对这人的脾气颇为了解,然后指着另一人道:“这位是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是美国人,但身材并不像一般欧美人那么高大,站在温谅身边甚至都有点娇小,不过旺盛的毛发体征,还是给了他白人特有的粗狂和野性,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冷静中带点阴沉,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已经执掌过数亿美金的期货基金,在亚洲期货市场上颇多斩获,名气不是特别的大,但很有实力。这一次是因为小河沟里翻船,内斗中被前雇主解雇,因此赋闲在家,修养休息,却被宁夕通过各种途径给挖了过来。包括沈珈在内,此次针对东南亚的金融风暴的狙击行动,其实是由克里斯蒂为首,艾一乂和杜明阳为辅,还有十几名分布在明珠、新加坡、纽约等地期货交易市场的交易员等待接受指令,而沈珈更多的是起一个组织协调,并充当宁夕代理人的作用。   此次行动,缘起于两个月前,经过各方面的消息确认,温谅摆脱了蝴蝶效应可能会对前世里曾经发生的那起金融风暴产生某种不可控的影响的担忧,正式决定下水摸鱼,从大佬们的鲨鱼大口中抢一点零花钱用用。于是先由宁夕在开曼群岛注册了一家私募对冲基金,然后勒紧裤腰带,从现金流最大的本草若兰调出两个亿,从青河、新兴、和凤凰鸟各抽出了五千万,又从金龙实业的屈东海处拆借了一亿五千万的短期低息借款,但代价是从左敬手里帮他要了三个亿的工程,再加上手里本来还剩的一亿现金,共计六个亿的现金,经过香港这位沈珈小姐的魔法棒,洗到了遍布全球各地的秘密账户里。   六个亿已经是温谅所能调动的资金的极限,他名下的企业都处在高速发展的初期阶段,要不是因为都属于现金交易量较大的行业,没有挤压太多的资金,别说六个亿,就是六千万也够呛,再多的话就要威胁企业本身的健康发展,那样得不偿失。虽然他可以通过宁夕筹集到更多的资金,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期货市场通过六到七倍的杠杆效益,六个亿所能撬动的合约值已经不是个小数目,没必要再耿耿于怀。   至于宁夕那方面募集到的资金,则远远超过了温谅的六个亿,足足有五十亿港币之多,具体途径温谅没有多问,但不外乎京城那些高门大户,或者说这一次浑水摸鱼,对温谅来说只是一次赚点零花钱的游戏,但对宁夕来说,除开赚钱之外,更多的却是考虑到京城的大局,不仅扩充自己的人脉,还要把更多的利益集团绑在宁系的战车上。   自从温谅一步踏入宁虎臣的别院,宁夕着手组建恒沙矿业开始,她的人生已经不再仅仅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家族,所以每走一步都要配合宁系的整体战略,正如这次明珠之行,她要告诉温谅的那件事一样。   温谅没有在房间待多久,针对此次亚洲金融危机,之前已经说的太多,所有他知道的大势,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宁夕,以克里斯蒂为首的基金团队是世界上最专业的队伍之一而期货交易最常用的手段无非现货、现货合约、远期合约等几种方式,只要按照命令进行操作,准确预估价格走势,跟在老虎基金量子基金的后面捡漏,以他们这两个月来秘密建立的泰铢空头头寸,足以再一次缔造一个一夜暴富的传奇,赚到普通人可能一生都赚不到的财富。   而泰铢,也不过是这一次饕餮盛宴的开胃菜!   从十七层下来,豪华套房里只有温谅和宁夕两人,常成和卓闵识相的离开,温谅到房间自带的小酒吧倒了两杯Dubonne,递给了宁夕一杯,轻轻一碰,放在唇边饮了一口,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卷缩在沙发里的伊人,轻声道:“有心事?”   宁夕仰起头,道:“看的出来?”   “傻瓜,我要是连你快乐还是伤心都分辨不出来,还怎么好意思站在这里?”   温谅的手指温柔的插进宁夕的头发里,轻轻的抓挠着白净的头皮,道:“这次去京城,除了见到了陈隆起,还发生了什么事?”   宁夕感受着头上传来的痒痒的舒服的感觉,微微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我去见爷爷了……”   “嗯?”   “爷爷告诉我,经过各方面的认真考究,他决定今年的一中全会,将继续留任……”   温谅的手猛的停了下来,半响之后才继续动了动,道:“宁老壮心不已,这是好事!”   前世里宁虎臣在今年卸任,明年正式退休,庄懋勋去此心腹大患,对军中进行了有效且迅捷的蚕食,宁家在今后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逐渐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力,虽然对一个家族而言,一二十年的沉浮起落不过等小事耳,只要保持家族火种不灭,精英辈出,总有重新崛起的一天。   不过,刚刚还在感叹蝴蝶效应没有影响金融危机的温大叔,这么快就被历史规律给教育了一下。   继续留任……   宁夕睁开了眼睛,眸子深处全是深深的忧虑,道:“对宁家是不是好事,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对你我,却未必是好事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温与宁的决裂   温谅愣了下神,道:“怎么这样说?”   宁夕俯视着手中的酒杯,明黄的水色倒映着清冷的容颜,仿佛在现实和虚妄中划了一条朦胧的界线,不知哪一边是真,哪一边是假。   过了好久,她低声道:“爷爷一旦决定不退下来,从现在开始,宁家将成为众矢之的……”   温谅这才明白过来,坐到了宁夕身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同样的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思绪转回一年多以前,他第一次见到宁虎臣,那时候的老爷子已经被庄懋勋逼的萌生退意,连过大寿都能收到庄系送来的《神龟图》赝品,可见以当时的局势,似乎也只有退一步,才能让宁家暂时得到喘息的机会。   但“退”这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因为宁虎臣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也不仅仅是宁家的嫡系子孙,而是缠绕在宁家这棵参天大树下的许多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退一步,是海阔天空,还是万丈悬崖?   没人知道!   除了两世为人的温谅!   温谅当时没敢开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一中全会宁虎臣退下来之后,紧接着就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借助这次大水的天赐良机,各地驻军频频调动,庄懋勋尽显翻云覆雨的经世之才,运用各种手段拉一批打一批,捧一批踩一批,将宁系在军队里的势力彻底分割开来,然后用了四五年的时间一步步弱化蚕食,终于把宁系打压的再也无力反抗,直到三十多年后,权力更迭,宁系才初步恢复了元气。   一时的“退”,是为了将来的“进”,但世事如棋,除了神仙,没人知道当下走的这步棋,到底是妙着,还是臭子!   从宁虎臣的角度,暂时性的退让,可以从诡异莫测的朝局中抽身出来,从明处躲到暗处,然后慢慢的等待时机,布局反击,这本该是一招不错的妙着,可谁能想到仅仅一年后就遇到了千年不遇的洪灾,军队无可争辩的成为抗灾的主力,也给了庄系顺理成章的借口大肆安插人手,从而摇动了宁系的根基。   要是宁虎臣尚在其位,这一切不说能够完全避免,至少不会败的这样的快,这样的惨。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这是《三国演义》里第118回的一句名言,没了宁虎臣,或者说没了他在军委的位置和权力,宁系在面对庄系的疯狂进攻时,一来缺了大义,二来缺了信心,所以一败再败,终至一蹶不振。   这也是为什么李青牛送给宁虎臣的四句箴言里有“因水成囚”之意,温谅当时就想到清楚明白,只是这些事牵扯到了太多的东西,连李青牛那样神神叨叨的牛逼人物都不敢明言,他几个胆子,敢跟宁虎臣说您老别退了,退了就是个坑?   可没想到,眼看着要到了一中全会召开的节骨眼上,宁虎臣竟然改变了主意,恐怕此时此刻,京城里有不少人都夜不能寐,苦思冥想这老头到底哪根筋搭不对了?   温谅也有同样的疑惑,这又不是过家家,今天当妈,明天当爹,后天当起了看门狗。宁虎臣是什么人?性子火爆,一言不合就敢拍桌子骂娘,可能从一个放牛娃走到今日,纵横政坛几十年屹立不倒,依仗的就是无人可比的决断力,岂能毫无缘故的说变就变?   “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这么仓促的改变主意吗?”   “应该也不是仓促间做的决定,本来去年决定要退下来的时候,爷爷就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他倒不是恋栈权位,只是被人逼着退下来跟自愿退下来是两码事,以他的性子,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宁夕侧过身子,将脑袋枕在温谅肩头,道:“虽然爷爷没有明说,但据我猜测,大概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跟陈隆起和雷家有关,我们先是和雷家合作了恒沙矿业,关系比起以前更加的紧密,在政府方面多了一层助力,又因为提前预测了经济危机,却不惧流言蜚语给国务院方面提供了信息,让陈隆起提前有了准备,在面对这场大风暴时没有那么的手足无措,规避了许多本来无法避免的损失,这次陈隆起接见我就是一个讯号,对宁家释放友好信息的讯号,在这个时候,能够和陈隆起这个铁面总理搞好关系,对宁家而言,实在是雪中送炭;第二点,却跟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燕系突然对庄系发动的进攻,动静闹的太大,虽然在老一的干涉下已经趋于和缓,但庄懋勋这一届的政治局委员已经铁定泡汤,顶多做个候补委员,看似两字之差,却浪费了五年的时间。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庄系正是首尾难顾,焦头烂额的时候,又得到雷家和陈隆起的支持,所以爷爷才决定继续留任,既能用最后的时间护着宁家走一程,等下面人成长起来接班,不至于青黄不接,给人可乘之机,也能坐镇朝中,当一枚定海神针,不至于让派系之争把朝政搞的越来越乱。”   其实仔细分析,跟雷家的合作,是温谅的主意,关于经济危机的预言,也是温谅告诉的宁夕,再到燕系这次的进攻,源于范明珠的背叛,也跟温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说虽然不是温谅直接告诉宁虎臣让他不要退位,以免后悔莫及,但最终促使宁虎臣改变主意的因素却都离不了他或明或暗的参与。   虎啸山林,因水成囚,日落星盘,逢京解难!   温谅想明白了前两句,却没有想明白后两句,如果想到了这一层,就会对李青牛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也就知道了临别时他送给自己的那两句对联“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中必定别有深意。   “不管是什么原因,老爷子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猜来猜去也是无用,”温谅沉吟道:“不过老爷子要是不退,庄系缓过神来,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那一世宁虎臣退让的结果,是宁系被连根拔起,当然,这个结果包含了太多的偶然因素,要不是那场几乎击垮了半个华国的大水,可能就是另外一个结局;而这一世不退的结果,将来如何尚不可知,不过短期内一定会被庄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我刚才说,对宁家是不是好事,还不好说,但对你我,却一定不是好事!”宁夕伸手抱住温谅的虎腰,螓首紧紧的钻在他的怀里,道:“庄系跟燕系的矛盾会在一中全会后趋于平和,到了那时,就该轮到我了。”   温谅叹了口气,抱着宁夕的手紧了一紧,他何尝不明白宁夕的意思,宁虎臣不退,庄系自然会重新将目光投注到这边来,而作为连接宁雷陈三方纽带的恒沙矿业和宁夕,毫无疑问将成为庄系下一步行动的最佳的着手点。   以前的宁夕,由于自身的弱小,根本进不到那些大人物的视线里,可现在却因为恒沙矿业和陈隆起的赏识,已经无法躲在别人身后的影子里,即将成为为宁家承担风雨侵袭的那一面铜墙铁壁。   “小依,你要当心……”   宁夕摇了摇头,坐直了身子,单手摸着温谅的脸颊,道:“只要有宁家在,只要我小心一点,他们奈何不了我……倒是你,你……”   “我?”   “我怕会连累到你……”   这不是宁夕杞人忧天,欲对付主干,必先铲除枝叶,本就是对方的拿手好戏。宁夕和温谅的情侣关系,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根本无人知晓,就是雷方也只能猜到他们彼此似乎有意,却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但除此之外,宁夕在青河豆浆和本草若兰都有巨额投资,虽然隐秘,却瞒不过有心人,一旦真的斗起来,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拿温谅开刀?   政治,从来不是一个纯洁无暇的游戏!   “连累我?”温谅扬了扬眉,笑道:“我像是害怕被连累的人吗?”   宁夕怕的就是温谅如此不离不弃,她背靠宁家,哪怕被攻击造成了损失,也损失的是宁家的资产,只要不致命,眨眼间就能满血复活。可温谅不一样,他走到这一步何等艰难,要是被牵扯进这一场根本不是他应该参与的斗争,宁夕就是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谅,你就是不想自己,也要想想我,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朋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保住了现在,才能以图将来。况且这是宁家的事,不单单是我的事,你没必要非要牵扯进来。”   温谅沉默良久,宁夕说的是,宁庄之间的斗争,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以他现在的实力,真要被庄系盯上,除了死路一条不会有第二个结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决裂?”   宁夕点了点头,不过又加了一句:“是明面上的决裂!”   “别人不是傻子,”温谅刮了下她的鼻子,道:“总不能说决裂就决裂,必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宁夕见说服了温谅,心里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自古以来,纷争无非四种,名,利,权和色,我们不争名,不夺权,更与色无关,那只有一个‘利’字。”   温谅也是一笑,道:“看来这次我要靠着经济危机发笔财的梦想要破碎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左右陌路,各奔东西   计议已定,宁夕离开了房间,温谅一个人躺在落地窗前,看着满天的星光汇入维多利亚港,鸟语惊风,鱼跃舟行,胜似神仙般的所在,可他的心中却仿佛一片历经了千年风霜的冰原,除了冷厉如刀的风,再没有一点点的暖意。   还是太慢了啊……   这两年的时间,温谅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在飞快的发展,可尽管如此,还是比不上宁夕前行的脚步,不过短短两年,她所在的位置,所要面对的对手,已经远远不是温谅所能干预和参与的层次。   他是重生者不假,但重生也不是万能的,人力毕竟有限,不能罔顾自然和社会规律点土成金,撒豆成兵,抖抖王八之气就能天下英才尽入瓮中。没有背景和资源,没有人脉和权势,每走一步都要殚精竭虑,唯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自是不能跟枝繁叶茂的宁家相提并论。   所以到了今日,当宁夕在战斗,在抗争,在面对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的关键时候,温谅只能退后一步,藏在暗处作壁上观。   他不喜欢,却又无可奈何!   窗外风渐起,月西斜,   房内有人独卧,黯然魂销!   第二天一早,宁夕到十七层坐镇指挥针对泰铢的新一波攻击,沈珈临时转行做了导游,带着温谅和许瑶等人优哉游哉的逛起了明珠市。虽然刚刚回归,人心浮动,但在中央和各界的共同努力下,社会秩序非但没有丝毫的动荡,反而比之以前更加的和谐和稳定,接下来的七天,一行人太平山上观景,铜锣湾里吃饭,尖沙咀中购物,金紫荆广场观旗,浅水湾海边嬉戏,到庙街体会本土文化的精彩,往赤柱欣赏欧陆风情的迷人,玩的十分的尽兴。   小小的明珠市,是久经磨难,刚刚睁开双眼看世界的内陆连接外面的一个重要的窗口,也是同宗同族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和思维的一个陌生人,七天的时间也就是走马观花的看一看,想要深入的了解,只能下次找合适的机会了。   来明珠的第八日,终于等来了许庭可以休假外出的日子,约在铜锣湾新宁道上一家很著名的小吃店,温谅许瑶和常成前往赴约,纪苏留在酒店里看电视休息,宁小凝则缠着宁夕去了十七层,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了金融世界的萧杀和美妙。   到了铜锣湾,许庭路上堵车,晚来了一步,温谅他们找好了座位,许瑶还有点紧张,不时的瞧着门外,似乎要见的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而是别的什么人。   温谅感觉到许瑶的情绪,给她倒来一杯茶水递过去,笑道:“相信我,别担心。”   “嗯!”许瑶点了点头,双手环着水杯,低头喝了一口,让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温谅说过的话还没有不算数的,他既然说了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过了二十分钟,许庭推开门,大踏步走了进来,一年多没见,时光似乎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分沧桑的痕迹,再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而是多了一丝宁静和庄严。许瑶腾的站了起来,双手垂在推测,手指无意识的弯曲,伸展,望着哥哥竟不知说什么好。   许庭走到近前,斧刻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伸手将许瑶抱进怀中,分开后比了比她的脑袋,道:“长高了……”   许瑶微仰着头,明眸里瞬间浮上了泪花,道:“哥!”   许庭对她一笑,然后转头望着温谅,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片刻之后终究归于平静,伸出手去,和善的道:“温总,你好,欢迎来明珠玩。”   看来许庭远在明珠,但对青州发生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过只从这个称呼可以知道,兴许两人现在不用甫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但要前嫌尽释,成为朋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温谅和他轻轻一握,道:“听许瑶说许哥升了职,早想过来祝贺一下,但琐事缠身,一直抽不出时间,还请见谅。”   “言重了!”   许瑶站在旁边,刚才许庭和温谅对视的那片刻时间,对她而言却仿佛几个小时那么长,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口,生怕重演当初见面的那一幕。   直到两人握手言和,才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虽然温总和许哥的称呼不见得多么的熟络,可毕竟在往好的方向上走,不是吗?   许庭和温谅一握即分,回身一拳打在常成的肩头,笑道:“虎子,别来无恙?”   “老大!”常成啪的立正,敬了一个军礼。他深知温谅的为人和胸怀,知道他不会因为自己和许庭亲近就起猜疑之心,所以毫不遮掩心中的激动。   “都转业的人了,不用敬礼,也别叫什么老大,喊我名字或者叫庭哥都成。”   许庭早从宁夕的大哥宁海口中得知常成现在跟着温谅做事,所以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惊讶。打完招呼,四人分开落座,身为地主,许庭点了几样招牌菜,比如杏汁猪肺汤,糯米鸡翼,海鲜蒸水蛋,鲍汁凤,萝卜糕和虾饺等等,口味清淡,跟江东菜系大为不同,但品尝起来别有风味,还算不错。   吃饭的间隙,许庭离席去了卫生间,出来后正洗手呢,常成也走了进来。许庭洗了把脸,双手按在洗手台上,望着镜子里的湿漉漉的脸,道:“跟着他没受委屈吧?”   常成知道许庭跟温谅的心结,说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道:“没委屈……老大,有些话我本来没资格说,可我心里有愧,不说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老板。当初要不是我,事情未必会闹到这一步,其实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老板他真的不是坏人……”   许庭抬手制止了常成的话,常成急道:“老大,我不是因为现在在老板手下做事,才帮他说话……”   “我知道,虎子,”许庭擦干了手脸,正色道:“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以前的事已经不放在心上,我是结了婚的人,本不该痴心妄想,瑶瑶跟他的关系,我也不会再插手,相信他们这么聪明,应该自己能够处理好。至于你,温谅能在困难的时候出手拉你一把,身为你的兄弟,我从心眼里感激他。”   “但也仅此而已,不做敌人,也未必要做朋友,看在瑶瑶和你的面子上,像这样坐下来吃顿饭,喝杯茶,随意的聊聊天都可以,其他的,我不想听,你也不用多说。”许庭拍了拍常成的肩膀,道:“他们该等急了,回吧。”   常成知道许庭一旦拿定了主意,哪怕宁海来了也不管用,只好闭口不言,跟着他回到了房内。等两人入座,温谅站起身,给许庭倒了一杯酒,笑道:“许哥,这一杯恭祝你高升。”   许庭坐着没动,接过来和他碰了下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淡淡的道:“不过区区一个小营长罢了,当不起温总这样的赞誉。”   明珠市的驻军采用陆海空混合编制,正军级,下辖1个陆军步兵旅、1个海军舰艇大队、1个空军航空兵团,而步兵旅下也不过只有一个机械化步兵营而已,许庭能力压群雄,以这个年纪成为一营主官,可想而知在明珠服役期满,调回内地之后,在军队的未来不可限量,可不仅仅是普通的小营长那么简单。   温谅又倒了一杯酒,道:“这杯呢,是为了以前的事向你赔罪,我年少不懂事,言语中多有冲撞,还请许哥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许庭愣了下神,他跟温谅打过数次交道,最近也听了不少关于他的那些传言,知道这个人的城府心机都是一时之选,在青州乃至江东更是跺跺脚要让许多人侧目的角色,却会如此卑下的向自己斟酒认错,实在大出乎他的意料。   许庭看到许瑶眼中的渴望和哀求,一想起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妹妹,现在却跟受惊的小鸟一般小心翼翼的关注着自己的表情,让这个铁打的汉子也顿时心软了十成。   往事如风,既然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徒然牵挂在心,颠倒痴狂又有何意?许庭暗自叹了口气,不为别的,单单为了妹妹眼中的光彩不再如此的黯然,这场恩怨也没有再持续下去的必要,他站起身,道:“温总言重了,以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请你同样不要放在心上。”   喝完了这杯,许庭拿起了酒瓶,为温谅倒了一杯酒,什么话也没说,两人碰了碰,同时一笑,然后一口饮下。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不做敌人,也不做朋友。   左右陌路,各走东西。   如此,足矣!   出了饭店,温谅和常成先上了车,许庭和许瑶落后一步,许瑶拉着许庭的手,道:“哥,你不生我的气了?”   “傻瓜,哪有哥哥生妹妹的气的?”许庭揉了揉她的脑袋,道:“笑一个,开心点,我妹妹可是古灵精怪的小公主,整日愁眉苦脸的,当心变的丑了。”   “嗯!”   许瑶用力的点点头,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颊上,晶莹剔透,皎洁如玉,却是从没有过的美丽! 第八百三十四章 分歧和对抗   回到酒店,常成先回房休息,温谅来到隔壁女孩们的房间,敲了敲门等了片刻,里面响起纪苏清亮的声音:“来了!”   打开了门,看到是温谅站在身前,纪苏的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意,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瑶瑶呢?”   她穿着白色的印有哆啦A梦的短袖衫,黑色的热裤下是一双晶莹如玉的美腿,轻轻的点着脚尖,双手扶住门框,探出半边身子去瞧温谅身后的走廊,想要看看许瑶有没有回来。   此时两人的距离挨的极近,少女柔软的肌肤几乎要碰到温谅的肩头,披散在头侧的青丝随着身体的倾斜微微荡漾,呼之欲出的兰馨芬芳弥漫在鼻端,让人不由的为之心跳加速。   温谅很少见到纪苏穿的这般清凉的样子,稍微愣了下神,还没来得及回话,纪苏许是也感觉到了现在这个姿势十分的暧昧,脸蛋一红,匆匆的想要缩回去,却不妨脚下的拖鞋一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前倒去。   温谅眼疾手快,从两侧环住了她的纤腰,薄薄的短衫遮不住腰身处的娇嫩和滑腻,然后稳住身子,将她牢牢的抱在了怀里,没有发生同时跌倒你上我下的悲剧。   “小心了!”   温谅柔和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纪苏的心底猛的一颤,然后从脖颈处开始发烫,耳根、额角,连眼睛都似乎要被一层又一层的热浪燃烧起来,秀丽精致的脸蛋如同白云沾染了胭脂的颜色,夹杂着羞涩和一缕动人的明媚。   等温谅放开了手,纪苏忙站直了身体,拢了拢额头的发丝,强忍着心头那奇怪的不舍的念头,道:“瑶瑶没回来吗?”   “瑶瑶跟她哥哥去逛街,可能晚点回来,”说话中两人进了屋,温谅对纪苏笑道:“今天一个人在酒店,有没有感到无聊?”   纪苏本是大大方方的性子,这一会的工夫,已经从刚才的意外中恢复过来,笑道:“不会啊,沈珈姐给我找了影碟机和好多影带,看的很开心的……”   “哦,都看的什么?”温谅这才注意到客厅的电视机旁放着一二十盘录影带,走过去随手翻了起来,《英国病人》、《甜蜜蜜》、《勇闯夺命岛》、《食神》、《冒险王》等等,都是96、97这两年上映的热门电影,类型从喜剧、爱情、悬疑到动作应有尽有,也能从另一角度看出沈珈这个人的细心。   听到温谅问起,纪苏竟有了点不好意思,道:“刚看完一部《古惑仔》……”   温谅诧异的扭过头,他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以纪苏的性格,竟会看《古惑仔》这样的电影而感到了几分好奇。不过纪苏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却像是偷东西被抓到的小孩子,颇有点无地自容的即视感。毕竟古惑仔里那些打打杀杀的桥段太多,也有太多不该让女生听到的粗口,对循规蹈矩也算不上影迷的她而言,已经是破天荒的新奇的经历。   “古惑仔拍的挺不错了,看看也没什么。”温谅当然不会觉得女孩子看这个有什么罪大恶极,比起后世那些讨论起爱情动作片头头是道的女孩们,古惑仔不要太纯洁了好不好。   为了不让纪苏觉得尴尬,也为了打发时间,温谅从录影带里挑了一盘出来,对纪苏晃了晃,道:“一起看?”   “好啊,”纪苏凑过来看了眼,念着上面的字:“罗马……假日?”   “嗯,看过吗?”   “没有,好看吗?”   温脸不置可否,将碟片放入了VCD里,笑道:“好不好看,要看过了才知道。”   《罗马假日》讲述了一个很普通却也很经典的故事,塑造了两个很接地气却又很惊艳的角色,成就了赫本和派克两个人,也成就了无数影迷为之回味和感慨的青春。   毫无意外,纪苏从刚上来跟温谅一同看电影的激动中,慢慢的完全沉浸在了电影的剧情当中,当安妮公主睡到在长椅上时她担心,当派克的手被真言之口咬掉,她也随着安妮发出惊叫,然后又同样被这个恶作剧逗的笑起来,再当了最后,身份和地位的差异让两个有情人终将分离,安妮在众多记者的追问中,违背了侍从们提供的官方答案,望着下方派克的眼睛这样说道:   我游历过许多城市,可以说各有千秋,但我最爱的,仍然是罗马!   古都罗马,见证了浪漫和爱情!   纪苏呆呆的坐在沙发中,抱着一个白色的小靠枕,眼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湿润,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磨难,只有淡淡的隽永,和那淡淡的爱。   却如此的深沉,如此的厚重!   真的爱过一个人,是不是可以像安妮一样,不强求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温谅递过来一张纸巾,纪苏恍若初醒,慌忙擦拭了眼角,解释道:“我,我没哭,只是……”   “只是被风吹了眼睛么?”   纪苏破涕一笑,好一会才从电影营造的意境中解脱出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没想到黑白的片子还能拍的这么好。”   温谅笑道:“这正说明了一个道理,真正的好电影,从来不是炫技和堆砌场面,只是很可惜,这样的电影,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一部而已。”   正如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标准,但对温谅来说,与其跟97年末即将要上映的那部号称一代催泪大片的《泰坦尼克号》相比,这样的爱情故事才是他喜欢的,在意的,欣赏的!   真正的爱情一次就够了。   真正的好电影,一部也就够了!   “我想把这部片子带回去……”   “没必要吧,青州那边也有卖……”   “不,我要这个,它,意义不一样的!”   温谅摇摇头,对女孩子这种小心思无可奈何,道:“好吧,我会给沈珈说一声,要是她不同意呢,我就帮你偷走好了。”   “哪里会……沈珈姐那么好的人……”   又跟纪苏说了会话,温谅让她先休息,然后自行离开去了十七层。推开门看到宁小凝姿态端正的坐在桌边,正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脑屏幕,听闲暇下来的艾一乂给她讲解期货操作的知识,沈珈束手立在两人身后,偶尔插上一言半语,却能一针见血,切中要害。   听到门声,三人同时扭头,见是温谅,艾一乂忙站了起来,和沈珈齐齐叫了声“温总!”   温谅点头示意,微笑道:“小凝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艾一乂道:“不会不会,宁小姐天资聪颖,要是肯从事这一行,将来一定没有我的活路了。”   宁小凝斜眼望着温谅,小胸脯不由的挺了挺,仿佛在说听见没有,天资聪颖哎……温谅却没理她,转头望着沈珈,道:“还没谢谢沈小姐给纪苏找来的影带,她看的很高兴。”   “温总客气了,叫我沈珈就好,也不知道纪同学什么爱好,所以各种类型的都拿了一些,她喜欢最好不过了。”沈珈笑了笑,指着旁边的小会议厅,道:“小姐在里面,要我去通知下吗?”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温谅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对了,纪苏挺喜欢那堆影碟里的一部片子,让我问问看能不能把光碟带走?”   “当然可以,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一个全新未拆封的来……”   “全新的倒是不必,多谢沈小姐了。”   正说话间,从会议厅里走出来三个人,宁夕,克里斯蒂和杜明阳,宁夕走在最前面,看到温谅,神色凝重的道:“你来的正好,今天泰铢汇率急转直下,针对当前的形势,杜先生和克里斯蒂先生有不同的见解,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所谓的泰铢汇率直降,是在泰国央行宣布放弃与美元挂钩的固定汇率制之后,短短几天之内,新加坡国际货币交易市场的泰铢汇率就以银河直落九天的气势不断跳水,截止今天跌幅已经高达37%,结合宁夕他们的对冲基金提前建好的空头头寸,如果此时交割,加上前些时日平仓的利润,总盈利将在八千万美元左右。   交割,还是不交割?   杜明阳认为泰铢已经探底,在泰国政府放弃抵抗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这是一场鲨鱼吞虾米的游戏,但作为追随国际上那些大鲨鱼的小型鱼类,自家人能吞下去多少虾米,一要看你的肚量,二要看你的胆量。   杜明阳的看法,以他们所拥有的这个对冲基金的肚量,虽然还没有吃饱,但现在已经到了该离场的时候,否则的话,一旦泰铢兑换美元反弹,每反弹一点,当前的收益就要缩水数倍。不如平仓泰铢,然后寻找下一个可能会成为攻击对象的目标,等国际游资转头相向的时候,再次重演一次吞噬泰铢的饕餮盛宴。   但克里斯蒂持有不同看法,他经过大量数据分析认为,泰铢还将经历几波大的冲击,汇率必然会持续走低,此时平仓离场未免太过草率,过宝山而不入,必要后悔莫及。   温谅沉默片刻,道:“你呢,什么看法?”   宁夕毫不迟疑,斩钉截铁的道:“我支持克里斯蒂的意见。”   温谅又是沉默一会,道:“我觉得杜先生的看法更稳健一点……” 第八百三十五章 名利场中无父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合作,就会有争议。   这是所有合伙人制度不可避免的一个难题,除非领导者绝对的强势,并证明这种强势的领导能给合伙人带来利益,否则的话,像现在这种意见不一的情况,就会时有发生。   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商量,有商才有量,将问题放在明面上,集思广益,拾遗补缺,正是面对波橘云诡的期货市场该有的谨慎。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双方的分歧,竟然会有这样的大!   “……泰铢已经不足为虑,就是还有也只是残羹冷炙,现在的关键是要抢时间,在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等国反应过来之前先期建立空头头寸,这样等到巨头们开始下一轮攻击时,咱们能跟风多抢一点肉吃……”   这是温谅在同意杜阳明的见解上进行的深一步的分析,宁夕却并不赞同:“泰铢的收益近在眼前,而咱们的远期合约交割期在九月底,现在就出场无疑是就放到嘴边的肉不去吃,却幻想着下一场酒席什么时候开场……谁也不能确定泰铢之后,国际游资是不是还有力量进攻其他国家,亚洲四小虎,也未必都像泰国一样一触即溃,根本都不抵抗……”   温谅和宁夕都从心底清楚针对泰铢的攻击必将还有好几波,也都清楚的知道这场席卷了东南亚的经济危机将持续多久,规模有多大,但为了事先商定好的计划,两人煞有介事的你来我往,辩论、驳斥、指责,口气越来越强硬,火气也越来越大,直到宁夕忍无可忍,腾的站了起来,冷冷的道:“这里我说了算!”   这句话一出口,房间内的气氛就完全沉寂下来!   争议归争议,但争议到这个地步,就不单单是争议那么简单了!   温谅眉头微聚,盯着宁夕的脸,一字字道:“你也别忘了,基金会是有限合伙人制,作为大股东,我有权参与基金管理和运作!”   宁夕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温谅,脸色十分的冷峻,片刻后掉头进了会议厅,玻璃门重重的关上,敲打的众人耳边,如同炸响了一声惊雷。   克里斯蒂面色沉重,低垂着头默不作声,浓密的毛发看上去也变得乱七八糟起来,他是因为前车之鉴,当初的那个团队就是因为在获得巨大收益后起了内斗,而他站错了边,所以被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今天这一幕似乎正是当初那一幕的重演,让他如何能不心悸?   杜明阳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静静的看着温谅,三七分的油头在灯光下更加的油亮,似乎没料到这个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年轻人竟然有这样的见识。他在期货市场的名声虽然没有克里斯蒂来的大,但在明珠市也是数的着的人物,肯屈就来这当个副手,看重的即有丰厚的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的酬金,也有沈珈背后所代表的那股庞大的势力,想要在这一行混的长久,没有靠山和金主是不成的,所以他必须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机,突出自己的能力,表现出毫不逊色与克里斯蒂的在金融市场上的狼一样的嗅觉和敏感性,以此作为进身之阶,求得一个赏识的机会——他可不是艾一乂那样的小年轻,走一步算一步,赚一分是一分,只挣本分钱,不管长远事。   艾一乂也确实如同杜明阳腹诽的那样,此次来明珠炒期货,只是按照克里斯蒂的指令听命行事,身为一个顶级操盘手完全合格,却从来不发表个人意见,所以刚才温谅来之前,杜明阳和克里斯蒂起了分歧,宁夕叫他们到会议厅商量,他却宁可留下来教宁小凝这个连业余水准都没有的新手,也不愿意进去掺合一脚。不过他跟温宁合作过一次,见识过金主那对金融市场那近乎妖孽的掌控力,所以猛然听到温谅和宁夕的意见不合,诧异的抬了抬头,却又飞快推了推鼻架上的眼镜,没有说什么话。   沈珈同样保持着沉默,她对温谅并不了解,甚至可以说还没有艾一乂了解的多,至少艾一乂见识过温谅在股市上的手段,她也不清楚温谅和宁夕的关系,只是看表面似乎十分的熟络,但她却不能像艾一乂那样置身事外,毕竟宁夕是她的顶头上司,维护她的威严是自己的本分。   “温总,要不再听听克里斯蒂先生的想法,我去拿数据资料……”   温谅挥手打断了沈珈的话,道:“不用多说了,我的看法不会变,还请沈小姐跟宁总说一声,我……”   话音未落,会议厅的门打开,宁夕露出半边身子,看上去似乎消了气,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温总,借一步说话。”   “好!”   温谅起身去了会议厅,隔着半透明的玻璃,似乎能看到他们起了激烈的争执,对同样信念坚定的人来说,说服自己或者被别人说服都不是容易的事。克里斯蒂的表情随着两人在会议厅持续的时间的延长而变得更加的难看,经历过上次内乱的打击之后,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走了出来,实在没有勇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再经历一次。   上帝,我到底哪里犯下了过错,您要这样的惩罚我呢?   可怜的克里斯蒂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大戏的开幕,他不过是凑巧成了幕中的龙套而已!   杜阳明倒是十分的冷静,至少从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但他的心里其实也在忐忑不安。抓住时机表现自己是没有错,但世上的事,最终还要看结果,要是宁夕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并最终取得了十分可观的收益,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要是温谅没有让宁夕改变主意,或者说自己判断错误而克里斯蒂是正确的呢?那结果不言而喻,自己必然会被扫地出门,可不管怎样,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总要搏一搏的,不是吗?   沈珈看了杜阳明一眼,有些生气,也有些无奈,这个团队由她一手组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让自家小姐和合伙人闹的不愉快,自然是她的责任,但她也知道杜阳明的为人,眼高于顶,桀骜不驯,跟克里斯蒂有不同意见并不意外,只是意外的是,温谅和宁夕的意见却也随着这两人而走向了分裂。   一直坐在旁边的宁小凝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一来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二来她对期货连一知半解也说不上,完全插不上嘴,只是看到从来没有动过火气的温宁二人变成如此的模样,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茫然。   疑惑的是,为什么发生了事不能好好谈,茫然的,却是在两个人当中,她不知道自己要站在哪一边?   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敬爱的姐姐,一边是,是他……   看着玻璃窗内仍然争执的两个人,宁小凝的心口,突然刺痛了一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赚钱的事吗?   十分钟后,温谅先推门出来,神色淡然,看不到勃然大怒或者别的什么表情,淡淡的道:“经过跟宁总的讨论,我觉得还是按照克里斯蒂先生的方案继续操作,杜先生可以保留意见,但对克里斯蒂先生的指令,一定要一丝不苟的完成。”   有了温谅这番话,杜明阳忐忑的心才安定下来,虽然没有如他所愿的将克里斯蒂赶下一把手的位置,但至少也没有让自己被迫离开。   “一乂!”   “在!”   艾一乂猛的站起,由于起的太过迅速,连带着电脑椅咣当倒地,吓了人一跳。   “你也是一样,咱们是老朋友了,不要让我失望!”   “明白,温总您放心吧。”   艾一乂目送温谅离开,心中想的却是当初在京城时温谅和宁夕合作的是那般的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亲密无间的仿佛恋人一样,可到了今时今日,面对几十年一遇的机会,面对更大盘口,更大的利益,终还是有了裂痕。   不过话说回来,游弋在金融市场上觅食的人,无不是追名逐利的厉害角色,哪怕父子兄弟,也可能反目成仇,更何况只是合伙人而已?   宁小凝听到关门声菜反应过来,忙追着出去,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前赶上了温谅,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等等……你怎么回事啊,跟夕姐吵成这个样子?”   温谅转过身,冷着脸道:“果然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你还是站在你姐姐一边啊。”   “我,我没有!”   宁小凝顿时急了,刚要解释,却不妨温谅偷偷的对她眨了眨眼睛,凑过来压低嗓音,道:“教练,我跟宁夕闹着玩呢,别担心,就当看好戏了。”   “啊?”   宁小凝微微张开了嘴巴,看上去可爱极了,道;“闹……着玩?”   “嗯,不过不要说出去,这是个秘密。至于为什么要闹着玩,你可以去问宁夕,她愿意说就说,不说我也无可奉告。”   “喂……”   宁小凝还要追问,温谅进了电梯,冲她挥了挥手,然后下楼去了。宁小凝跺了下脚,只好回到房内,宁夕才从会议厅走了出来,对沈珈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拉着宁小凝的手离开。   “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许透露一点风声。否则的话,”沈珈扫视一下全场,俏丽清秀的脸蛋竟有了几分杀意,道:“我让他从金融界除名!” 第八百三十六章 他乡故旧   温谅没有回房间,直接乘坐电梯来到酒店大堂。洲际酒店最有名的除了无敌海景,就是Lobby Lounge口碑颇好的茶点和鸡尾酒,透过高三层楼的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夜幕刚刚降临的维多利亚港的灯光景致。由于来的时间不算太晚,温谅幸运的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金盏花茶和侍者推荐的一个三层架的点心套餐,有传统的英式松饼,原味、提子和姜味三种,松饼香松软滑,配上架子顶上的伯爵茶啫喱、草梅酱及奶油,极其的可口。   温谅第一次尝这个东西,大感兴趣,叫来侍者问了下,才知道所谓啫喱,原来是将高级别的伯爵茶叶放进预先调制的糖水内煮约5分钟,让味道释出后再隔去茶叶,加入鱼胶粉使其凝固,然后就可以用来伴松饼吃。   架子的第二层的糕点里,温谅最爱的是柠檬挞,酸甜适中,细滑的奶油加上新鲜的果肉,让人食欲大振。不过最惊喜的还是最下一层,烟鲑鱼配上柚子酱,简直让人要把舌头都吞下去。   享受了一番西式茶点,温谅看看表,快要八点钟了,正准备上楼的时候,突然一阵香风扑鼻,眨眼的工夫,对面的椅子里多了一个人,一身今夏最流行的红色蕾丝边百褶连衣裙,衬托着精致的脸蛋上淡淡的妆容,无不透着难言的贵气和美丽。   温谅愣了下,扭头看了看周围,没错啊,这里确实是明珠市,不是京城,也不是青州,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在洲际酒店的大堂遇到了朱子萱?   “怎么,见到鬼了啊?”   朱子萱显然对吓到温谅感到了几分隐隐的得意,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哦。”   温谅从短暂的错愕中恢复过来,不由摇头失笑,道:“是啊,没想到,你怎么来明珠了,旅游吗?”   “看来你对我的认知,还是以前那个只知道玩的小孩子……”朱子萱微微一笑,目光看向隔了五六个台位的另一处,有三个打扮时尚的漂亮女孩正瞧着这边,一个个看八卦的样子,努了努嘴,道:“那几个是我的新同事,我现在在明珠工作!”   温谅扭过头,其中一个穿着咖啡色OL上装,黑色连体裤的短发女孩对他举了举杯,算是打了招呼。   温谅和善的点头示意,问道:“上次见你,不是说去了华金吗?”   “嗯,现在也还在华金啊,不过华金上个月刚刚成立了明珠分公司,我被调职过来担任一个部门经理。”   原来如此。   前世的记忆仿佛电影快放般在脑海里闪回了一遍,温谅依稀记得貌似在97年的时候,华夏国际金融有限公司帮助华国电信完成了海外的首次公开发行,共融资了四十多亿美元,成为当年内地最大的一次IPO上市。而华金也借助这次机会打开了名气,顺势成立了明珠分公司,开始拓展海外业务。   只是没想到朱子萱会被派到明珠这个亚洲首屈一指的金融重镇担任部门经理,她再有天赋,也才入行不到一年,看来那个在华金高层担任管理者身份的某位哥哥对她期望很大,扶持的不遗余力,可不仅是镀金那么简单。   “高升了啊,恭喜恭喜!”   温谅抬手招来了侍者,送了朱子萱三个同事几份茶点,他乡遇故知,本该畅怀一叙,只是两人的关系有点复杂,他心中盘绕的事情也太多,没心思在这里多待,站起身道:“那你们玩,我先走一步。”   “哎,急什么,我还没问你话呢。”   不知是不是远离京城的缘故,朱子萱比起上次见面时的自矜自持,反倒又恢复了几分往昔明朗的朝气,硬是拉着温谅坐了下来。而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三个女同事同时发出“哦”的声音,不知谁说了什么调侃的话,顿时笑的跌做一团。   朱子萱怕温谅脸上挂不住,手指成钩做了个挖眼的威胁的手势,三女伸了伸舌头,短发女孩更是双手合什拜了拜,正好侍者将茶点送了过去,说了是温谅所送,立刻引得女孩们好感值暴涨,乐的脸蛋都成了花。   “别理她们,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看来你跟同事们相处的不错,”温谅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朱子萱开了口,他总不至于甩手走人,况且遇到她也好事,要是能将刚才争吵的事经过她的口传入雷方的耳中,可信度就更加上升了几分,屈身坐了下来,笑道:“朱伯伯舍得你千里迢迢来明珠工作啊?离家这么远……”   “他巴不得我离的远一点,免得惹他心烦。”朱子萱目光清澈,唇角含笑,道:“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来明珠干吗来了?”   “我啊,旅游啊,放暑假了嘛,随便出来玩玩。”   “一个人?”   “哦,那倒不是,”温谅给自己续了茶,道:“人多了去,有我几个同学,还有几个朋友,对了,还有宁夕。”   “夕姐姐也在?”朱子萱声音高了几度,引得周边的人侧目,她悄悄吐了下舌头,低声道:“夕姐在哪呢,我怎么没见到?”   温谅指了指楼上,淡淡的道:“在上面忙着呢,估计一时半会你是看不到了。”   朱子萱本就聪明,这一年在华金的历练,更是练出了一双毒辣的眼力,仔细打量着温谅的神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不过她很小心的没有问出来,道:“忙什么呢,饭也不吃……呃,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朱子萱突然睁大了眼睛,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温谅双手下按,示意她冷静,笑道:“隔墙有耳,注意言辞!”   朱子萱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干脆将坐到了温谅左手边的椅子上,道:“你们又在骗人了,是不是?”   温谅啼笑皆非,道:“运用科学知识和金融工具在合法的前提下投机金融衍生品并取得预期内的收益或预期外的亏损,这是目前最高端的金融行业现状,怎么就是骗人了呢?再说了,你在华金不也从事的是这种业务吗?总不好贼喊捉贼吧?”   “这可是你自己教过我的话,不管是股指还是期货,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骗’字,自己说过的话,莫非也不算数了?”   “呃,这个……”温谅作茧自缚,颇有点无力感,道:“好吧,就算是骗吧,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什么。”   “呵,泰国政府恐怕不是那么愿意被挨的哦!”朱子萱戏谑道。   温谅眉头一挑,道:“泰国太遥远了,他怎么想的咱们管不着,不过朱小姐你倒是士别三日,让我刮目相看,怎么一听话头就猜出来我们在做什么了呢?”   朱子萱笑道:“刚才自己还说呢,这会又忘了?我现在是做什么的?咱们是同行嘛……”   朱子萱之所以能猜的出来,一是因为她当初见过温宁二人合作炒上宁高科时翻云覆雨的手段,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而她之所以选择了华金,也是受到那次的影响;二来则跟她所在的公司有关,华金作为官方背景深厚的国企,此时进驻明珠市,所代表的意义,不仅仅是拓展海外业务而已。   温谅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从去年宁虎臣授意宁夕去见雷云海,将有关亚洲将要发生经济危机的可能性上报之后,再到前不久陈隆起亲自召见宁夕,已经表明了中央的态度——正视危机,坚决应对!   而首先要引起警惕的地方,自然是明珠市!   如果说当经济危机突然爆发,还可能让中央措手不及,在这等有了预先示警的情况下,该如何应对,如何筹措,自有无数牛人为领导出谋划策,根本轮不到温谅去指手画脚,所以他对明珠市要怎么规避即将到来的冲击一向不闻不问,倒不是漠不关心,而是知道事情推行到这一步,个人的力量十分有限,难不成国务院那么多的智囊团,还用他去提醒不成?   重生固然是开挂,但也没有厉害到这个地步啊!   “当然,除了咱们是同行,我还知道前段时间宁夕姐在京城筹集了大笔资金,涉及到的有名有姓的红二三代们不少于十五个……”   “你连这个都知道?”   “风哥哥告诉我的嘛,他也投了两个亿进去,说是玩玩,其实也未必对宁夕姐抱有多大的期望。”朱子萱忍不住好奇,道:“你投了多少?”   温谅还记得那个开着道奇老爷车的风少,道:“我是没钱人,哪里能跟你宁夕姐比,不值一提!”   朱子萱这次确定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拿起勺子搅了搅茶杯,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大堂里是如此的悦耳动听,却又透着几分沧桑和萧索之意。   “心情不好?你们吵架了?”   温谅悚然一惊,忙遮掩去脸上稍许的不自然,道:“没,好好的吵什么架!别多想了,来,反正闲着无事,我请你喝酒吧。”   此时另一侧的酒吧吧台亮起了灯,世界鸡尾酒大赛冠军调酒师Ben Davidson走了进来,片刻间就涌上去一大帮人群,欢呼,尖叫,兴奋!   明珠的夜晚,从来不曾寂寞! 第八百三十七章 九龙醉   调酒是一门谋生的技术,但在Ben Davidson的手中,流光溢彩,花样辈出,技近乎道,于是成了观赏性极佳的艺术!   来洲际,不能不尝九龙荟鸡尾酒!   所谓九龙荟,是以明珠八大山峰命名,Pearl Dragon(飞鹅山)、Ruby Dragon(大老山)、Fire Dragon(东山)、Bamboo Dragon(鸡胸山)、Silver Dragon(慈云山)、Jade Dragon(笔架山)、Onyx Dragon(鹰巢山)及Golden Dragon(狮头山),加上Emperor Dragon(宋帝昺),天子也是人中之龙,故与八峰合称九龙。   朱子萱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跟BEN也相熟,以流利的西班牙语和他谈笑了两句,指了指身旁的温谅,道:“我朋友,给他来一杯Golden Dragon。”   “OK!”   BEN麻利的调好了一杯狮子山递了过来,温谅对酒没什么了解,自是无可无不可,笑着接过抿了一口,先是浓郁的威士忌味道爬上舌尖,之后甜酒的芳香轻轻渗出,中和了味蕾里的辣,就像激昂中夹杂了一点点的温柔,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喝,竖起大拇指赞道:“不错!”   温谅不懂西语,不过竖拇指这样全球通用的手势让BEN知道是在夸他,友善的咧了咧嘴角,又问朱子萱要什么,她托着下颌想了想,道:“今晚来杯东山好了,换换口味。”   温谅笑道:“有区别?”   “当然了,狮子山用芝华士、18年的威士忌、杏桃白兰地、杜本内、香甜酒,和少量苦橙酒调配而成,口感又浓又杂,但层次分明,适合口味重的人喝。东山就不一样了,只是龙舌兰、橙酒、鲜青柠汁和苹果汁兑成,属于小清新,是女生的最爱。”   “哈,你倒是行家,”温谅轻轻晃了晃酒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酒气顺着喉咙直冲肺腑,倒也痛快淋漓,道:“好喝,再来一杯Onyx Dragon!”   鹰巢山之后是慈云山,慈云山之后是笔架山,一杯挨着一杯将九龙荟喝了个遍,粗略估算怕是有几十种不同酒和饮料到了肚子里,温谅酒量再好,此时也有了几分醉意,人一醉话就多了起来,拉着朱子萱说起了许多童年和学校里的趣事,时不时的还冒出两句粗口,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朱子萱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他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劝了两句没有劝住,也就默默的陪他喝了起来,明亮的眼眸总是不经意的停留在男孩的侧脸,然后会随之而来数秒中的失神,却并不多说什么话,或笑或喜,就这样沉默着,凝视着,倾听着。   相识以来,似乎只有这样一次,两人的角色进行了颠倒互换,但朱子萱却如此的沉浸其中,原来,有时候,单单听到他的声音,不用去管话里的内容,你就会从心底觉得欢喜!   时间飞快的流逝,转眼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酒廊按时关灯歇业,意犹未尽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温谅也随着站起了身,斜斜的靠在吧台上,醉眼朦胧的道:“要不要上去见见宁夕?”   朱子萱摇摇头,道:“改日吧,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也要回去了。”   她既然知道温谅和宁夕起了冲突,这会就是见了也是无趣,至于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很想知道,但却无法问的出口。   何况,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那好,我先上楼了,再见!”   温谅转身欲走,却被凳子绊了下脚,差点摔倒地上。朱子萱忙伸手扶住他,担心的道:“要不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一点点酒,醉不了我。”温谅挥挥手笑道:“拜拜,晚安!”   朱子萱看着温谅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身在大堂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丝凉风习习的冷意,下意识的紧了紧手臂,默立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刚一转身,却被吓了一跳。   “你们还没走呢?”   她的三个女同事正一字排开,盯着她捂嘴轻笑,其中那个短发女孩凑过来挽住她的手臂,道:“看来一晚上的心思都在别人身上,连我们在哪里坐着都不知道。子萱,这样重色轻友真的好吗?”   另两人也起哄道:“就是啊,明明只隔了三四个位子而已,我们都是透明人,对不对?”   “何止是透明人呢,我看咱们加在一起也没人家一根眼睫毛来的重要。”   朱子萱被聒噪的不行,求饶道:“好好,我错了,等下转场宵夜,我请客。”   短发女孩嬉笑道:“别以为请客就能堵住我们的嘴,老实交代,刚才那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内地认识的朋友……普通朋友而已……”   “是吗?”短发女孩故意拉起了长腔,道:“就这么简单?”   朱子萱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寂寞,清秀的脸蛋却浮现出嗔怪的笑意,道:“就这么简单,以为都你那小脑袋一样,什么事情都想的无比的复杂。再说人家有女朋友的,都给我记住了,现在开始都不要乱说话,不然没得宵夜,明天还得加班!”   “啊,朱经理,您开个恩,我明天还要相亲呢。”   “看来是时候给你按一个灭绝师太的名头了,竟然用加班这么狠的招数!”   在女孩子们打闹嬉戏的时候,温谅独自从电梯出来,常成早候在门口等着,见他脚步踉跄,忙走过来扶住,道:“老板,老板,醒醒啊,醒醒……我去,到底喝了多少酒,都醉成这样了……”   别看温谅骨架不大,也并不显得多么健壮,但由于锻炼的缘故,瘦归瘦,浑身是肌肉,要不是常成,换了别人未必能拖得动他。好不容易弄到了卧室,兴许是在隔壁听到动静的纪苏和宁小凝联袂跑了过来,看到温谅醉卧在床上,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纪苏心疼的道:“怎么回事,喝醉了么??”   常成抓了抓脑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温谅醉酒,道:“我也不知道,老板只是说想一个人在大堂静静,可能高兴多喝了几杯吧。”   宁小凝却是心中一沉,虽然温谅跟她说之前那场争执只是与宁夕闹着玩,但她下来后就没见到温谅的人影,这会又喝多了酒,别不是一个人心中烦闷,才喝成这个样子?   “我去拿热毛巾,小凝你看看有没有热水,给他倒一杯来。常大哥,麻烦你让酒店做碗醒酒的酸汤,等下要是他腹中难受,可以喝一口缓缓。”   常成应声去了,纪苏到洗手间将毛巾浸了热水,拿过来帮温谅擦了擦脸,不知是不是受了热气的刺激,温谅一扭头,啊的一声吐了出来,正好吐倒了纪苏身上。正在倒水的宁小凝闻声扭头,却看到纪苏毫不介意身上的污秽,正小心翼翼的帮温谅擦洗,她的样子,既美丽,又说不出的温柔。   “小凝,来帮把手,我抬不起他。”   听到纪苏的喊声,宁小凝才回过神来,忙将水杯放下,答应一声,跑过来抬起温谅的肩头,让纪苏把他身上沾到了脏东西的上衣脱下,露出里面充满了美感的肌肉线条。   两女同时愣了愣,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上扑面而来的气息,都是心底一烫。纪苏强忍着羞意,用毛巾擦去肩胛和脖颈处的东西,然后又跑出去找来拖把,将地上打扫干净。   宁小凝看着她忙前忙后,自己又帮不上忙,想了想又出门上了十七层,宁夕的房间就在这一层的中间套房。她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沈珈。   “夕姐在里面吗?”   “在的,宁小姐请进!”沈珈让开半边身子,等宁小凝进来,自行出去把门关好。   宁夕已经洗好了澡,躺在窗前的榻上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宁小凝走过去坐到她的脚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怎么了,谁惹我家的雪美人生气了?”宁夕合上了书本,用豆蔻般的脚趾去挠宁小凝的痒痒,口中笑道:“说给姐姐听,我帮你教训他。”   宁小凝抬起头,不满的按住宁夕的脚踝,道:“你到底肯不肯告诉我,今天跟温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俩闹着玩呢。”   “玩?闹着玩至于借酒消愁,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宁小凝气鼓鼓的道:“我还从来没见温谅这样醉过,他虽然喝酒,但一向有分寸,不是心中不快,绝对不会纵酒的。”   宁夕却不知道温谅晚上去了大堂喝酒,奇道:“喝多了?”   “嗯,吐的满屋子都是……”   宁夕顿时有点无语,做戏而已,也不要入戏太深好伐?况且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表演过火了不好!不过她只是没料到温谅会偶遇朱子萱,做这个样子是为了将来两人不和的消息传到雷方耳中时,能多增加几分可信度。   决裂容易,可要如何取信于人,却是一个技术活啊! 第八百三十八章 再见,明珠   “安了,大人的事小丫头不要插手,我们有分寸的,总之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知道吗?”宁夕合起杂志在宁小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道:“明天克里斯蒂他们会有大动作,要是还对期货感兴趣就自己过来,有什么不明白的,记得去找艾一乂,他若有时间会给你详细的解说。”   “你不去看看他吗?”宁小凝突然开口问道。   宁夕微微一笑,又俯身躺回美人榻上,伸了个懒腰,发出舒服的一声低吟,淡淡的道:“不过多喝了几杯酒,别那么大惊小怪……再说有你们照顾他,我就不下去了。”   宁小凝皱着眉头,盯着宁夕没有说话,好一会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起身往外面走去。刚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身后又传来宁夕的声音:“小凝,至于今天发生的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好了,不要多话,许瑶纪苏她们也不要说。”   从楼上下来,温谅已经沉沉睡去,平时见多了他飞扬的样子,如此这般安安静静,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纪苏搬了凳子,依着床边坐下,时不时的为温谅偎偎被角,尽管这样的豪华套房里温度调节总在最舒服的程度,可她还是怕心上人着了凉。   宁小凝慢慢的从背后走了过来,看着温谅连在睡梦中都紧皱的眉头,低声问道:“好点了吗?”   “好多了,刚才吵着要喝水,这会睡过去了,应该没那么难受了吧。”   宁小凝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转身坐在了床尾,道:“我陪着你吧。”   “好啊,”纪苏应了一声,眼睛却还是落在温谅熟睡的脸上,静静的过了片刻,突然道:“你说他为什么喝多了酒,还是一个人,是不是不开心……”   宁小凝摇摇头,道:“他想什么,做什么,咱们从来也猜不到,不过男人有时候也会突然有那么几天不正常,也许睡一觉就好了,不用担心!”   “嗯!”纪苏轻轻叹了口气,道:“酒有什么好呢,怎么总是有人拿酒来灌自己呢?”   宁小凝暗暗的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如果有人想要醉的不省人事,必定有他不能不醉的理由。   你呢,温谅,你的理由,真的是因为夕姐姐吗?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的症状已经消失,只是口干舌燥,胃里还有些不舒服,毕竟只是鸡尾酒而已,后遗症没有烈酒那么的严重。   温谅手撑着慢慢坐起,身子斜靠在床头,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听到许瑶欢快的叫道:“醒了醒了。”然后是几个或轻或重的脚步声,等温谅睁开眼,许瑶,纪苏,宁小凝,常成,包括沈珈都围在床前,却没见宁夕的影子,看来也是入戏入的比较深,很有职业操守嘛。   “怎么都来了?”   温谅笑道:“昨晚在大堂遇到了内地的几个朋友,一起多喝了几杯,让大家担心了。”   “我就说嘛,肯定是这个样子,苏苏你还担心这担心那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许瑶体贴的拿了个靠枕放在温谅背后,让他靠的更舒服一点,调侃道:“温谅同学,你的酒量虽然一般般,但在内地也过的去,怎么一来明珠就这么经不起考验呢?”   温谅惭愧的道:“对不起党和政府,资本主义社会的腐蚀力太厉害,一不小心就没顶住。”   纪苏听他跟许瑶说笑,这才真正放下了心,原来是遇到了朋友,还以为一个人在喝闷酒,柔声道:“饿不饿?我去餐厅定了早餐,要不现在送上来?”   “不用了,身子有点酸,我得起来走走……”   温谅说着掀开了被子,欲起身下床,可没想到上身的短袖还好端端的,下身竟然只穿了一个四角内裤。纪苏啊了一声,红着脸转了过去,宁小凝则是直接翻了个白眼,高抬着头去看天花板,只是目光不容易察觉的耳根,也开始有了点发烫的痕迹。许瑶的反应就淡定的多,上下看了看,倒是理所当然的道:“你先穿裤子啊……”   这话一出,让本来准备装作若的沈珈也没办法再淡定了,道:“温总,既然你已经没事了,我这就去禀告小姐,她也一直在担心……”   “咳,好的,”温谅干咳一声,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过会去餐厅。”   众人先后离开,许瑶走在最后,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对口型叮嘱道:“记得穿裤子!”   温谅吐血的心思的都有,挥挥手把她撵走,掀开被子才发现裤子躲在被窝的最里头,应该是晚上睡着了感觉不舒服,自己动手脱掉了。   还好,四角的,没那么凸显……   到了餐厅,几人有默契的不讨论刚才的走光事件,温谅问起才知道自己不仅喝多了,而且吐的满屋子都是,全靠纪苏擦洗服侍,守到午夜才回的房,歉然道:“辛苦了。”   纪苏抿嘴一笑,道:“没什么辛苦的,倒是瑶瑶昨晚回来,看到你的样子吓的差点哭出来了呢……”   “我哪有?”   许瑶急忙去捂纪苏的小嘴,被她娇笑着躲过,许瑶不甘心,双手哈了口气,又往她的腰间摸去。两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这样打闹,顿时引得餐厅里的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   “好了,别闹了,”温谅一边拉住一个,分开两人,笑道:“当心人家说咱们大陆人没素质……”   别说现在,就是到了后世,明珠与内地之间存在的各种歧视和对抗依然严重,对同宗同族的大陆人,但凡抓到一点点的瑕疵,便人为的无限制的放大,然后口诛笔伐,吐沫星子汇聚成的大水,够给撒哈拉大沙漠从地球上抹去,大有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之态势,加上一些不知是自卑过甚还是自视过高的国人跟着起哄,几乎刹那间大陆人变成了低俗下贱没教养的代名词。   可与此同时呢,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外国人,或者明珠人自己身上,却都是轻飘飘的视若平常,甚或被欺压了也大气不敢吭一个,所谓法治和教养,不过是掩盖在文明旗帜下的奴性而已。   说笑着吃完了饭,宁小凝刚要准备离开去十七层观看宁夕口中的大动作,温谅笑道:“来了十几天,该玩的地方也玩了,该见的人也见了,你们要是没意见的话,我想明天回青州……”   “啊?这么急就走?”宁小凝惊讶道。   “怎么,教练你还有别的地方想去玩的吗?其实今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现在去也来得及。”   “不是……”宁小凝挂念的是楼上正在发生的小型的金融战争,那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不曾幻想过的领域,正是充满了好奇和探索欲的时候,突然要她离开,当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只是话到嘴边,却想到温谅为什么要走,会不会还跟昨天跟宁夕的争吵有关,反驳的话立刻说不出来,道:“没事了,明天走就明天走吧。”   许瑶已经见过了许庭,也亲眼看到他跟温谅和平的握手,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口的巨石终于落下,对明珠的繁华也没多少的留恋,点头笑道:“好啊,终于可以回家了,我这几天听他们那些叽里呱啦的话真是听的烦死了。”   粤语自有其美感在,只是不会说和听不懂的人,难免会觉得气闷,许瑶跳脱的性子,出门遇到不会说普通话也不会说英语的店家,只好手舞足蹈的比划,有时比划半天结果还是驴唇不对马嘴,抱怨两句也是稀松平常。   纪苏自是无可无不可,反正看到了传说中的维多利亚港,对她来说已经心满意足,道:“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机票?”   “这事交给沈小姐就好了,你们不用操心。”温谅站起身,道:“今天的行程你们自己安排,要是出门的话,让常成跟着就好,我头还有点晕,再回去躺会。”   “那我们也不出去了……”   “没关系,”温谅笑道:“我回去睡觉,你们待着多无趣,出去转转,顺便给家人朋友买点纪念品,别说咱们来了趟明珠,小气的连个明信片都舍不得带回去。”   许瑶笑嘻嘻的道:“花销算谁的啊?”   温谅以目示意,常成马上从兜里掏了张卡出来,拍了拍胸口,道:“包俺身上,有钱,不怕!”   许瑶兴高采烈的鼓鼓掌,拉过纪苏的手,当下就要往外面走,道:“我早看中了一件衣服,足足五百多港币,这下终于可以买回来了,欧耶!”   “可我没什么想买的……”   “笨蛋,你想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买什么都不花你的钱哦!”   纪苏明显被许瑶带坏了,打趣的看了看温谅的脸色,长长的“哦”了一声,道:“这样啊,那我也去逛逛好了!”   不同于坏坏二人组,宁小凝本来打算回楼上的,却被许瑶以姐妹同心硬拉着加入了逛街的队伍,有常成随身保护,也不虞会出什么差错。温谅回到房间,给宁夕打了个电话,说了明天回青州的决定,宁夕冷哼一声,道:“惹了我就想跑,跑的了吗?”   温谅头疼不已,道:“这会又没外人,别入戏了好不好?记得了,九月合约期之前平仓交割,然后目标转到印尼盾,到时候咱们再演一场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让京城那帮子人多少听到点风声……” 第八百三十九章 醋海生波   睡醒了一觉,周身的疲惫终于消去,或许是太久没有喝醉过的缘故,偶尔为之,竟有些吃不消。可见酒这种东西,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温谅起床洗漱一番,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许瑶她们想必还在外面逛街逛的开心,宁夕也正在跟着金融大鳄们疯狂的捡漏,倒剩下他一人待着无聊,正盘算着去哪里打发一下下午时光,突然接到了朱子萱的电话。   “昨晚没喝多吧?”她的声音暗含着调侃的笑意,但笑意之内,却也有不易察觉的关心。   温谅揉了揉额头,笑道:“还好,区区几杯鸡尾酒而已,醉不倒我的。”   “那就好,这会有时间吗,我请你喝下午茶。”   “你在哪呢?”   “就在洲际大堂。”   温谅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且人都来了,不好推脱,道:“OK,我这就下来。”   今天的朱子萱换了一身打扮,上身是今夏最流行的浅色系的休闲百搭中袖印花T桖,下身穿着黑色的英伦竖纹格子七分裤,脚上一双时尚品牌的限量版运动鞋,头发用水晶蝴蝶结绑在了脑后,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后的维多利亚港泛着层层的鳞波,乍一看去,仿佛这个女孩是从碧波荡漾中走了出来,踏水临风,恍若仙境,整个人透着一股比阳光更温暖的清新味道。   有时候,岁月静好的女子是种宁静致远的美,而青春飞扬的女孩,却有着另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温谅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招来侍者要了一份吉岭茶,抬起头却见朱子萱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衣服上有脏东西?”   朱子萱被抓了个正着,心口猛的一跳,马上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反口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刚才我吹牛了,”温谅苦笑道:“没想到鸡尾酒的酒劲也不小,昨晚回去就吐了……”   “啊?”朱子萱只当他醉了七分,却没料到真的喝到了吐的地步,道:“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早知道不打扰你了,让你好好休息……”   “也就是头痛了点,不过睡到现在感觉好多了,”温谅伸了伸腰,道:“身子都快要睡的僵掉了,出来喝茶透透气也好。你呢,今天周一不上班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朱子萱的唇角扬起一个诱人的弧度,道:“老朋友来了明珠,我总得尽一下地主之谊,是不是?不过也知道你贵人事忙,恐怕没时间出去玩,只好就地取材,请你喝杯下午茶喽。”   “确实没时间出去了,”温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道:“明天就要回青州了……”   “明天就走?”朱子萱愣了愣神,道:“这么急?”   温谅笑道:“不急了,算一算来明珠有十天了吧,也该回去了。”   “可是……”朱子萱欲言又止,道:“泰国哪边?”   “那边的事由宁夕负责,我不插手了。”   温谅的表情瞬间淡然下来,朱子萱看在眼里,放在桌子下的纤手骤然紧了一紧,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词句,道:“其实……刚才我也给夕姐姐打了电话,她本来是要下来的,可听我说也准备请你一起,她却改了口,说期指有了变动,一时走不开……温谅,你们之间,是不是……”   温谅沉着脸没有做声,朱子萱顿时忐忑起来,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打听你们的事,只是,只是……”   “没事,我明白你没有恶意,”温谅长长叹了口气,道:“都是商业上的事,可能有时候会意见不合,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那就好……”   朱子萱如今在华金明珠分公司独当一面,也算是精英中的精英,平时面对一众下属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可此时此刻,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或者是牵扯到了宁夕,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就算说了什么又有何用!   不该多想的,就不要去想。   自己和他,毕竟不是一路人,君在天涯之北,我在海角之南。   可是为什么,哪怕从京城躲到了这里,千人万人之中,依然遇到了呢?   可是为什么,哪怕在心底掐灭了那缕情丝,却又在他温和的目光注视下,以千万倍的速度重新发芽,成长,茁壮?   为什么?   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奇怪,朱子萱拿着汤匙,轻轻的搅动着杯中的花茶,还是觉得心烦意乱,突然问道:“晨露的事,你听说了吧?”   温谅没料到她会跟自己谈起上官晨露,不过想一想也没什么奇怪,他跟朱子萱的初识,还是在那辆开往京城的绿皮火车上,上官晨露也是从那时起,第一次走进了温谅的世界。   从苏海,途径青州,开往了京城,就如同从一个宿命,开往了另一个宿命!   很短暂,很匆匆,却将永远铭刻!   “嗯,我听说了,”温谅点了点头,道:“上官队长那么年轻,却出了车祸,实在太可惜了。”   朱子萱显然不知道这其中牵扯到了多少内幕,手托着下颌,清澈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哀伤的神色,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海,低声道:“晨露姐姐虽然对我很凶,但我知道那都是为了我好,她那么厉害,能文能武,敢作敢当,以一个女儿身将京城那些吆五喝六的哥哥们压的不敢出声,可是却避不开飞来横祸……有时我会想,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事业,理想,还是你爱和爱你的人?但要是老天爷不允许,努力了,奋斗了,也最终什么都得不到……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起前世里最常跟女孩子们开的玩笑就是来来来,哥哥给你谈谈人生,可真的要谈人生,却又多多少少带了点沉重。不是话题沉重,而是人生本身,就无比的沉重!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许我们想要的,并不是结果,而是在追求结果的过程里,发生多少能够让你珍藏在记忆里的东西。不需要多么的贵重,也不需要多么的轰轰烈烈,一片枯叶,一碗烈酒,一次对视,一次回眸,能让你记得,就永远不会再失去……”   温谅能感觉到朱子萱心里深处的迷茫和痛苦,虽然不知道她这样的天之骄女有什么难以解开的心结,更也许是因为上官晨露的死给了她太大的冲击,但大家相识一场,能劝几分,便是几分。   “上官队长那样的人,想必也看淡了生死,能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离开,对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你跟她不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管香榭居也好,还是华金的工作也罢,都是很有趣也很有意义的经历,但这些经历远远不足以让你驻足不前,所以要放眼往前看,前处,又更多值得你留恋和为之倾注心血的事和人……”   是吗,往前看?   朱子萱咬了咬下唇,洁白的皓齿似乎要将玫瑰般的唇瓣要出一道齿痕来,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子萱,你也在这里?”   温谅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材挺拔的俊秀男子站在不远处,虽然没有罗蹊那样英俊潇洒的过于妖孽,但也远远超过了一般帅哥的平均水准,身上笔挺的私人定制西装彰显了身份的不俗,手腕上亮瞎了狗眼的宝玑表更是突出了这一点,有了这两样打底,说话时浮现在脸上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自然就很容易的激起别人十二分的好感了。   对了,特别说明,这种人对女孩的好感度有特别加成!   但朱子萱明显不是那种喜欢他开跑车时的专注,喜欢他给你戴钻石项链时的绅士,甚至连他给你打钱时多打了几个零的粗心也觉得可爱的女孩子,眉头蹙成了一团,不过言语中还算客气,道:“是啊,这么巧,陪朋友喝下午茶也能遇见你。”   “是啊,真是没想到,要说明珠不大吧也有六百万人,却能这么巧遇到,哈!”男子依然满脸堆笑,丝毫不受朱子萱冷淡的表情影响,走过来冲着温谅伸出手道:“这是你朋友啊……认识一下,我叫向子骞,跟子萱都有一个子字,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人说的是地地道道的粤语,温谅只能估摸着听了大半,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听懂的那些也让他有点想笑,似乎在宣示主权说,看,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别的男人都给我靠边站,那种急迫和急切,既能说是毛头小子的可爱,也能说是纨绔子弟的嚣张,希望不要是第二种!   温谅和他握了下手,笑道:“你好!”   向子骞见温谅没有下文,脸上的笑容顿时有点僵,上下打量了他数秒,这才松开了手,目光中隐隐透着几分说不清的敌意,道:“内地来的?”   这次他换成了普通话,虽然还没有三岁小孩说的清晰,但至少全部能听明白了,温谅何等毒辣的眼神,自是一一看在心里,点点头道:“对,我跟朱小姐是在内地认识的。”   向子骞拉开椅子,不请自坐,盯着温谅,道:“怎么,不肯说下名字,是不是看不起我?” 第八百四十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温谅微微一笑,道:“言重了,大家萍水相逢,估计以后也没再见的机会,名字什么的,就不必通报了吧。”   向子骞盯着温谅,突然笑了起来,嘴角溢出一丝嘲讽之意,道:“我还以为子萱认识了一个多么了不得的朋友,原来是个连名字都不敢说的家伙,实在是无趣的很呐。”   温谅倒是没怎么在意,很显然这个男人对朱子萱有好感,或许将自己当成了情敌也说不定。他没心情在明珠这种地方跟人上演争风吃醋的狗血戏码,听了对方带着挑衅的言辞,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淡淡的道:“向先生说的不错,我不过区区一普通人,名不见经传,实在不提也罢!”   向子骞见他服软,犹自不肯罢休,正要趁胜追击,不料朱子萱美眸圆睁,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怒道:“向子骞,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向子骞自从认识朱子萱以来,虽然始终冷淡的很,但也从没见过她发过脾气,气质从容,精明干练,言谈举止跟明珠那些大家闺秀更是不虞多让,或者说犹有胜之,想想对方的家世,有这般的教养自在情理之中,此时骤然听到她说脏话,一时竟呆掉了,不知作何反应,好一会才支吾道:“子萱,我,我只是关心你……”   朱子萱顷刻间却又变了一副模样,双手平放在桌面上,身姿笔挺如白杨,清冷的容颜裹了一层冰霜,道:“我让你坐下来了吗?”   向子骞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迷糊刚才听到的那一句国骂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存在,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道:“咱们好久没见,我过来打个招呼……”   “现在招呼也打过了,向公子,请自便吧。”   这句向公子颇有戏谑的意味,比起直呼其名,更让人难堪,尤其朱子萱以这样的语气说出来,温谅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无法无天、眼高于顶、刁蛮任性的大小姐的光辉形象,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向子骞在明珠市也是数的着的风流公子,哪里受的了这样的侮辱,不过还记得朱子骞的身份不比那些可以任他蹂躏欺压的女孩,强忍了腹中怒气,起身站了起来,道:“是我唐突了……子萱,那……我先走了,改天再给你赔罪。”   说完看也不看温谅一眼,掉头离开了洲际,但温谅明白,这个梁子怕是要结下了,因为这位向公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心胸宽广的主,又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这笔账只会算到自己头上。   可真是无妄之灾……   温谅暗叹了一声,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明天就要离开明珠,就像他说的那样,海峡相隔,距离着实不近,想找麻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遇到他的,你千万别生气!”   温谅摇头失笑,道:“是我说对不起才对,惹的你跟朋友不和……早知道告诉他名字也无妨,只是小事……”   朱子萱见温谅真的不在意这件事,松口气的同时却也有点失落,低下头搅动着杯中的热茶,过了一会,开口问道:“你不好奇向子骞的身份?”   “不外乎有钱人罢了,”温谅笑道:“明珠这样的富豪集聚地,扔一块砖头砸进去,十个人里有九个是百万富翁,我不该大惊小怪的吧?或者说这位向公子有什么不同?”   听温谅说的有趣,朱子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倒没什么不同,只是他也不仅仅是有钱人那么简单,向氏家族在明珠主流社会占据着一席之地,除了在商界警界颇有影响力之外,还有好几位家族成员担任了行政机构官员和立法会议员,向子骞是向家的第三代,父亲现在是鸿铭集团的董事局副董,跟我某位世兄有些交情。此次华金在明珠开设分公司,也得到了对方的帮助,彼此在接下来会有广泛的业务往来……”   温谅摸了摸鼻子,自嘲道:“这么一说,我是得罪了一个惹不起的人啊……”   朱子萱当然知道温谅在说笑,当初他不名一文的时候就敢在京城跟莫小安等人大打出手,别说现如今早已经今非昔比。向子骞在明珠虽然也算是个人物,可要放到整个华国,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论能量未必有当初的莫小安大。   “放心了,不会有什么麻烦,给他八个胆子,也不敢来惹你的。”   “这么有把握?”温谅打趣道:“冒昧问一句,他是不是正在追求你呢?”   朱子萱的手轻轻一颤,转眸望着温谅,轻笑道:“怎么,你一定在想,朱子萱这样脾气臭,不讲理,还动不动就骂人的女孩子,肯定没有人喜欢对不对?”   温谅举起手,道:“天地良心,我可没这么想!”   朱子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突然扑哧一笑,道:“逗你的啦,向子骞可能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我对他没感觉。”   温谅耸耸肩,道:“我猜也是,毕竟你跟雷哥……哈!”   喜欢雷方,是朱子萱从少女时期就开始的迷恋,但那种感觉丝毫没有道理可言,将孩童时的崇拜延续到了成年后的认知之中,然后固执的以为喜欢他就是自己想要的爱情,其实不管爱情的定义有多少种,偏偏不包含这一种在内。于是在认识了温谅之后,经历了吵吵闹闹的初始,经历了打打杀杀的陪伴,经历了共同的奋斗和努力,又在悄悄的注视中渐渐走远。   那一刻,朱子萱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为时已晚!   朱子萱眸子里流出笑意,往后靠在椅子上,语气中充满了对往昔的怀念,道:“嗯,小时候我是很喜欢雷哥哥的,风哥哥他们还总拿这个开我的玩笑,说我是雷哥哥的小尾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只是雷哥哥一直把我当小妹妹看……后来我长大了,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嫁给雷哥哥做妻子了,但雷哥哥依旧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他疼我爱我,我是知道的,可那种疼爱不是我想要的,为此还伤心了许久,连雷雨那个小变态都嘲笑我是痴心妄想……只是后来,我慢慢的发现,也许,也许我对雷哥哥的感觉是错的,或许有了点点的情愫在里面,但更多的却是亲情和孺慕之情,那不是爱,甚至也称不上喜欢……”   其实,我喜欢的,是那个满嘴谎话的讨厌鬼,是那个惹我心烦的坏家伙,是我见到就要生气,可见不到又会傻傻的想他的那个人。   他平凡,却又不平凡着,他笑的开朗,可又藏的深沉,他惫懒痞性,可又惊才绝艳,他让人感觉到神秘,让人捉摸不透,却也因此吸引着自己所有的目光。   只是遇见时,已经迟了啊!   听了朱子萱的话,温谅很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她对雷方的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很早以前雷方就说过自己只把朱子萱当妹妹看,两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见,朱子萱却已经想明白了这一点。   这倒不是温谅反应太迟钝,而是对他而言,朱子萱在脑海里盘旋的时间实在太少,少到不足以看到她的情绪和思维的变化。   不过,雷方那样的人,也确实非朱子萱的良配,能从这场苦恋中脱身出来,对朱子萱未尝不是好事!   温谅静静的听她说完,笑道:“既然这样,那是雷哥没有这个福气。不过明珠市有着数不尽的青年才俊,倒可以好好的挑选挑选,能配的上我们朱小姐的,一定得是人中龙凤,不然连我也是不答应的。”   朱子萱没有因为温谅的调侃而羞涩,落落大方的一笑,道:“好啊,如果有合适的,一定请你把把关,到时候可别推脱说忙什么的……”   温谅顿时头大,轻轻的打了自己一嘴巴,道:“让你嘴快,没事找事了不是?”   朱子萱掩口而笑,端起茶杯和温谅轻轻碰了一下,秋水般的双眸直直的看着他的眼镜,道:“温谅,答应我,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要跟夕姐姐分开!虽然我从来没问过,但也知道你们能走到一起,一定经过了许多别人难以想象的艰难,所以,不要为了爱情以外的东西做让你们将来后悔的事……”   温谅露出尴尬的神色,道:“怎么会,你多想了……”   朱子萱摇摇头,道:“我没多想,温谅,这一次泰国经济危机,或许还要延续到周边许多国家,这是几十年难遇的机会,你们持有重仓,赚钱是必然的事,没必要为了多赚一点,少赚一点,搞的彼此不开心……你听我说完,钱的意义也许以前我是不懂的,但在华金这么久,我才终于明白金钱的魔力有多大,也明白在达到一定数字的巨额金钱面前,许多人都会失去理智,可你是不同的,夕姐姐也是不同的,你们两个不该为了这些而闹的不合,那样太傻,太傻了……”   看着朱子萱离开的背影,温谅隐隐有些愧疚,也许,想要让京城的那些人知道自己和宁夕的决裂,还有其他许多途径可用,没必要利用一个女孩善良的心。   不过木已成舟,只能说声抱歉,等到她挑选夫婿的时候,自己多尽一点力,不要偷懒就是了!   温谅如是想! 第八百四十一章 辞职   许瑶等人回来已经到了晚上,夜幕低垂,明月高照,再雄赳赳的勇士,经过这样剧烈的逛街运动,也会发现自己的双腿软的跟刚被水浸泡过的面条一样,但女人却总能在不可能中创造奇迹,齐刷刷出现在温谅面前时,非但没有一点点的疲态,反而拉着他充当起了衣服架子。   “嗯,挺好,很合身!”   许瑶围着温谅转着圈,时不时的拉拉新衣服的衣角和褶皱,温谅奇道:“这就是你那件号称五百多港币的衣服?”   “对啊,怎么样,有眼光吧,正好赶上特卖,打了三折,这时候买醉划算了。”   许瑶洋洋得意,拍了拍温谅的肩膀,道:“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样一打扮,小模样还挺帅的嘛。”   温谅这才知道原来她是要给自己买衣服,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乱花钱!”   许瑶捂着脑袋,撅着嘴叫道:“好心没好报,好心没好报啦……”   笑闹了一阵,时针指向了八点半,由于第二天一早的飞机,三女各去房间休息。之后宁夕打来电话,安排接下来的部署,闲聊中温谅说起方才在楼下遇到的那个向子骞,宁夕皱眉想了想,道:“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你等等,我去打几个电话问一问。”   过了十分钟,宁夕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道:“是鸿铭集团向立楷的小儿子,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据说准备成立一家房地产公司,想要九七后去国内发展。”   虽然国内现在房地产业不景气,一片哀鸿之声,但要不了两年,房地产的黄金时代就要来临,绵延之长,持续之久,直到温谅重生前还没有衰竭的气象,可以说在这时进入内地市场,有一两年时间站稳脚跟,正是外资谋求最大利润的最佳时机,向子骞能有这样的见识,倒也不是个庸才。   不过房地产业内幕重重,一方面官方介入太深,一不留神就会深陷其中,另一方面需要应对各个层次的各色人等,牵扯太过复杂,一个外来的明珠人想要在内地打出一片天,没有通天的背景,势必要难上加难。   “这次华金公司进入香港,鸿铭集团忙前忙后帮了不小的忙,要是向子骞进军内地,华金的那位瞧在这份人情上,怎么也得出手拉一把。”宁夕慧眼如炬,冷静的分析道:“向家打的也是好算盘,让向子谦先到内地探探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有了这个桥头堡,再想做什么,比如加大投资等等也知道了门路,要是不成,折戟的也不过是小辈们的小公司而已,对向家的声誉没什么损失。”   九七之后,明珠和大陆完成了实质意义的统一,但人心却不会那么快的融合到一起,政治体制的不同,让某些在明珠市叱咤风云的老牌保守家族患得患失,派出棋子来探探路,倒也在情理之中。   温谅寻思片刻,道:“华金的那位,是不是陈……”   “这没什么可忌讳的,”宁夕扑哧一笑,道:“陈隆起虽然铁面无私,但自己儿子有本事,能在华金这样的地方干出头,他总不至于下令把儿子赶出去……”   陈隆起的儿子陈阶在华金身居高位,是温谅早就知道的消息,而朱子萱之前提到朱久思之所以安排她进华金,就是看在有这位陈阶陈大少在,可以私底下照拂一二。朱久思身居副相,仕途已经到了尽头,但陈隆起却不一样,先是在即将召开的十五届一中全会当选政治局常委,明年三月也将正式履新,担任国务院掌门人,能让女儿结下这份善缘,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朱子萱对陈阶总是哥哥哥哥的称呼,想来颇得对方疼爱,加之对投行这份职业兴趣盎然,走这条路却是走的极对!   陈阶与向立楷有些交情,说不上多么深厚,他的关系网多在商界,对政界涉足不多,而陈隆起治家甚严,所以要说对向子骞的帮助有多大,也不尽然,更别论帮他低价拿地,打通官方关系云云。不过话虽如此,政府一把手的儿子的名头总不是假的,必要时候拿出来唬唬人,也足以把大多人吓的颠三倒四。   “向子骞最近在疯狂的追求子萱,好像也得到了向家老人的默许,你今天惹恼了他,要当心他到了内地后去找你的麻烦……”   宁夕说起来非但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温谅颇想上楼去把她按在床上,用某种可大可小之物,残忍的教她做人!   “内地这么大,哪里就那么容易碰的见?再说向子骞最大的可能会选择岭南跟明珠交界的那些城市,想看别人找我麻烦,估计你得等上好几年了。”   宁夕当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故意跟温谅说笑,两人在电话里调了会情,挂电话的时候,宁夕顿了顿,叮嘱道:“回青州之后,万事当心,让常成须臾不离你的左右……”   她终还是担心骗不过庄懋勋,把温谅牵扯进这场不属于他的战争里。   只是此刻他们谁也想不到,局势会向哪一方面发展!   第二天一早,温谅等人坐早班的飞机返回关山国际机场,范博早早的安排了车和司机等在机场外,婷婷站在车门旁边的,竟然一袭黑裙的苗清颜。   介绍她给许瑶等认识,两人自到一边说话,温谅笑道:“你怎么来了?范博好大的胆子,敢指派咱们的苗部长来当迎宾……”   苗清颜却没像往常那样哈哈大笑,然后顺着温谅的语气埋汰范博一下,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从西面吹来的风轻轻的拂起了她的头发,让这个向来大大咧咧的女孩,多了几分柔柔的隽永和清新。   温谅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同,闭上了嘴,疑问的眼神看着苗清颜,道:“喵喵,怎么了?”   苗清颜似乎有些不敢去看温谅的眼镜,在他的注视下别过了头去,低声道:“你平时那么忙,也是这次听范总说起,才知道你从明珠回来,所以赶过来见你一面……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当面跟你讲一下比较好……”   “嗯,说吧,什么事?”   “我……”苗清颜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辞职!”   温谅没有惊讶,或者说如今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动容,左右看了看,见机场大厅一侧有间咖啡厅,让许瑶她们先去扯上等着,道:“不管什么事,先坐下来喝杯咖啡,走吧。”   两人坐了靠窗的位置,温谅亲手帮她加了两勺糖,笑道:“尝尝看,知道你不爱喝苦的,不行就再加一点。”   苗清颜点点头,却没有去喝咖啡,侧过脸看着窗外的景致,远处山峦叠翠,绿荫成丛,盛夏时节,可不知是不是屋里的空调的缘故,她却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凉意。   四目相对,久久无声!   “对不起,我答应过你,要在研发部好好做事,现在却又要辞职……你要是生气的话,骂我几句吧……”   温谅叹了口气,往后靠在椅子上,道:“喵喵,能告诉我原因吗?”   苗清颜摇摇头道:“没什么原因,只是觉得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重复着上班下班工作睡觉的节奏,人会逐渐的变得麻木和呆板……你知道我的性格,恐怕这样朝九晚五的生活,并不适合我吧……真的,就是这样,没别的什么……”   温谅默然半响,道:“那,辞职了,打算去做什么?”   “我跟导师商量了,想回去继续学业,然后硕士毕业后考他的博士……这一年的工作让我强烈的感到自己的知识储备还远远的不够,在研发部跟其他同事比起来,不仅工作经验欠缺,就是在学识上也颇为不如,做起事来往往力不从心……”   温谅知道这些都是托词,他虽然人不在本草若兰,露面的次数不会超过那只经常到门口去晃悠找食吃的流浪狗,但对公司的动态却通过各种途径了然于心,苗清颜在研发部的工作不说卓有成效,但至少尽职尽责,将偌大一个部门从无到有的撑起来,所耗费的心血和精力,不是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会有多苦多累,但在苦累之后,那种成就感和自豪感也不是别的事情可以比拟。说的夸张一点,研发部等同于苗清颜一手带大的孩子,能让她放弃自己的孩子选择辞职,只怕决心已下,很难挽回了。   温谅双手交叠,放在茶几上,身子微微前倾,双目直视着苗清颜的眼睛,道:“喵喵,你是知道的,我一万个不愿意让你辞职,如果有可能,我可以做任何事来挽留你……但是,你要是真的一心求去,我也不能硬留你在本草,说来说去,这里不过是你人生的驿站,人走人留,本属平常,更何况你是要回去攻读学业,我……我只能祝福你,并且恳请你答应我,如果将来你学业有成,想要重新工作,请第一个考虑本草若兰,好不好?”   苗清颜的眼眶隐隐泛出了泪滴,用力的点了点头,一时说不出话来。温谅伸出手去,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苗清颜反手过来,第一次这般紧紧的握住了温谅的手。   十指交握,却将别离! 第八百四十二章 辞退   从咖啡厅出来,温谅让常成开车先送许瑶等人回青州,他和苗清颜坐另一辆车经过关山市区前往工业园。途中正好经过苗清颜租住的房子,温谅让她今天不用上班,先回家休息一下,然后自己去了本草若兰总部。   坐在总经理办公室,温谅闭目休息了一会,接到消息的范博匆匆推门进来,走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笑道:“刚才去市场部开个短会,不知道老板你今天要过来……”   “我也是临时起意,来转一转!”温谅脸带微笑,看不出什么异样,拿起笔筒里的一支签字笔,用笔帽那头轻轻的敲打着桌面,清脆的咚咚声不知为何,却如同重锤砸在了巨鼓上,让范博的心口为之一震。   范博心思电转,飞快的在脑海里将最近的业务过了一遍,确认应该没什么疏漏,这才稍微放了点心。正在这时,温谅突然道:“苗清颜为什么要辞职?”   “苗部长……辞职?”   范博傻了眼,急忙解释道:“我,我没收到她的辞职报告啊……会不会是搞错了?”   “她已经跟我口头汇报了一下,过两天会把辞职报告交给你……范老师,最近研发部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没有吧……”   温谅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能不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范博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温谅将笔扔在桌上,站起身道:“没有就好,走,去研发部!”   本草若兰的研发部不在行政办公楼,位于厂区的西北角,是一栋单独的七层长方形楼房,首尾相连,中间是天井,周边绿树环绕,环境十分优美。经过前后几次的招聘,现有员工已经突破了二百人,全部为本科以上学历,包括了药理、制剂、分析、栽培、生物和植物分类等各个专业,其中研究生比例占到了百分之二十,这在国内各大保健品公司里首屈一指,这也正是后来兵败如山倒的营销大师史柱说过的一句话:唯有产品本身本身才是一家企业维持持久生命力的根本!   产品从何而来?从研发而来!研发所依仗的只能是高精尖的人才!   范博和温谅一进门,迎过来一个穿着浅灰色OL套裙的女子,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眉眼秀丽,肌肤白皙,样貌不算太过出众,但气质绝佳,让人一看就再也忘不掉的那种类型。   范博指着她道:“这是沈新竹,江医大生物制药系的博士,以前在神州医药公司担任研发总监,三个月前刚入职本草,各方面能力都很强,公司的新产品就是由她主持研发,重点在能调节血脂血压血糖,前几日刚刚呢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温总,你好!”沈新竹不卑不亢的伸出了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藏在眸子深处的观感,对温谅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尊敬。   温谅点点头,伸出和她轻轻一握,旋即分开,没有说什么话,大步往楼上走去。沈新竹只是听过这位大老板的事,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他的态度如此冷淡,愕然看向范博。范博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说话,然后忙快步追了上去。   沈新竹落在最后,但她的脚步不快不慢,并没有像范博那样亦步亦趋,盯着温谅笔挺的背影,唇边悄然浮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甩脸色给谁看?   就是京城过来的那位每次陪自己时都要刻意的讨好,对她的要求从来没有拒绝过,唯恐一点不周到惹得她不开心,你虽然是老总,但也不过是青州的土老帽而已,有什么可厉害的?   不过她也不是初入社会的小孩子,这点心思当然不会表露在脸上,在三楼的大实验室,沈新竹耐心中又带了几分得意的给温谅讲解了新品的主要功效和研发过程:“……这种种子是从芝类菌褶中弹射出来的极其微小的卵形生殖细胞,每一个孢子只有4-6个微米,双壁结构,被坚硬的几丁质纤维素包围,人体很难吸收,我们现在的研究是要通过超声、超低温、高频振荡和生物酶解等手段,将其纤维素破解或消除,从而促进人体完全吸收其中的营养物质……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一旦破壁成功,将能增强人体的免疫系统,改善微循环,促进新陈代谢,并有望有效的降低‘三高’指数……我们经过上万次的实验,终于在六天前用超低温振荡取得了成功,估计明年就可以进行规模化生产……”   温谅听的频频点头,虽然当前本草口服液还是公司的主打产品,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着手研发下一款产品是很有必要的,范博能从数百种备选项目中挑中这个,也是征求了无数意见和估算风险之后的决定,现在看来,成效不错!   听完新产品汇报,温谅又挨个进屋和研究人员见了面,不过都只是简短的三两句话,问问名字和职位,闲话闲话家常,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视察完毕,在六楼的部长办公室,也就是苗清颜的屋内,温谅让范博和沈新竹都在外面候着,点了刚才见的员工里的七八个人的名字,让他们逐个进来汇报工作,也真难为他顷刻之间就能记住这几人的名字。   第一个人员工进去之后,门外的沈新竹压不下心头的火气,低声抱怨道:“怎么回事?不来就不来,一来就跟搞突击检查似的……”   范博脸色同样有点不好看,隔着放下了百叶窗的玻璃往办公室里瞧了瞧,虽然明知道什么也看不到,但心里七上八下,就跟一根蛛丝上面吊了七八只猴子在荡秋千,不知哪一刻就会掉落下来。   “沈部长,温总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听命令就是了,不要说怪话!”范博其实已经有点猜到温谅的用意,但他不会傻到这会跟沈新竹说出来,虽然两人这段时间合作的不错,但到了紧要关头,还是顾全自己的好。   见一直以来对自己都客客气气的范博这样说话,沈新竹一时有点气结,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再过来时第一个进去的员工已经出来,她跟着对方走到走廊边,问道:“温总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问了问研究部的日常工作……”   沈新竹心中堆满了疑问,挥挥手让这人离开,站在走廊边呆了一会,突然掉头走了回来,对范博道:“苗部长呢,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范博惊讶的看了沈新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找到问题的关键,道:“苗部长今天有事休息,跟我请过假了。”   沈新竹不再做声,默默的候在办公室外,只是时不时的看看表,没有了刚才的淡定和从容。   人进的快,出的也快,半个小时后,点到名字的员工全部跟温谅见过了面,最后一个出来时对范博道:“范总,温总让您一个人进去。”   范博看了眼沈新竹,见她的脸上隐隐有羞愤之色,顿时觉得心烦意乱,吊着猴子的那根蛛丝嘶的一下从中间断裂,却也没时间细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苗清颜的办公室布置的很简单,除了一张办公桌、办公椅和一个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柜,连张沙发都没有,温谅也没有让范博坐下来的意思,任由他站在桌前,轻笑道:“范老师,刚才我问你,研发部有没有异常,你告诉我没有,那,这位新来的沈新竹沈部长,在研发部搞她那一套拉帮结派、排除异己、架空领导的办公室政治的把戏,你也是不知情的了?”   范博有点不敢正视温谅的眼睛,垂头看着地面,道:“老板,我真的不怎么清楚,研发部这块一直由苗部长负责,包括跟京医大那边的沟通联系,我也很少过问……”   “是吗?”温谅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范博身边,声音中带了几分阴冷,道:“你的意思,是苗清颜在研发部一手遮天,连你这个大老总也不放在眼里,是不是?”   范博急忙抬起头,却依然不敢看温谅,道:“不,不是这个意思……老板,我说实话,苗部长是你亲自从京城请来的,我就是再多几个胆子,也不敢来为难她……”   “这句话倒是老实多了,你不敢为难她,言外之意,自是有别的人来为难她了?”   温谅的脸色慢慢的阴沉下来,道:“沈新竹是怎么进的本草若兰?”   范博咬咬牙,终是不敢有所欺瞒,低声道:“是雷少推荐的……不过我亲自面试了,也咨询过她在神州药业的表现,绝对是一等一的人才,包括这次新品的研发,能取得现在的成绩,跟她的专业素质过硬也是分不开的!”   雷方!   早知道他这样的人进了本草若兰不会那么的安分,所以听到沈新竹是他安排的人,温谅也没有过多的惊讶,道:“这件事苗清颜知道不知道?”   “知道,沈新竹刚进来的时候,我怕她不适应新的工作环境,特地跟苗部长交代过,让她多担待一些……”   这就是了,以苗清颜的性格,被人欺负了只会欺负回去,不会这么容易就弃械投降,只因为她知道沈新竹是雷方的人,不想两人起了冲突给温谅惹来麻烦,所以只能选择离开。   温谅转回去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你马上写一份辞退通知书,我亲自签字,让沈新竹即刻离开公司!”   “啊?辞……辞退?” 第八百四十三章 冲突   范博想到温谅会发脾气,可没想到他一怒之下竟然要辞退沈新竹,先不说沈新竹在新品研发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单单是关系到了雷方,就不能这般的草率做决定。   “老板,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温谅摇摇头,道:“照我的话做,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范博张了张嘴,又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回到总经理办公室取笔写了辞退通知书,温谅在落款签了字,到人事部门加盖了公章,然后由范博亲自交到了研发部沈新竹手中。沈新竹显然没料到跟温谅的第一次见面竟也是最后一次,当下怒不可遏,不顾范博的劝阻,直接冲到了总经办,啪的一声推开房门,将辞退书摔在桌子上,道:“温总,我需要一个解释!”   温谅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沈小姐,该说的通知书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鉴于你的工作表现和行事风格,并不符合本公司的用人要求,所以根据公司章程,有权单方面解除和你的劳动合同,至于经济补偿方面,可以跟人事部门进行商谈,只要在《劳动法》规定的范围内,我们一定会依法办事!”   沈新竹秀丽的脸蛋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道:“温总,我自从来本草若兰之后,工作一直兢兢业业,带领研发组进行孢子粉破壁实验也卓有成效,表现如何,各位同事有目共睹。我不知你从何处听到了什么谣言,但我扪心自问,绝对没有行差踏错,做任何对不起公司的事,你如此草率的做决定,难道不怕下属离心,说你昏聩无能吗?”   温谅呵的一声轻笑,以他的身份,自是不会跟沈新竹做口舌之争,道:“沈小姐不亏是博士出身,口才很过得去,想来有这般的口才,也不怕找不到下一家去处,我且在这里,提前恭祝沈小姐日后事业有成,财源广进!”   沈新竹走前一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温谅,道:“温总,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必了,我做事向来言出必行,没什么可考虑的……”   沈新竹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道:“希望雷少来了之后,你仍然能这样死鸭子嘴硬!”   “雷方?”温谅笑道:“哦,原来沈小姐认的雷少啊,失敬失敬!”   “你!”   这句话里暗含的讽刺真是连聋子都能听的出来,沈新竹俏脸气的通红,正要大发雷霆,房门打开,夹杂着范博略带尴尬的“雷总,先容我通禀一声”“您等等我”的劝阻声,雷方叼着根香烟,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落在后面的范博见木已成舟,可怜兮兮的望着温谅,温谅挥挥手,让他先离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雷哥,你怎么过来了?”   沈新竹也没想到雷方会来的这样快,毕竟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在关山的另一头请客吃饭,能回来的这么及时,显然是怕自己受到欺负,连饭局也顾不得,就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为自己出头。   自认为在雷方心中地位很高的沈新竹一时找到了主心骨,趾高气扬的扫了温谅一眼,见他这会不再拿腔作调,乖乖的起身迎客,暗自呸了一句狗脸,心中默默盘算等下他开口挽留自己的时候,一定要多拿捏姿态,让他充分的难堪之后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雷方大笑着走过来和温谅拥抱了一下,道:“咱们有大半年没见了吧?我在关山也经常听人说起温老弟你的名头,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那叫与有荣焉,哈哈哈!”   “雷哥说笑了,什么名头不名头的,只不过做了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温谅同样笑的灿烂,道:“倒是听范博说雷哥在本草这段时日,管理公司事务颇为劳心,这我做兄弟可得批评你两句,工作归工作,身体还是最要紧的,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太操劳了。”   雷方又是一阵大笑,道:“范老师还给你打小报告啊,今晚不灌他三大杯酒,绝对饶不了他。”   “别,范博是好意,雷哥可别让我做恶人……”   两人说笑起来没完没了,等在一边的沈新竹有点按捺不住,心里也开始有点忐忑不安,她本来期盼着雷方来了之后能给她做主,压的温谅狼狈不堪,可没料到看眼下的情况,两人的关系似乎比想象中更加的亲密,并不是简单的红二代和富家子的合作关系。不过话说回来,不管两人关系再好,温谅这样欺负自己,无异于打雷方的脸,对这些红色子弟来说,什么都不重要,脸面却是最重要的东西,哪怕不为了她,单单为了面子,雷方也不会让温谅这样不明不白的解雇自己。   沈新竹等到两人说话间隙,忙叫了一声,道:“雷总!”   “沈部长也在啊?”雷方扭过头,仿佛这才看到她的存在,然后伸手指了指沈新竹,笑道:“老弟,听说她给你惹麻烦了?”   “怎么,”温谅一脸讶色,道:“雷哥跟沈小姐认识吗?”   雷方招了招手,示意沈新竹走到身前,一把搂住了她的纤腰,大手顺着摸到臀下,用力的捏了捏,唇角浮现一缕男人都懂的笑意,道:“何止认识,她身上哪里有几颗痣,我可都是一清二楚的哟。”   沈新竹虽然委身雷方,但好歹也是正经出身的博士,哪里想到他会当着另一个男人,尤其还是要开除她的仇人的面前,说这些调笑的床帏戏言,脸蛋瞬时变红了通透,急于挣脱出去,却被雷方牢牢的搂住,只觉得羞愤交加,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一样,双腿酸软,一双手无力的推在雷方的胸口,道:“放开……”   雷方又在她高翘的屁股上摸了摸,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手,道:“老夫老妻了,还总这样害羞,温老弟也不是外人,说起来他还得叫你一声嫂子呢,怕什么!”   沈新竹毕竟还算老练,也从没指望过雷方这样的人会是什么纯情小男生,很快的调整好情绪,整理了一下衣服,冷冷道:“我可不敢当,温总好大的脾气,今天见了一面就要解雇我,哪里认我这个嫂子?”   这样的便宜嫂子不认也罢,雷方的女人就算没有千儿八百,也不会少于数十个,温谅要是一个个都认作嫂子,将来难免会有累死的一天。   “解雇?”雷方转头看着温谅,皱眉道:“老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温谅歉然道:“雷哥,事先不知道沈小姐跟你的关系,实在是对不住的很。”   “没事没事,误会嘛,说开了就成了,”雷方大手一挥,极尽豪迈,搂住温谅的肩膀,道:“晚上没应酬了吧?金世大酒店,我请客,让你嫂子给你斟酒认错,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这就算了?还我给他认错,凭什么?”沈新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火上冲,当下不管不顾的道:“雷方,你到底是哪头的?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他不讲道理耍老总威风,非要开除我,你还让我认错?”   雷方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压低嗓音道:“老弟,女人没道理可讲,要不你给哥哥一个面子,晚上给你嫂子端杯酒?”   温谅明亮的眼睛不见一丝波澜,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雷哥这样说了,我给沈小姐端杯酒也没什么……”   “好,就知道兄弟爽快……”   “不过,”温谅打断了他的话,道:“研发部的工作呢,我觉得沈小姐不再适宜担任,反正有雷哥在,想再帮她找一家大企业只是等闲小事,当然了,到时候如果需要我写推荐信,一定极尽赞美之词,不会扯后腿的!”   “好,你好……”沈新竹瞪了温谅数秒,猛的一跺脚,冲着雷方喊道:“雷方!”   雷方搂住温谅肩头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错开一步,鹰一般的眼睛变得犀利起来,道:“老弟,真不给哥哥这个面子?”   温谅诚恳的道:“不是兄弟不给面子,实在是程序已经走完,人事那边盖章签字,中层以上全都通知下去了,要是现在收回来,朝令夕改,以后管理层说的话还有谁肯听?雷哥,本草虽然只是一个小公司,但也不能出尔反尔,视规章制度如儿戏!”   雷方默然片刻,忽的朗声大笑,道:“老弟说的是,我虽然不懂管理,但也知道令行禁止的道理,事到如今,也只怪新竹没这个福分……”   “哪里话,是公司没这个福分才对!”   温谅早料到这一层,雷方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翻脸,尤其他让沈新竹在研发部夺权,而不是选择财务人事市场等重要部门搞风搞雨,目的就是试探自己的容忍度和底线,只有狠狠的将这股子势头打下去,绝了他的念想,才可能换得一时风平浪静!   对付一头贪婪的狼,有时要选择合作,有时要选择利诱,有时要选择退让,但有时,却是要迎头棒击!   不过雷方是聪明人,选择了暂时隐忍,沈新竹就没这么懂事了,见雷方不再为自己出头,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恨恨的道:“温总,你别忘了,我能在贵公司研发孢子破壁实验成功,也能在别的公司更上一层楼!”   温谅微微一笑,拉开桌子的抽屉,掏出一份协议递了过去,道:“看来沈小姐记性不太好,入职时签的竞业禁止协议也忘记了。根据协议内容规定,也就是说从本草若兰离开两年内,你不得在生产同类产品或经营同类业务且有竞争关系或其他利害关系的公司任职,也不得自己生产与原单位有竞争关系的同类产品或经营同类业务……简单点讲,孢子破壁技术属于本草若兰所有,你要是在别处进行同样的工作,公司法务处会让你明白违背协议的后果!”   “看在雷哥的面上,我希望还是不要走到那一步为好!”   沈新竹这才想起她确实在入职时签过保密协议,正是关于竞业禁止的条款,只不过她是雷方推荐来的,根本没想到会有可能被公司解雇,这下再说不出什么话来,掉头离开了办公室。   雷方无奈的摇摇头,道:“我去劝劝她……对了,晚上金世酒店,别忘了啊!”   目送雷方离开,温谅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雷方的反应实在有点不妙,他生气也好,发火也罢,哪怕说几句过分的话都无所谓,偏偏唾面自干,如此沉得住气,真是不好对付啊! 第八百四十四章 挽留   离开本草若兰,温谅开车回了市区,在苗清颜住处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点做晚饭的食材,然后循着上次的记忆,径自上楼敲了敲门。   等了片刻,穿着居家便服的苗清颜打开房门,看到温谅有点出乎意料,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道:“你怎么来了?”   温谅提起双手的购物袋,道:“晚饭没着落,跑你这里蹭顿饭吃,不欢迎啊?”   “哪能呢,”苗清颜接过购物袋,热裤下的两条又长又白的玉腿尤其惹人注目,引着温谅进了房间,道:“不用换鞋子了,快进来!”   苗清颜住的地方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素雅的白夹杂些明亮的黄,再装点一些小女孩们都喜欢的饰品,倒是很有小家小室的样子。   苗清颜先将东西放到厨房,出来后手中拿着一瓶易拉罐装的可口可乐,笑道:“知道你口味叼,不过我这里没茶叶……要不随便喝点饮料?”   说完直接扔了过来,温谅伸手接住,啧啧道:“生活质量挺高嘛,都喝得起可乐了,像我们这种穷老百姓可不行,顶多喝点白开水,遇到奢华的时候还能加一勺白糖。”   “呸,不要脸!”苗清颜被他逗的格格直笑,不过她不是笨人,知道温谅这样的大忙人,能抽时间来见自己,自然不会是来吃晚饭那么简单,搬了个椅子坐到他的对面,低着头道:“是不是为我辞职的事来的?”   温谅打开易拉罐一气喝了半罐,夏日的暑气随着冰冷的液体冲入肺腑而逐渐的消散,起身站了起来,拉着苗清颜往厨房走去,道:“空肚子不谈公事,走,先去做饭,上次吃过你做的饭,到现在还口齿余香,今天再露一手,我可是准备连舌头都吞下去的。”   苗清颜幼时随着父母的工作调动四处搬迁,被家长照顾的时间远远小于自己照顾自己的时间,所以在苦学各地骂人的方言之外,也练就了一手做菜的好厨艺,听温谅说的极馋,展颜一笑,随着他去了厨房。   一个半小时之后,小小的茶几上摆满了一盘盘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虽然都是家常便饭,但苗清颜的厉害之处,在于能将普通的番茄炒蛋炒出不同于江东清淡口味的辛辣感,似乎每一样食材,每一滴油盐酱醋,都夹杂了四五个地方的独有的特色,然后用灵巧的双手将它们融合在了一起,成就了味蕾的奇妙感受。   “嗯,这个不错,这个也好吃,喵喵,你考虑过做厨神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吗……”   “你慢点,给我留点!”   “别抢别抢,女孩子注意形象……哎,剁椒鱼头给我好不好?”   两人打闹着吃完了这顿饭,可以说是苗清颜到关山以后最开心的一天,等她去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温谅走了过来,依在门边,突然说道:“公司今天辞退了沈新竹……”   “啊?”   苗清颜一愣神,抓着盘子的右手滑了一下,盘子脱离了掌握,往地上自由落体而去。   “小心!”温谅飞快的赶上一步,在半空中伸手接住了盘子,然后平稳的放到了切板上,关心的道:“没事吧?”   “没……”苗清颜摇摇头,仍然背对着温谅,拿起抹布默默的洗着碗,好一会才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子的……”   温谅笑道:“别多想,这不仅仅是为了你出气,还牵扯到了别的事,别的人,所以不管什么理由,沈新竹我都不能留她。”   苗清颜再次陷入了沉默,她虽然聪慧,但毕竟刚从学校出来不久,还不懂得人心之险恶莫测,更不懂得温谅和雷方之间复杂又互相牵绊的关系,在她心中,只以为温谅此次大发雷霆之怒,将沈新竹这样对公司极其有用的人才驱赶出去,甚至不管不顾雷方那边的反应,只是为了帮自己出气,心中岂能没有触动?要不是生性坚毅,活泼开朗,怕是要当即流下泪来。   “温谅,我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苗清颜的双手支撑在水池的边上,呆呆的看着水龙头的清水哗啦啦的流出,目光却没有任何的焦点,低声道:“你让我主管研发部,对我那么的信任,并没有因为我没有工作经验而有任何的顾虑,可我却终究没有做好这份工作,不仅没能很好的处理和同事的关系,更可耻的是还做了逃兵……你一定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你不是做逃兵,只是想的太多了一点,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为我惹麻烦!不过要说生你的气,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温谅柔声道:“喵喵,你想的多了,却也想的错了,沈新竹虽然是雷方的人不假,可本草若兰却是我们的心血,没有你当初那番话,我未必能想到要做这个,没有你引荐跟窦教授碰面,就算我想做也未必做的成。所以呢,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协调的事,要走也应该是沈新竹走,而不是你离开!”   “可是跟沈新竹比,我学识不如她,工作经历不如她,对新产品的贡献和熟悉度也不如她,如果真的为公司好,离开的更应该是我,不该是她……”   温谅叹了口气,指着她道:“你啊,研发部虽然是技术为重,但也是公司下属的一个部门机构,你身为部长,需要做的是全面的工作,需要操心的是如何让人尽其用,如何让众人众志成城,又如何配合公司总体的战略和布局,唯一不用操心的是,我跟某个下属比,如何如何的不如!”   “我……我不懂……”   “汉高祖刘邦曾说过这样一番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我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我不如韩信。这三人都是当世人杰,我能用他们,所以取得了天下。而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被我所擒。’”温谅耐心的道:“这只是个比喻,研发部当然不能跟整个天下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事不同而理同,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明白呢?沈新竹有才华,所以让她主持新品的研发,这正是人尽其用,但有才华的人未必能做的了领导,她连你都毫无尊敬之意,暗中拉帮结派收买人心,看似威风八面,其实也招了一些人的反感,要不然我也不能在研发部转了一圈,就找到好几个人愤然告她的状,真要把研发部交给她管,不出半年就要同事相疑,乱成一锅粥了。”   苗清颜苦笑道:“我知道,你说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安慰我,如果沈新竹不是做领导的料,那我更加不是,要不然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惹的你为难……”   她还待说些什么,温谅笑着打断了她,道:“你只是经验差了点,办公室其实也是一个小社会,如何平衡如何拿捏学问不小,但哪一个人都不是天生懂得这些,只要做的时间久了,自然会越来越得心应手。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就不提了,喵喵,我今天来呢,一是为了蹭饭,二是想求你一件事,你看,沈新竹已经辞退,研发部现在群龙无首,又是新品研发最关键的时候,要不你帮帮我,先回公司主持一段工作,等人事部门找到合适的人选,你再回学校读书,好吗?”   苗清颜本想拒绝,可看着温谅,想想他为了自己连雷方都得罪了,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点了点头,道:“那,我再回去待几天吧……不过一定要快点找人……”   只要肯答应就好办,温谅笑道:“人事部的工作效率你是知道的,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一定能找好接替的人选,你只需要帮我站好最后一班岗就是了。”   说着话,温谅也亲自上阵,两人一起洗好了碗筷,苗清颜心情也平静了些,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跟沈新竹不合的?”   “哈,不是某人在机场可怜兮兮的告诉我,跟研发部的同事比起来,学识又不足,经验也不比不上,工作起来力不从心……简言之,你都是硕士了,学识比你更厉害的,也只有博士,加上工作经验丰富,我一听范博介绍,不就是沈新竹吗?另外她又是副部长,在神州药业也做过管理层,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手段让很厉害的喵喵同学工作起来力不从心……”   温谅在机场的时候就猜到苗清颜辞职一事别有内情,等到了本草若兰,听范博介绍了沈新竹,立刻将目标定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借口视察跟员工们见面聊天,以他的窥测人心的毒辣眼力,很快就分辨出几个对沈新竹怀抱不满的人,再跟他们逐一谈话,研发部里发生了何事,自是一目了然。   能在这么极短的时间处理好此事,非有智慧和手段极难实现,幸好温谅经过这两世的历练,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能力来处理各种紧急事务。   从苗清颜家里刚离开,温谅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给了宁夕,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宁夕并不以为意,调侃道:“这是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说起来这位苗小姐我还没见过呢,什么时候有空倒是要见一见。”   “毕竟是我朋友,千里迢迢孤身一人来关山帮我,总不能让她受了委屈。”温谅沉声道:“倒是雷方今天能忍下这口气,让我有点疑惑……” 第八百四十五章 无耻人心   “雷方只是求财,谁能给他带来好处,别说一个明显是棋子的女人,就是欺负了他老婆也未必在意,”宁夕对雷方的了解要远比温谅为深,道:“不过他的性子睚眦必报,今天这件事一定会记在心里,说不定那一天就会拿出来跟你算账……哈,其实也无所谓,以你现在的实力,他怎样也奈何不了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我倒不是担心他找我麻烦,”温谅笑了笑,道:“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从明珠回来?”   “怎么,想我了?”   宁夕的声音瞬间变得魅惑起来,温谅甚至能想象她在电话那头妩媚的表情,心中顿时痒痒起来,道:“你说呢?本以为去明珠能有相处的机会,谁想到教练天天缠着你,连过二人世界的时间都没有……我可跟你丑话说前面,长时间不履行老婆的义务,告到法院可是要判刑的!”   “这是哪国的法律,这么没有人性?”   宁夕笑着质疑了一句,温谅正要说话,却听到一声轻微的喘息,仿佛一叶扁舟破开了静溢的水面,伴随着周边的芦苇轻荡,从心底深处激发了一丝难以遏制的情潮。   “嗯……”   又是一声细若管弦的呻吟,温谅终于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虽然后世异地的情侣们做个“陪睡”的运动不过寻常,但搁到现在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也真的是够超前的。   “好哥哥……”   温谅立刻有了反应,两人早有了肌肤之亲,但这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态还是第一次,竟然别有一番动人的意味,他的鼻息跟着那头越来越诱人的低吟变得愈加的沉重,幸好还有几分理智,哀嚎道:“我还在外面啊……乖,等我坐上车……”   宁夕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继而放声大笑,好一会才止住了,道:“过期不候哦!”   温谅都能想象到她在那边笑翻在地的样子,额头飞过三道黑线,恶狠狠的道:“你等着,别落到我手里,保管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哎呀,我好怕啊,有本事你来啊!”   还别说,温谅真没这个本事,只好忍气吞声的挂了电话,一脚踩下油门,迎着昏黄的路灯呼啸而去,经过一个流浪汉的长椅时,车速带起的强风吹了他一头的纸屑,让人家骂咧咧的扔了一块石子过来,差点砸中了后窗玻璃。   久旷之妇固然如狼,得不到满足的男人,也猛于虎啊!   金世大酒店坐落在关山市中心的泉城广场,是金龙实业集团的旗下产业,温谅跟屈东海已经相交莫逆,但这里还是初次登门。进了大厅,报了雷方的名字,早得到吩咐的侍者带着他去了四楼的包房珠光阁。说来有趣,有叫珠光的,自然也有宝气阁,其他的还有和乐,呈祥,福泽,合欢等等,名字起的很讨喜,生意更加不错,刚刚七八点的样子,竟是座无虚席,间间爆满,一路走来,不时见到关山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迎来送往,进进出出,倒是由衷的为屈东海感到高兴。   到了珠光阁,见到高战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笔挺的高档西装,短短的寸头显得格外的精神,看到温谅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激动的神色,但没有表露出来,恭敬的道:“温少!”   温谅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推开门走了进去,早到一步的雷方忙迎了过来,拉着温谅的手到次位上坐了,沈新竹坐在另一边,看到温谅俏脸阴沉,一言不发。雷方做起了和事老,道:“新竹,听话来,给温老弟敬杯酒。”   沈新竹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纹丝不动,雷方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温谅笑着站起身,亲手斟了一杯茶,放到沈新竹面前,道:“白天多有得罪,沈小姐莫怪!”   沈新竹一把将茶杯扫落地上,啪的一声,摔的粉碎,冷冷道:“少来前倨后恭这一套!”   温谅笑容依旧,对雷方歉然道:“雷哥,看来沈小姐还没有消气,要不这顿饭就免了吧,咱们改天再聚?”   雷方咧嘴笑了笑,眼神骤然变得冰冷,突然伸手抓住了沈新竹的头发,猛的用力下压,将她的额头重重的砸在了实木圆桌上。   沈新竹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这一下突如其来的重击搞的昏死了过去,雷方冷哼一声,松开了收,她的身子软溜溜的瘫倒了地上。   “高战!”   高战应声进来,看到地上满头鲜血的沈新竹,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看来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雷方拿起两张餐纸擦了擦手,扔到了沈新竹脸上,淡淡的道:“把她拖出去,今晚任由你处置!”   高战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麻利的擦去沈新竹脸上的鲜血,又将地上清理一下,抱起她娇柔的身子,转身出门而去。   雷方转身拉着温谅坐了下来,脸上又是真情实意的笑意,好像刚才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道:“这段时间都忙什么呢,老哥想见你一面也不容易,问了范老师他也说不上来……”   看着沈新竹徒然被打,加上雷方那句话,可以想见下场会是怎样,温谅心中其实略有不安,这也是他跟雷方的根本区别所在,但话说回来,此情此景,他既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帮沈新竹说话,而且就算说了,也未必有用。   “雷哥是知道的,我还是学生,当然以学业为重,这几个月学校管的严,所以很少到处跑,要不是放暑假,估计咱们想见面还真的不容易。”   “哈哈,这倒是!”雷方不再说这个话题,递给温谅一份包装精美的金色菜单,道:“随便点,今天哥哥请客,千万别客气。”   温谅打开来一看菜单价格,最低的一个菜也够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了,屈东海赚钱赚的够狠的啊,不由笑道:“雷哥,我可真不客气了?”   雷方大手一挥,道:“多点几个,还能吃穷了我不成?”   以两人的身价,吃是怎么也吃不穷的,但哭穷却是人人都会的人生必备八大技能之一,刚点好了菜,雷方叹了口气,道:“老弟,你也知道,自从恒沙那边把我赶出来以后,京城那边的生意也都停了,以前攒下来的积蓄几乎全投进了本草,我又一向大手大脚惯了,手头实在有些发紧……你要是有什么好门路,可千万别忘了老哥……”   “哪里话,我要是有发财的门路,自然不会忘了雷哥你啊。不过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抓耳挠腮想着去哪搞点钱,不瞒雷哥,本草,创图,依山,青河、新兴这一大摊子几万员工每天的开销都在这个数,”温谅伸了伸手指,哭起穷来不比雷方差,道:“可以说一睁眼就背着数十万的包袱,想一想都是头疼,正犯难怎么解决成本问题呢!”   雷方被噎的差点说不出话来,知道温谅滑不留手,再绕下去可能绕到天明还没扯入正题,道:“我直说了吧,夕姐前段时日在京城融了一大笔钱,好像是要炒股来着,还是别的什么,我也记不住,不过老弟你肯定入了一份子股……”   为了这次金融危机,宁夕提前在京城悄悄的融了五十亿的资金,目的自然是为了将更多的人绑在宁家的战车上,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雷方在四九城做掮客,混的就是消息通透,虽然现在来了关山,但毕竟底子还在,能打探到不足为奇。   宁夕募集的入股标准最低在两个亿,雷方的钱正如他所说投在了本草若兰,手里头最多有个几百万,这样大的蛋糕想吞一口也没资格,不过要是他真的开了口,宁夕念及多次合作的情谊,也不会真的把他拒之门外,但雷方由始自终没有提过这一茬。究其根本,显然是对宁夕决定炒作金融危机一事持有悲观态度,这也没什么,在经济危机真正爆发之前,能够认识到这一层的没有几个人,但跟其他那些同意入股的人比起来,雷方的境界终是差了一筹不止。   其他人肯入股,要么是通过某种途径得到了风声,知道陈隆起指使国务院的专家研究了金融危机爆发的可能性,只要有三成几率,就可以赌一把,要么就是用这些钱跟宁系保持良好的关系,赚与赔,其实并不重要!   雷方一来远离中枢,没有这个消息来源,二来也没有这个政治需求,所以钱财为大,不肯轻易拿出来赌,而现在之所以又跟温谅开口,当然是因为十天前经济危机真的如期爆发,他是跟温宁炒过上宁高科的人,知道股市投机赚钱有多快,立刻就红了眼,想法怎么着能参乎一脚。   他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脸去找宁夕,所以找到了自己头上,几乎片刻间,温谅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因因果果,笑道:“这个啊,我确实有份,但只是小头而已……” 第八百四十六章 遇红鲤   温谅说自己只占的小头,这话雷方相信,换了别的地方,大股东握有话语权,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但放在宁夕这里,却未必适用,道:“老弟过谦了,夕姐向来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肯开口,没有不成的道理!”   温谅苦笑道:“雷哥太瞧得起我……说真的,这次的买卖太大,牵扯到的贵人也多,不同于上次上宁高科,那只是咱们三人的小买卖,雷哥信任我,才任由我折腾,可这一次宁夕肩上的担子极重,加上她是沃顿出身,深谙国际金融法则,对如何炒作东南亚的期货市场比我这个土老帽更有发言权,所以就算我说了话,如果不合她的心意,也不一定管用,毕竟今日不同往日,她要对所有的合伙人负责……”   雷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的抿了一口,道:“真的不行?”   温谅摇摇头,道:“基金会的钱都已经砸了进去,上千个账户追逐着量子基金的脚印,争分夺秒的全世界在跑,现在你再入股也来不及,一是钱不容易洗出去,二来别人也未必高兴又有人来分成……”   雷方的眼睛眯了起来,道:“哦,谁会不高兴呢?”   温谅笑道:“以咱们的交情,自然不会是我。不过将心比心,好不容易才把一只羊杀好烤熟端上了桌,雷哥会让别人无功受禄来分一点肉吗?哪怕真的需要追加资金,他们也有的是钱……”   雷方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给温谅倒了杯酒,道:“老弟是读书人,比我这个大老粗聪明的多,帮忙想想看有没有折中的法子?”   温谅叹了口气,道:“难!就算我能说服宁夕,可其他人怎么办?京城的圈子有多深,雷哥自是比我清楚的多!”   “……老弟说的在理,自从恒沙那档子事黄了,京城那帮家伙巴不得看我的热闹,想从他们嘴里分块肉吃,比偷了他们老婆还难。不过,这事也不是没别的法子,”雷方直盯盯的看着温谅,道:“只看温老弟肯不肯帮哥哥一把?”   “雷哥请明言,但凡用得着兄弟,一定没有二话。”   雷方搓了搓手,嘿嘿一笑,似乎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但在那外人不可知的眼底深处,充斥着莫可名状的冷漠和阴狠,道:“我要不是遇到了难处,也实在张不了这个嘴,不过老弟为人仗义,我就明说了吧,能不能从你的股份里让点出来给哥哥?”   温谅的唇边溢出一丝笑意,几乎想也不想的道:“我也正有此意,这样吧,我这次跟了宁夕六个亿,分出三亿的收益给雷哥,如何?”   雷方吓了一跳,对五十亿的基金来说,六亿不算多,只是他没料到温谅现在的摊子铺的这么开,竟然还有余力筹集到这么大一笔现金,心中断定其中大部分一定是宁夕帮的忙,倒也不敢顺着温谅的话头吞下这三亿,忙推辞道:“太多,太多了,一亿就足够了,要是太多了,这笔钱我也搞不来……”   “这是什么话,三亿的本金就当我替雷哥垫了,到时候能赚多少收益,都是你的!”   雷方毕竟是聪明人,虽然今天打的就是从温谅口中夺食的主意,但事到临头,反而觉得不太保险。他本以为温谅最多能跟两三个亿,分过来一半也不过一亿出头,就算宁夕知道了,反正温谅愿意,自己又给了本金,她也不好说什么,自己舔着脸求求情,或许能应付的过去,但要是六取其三,取的还是宁夕赞助的钱,后果可就严重的多了。   “兄弟仗义,不过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肯割爱让我参一股,已经铭感五内,本金却是一定要给的。”雷方义正词严的道:“就一亿吧,说定了,我三天内筹够给老弟送过来!”   温谅微微笑道:“既然雷哥想好了,那就一个亿吧。”   雷方举起杯和温谅碰了碰,心情很是愉悦,他没料到温谅这么好说话,本来还准备了一套说辞,包括从本草若兰撤资来恐吓等等,可什么也没说,就让这个滑不留手的小子分了一个亿出来,也算出了口白天在公司受的气。   “这事呢,是咱们兄弟间的私下交易,最好不要让夕姐知道,她那个脾气……哈!”雷方还是不太放心,叮嘱了一句。   温谅将酒杯送到嘴边,遮住那一世颇为玩味的笑意,道:“那是自然,我有分寸,雷哥放心吧!”说完一饮而尽。   接下来两人默契的不再提此事,等饭菜上齐,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起来。男人们聚在一起,除了正经事,那就是不正经的事,而不正经又无非跟女人有关,别看雷方来关山没几天,但风月场上的门道已经摸的门清,哪家的小姐美艳,何处的会所奢华,谁谁玩的花样新潮时髦,还有某某竟是天赋异禀,较弱的身子能同时应付三五个男人云云,尽显四九城老掮的口才和手段,使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不时发出阵阵大笑。   等从金世大酒店出来,两人都有点醉醺醺的样子,雷方搂着温谅的肩头,猥琐的提议带他去见识见识,温谅以旅途劳顿,又喝多了酒,实在感觉疲惫不堪来婉拒,然后摇摇晃晃的驱车离开。雷方目送他的车子远去,刚才还醉眼朦胧的眼睛突的闪过几分志得意满,吹了下口哨,一辆黑色的奥迪从旁边的泊车位驶了过来。拉开车门上了后排,雷方舒服的往真皮座椅上一靠,问道:“那娘们怎么处理了?”   开车的却是高战,冷静的调转车头,道:“我送她回了家,额头只是擦破了皮,没什么大碍!”   雷方笑道:“不是说了任你处置吗,怎么,看不上?”   “我虽然喜欢女人,但知道什么女人不能碰!沈小姐跟了雷少一日,就永远是雷少的人,我没那个福分,也没那个奢望!”   雷方对高战的这个答案十分满意,这也正是他喜欢高战的原因,道:“你是懂事的,不过也有人不懂事……走,去带上沈新竹,今晚要跟卓一花打牌,那老东西上次见了新竹一面,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次有事找他帮忙,免不了得给他点甜头尝尝。”   夜晚的关山比起青州要繁华几倍,遍地通火通明,人来车往,浑没有半点的冷清,温谅眼神明亮,哪里看的到一点醉态,经过南华街时,见路边的大排档人头攒动,各种烤串小吃汤水齐全,反正今晚回青州也来不及,便停车下来找了一家看上去生意极好的店,准备随便吃点什么——刚才那桌菜虽然丰盛,但跟雷方一起也吃不出什么味道,这会才感觉有点饿了。   手中拿着纸笔的老板娘小跑着迎过来,引着他到最边角的一处桌子,道:“您一个人吧,要不坐这里挤挤?”   小小的四方桌已经坐了两个女孩,一个女孩戴着啤酒瓶底的厚眼镜,身材快赶上两个温谅,不过脸蛋圆圆胖胖的很是可爱,另一个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眉眼透着清秀,只是皮肤稍黑一点。   短发女孩对加了一个外人感到不满,撅着嘴道:“我们还有一个人呢,快要过来了……”   老板娘笑着打起了哈哈,道:“哎哟,这不是能坐四个人嘛,妹子你担待点,这会人多没办法,都是出来吃宵夜的,总不能让这位大兄弟饿着肚子吧?大家先挤挤,等会桌子空出来了就换!”   小姑娘总是好说话的,短发女孩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再说什么,眼镜女孩却要和善一点,对温谅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留出空间给温谅。   温谅本来是无所谓,准备再换一家,但人家女孩都不说什么了,他也不好掉头走人,同样笑着点了点头,乖乖的坐了下来。小小的板凳,矮矮的茶几,烟雾笼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此时此刻充满了人间世俗的味道,比起刚才在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里跟雷方勾心斗角,温谅其实更喜欢这里的纯朴和喧哗。   要了份抄手,烤了点肉串,还有茶叶蛋涮牛肚涮生菜等等,由于客人太多,需要多等一会,温谅只能无聊的干坐着,两个女孩可能因为有外人在,也不好意思聊天,于是桌子上的三人就这样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跟周边哄闹的旁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三五分钟,又一个女孩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到温谅愣了愣,但也没说什么,在短发女孩旁边坐下,歉然道:“对不起,今天店里生意好,下班晚了点,让你们等久了。”   “哎,红鲤你总是这么有礼貌,咱们谁跟谁呐,说什么对不起。”短发女孩拉着她的手,担心的上下看了看,道:“你老板今天欺负你没?”   “没了……别乱说!”   新来的女孩脸蛋一红,看了温谅一眼,颇觉不好意思。短发女孩冷哼一声,趴到她耳边,低声道:“不知哪来的小痞子,非跟咱们凑一桌,不要脸!”   “咳……”温谅捂着嘴咳嗽一声,笑道:“美女,我的耳朵很好的哦!” 第八百四十七章 因与果   在九十年代,美女这个称呼还没有后世那样风行,如果是初次见面的人,尤其还是以温谅这种带点调侃意味的说出来,听在对方耳中,最轻也是个调戏妇女罪。   “流氓!”   短发女孩眼睛一瞪,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反应过于激烈,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吃过什么亏。温谅这才发觉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忘记此刻不同后世,忙举起手道:“对不起,我没恶意……”   兴许是温谅人畜无害的长相让他看起来确实跟坏人不怎么沾边,叫红鲤的女孩拉了拉短发女孩的胳膊,劝道:“好了,小晴,快坐下,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你啊,就是太单纯了,所以才会让那个死肥猪……”   “小晴!”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   短发女孩又瞪了温谅一眼,然后气呼呼的坐了下来,还拉着眼镜女孩往自己这边坐了坐,仿佛距离温谅近一点就会怀孕一样。   红鲤安抚下同伴,扭头对温谅道:“对不起!”   “对不起!”   温谅几乎异口同声的道歉,声音重叠在一起,不知为何场面十分的搞笑,又同时笑出了声。有这一下打岔,刚才的小风波也随之消于无形,正好女孩们点的东西先一步送了过来,一人一碗米粉,倒是简单的很,就无暇再顾及温谅这个疑似流氓的家伙了。   眼镜女孩显然饿极了,高兴的拿了筷子,一口就下去了小半碗,不过吃相挺可爱的,温谅都有种想要捏捏她脸蛋的冲动。紧接着温谅点的也陆续上来,牛肚涮菜肉串鸡蛋等等,光他一人的东西就占了小半张桌子,尤其散发出来的香气让对面的米粉变得索然无味,叫小晴的短发女孩愈发的不高兴,筷子戳了两下碗底,黑着脸不说话。眼镜女孩一边吃着米粉一边眼馋的望着温谅这边的食物,还不由的吞了吞口水,温谅笑了笑,拿起一根肉串递了过去,道:“尝尝,我要的有些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帮忙消化点,不然浪费了可惜!”   眼镜女孩支吾道:“不好……吧?”   温谅将肉串放到了她的碗上,笑道:“浪费食物才是真的不好,放心了,吃完饭我就要回青州了,大家再也见不到,不会找你要钱的。”   眼镜女孩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但也知道这样吃陌生人的东西不好,小晴道:“李真,瞧你那馋样,不吃肉会死是不是?”   “我……我不是还没吃吗?”   李真吧嗒吧嗒嘴,恋恋不舍的将肉串递了回去,道:“谢谢你了,我不饿。”   温谅又是一笑,没有再推让,刚要吃饭,红鲤突然道:“你是青州人?”   “是啊?”温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暗想不是又遇到想陈玉蕊卓明镜那样仇视青州人的女孩了吧,他可不想只是随便吃顿夜宵就再引起一场撕逼大战,忙补充了一句,道:“不过祖上是河北那边的……”   这话也不全是假话,真论起来,从爷爷辈再往上三四辈,确实是从河北迁徙过来的。红鲤绽放出惊喜的神色,道:“我也是从青州来的……”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饭桌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温谅这种人最怕别人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要肯听他瞎扯,就没有不能成为朋友的,十几分钟下来,基本知道了三个女孩的情况。短发女孩叫冯晴晴,和李真一样都是关山本地人,家境不好,初中毕业后没有再上学,结伴跑到南方打了两年工,去年年底被家人叫回来,好巧不巧,竟进了本草若兰的工厂做工人。另一个女孩叫杨茹,本是青州人,两年前才和家人搬来关山,租住的房子就在冯李二人家的隔壁,今年刚刚高三毕业,考上了江东师范大学,虽然只是个普通本科,在师范类院校里排不上名号,但在高考还没有扩招的年代,也算是不错的了。由于她在家里养了一条红色鲤鱼,平时喜欢有加,照顾的无微不至,便被两女取了个“红鲤”的外号,却不是本来名字里有红鲤二字。   三女性子、年龄、家境都相仿,于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交情好的可以穿同一条裙子而不分彼此。冯晴晴和李真在本草若兰上班,杨茹平时上课之余也要打工贴补家用,放了暑假更是要打工赚取学费,她样貌清丽,身段也佳,成功应聘到一家品牌服装店里做了暑期销售员。   大致情况如此,其他的温谅没有细问,毕竟萍水相逢,后会无期,也没那个必要,温谅叫来老板娘,又点了许多烧烤和海鲜,请女孩们大吃了一顿。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过来了一个肥头大耳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笑道:“这么巧啊,杨茹你也在这吃饭?”   杨茹忙站了起来,道:“王经理,你好。”   “坐坐,这么客气干嘛!”王经理伸手去拍杨茹的肩膀,杨茹往左边侧了侧,没有躲开,也只好任由他的肥手摸到自己只穿着薄薄一层短袖的肩头,顺势坐了下来。王经理的眼睛从冯晴晴李真身上扫过,最后在温谅脸上打了个转,道:“都是你朋友啊?”   杨茹点点头,道:“嗯,王经理你怎么也过来了?”   “这不是离咱们店近嘛,就差了一条街,反正下班一个人回去也没事干,干脆和朋友出来喝点啤酒……”王经理指了指另一处桌子,那里坐着三四个小年青,一看发型和衣着,就知道是道上混的小痞子,旁边放了三个装生啤的木桶,看来已经喝了不少,道:“都我哥们,管着这片的,要不过去认识一下,以后就没人敢惹你们了?”   杨茹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几个小年青立刻吹起了口哨,甚至有人下流的舔了舔嘴唇,忙转过头怯生生的道:“王经理,不用了,我们已经吃完了,就要走了。”   “这么着急走干吗,”王经理一脸不屑的看了看桌子上的残羹冷炙,道:“就吃点这些怎么行,你还小,身体还在发育,得多吃点有营养的,走,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说着去拉杨茹的胳膊,杨茹用手去挡,没有挡住,被他抓的痛的叫了一声,冯晴晴呼啦站了起来,怒道:“你干什么?”   王经理双眼发红,显见酒精上头,所谓酒壮怂人胆,哪里把一个丫头片子放在眼里,道:“干什么?请我的员工吃饭啊,妹妹要是想来,我也欢迎……哈,小脸蛋挺不错,黑就黑点吧……”   “你!松开!”   冯晴晴气的满脸通红,用力去掰王经理的手,却被他一下子推开,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小心!”   温谅站了起来,伸手从后面扶住了冯晴晴,然后五指轻飘飘的搭在了王经理脉搏处,笑道:“这位先生,请女孩子吃饭要有诚意,这么粗鲁可不行……先放手,咱们好好说话!”   王经理只觉得手腕骤然一痛,就跟两根火烫的钳子夹住了一样,哎哟哟叫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杨茹,肥胖的身子弯成了虾米状,道:“好好,松……松开,疼,疼!”   “这几位姑娘吃完了饭,现在要离开回家,王经理没意见吧?”   “没没……哎,误会,都是误会!”   温谅松开了手,王经理急忙退开,捂着被捏的手腕,扭头喊道:“哥几个,有人闹事!”   那边坐着的几个痞子本在看热闹,见王经理被欺负,全都围了过来,趾高气扬的道:“谁这么不识相,敢太岁头上动土?”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跟他废什么话!”一个模样凶狠的不知从哪拿来了空啤酒瓶,啪的一声砸在桌边,前半段碎了一地,握在手里的半截骨刺峥嵘,闪着吓人的寒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爷爷也来做个签子穿肉串!”   温谅是什么人,岂会被他们这种虚张声势的把戏给糊弄了,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了一组号码,竖起来让他们看了看,笑道:“这是关山市南华分局公安局长伍山河的手机号,要不我打个电话过去,让他现在过来跟几位大哥求个情?”   这年头手机毕竟还是稀罕物,再加上温谅的从容气度看上去也不是普通人,几个小痞子愣了愣神,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互相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王经理刚才吃了亏,躲在几人身后,踮着脚急道:“听他吹牛,要是认识公安局长,还用到这地方来吃饭?”   小痞子一想也是,有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厉声骂道:“好啊,还敢唱空城计,你他妈的找死!”   温谅哈哈一笑,道:“这位王经理站着说话不腰疼,真闹起来,他躲在一比屁事没有,倒是哥几个怕是要倒霉了!你们也不想想,要是没点把握,敢在南华区的地界,拿鼎鼎大名的伍局长来开玩笑?”   伍山河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此人从警几十年,抓过的犯人比关山夏天的蚊子还多,尤其手段毒辣的很,在黑白两道名头极响。这几个小痞子当然不是傻蛋,随便听人说句话就被吓住,只是听到伍山河的名字,单纯的菊花一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才犹豫了起来。   “这个……”   痞子们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地步,王经理生怕他们真的这样不顾而去,刚寻思着怎么火上浇油,一个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道:“怎么回事,老子上个厕所,你们就跑这边来寻乐呵了?”   王经理就跟找到了救星一样,道:“大眼哥,你快来,这混蛋欺负人!”   “呵,敢欺负咱的人?几个意思啊?”   来人留着板寸,脖子上挂着金灿灿的狗链,眉角到鼻梁有道斜着的刀疤,导致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能起个“大眼”的绰号,不知是被仇敌硬安上的,还是确实有几分自娱自乐的精神。   温谅往前走了一步,将三个女孩护在身后,看这个大眼似乎没那么好忽悠,他开始盘算是不是真的给伍山河打个电话。他跟伍山河没什么交情,但刘天来这两年上下钻营,倒是跟这位伍局长处的不错,知道自己经常往关山跑,就给了伍的私人手机号,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以前都有常成跟着,有什么麻烦立即就解决了,也动用不了这层关系。   王经理一边添油加醋的倒苦水,一边掩盖不住的得意来瞅温谅,似乎在意淫着下一刻就能让这小子在地上跪着求饶,突然大眼一转身,一巴掌抽在了王经理脸上,手劲之大,几乎瞬间就顺着嘴角流出了血丝。   “啊……大……大眼哥……”王经理惊讶的捂着嘴巴,口里的血腥味让他差点昏倒,吐字也变得不那么清晰。   大眼没搭理他,对温谅陪着笑道:“兄弟们不懂事,温少您别见怪。”   温谅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认得自己,也懒得问他缘由,摆摆手道:“好了,一场误会,没什么,散了吧!”   “是是,温少您慢走!”   温谅带着女孩们离开,手里还拿着啤酒瓶的人疑惑道:“眼哥,他谁啊,你对他那么客气?”   大眼心有余悸的道:“谁你就别问了,总之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知道牛刀牛哥吗,前段时间就是惹了这位,现在还在号子里蹲着呢!”   “牛哥进号子是因为他?”这货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瓶刺,赶紧松开扔到了地上,道:“这事老大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那天牛哥倒霉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幸好跑的快……”   当时牛刀召集人手去堵温谅,大眼属于外围也跟着去了,后来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不过因为目标小,赵修杰抓人的时候倒没被波及到。   “妈的,这样说他可能真的有伍大个子的手机啊,”他一想起被伍山河亲自问话的场面,不由打了个寒颤,猛起一脚踹到了王经理肚子上,道:“你大爷,差点害死我们兄弟……”   温谅领着女孩们离开大排档,想着等下还要解释自己的身份,感到一阵头疼,看到自己停靠在路边的车子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装作不经意的一拉车门,惊讶道:“哎,这辆车没锁,车钥匙也在,正好我会开车,先借来用用,送你们回家。”   女孩们刚从方才的紧张局势里脱身,一个个还没回过神来,也就李真身宽体胖,没心没肝,犹豫道:“这样好吗?”   “事急从权,他们肯定认错了人,要是等会反应过来,再追上来就晚了。”   一听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还会追上来,女孩们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上了车,温谅问了地址,驱车消失在远处的夜色里。   过了十几分钟,兴许是离家越来越近,也离刚才的危险越来越远,女孩们逐渐恢复了精神,冯晴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他们怎么会认错的?”   李真也疑惑道:“对啊,他们喊什么温少,你不是姓温的吗?”   “谁知道呢?”温谅耸耸肩,道:“可能跟他们说的那个人有点像吧,或许一百年前是本家也说不定……”   “会这么巧啊?”   “无巧不成书嘛,再说了,我要是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会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去大排档吃饭吗?早就不知哪家大酒店伺候着喽!”   “那倒也是!”冯晴晴点点头,道:“一看你就跟我们一样,都是穷光蛋,怎么也不会是什么有钱人……”   “是啊,咱们都是光荣的无产阶级革命者,早几十年该互相称呼同志!”   温谅有意说些笑话来缓和下气氛,不一会冯晴晴和李真就叽叽喳喳讨论起刚才的经历,言语中兴奋倒是多过害怕,毕竟都是小女孩,能亲身经历这样的事,过后感觉还是挺刺激的。   不过杨茹却一直保持着沉默,温谅从后视镜了看了她一眼,只以为她在担心得罪了王经理,工作可能保不住,所以心情不好,也没往别处想。   又过了五分钟,车子停在一个胡同口,到了女孩们住的地方,临下车的时候,冯晴晴道:“我们大人都在家,不请你去家里了,总之今晚多谢你了,虽然没你我也搞的定……不过,还是谢谢你!”   温谅看的出冯晴晴属于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对她的观感其实很不错,笑道:“不用谢!”   李真跳下了车,跑到驾驶座窗口,认真的道:“谢谢你请我吃的烤鱼,还有鸡蛋,还有肉串,还有……”   温谅哭笑不得,这姑娘不感谢从大眼手里救了她们,反倒感谢起吃的东西,重点抓的可真不错,道:“小意思了,不过以后大鱼大肉的东西要少吃,对身体好,知道吗?”   杨茹还是一句话没说,和两女一起往胡同走去,走开四五米远,突然单独跑了回来,低着头对温谅道:“我,我能要你的手机号吗?”   “嗯?”   温谅呆了一呆,他跟三女只是偶然相逢,今晚过后想必也不会再有交集,实在没料到她会来找自己要手机号,犹豫了一下,杨茹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急的快要哭出来,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以后有机会谢谢你……”   温谅没有办法,笑道:“好吧,我只说一遍哦,你记住了……” 第八百四十八章 不谋一世者   “老板,你怎么来了?”   打开门,纪政看到温谅站在门外,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温谅笑道:“我来关山办点事,结果搞到现在才忙完,回青州也来不及了,又没地方去,找你借宿一晚!”   纪政忙迎着他进屋,殷勤的端茶倒水,温谅四处看了看,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是厂里的宿舍楼,装修的很是简单,跟范博在本草若兰的条件可不能比,道:“是艰苦了点,等明年吧,从账上抽一笔钱出来,给你在关山买套房子,也好把苏阿姨接过来住,老让你们分居两地,也不是长久的事。”   “挺好的了,当初在青化厂时还住过砖瓦房,冬天冷气从瓦缝里直往骨头里钻,不也都熬过来了,我身体好,没那么娇气!”纪政现在将全部的精力和心血投注到了新兴厂,整个人的精气神比起在青州时几乎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言辞诚恳的道:“我前几次还跟后勤部的人说了,要是员工宿舍不够用,我一个人住这两居室也是浪费,可以再隔一间宿舍出来。”   温谅哈哈大笑,道:“千万别,要是让苏阿姨知道了,还以为我虐待你这个大厂长呢!”   纪政跟着一笑,不再提这一茬,他倒不是要在温谅面前邀功,对温谅这样的领导者而言,真邀功的话也要拿企业的业绩来说话,不至于低能到装勤俭质朴。只是他说的是真心话,自从到新兴厂做事,不说披肝沥胆,至少也算殚精竭虑,几乎三个月才回一次青州,跟妻子女儿见面,顶多待上两天就立刻往关山赶,真正做到了以厂为家。也正是有了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短短两年时间,依托青化厂的深厚底蕴,新兴厂正如它的名字一样,逐渐成长为化工产业的新兴龙头企业。   “听纪苏说你好下象棋?左右无事,来杀一盘?”温谅笑道。   “好啊,不过我水平一般,别扫了老板的兴致。”   “咱们彼此彼此,我可是青一中出了名的臭棋篓子,这怪我爸,小时候跟他学的棋,师父水平臭,徒弟也跟着臭。”   纪政只是笑,却没接话,牵扯到了温怀明,他怎么说也不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副水晶象棋,做工精致高档,看上去赏心悦目,等摆好了棋,楚河汉界,两军对垒,温谅中规中矩的走了个当头炮,纪政跳马,你来我往的对阵了数十步,两人确实都没有谦虚,水平虽然一般,倒也旗鼓相当,杀的开心。   “……纪叔,对新兴厂的下一步发展,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温谅刚刚被纪政阴了一枚车,但也抽冷子吃掉了他一匹马,拿起边卒,淡定的前移了一步。   纪政没有管这枚卒子,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将炮拉回士角,道:“最近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经过这两年的市场资源重新分配,沿黄淮流域的水处理和设备市场已经趋于饱和,再在这里跟那些老牌国企厮杀,会降低公司的利润率。所以我想是不是该将目光转向长江和珠三角地区……哈,将军!”   温谅飞象断了纪政的炮架子,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步将的早了点……往南发展啊,你认为现在的时机好吗?”   “我觉得时机成熟,刚刚经过淮河水污染事件,惨痛的教训历历在目,从中央到地方都开始重视起环保这一块。政府重视了,企业也就不敢再应付了事,哪怕有些阳奉阴违,喜欢做点表面文章,可也得把污水处理设备光明正大的摆在哪里不是?销售部门以前最大的难题在于如何说服排污企业同意加大成本投入来购买水处理设施,再然后才是如何说服他同意购买本公司的产品,前者甚至要难于后者。而现在在政府的高压政策之下,企业必须有排污设施已经属于共识,只需要让他们在众多产品中选择新兴的就可以了,无形中降低了销售难度,这一点,对打开南方市场,至关重要!”   纪政侃侃而谈,对如何开拓南方市场,如何设立分公司站稳脚跟,又如何应对当地政府和企业的复杂关系都有了详实可行的腹案,显见不是一时有感而发,而是早有准备。   温谅认真听完他的话,过河的卒子也在腾挪中来到了对方的中心腹地,悄然占据了一个绝佳位置,然后飞马卧槽,大笑道:“将军!”   纪政调用了全部的车马炮围攻温谅的老巢正急,却每次都差一步难以攻下,不料自己的将被一卒子陷入了死地,懊恼道:“不算不算,容我悔一步。”   温谅点头同意,由的他重新来过,大有深意的道:“纪叔,越是局面大好,越是要小心警惕,你前面说了进军南方市场有那么多好处,却没有涉及到一个可能出现的问题……”   纪政张嘴想要解释,温谅笑着摆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之所以不提,是因为有信心解决接下来面临的任何问题,这很好,我只是提醒你,要时刻保持居安思危的态度,未谋成,先虑败,才是长久之道。”   他扔掉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道:“南下的战略我基本同意,但南下只是吃饱了肚子,却还没有迈开腿。前不久我看到一份水利部有关地下水监测井点的水质资料,全国668座城市,现有400多个处于缺水状态,其中大多数都由于水质污染,比如江越省的宁博,地处甬江、姚江、奉化江三江交汇口,水资源何等丰富,却因水质污染严重,最缺水时需要靠运水车日夜不停地奔跑,将乡村河道里的水运进城……新兴厂目前的业务核心,在于针对大型排污企业的水处理项目,但鉴于水处理设备的造价高昂、耐用性引起的更换期较长等因素,一旦市场饱和,很难寻求持续的业绩增长点,所以,在不久的未来,我希望能将公司的研发重点转移到城市自来水和污水处理的设计、运营、管理和融资等水务工程上去……”   “水务……水务……”   纪政喃喃重复了数次,只觉脑海一阵轰鸣,似乎在刹那间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里广袤无垠,黄金遍地,眼睛立刻迸射出刺目的光,但没有持续多久,又变得暗淡下来,苦笑道:“这个行业,恐怕民资没有准入证啊……”   温谅拉开窗户,隔着玻璃看着脚下隐匿在夜色中的新兴厂,道:“根据从上面得到的消息,再过两年国内将大力推进城市化进程,预计到2010年到达47.5%,城镇化人口会比91年增长91%,有人就要有水,水务行业必将迎来火箭式的飞速增长。”   纪政早知道温谅背后能量极大,在京城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对他能探知高层的举动并不觉得惊讶,道:“如果真的这样,咱们要是能进入的话,肯定大有作为,但这么多年了,水务一直都是垄断行业,想打开一个口子,实在是太难太难……”   “正因为难,所以具有高排他性,竞争没有化工业这么激烈,”温谅转过头,道:“至于准入证,其实也没你想象的那么难。一旦城市化进程推动,受限于技术和管理水平,现有的自来水公司的供水能力和去污能力也会受到极大的考验,国企的那么毛病你最清楚不过,到时会必然要进行民营化改革,而改革,就是我们取得准入证的良机!”   纪政的眼睛再次燃起了光芒,道:“不错,别说以后城市化了,就是现在好多自来水厂也在亏损,改革是必然的!只要改革,就等于开了条口子,运作得当的话,有条件的开放几家民企进入,进行先行试点改革,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温谅点点头,纪政毕竟是国企出身,脑瓜子转的灵活,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撕开水务垄断的口子,关键不在于改革本身,改革只是给了一个由头,具体的还要靠人去操作,不然的话,人家只在内部进行重组和并购,根本不带你民资玩,再怎么改革又有什么用?   “当然了,这是长期的战略目标,不是一年半载可以推动的事,所以当下还是要以南下为主,在这个基础上,你要开始着手成立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有意识的培养水务方面的人才,积极联系水利部门的相关人等,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等时机成熟,咱们就可以领先一步,跳出这片红海,进入到另外一个蓝海当中!”   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纪政最佩服温谅的,就是无时无刻不超出当下人们视野的战略眼光,每当你以为已经追赶上他的脚步时,下一秒就会明白,追赶上的不过是阳光下虚幻的影子。   “明白,老板你放心吧!”   纪政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干劲,正如他刚刚带领新兴厂从废墟中站立起来一样,他也有信心,给新兴厂装上腾飞的翅膀。 第八百四十九章 密会   夜很短,也很长!   两人就这样对面而坐,喝点茶,下下棋,围绕着新兴厂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进行了深入广泛的谈话,没有芥蒂,没有心机,没有尊卑,仿佛几十年的老朋友,彼此敞开胸怀,促膝长谈,有什么说什么,仿如泉水叮咚流过青石,显得惬意、舒畅无比。   纪政此人,心狠且野,本不是轻居人下之人,但经过这几年的打磨,始知世事如棋,没有靠山和平台,单单依靠自己拼打一生,也不过是个小卒子的命,因此百炼成金,无论做人还是处事,无论心性还是手段,都变得比以前更加的稳健和老道。   温谅喜欢现在的纪政!   不知不觉,天光微亮,耳边能听到外面传来晨起的人们的嘈杂声,温谅伸了个懒腰,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肩膀,笑道:“有点饿了,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厂子旁边就有一家小饭铺,别的还凑合,但甜沫子和炸油旋味道可口,一定要试试看。”   “好,听你的,去尝尝!”   到了店里才知道这家饭铺竟是关山有名的张家油旋分店,说起油旋,吃过的人都会喜欢,某伟人来关山视察时还不忘打包二十个带走,以至于季羡林亲自给张家题词:软酥香、油旋张,可见受欢迎之广。   温谅一气吃了五个,就着甜沫下肚,堪称人间美味,其实真正的美食往往在市井当中,平淡处方见真章,与那些动辄数十种食材精雕细琢出来的食物,别有一番动人的风情在。   “青河豆浆的分店开到关山了吧,应该把这种地方特色的食物吸收进来……”   温谅只是随口一说,没指望纪政能回答,他又不是李胜利,对青河了解应该不多。不料纪政却是有心人,笑道:“上次聚会的时候我跟胜利提过,听他说青河进驻关山的时候已经派人联系了,好像是因为像张家这样名声在外的都是祖传的秘方,轻易不肯转卖,开再高的价钱也没辙,胜利又不想拿别的次品砸了青河的招牌,所以暂时搁置了下来……”   “买不下来可以想别的办法嘛,穷则变,变则通,以后这样的情况肯定还会遇到,总不能人家不卖,咱们就没辙了啊!”   纪政见温谅有斥责李胜利的口风,顿时悔青了肠子,他可没打算在温谅面前告别人的黑状,忙解释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想必胜利自有安排,青河今年接连几场大动作,马上就要把分店开到苏海省去了,这份成绩我一直都是打心眼里羡慕的。”   温谅笑了笑,道:“你啊,倒是滴水不漏。”不过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他也是感觉到当着纪政的面说这些话有点不妥当。人啊,到了一定的位置,说话做事需要考虑的太多,倒也无趣的很。   等吃完了饭,纪政邀请温谅到厂里转一转,跟管理层讲讲话,温谅正要答应,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只有短短一行字的信息,眼底闪过一道冷厉的光,抬起头笑道:“不了,回青州还有事,等下次过来再跟大家见面吧。”   “那,要不要我安排个司机……一晚上没睡,疲劳开车不好……”   “小看我了不是,别说熬一夜了,就是熬上三天三夜,一把清水洗洗脸,什么事没有!”   温谅打趣了一句,转身正要上车,纪政想起了一事,问道:“我们发力南方的时候,是不是要继续加强跟青化厂那边的合作?”   温谅思考一下,道:“青化厂要走的路和咱们不同,以后除了在技术上互通之外,业务上的交集要逐渐的减少……”   青化厂的根基比新兴厂深厚的多,在许多领域的技术储备都比较完善,一旦资产盘活之后,不管是向政府要政策,还是向银行要投资都比较容易,在温怀明的强力调整下,它的目标将专注在氯碱化工、橡胶加工和化工机械领域,生产的烧碱、氯丁橡胶、环氧丙烷和聚氯乙烯都将居于全国前列,而氯碱装置更具有低成本、循环经济、清洁生产的特点,也正准备投建全钢子午胎、半钢子午胎、航空轮胎、巨型工程胎生产线,其他的比如聚硫橡胶、橡胶密封制品、新工艺软硬质炭黑等多种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产品的生产线也在筹备之中。一旦全面发力,可想而知会在华国化工产业中成为标志性的巨无霸型国企,这点属于先天优势和后天努力结合的产物,新兴厂学不来,也没必要去学!   至于温谅让纪政减少业务往来,却是从政治层面着想,之前新兴厂还托名在他人名下,跟青化厂交叉持股并不引人注目,现在大幕揭开,难免会让人怀疑温谅借温怀明的手,来瓜分国有资产——虽然所有的账目都禁得起查,甚至温谅在某些方面还吃了点小亏,但悠悠众口,积毁销骨,所谓瓜田李下,能少点麻烦,还是少点麻烦的好。   纪政点点头,道:“明白了,南边的业务会另外成立一个分公司去做,不再跟青化厂扯上关系。”   离开了新兴厂,温谅驱车来到一处位于闹市区的豪华洗浴中心,进了门,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位身穿旗袍的漂亮小姐,高耸的胸,白皙的大腿,让人瞬间肾上腺激素暴涨。   “欢迎光临!”   两女双手交叠腹下,同时鞠躬,大开领的衣襟尽显沟壑深深,这一套在后世的豪华会所其实已经不再吃香,越是高档,越是要装点的雅致,讲究含而不露,不过在九十年代中期,人们的见识刚刚跟南方接轨,能有这样的服务也算是时尚了。   温谅面带微笑,径自走到前台。前台也是一位漂亮小姐,热情的问道:“欢迎光临,先生几个人,是要包间,还是去大堂?”   “订好的包间!”   温谅报了房间号,另一边站着的小姐过来引着他上了楼,到了门口,温谅笑道:“我自己进去就好。”   “好的,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打前台电话就可以了。”   目送女孩离开,温谅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伸手敲了敲门,然后一推而入。包房内是意料当中的奢华,不过在久经后世各种娱乐场所熏陶的温大叔眼中也不算什么,高战正趟在其中一张按摩床上,左手手指夹着一根燕烟,整张脸被升腾的烟雾遮掩了一大半,乍一看去,有点幽灵般的感觉。   “温少,你来了!”   听到开门声,高战警觉的抬起了头,看清楚是温谅后忙从床上下来,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色。自从当初跟了雷方去了京城,这么长时间还是单独跟温谅见面。   温谅伸出手,和他紧紧的拥抱了一下,然后上下打量,道:“身体还好吧?”   他问的是高战的手,那次帮雷方挡了一枪,右手三根手指尽毁,这样的创伤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对人的打击都极大。高战没有说话,退后一步,一直垂着的左手不见如何动作,指缝间突然多了一道闪烁的寒光,在几根手指间来回飞旋,如同跳舞般充满了韵律的美感,然后漂亮的挽了一个刀花,又骤然消失不见。   高战,还是那个高战!   温谅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坐吧,怎么脱身的?”   高战现在是雷方的贴身心腹,一般很难有自由活动的时间,他笑了笑,道:“我爱出来泡个澡,雷少是知道的,大概一周一两次吧,会给我点个人的时间。”   “那就好,”温谅也没太在意这些细节,以高战的能力,应该能做到万无一失,道:“既然来了,就别浪费,先去泡个澡,有什么事情等下再说。” 第八百五十章 迷雾重重   豪华包房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两人到圆形浴池内泡了一会澡,点了两个女技师捏了捏脚,来这里消费的人人如此,你不入乡随俗反倒显得另类。不过技师的水准很过得去,温谅从明珠回来就一刻不停的处理各种事务,昨晚又一夜没睡,这两天的疲惫随着脚底板的轻重揉按顿时消散。   等婉拒了技师想要提供其他服务的暗示后,温谅让她们离开了房间,拿过桌子上红盒的燕烟给高战亲手点了一支。   高战伸手接过,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低声道:“我答应过温少要戒烟的……只是那次受伤,在医院里太无聊,没忍住……”   上次温谅带许瑶她们去吴州看张学友的演唱会,曾跟高战开玩笑的说过要是他戒烟的话,就送给他一整套松下的家电。   时过境迁,当初的玩笑还近在耳边,可又像过了许久,颇有点沧海桑田的感概!   温谅摇摇头,道:“想抽就抽,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高战右手残废,就算是个普通人估计也很难接受,更何况他是靠命打拼的人,少了右手几乎等于丧失了所有的价值,心里所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在那样的压力之下,仅仅吸几口烟,已经是难得的坚毅无畏之辈,堪称铁汉!   高战深深的吸了一口,醇厚的香味从喉咙浸入肺腑,然后打了一个转,缓缓的吐了出来,道:“雷方想要插手期货基金的事,我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是我的失职……”   “这个不关你的事,如果我料的不错,雷方也是这两天才起了贪心,你不知道再正常不过!”温谅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道:“明珠市那边动手的消息传回京城该是在四五天之前,再传到雷方耳中,最快也得一两天的时间。起初他倒未必存了强取豪夺的心思,只是正好遇到我要开除沈新竹,觉得伤了颜面,所以借题发挥,想要敲打敲打我,岂不知我也正有此意……”   高战听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他要从你的股份里分一个亿的利润出来,怎么才能敲打他呢?”   “别忘了,这利润不是白分给他,他还要借给我一亿的本金!”温谅微微笑道:“一个亿,他就是卖房子也凑不够这笔钱,那,他的钱哪里来的?”   高战沉声道:“我正要跟温少汇报,昨晚离开金世酒店后,雷方去见了卓一花……”   “哦,佛爷?”   温谅虽然不知道雷方会找什么路子去凑钱,但听到佛爷的名字也没有感到惊讶。一亿现金不是小数目,短短三天能凑齐的人,在关山境内屈指可数,雷方初来乍到,关系网不比京城,能开口借钱的人也不过明面上的这几个而已!   “对,雷方自从来关山之后,隔段时间都会去明王庄走走,庄里的那位我没见过,但佛爷倒是常见的,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温谅陷入了沉思,在雷方来关山之前,他跟庄少玄的关系应该一般。他们这种人的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由于祖辈间的恩怨、现实中政治派别以及性格爱好等各种原因,互相不对眼的多的是,再说那时候庄少玄如日中天,被家族外放到地方上打磨资历,誉为年轻一代最耀眼的新星,雷方却只是一个混迹在四九城的老油条而已,两人谈不上交集。   不过此时不同往日,庄少玄断了仕途梦,困居关山一隅,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不复曾经的威风,而雷方先是成为雷家在恒沙矿业的代理人,虽因故被中途换下,但那件事非战之罪,至少也证明了自身有过人之处,此消彼长,加上大家都从京城混到了关山,有点同病相怜之叹,彼此来往密切,也不是什么让人惊呆了的大事。   “……佛爷曾对沈新竹表示过好感,不过那时雷方正需要沈小姐在本草若兰做事,装傻没有搭理他,昨晚却把她喂了药,亲手送给了佛爷……”   温谅微微皱了下眉头,略为沈新竹感到可惜,这个女人才干还是有的,正儿八经的博士,作风虽然霸道了点,但调教得当的话,未免不是一名得力干将。不过她既然跟了雷方,想要攀附豪门,就要随时有被卖了的准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比起沈新竹的遭遇,温谅更在意的是佛爷!   卓一花是关山一霸,有权有钱有势,会是缺女人的主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就算他再怎么急色,至于把主意打到雷方的女人身上?沈新竹温谅是见过的,虽说有让男人跪倒在石榴裙下的资格,可也不是什么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绝色美人,要说佛爷对她一见倾心,宁可得罪雷方也要一亲芳泽,温谅是绝对不信的。   或者是雷方觉得庄少玄失势,在跟他的交往中表现的不像以前那么恭谨,从而得罪了这位心理已然有些变态的大少,所以让佛爷故意这样来羞辱雷方?   殊不知对雷方而言,利益才是最至关重要的东西,女人如同衣服,穿了脱了扔了,只在挥挥手之间。   温谅拿起一根烟,放到鼻端闻了闻,他不抽烟,但烟草味有助于将脑海里的杂念排解出去。不管这群人之间有什么样的龌龊,雷方还是从佛爷那里搞到了钱,说明从表面上,大家还是一团和气,对温谅而言,把握到这一层,已经足够了,至于细节什么的,没必要深究!   “就这件事吗?”温谅将手中的烟点着,递给了高战,关心的道:“你不该冒险跑这一趟的……”   虽然温谅现在有把握对付雷方,但高战这样贸然要求见面还是太冲动了一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旦被雷方发现,以他的狡猾和奸诈,佯作不知,却暗中动手,在温谅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对付高战,高战的后果绝对会比当初断手的时候惨上十倍!   “如果仅仅牵扯到佛爷,我也不会冒这个险,”高战的脸庞在烟雾中变得阴沉起来,压低了嗓子,道:“雷方在佛爷那里只借到了五千万,另外的五千万,佛爷给他牵的线,下家是顾时同……”   温谅悚然一惊,道:“什么?”   这个消息确实出乎温谅的意料之外,他跟顾时同的那点恩怨,在江东不是什么秘密,雷方应该有所耳闻,却丝毫不避讳的拿了顾家的钱,来分自己的那一杯羹。不说这件事本身代表了什么,至少听到他的耳中,就觉得十分的恶心!   “最后商定的结果,是佛爷和顾时同各出五千万借给雷方,约好半年为期,利息大概在10个百分点左右,具体数字我不是太清楚……”   97年的银行半年期的基准利率是7.65,根据最高法1991年8月13日下发的《关于人民法院审理借贷案件的若干意见》的第六条的规定:民间借货的利率可以适当高于银行的利率,各地人民法院可根据本地区的实际情况具体掌握,但最高不得超过银行同类贷款利率的四倍(包含利率本数)。超出此限度的,超出部分的利息不予保护。   也就是说,佛爷和顾时同很给雷方面子,没有在他急需用钱的时候,狮子大开口以高于四倍的基准利率来放高利贷!   可一个亿的贷款,就算以10个百分点计算,还要采用单利法而不是复利计算法,单单利息就高达一千万,不过温谅很怀疑佛爷和顾时同会有这样的好心,所以以复利计息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的手指又开始无意义的在膝盖上轻轻的敲打,高战坐在一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温谅突然问道:“签合同没有?”   “签了,顾时同直接带的会计和律师事务所的人过来,我事后听雷方的口风,他似乎对这笔买卖很满意,没觉得有什么吃亏。”   “他自然不会觉得吃亏……”   雷方从上宁高科的案子里尝到过甜头,短短两月时间他的本金就翻了十倍有余,而那还仅仅是国内一个垃圾股的小池子,这次他盯上的是整个东南亚市场,砸进去一亿,要不捞个十亿回来,说出去都觉得丢脸!有了这个念想打底,别说只需一千万的利息,就是五千万,他也不会觉得亏!   其实雷方还是不学无术,国际期货市场瞬息万变,大盘指数几乎每一秒都在变幻,尤其到后面各国政府和银行越来越谨慎,杠杆效应也随之降低,不可能再有像刚开始那样高的利润率,想以一个亿的资金翻个十倍,无疑是痴心妄想!   温谅并不关心雷方打的什么算盘,他的出息也就盯在了钱上,对付这种人有的是法子。他在思考顾时同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要说佛爷手头紧,拿不出一个亿的现金,需要找下家出钱,也是有可能的,但问题是顾时同的明华最近也是一屁股烂账,现金流十分的吃紧,怎么看也不应该趟这个浑水啊?   “好,好,”温谅唇角溢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道:“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八百五十一章 路见不平   为了避人耳目,高战先离开会所,温谅又停留了一个小时,反正订了一整天的房,就是待到晚上也没人来打扰。从高战那里得到的消息十分的重要,他正好需要时间独自静一静,想想雷顾卓庄几人间的关联,试图从中找到一隙可以利用的机会,以解开即将面临的困局。   一个小时后,温谅穿着妥当,推门而出,刚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了几步,隔了几间的某个包房突然房门大开,男人的喝骂声,女人的求饶声夹杂在一起,紧接着砰的一声响,一个穿着技师旗袍的女人打横里跌了出来,正好落在温谅脚边。她的脸蛋红肿,头发散乱,裸露在外面的大腿上还有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的污渍,双手捂着被踢中的小腹,却又不敢大声,沙哑着嗓子哀求道:“闵书记,我不是故意的……您饶了我吧……”   一个系着浴巾的男人光着上身赤脚走了出来,看长相大约三十多岁,最多不过四十,鼻子上架着金丝钛框眼镜,长相端正,文质彬彬,要是在外面遇到,一定会以为是某个大学的教授。可接下来的行为,却让人大跌眼镜,他丝毫不顾女技师的哀求,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拖着往房内拉去。   女技师恐惧到了极点,双手无意识的凭空乱抓,正好碰到了温谅的脚踝,也不管在旁边的是什么人,一伸手紧紧抱住,挣扎道:“不,不要……”   被称做闵书记的人拉了几下没有拉动,顿时恼了,看都不看温谅一眼,毫不避讳有外人在场,又是一脚往女技师的小腹踹了过去。   女技师发出一声闷哼,娇小的身子顿时蜷缩成一团,从身体深处传来的痛楚让她的整张脸蛋都开始扭曲变形,但比起身体,更大的是来自心里的恐惧,仿佛进了这扇门,等待她的将是不堪忍受的折磨。   “消消气,何必跟服务人员一般见识?”   闵书记只感到自己的手腕处突然多了一只手,接着整条手臂猛的一麻,一股大力涌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面蹬蹬退了两步,这才抬起头打量着温谅,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并没有立刻着恼,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是谁?”   “路过的闲人!”   温谅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弯腰将女技师扶了起来,问道:“能走路吗?快下去吧,别在这里惹闵书记生气!”   女技师怯生生的看了闵书记一眼,又低垂着头靠墙壁站了,脚步却一动也不敢动。   “你认识我?”闵书记目不转睛的看着温谅,再一次问道:“你是谁?”   “闵书记在关山鼎鼎大名,说出去没有不认识的,至于我嘛,只是个无名小卒,您就算听了也没什么印象。”温谅见女技师不敢离开,自也不能一走了之,只好虚与委蛇,道:“闵书记来这里是消遣的,不是生气的,她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批评两句就是了,没必要大动干戈,气坏了身子不好……”   闵书记揉着自己刚刚被温谅捏住的手腕,跟刚才暴怒的脾气简直判若两人,竟然咧嘴笑了笑,道:“怎么,想为她出头?”   “不敢,我是哪门子台面上的人,敢来管闵书记的闲事,只是刚刚这个大姐才为我捏过脚,说起来也是缘分,要不给兄弟一个薄面,如何?”   “面子啊?”闵书记的笑容渐渐的冷了起来,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暴戾的神色,道:“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你要没这个脸,我就是给了,你小子兜的起来吗?”   “这话实在!”温谅拍了拍手,淡淡的道:“总以为当官的都跟电视上演的似的,说起话来官话一套一套的,闵书记倒是爽快人,好,我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把您的面子给兜起来!”   他这次来见高战,属于秘密行为,本不想多管闲事,节外生枝,但有时候人活在世,不能顾首顾尾,女技师固然算不上什么良人,也跟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她就这样倒在了自己面前,又显然会面对很残忍的惩罚,他再是无情之人,也不能真的不顾而去。   温谅懒得再跟闵书记废话,掏出手机准备打给纪政,他跟何西华关系紧密,让何副省长说句话,这位不知是什么来头的闵书记,应该能学会什么叫做夹着尾巴做人。   “闵哥,老闵……人呢?”   又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面,埋怨道:“怎么搞的,我刚进里面泡了个澡,你就在外面乱发脾气……”他一转头,看到了温谅,惊讶道:“怎么是你?”   温谅也看清了来人的脸,暗暗感慨世界真是小,不过此时躲是躲不过去了,笑道:“是你啊,幸好,幸会!”   出来的这人却是去年年底温谅带着许瑶三女从依山冒着大雪赶回青州的路上遇到的高天放,此人是陈宗智的秘书,想要追求卓明镜来攀高枝,用温谅的话说,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   高天放伸出手,姿态放的很低,微笑道:“温总,咱们可真是有缘。”   温谅和高天放握了下手,没有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身为陈宗智的秘书,自己又曾跟陈玉蕊发生了那么严重的冲突,他要不知道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还没请教?”   高天放道:“鄙姓高,高天放!”   温谅讶然道:“高先生在哪里高就?听说陈市长的大秘也是这个名字,你们……”   高天放笑道:“什么大秘不大秘的,也就是在陈市长身边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原来真是高处长,真是失敬,失敬了!”   一般市长一秘都兼着市政府办公厅秘书处的处长或副处长职务,温谅以此称呼,自是比称呼高秘书要好听的多。   “天放,你认识他?”   闵书记奇怪的看了高天放一眼,高天放解释道:“曾经见过一次,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温总的大名,后来听人说起,才知道是青州的温总。”   闵书记疑惑道:“青州,哪个温总?呵,管他什么温总不温总,天放,你对他那么客气干什么!来来,让他打电话,我正要看这小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能叫什么人出头管这个闲事!”   高天放真想踢他一脚,这个闵成业看上去很有文化人的派头,其实是个大草包,仗着省人大副主任是自己的老丈人,才一步步爬到了关山桑丘区区委副书记的位置,平时除了吃喝嫖赌抽,时事一点都不关注,连青州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也没听到一点风声。要换了别人,哪怕是个办公室的小科员,只要是在关山这个池子里混的,谁不知道青州这位温总跟陈市长女儿之间发生的那次冲突?就算不认识人,听到自己的提示也该明白过来。   可闵成业倒好,还想等会给人家亏吃,殊不知连陈宗智都做不到的事,他又能怎样?   “成业,说什么疯话呢?”高天放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到了身后,对温谅陪笑道:“温总别见怪,他喝多了,说话没分寸,我替他给你道个歉。”   按理说自己跟陈玉蕊闹的那么不愉快,也让陈宗智脸上无光,在江东官场丢尽了人,高天放再怎么不跟自家老板齐心,也没必要对自己这么小心翼翼,温谅脸上不动声色,觉得还是尽早脱身为妙,道:“是我该给闵书记道歉才对,这位女服务员不知犯了什么错,让闵书记打动肝火,既然都是熟人,还请高处长赏个薄面,让闵书记高抬贵手,放这位大姐一马。”   “好说,好说,”高天放的眼神在女技师身上打了个转,确定温谅帮她不是因为姿色的缘故,和颜悦色的道:“你先下去吧,闵书记是这里的常客了,平时对你们怎么样,你们都心中有数,今天的事不用往心里去,我会跟你们张总说一声,这个月给你涨绩效工资。”   闵成业这时候也看出来不妥,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女技师显然知道高天放跟闵成业是一路的,也知道他说话管用,想着今天不仅没有被这个姐妹们都怕的变态折磨,还能多挣一点钱,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连身上的伤都似乎不那么痛了,立刻千恩万谢的走了。   温谅拱了拱手,道:“那就不打扰两位的雅兴,我先行一步,日后有机会,一定请高处长和闵书记一起坐坐,大家交个朋友!”   “一定,一定!”   温谅当即往前面走去,走开几步,却又回头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麻烦高处长,前次跟陈小姐发生了一点误会,事后我一直懊恼的很,却找不到机会跟陈小姐说声抱歉,今天既然遇到高处长,还请转告一声。”   高天放笑道:“都是误会,温总不用放在心上。”   等温谅离开,闵成业才回过神来,嘴巴张的老大,道:“他就是那个打了陈市长脸的人?”   高天放点点头,注视着温谅离开的方向,突然道:“成业,找人查查去,看温谅今天为什么来这……” 第八百五十二章 权欲迷人眼   离开洗浴中心,温谅驱车去见了唐叶,十五届一中全会召开在际,省里的人事变动最晚到明年三四月就该定下来了,于培东究竟是走是留,还有没有变数?如果真的退了,是一退到底,还是到人大任上再发挥几年余热?接下来谁人上位,谁人得势,省里上上下下,从关山到青州,都会掀起重新一轮的洗牌……凡此种种,都是温谅需要考虑的问题。   虽说他的格局目前已经跳出去了江东省,于培东的去留对事业的影响不算太大,但温怀明的仕途还要依托江东本地的体制结构,没了于培东,势必会变得艰难几分。   社会是个大圈子,只要身在其中,就少不了被牵着鼻子走,任谁也不能免俗。温谅对此早有明识,也早有准备,却也并不慌乱。   两人秘密相处了一个半小时,临离开的时候,温谅问道:“有个姓闵的副书记,你听说过吗?”   唐叶愣了楞,道:“省委没姓闵的副书记啊……”   温谅笑道:“是我没说清楚,级别没这么高,应该是区里面的,好像叫什么成业,对,闵成业!”   “他啊,王劲夫王主任的好女婿嘛,”唐叶抿嘴一笑,道:“关山恐怕没人不知道这位闵书记的传奇经历……”   “哦,怎么说?”   “闵成业是闽南人,十八岁参军才来了江东,巧合做了时任营长的王劲夫的勤务员,后来跟着王劲夫转业留在了地方,起初只是安排到市招待所做了一个厨子,倒是有一手颠勺翻锅的好厨艺。不过除了厨艺之外,闵成业样子端正,嘴巴也甜,哄起女孩子来也是有一套的,后来不知怎的把王劲夫宝贝女儿的肚子偷偷搞大了,王主任知道后固然生气,但也拿女儿没办法,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这门亲事……再后来王劲夫在江东政坛步步高升,闵成业也水涨船高,熬成了桑丘区的区委副书记,其实要不是他实在不成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前几年还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被人追到老丈人的门上,以当年王劲夫的影响力,至少能去下面市县里做个一把手打好政治基础,时至今日也不至于止步于区区一个副书记了……”   “原来是这样……”   温谅对王劲夫所知不多,此人很早就退了下来,在江东省人大副主任的位置上呆了将近十年,安于本分,谨小慎微,从来不得罪人,口碑倒是不错。只是有了闵成业这个宝贝女婿,往往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日子其实过的也挺揪心。   说完了闵成业的轶事,唐叶好奇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温谅叹道:“刚才在外面遇到,闹了点小矛盾,我是没什么,只怕这位闵大书记咽不下这口气,暗地里找我的麻烦。”   “呵!”唐叶扬了扬螓首,唇角带着笑意,修长的脖颈透出一抹诱人的白皙。她权当温谅在说笑,以他的手段,岂会将闵成业这样的蠢材放在心上,殊不知温谅担心的却是高战。   本来只有闵成业也没什么,他不认识温谅,两人以前也没过节,闹点小矛盾,抬抬手就过去了,不会有后遗症。但牵扯到了高天放就不一样了,他是陈宗智的大秘,现在又一门心思往领导身上靠,既然遇到了温谅这个所谓的“敌人”,只要智商在中人之上,会不会顺手安排人查一查他为什么出现在洗浴中心呢?   不过查也未必能查出来什么,高战一直很小心,选的这家洗浴中心是第一次来,又因为定位高档的缘故,更加注重客人隐私,没有安装摄像头,单凭服务人员的三言两语,很难勾勒出什么具体的信息。   但问题在于,高战的手,右手缺了三根手指的人不少,但混在温谅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应该不多,更重要的是,雷方跟卓一花有来往,卓一花跟陈宗智目前也是焦不离孟,高天放虽然还不是陈宗智的心腹,但也未必不能接触到雷方,一旦被高天放得到了右手残缺这个讯息,会不会因此联想到高战身上?   温谅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要想办法管住高天放的嘴!   对付高天放并不难,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但要在短短数天内找抓到他的把柄,却还是有点难度的,所以那个看似并不聪明的闵成业就成了很好的突破口。   “说真的,有没有什么对付这位闵书记的法子,速成的那种?”   “你当真的?”   见温谅点头,唐叶这才收敛了惊讶,沉思片刻,低声道:“据说闵成业最爱赌博,且赌的很大,不过他也算小心,除非熟人介绍,一般的局不会参与……”   她顿了顿,展颜一笑,道:“幸好这样的熟人,我也认识几个!”   温谅微微笑道:“好,赌场那边,我来安排!”   关山闹市区的一栋高档复式住宅楼里,高战推开二楼书房的房门,雷方正在安抚低声哭泣的沈新竹,房间的地上摔碎了不少青花瓷,茶几上的玻璃也碎成了几片,几滩夹杂着茶叶的水迹里浸着一本金庸著的神雕侠侣精装本——这可是雷方的最爱。高战没有做声,默默的走到沙发边束手而立,他自然知道刚才一定发生了不小的动静。想来也是,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被自己的男人亲手送上了别的男人的床上,回来总是要大闹一番的。要是放到小家小户,离婚都是好的,说不定还要捅男人几刀,但放在雷方这里,只要你不想放弃这棵参天大树,闹一闹之后,总归还是要忍气吞声。   沈新竹也不例外!   或许在此之前,她还抱着有朝一日能够嫁入雷家的美梦,但现在她也应该认清了雷方的为人,嫁过去是不可能的,但至少雷字还是一枚金字招牌,她舍不得放弃,尤其在吃了这么大的亏之后,更要多寻求点好处,连本带利的赚回来才对!   所以,被出卖之后,才要更珍惜抱住这条大腿的机会。   现实社会的逻辑,就是这么荒谬,却又是这么真实!   “好了,卓总也不是外人,让你陪陪他有什么大不了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咱不吃亏!”雷方抚摸着沈新竹的长发,脸上堆满了柔情蜜意,安抚道:“其实说起来,卓总那样的长相气度,加上练武的身子又强壮,不知多少女人哭着喊着想上他的床呢……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也别生气,喏,这里有十万,拿去给自己买点好看的衣服……”   沈新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接过了折子,泪眼汪汪的双眸直盯着雷方,道:“你答应我,这种事只能有这一次,再不许这样欺负我……”   “乖,我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欺负你,去逛街吧,我跟高战说点事。”雷方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却懒得给她一个承诺。   沈新竹起了身往外走去,经过高战身边时还有点羞惭,低垂着头不敢跟他眼光接触。高战脸上平静,微微躬身,言语中一如平日里的恭敬,道:“沈小姐慢走!”   沈新竹似乎又从高战的毕恭毕敬里找回了一点尊严,脚步停顿了一下,再迈腿时,已经恢复到那个自信满满的女性精英的姿态。   是啊,自己是陪别的男人睡了一晚,可那又如何呢?至少比起像高战这种人,或者说比起外面许许多多的普通人而言,她的社会地位、工作收入和生活质量都要高上无数倍,每天吃的穿的用的,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们一辈子或者几辈子都享受不到,接触不到的层次。   有得必有失,对比得到的这些,失去的,其实,也可以不用那么在意!   跪伏在权利和金钱之下的女人,沈新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去哪洗的澡?”   雷方笑着问了一句。   高战心头一颤,道:“随便找的一家,叫大富贵还是什么来着,服务水平不错,下次可以再去一次。”   雷方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关心高战去了哪里,笑了笑,道:“明天卓一花和顾时同那边会派人去银行转账,我明天要去庄里陪羽少打牌,脱不开身,你亲自跑一趟,带着会计律师,不要出什么差错!”   高战点了点头,道:“是一亿整,还是?”   雷方摇摇头,道:“只有九千万,一千万的利息钱直接扣除了……这样吧,你再把我其他几个账户里的钱集中周转一下,应该还有一千万,都转到这个账户里,凑够一个亿,等我晚上回来好去跟温谅交易。”   高战如今是雷方的第一心腹,对他的资产状况一清二楚,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没说出口。   “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雷少,这一千万可是咱们剩下的最后一笔现金了,这样都砸进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雷方花钱手脚大,这些年赚的不少,但浪费的也不少,加上投资了不少固定资产,现金挤一挤,也真的只能凑出来一千余万。当然了,这种事要看跟谁比,在这个年代,能拿出一千万现金的人怎么地也算的上巨富了!   雷方站了起来,冷酷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道:“冒险?一个亿的钱出去转上三两个月,回来就是五亿六亿,这样的买卖,别说风险,就是掉脑袋,也不知道多少人哭着求着去做!”   高战不再做声,心中想的,却是温谅被雷方这样虎口夺食,不知该怎样反击呢? 第八百五十三章 鸟为食亡   雷方又交代了高战几句明天要注意的几个重点方面,虽然卓顾那边出幺蛾子的几率不大,不过以他的为人,是很难真的对任何人完全放心。话刚说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雷方看了看号码,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然后对高战挥了挥手,高战会意的离开,并随手关上了门。   雷方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调侃道:“子萱,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朱子萱的微微的笑声,道:“雷哥哥现在成了大忙人,我打个电话都不行了吗?”   “行,我敢说不行吗?”雷方起身走到了窗户边,拉开了窗帘,让屋外的阳光投射进来。正是盛夏时节,毒辣的光芒刺在脸上,竟有了些灼热的痛感!   “在明珠待的还习惯吗?听说那边的饭菜不怎么好吃啊!”   “我这人不挑食的,雷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呢,江东美食那么多,在关山恐怕又胖了不少吧?当心变成一头小肥猪,可就没人要喽!”   雷方哈哈大笑,眼中少有的浮现出几分温柔的神色。不管他对其他人如何,对朱子萱,却是唯一的例外。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朱子萱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道“你……最近见到温谅了吗?”   雷方不知道朱子萱为什么问到温谅,虽说之前两人有些互动和瓜葛,但自从这小丫头去了华金,相互间的交集应该不多才是,道:“昨天还在一起吃的饭……对了,他刚从明珠回来,可能不知道你已经调到了明珠工作,不然一定会找你的……”   “我们见过了!”朱子萱又重复了一遍,道:“我们见过了……那天和朋友去洲际酒店泡吧,他也住那,正好遇到了。”   “嗯?”雷方顿了下,更是疑惑朱子萱话里的意思,道:“那就好啊,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朱子萱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雷哥哥,你和宁夕姐、温谅他们都很好,能不能劝劝他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吵架?”   雷方眉头一皱,心口骤然紧了一紧,连声音也不知觉的高了些,道:“谁跟谁吵架?”   “夕姐跟温谅啊,他们两个在明珠这边闹的很不愉快……你不是见过他了吗,还不知道吗?”   “我们都忙,没来得及谈明珠的事。”雷方随口解释了一句,又追问道:“子萱,你确定吗,这可不是小事,如果仅仅是道听途说,或者捕风捉影,我可要批评你的!”   朱子萱幽幽的道:“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他们两个因为合作基金会炒作期货的事意见不同,几乎都翻了脸……”   接着她说了温谅在洲际喝醉的事,以及宁夕提到温谅时的态度,末了还劝雷方居中劝解一下,让他们不要为了金钱这样的身外物,而搞出什么误会来。雷方自然满口答应,不过心里真正想的东西,却是不能告诉朱子萱知道。   挂了电话,雷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思了很长时间,眼中闪过了疑虑、不解、惊讶等神色,不过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淡淡的冷笑,以及从胸腹中慢慢渗透出来的快意!   对他而言,发生这样的事,才符合他对人性丑恶和社会规则的终极认知!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世间人尽皆如此,没有例外,也不会有例外!   纵然有情又如何,纵然有义又如何,是,有些人可以同甘苦共患难,生死不渝不离不弃,但人与人之间从来无所谓忠诚,忠诚只因背叛的筹码太低。当面对五千万时可以同甘苦,面对一个亿时可以共患难,但摆放在你面前的是五亿,十亿,二十亿,五十亿呢?   钱固然是个数字,可当这个数字大到一定程度,就具备了魔法师的魔法效应,夫妻反目,兄弟成仇,各出心机,不择手段,都不过等闲事耳。更何况雷方一直都不看好宁夕和温谅的未来,以宁家的地位,宁夕要是平庸无常的女孩,或许还有一丁点的可能性,但偏偏她惊才绝艳,回国短短一年,就以个人表现出来的能力,成为了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这样的人,岂是来自青州的一个普通人所能奢望的?哪怕这个人有几分小聪明……就算不论家族地位的差异,当宁夕逐渐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人和事,她的世界就会变得截然不同,那时候温谅无论如何追赶不上她的脚步,有了差距,就会有裂痕,有了裂痕,就会慢慢的扩大,最终变得无可挽回。   事实又如何呢?   果不其然!   要说当初炒作上宁高科的时候,两人还能合作无间,宁夕看似对温谅言听计从,那也只是因为她刚刚回国,对国内的游戏规则不太了解,所以倚重,所以追随。可当金钱的战场挪到了国际上,毕业于沃顿的她,自然要比温谅更具有发言权,一山难容二虎,也由此两人开始了意见不和,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怪不得这次从温谅这个奸猾似鬼的家伙手里强夺一亿的股份,他那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原来是跟宁夕起了分歧,背后无山,心中没底,从而惧怕了自己几分。   早知道,呵,一亿,还是太少了啊!   不过雷方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温谅跟宁夕只是吵架,没有到真正分裂的地步,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另外温谅如今气势已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分来一个亿,也算差强人意吧!   温谅跟唐叶分开后,径自回了青州,不过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位于华山区的碧雅思旗舰店。碧雅思的原址是快又多,经过重新装修,变得十分高大上,开业以来又接连推出了几次大型宣传活动,现在已经成为青州数的着的高档服装店,吸引了不少有钱有势的太太小姐们光临。   进了门,迎过来的是那个曾在菘蓝服装城的碧雅思店里上班的小姑娘,现在换了一身很正式的OL套装,头发也盘了起来,清爽之外多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看到温谅立刻笑了起来,脸上的小酒窝很是醒目。   “小辛姐,我妈呢?”   小姑娘名叫辛欣,指了指里面的小办公室,吐了吐舌头,道:“在里面呢,一位客人刚刚发脾气,老板正在说好话呢。”   “发脾气?”   “嗯,前段时间促销时卖的衣服,当时说了因为批次原因,可能会起球褶皱之类的小问题,也因此都是成本价出售。可过了一个多月了,这位顾客拿着衣服过来,非要退货,简直不讲理……”   正好又有人进门,温谅笑道:“你去招呼客人吧,我过去看看。”   这间店面面积比较大,所以在最里面隔了一个十平米的小办公室出来,平时休息啊换衣服啊商量事情啊比较方便,温谅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个女人的咆哮声:“你这什么破店,什么破衣服,花了我几百块,结果回去穿了不到三次就起了一身的毛球。知道我平时都出席什么场合吗,害的我被朋友笑话,你担当的起吗?”   接着是丁枚的歉然声,道:“实在对不起,不过当初卖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这件衣服可能会有这种问题,所以价格上已经打了对折……其实您看看,不过是衣服下角起了一点毛球而已,并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对不对?我们可以帮您处理一下,保证不会有人看的出来。”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讽刺我买不起正品,才买了瑕疵品是不是?”然后砰的一声,不知道是拍打在桌子上,还是踢倒了椅子,“谁听你说过这话,反正我买的时候可不知道这是瑕疵品,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让你店开不下去,信不,信不?”   丁枚显然也来了火气,道:“我正正经经开店,清清白白做生意,还怕你打官司不成?”   “行,你说的啊,等着!”   门啪的拉开,一个留着波浪头,猩红大嘴唇的中年妇女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正好温谅站在门口挡住了她的路,伸手一推,骂道:“没长眼啊,让开!”   温谅笑着侧了侧身子,让妇人过去,然后走进房里,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道:“碰到找茬的了?”   丁枚正在生气,看到儿子立刻转怒为喜,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道:“跑出去这么久,还知道回家啊?”   温谅咧着嘴踮着脚,哎呀呀叫道:“疼疼!轻点……妈,我最近正走霉运,你可别把我耳朵揪的破了相,到时候更倒霉……”   “啊?”听儿子这样说,丁枚吓的立刻松开了手,还凑到耳朵上看了看,眉开眼笑的道:“没事没事,圆润着呢,破不了!”   等温谅坐下,变戏法的掏出来一个盒子递了过去,丁枚疑惑的道:“什么东西?”   打开来一看,竟是一枚做工精致,漂亮的有点过分的钻石项链。   没有女人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丁枚自然喜不胜收,温谅过去帮她戴了起来,夸道:“妈你这样一打扮,可是把明珠市那些明星都给比下去了,保证我爸看到,眼睛都要直了。”   “贫嘴!”   正说笑的时候,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吵闹声,温谅直起腰,轻笑道:“还真是找茬来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亲情友情两为难   丁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腾的站了起来,怒道:“我出去看看,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温谅拉住了她,笑道:“跟这种人急什么,别你们闹的吵起来影响店里的生意……这样吧,你在这里待着,消消气,交给我处理好了。”   “你……你成吗?”   丁枚虽然知道温谅现在在外面做了许多大事,很可能要比温怀明都要来的威风,但当妈妈的总是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哪怕到了三四十岁,依然觉得还没有长大到足以去应对外面的风风雨雨的地步。   母爱似海,广袤而深沉!   “安了!”温谅做了个鬼脸,道:“对付泼妇我有经验,你就瞧好吧。”   出了办公室,刚才那个离开的妇女正趾高气扬的对辛欣道:“看到我边上这位了吗,质监局稽查大队的大队长,专门管你们这些坑蒙拐骗的奸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让你们店今天就关门!”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不是很漂亮,但气质很好,看装扮应该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不过要说是大队长,恐怕信服的人没有几个。年轻女子脸上有点尴尬,拉着妇女的胳膊,埋怨道:“姐,别乱说,什么大队长,让别人听到笑话。”   “笑话什么,你不是刚提干吗,当了领导又不丢人,怕什么!再说了,就算我不是你姐,被这家黑店骗了,你们也总该主持正义吧。”   这时候店里还有其他客人都停了下来,翘首望这边看了过来,甚至刚才有个准备付费的女士也犹豫了下,将选好的衣服放在了柜台上,关注着这边的动态。   年轻女子显然拿她姐姐没有办法,转头对迎过来的辛欣正色道:“我接到市民投诉,说你们店里出售疑似假冒伪劣产品,有坑害消费者的违法行为,所以来调查一下,还请你们积极配合。”   辛欣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有点紧张,刚要开口说话,温谅从后面走了过来,道:“小辛姐,你去忙吧,这两位客人我来招待就好。”   辛欣忙点点头,躲到了一边,她是知道这位老板儿子的手段的,上次在菘蓝服装城把那个壮汉一顿胖揍,应付起眼前两个女人绝对没有问题。   “这位女同志,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年轻女子上下打量了温谅一眼,似乎对他的年纪有点质疑,不过也没多说什么,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身边这位消费者前不久在你们店里买了一件衣服,价格很高,可回去没多久发现有严重的质量问题。稍前她来你们店里交涉,却被粗暴无礼的对待,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温谅笑道:“我能先问一下同志你是哪个部门的,什么职务,还有贵姓吗?”   年轻女子皱着眉头,道:“别嬉皮笑脸的,我是质监局的,职务就不用问了!”   “不问恐怕不行,”温谅表情十分的诚恳,道:“刚刚听这位大姐称呼你为大队长,据我所知,质检稽查大队的大队长是位男同志啊,还是说这几天没在一起喝酒,就已经换人了?”   年轻女子张了张嘴,道:“你认识刘大队长?”   温谅其实哪里认识一个小小的稽查大队的大队长,只不过像这种需要出外勤的执法队的头头一般不会用一个女人,当然也可能有例外,不过从概率来说,男性的概率更大一点。   “跟刘队是老朋友了,当然了,再熟的朋友也要依法办事。”温谅饶有兴致的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女子,道:“现在我就解释一下,你姐姐的衣服是当时以低于成本的价格促销销售的,当时销售人员已经明确说明了衣服存在少许质量问题,否则的话,你可以看看店里的同类产品,根本不可能是那个价钱。”   “促销?”年轻女子透着惊讶,看向妇人道:“姐,你不是说花了快六百块吗?”   妇人叫道:“你说促销就促销啊,我花了多少钱我自己不知道?你们就是以次充好,这会被人找上门了,才编造个什么促销的谎话!呸,不要脸!”   温谅依然满面笑意,道:“这个呢,店里有销售记录,同批次卖出去的也不止也一件,可以请这位质监局的同志去查验。另外呢,我们还有其他顾客的联系方式,也可以提供给你们,究竟谁说谎,谁不要脸呢,到时候自会一目了然。”   妇人登时不干了,往前一步冲着温谅喊道:“你骂谁呢,说谁不要脸?”   温谅没有搭理她,对年轻女子道:“这位大队长同志……”   “我叫胡春晓,是稽查大队二中队的副队长,刚才我姐姐只是一时口误,贵老板不必在意。”年轻女子伸出手来,和温谅轻轻一握,态度倒是变得和善了许多,道:“事情呢,我也听明白了,恐怕是一场误会,我姐她可能当时没有搞清楚这是促销商品,所以出了问题有些急躁,既然说开了,就没事了,我代表她向你道歉。”   年轻女子已经意识到是被自己姐姐给忽悠了,加上温谅气度不凡,又能在华山区最繁华的地段开的起这样大的门店,说跟自己顶头上司是老朋友也未必不可能。她毕竟是在政府单位混饭吃的,不比妇人那般的不懂事,当下就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妇人却没那么好说话,本来是拉妹妹来撑腰的,却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吓跑了,脸往哪里搁?立刻不依不饶的撒起泼来,道:“胡春晓,你是哪头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亏你还是稽查大队的领导,怎么那么笨呢,他说认识刘队长,就认识刘队长啊,让他给刘队长打电话问问,说不定是假冒的呢?还有,反正我这衣服是花了六百块买的,你不认也得认,认了也得认,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反正我是不走了,看你这店怎么营业!”   “姐!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妇人倒真怕年轻女子一气之下离开,心里一盘算,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手里提着的衣服袋子也扔到一边,拍着大腿哭了起来:“你们这是大白天的欺负人啊,开黑店耍流氓啊,卖了假货还有理了……”   叫胡春晓的年轻女子气的脸蛋通红,拉着妇人的手想把她拉起来,却被妇人一推差点坐到了地上。妇人继续捶地大哭,引得外面路过的行人也开始驻足看了过来,不时的对着温谅等人指指点点。   温谅也有点无奈,屈身蹲下,问道:“好了,先别哭了,有事说事,你到底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听听看。”   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本来的主意是借着妹妹的虎皮来狮子大张口,不过现在妹妹靠不住,嘴巴也不敢张的太大,道:“国家规定假一赔三,我也不要你赔三了,就赔一好了,给我六百,这事就算了了。”   温谅呵的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还懂法律,知道假一赔三,”妇人是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眼神里就透着几分得意,“这样吧,只要六百太掉价了,不如我赔你一千八好了……”   “好,你说的啊。”   妇人话音未落,温谅已经摸出了手机,对又羞又气的胡春晓道:“你也听到了,你姐姐刚刚对我进行敲诈勒索,等公安来了,也好做个人证!”   温谅作势要去拨号,胡春晓忙拦住他,道:“别,有事好商量……”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愤怒的女孩声音:“妈,你干什么呢?”   温谅闻声望去,和女孩对了个照面,不由一愣。   女孩也是呆在当场,愕然道:“温谅?”   青州真是太小了啊,温谅点点头,笑道:“孟珂,这么巧啊!”   “你怎么在这?”   温谅看了眼地上的妇人,苦笑道:“这是我妈的开的店,我过来转转。”   孟珂的眼神在温谅和地上的妇人身上打了个转,脸蛋立刻苍白了几分,连手脚都跟着颤抖起来。   地上的妇人听到温谅要报警,心中也是一怵,颇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这会见孟珂进来,似乎又跟这个男的认识,那点市侩的小心思又活泛起来,叫道:“小珂,你来的正好,快给妈妈评评理,这家店卖假货还倒打一耙,要报警抓我,你说还有没天理了?”   孟珂此时的心思如何,温谅不得而知,只见她走到妇人跟前,眼眶红红的,隐约可以见到泪光闪烁,一字一顿的道:“妈……你……你要还当我是你的女儿,现在,马上跟我离开这里。”   妇人没料到刚才妹妹不跟自己一伙,换了女儿来还是这样,提高嗓门喊道:“我说被这家黑店给坑了你没听到啊?谁对谁错都没搞清楚,你就让我走,走,走去哪?”   “我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咱们走吧妈,不要在这里丢人了好不好?”   “丢人?他们卖假货都不嫌丢人,我丢什么人?”妇人嚷嚷道:“你到底是信你妈,还是信外人的?”   孟珂抬头看了看温谅,然后低下头,轻声却又不容置疑的道:“我只相信他,绝不会做坑人的事!” 第八百五十五章 一刻钟的幸福   “你,你!”   妇人气的火冒三丈,指着孟珂破口大骂道:“你个败家玩意,我白把你养这么大,到底是女儿养不熟,看到小白脸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跟你爸那个死东西找的狐狸精一样,都是不要脸……”   “姐!”胡春晓柳眉倒竖,斥道:“你脑袋抽了,瞎说什么呢?你走不走,再不走,我跟小珂可就走了,没人管你!”   “好,走,你们都走,反正我就是一个人的命,老公跟人跑了,妹妹帮着外人,连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也不要我了,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孟珂呆呆的看着妈妈,仿佛在看着一个从来没有走进过自己生命中的陌生人,平时清明灵动的双眸变得空乏起来,没有焦点的视线从站在面前的每一个人身上缓慢的扫过,耳朵边嗡嗡作响,却听不清妈妈说的任何一个字。   然后,两行泪滴,顺着女孩的脸颊流下!   她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襟,眼中的羞惭清晰可见,对温谅说道:“对不起!”   温谅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换了别人,自然有的是法子对付,但牵扯到了孟珂,就不能不考虑的多一点,他劝慰道:“说什么对不起,这件事其实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这样吧,阿姨,我们各让一步,您把这件衣服退了,我们给您换一件没有任何质量问题的同类产品,差价也不用补了,您看怎么样?”   这样的做法其实很不妥,开门做生意,在没有理亏的情况下,被人随便一闹就退让补偿,如果传出去,不知多少品行不端的人会故意来贪占这个便宜。只是事急从权,相对一家服装店的经营,他更在意朋友的感受。   妇人眼前一亮,她本以为今天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温谅提出了这样的解决办法,虽然没有真金白银,但能换一件好衣服也是意外之喜,立刻收了撒泼耍赖的嘴脸,道:“早这样不好了,闹的左邻右舍都看着,多影响你们店里的声誉!”   温谅笑了笑,对孟珂妈妈的脸皮之厚又有了新的认知,转身对辛欣招了招手,道:“带阿姨去试试衣服。”   孟珂看着妈妈嘴角洋溢的春风得意,却好像有无数条鞭子抽打在自己脸上,突然又对温谅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往外面跑去。胡春晓拉了一下没有拉住,急的直跺脚,道:“小珂,小珂,你去哪?”   妇人回头望了望,没好气的道:“这死丫头……”就又兴高采烈的对辛欣道:“小姑娘,去哪试啊?”   辛欣看向温谅,温谅心中厌烦,却还是微笑道:“带阿姨去吧……胡队长你也不用着急,我这就去找孟珂,不用担心,我们是好朋友,聊一聊就没事了。”   胡春晓满心感激,道:“谢谢,谢谢!”她本想追着孟珂去的,却又怕妇人在这边再闹出什么事来,听温谅自告奋勇,自是一百个感激。   温谅追出店门,看到孟珂的影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叹了口气,忙快步追了过去。   孟珂独自走在路上,脑袋里乱糟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想,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阳光无法照射的那部分阴影里,好几次不小心碰到了行人,往常最有礼貌和修养的她却连一句对不起都忘了讲,只懂的往前,再往前……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温谅面前,让他看到自己家庭最丑陋的一幕,哪怕这段时间已经经历了太多变故,可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还是差一点击垮了她的精神和属于少女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   是不是从此,再也无法微笑着,欣赏着,眷恋着,远远的望着那个迎风而立的男孩?   是不是从此,再也无法虔诚着,静寂着,沉醉着,轻轻的写着那个隽永铭刻的名字?   孟珂停下了脚步,用手遮住了眼帘,仰起头,看着碧蓝的天!   天上无云,有风,几只雀儿叽叽喳喳的掠过。   盛夏时节,可我的心,却为什么如此的冰冷?   “小心!”   一只手伸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往横里斜跨了一步,正好躲过了一辆从拐角处骑过来的自行车。孟珂站稳身子,扭过头时,映入眼眸的,是温谅明亮的眼神,和柔柔的笑意。   骑车人为了躲避也差点摔倒,停下车子正欲破口大骂,温谅歉然道:“对不住,没事吧您?”   骑车人看了孟珂一眼,也没说什么,道:“年纪轻轻的,以后走路当心,真要是被撞到了,对你对我都多不好。”   “是是,下次我们一定注意。”   等骑车人离开,孟珂真是懊恼外加慌乱到了极点,苍白的脸蛋泛起了过度紧张才会有的红晕,手足无措的道:“对……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看着眼前的孟珂,温谅有点心疼,一直以来,孟珂都不算是一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些女孩中的一个,但她懂事,乖巧,礼貌且自爱,就如同注入夏日里的一股清泉,不那么重要,但清冽人心。   可现在的她,却没了往日的灵动,拘谨,彷徨,甚至还带了几分生疏与隔阂,这让温谅颇为自责,早知道那个妇人是她的妈妈,自己就该果断的息事宁人,结果倒好,让妇人撒泼耍赖,丢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孟珂的自尊!   “孟珂,咱们是两年多的好朋友了,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温谅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更不要说什么对不起,我看到你危险了,会拉你一把,正如同将来你看到我危险时,也一定会拉我一把一样!这没什么的,对不对?”   “嗯!”   孟珂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时才发觉自己跟温谅站的太近,慌张的躲开了两步,低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咱们也好久没见了,今天既然遇到了,不如给个面子,让我请你吃点好吃的?”见气氛凝重,温谅故意开起了玩笑。   孟珂摇摇头,道:“不了,我该回家了。”   温谅微微一笑,并不勉强,道:“也好,那我送送你吧。”   孟珂说不出拒绝的话,转身和温谅并肩往前走去,听着微风吹过树梢的枝叶,听着夏蝉不知疲倦的鸣叫,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停下了脚步,道:“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好!”温谅问也不问,直接答应了下来。   一个多小时之后,转换了三次公交车,又步行了十余里,两人来到一处破败荒废的小村庄,沿着崎岖的小路,登上了一座小山丘,山丘的顶端孤零零的矗立着一颗一人环抱粗的柿树,树下有一块小小的青石板。孟珂俯身用手擦去青石板上的灰尘,邀请温谅一同坐了下来。   远处,是轰鸣的机器在建造着房屋,在更远处,是一栋栋高楼林立的大厦,而眼前,却仿佛另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荒凉,破败,没落,且了无生气。   “那里是我以前的家!”孟珂指了指左手边五十米外的地方,道:“十岁之前,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候我爸爸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郊区农民,妈妈是更加普通的家庭妇女,家里没什么钱,但种地的粮食也够吃饱肚子,不过想要什么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零食,那是不行的了。”   “我也许跟别的小孩不太一样,同龄的小伙伴里有许多会馋水果罐头,馋蛋糕和果冻,也有的喜欢穿花衣服,每到过年不哭着喊着让大人买一身就不高兴,但我向来对那些不感兴趣,家里的饭能吃的饱,已经很好了,妈妈给我做的衣服虽然不好看,但穿上很合身,很暖和,我也觉得挺不错,所以从小养成了习惯,不是自己的东西,或者说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拥有。如果说那时候的我有什么梦想的话,也许我只想就这样好好的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哪怕穷一点,苦一点,但至少他们彼此相爱,也更加的爱我,就足够了……”   “可日子总是会变的,爸爸先是在村里承包了上百亩地种植果树,慢慢的赚到了钱,然后又办起了加工厂,生产果汁饮料和罐头等产品,生意越做越大,钱赚的也越来越多,当然了,跟真正的生意人不能比,但跟以前的村民们比起来,也是有钱人了。紧接着我家从这里搬进了城,买了房子,换了新家具,我甚至拥有了自己的卧室,户口也从农村变成了农转非,成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城里人,我很开心,也很高兴。”   “但慢慢的,爸爸变了,变的不爱回家,也不爱跟妈妈多说话,又过了几年,我曾经在一天夜里听到他们在卧室里打架,虽然都很小声,害怕我听到,但我还是听到了动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他们还是爱我的,我知道,所以只能每天若无其事的跟他们一起扮演着其乐融融的家……可表面的其乐融融,终究不是真正的其乐融融,需要每个人都辛辛苦苦来维系的家,哪里有一点真正的家的样子……”   “到了去年,也就是咱们考上高二那一年,我爸和他的情人终于被我妈当场堵住了,曾经的猜疑变成了现实,曾经的恩爱变成了仇恨,从那时开始,他们再也不避讳我的存在,开始日复一日的争吵,谩骂,打架……爸爸变了,妈妈也变得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猜忌,刻薄,疯癫,甚至有点精神失常般的歇斯底里,她厌恶憎恨一切女人,包括我在内,仿佛都是那个勾引了爸爸的狐狸精,都是不要脸的人……”   “我和春晓姨都劝过她离婚,但她始终不愿意放弃这段婚姻,或许她认为爸爸是贪图年轻女人的美色才出轨,所以开始疯狂的打扮自己,描眉,涂粉,化妆,修身,这些以前她根本不在意,也根本不会的东西,一样样的学,一样样的弄……可她没有多少钱,花光了就借,借不来就卖家里的东西,有一次把爸爸留给我的伙食费都拿去给了美容院……她今天来你家店里的那个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凡能占便宜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孟珂双手抱膝,下巴放在手背上,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黄土,低声道:“可她是我妈妈啊,是给了我生命,养育我长大的人,而且我知道,她其实是爱我的,只是因为爸爸的背叛,让她暂时迷失了自己,我想救她,可不懂该怎么做……”   嗒,嗒!   是眼泪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温谅伸出手去,轻轻的挽住了女孩的肩头,女孩转过头,看了他一会,然后微微侧身,将脑袋依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世界静止不动。   或许现实是残酷的。   但至少这一刻,   她是幸福的! 第八百五十六章 请君为我倾耳听   云渐远,日西斜。   当一缕霞光弥漫在小小的山丘上,已然被废弃的村庄里,只留下了温谅和孟珂两个人互相依靠的倒影。几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觅食的流浪狗,夹杂着周边水池里的蛙鸣,欢快的在地垄间跳跃起伏,倒给这里平添了几分生气。   从头至尾,温谅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的听她提起那些往事,然后在必要的时候,给了对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的孟珂其实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她的倾诉更像是一种情绪憋到了极点后的宣泄,再说涉及到了家务事,谁是谁非,向来是一笔烂账,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时间继续流逝!   孟珂静静的靠在温谅的肩膀上,清秀的脸蛋上洋溢着安宁的神色,低垂的眼帘下是长长的睫毛,随着睡梦无意识的眨动,微微开启的唇角,似乎带了点少女般的憧憬和迷醉,比起现实世界里的种种,这时候的她,才得到了真正的安宁。   温谅低下头,凝视她片刻,轻声道:“孟珂,孟珂……”   孟珂睡眼惺忪的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茫然道:“几点了?”   “七点多了,”温谅看了下表,道:“天要黑了,咱们该回家了。”说话时不小心牵动到了被枕的麻木的手臂,嘴角些微抽搐了一下,孟珂呆了呆,才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忙歉然道:“我怎么睡着了,压痛你了吧?对不起……”   温谅拇指食指交叠,在肩膀的穴位上按了几下,酸麻的感觉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笑道:“又来?再说对不起,我可要不客气了哦……”   体会着温谅的关心,孟珂也是一笑,道:“知道了,不再说了,走吧。”   两人站起身,顺着来路携手崎岖而回,到了水泥路边,孟珂又一次驻足回头,望了望四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的失去了!   再转身时,看到温谅站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夕阳的余晖撒在他的侧脸,连带唇边那一丝淡淡的笑意,都仿佛这个人世间最美的画面。   纵然似近似远,纵然非亲非怜。   可是,有这样一个人在,终究让她的心变得不再那么的彷徨和无助!   一路无话,将孟珂安全送到了家,温谅随即转身离开,在回西苑的路上接到了雷方的电话:“老弟,我在金世定了包房,请了江菜系号称厨神的杨大师傅掌勺,你赶紧过来,晚了可就没这口福喽。”   温谅笑道:“真是不巧了,我这会还有事,实在走不开啊!谢谢雷哥的好意了,要不咱们改天再约?”   雷方还以为温谅人在关山,不满道:“多大的事啊,让下面人去处理不好了吗?”   “一点私事,非得我出面不可。”温谅解释道:“我下午的时候回青州了,就是往关山赶,时间也来不了……嗯,知道了,你们先等会……雷哥,这边事急,要是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挂了啊?”   “等等,”雷方忙道:“还是先前咱们说好的那件事,我刚凑了一个亿,准备今晚给老弟你送过去。”   “这个不急……再说现在银行也都下班了,不能转账过户,总不能给我一亿现金扛回家吧。”   “转账明天也行,我不是寻思着今晚先把协议签了嘛……”   “哈哈,来关山没多久,雷哥的法律意识倒是比以前严谨多了!这样吧,我后天回关山,到时候咱们再碰头,如何?”   雷方本来是怕夜长梦多,不过再想想从朱子萱那听来的消息,倒也不怕温谅出尔反尔,笑道:“那也好,老弟去忙吧,后天见!”   挂了电话,温谅摇摇头,心急如此,还真不怕烫到了嘴。等到了西苑,常成已经站在门口等候,温谅问道:“刘局长来了吗?”   “刚打了电话,他正往这边赶,估计四五分钟就到了。”   温谅点了点头,进到房内闭眼休息了会,正盘算着今晚的行动,刘天来在常成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温少,许书记临时给我打电话,所以耽误了一会……”刘天来不知是不是最近下基层比较多,本来就不算白的脸庞看上去更黝黑了几分。不过他仕途得意,工作顺心,在青州越来越有权威和地位,整个人的精气神变化很大,用句通俗点的话讲,就是印堂发亮,大运极佳!   温谅指了指身边的沙发,道:“坐吧,交代你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刘天来侧着身子坐了,道:“都安排好了,碧水湾地下赌场四周的出口全都有人候着,另派了几个干警冒充赌客在大厅布控,还有两个女警今晚顶替做了贵宾厅的服务员,一旦目标人物入了局,等贵宾厅里把动手的信号递出来,必定抓他个人赃并获。”   “嗯,”温谅没有多问,这种事刘天来是专业,他说不会有差错,就一定不会有差错,道:“谁在那边负责?”   “耿超,温少你认识的,”刘天来小心的审视了一下温谅的脸色,道:“其实还是我亲自出马稳固一些……要不,我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温谅挥挥手,笑道:“你好歹也是正处级的大领导了,没必要事必躬亲,些许小事,交给耿局长就行了。你在这边遥控指挥,有什么状况,咱们也好随机应变。”   不让刘天来出面,实则有两点原因,一来他现在名头太大,树大招风,一举一动在青州关注的人太多,很容易招惹别人的目光,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温谅想要的不是一击致命,而是下套设局拿捏对方的把柄,刘天来可以做个缓冲和中间人,让整件事看起来没有那么的阴谋论。   “是!”刘天来想的没这么多,对他而言,温谅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这是从当初青州政争开始已经养成的习惯。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碧水湾那边传来消息,目标人物的车辆已经开进了碧水湾;十二点十七分,目标人物出现在地下赌场,在大厅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安保严密的贵宾厅;十二点三十五分,目标在观摩一局之后,开始亲自下场;十二点五十八分,目标第一把赢了一万三千七百元整……消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温谅担心的突发状况没有发生,直到两点三十分,刘天来接到耿超打来的电话,行动完成,目标罗网,现场抓获参赌人员五十七名,赌资三百五十七万余元,是青州历年综合治理赌博违法犯罪成果最大的一次。   青州公安局,审讯一室!   耿超主持对目标人物的审讯工作,他以目示意身边的工作人员可以开始,然后伸手旋转台灯,将刺目的灯光打在对方脸上,冷冷问道:“姓名?”   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垂着头,闭着眼,根本懒得搭理耿超。   “姓名?”   依然沉默!   “我问你姓名,听到没有?”耿超皱起了眉头,声音严厉了起来。   男人没有抬头,却也没再保持沉默,道:“我要见你们局长!”   正在做笔录的工作人员道:“这就是我们局长,你有什么想说的?”   男人被灯光刺的睁不开眼,双手又被铐住,无法遮挡,只能眯着眼往这边看了看,问道:“你是刘天来?”   耿超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工作人员道;“这位是耿局长,你的事耿局长就能做主,赶紧老实交代,不然有你的好看。”   “耿局长?没听说过!”男人大大咧咧的道:“把你们刘局长叫来,我只跟刘天来谈!”   “这里不是你家,想找谁就找谁!放老实点,我再问你一次,姓名?”   男人趾高气扬的道:“你还不配问老子名字,让刘天来过来!”   耿超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道:“不想谈?行,把他带下去,先关三天,三天后再提审!”   立刻有两名公安上前要把男人带走,他这才慌了神,犯事了不要紧,只要立刻摆平了,自然人不知鬼不觉,可要是在这里蹲三天,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道:“耿局长,别动气,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放屁!”耿超火爆脾气,骂道:“谁他妈的跟你是自己人,想蹲马步了是不是?”   男人虽然没有进过公安局,却也知道“蹲马步”这一招的威风,挣扎着回头喊道:“我是闵成业,关山来的,耿局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字……”   “带下去!”   闵成业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愣头青,连自己的鼎鼎大名都没听过,可这个场合又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要是真挑明了他的身份,那才是想圆都圆不回来。想想他也是后悔,怎么就晕了头,跟着朋友到青州这鬼地方试手气呢,都怪他说什么这家碧水湾从泰国和澳门新引进了赌局设备,不仅玩法比关山多,连花样也新鲜,让自己动了心,谁成想这么倒霉,竟然碰上了公安局的大扫荡。   晦气!   “嚷嚷什么呢,怎么回事?”   正混乱的时候,刘天来推门走了进来,耿超马上站起,道:“报告刘局,今晚按照市里统一部署,进行了雷霆行动,圆满成功,我正在审讯嫌疑人。”   “嗯,知道了,你们继续,我也刚从许书记那里回来,他还问起今晚的行动成果,你们先统计个数字出来,尤其要抓几个典型,让我好往市里汇报!”   刘天来说完欲走,闵成业在背后喊道:“刘局长,刘局长,是我啊,我是闵成业。”   “闵成业?”刘天来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道:“这名字听着耳熟,关山过来的?”   “对对,”闵成业有种遇到亲人的幸福感,道:“关山,桑丘。”   他也只能提点到这了,幸好刘天来没耿超那么不懂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嗓音,道:“这不是闵书记吗,你怎么来了?”   “跟朋友过来玩,正好遇上了……哎!”   刘天来略一沉吟,对耿超招招手,等他走到跟前,道:“他的赌资大不大?”   “我们到现场的时候,他和另外五个人在VIP包房里赌梭哈,缴获的赌资超过了一百万,几乎是这次行动缴获赌资的一半……”   “证据呢?”   “现场已经拍了照,也有人证,同房的几人都录了口供,证据链齐全……”   刘天来脸色严峻,犹豫道:“闵……闵老板,这事不好办啊!”   闵成业急的跟刚死了老丈人似的,道:“刘局,一定请你帮这个忙,日后我定有回报。”   刘天来又沉吟了一会,对耿超道:“这样吧,你们继续跟进案子,把这位闵老板先送我办公室。” 第八百五十七章 贪的艺术   对付闵成业这样的蠢货,刘天来自然有的是法子,三分哄诱三分恫吓三分暗示再加一分的凌厉,在出卖朋友和保全自己之间,闵成业略一思索,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不出温谅的预料,作为关山有名的狐朋狗友,高天放私底下的勾当还真没有闵成业不知道的。闵成业这样的泼皮,做了初一就不怕做十五,也不等刘天来逼问,干脆竹篓倒豆子,一五一十的把高天放的事说了出来。   等温谅接到刘天来的电话,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反正都没有睡意,又忙碌了一夜,便约了西城区坐落在某个小巷子里的刘记羊肉汤店碰面。往往每个城市最地道的小吃和美食,都在不引人注目的一些小地方,不是本地人,很难找的到。譬如这家刘记,据说从前清就在这开了店,百年传承,一锅老汤熬的是十里飘香,每天早上只从五点卖到八点,然后就关门,过时不候,十分任性!   与刘天来同来的还有今晚的大功臣耿超,刘天来有意带他接近温谅的核心圈子,温谅对此人的观感不差,也乐得在青州再得一臂助。甫一见面,热情的伸出手去,笑道:“耿局辛苦了,今晚全靠了你,才能人赃并获!”   耿超不善言辞,虽然心中对温谅有着十分的敬畏,但明面上却也做不出卑躬屈膝的姿态来,脸上露出几分局促的笑容,道:“……今晚都赖刘局指挥,我只是跑跑腿,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刘天来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有功就是有功,温少说的话,你收着就是了。”   “是,是!”   温谅没再说什么,指了指排放在店外过道上的小桌小椅,道:“没想还是来的晚了,里面都坐满了人,将就点都坐吧。两位要吃点什么,让常成去买。”   刘天来笑道:“什么都成,羊肉羊杂来两斤,对了,再给我加个羊鞭……”   常成跟刘天来也早混的熟了,打趣道:“刘局你老当益壮,吃这个不怕憋的慌啊?”   “跟那事没关系……俺是纯粹爱好这东西嚼起来的口感,嘎嘣脆!”   几人同时大笑。   不过耿超还不至于这么不懂事,一把拉住常成,道:“常师傅你坐,我来,我来。”   温谅挥挥手,道:“让他去吧,耿局你先坐,咱们几个聊一聊。”   知道温谅有正事相商,耿超也不再勉强,等三人围着入座,温谅低声问道:“闵成业都招了?”   “嗯!”刘天来不屑道:“这家伙好歹也是关山叫的出名号的人,我还以为得费点功夫呢,没想到刚一威胁他要把涉赌的事往上面报,他就吓的整个人都蔫了。不是还有个在人大做副主任的老丈人吗,也不知道拿出来镇镇场面?”   “王劲夫有了这么个宝贝女婿,这些年都是捏着鼻子熬过来的,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聚众赌博这样的破事,真要是闹到了他的面上,恐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闵成业。”温谅笑道:“所以如果事情能自己解决的话,这位闵书记是绝对不会去麻烦他老丈人的。再说了,区区一个人大的副主任,现在还有多少能量也是难说……”   换句话而言,几百万的赌资,一旦被有心人拿了把柄,单单靠王劲夫还真的压不下来。耿超接话道:“闵成业虽然蠢,但至少没有蠢的不可救药,恐怕也知道咱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他自身难保,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所以才把高天放卖的这么干净。”   “死道友不死贫道,夫妻遇了难还要各自飞,别说他们这样的狗肉朋友了。”温谅哂然一笑,道:“我倒是有点好奇,这两人在一起都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闵成业在桑丘区主管城建,算是肥的流油的部门,不过城建牵扯的方方面面比较复杂,许多时候需要动用市里面的关系,而高天放做为陈宗智的大秘,职位不高,但权力不小,在某些需要打通的环节甚至比各位头头脑脑都来的便宜。于是这两人一拍即合,联手做了不少中饱私囊的美事。   刘天来拣重要的、数额大的说了几件,听的温谅咋舌不已。如果重生两世,还有什么能让他觉得不可捉摸的,那就是国内公职人员贪污受贿的胆子和路子,真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不过这些事要么过去太久,要么过于私密,大都难以查证,温谅要的是切实的证据,而不是听一听八卦了事。刘天来又道:“还有一件,我觉得可以作为突破口……大概前年年头,桑丘区准备开发一批高档商品房,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审批手续卡了快半年都批不下来。闵成业暗中找了高天放,由他上下打点,又在陈宗智那说了好话,这才给了批文。因为这事,闵成业说给了高天放三十多万的好处费……”   温谅皱眉道:“现金?”   “不是,”刘天来摇头道:“他们要聪明的多。先是由高天放安排了一个朋友购买了这批刚开发的商品房的一套三居室,后来开放商找借口毁了约,将房子卖给了别人。于是高的朋友将开发商告到了法院,最后经过法院调解,两家庭下和解,开发商因为违约,按照合同赔偿了等同于购房款三倍的金额……”   耿超也是第一次听闻,颇有点瞠目,道:“亏他们想的出……”   “这事听上去天衣无缝,怎么会成为突破口呢?”   “据闵成业交代,当初开发商对高天放要价太狠心里不满,应该留有证据,另一方面,帮他出面的那个朋友,好像最近也闹翻了……”   温谅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莫小雅,好像是高天放的姘头。”   男未婚女未嫁,人家那叫男女朋友好吗,不过温谅不打算给刘天来这个大老粗普及这方面的知识,微微一笑,道:“是她啊,知道了。”   刘天来惊讶道:“温少你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不算熟,也算不上认识。不过闵成业没撒谎,这两人确实关系非同一般。”   刘天来看了看四周,凑过来道:“关系不一般就好,肯定知道高天放所有的底细,不如我派人去查查莫小雅的底细,看能不能让她弃暗投明……”   刘大局长最近一定恶补了成语大词典,用起四字成语比起以前大有进步,温谅笑道:“好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等下吃完饭,和耿局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耿超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看刘天来,忙活了一整晚将事情推动到这一步,突然就像局外人一样被撇出去了,换了谁估计都心里会不舒坦,却见刘天来就跟没事人一样,混不见一点情绪波动,顺势坐直了身子,将还没说完的半截话吞进肚子里,笑道:“行,我知道了,有事温少你再吩咐。”   耿超默然,看来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离开了羊肉馆,目送刘天来和耿超驱车远去,温谅看看天色,掏出手机打给了安保卿,道:“九哥,在哪呢?”   “刚出青州,准备去依山,罗蹊在酒店里搞了一个什么时尚佳人大赛,今天是总决赛评选,要我去凑凑热闹。”   温谅也没仔细问,自从某位陈姓小公子在九十年代初的京城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选美比赛之后,这种靠美女来吸引眼球的商业炒作已经开始逐渐的登上了历史舞台,所以罗蹊用这个来提升酒店的活跃度也在情理之中。   “那边的事先缓一缓,你现在回大世界,我有事找你。”   大世界二楼包厢,安保卿匆匆推门进来,歉然道:“路上堵车,晚了点,温少等急了吧?”   “我也刚到,坐吧,来,先喝口茶。”   温谅给他倒了杯澄净的碧螺春,随口道:“苏海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他问的自然是猫娘,安保卿点头道:“智伟在盯着,又有姚县长帮衬,她一个人深居简出,没事读读书看看报,日子过的挺悠闲的。”   不过猫娘注定不是悠闲的人,远遁他乡,隐姓埋名,心里恐怕不是那么的好受,只是温谅懒得多管,给她一个容身之地,已经是看在安保卿的面子上,至于其他的,还是各安天命吧。   安保卿猜到温谅这次招他过来,一定不是为了问一问猫娘的动态,道:“温少,是不是有急事?”   “倒也算不上急,”温谅顿了顿,道:“还记得之前让你派人去盯的那个莫小雅吗?”   安保卿道:“记得,我让石头去办的。”   “叫他来!”   安保卿拍了拍手,房门应声而开,一身朴素打扮的石头快步走了进来,憨厚的笑道:“温少,九哥!”   温谅把高战要走之后,跟在安保卿身边的人就是这个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实的小石头,不过你要真的以为他童叟无欺,那就未免太天真了些。   “关山那个莫小雅,你都打听出什么消息?” 第八百五十八章 遇到错的人   石头办事十分得力,将莫小雅的前前后后摸的通透,温谅听了之后很满意,然后吩咐了安保卿一番,起身出门而去。   此时天光大亮,阳光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的照射着地面,闷热的气息从脚底板蔓延到了头皮,轻微一动,身上就是一层层的汗渍。常成发动了车子,将短袖的领口又开了几粒扣子,骂咧咧道:“这破天气,简直要了老命了。”   温谅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道:“这还是好的,再过几天进了中伏,那股子酸爽,走路就跟洗澡一样。”   “嘿,洗澡好啊,姑娘们可都穿着裙子……”常成笑的淫荡起来,其内心所想之龌龊肮脏,不问可知。   温谅斜了他一眼,道:“老常,你一直说你对卓闵是真爱,可我看你见一个爱一个的德性,活脱是头发情的种马啊,这事到底有准没准?”   “怎能没准呢?”常成立刻急了,道:“老板,我就差把心肝掏出来给你看了,里面流的不是血,都是对卓闵的真情啊!”   温谅差点听吐,道:“打住,这种肉麻话,你跟卓闵说去,别来糟践我的耳朵。”   常成抱屈道:“她也得肯听啊……”   “好女怕缠男,只要功夫深,还怕拿不下?不过先提前给你预个警,最近怕是要出点事,你跟卓闵之间恐怕要耽误一阵子了。”   常成耸耸肩,道:“放一放也好,说不定不去缠她,她倒开始想起我的好了呢。”   温谅笑了笑,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想起宁夕那张宜喜宜嗔的脸蛋,道:“但愿如此吧!”   还没回到西苑,温谅却接到了秦音的电话,寒暄两句,秦音径自道:“上次你说过要介绍那个搞音乐的朋友给我认识,这都多久了,是不是忘了?”   这还是温谅拜托秦音给《中国人》这首歌谱曲时,推脱说是谈羽写的歌,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她竟然还记得!   “答应你的事怎么会忘呢,我最近太忙,没来得及给你们引荐……这样吧,正好今天有空,你在家还是在学校?我带他过去给你认识一下,要是合得来,帮我指点指点他,说不定还能培养一个未来的天王巨星。”   后面的话自然是说笑,秦音认识温谅已久,不会当真,扑哧一笑,道:“我在学校呢,你过来吧。”   温谅奇道:“不是放暑假了吗?”   “和学生一起制作一出音乐剧,开学后就要汇演,只有趁暑假的时间磨合一下。”   “那好,等会见!”   温谅挂了电话,对常成道:“去谈雪家。”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谈雪家楼下,温谅刚要下车,就看到谈羽背着一把破旧的吉他和三个年轻人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摇下车窗,温谅叫道:“谈羽!”   谈羽应声看过来,见是温谅,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忙跑了过来,趴在窗口,道:“你怎么来了?”   温谅笑道:“找你有事……怎么,有演出啊?”   谈羽不好意思的道:“什么演出,就是在街面上瞎转悠,运气好遇到小饭馆开业,还能上台吼一嗓子,赚点茶水钱。运气不好,就在路边摆个摊,还总被街道办的大妈撵的跟兔子似的……”   这时另几个人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个额前留着一缕卷毛,脑后是用皮筋扎起来的长发,问道:“谈羽,这人谁啊?”   谈羽自豪的指着温谅介绍道:“温谅,我铁哥们!”然后才对温谅道:“这是我乐队的贝斯手,叫郑晓龙。”   温谅当然要给谈羽面子,姿态放的很低,主动伸出手,对郑晓龙笑道:“龙哥,你好!”   郑晓龙看了他一眼,略微点了点头,却没和他握手,道:“谈羽,咱们走吧,别去的晚了,好地都被人占了。”   搞音乐的都有一股子傲气,这点温谅很理解,所以也不跟郑晓龙计较,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谈羽却看不过去,道:“晓龙,跟你握手呢,怎么搞的?”   郑晓龙皱眉道:“我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谁知道他刚刚上厕所有没有洗手?”   这人看起来应该有二十出头,恐怕是谈羽乐队里年纪最大的人了,可一点社会常识都没有,情商低的可怕。   “你……”   谈羽还要说话,被温谅拦下,他眨了眨眼,把手凑到鼻子闻了闻,道:“龙哥说的有道理,其实我刚才上厕所真的没有洗手哦,好像有什么味道……”   郑晓龙立刻退开了两步,看着温谅一脸嫌弃的表情,倒让温谅有几分好笑。谈羽明显也拿这个洁癖党没办法,只好憋着火气,问道:“温哥,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温谅看了看他周边的几个人,道:“你去忙你的,改天我再找你。”   “没事!”谈羽将吉他交给身后另外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道:“今天我不去了,你们先走吧。”   郑晓龙听到这话,怒道:“说好的事,怎么能不去呢?再说没你当主唱,我们去了表演什么?”   “火花也能唱啊,今天让他做吉他手兼主唱,先带一场。”   接过谈羽吉他的男孩呢喃道:“我,我怕是不行吧……”   眼看着要因为自己的到来让谈羽这个乐队四分五裂,温谅适时发声,道:“这样吧,干脆今天大家休息一天,晚上呢,我给你们找个演出的地方。”   郑晓龙轻蔑的看了温谅一眼,道:“你找?”   谈羽却知道温谅的能量非同小可,也顾不得训斥郑晓龙,惊喜道:“温哥,真的吗?”   “嗯!”   温谅点点头,安保卿旗下那么多酒吧,随便找一个给他们安排一场演出还不是轻而易举?   得到温谅的保证,谈羽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道:“好,都听温哥的,散了散了,回去把咱们的宝贝调试调试,今晚上一定要赢个满堂彩。”   叫火花的男孩立刻点头道:“收到!”   另一个也点点头表示同意,郑晓龙孤掌难鸣,冷哼一声,也不说话,掉头离开。   谈羽歉然道:“温哥,他这人就这个臭脾气,你别在意……”   “不会!”温谅笑道:“他很有个性,搞音乐需要个性化的人,我挺喜欢的。”   等谈羽上了车,温谅才告诉他目的地,又说起跟秦音撒谎的事,让谈羽等下不要露馅。   谈羽呆了呆,道:“音乐学院?老师?歌词?谱曲?”   温谅头大道:“是,听起来复杂了点,你只要记住,你写过一些歌,让我拿来用了,这就行了。”   “好……好吧!”   到了音乐学院门口,本来有规定外面车辆不允许进入,不过好车的待遇总是会好一些,门岗竟然没有留难,拉起栏杆放了温谅他们进去。   秦音没有在音乐系办公室,而是在校园西南的属于她个人的工作室里。说是工作室,其实是两间空置的储物间,被秦音从校方借来翻修了下,打通了墙壁,又添置了设备,改成了工作室的模样。   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另一位老熟人,颜歌,看到眼前的温谅,眼底闪过一缕不自在的神色,又很快掩饰住了。   “请进,秦老师正等着你们呢。”   温谅和善的点点头,不管这个女孩曾有怎样的过去,她对自己而言,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秦音的学生。   “有劳了!”   温谅侧身进屋,却没见谈羽跟进来,回头一看,谈羽正傻傻的盯着颜歌,连脚下的步子都迈不动了。   颜歌显然被这样看的多了,并不着恼,或许她更享受这种被瞩目的感觉,微微一笑,道:“这位同学,你不进来吗?”   “嗯?啊,进的,我要进。”   谈羽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再不敢看颜歌一眼,一个劲的往屋内走,却不料砰的一声撞到了温谅后背。   “哎呦。”   温谅伸手扶了他一下,无语道:“小心点!”   谈羽偷偷扭头一看,颜歌在一旁捂着小嘴笑了起来,真是修短合度,顾盼流波,说不出的迷人,心口突的一荡,脸皮子却变得火一样滚烫滚烫。   温谅暗中摇摇头,却没怎么在意,毕竟他第一次见到颜歌时也有点失神,谈羽少年心性,骤然见了美女,有这种表现情有可原。   “秦老师,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音乐奇才,我的好哥们,谈羽!”   秦音迎了过来,顺着温谅的介绍,上下打量着谈羽,轻笑道:“英雄出少年,说的真是对极了。”   谈羽也在看秦音,显然被她脸上的胎记给吓到了,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这样对人家不礼貌,忙垂下头,道:“秦老师过奖了,我真是什么都不会的。”   “太谦虚了,”秦音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温谅一样能做一个抛却了皮囊的知己,道:“温谅这样眼高于顶的人,都要把你夸到天上去了,我求了他好久,他才肯带你来见我。何况,中国人这样的歌词和曲风,岂能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写的出来的?”   谈羽更觉得尴尬,求救的目光看向温谅,温谅却给了鼓励的眼神,意思是既然来了,就死鸭子嘴硬装到底吧。不过抛开温谅借用的那几首歌,谈羽自己真的写了不少质量上乘的曲作,秦音自是识货的人,在听了谈羽的清唱之后,虽然声色和水准还不到惊艳的地步,但至少对温谅的怀疑渐渐的消了,也许那些歌真的不是他的手笔……   秦音悠忽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知音,贵在一个知心的知字,而音律不过是外物罢了。   在青师待了一上午,温谅提议和怂恿之下,谈羽拜了秦音做老师,算是成了编外弟子。谈羽对音乐有追求,但走的是野路子,发展前景并不大,现在有了秦音的专业指导,虽然还是未必会有多大的成就,毕竟成名这种事最主要的还是要看运气,但至少走的方向对了,可以尝试着坚持走下去。   拜了师,自然要庆贺,中午由温谅做东,请秦音谈羽颜歌还有工作室里的其他学生一起到外面吃饭,选的地方档次不高不低,最适宜聚会性质的饭局。酒足饭饱之后,秦音一行继续回学校搞音乐剧,温谅则和谈羽来到安保卿旗下的一家以热舞狂欢为主题的酒吧。   安保卿事先打了招呼,酒吧经理当然表现的十分热情,不仅和谈羽谈好了演出的时间场次和价钱,还主动提出要签一个长期协议,请他们来酒吧驻吧表演。不过谈羽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知道这只是给温谅面子,而他本人还没有这个能力担起这份合同,便谢过之后婉拒了。   从酒吧出来,谈羽激动的道:“温哥,谢了!”   温谅搂住他的肩膀,调侃道:“别见外,今晚我叫一帮人来给你捧场。还是那句话,将来发达了,贵宾票免费送我啊!”   “请你当嘉宾都成……” 第八百五十九章 梦想照进现实   晚上十点钟,温谅叫了许瑶纪苏刘致和杨阳任毅张松江涛等人一起来给谈羽的酒吧处女唱捧场,宁小凝从明珠回来后就被他老爸带去了部队,晚上是出不来了。一群人还特意买了荧光棒,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怕是要定做几套制服,印上谈羽歌迷全球后援会的字样,反正搞的挺像一回事。   许瑶向来对这种聚会最是热心,左右看了看,拉着纪苏的胳膊问道:“孟珂呢,怎么没来?”   纪苏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透着担心的神色,道:“我给她打了电话,说是身体不舒服……”   温谅侧头看了纪苏一眼,孟珂家里发生的那些事,她估计所知不多,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有些东西,就算亲如姐妹,恐怕也是宁可藏在心里,不愿透露给别人知道。   他没有多说什么,随手推开酒吧大门,里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仿佛点燃了火星的炸药库,嘶吼声、尖叫声、欢笑声伴随着时不时的争吵和怒骂,一个个穿着时尚的美女在大厅里蝴蝶般来回穿梭,妖娆的体态夹杂着醉人的体香,如同无形的春药剧烈的刺激着男人的荷尔蒙,让人很容易就迷失在这种醉生梦死的环境里,跟门外比起来,有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众人找了个靠内里的卡座坐下,刘致和轻车熟路的点了酒和果盘,满嘴的专业术语,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司机,引得任毅艳羡不已,跟张松江涛等人一起,毫无廉耻的拍起了小教父的马屁。   刘致和听的洋洋得意,不料一抬头,看到杨阳若有所思的眼神,暗骂一声坏了,马上改口开始洗白自己,正色道:“你们这就不懂了吧,我知道的这点皮毛,还是上次闲谈,从温老大那里听来的,要说行家里手,他才是真正的这个!”   刘致和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对杨阳笑道:“别听任毅他们几个瞎讲,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了,这个酒吧刘致和确实是第一次来,但酒吧这种地方,他去的次数,只怕要比杨阳听过的还要多的多。   温谅被这群没节操的家伙编排惯了,左耳进右耳出,全当他们在放屁。没想到杨阳还不放过他,单手托腮趴在桌子上,饶有兴致的问道:“温谅,是这样子吗?”   刘致和忙隐晦的递过来一个眼神,温谅只能默默说一声这个锅我背了,笑道:“我是跟致和提过一点,酒吧嘛,让人放松的地方,来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就是,来来,酒来了,走一个走一个。”任毅等人也知道捅了篓子,顺着温谅的话头,将这事忽悠了过去,正好服务员送上了啤酒,立刻兴致勃勃的喝起酒来。   杨阳美眸流转,悄悄凑到许瑶身边,低声道:“你怎么也不管管他,听说酒吧里什么女人都有……”   许瑶微微一笑,视线在温谅的侧脸轻轻的划过,唇角自然而然的浮现一缕浅浅的温柔,道:“他啊,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众人喝了两轮酒,说起了彼此经历的趣事,以温谅的见闻和口才,自是轻易的成为焦点,听的一群人大笑不已。杨阳更是笑的肚子疼,道:“你怎么什么东西都知道一点呢?”   温谅耸耸肩,笑道:“要是别人问呢,我就说这是天赋异禀,太过聪明的缘故。不过咱们谁跟谁呢,跟你说实话吧,我之所以什么都懂,是因为我是转世的高人……”   “转世?”杨阳的大眼睛眨了眨,一脸的疑惑。   许瑶煞有介事的解释道:“知道藏区的活佛吗,有首歌怎么唱来着,哎呀呀呀,让那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蒙圈,阿弥陀佛一代一代往下传……”   听着许瑶学着时下正红的歌的曲调,却胡乱篡改了歌词,杨阳又差点笑的喘不上气来,拍手道:“转世灵童?”   温谅含蓄的点点头,正襟危坐,颇有高人的风范,道:“虽然我跟他们不一个系统,但意思差不多了。”   “哇,好厉害!”   女孩们虽然都要笑成一团了,但还是很跟温谅面子,缠着他问一些转世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沿途见闻景色如何云云的高智商话题。刘致和看着眼前这一幕,感叹道:“知道我最佩服温老大什么吗?”   “什么?”任毅很有捧哏的自觉。   “不管什么样的牛皮,他都能吹出一股子清新脱俗的味道……”   正闹腾的时候,一阵闪烁的灯光照射在舞池正中间的台子上,谈羽一身黑色的中山服,抱着一把吉他,和他的团员一起,缓慢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刺眼的灯光扩散在他的周围,舞台下的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从那随着外套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有多么的紧张。   不过,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到不远处唯一起身而立的温谅,正带着笑容,对自己高高的举起了大拇指,那一瞬间,急剧跳动的心脏立刻恢复了平静。   “你曾经问个不休,何时跟我走……”   伴随着手指急促的摆动,曾经影响了一代人的音符,从谈羽的口中唱出了属于年轻人才有的那股子热血和激昂。真正的摇滚不仅仅是对现实的抨击和对际遇的发泄,而是融合了各种音乐风格而形成的一种特立独行的表达方式。它简单,粗犷,激昂,剧烈,清晰,却又达成了高度的统一,它不反对权力,但反对禁锢思想,它不反对阴冷,但反对张扬病态,它被许多人厌恶,但又被更多的人追捧。   归根结底,让音乐归于音乐!   在场的几人都听过谈羽唱歌,但大多都是第一次听他唱摇滚,尤其是在酒吧这种最容易烘托气氛的地方。纪苏显然被震到了,直到歌声停止了好一会,才从沉浸中回过神来,道:“真好听,没想到……”   “是吧,我一直说,如果机会好的话,我们同学中说不定会出一个歌星哦……”温谅悠忽想起了前世,有多少次,谈羽一边抠着脚丫子对嘴吹啤酒,一边骂骂咧咧的说要是当年走上音乐的道路,早没什么健什么峰什么事了。这话是吹牛皮,但说到心里,谈羽对音乐的梦想或许被压抑了多年,但从来没有消散。   有梦想的人,总该有被赋予一次机会的权利,不是吗?   纪苏又问道:“你不是说谈羽会自己写歌吗,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唱自己的歌呢?说不定就这样红了呢……”   酒吧歌手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尤其像谈羽这样连出道都算不上的新人,一上来如果唱自己的歌,所要承担的风险实在太大,一旦不叫座,立刻就没了市场,想再熬出头可就难了。所以一般情况下,还是唱一些流传度广的知名歌曲相对保险一些,等混出了名气,再唱自己的歌不迟。   温谅自然没必要跟纪苏解释社会上的这些潜规则,笑道:“慢慢来,不急的……”   当天晚上的演出效果还算不错,谈羽甚至还收到了一个富婆的数额不菲的小费,酒吧经理本来是给温谅一个面子,这会却是真心想让谈羽过来多唱几场。等收完手尾,为了庆祝谈羽初演成功,温谅带着众人转战大排档,倒不是他小气,而是这个点还在营业的,也只有那些神奇的大排档了。   白天还跟温谅置气的郑晓龙也跟着来了,不过态度却老实多了,不握手的洁癖也消失不见。他是真没想到温谅的能量这么大,说安排一家酒吧立刻就安排了,还是市内数得着的大场子。温谅哪里会跟他计较,浑若没事人似的,拍着他肩膀夸了两句你贝斯弹的绝了,让郑晓龙马上浑身舒坦,坐在小凳子上乖的跟兔子一样。   这一闹到了凌晨两三点,温谅叫了车,让刘致和送杨阳回家,任毅张松江涛他们一辆,谈羽和他的团员一辆,自己送许瑶和纪苏。上了车,让师傅先去纪苏家,许瑶却道:“今晚苏苏和我睡,直接去春熙路。”   温谅看向纪苏,纪苏笑道:“我们刚才就商量好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不如和瑶瑶睡好了。”   温谅禁不住脑补了一下两个小萝莉海棠春睡的画面,要不是碍着出租车司机在,真的想说一句带我一起吧。   将两女送到门口,目送她们进去,刚要让出租车掉头,许瑶又匆匆跑了出来,道:“我爸让你进去。”   温谅讶然道:“许书记还没睡呢?”   许瑶伸了伸舌头,道:“他在批文件,听到我们回来问了句,知道你也来了,就让我叫你,不知道什么事。”   温谅皱眉道:“不会是今晚你回来晚了,准备给我做做思想工作?”   许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眼镜一瞪,圆圆的特别可爱,道:“我可是跟他请了假的,要是秋后算账,不教而诛,我也准备给他做做思想工作,保准今晚他别想睡了!”   “行,有你这个保证就好!”   温谅嘴上打趣,心里却在盘算许复延为了何事,深夜来找自己,最近没犯什么错啊? 第八百六十章 颜色天下白   许复延的书房温谅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来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也许这种感受不是来自于书房本身,而是书房主人所代表的那种让人战栗的权力。国人从古至今都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权力崇拜,崇拜的方式各种各样,但最直白也是最直观的就是禁地。所谓禁,就是止,闲人止步,从高高在上的天子殿,到威武森严的白虎堂,从敬而远之的府郡朱门,到高墙深院的世族大户,都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所在。到了现代,真正代表着权力核心的,不是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政府大楼,而是隐藏在上位者周边的平淡无奇的书房!   温谅敲敲门,听到进来的声音后,推门而入。许复延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黑框边的眼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儒雅气,头也没抬的道:“坐吧,我先看份文件。”   这话里透着的熟络是常人得不到的待遇,当然了,以温谅如今的城府,也不会因为这份看重而变得如何如何激动。他挨着对面的椅子坐下,静静的看着许复延一目十行的浏览过那些文字繁琐的报告,或许会在某一个地方做短暂的停留,然后在尾端签上可字,或者点上几个黑点,那是待定的意思。   如此这般,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许复延已经批复了五份长达三十多页的待批事项。纵然抛开许瑶的关系,平心而论,这位曾经的举手书记也称得上能吏二字。   终于等他处理完毕,这才施施然取下眼镜,轻轻揉了下太阳穴,然后起身到后面的书柜取出一套白瓷的茶具。由于涉猎碧螺春的生意,温谅如今也算是半个茶道中人,一眼看出这是出自曲阳定窑最上等的瓷器,胎釉精薄,芒口处镶有金边,雅致中带了些许贵气。   见温谅打量自己手中的茶具,许复延微微一笑,道:“考考你,这是哪里的瓷?”   温谅回道:“元朝刘祁有句诗:‘定窑花瓷瓯,颜色天下白’,只要看到这等质量的白,自然是定窑的无疑。”   许复延略感惊异,道:“你倒是行家,定窑白,其他的呢?”   “钧窑青,定窑白,官窑紫,汝窑面如玉,这只是粗看,而定窑喜欢不在口沿施釉,反而镶以金银铜质的边圈来掩饰芒口的缺陷,这是定窑最显眼的特色,也最有土豪气息……”   许复延爱喝茶,但不爱研究这些,听了土豪两字,只是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茶叶扔了过去,简单直白的道:“你来泡。”   温谅对泡茶并不擅长,不过也要看跟谁比,跟度娘比,那是米粒之珠,但跟许复延比,已经是大师了。   片刻之后,许复延品了一口茶水,赞道:“不错,不错,口感果然跟我自己泡的不一样。”   温谅当然要谦虚两句,道:“要不是许伯伯的茶具好,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是吗?”许复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温谅心里暗呼不妙,以他对这位许书记的了解,只怕没什么好事。只听对方慢条斯理的道:“这还是在省里的时候,一位老领导送我的,轻易没拿出来用过。”   温谅有心不问,但看许复延的神色,不问是过不了关的,心里苦笑一下,道:“不知是哪位老领导?”   “说起来,你也是认得的,”许复延淡然道:“以前我在省财政厅还是一个小科员的时候,现人大的王副主任是我的主管领导,对我的工作一向比较关心,就是现在,每次回关山,只要时间允许,我都会登门拜访一下。”   温谅如今的城府可说深沉,却也被许复延这番话搞的有点晕头转向,他怎么也没想到,扯来扯去,竟然扯到了王劲夫身上。   而当下与王劲夫有关的,只有关在局子里的闵成业。   “许书记……这件事怪我,没提前给你汇报……”眼见事情暴露,温谅立刻做起了自我批评。很多时候,领导未必在意你犯下的错误,他在意的,其实是你的态度!   只要态度端正,错误也没那么可怕!   许复延挥挥手,表现的很是大度,道:“扫黄打非禁毒抓赌,是公安部门的份内事,这没什么可说。不过份内事做完了,该收拾的手尾也要及时的收拾一下。”   温谅欲起身,道:“我现在就去处理。”   许复延伸手凌空虚按两下,笑道:“急什么,喝完这壶茶再走,顺便这套茶具送给你。货与识人,别在我手里辱没了它……”   温谅同样露出了笑容,道:“那,多谢许书记的美意了!”   结束了跟许复延的谈话,温谅离开书房,刚顺手关上了门,看到许瑶从二楼楼梯探出脑袋,以口型问道:“什么事?”   温谅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跟未来老丈人谈话十分愉快,还举了举装着定窑瓷的盒子,让她放心。看到从来不收礼也不送礼的老爸竟然给心上人准备了礼物,许瑶顿时心花怒放,好看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的形状,挥挥手目送温谅离开,然后心满意足的回房去了。   出了一号院的大门,温谅给常成打了电话,让他开车来接自己,跟着又打给了刘天来,让他现在去西苑,有事情商量。刘天来接电话的时候正在郊区某处的一栋私人别墅里睡觉,听了温谅召唤,立刻没了睡意,翻身坐起准备穿衣服,身边的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臂,抓住了他的右手,然后露出一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蛋,娇嗔道:“这么晚了,又去哪里?”   刘天来嘿嘿一笑,顺势探手进去,在女人娇柔的跟乳鸽般的胸口上揉捏了一把,道:“乖,我有正事要办,你自己乖乖的睡觉,明天等我电话。”   “哼,”女人不依的扭转了下身子,蛇一般缠了上来,道:“不嘛,好人,今晚别走了好不好,陪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嘛……”   女人的撒娇是致命的毒药,尤其漂亮女人,更是毒药中的毒药,多少英雄好汉都迷失在这种蚀骨销魂的毒药里,将英雄气一步步消磨成了暮气沉沉。   刘天来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脸蛋,道:“别的都能依你,不过这件事不成。”说完他转身下床,穿好衣服立刻离开,竟没有再对女人看上一眼。   西苑,一楼客厅。   刘天来见到温谅的时候,他正在悠悠然的泡茶,茶几上放着一套从来没见过的白色瓷器,至少前天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对这些文人雅士的所谓爱好,刘天来向来嗤之以鼻,茶有什么好喝的,跟马尿似的一个味,哪里有白酒喝的痛快?不过他也知道,在青州自许复延以下,领导们都好这一口,自己也得跟着赶赶时髦,所以这些年好茶没少喝,好的茶具自然也没少见,一眼看出这一套纯白价值不菲。   “好东西,温少,哪来的?”   刘天来屁股刚一落座,先夸起了茶具来,温谅亲手斟了一杯茶递给他,道:“尝尝看。”   刘天来端起来一饮而尽,清澈的茶水顺着嘴边流淌了不少,将黑色的短袖侵染出了一片污渍。不过他毫不在意,也知道温谅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在外,谁会跟大老粗讲究,是不是?   “味道怎么样?”   “好,反正是好,怎么好,俺老刘可就说不上来了。”   温谅往沙发上一躺,微笑道:“怎么好呢,我倒是可以说一点……许书记送的茶具,当然会好的很呐……”   “许书记?”   刘天来心中一动,偷偷打量下温谅的神色,脑海里立时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腰板不由自主的直了直,屁股微微往外挪动了挪动,嘴巴也闭了起来,跟刚才的浮夸判若两人,道:“出什么事了?”   温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沉吟片刻,道:“耿超跟了你多久?”   刘天来不假思索的道:“快十年了吧,我在片区派出所当副所长的时候,他刚从下面的县里调到市里来,后来一路磕磕绊绊慢慢的升,我做到了市局副局长,他也做到了分局的局长,算是升迁的不慢。不过以他的资质,要不是遇到温少,上面没有人,这辈子估计也就到头了……”   “十年了,”温谅的语气骤然冷冽起来,直视着刘天来的眼睛,道:“十年了,老刘你竟然还没认清一个人,算是无能的很呐。”   刘天来脸色突变,不是为了温谅从来没对他说过的重话,而是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道:“什么?耿超他……他……不会吧?”   这件事显而易见,耿超最近直接参与的机密,只有诱捕闵成业。而他以公安局的名义,当初对许复延报告的是集中力量进行治安综合治理的雷霆行动,实际上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听温谅的口气,似乎许复延知道了这次行动的内幕,而出卖他们的则是他一直信任有加的耿超。   “你现在打电话,让值班的人放了闵成业,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刘天来这才确认真的是耿超出了岔子,脸上一片白一片红,道:“温少,我现在去找他……”   “糊涂,现在找他有什么用?耿超既然投靠了许复延,难道你还能打老一的脸不成?”   刘天来似粗实细,纵然心里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的去找耿超的麻烦,那样简直在明白的告诉许复延,我这个局长当到头了。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对温谅表白心迹。   “去吧,先放了闵成业,反正咱们也准备过两天就放了他,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说是这样说,主动放人,跟被逼着放人,感觉上还是有区别的,只不过这件事温谅也不能完全做到理直气壮,面对许复延,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这口气。   等刘天来打电话回来,温谅的情绪似乎恢复了不少,懒洋洋的问道:“知道许复延为什么送我茶具吗?”   刘天来小心翼翼的摇摇头,温谅淡淡的道:“这套茶具是王劲夫送给他的礼物,不可谓不珍贵,却转手给了我……一是给我一次小小的警告,要我看到茶具就记得这件事,不要拿他当猴子耍;而第二层意思……”   “定窑花瓷瓯,颜色天下白,贵重就贵重在这个‘白’字上,可当这个白沾染上了污点,那就一文不值……”   “他要我做到纯白,至少对他而言是如此,看来这位许书记,已经不能容忍青州还有国中之国了……”   “青州,毕竟是他许复延的青州……” 第八百六十一章 小连环   早上六点,温谅从睡梦中醒来,抬头看看窗外,已然能听到夏蝉的鸣叫。进入了三伏天,青州仿佛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玉体横陈在市区的中心大道上,让每一个经过的行人从心底里面燃起熊熊的烈火,烧的整个身心都烦躁不安。   他伸了下懒腰,从床上一跃而下,先去洗手间简单冲了个澡,然后换了套休闲的运动短袖和短裤,清爽的短发配上平凡的脸庞,乍看上去,跟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沿着楼梯来到一楼大厅,透过落地窗,看到常成不知何时已经起来,正在院落里打拳,一招一式中神凝意静,沉缓松净,不僵不拙,一气呵成,起时若雄鹰凌云,落时如老树盘根,直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温谅走到旁边的葡萄架下坐了下来,静静的看了一会,鼓掌道:“好身手!这是什么拳法?”   常成其实早看到了温谅,也有意卖弄,一套拳让他耍的比平时更加的凌厉,闻声收了拳势,气不喘,声不颤,大热的天,额头上连一滴汗都没有,笑道:“小连环拳,没什么名气,只是梁方伍的入门拳罢了。”   不过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对这套拳十分的得意,温谅奇道:“小连环拳我听过,可梁方伍是谁?”   这倒也不怪温谅孤陋寡闻,梁方伍成名于民国,扬名于广西一带,又不像叶问那般有电影立传,所以知晓的人不多。   常成走过来拿起石几上的水瓶扬脖灌了几大口水,解释道:“……梁方伍是南少林佛家拳的一代宗师,尤其一身硬气功了得,素有两广铁人之称……”   听了常成的一番话,温谅才知道南少林还有这么一位人物,道:“我见过少林寺那些和尚打小连环拳,怎么跟你的不太一样?”   他前世里去嵩山少林寺游玩的时候,确实见过和尚们表演小连环拳,怎么说呢,说好听点是花拳绣腿,别说对敌,就是强身健体也够呛,说难听点,也就是个表演艺术,逗游客一乐呵罢了。   少林寺远在嵩山,常成不知温谅什么时候去过,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道:“当然不一样,我这套拳法学自梁方伍第五代嫡系传人,是从不外传的独家之秘,能跟那些天桥卖把式的逼吗?”   “哦?”温谅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既然是不外传的宝贝,你是怎么学来的?”   常成老脸一红,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了吧?”   一听有八卦,温谅哪肯放过他,道:“不提也成,这个月工资扣了……”   “别,别啊!”常成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来这一招,立刻屈服了,道:“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温谅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常成坐下来,先叹了口气,眼神突然变的悠荡起来,好一会才道:“那还是十几年前,我刚分到广西当兵,驻地离岑溪市不远……”   常成是有故事的人,从温谅见他的第一次起就明白了这一点,但听他讲完这个故事,还是觉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有些时候,或者说很多时候,人生总是比电影更精彩!   这个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结一下就是常成在岑溪当兵的时候,有一次休假外出,逛街时碰到小偷见义勇为,不料小偷也是有组织的,当下上来四五个人围住了他,手中还持有白花花的短匕首。那时候的常成还没有现今的百炼成钢,同时对付五个有武器的歹徒,后果不堪设想。危机关头,有个路过的女孩仗义上前帮忙,只是简单的几招散手就将小偷击倒在地动弹不得,引得常成侧目不已。   后来他才知道,女孩用的正是小连环拳。   将小偷交给闻讯赶来的公安之后,两人也因此相识,而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岑溪梁家的第五代子孙,芳名叫做梁婧。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处在了热恋之中,但结局就像所有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常成只是一个穷当兵的,家远在千里之外,又不能上门入赘,当然不讨梁家人喜欢。没有家长祝福的爱情是痛苦的,也是绝望的,两人最终和平分手,而作为分别的礼物,梁婧将梁家从不外传的小连环拳教给了常成,缘因拳起,也因拳散。   “前几年执行任务经过岑溪,我偷偷的脱队去瞧过她,虽然只远远的看了一眼,但看到她和她丈夫还有儿子在一起笑的很开心,知道她过的幸福,我也安心了……”   看的出来,常成对于往事已经释怀,不过温谅还是问了一句:“要是现在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常成眼睛里透出一股子凶光,道:“要是搁到现在……我干他奶奶的,家里人反对怎么了,先娶了再说,大不了生米做成熟饭……”   温谅哈哈大笑,道:“就冲你这句话,这个月工资翻倍!”   常成有点幸福不能承受之重,以他对温谅的认知,绝对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啊,斜眼疑道:“别又挖坑给我跳吧?”   “哪能呢?”温谅笑道:“本来想收买你,让你教教我这套拳的,不过既然是人家的不传之秘,不学也罢。”   温谅从来不是在意规矩的人,越是不传之秘,越是要搞来学一学,尤其这种古老的敝帚自珍的传统,导致了多少优秀文化的缺失,更是应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只不过因为这套拳对常成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临时改了口。   常成心中感激,嘴皮子却不服软,道:“教也没什么,只是老板你资质低,恐怕也学不会……”两人一边瞎扯淡,一边吃着从外面买回来的早餐,不知不觉已经快八点了,客厅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温谅制止了正欲起身去接电话的常成,自己走过去接起,却是温怀明的声音:“你手机怎么不接?”   温谅摸摸口袋,才想起换了衣服,把手机忘在楼上房间里了,道:“手机没带,老爸你怎么想起打这个电话的?”   “我知道你昨晚还在城里,家也没回,说不定是在西苑,就打来试试……”   温谅买西苑的事没有瞒温怀明,为的就是急着找人的时候,能有个联系方式,道:“怎么了,有急事?”   “你现在有空的话,来市委办公室找我。”   温谅挂了电话,眉头微微一皱。常成察言观色,问道:“秘书长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外乎为了给许复延表忠心……”   自从温怀明做了市委的大管家,温谅还从来没有跟他在办公室碰过头,一为避嫌,二来也是掩人耳目。可这一次温怀明点名要他去办公室,估计是许复延就昨晚的事已经给他敲过边鼓了,此时选在市委见面,自是向这位优柔寡断且疑心病颇重的许书记表明对此事的重视——这已经是公事,而不是家事了!   温谅冷冷一笑,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做做样子瞒得过谁去?也只有许复延这样的人,才会在意这些表面文章!   进了市委大楼,上楼梯的时候遇到了白薇,小姑娘脸色不太好,抱着文件低头直走,砰的一下撞到了温谅怀里。   “啊,对不起……”白薇抬起头,正要道歉,发现是温谅后惊喜的笑道:“小谅你怎么来了?”   温谅指了指楼上,道:“学校要交资料费,找我爸要点零花钱。”   白薇吐吐舌头,道:“秘书长刚和书记开完会回来,这会应该没什么事,要不要我领你过去?”   “不用了,虽然市委来的少,但路还是找得到的!”温谅打量她一下,道:“白薇姐,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没……”白薇伸手遮了下眼角,神色略有点慌张,道:“没事,可能天太热了……”   温谅微笑道:“确实天热,记得多喝水!”   “嗯!”   目送白薇匆匆离去,温谅摇了摇头,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小姑娘心中有事,但毕竟与己无关,也没多往心里去,转身上楼。   “咚咚!”   “进来!”   温谅推开了门,温怀明正低头翻找文件,道:“东西放桌上,我等下看。”   “秘书长,我可是两手空空来的,咱这人实诚,从来不送礼……”   温怀明抬起头,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来这么快?”   “您老人家召唤,能不快吗?”温谅一屁股坐到办公桌边上,手中拿起桌子上的小红旗,笑道:“许复延敲打你了?”   温怀明警惕的扭头看了看房门,道:“在这里喊许书记!”   温谅笑而不语,温怀明瞪了他一眼,道:“闵成业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市局开展综合治理,凑巧抓了一帮赌徒,闵成业就是其中之一。”   温怀明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简单?”温怀明气道:“那关山陈市长的秘书高天放又是怎么回事?”   耿超这家伙果然把一切都给许复延汇报的干干净净,温谅漫不经心的道:“只是顺手打听打听……”   “打听?”温怀明眉心紧锁,压低的嗓音透着怒火,道:“你糊涂!” 第八百六十二章 大难来临各自飞   耿超虽然参与了这次诱捕,也知道从闵成业牵扯到了高天放,但至于到底为了何事,别说是他,就是刘天来也不知情,所以温怀明才有此问。   看温谅还是一脸的不在意,温怀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许书记跟王副主任有交情不假,可人走茶凉,为了一个退居二线、远在关山的老领导,他至于跟你闹的不愉快?”   “……闵成业昨天才被抓起来,王劲夫远在省城,无论如何得不到消息,就是有关系有门路,也走不到许书记这里。可他一得到消息,立刻勒令你放人,直截了当,甚至有些急躁,连表面上的客气都不做一做,你不想想,到底为的什么?”   温谅心思一动,他只想到许复延这次不给情面,只是因为被下面人蒙蔽而来的怒气,却没温怀明想的这么远。   “莫非是为了高天放?”   温谅又有点不确定,皱眉道:“他高某人又跟许书记有什么关系?”   温怀明指了指他,叹道“枉你自诩聪明,怎么还想不明白,区区一个高天放,有什么能耐让许书记发你的脾气……有关系的不是自然不是他……”   不是高天放,那只能是他背后站着的陈宗智,温谅闻言更加诧异,道:“许书记跟陈宗智向来不是一路人,何时来帮他说话,看我要整他们,应该暗爽才对啊?”   温怀明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陈宗智背靠大树,水涨船高,据说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将出任关山市委书记,一步踏入省委常委行列,跟许书记不再是一个水平线的对手了。再说,如果于培东这届退休,省长吴文跃顺利接班,陈宗智必然更上层楼,对许书记而言,这样的人,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说到这里,温怀明犹豫了一下,表情有些困惑,也有些无奈。温谅何等眼力,自然看出老爸欲言又止,心中似乎有疑难抉择不下。   他起身给温怀明倒了一杯水,眼神坚定又无畏,递过去轻声道:“喝口水,天塌不下来。”   等他喝了口水,温谅晃了晃手中的小红旗,问道:“怎么了?”   温怀明双手捧杯,用掌心轻微摩擦了几下玻璃砂的杯面,小心翼翼的望了望门口,声音压得极低,道:“许书记好像对换届后自身的前景不太看好……”   温谅悚然一惊,手中正在摇晃的小红旗也猛的停了下来,望着温怀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许复延会对这一次的事反应这么大!   两人沉默了一会,温谅才开口问道:“你确定?”   温怀明摇摇头,苦笑道:“这哪是能够确定的事……只不过听他偶尔流露出来的意思,大抵有点摇摆不定……”   温谅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神抹过一道冷冷的光,道:“改换门庭……呵,就算到时候吴文跃容的下他,尹清泉会让他安安心心的另谋高就?”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别说改换门庭,见风转舵,就是昨日的死敌,今日便可推杯换盏,曾经的战友,转眼就能性命相搏,这里没有所谓的忠诚和信仰,过于迂腐和执念的人,只能成为别人青云之路上的踏脚石!   “真要到了那一天,尹清泉不过是个省委副书记,心里再怎么生气,还不是无可奈何……”   温谅听出他话里头的意思,讶然道:“副书记?尹清泉不是下一任省长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吗?”   “仕途上的事,岂有十拿八稳……许书记在京城也是有关系的,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尹清泉的省长位子,恐怕没那么稳妥……”   温谅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腿面,温怀明说的有道理,许复延不像脑后生有反骨的人,加上跟吴系势成水火,如果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至于这么早就开始思考后路。其实也说不上早,换队伍这种事,宜早不宜晚,要是等到尘埃落定再去投靠,自身的价值和将来在派系里的定位都要降低许多,许复延是聪明人,既然要赶集,当然要赶个早集!   可以想象,在换届之际,江东省上上下下暗流涌动,有许复延这样的想法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但按照常理推测,于培东纵然去位,也要安排好江东省的手尾,就算不能阻止吴文跃接任省委书记——他也没理由阻止,至少也要推动尹清泉上位接班省长一职,唯有如此,才能在后于培东时代,让省内的权力达到表面上的平衡,不至于让跟随他的人没了下场!   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官场上下,对于培东的能量还有多少的信心,因为用脚后跟也能想到,吴文跃必然不会希望自己做了一把手之后,还有别人对他进行制衡,阻击尹清泉是必然之事!   从许复延的动摇来看,吴文跃的阻击,显然已经初见成效!   温谅想了想,走到窗户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唐叶的电话,他俩很少这样直接联系,尤其在工作时段,但事不宜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铃声响了十数次,电话才终于接通,唐叶的声音中透着惊讶,显然也没想到温谅会这时候给她打电话。   “……刚刚在开会,领导们都在,我好不容易才找个借口出来,电话接的晚了……老板,是不是有急事?”   听到老板的称呼,温谅明白唐叶这会应该在安全的地方,说话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听说尹书记那边出了点小问题?”   唐叶歉然道:“我也是前天才听到一点风声,但具体如何还没有摸清楚,所以没跟老板汇报……”   “我们是局外人,看事情难免雾里看花不清晰,需要请教的时候,还是要跟局内人请教请教!”温谅的语气透着从来没有的凝重,道:“事不宜迟,此事优先处理!”   唐叶点点头道:“我明白,老板,给我一天时间!”   “好,明晚十点,老地方,我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温谅对温怀明道:“等等看,很快就知道尹书记能不能变成尹省长了……”   温怀明素知这个儿子不是鲁莽之人,有些时候心思之缜密,连他都暗中惊讶不已,可听了这番话,却仍然觉得不可思议,道:“谁这么神通广大?”   温谅没有回答,从窗户边踱回办公桌前,双手按在桌面上,目光直视着温怀明,一字字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爸,你也该另谋去处了!”   离开市委,温谅正要去见常成,却接到了安保卿的电话,于是驱车直奔大世界,在二楼包间见到了刚刚从关山赶回来的石头。安保卿坐在一侧,脸上满是笑容,道:“石头,给温少汇报一下。”   “是……”石头还是一脸憨厚的模样,道:“我带人找到莫小雅,跟着她回了家……”   温谅摆手打断了他,道:“具体的不说了,结果如何?”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只吩咐下面人去做,至于采用何种手段,就不是他需要过问的范畴了。石头明显还是嫩了点,换做安保卿,就绝不会多说这些。   “是,”石头转身从旁边的茶几上递过来一叠东西,有收据,有账本,有存折,有借条,还有一本小册子,密语般记着一些数字和人名,道:“根据莫小雅交代,她平时掌管着高天放一应开支,几乎知道他所有的勾当,最有意思的是,她有私下里记账的习惯,这些,这些……都是高天放这几年私下里采用各种手段谋取的私利,有的挪用公款中饱私囊,有的以权谋私收受回扣,还有几处房产和存折……”   温谅取过存折看了看,扔给了安保卿,笑道:“九哥,来算一算,以他的工资,要多少年才能攒这么多钱?”   安保卿凑趣道:“攒多少年不知道,但要想花这笔钱,得等他坐完牢出来了……”   温谅拿着这些东西站起了身,淡淡的道:“总要给别人留条活路,坐牢嘛,倒也不必……”   高天放从市府大院出来,胳肢窝夹着一个看上去有几分寒酸的公文包,一双皮鞋擦的一尘不染,不过他的心情明显没有鞋子那么的光鲜,眼中闪烁着一丝焦虑。倒不是虑别的,而是两天找不到闵成业,单位说请假,手机打不通,也不知道去哪里浪了。要是在往日,失踪就失踪吧,闵成业爱玩成性,闹失踪也不是一两次,甚至有一回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下属跑到三亚去玩了一星期,连他老丈人都找不到人。只是说好的这两天要转一笔钱到自己的户头,自己还要转给某个朋友做周转资金,要是耽误了事,搞的大家都不好看。   对了,还有莫小雅那个女人,也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处理了,既能让她不再纠缠自己,也能绝了后患——毕竟她知道自己太多的事,实在不行,就交给闵成业去办,对付女人,他比自己厉害多了。   正寻思要不要再去趟闵成业安置在某个隐蔽小区的私宅,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路边,后排的车窗摇下,露出了温谅的笑脸。   “高处长,赏脸一起吃个饭吧。” 第八百六十三章 魑魅魍魉算人心   竟然是他?   高天放的眼皮猛的一跳,心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已经远离了市政府的大门,不虞会有人发现。他犹豫了下,本来打算拒绝,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点点头,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开车!”   常成一踩油门,奥迪疾驰而去!   温谅选的地方在桑丘区一个刚刚开业没几天的茶庄里,装修的典雅中不失堂皇。走进大门,是一条幽静曲折的盘肠小道,周边红木雕栏,怪石林立,繁茂的紫藤花遮阳蔽日,一排排琉璃盏挂在走廊的两边,对映着草入帘厅、竹林听雨、晴耕雨读、渔舟唱晚、来今雨轩等等雅致的包间名字,看上去十分的高大上。   “好地方,温少怎么找来的?”   高天放毕竟是关山场面上的人,认识他的人要比他认识的人多的多,选一个像这样僻静的地方还是有必要的。   “朋友介绍的,我也是第一次来。高处,环境怎么样,还合意吧?”   “挺好,温少费心了。”   高天放一边应酬着,一边揣测着温谅来找自己的用心,按说上次在洗浴会所的事已经顺利了结,他再怎么彪悍,也断不至于事后再来找自己的麻烦,那样未免太无赖了。   一个能在江东闯出偌大名声的人,或许可以强势,但绝不会无赖!   进了包间,温谅以目示意让常成候在门外,亲手给高天放斟了一杯茶,笑道:“苏海运过来的碧螺春,雨前极品,别的地方很难尝得到。”   高天放不懂茶,对喝茶也没兴趣,尤其到了此刻依然猜不到温谅的来意,哪里有心思品什么雨前雨后。不过还是含笑道了声谢,接过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温少,不知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高天放终究忍不住,手中的清茶只喝了一半,放下茶杯问道。   温谅微微眯起了眼睛,此人城府不深,耐性也差,怪不得在市政府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捡漏才成为了陈宗智的大秘。   “其实也没什么事……”温谅端起茶杯,笑道:“上次多亏高处说和,才免得得罪了闵书记,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正好今天来关山办事,所以贸然来请高处吃顿饭……”   高天放无奈的举起茶杯,和温谅遥碰一下,将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却不知喝出了什么滋味没有。温谅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虽然明面上两人的身份似乎天差地远,但实际上十个高天放也比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有什么事值当折节来请自己的?   不过温谅不说,他也不好再问,只好耐住性子虚与委蛇。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高天放不得不承认,抛开私人因素,温谅实在是一个妙人,不仅言谈风趣,见多识广,而且毫无凌人之气,时不时的几句奉承,却使人如沐春风。   等喝过了茶,温谅吩咐上菜,几分钟后,服务生端上来的竟是色香味俱全的素斋。高天放愣了愣,抬头望着温谅,心中开始有点明白他今天的来意——因为整个江东都知道,陈宗智陈市长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极其讲究做法的素斋。   果不其然,温谅用公筷给他夹了一道菜,问道:“这里掌勺的大师傅据说都是从青州香积厨请过来,香积厨高处听过吗,那可是青州一个好去处……哦,对了,听说陈市长好美食,高处跟了陈市长这么久,一定也学了许多独门的鉴赏美食的绝技。来,请高处不吝评点一二,让我这青州来的土包子也长长见识。”   在江东省,除了灵阳,关山人向来看不起其他市县,而青州自古民风彪悍,更是以野蛮人示之,不过温谅此语只是玩笑话。   “哪里,其实都是外界误会了,陈市长不过偶尔在外面吃饭,平时都准点回家的,工作起来随便吃点馒头泡面都是常事……”   “是吗?”温谅停下了筷子,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子让人心颤的感觉,道:“可我怎么听说,陈市长在中悦酒店常年包了一间VIP套房,一个月有十天晚上都住在那……”   中悦酒店是关山的五星级酒店,挂靠在计委下面的一家对外贸易公司名下,平时省里市里的领导搞招待一般都选在这里,但不是有陈宗智这样的身份,想要开一间包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高天放眉头皱了起来,倒不是为了陈宗智在酒店里的包房,这年头在酒店有包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说一个省级市的市长,就是下面贫困县的县长,也常常拿着手里那点可怜的扶贫资金跑到大酒店里包房,并且一包就是几年。但问题在于,温谅是从何处得到这个消息,因为除了自己和酒店经理以及做客房服务的专属女服务员,不应该有外人知道才对——陈宗智又不是傻瓜,当然不会以他的名义在酒店里留下证据,这些事都是自己去办,用的也是私人的名义,温谅再神通广大,也很难查证到什么,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出来,其中包含的意思,不能不让人多想一想。   “温少说笑了,中悦VIP套房一晚上千块,陈市长哪里包的起……”   温谅笑了笑,打开身边的皮包,取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递了过去,高天放疑惑的接过来,翻开封面,瞬间脸色大变。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着日期和时间,比如三月九号,晚上十一点;四月十七,凌晨三点,诸如此类,换了别人一定看不懂,但高天放却不是别人,因为,这正是他的笔记本,那些日期和时间,是陈宗智每次去中悦的时候,他暗中偷偷记录下来的。   “你!”   高天放猛的站了起来,双目中喷射着怒火,道:“它怎么……怎么到你手里……”   温谅往椅子上一靠,欣赏着高天放的表情,好一会才微笑道:“你把东西交给了谁,我就是从谁那里拿来的。”   “莫小雅?”高天放嘴角咧了咧,脸上一片狰狞,恶狠狠的骂道:“这个贱人!”   说完他看也不看温谅一眼,掉头就走,可走到了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却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平时轻易能拉开的房门似有千金之重。   温谅悠然自得的夹了一块素鸡放进嘴里,毫不担心高天放就这样扬长而去。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无比的凝重,好像连蚊子都被凝固在空气中,无法再前进一步。   片刻之后,高天放的手离开了门把,又转身回到餐桌边。温谅指了指座位,淡淡的道:“坐吧,今天有时间,高处稍安勿躁,咱们慢慢聊。”   高天放双手紧握,大腿都在轻微的颤抖,其中有三分恼怒,但更多的却是对温谅的惊惧,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怎么拿到这本笔记,也不知道今天他来找自己究竟为了何事,正是这种未知,让他心中极度的不安。   过了一会,高天放慢慢坐了下来,以他市府大秘的历练,经过刚开始的惊慌失措之后,这会已经平静下来,道:“这笔记本不过是我用来练笔玩的,说明不了什么。”   “放心,我也没打算用它说明什么,你拿回去就好。”温谅毫不在意这个笔记本,正如高天放说的,它说明不了什么,道:“我只是想告诉高处,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咱们有一说一,还是别兜圈子的好。”   高天放倒是拿得起放得下,态度一下子放低许多,带点哀求的神色,道:“温少,我只是个小人物,在政府里混口饭吃,知道的不多,懂的更少,不管你要干什么,恐怕我都帮不上忙……”   温谅微笑道:“小人物?不是吧,高处在关山最繁华的地段有套三居室,西城和东郊还有两套二居室的房子,加上单位分的那一套单身公寓,省会寸土寸金,我知道的就有四套了,加上没查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什么单位什么地方的小人物能有这样的能力?高处,实在是过谦了!”   高天放的脸开始有点僵硬,道:“这……这,都是朋友的……”   “我明白,房子都挂在莫小雅的名下,可你猜纪委的同志会不会相信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女孩能拥有价值数十万的房产?尤其你跟这位女孩的关系非同一般……”   “如果这些还不算直接证据的话,那你存折上的八十万,不知道能不能解释清楚?对了,好像针对公职人员有个罪名,叫什么来着……哦,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加在一起过了百万,最少也是无期往上,死刑立即执行也不是不可能……”   高天放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滴,想要否认,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温谅也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眼神中透着无以言表的冷酷和无情,道:“高处也该明白,莫小雅知道你太多的事,她既然投靠了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的仕途前程,包括你的自由,现在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他掏出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了赵修杰,转过来竖在高天放面前,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按下这个电话,所有有关你的资料,包括莫小雅,都会移交给赵秘书长,将来是死是活,都靠你的运气了;二,”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的道:“你为我做一件事!” 第八百六十四章 三关难过   高天放瘫软在椅子上,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对他而言,这样的抉择实在是太难,固然不能让温谅真的把他交给赵修杰,可如果受威迫帮他做事,想想也知道是个无底洞,不定哪天兔死狗烹,自己照样得身败名裂!   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日后如何,那毕竟是日后的事了……   “当然了,如果你来为我做事,以后你在仕途上的前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敢说多么的光明,至少比你天天拍着陈宗智的马屁,苦盼着被放出去的那天来的实际。”威逼之后,当然要利诱,这是从古至今收人为己用的不二法门,温谅的话充满了诱惑,道:“一年之内,可以让你到青州或灵阳的任一县区挂职,两年后寻一个地方安置,就算不做正职,也是名副其实的二把手。说的直白点,我是生意人,讲究的是投入产出比,只有你在官场步步高升,对我用处才能越来越大,所以也不用害怕有一天成为弃子,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仔细想想明白。”   兴许是最后这番话打动了他,又过了半响,高天放抬起头,瞬间苍老了十岁,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道“我答应你!”   温谅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又成了刚才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和善少年,看的高天放心中一颤,扭过头去,竟有些不敢跟他对视。   温谅拿起桌边的茅台,给自己和高天放各斟一杯,道:“祝合作愉快。”   醇香四溢的茅台喝在嘴里也没了滋味,高天放小心翼翼的道:“温少,您是做大事的人,平日经手的钱都是千万以计,往来的也是省市领导这样的大人物,我这点偷鸡摸狗,利用手中的小权力赚点生活费的水平,说真的,又能帮您做什么呢?”   高天放不愧是秘书出身,伺候惯了领导,一旦下定决心,说话时的表情,姿态,动作都表现的恰到好处的谦卑和恭敬,任谁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温谅又给他倒了杯酒,笑道:“来,再喝一杯……其实呢,让你做的事很简单……”   高天放赶忙接过酒杯,送到嘴边刚喝了一半,听到温谅轻飘飘的说道:“你帮我扳倒陈宗智!”   “咳,咳!”   高天放一口酒呛到了喉咙,也顾不得失态,端着半杯残酒直愣愣的看着温谅,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道:“温少,别开玩笑……”   温谅的神色淡然如水,道:“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这人有个缺点,那就是从来不爱开玩笑。”   高天放又仔细打量下他的神色,确定这位小爷是在说真的,颤声道:“温少,正如我不了解您一样,陈市长的背景你可能也不了解,在江东省,除非于书记或者吴省长亲自动手,否则要想扳倒他绝无可能!”   “要是以前,江东政局平稳,想扳倒他确实难如登天,但现在换届在即,上上下下必然要经历一番动荡,只要乱局起,就会有机会!”温谅显得成竹在胸,清晰又稳健的声线,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道:“听过一句话吗,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陈宗智也是如此,你只看到他的强大,却还没有看到他的弱小,或者说,你已经看到了,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高天放支吾道:“我,我不明白……”   温谅循循善诱,道:“你身为他的专职秘书,一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隐秘事,对不对?”   “这个……”高天放总算明白温谅绕这么大一圈对自己威逼利诱为的是何事了,苦笑道:“就算知道一点,可陈市长眼下正得吴省长器重,等明年吴省长做了书记,想要靠这些小节来难为他,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高天放鼓起勇气说道。   “成大事不拘小节,所谓小节,向来不太被人看重,却也别忘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时候摧毁一个人,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只要瞅准机会,一根小手指就足够了。”   高天放若有所思,温谅笑问道:“陈市长除了喜欢美食,还喜欢什么?比如,玉石?字画?钞票,抑或是美人?”   高天放心中一动,犹豫了下,欲言又止,温谅鼓励道:“怎么,是不是想到什么?没关系,说来听听,权当做闲聊。”   高天放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低声道:“是有件事,大概三月份的时候,我才算刚刚走进陈市长的核心圈子,大多数的事他也不怎么瞒我,但我偶然发现,每个月总有几天我不知道他的行程,有次私下里问了老李,他只说不要多管,但笑的神神秘秘,我也就没有再关注过……哦,瞧我这乱的,老李是……”   “李铁柱,退役军人,市政府小车班的班长,陈市长的司机兼私人保镖!”   高天放小吃一惊,没想到温谅竟然连陈宗智的司机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不过话说回来,要对付陈宗智这样的人,计划要是不周详,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由此看来,温谅真的如他说的那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其实在刚才那一瞬间,高天放不是没想过去找陈宗智求救,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旦温谅将那些铁一般的证据捅给了赵修杰,于培东必然彻令严查,自己又不是陈宗智身边离不了的重要人物,又碰上换届的重要时期,可以肯定的是,权衡利弊之后,陈宗智必然会舍弃自己这个过河卒,说不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归根结底,能对自己忠诚的,唯有自己本身!   “对,就是李铁柱,其实他才是陈市长真正的心腹,事无巨细,没有他不知道的,只不过这人有点死脑筋,觉得陈市长对他有知遇之恩,平时谁的帐也不卖,就是陈市长让他杀人,估计也会一口应承下来。”   高天放提起李铁柱颇有点悻悻然,也难怪他有微词,人都是这样,当自己背叛的时候,看到另外坚持初衷的人,总会有种被打脸的刺痛感,口头上非议两句,也是人之常情。   温谅沉吟道:“也就是说,只有李铁柱和陈宗智自己知道那几天的行程?”   “嗯,一般都是在晚上,且工作不太忙碌的时候。”   “据你猜测,会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让他这么小心?”   “不好说,但老李说起这事时的表情,让我感觉应该是个女人……”   “哦,食色性也,真是女人也没什么。”   “但陈市长跟夫人向来恩爱,在关山官场也是有口皆碑,不像是在外面胡搞的人……”   “太阳未升之前,谁知道夜晚竟是如此的黑暗呢……”温谅难得的引用了后世某位诗人的诗作,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道:“江东有一个专情的于培东就足够了,我不信还会有第二个陈宗智!”   大权在握之人,极难度过三关,即权欲关,财欲关和色欲关,并不是说起初这人的本质就是坏的,只是一朝权在手,各种诱惑就会不请自来,日积月累,铜墙铁壁也要被腐蚀出一个口子,更别说活生生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官场大清洗,下马官员的罪名多样,但始终离不开这三者的范畴之内的原因所在!   “这是我要你办的第一件事,仔细查查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谁。”   高天放为难道:“这个……我真的不好办……”   温谅似笑非笑的道:“不是让你去跟踪,只要再有这样的情况,你立刻通知我,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就好。”   一听这么轻松,高天放立刻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道:“明白。”   酒过三巡,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高天放道:“温少,我下午还要开会,要不?”   温谅点点头,道:“好,你先走一步,我等下再走。”说完取过一张餐巾纸,写下了常成的手机号,“这个电话你记下了,以后能不见面就不见面,有重要的事通过手机联系。”   高天放认真记下,然后当着温谅的面掏出打火机烧了餐巾纸,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温谅在他背后幽幽的道:“还有件事,莫小雅那里你不要去了,放心,她也不会再来烦你。”   高天放身子微微一颤,答应一声,拉开房门,怀着不知是高兴还是恐惧的复杂心情黯然离去。   高天放离开不久,一个人推门进来,竟是本该在苏海经营碧螺春的叶智伟,他知道温谅今天要在这里见客,却一点也好奇见的是谁,为的什么,对他们这种人而言,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温少,对这里的观感如何?”   “不错,有风格,有品位,谁设计的?”   叶智伟犹豫了下,勉强笑道:“设计的人你也是认识的……”   温谅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穿着黑色裙裾的影子,眉头微微一皱,道:“猫娘?你不是把她也带到关山了吧?”   “没,我哪会这么不懂事,”叶智伟眼角跳了一下,忙解释道:“正好在吴州时偶然说起要来关山开间茶庄,猫娘闲着无事,就帮忙设计了一下装修风格,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这间茶庄其实是温谅授意安保卿开在关山的一处秘密据点,特别修建了几条可供出入的私人通道,以后约人见面或者商谈要事,都可以来这里碰头,既保障了安全,也免去了四处找地的麻烦。叶智伟只是来先期督建,等准备就绪,还是要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里来经营。   “哦,”温谅轻笑道:“看来猫娘在吴州待的有点闷了,你回去问问她,要是没有意见,九哥会安排她近期去明珠玩一玩,那边可是腐朽的资本主义世界,比起吴州有趣多了。”   叶智伟后背几乎出了一层冷汗,真希望自己刚才没有走进这个房间,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心中却在发愁捅了这么一个窟窿,回头怎么给安保卿交代。   “还有,晚上我要在这里见个朋友,除了你,让其他的员工都回去休息。”   离开茶庄,温谅拨通了雷方的手机,道:“雷哥,对不住对不住,家里有事耽误了,我这会才到关山,眼看着就天黑了,你在哪?好,我马上过去……瞧你说的,对你我有什么信不过的,要不是牵扯到了投资基金的股份转让协议,咱们口头上一说不就得了嘛……”   跟雷方碰面的过程无趣又恶心,当雷方志得意满的拿到转让协议,突然问道:“老弟,听说你跟夕姐有点意见不合?” 第八百六十五章 会心一击   温谅神色微微一变,转瞬又掩饰住了,笑道:“雷哥哪听来的谣言?没有的事!”   雷方何等锐利的眼神,早把温谅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没有就好,你跟夕姐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照我说,该服软的时候要服软,男人哪点面子才值多少钱,对不对?”   温谅低垂着头,不置可否,道:“雷哥有心了!”   雷方不再提这茬事,兴致勃勃的问起了基金会的下一步动作,温谅浅尝辄止的给他介绍了一点情况,等于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道:“……再过一两个月,泰铢的交割期一到,宁夕会选择平仓后转向下一个目标……”   雷方眼睛都要冒出红光,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赚几倍的利润,这样的好事这辈子可能也只有这样一次了,急不可耐的问道:“会转向哪里?”   温谅沉默了一会,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宁夕可能有自己的打算……不过雷哥且放宽心,她出身沃顿,关系网遍布全球,曾经的同门师兄弟现在大都在各大对冲基金和商业银行任职,对国际金融大势的掌控力非同一般,一定不会让你的钱打了水漂……”   “嘿嘿,都是温老弟成全,哥哥多谢了!走,找地方咱们大吃一顿!”   温谅站起身,摇摇头道:“吃饭就算了,我还有点小事,改日再和雷哥一醉方休!”   雷方也不强留,等送走温谅,他仰躺在沙发上,双手垫在脑后,视线停留在天花板的一角,脑海里反复品味着刚才两人的对话。虽然温谅足够的狡猾和冷静,但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一点点的不同,这点不同很隐蔽,也很微弱,要不是自己用心留意,估计又会被他糊弄过去。   看来,子萱说的没错,宁夕真的跟温谅有了芥蒂……   雷方的唇角慢慢溢出一丝笑意,笑意中有嘲讽,有快意,还有一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晚上十点多钟,唐叶按照温谅给她的地址来到了这家新开的茶庄,在常成的引领下从秘密贵宾通道直接进了包房。房内很暗,只开了数盏瓦数不高的壁灯,温谅坐在一边的角落里,仿佛一道并不存在的影子。   唐叶心头一紧,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气氛,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走到近前,看着这个男孩的脸,眉心皱在一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柔和的侧脸在光影的遮掩下,竟显出几分斧刻般的棱角分明。   她没有说话,轻轻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温谅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望着她笑道:“晚饭吃了没?”   开口就是家常,夹杂着沉静的声线,让唐叶紧张的情绪随之一宽,道:“也不是很饿……”   温谅拍了拍手,常成推门进来,道:“老板?”   “让厨房做点吃的送过来,你在门口盯着,别让任何人接近。”   常成答应一声,转身离开。温谅径自问道:“打听的如何?”   唐叶收敛心神,低声道:“尹清泉确实遇到了麻烦……”   “哦?”温谅扬了扬眉。   “大概十天前,中组部来省里调研,由副部长李邵东带队,干部一局和二局的随行人员有二十多人。不过李邵东此人向来低调,对下属约束极严,他们一行入住省委招待所后极少公开露面,而被约谈的相关人员也都被要求保密,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唐叶梳理一下思路,道:“但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应该是某些被约谈人员在谈及尹清泉的工作表现时泼了脏水,或者也不能说泼脏水,只是旧事重提,将以前的事又重新拿出来恶心人……”   江东省换届在即,中组部派人来考察一下候选人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过大多时候,这种考察都是走走过场,一个大省的权力更迭,牵扯到多少幕前幕后的利益交换,岂能是简单的调研考察就能决定的?   但话说回来,你又不能不重视这种看似走过场的考察,因为要是有人在被约谈时表露出对候选人的不满和不尊重,至少说明你对整个大局的掌控力有问题——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解决不了,如何让领导信任你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旧事重提?”温谅前后两世对尹清泉的履历都不太了解,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劣迹竟能让人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作为攻讦的把柄。   “恩,大概九年前,尹清泉还是秦台市的市委书记,也是江东省冉冉升起的一个政治明星,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大力开展基础设施建设,并因地制宜,借助当地矿产丰富的优势,通过招商引资等手段,将一个经济落后、生活贫困的地级市GDP产值连翻了三番,一时有追赶关山和灵阳的气势。”   温谅来了点兴趣,道:“呵,没想到尹清泉还有点水平……”   在这个年代,会当官懂当官的人不少,但会搞经济懂搞经济的人实在不多,但凡知道点经济学的人,只要人缘不是太差,平步青云是没有问题的,怪不得尹清泉用了九年就从一个市委书记升到了省委副书记,不算坐火箭,但也绝不算慢。   唐叶道:“有水平不假,但运气着实差了点……就在他如愿高升、离开秦台不久,秦台就爆发了一次垮塌式的经济危机,先是一些中小型矿产企业的资金链断裂,老板矿主纷纷出逃,这些矿业大都吸储了当地老百姓的钱,一夜间损失了半辈子积蓄的群众聚集到市委市政府讨说法,在当时闹的很大……”   温谅疑惑道:“虽说尹清泉负有一定责任,但毕竟是在他离开秦台之后发生的危机,想要撇干净也不是太难。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用这件事来做文章,怕是没什么杀伤力。”   “当然,如果仅仅这样的话,某些人也不至于煞费苦心的旧事重提。”唐叶冷冷一笑,道:“当时上访的群众里有一个叫邓夹子的人,是这帮人推出来的领袖,跟市里的交涉对话都由他负责。邓夹子多次拒绝市委提出来的解决方案,并将矛头对准了已经离任的尹清泉,说他跟矿老板内外勾结,知道他们非法吸储却放任不管,且收受贿赂、侵吞国有资产,还扬言要组织万名群众到京城去集体上访等等。事件持续了半月有余,始终得不到妥善解决,在又一次协商不果、返回家中的夜晚,邓夹子被一辆经过的农用三轮车当场撞死……”   温谅露出凝重的神色,道:“意外?”   唐叶摇头道:“在那个节骨眼上,恐怕没人相信是意外,按理说应该查个水落石出,但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不了了之……邓夹子的家属拿了一大笔补偿不再追究,三轮车主被拘留了十几天就放了出来,至于那些上访群众,因为群龙无首,很快被市里的工作人员包片安抚住了,或许是害怕遭遇跟邓夹子同样的意外,反正让秦台市上下束手无措的群体事件就这样被瓦解了……但在事后,新任秦台市委书记因为此事被党内记过,一直仕途蹉跎,到了退休再无寸进,反倒是尹清泉早一步脱身,一年一个台阶,最终到了今天的位置……”   “那,这次中组部的考察怎么又扯到了尹清泉身上……”   唐叶左右看了看,凑到温谅近前,吐气如兰的道:“因为有人举报,说发现了新的线索,足以证明当年的邓夹子之死,跟尹清泉有推脱不掉的关系!”   温谅沉吟不语,越想越觉得对方这一手玩的极妙。要是放在平时,别说拿一件几年前的旧案,就是新鲜出炉的案子,也未必能动的了尹清泉一根毫毛。但好死不死,中组部此次考察的目的,是要调整江东省下一届班子成员,尹清泉作为重点考察对象,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爆出跟刑事案件有牵扯,简直是会心一击!   唐叶静静的看着温谅,没有做声,等待他消化完这些内幕消息后作出下一步的安排。房间内闪烁着昏黄的灯光,从一侧的窗户缝隙吹进来轻柔的晚风,让本就静寂的环境更显得静寂了几分,也是在这一刻,唐叶才猛然发觉,自从两人认识以来,抛开那天夜里的意外,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近的呼吸可闻!   温谅的眉不浓,眼角有些向下,脸庞平淡无奇,他也从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俊男子,但唐叶不知为何,心口却忽然跳动了起来。   她虽然未经人事,但跟着庄少玄的那些年,目睹过蒲公英里发生的那些世上最淫邪最无耻的勾当,心境比之身经百战的妇人更加的淡然,很少会有这种小儿女心态。   “你觉得,尹清泉是被诬陷的吗?”   温谅的声音将陷入别样心思的唐叶惊醒过来,她先小心翼翼的偷看一眼,见他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才略微放松了一点,道:“是不是诬陷不重要,重要的是,尹清泉能不能从这一次危机中安然脱身……” 第八百六十六章 穷则变,变则通   “不错!”   温谅赞赏的看了看唐叶,对目前的现状而言,尹清泉是不是跟邓夹子之死有关,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大人物的视野里,尹清泉出任江东省省长是不是更有利于各大派系的平衡和妥协,是不是更有助于稳定江东省的政局稳定,是不是更有利于中央政令通行和对地方大省的掌控?   除此之外,都是枝梢末节!   而尹清泉能在这些年坐稳江东省第三把手,并有望硬顶着吴文跃的不待见向第二把交椅进军,背后当然是有人的。   温谅问道:“尹清泉背景如何?”   “这个不太清楚,只是隐约知道跟京城某位前领导人有故交,他能做到省委副书记,也是京城那边发了话的。吴文跃在江东除了于书记无人敢制衡,尹清泉能跟他对着干,除了于书记的暗中支持,内里还是有底气的。”   官场上的事一向云山雾罩,特别是背景关系,不是核心圈子里的自己人,一般很难拿到精准的资料。往往看上去十拿九稳的东西,很可能是某人为了抬高身价的自吹自擂,或者故弄玄虚,牵强附会,只为让别人信以为真,而真正手眼通天的主,不到关键时候,你根本看不到他的能量有多大。   “于书记怎么说?”   尹清泉的问题,关键还要看于培东,只要于培东一力支持,加上他自身的背景,挺过这一关难度不大。这时就看出温谅的便宜之处了,别人要想知道于培东的真实想法,无不要调动一切关系,然后费劲心思,绞尽脑汁的试探,打听,揣摩,还唯恐揣摩错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却可以直接通过唐叶接近于培东的内心深处,仅仅这一点,就让他节省了无数的资源,稳稳的将别人甩到了身后。   唐叶两条细弯的娥眉蹙成一个让人心疼的形状,歪着头困惑的道:“于书记只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   温谅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于培东此言透着两层意思,一是这件事确实对尹清泉造成了不良影响,二是事情还有转机,所以才要静观其变,等着对方将底牌翻出来,再见招拆招,冷静应对。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过了片刻,温谅突然问道:“关于尹清泉跟邓夹子之死有关系的证据是什么?”   话一出口,温谅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这样机密的东西,一定牢牢的掌握在中组部调研小组的手中,连于培东可能也不知情。   果不其然,唐叶摇头道:“查不出来……不过按常理推论,就算邓夹子之死出自尹清泉的授意,以他的精明也不可能留下什么证据才对……”   温谅分析道:“杀人不是杀猪,一定要有人暗中布置安排,而这个人也一定是尹清泉的心腹,会不会是吴文跃的人找到了他,并拿到了他的口供,所以才有信心对尹清泉发难?”   唐叶盯着温谅的眼睛,道:“老板的意思,似乎认定尹清泉真的涉案了?”   温谅微微一笑,眼中无惊无波,道:“尹清泉是不是涉案,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一被攻讦就倒台,那整个官场没有人能完整的干完一个任期!”   唐叶也是一笑,别说尹清泉,就是她能在省报走到如今,明里暗里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深沟暗壑,既然入了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圈子,就要承受历尽狂沙始得金的磨练。   成,则生。   败,则死!   再没有第三条路!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唐叶问道。   “按照于书记的指示办!”   “嗯?”唐叶美丽的大眼睛中一片迷茫,于书记没说什么指示啊?   温谅以手蘸着茶杯,在桌面上写了四个字:静观其变,然后用食指在“变”这个字上点了点,道:“这就是于书记的指示,穷则变,变则通,接下来就看咱们如何能将这个局面变上一变……”   唐叶若有所思,道:“可是从哪里入手呢?”   “还记得闵成业吗……”   正说话间,常成敲门进来,手上端着一张漆木托盘,托盘上是两只热气腾腾的大碗,还有四碟精致的小菜,他苦着脸道:“叶总说今晚提前给所有人放了假,连大厨都睡下了,这会再叫起来怕引起不便,没办法只好我自己下厨……”   温谅扑哧乐了,道:“你做饭能吃吗?”   常成不好意思的道:“我刚当兵那会,在炊事班干过一阵子,别的不怎么会,但大锅饭做的还行。”   温谅还不知道他有这段经历,果然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书里的内容,招招手道:“端过来看看,做的什么?”   “阳春面……”   温谅无语,歉然的对唐叶道:“这人是大老粗,估计厨艺也就是个幼儿园水平,要不你凑合吃点?”   唐叶展颜一笑,风情晃动人心,道:“常师傅的手艺,一定是极好的。”   事实证明,隔行如隔山,常师傅的手艺果然是不行的,阳春面看似简单,其实很考究厨艺,跟蛋炒饭,酸辣土豆丝一样,属于易做难精的种类。不过唐叶为了打听消息,忙碌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吃起来口感还不错,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几句,让常成美的屁颠颠的。   吃完了饭,常成收拾好碗筷离开,唐叶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闵成业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老板怎么想起他来了?”   温谅笑道:“闵成业是小人物不假,但小人物也有他存在的价值,而闵成业的价值,就是他跟高天放狼狈为奸,是一丘之貉……”   “高天放?”唐叶并不知道温谅前天对付闵成业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诧异道:“陈宗智的大秘?”   “对,”温谅漫不经心的道:“今天下午,就在距离这间房子不远的另外一个房间里,他已经决定从今往后跟着我做事了。”   唐叶的檀口微启,真真正正的惊呆了!   第二天一早,温谅从关山赶回青州,直接去了大世界,见到安保卿时,可以看出他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一副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温谅笑道:“怎么,叶智伟都告诉你了?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猫娘送到明珠市去?”   安保卿苦笑道:“我知道温少一定有理由的,只是,只是我自个还没想明白……”   “送猫娘去明珠,当然不是因为她在吴州耐不住寂寞,参与了茶庄在关山的运作!”温谅揉了揉太阳穴,让疲惫的大脑暂时得到一点休息,道:“叶智伟不知道,你应该清楚,我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这些许小事哪里会跟她计较……让她去明珠市,其实对你,对她都好。”   安保卿抓了抓脑袋,道:“我还是不明白……”   “猫娘待在吴州不是长久之计,当时让她在那边安身只是事急从权,但你可别忘了,苏海还有一位大小姐,蒲公英之所以灰飞烟灭,正是这位主的手笔。此女神通广大,说不定知道猫娘的所在,而她又有点神经质,不定什么时候发起疯来,猫娘的安全实在可虑。”   自从知道上官晨露之死的真相,还有燕黄焉赤裸的玉背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温谅对燕奇秀的警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说句腹诽的话,也许从鱼清浅惨死的那一晚起,燕奇秀已经疯了!   更为关键的是,这个疯子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只要在长刀所及的范围内,不管敌人朋友,都有被伤到的可能性。   “温少你不是跟燕……那位关系不错吗?”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咱们实力虽然弱,但也不能把身家性命全寄托在跟别人的关系上……”   其实温谅对安保卿的话也不尽不实,以燕奇秀的视野高度,哪里会单单看到猫娘这样亡命天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旦关注到猫娘,所谋的必然是温谅本身。   而温谅所虑的,一是和宁夕决裂在即,燕奇秀要是得到消息,对自己会不会还一如往日的和善?二来,他自己也心中不安,和燕黄焉藏匿上官深雪之事,一旦露出一点马脚,必然会万劫不复。而猫娘跟安保卿的关系,安保卿与他的关系,都是可以顺藤摸瓜摸到他的核心之处,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猫娘转移出去为好。   要不是这次在关山正好。   安保卿没有说话,显然也在考虑利弊,吴州虽然有危险,但毕竟在自己能插手的地盘之内,要是到了明珠,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旦遇到什么事,只能束手待毙。   温谅继续道:“另外,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在苏海吴州,猫娘注定要隐姓埋名,重见天日的那天不知何时才能来到,可要是去了明珠,那边天高皇帝远,无论是燕还是庄的触手都暂时无法触及,我保证会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再找一份工作,可以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安保卿神色一动,是啊,没人想像老鼠一样永远生活在黑暗下,恐惧,担忧和茫然时刻伴随左右,如果有选择的话,能自由的生活在阳光下,一定会是大多数人唯一的选择!   他都可以想到,听到这个消息,猫娘会是怎样的激动,安保卿不再犹豫,站起来一躬到地,道:“温少的大恩大德,我替猫娘先谢过了。”   温谅忙扶起他,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我客气什么。”   心中却想安保卿跟猫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这几年帮了他不知多少忙,却从没见他这样郑重其事的感谢过,今天却为了猫娘弯下腰,感情真是非同一般。   安顿好猫娘的事,温谅问道:“罗蹊呢?”   “还在依山,他举办的那个时尚佳人大赛已经落下帷幕,还有点收尾工作要处理。”   “我先去睡会,你打电话让他现在赶回来。”   尽管紧赶慢赶,罗蹊回到大世界也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温谅熟睡正酣,他和安保卿都不好去叫醒,只好坐在包房外间保持沉默,茶几上的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温谅还没有醒的痕迹,罗蹊忍不住问道:“老九,温少找我什么事?”   安保卿还沉浸在猫娘即将去明珠市的消息中,头也不抬的道:“温少的心思谁猜的到,或许有重要的事吩咐你吧。”   “其实也不是太重要,但我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交给罗总办最合适。”温谅笑着从里间出来,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罗蹊和安保卿同时站起来,罗蹊先问了好,笑道:“请温少吩咐。”   温谅摸了摸鼻子,表情却有点似笑非笑,道:“我想让你去和一个人做生意,然后最好骗的他倾家荡产……” 第八百六十七章 娇媚亦成金   吩咐完罗蹊要办的事,不理他一脸蒙圈的迷糊样子,温谅又转头对安保卿道:“还有个情况你派人关注一下,湘楚省柳城市寒古县有一位退休老职工,名字叫李三顺,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出了点问题,你让石头,或者另选一个机灵可靠的人去那边看看,要是能跟他的家人联系上最好,注意不要暴露身份,尽量装作记者或者热心人士都行。如果联系不上,就暗中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传回来……”   温谅离开之后,罗蹊和安保卿面面相觑,都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两件事所为何来。罗蹊挠头道:“我的差事仔细想想,或许温少跟这人有仇,整的他倾家荡产也说的过去。可你这个是什么意思?一个退休老职工,少说也有六十了吧,又不是什么大美人,至于派人盯梢吗?再说了,柳城离青州十万八千里,怎么就得罪温少了呢?”   安保卿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还是那句话,温少的心思咱们可猜不透……专心办事吧。”   “咚咚!”   “进来!”   左雨溪正伏案审批文件,一身淡紫色的及膝长裙,不仅勾勒出动人的身体曲线,更将白皙如玉的笔直小腿呈现在空气中,长长的秀发盘在了脑后,只从鬓角垂下几缕遮住了半边俏脸的轮廓,远若青山的娥眉似乎一位丹青妙手,用尽毕生的功力研磨而成,清丽的脸蛋透着天山雪水流过后的冷冽,点漆如墨的星眸凝聚着里历练后的智慧和城府,即看不到喜怒,也看不到好恶!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办公桌的另一侧,从温谅的方向看过去,如同看到了一幅信手拈来的油画,于明暗、厚薄、冷暖的立体之间,无声的诉说着动人的那一幕幕。   突然,温谅有点不忍心打破这种美到极致的画面,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什么事?”   左雨溪没有抬头,以为是进来汇报工作的下属,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应,才愕然往这边看来:“啊?”   古人爱以春花秋月来比喻美人,可在温谅看来,世间最美的一刻,莫过于真心爱着的女子看到自己时那发自内心深处的惊喜!   左雨溪猛的跳了起来,手中的签字笔掉落在地上弹了弹,远远的滚到了角落里,她提着两边的裙裾,快步跑了过来,雀跃的好像一个小女孩。   说起来,两人也有好多天没有见面了!   “慢点,别摔倒了。”   温谅伸出手,将左雨溪牢牢的抱在怀里,闻着扑鼻而来的清香,在她的耳边轻声笑道:“想老公没?”   左雨溪埋首在他的肩头,道:“那你呢,想我了没?”   温谅的答案十分直接,忽一用力,将她整个身子抱住,好像要揉碎了融合在一起。   一番激情过后,也幸好无人打扰,温谅帮左雨溪擦拭一番,整好衣裙,手指刮过她的脸颊,停留在唇瓣之间,低声笑道:“雨溪,你越来越诱人了!”   左雨溪吐出嫩芽般的舌尖,媚眼如丝勾魂,道:“你不喜欢吗?”   闺房情事,越是端庄拿捏越是无趣,左雨溪妙就妙在此处,与外人时万般冰冷如霜,可面对温谅却又有千万般娇媚无常,着实让人爱不释手。温谅差点又有了兴致,亏得尚有理智,知晓此地不是驰骋鏖战的场所,强忍了下来,转头看到她刚刚在审阅的文件,拿起了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刚才见你看的十分专注……”   说到正事,左雨溪恢复了清冷的神色,道:“也没什么棘手,只不过是广平县的某些人,觉得我没有给他们面子,所以来削我的面子来了。”   温谅细问端由,才知道广平县教育局报上来一份文件,是关于取缔一所乡办小学的申请。这个文件看似简单,实际却不怀好意。这两年左雨溪在青州大力推行的“民转公”工作,目前已经接近尾声,改制和转正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也有了妥善的安排,期间还爆发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冲突,都被她一一压了下来,但也直接导致了一些被损坏了利益的人的不满。在国内做事,这是避免不了的结果,要么别怕得罪人,要么什么事都不要做,既想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又想四平八稳的当老好人,从古至今,这样的牛人还没有一个。   而广平县正是这次教改的重灾区,不仅民办老师的管理混乱,就是公办也是一团糟,主管教育的副县长和县教育局局长坑瀣一气,上下其手、买卖编制不知捞了多少好处,而民转公的推进直接让他们最大的一个财源被封死,所以联合起一部分教育系统的干部职工对抗市局的工作安排,导致广平县的民转公推进一度落后。   左雨溪新官上任,正急于立威,有现成的出头鸟送上门,自然不会放过,不知走什么途径抓到了教育局长的把柄,通过市纪委把他搞下了台。不过此人倒也有点骨气,在监狱里把所有罪证担了下来,才让那个主管副县长安全脱身,当然了,这位副县长也有自己的关系,后台据说还挺硬!   而左雨溪也不欲让人觉得她太过跋扈,在官场上有时候要懂得后退一步,整人不是目的,目的是让“民转公”这项利民大计按时按质完成,而这些工作千头万绪,繁琐异常,都需要下面这些有着丰富教育工作经验的人去做,真要是不听话就撤职,一轮下来还有多少人干活就不一定了。   接下来广平县自是一马平川,再没出过乱子,那个副县长也销声匿迹,老实了许多,没成想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候,却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   左雨溪冷笑道:“……这所乡镇小学地处偏僻,山路崎岖难行,条件十分艰苦,周边七个村子才有十七名学生在此就学,老师包括校长在内也只有三个,一个公办,两个民办我亲自去视察过,还让市局拨了专款帮他们建了阅读室和操场,按照局里的安排,这里其实就是我的包片小学,一应联系都由我负责。不过由于这次民转公考核严格,学校里的两名民办老师没有通过考试,她们也曾经托人找过我,但我又怎么能开这个口子?”   温谅听明白了大概,道:“所以广平县就以师资力量不足要取消这所小学?”   “不错!”左雨溪眼中透着怒火,道:“我正准备在全市的民转公工作告一段落后,再安排这所小学的老师岗位,不仅补足三人,还要再调一两名过去,给孩子们开设音乐课和体育课。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着手,就接到了广平县教育局的申请……”   “这位新局长倒是前仆后继,明知道前任栽在你手里,还敢给你唱对台戏……呵!”   “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出意外,应该是某人不甘心上次丢了颜面,才故意来恶心我的……”左雨溪美丽的眼眸里闪烁着冷厉的光芒,道:“你恶心我不要紧,我也根本不在意,只要不影响工作,我不会跟你计较。可为了恶心我,却让十七名孩子无学可上,选官选才,取人取心,单单这个心,我就不能容他!”   一所小学的存在与否,看似无关紧要,其实却涉及到了那一群数量虽然不多,但也应该拥有平等接受教育的权利的孩子们。从来喊着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官员们,其实又有几人真正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一杯酒一顿饭,民脂民膏任取任求,却懒得去看看那些危房中朗朗读书的衣衫褴褛的少年们,最痛心之事,莫过于此!   温谅看着眼前的左雨溪,却发觉她比刚才承欢之时更美了几倍,伸手轻轻按在她的手背之上,沉吟道:“要不要我派人去查一查这位副县长?”   左雨溪一笑摇头,道:“你有多少大事要办,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好了,放心吧,真正动起手来,青州上下,未必有人是我的敌手呢。”   温谅知道左雨溪这一年间为了工作付出了多少心力,也知道她以女子之身立于官场其实比男人更是艰难,却也没想到她每走一步都有这么多的桎梏,连民转公这样全省关注的重点项目都被人掣肘如此,可想而知其他工作又是何等景致?   不过,这也是鱼跃龙门,扶摇直上的必经之路,没有在基层的百炼成金,一旦登上更高层面的舞台,终归也只是黯然收场而已!   “好吧,我相信你。”温谅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不过一旦有困难,一定要让我知道!”   左雨溪清冷的容颜浮现一丝温柔,点点头道:“嗯!”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敲门进来,大概三十岁许,长相虽然不算秀美却也端庄圆润,一身得体的衣服透着精明干练,看到温谅在房内,微微一愣,还当他是别处来汇报工作的人,略一打量就转开了视线,对左雨溪道:“局长,等下还有个会,咱们该出发了。”   “好,你先下去到车上等我,我马上就来。对了,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左雨溪轻描淡写的指了指温谅,道:“这是青河豆浆的温总,温总,这是办公室的刘主任,刘芳菲。”   温谅笑着点了点头,知道这人是左雨溪的心腹,不然不会介绍给自己认识,他的头衔有很多,但对青州人来说,青河豆浆无疑是最有代表意义。刘芳菲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青河豆浆何时有了个温总,李胜利和司雅静她是如雷贯耳,却对什么温总没有印象。不过她也是聪明人,明白左雨溪不会无缘无故的特地做介绍,脑海飞快的转过了数个念头,突然身体一僵,望着温谅有点吃吃的道:“温……温总你好!”   她终于知道眼前这人就是私下里不少人在议论的那个少年,本来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在话到嘴边时收了回去,脸蛋憋的通红,颇有些手足无措。   温谅瞧在眼里,也有些好笑,但他处世手段周到,自不会让左雨溪的人难堪,笑道:“我有自知之明,应该没有帅到让刘主任惊讶的地步,所以不用紧张,什么总不总的是用来骗人的名头,在教育局这里,是左局长说了算!”   左雨溪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在下属面前,她还是要维持一点女强人的本色。刘芳菲听温谅说的有趣,心下也舒缓了几分,又闲聊了两句,就知趣的离开了。到了楼下坐在局长专用的桑塔纳里,暗暗想到:这个人似乎也不是传说中那样可怕,并且跟左局长的关系应该极好,看来当初有温左联合帮许书记稳定了青州局面的说法也不是空穴来风……   楼上的两人自然不知简单的介绍会让这位刘主任浮想联翩,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温谅笑道:“刘芳菲什么来历,你要引为心腹,可要仔细调查调查……”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道:“这是为我办事的人,你不要有什么坏心思。”   温谅百口莫辩,道:“好好,我不问了还不成。你等下要开什么会?”   “要去省里一趟,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根据我听到的风声,应该是教育部准备筹备高校合并事宜……” 第八百六十八章 聊天聊成了老师   温谅愣了愣神,下意识的道:“高校合并?”   “嗯,省教育厅高等教育处的张科长是我朋友,跟她聊天时提到的……”左雨溪微皱眉头,神思中有点疑虑,道:“不过,或许是道听途说也说不定。之前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从80年代至今,教育部对大学教育的思路一直很明确,所以才有211工程计划的实施,这才不过六七年而已,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所谓211工程,是国人耳熟能详的名号,这项教育工程从1990年初开始酝酿,到了当年6月,国家教委制定全国教育事业十年规划和“八五”计划时,提出了到2000年前后建设100所重点高等院校的目标。百年大计,教育为本,90年方才制定的国策,十年目标还没实现,一般而言,确实不应该再做大的变动,故此,左雨溪有疑惑,也是情理之中。   她展眉一笑,将这事抛到脑后,道:“管他呢,我现在的精力都在民转公上面,合不合并,随他们去……你等下去哪里,顺路的话我稍你一程?”   说话间她便要和温谅出门,刘芳菲还在楼下等着,不料温谅却一把抓住她的皓腕,表情少有的露出了几分严肃,道:“不,雨溪,下一阶段,你的主要精力必须转移到高校合并的事情上!”   左雨溪讶然,扭过头望着他,道:“为什么?青州作为‘民转公’试点,目前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我听张五谷张厅长的意思,下一步就要成立全省教育系统‘民转公’工作小组,我很可能出任副组长,并以青州模式为模本,全面主持推进全省的民转公工作……谅,你也明白,这对我的将来是何等重要……”   “民转公”是针对教育系统二十多年来的一次全新的改革,经过优胜劣汰,将全国数以百万计的民办老师纳入编制之内,可想而知会改变多少人的人生和命运,就算不考虑仕途前程,单单从社会意义和人生价值来说,这都是功德无量、足以宽慰平生的大事。   而左雨溪在青州搞的风生水起,显然已经得到了张五谷的认可,如果下一步再能主持全省的民转公工作,纵然只是暂时的,也必将对她的未来产生重大影响。   不过,当高校合并到来的时候,这些都将不值一提!   苏海大学,吴州大学,江越大学,江东大学……多少后世声名显赫的巨无霸高校,都将在这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合并中诞生,由此而形成的关系网、人脉圈以及仕途和社会上的资源,将超出过去数十年的总和!   这是一场教育系统的饕餮盛宴,错过了,会后悔一生!   温谅拉着她重新坐下,正色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跟你细说,这样吧,你先去开会,如果确定会议的议题是高校合并,切记一点,一定要张五谷主动请缨,哪怕放弃担任全省民转公工作小组副组长的机会也再所不惜!”   换了其他任何人,就算是左敬亲自开口,左雨溪也必然不会在付出了这么多辛苦之后,而即将收获的前期,将胜利的果实拱手让人。不过自从跟温谅认识以来,左雨溪已经养成了言听计从的好习惯,或者说,哪怕温谅给她挖了一个坑,她也心甘情愿的闭眼跳下去,更何况温谅绝对不会害她!   “嗯!我知道了!”左雨溪点了点头,水一样的眼眸中满是柔柔的情意!   温谅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蛋,入手处滑如凝脂,道:“乖!”   离开了教育局,温谅正要去碧雅思见丁枚,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看了看,按下了接听键。   “喂,温少吗,我是齐舒!”   温谅的手机号除了少数亲密的人外,也只有上次见面后给了齐舒,所以刚才已经猜到是她,笑道:“在哪呢?”   “刚睡醒出门,温少要是有时间,一起喝杯茶?”齐舒的声音淡然且清澈,很难想象以前的她,会是那般烟视媚行的样子。   “好,你订地方吧。”   齐舒想了想,道:“别的地方我也不太想去,还是来香积厨好了。”   香积厨的生意并没有因为齐舒和猫娘的先后离开而一落千丈,反倒在张起云的打理下越来越火,温谅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张起云早早的候在门侧,恭敬的引领他从一条隐秘的走廊到了后面的一间房子。   “温少,齐总在里面等您。”   “有劳了!”   “不敢,不敢,能为温少服务是我的荣幸。”张起云越发的恭敬,他不知道齐舒出狱后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和害的她入狱的温谅又走到了一起。但他的聪明在于,只需用心管好香积厨的生意,其他的不多问,也不多管。   温谅推门而入,齐舒坐在正对面的矮几边上,双腿交叠垫在臀下,齐耳的短发自然垂撒,一身简单至极的宽大夏衣,遮掩住了起伏有致的身材,不施胭脂的俏脸缺了华丽的精致,却多了娴静的柔美。   涅槃重生,不过如是!   “你来了!”   齐舒仰头微笑,曾经沧海的双眸觅不到一丝一毫的城府和心机,纯净的宛若一池从未有人涉足的清泉。温谅受她感染,心情似乎也轻快了许多,学着她的坐姿在对面坐下,道:“还不知齐小姐竟也是茶道中人……”   齐舒耸耸肩,姿态大方好看,道:“哪有呢,今天才是我第一次泡茶。”   温谅向来口花花惯了,差点脱口而出这算不算我有了你的第一次,不过幸好忍了下来,面对如今的齐舒,说这样的话无疑侮辱了彼此。   “哈,那我可要尝一尝。”温谅接过她递过来的香茶,品了一口,笑道:“说实话,水平有待提高。”   齐舒闻言大笑,娇躯不住的颤抖,几乎要趴在茶几上,好一会才抬起头问道:“作为绅士,不是应该不管好喝与否,都要违心的夸奖几句吗?”   温谅摇头道:“我不是绅士,齐小姐也不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人,既然如此,何不直话直说,省心省力呢?”   齐舒坐直了身子,凝视着温谅,轻轻笑道:“我等的,正是温少这一句话。”   温谅将手中茶一饮而尽,悠然自得的道:“怎么说?”   “直话直说……这几天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要去关爱女孩基金会做事不难,难就难于如何让温少完全取信于我……不急,先听我说完,我当然不是信不过温少,也知道温少既然邀请了我,对我也有足够的信任,但仅仅这样,仍然不够!”   齐舒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精明能干,口中徐徐道来,让温谅不得不作出仔细倾听的姿态,道:“出狱这几日,我研究了一些国内外的慈善基金的案例,虽然不算入门,但比起以前至少多懂了一点点,说的直白些,基金会的主要任务是花钱,而花钱,却是一门极大的学问。”   温谅眼睛一亮,道:“只听齐小姐这句话,就知道我没有找错人。”   从来人们都知道赚钱难,却不知花钱更难,尤其慈善行业,远不是大手一挥、四处撒钱那么简单,齐舒有此见解,其实已经算是入了门!   齐舒淡然一笑,不把温谅的赞誉放在心上,道:“我今天来见温少,其实是想得到一个承诺。”   温谅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给与齐舒绝对的尊重,道:“你说!”   “我要有基金会的全部权力,如何运作,如何投资,如何筹建,如何扶助,全都交给我处理,你不能干涉,也不能过问!”说这番话的时候,齐舒眼睛不眨的盯着温谅的脸,仿佛要把他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   温谅毫不迟疑,几乎接着她的话尾说道:“好,我答应了!”   这次轮到齐舒愣住,道:“温少,你确定听明白我的话了么,不用想一想,考虑一二?”   温谅亲手给她和自己倒满了茶,递过去一杯,道:“这本来就是我想说的话,只是害怕齐小姐过于劳累,才一直没有说明。现在知道你有这份心,我当然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哈!”   齐舒接过杯子,感受着透过玻璃传入掌心的那点暖意,更暖和的却是尘封在深渊处的心,自从被顾时同抛弃之后,她以为这一生不会再信任一个人,也不会再被人信任,可温谅方才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将可能价值数千万的基金会交于自己,这种大度和器重,就是跟顾时同最巅峰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她垂下头,默默的饮完清茶,道:“温少,其实刚才我只是出言试探,只要你有一点的迟疑,我就可以安心的拒绝去基金会工作。请原谅我,利用了你的好意!”   温谅何等聪明,自然早想明白齐舒今天的用意,她定是在回家静思之后,还是怀疑自己的用心,所以今天提出一个看似谁都不可能接受的条件,以此来堵自己的口,也好让她看清自己的真面目,从而死了出世之心。   这不能怪她,任谁有她的经历,都不可能再这么轻易的相信一个人,温谅柔声道:“齐小姐,你我都是从黑暗中走过的人,但是只要坚持走过去,必然会看到亮起来的那一缕光。我坚信这一点,希望你也能深信不疑!”   齐舒默然良久,抬起头,笑的如斯灿烂,道:“以后叫我小舒吧,虽然我比你大,但在我的心里,你是足以作我师长的人!”   温谅不易察觉的扭了扭屁股,聊天聊成了老师,跟泡妞泡成了好人,到底哪一个更悲惨一点? 第八百六十九章 百花丛中一点翠   既然商议已定,择日不如撞日,温谅改变行程,直接送齐舒到关爱女孩基金会上任,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将一应权力全部交到她的手中。齐舒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自是不会让温谅失望,表现的落落大方,沉稳持重,三言两语在众人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从某方面说,美女在取得别人好感方面,总是占有男人比不了的便宜。而基金会毕竟是慈善组织,能在这里工作的人,崇尚的是理想、价值和精神方面的体现,或多或少会有几分扶危济世之心,办公室政治虽然不可避免,但绝对在社会平均值之下,因此以齐舒之能,温谅并不担心她会掌控不了局面。   “如何?”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温谅扭头看着齐舒,笑着问道。齐舒耸耸肩,道:“尽力而为!”温谅正要说话,看到谢言一身青色的连衣裙夹杂在散去的人群中正往楼下走去,他招了招手,喊道:“谢言!”   谢言回过头,见是温谅在叫自己,眼眸里掠过一丝难言的惊喜,忙快步走了过来,在两人身前立定,道:“温总,齐总……”   齐舒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柔声道:“叫我舒姐吧,这两个月跟在我身边,也好帮我理清一下基金会的头绪。”   她是聪明人,知道温谅既然安排谢言到基金会来,当然不会只是给她一个打暑期工的场所,最重要的目的恐怕还是要锻炼她,打磨她,如果真的是可造之材,将来肯定另有重用。所以不用温谅交代,就把谢言留在自己身边跟着做事。   温谅笑了笑,对齐舒的善解人意心照不宣,道:“还不谢过齐总?”他还真没那么厚的脸皮,当着外人的面叫齐舒小舒。   “谢谢舒姐,我一定会努力做好工作的!”   又说了两句闲话,温谅准备离开,齐舒微笑道:“我先去熟悉下环境,让小言送你下去吧。”   温谅本想说不用了,不过看了眼谢言,有些话需要跟她交代一番,改口道:“也好,你去忙吧。”   走出基金会大楼,外面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夏日当空,都显得步履匆匆,谢言默默跟在温谅落后半步的位置,默默的看着男孩宽厚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在大学里主持晚会,演讲,辩论,无不给人伶牙俐齿外向活泼的感觉,可面对这个人,她还是当初那个懵懂而又拘束的小女生。   “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吗?”   “嗯?”谢言正想着自己的心事,闻言呆了一呆,才明白过来是温谅在给自己说话,俏脸上飞起一团红晕,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嗯,我不怕吃苦。”   “这个苦呢,”温谅斟酌着语句,道:“跟以往你吃过的苦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你以前虽然受了不少委屈,但毕竟还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至少吃得饱穿得暖,有爱你疼你的家人,苦,但也快乐着。但你跟着齐舒,即将要面对的是这个国家最贫苦,最可怜,也最让人心碎的一面……”   谢言认真的道:“我知道的,基金会的同事给我看了一些资料,以前也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些,我有心理准备。”   温谅摇摇头,道:“亲眼所见,跟道听途说的差距,就像地球与太阳那么远……那些地处在大山深处的村落,没有公路,没有电灯,甚至没有干净的饮用水来源,少无所养,老无所依,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入目所见,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忍不住落泪。以我对齐舒的了解,她不会相信书面上的资料,反倒会亲自到最偏远的地方去考察,去摸底,去亲眼看看哪些人才是最需要基金会帮助的。而要去那些地方,首先要经过体能上的折磨,翻山越岭,起早摸黑,有时候遇到暴雨,山路泥泞,遍地险峻,一不留神可能就会出现意外。但身体上的煎熬倒还是其次,我们有专业的设备和专业的团队,能将危险降低到最低,最主要的是,当你看到那一张张纯朴的脸蛋,注视着那些清澈又充满了渴望的眼神,一个个营养不良导致的干瘦羸弱的身体,却深深痛恨于自己力量的渺小和无力,不能为每一个孩子都建造一个优良的生活环境,而是必须做出权衡之后的选择,千中选一,万中选一,那种痛苦的来源,不在于身体,不在于周边,而在于自我的灵魂!”   “灵魂,多么遥远又虚无的词汇,可能许多人会对此嗤之以鼻,但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灵魂有高下,有美丑,有善恶,有黑白,当你越是善良,越是充满爱心,越是想要帮助他们,从中受到的痛苦反而会越发的深沉。”   温谅转过身,直面着谢言,他们之间隔着一只手的距离,却恰好在路边屋檐的遮掩下,一个站在了暗处,一个站在了阳光下。阳光下的谢言皮肤白皙,容颜秀丽,身子高挑而富有青春气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能不能在面对这样的磨练时坚持下来,不迷失,不自责,不困惑,不绝望?   而他在女孩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将她抛到这般历练心志的大火炉里,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也太激进了一点?   “所以,如果你现在后悔的话,我会跟齐舒说一声,让你只负责基金会办公室的工作,而不必跟她各地的跑。”   温谅的眼神真挚又温柔,散发着一种让人着迷的味道,道:“说心里话,我不太同意你现在就到山区去,想去的话,大可等你大学毕业之后,有的是机会。但我也知道,齐舒既然今天开口让你跟着她,想必已经打算用着两个月的时间带你下去历练一番。不过,去与不去,最终还要你自己拿个主意!”   谢言跟温谅认识快有两年了,还是第一次听他对自己说这么多话,也知道他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心中填满了无法言表的感激。她也是第一次没有躲闪温谅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到里面一样,轻声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温谅没有再多劝她,谢言出身平凡,家境困难,不像许瑶宁小凝那样的天之骄女,身份高贵,也不像纪苏孟珂杨阳她们家有余资,无忧无虑,但她却有一点,是众女所不及,那就是坚韧!   坚韧不拔!   关爱女孩基金会要做的事不伟大,不神圣,更不有趣,从考察到立项,从扶助到投资,从单对单包片到长时间跟访,一点点,一丝丝,细腻,繁琐,重复,所以许瑶做不来,宁小凝不会做,纪苏或许愿意,但无法坚持持久,她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唯独只有谢言,愿意做,也能做的好。   她就像那百花丛中的一点青翠,不出众,但让人过目难忘!   “好,既然你下定决心,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等你胜利归来,我请你吃一顿青州最好吃的饭!”   谢言重重的点头,不知为何,心中的所有紧张不翼而飞,俏皮心起,双手背负在臀后,玉立婷婷,娇声笑道:“最好吃的?是哪里呀?”   温谅愣了下,似乎被谢言这一瞬间绽放出来的容光所摄,继而哈哈大笑,道:“保密!”   安排好基金会的事,温谅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先跑到青河豆浆吃了顿饭,然后和李胜利司雅静碰了头,了解了一下最近青河的运作,知道他们扩张有力又不失条理,步伐稳健且松弛有度,除了江东本省,在苏海省和江越省的布局也开始初见成效,下一步准备试水松沪市,大有得陇望蜀之意。   松沪市作为华国魔都,东部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向来是商家必争之地,青河豆浆的定位虽然在于中下,似乎与魔都高大上的格调并不一致,但不管是魔都还是废都,构成这座城市的基础是中下层的平民,青河的目标受众,正是这一批最广大的群体。   “选好址了吗?”   要进军松沪,第一炮不容有失,至于如何运作,如何站稳,如何宣传,温谅已经不再过问,他只抓住核心一点,选址在哪里?就像麦当劳和肯德基一样,每一家分店最重要的,也是最耗费时间和成本的,就是选址!   选对地方,成功一半,选错一地,则满盘皆输。   司雅静打开电脑,打开一个名叫瀛海威时空的网站,找到松沪市的地图,然后在一个地点用鼠标做了标注。温谅讶然道:“能上网了吗?”   记得上次他来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脑还只是一个摆设,一般做点简单的办公和文案数据资料汇总,没有连接网络,WIN95的界面也让他颇有点不适应,只是点开看看就再没有关注过。   “嗯,前不久刚去邮电局开通了,我觉得有趣,就让公司物流部的同事教了教怎么用……你看,这样一点,就能看新闻,这里是论坛,能跟各行各业的人探讨,还有这里……这叫什么来着,对,信息高速公路!”   温谅能感受到司雅静的兴奋,就像这个年代第一批接触到网络的国人一样,他们的视野和世界,在连接到网络的那一刻,被无限制的拓宽,但只有两世为人的他明白,在不久的将来,也正是因为网络,国人的世界也被无限制的缩小!   瀛海威……   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熟悉是因为从瀛海威开始,国人知道了互联网,但也因为互联网的发展特性,瀛海威很快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不为后来人所知晓。   “这家网站怎么样?”温谅突然问道。   “还可以吧,内容比较丰富,就是时不时会掉线,并且上网的话必须使用他们设计的专门的登陆程序,这个比较麻烦一点,其他的还好。”司雅静并不知道温谅问起这话的用意,但还是尽可能的说的详细,道:“瀛海威时空现在是国内最著名的网站,听说还从国企兴发集团和京城信托公司融资了上千万,实力雄厚,最近最火的是结合明珠市回归做的一个《网上延安》的活动……”   两世为人,温谅当然知道《网上延安》这一个当年最知名也最失败的网络企划,笑道:“盛极必衰,不出一年,这家网络公司就到头了。”   司雅静惊讶的望着温谅,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个论断。温谅没有多做解释,摸着下巴想了想,后世三大门户网,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先后成立,反正创图科技做的正是通信网络这一行,要不要也来掺合上一脚呢? 第八百七十章 一千万倍的好生意   对比后世,没有几个亿几个亿的烧钱,根本别想在互联网世界站稳脚跟,而现在要想入行,所需要的投资成本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不过温谅一直对做门户炒概念没什么兴趣,他的目标还是在于实业,加上国内互联网市场成熟的太晚,直到2000年前各大互联网巨头基本还处在迷茫、试验和瞎搞阶段,2000年后要不是借助移动梦网开始坑蒙拐骗,加上大量风投资金入市,恐怕早都坚持不下去了,所以这两年温谅的精力或者说注意力并没有往这方面倾斜。   但归根结底,未来的世界属于互联网,他布局创图科技正是为为了做准备,先做基础和硬件,然后在此基础上再开始做内容和软件,不过今天司雅静的话让他有些改变了主意,与其坐等国内市场成熟,不如进来引导市场往正确的方向行进,这样不管是对社会资源的合理利用还是民众生活的积极改善都会有好的影响。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让那些正在挣扎求生的几大门户有样学样,变成日后更加强劲的对手,温谅并不在意。   做生意,不一定要把所有的对手斩尽杀绝,互联网的市场有无限大,完全可以容纳下任何一家公司健康的活下去!   从青河离开,温谅给尹颙打了电话,说了另组建一个网络科技部的构思,由他组织公司各部门进行论证,并于今年年底正式运行。尹颙虽然不知道温谅为什么突然想要在这个时候开拓互联网,但创图做的就是跟电信设备有关的项目,后备人才不计其数,随便抽调点人手就能开工,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温谅对副驾驶座的司雅静笑道:“多亏你今天提醒了我,不然再等几年,说不定会失去先机。”   司雅静抿嘴一笑,道:“你那么有主意,就别给我脸上贴金了。”   温谅要伸手过去,道:“是吗,让老公看看,脸蛋这么滑,有金子怕也贴不上……”   司雅静的俏脸红了红,温谅的女人里只有她身为人母,但也只有她在面对温谅调笑时总是带着点莫名的羞涩,身子往边上躲了躲,嗔道:“开着车呢,小心点……”   温谅只是开她的玩笑,开车自然要安全第一,收回了作怪的手,道:“图图最近怎么样,胖点了吗?”   “千万别说她胖,”司雅静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眼眸中流露着遮不住的笑意,道:“前天我给她穿了件新裙子,人家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特别不高兴的告诉我不要穿。我问她怎么了,她不说,哄了好久才支吾着告诉我自己太胖了,穿着裙子不好看……”   温谅一阵大笑,道:“图图这么小就知道漂亮了,一定是跟着她的漂亮妈妈学的!”   司雅静不依道:“我哪有?”   “还不承认,国外的科学家已经研究证明,爱美是一种遗传学特征!”   司雅静歪头看着温谅,猜疑道:“真的假的?”   温谅叹了口气,道:“希望咱家图图别遗传你的笨就好了……当然……是假的了……”   “你又捉弄我!”司雅静羞恼的道,要不是温谅正在开车,说不定要扑过去狠狠的咬他一口。   将司雅静送回了家,温谅顺便上楼看看图图,不成想小丫头太久没看到温谅,闹起了小情绪,扭过小脸愣是不搭理他。温大叔抓抓脑袋,又是拌鬼脸又是讲故事,最后就差趴下来给人当马骑了,图图才破涕为笑,仰起头,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充满了小心的希翼,道:“我要三天见一次爸爸……”   看着图图清澈如镜的眼眸,仿佛荡漾着无数的童真,但在童真之下,却是一个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那就是对她而言,童年,没有爸爸!   温谅早已经取代了亲生父亲在图图心目中的地位,可他实在太过忙碌,根本无法真的承担起一个父亲该承担的责任,比如,陪伴!   所以图图很懂事的对温谅说,要三天见一次,温谅心口一酸,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嘴巴张了又闭,却无法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图图乖,哥哥很忙,有时间一定会来陪你玩的,好不好?”司雅静忙走过去,将图图抱起在怀里,柔声的开解道。然后对温谅微微摇头,让他不必在意小孩子的话。   温谅暗叹口气,凑过去在图图的小脸颊上亲了亲,笑道:“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去世纪乐园玩水上划艇,小船会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然后唰的一声冲下来,溅起的水花都有这么高呢……”   温谅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图图高兴的点点头,小孩子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登时把刚才的要求给忘了,拍着手道:“好的好的,我要玩!”   走到楼下,温谅再抬起头,看到司雅静抱着图图站在窗户边,小丫头不舍的目光让他差点不能狠心离开。温谅冲着她摆摆手,突然伸舌头瞪眼睛做了个怪脸,逗的图图咯咯直笑,这才掉头上车。   碧雅思这会正是生意好的时候,里面进进出出的不少于一二十号人,不过丁枚不在店里,问了辛欣,她也说不清楚,只说跟什么朋友出去了。温谅有点纳闷,丁枚的朋友圈不大,也就是市委家属院周边的邻居,还有农机厂以前的职工,但自从她开了店,整天忙忙碌碌的,跟那些朋友来往不多,会是谁来找她呢?正好丁兰出去办事回来,拉着温谅进了里间,眉宇间透着焦虑,道:“小谅,有件事我想想不对,还是要对你说……”   “三姨,别急,您慢慢说。”   丁兰犹豫了下,道:“最近……最近……”   温谅察言观色,问道:“是不是关于我妈的?”   “嗯,”丁兰咬咬牙,下定决心的道:“反正我觉得这事必须得给你说!是这样,大概一个多月前吧,大姐去鱼泉服装城进货,在大巴车上认识了一个叫林玉芬的苏海人,这女人在一家公司上班,公司叫什么来着……等等,我有她的名片,”她翻了翻上衣口袋,找到一张做工精致的名片递给了温谅,道:“就是这家神雨投资金融公司,我姐也不知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参加林玉芬她们公司正在做的一个投资项目,号称有一千倍的回报率……”   “哦?”温谅拿着名片前后看了看,除了林玉芬,区域经理,神雨投资,固定电话等几个名目外,名片上并没有透露其他信息,到:“什么投资项目,三姨你知道吗?”   “那个林玉芬跟我也讲过,说是什么国家级的项目,在西部湾经济区,初期投资三万八,一年之内就能赚到三千八百万……”   “西部湾经济区?”温谅扑哧一笑,道:“钱有这么好赚?”   “就是说啊,”丁兰皱眉不展,道:“我听着都觉得心惊胆颤,可大姐被林玉芬拉去听了几次什么创业讲座和投资筹备会,回来就一门心思想要入伙。我对这些也不懂,就劝她给你说一声,可她却不仅不说,还让我也保密,准备到时候给你和姐夫一个惊喜。”   温谅暗想,惊喜恐怕没有,惊吓倒是有一点。   “我寻思着她可能只是嘴上说说,等过段时日心思冷了,我再劝劝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大姐昨天突然把店里所有的流动资金全都拿走给了林玉芬,包括上次降价促销活动,其实也是钱没凑够,急着把衣服卖出去给林玉芬凑钱,要不然那些衣服根本不用那么低的价卖,现在店里的账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说到这里,丁兰望着温谅,诚恳的道:“小谅,这些事本来我也不该多嘴,这是大姐的店,她想要怎么用钱花钱我也不好说什么,可假如对方是骗子呢,骗了她可怎么办?毕竟好几万块钱啊!”   温谅不急不躁的笑道:“不需要假如,这家劳什子的神雨公司,肯定是骗子无疑。”   “啊?真的啊?”丁兰猛的站了起来,脸色煞白,道:“那,那大姐她,她……”   “没事,没事,三姨你先坐,继续说,”温谅拉着她坐了下来,道:“我妈总共投了多少钱?”   “我算算,应该有六万多块,她投三万八算一个名额,每个人还需要拉三个名额才正式算数。”   “哈,服装店还挺赚钱嘛。”温谅也没料到老妈手里现在有这么多钱,估计光服装店的流水还不够,应该是把家里的积蓄都投进去了。   “你,”丁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也知道温谅不是曾经那个小孩子了,不能说什么气恼的话,埋怨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这么悠闲悠闲的……”   “没关系啦,昨天钱才划走,现在也跑不到哪去,再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还有这家公司在嘛?”温谅淡然道:“这群骗子去骗别人我也懒得管,但骗到我老妈头上,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洗脑大法好   晚上十点多钟,丁枚推门进来,看到温谅坐在客厅看电视,惊讶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就回来了,去店里找你你不在。”温谅笑着站起来,接过丁枚手里的纸袋,打开个口子往里面瞅了瞅,看到一叠不知是杂志还是文件的东西。   丁枚弯腰换上拖鞋,语气有点闪躲,道:“白天啊,跟朋友去逛街了……别翻了,那是我借朋友的,明天还得还给人家。”   温谅将纸袋放到一边的鞋柜上,问道:“吃饭了吗?”   “和朋友吃过了……”   温谅笑道:“什么朋友啊,一会工夫都听你提到三次了。老妈,虽然我老爸经常不在家,但您的立场可要坚定啊。”   丁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一把拧住温谅的耳朵,怒道:“瞎说什么呢,有一阵没收拾你,屁股痒了是不是?”   “别别,疼,疼!”温谅惨叫道:“我错了,老妈你松手先。”   “哼!”丁枚又拧了一下才松开手,道:“整天跟个猴子似的,没大没小。”   说完就去了卧室,过来一会换了身家居服来到客厅,手里还拿了个计算器,坐在沙发上噼里啪啦算了算,顿时眉开眼笑,乐的都快不知身在何处了。   温谅凑了过去,道:“算什么呢,这么开心?”   “去去,一边去,小孩子懂什么!”丁枚推开温谅,目光还留在计算器上的数字,从个位开始将那几个零又数了一遍。   “三千八百万……这是?”   “没……没什么。”丁枚喜滋滋的把计算器收了起来,回头望着温谅,宠溺道:“儿子,以后别在外面拼命,你娶媳妇的钱妈改明就给你赚回来!”   温谅摸摸鼻子,道:“这个不急……妈,来,这边坐,咱娘俩聊聊天。”   丁枚奇怪的看了儿子一眼,身子挪过来,道:“怎么了,今天怪怪的,发烧了?”   说着伸手来摸温谅额头,温谅哭笑不得,道:“我好着呢,就是天天在外面跑,我爸也忙,你一个人打理碧雅思,累不累啊?”   “哎呦,知道心疼妈妈了,今天太阳是打哪出来了?”丁枚笑嘻嘻的捏了捏温谅的脸,道:“碧雅思那边都是你三姨在管,我最近……”   她一时说漏了嘴,神色有点不自然,温谅见火候也差不多了,道:“也不能都让我三姨操心,现在做生意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被骗。前几天我在外面听说苏海省那边有人搞非法传销,骗了好几千万跑路了,很多人一辈子的积蓄一下子打了水漂,有的人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丁枚吓了一跳,道:“真的?”   非法传销并不是新生事物,早在90年代初就开始悄然风行,国家也多次大力打击取缔,且进行广泛的报道宣传,所以不说妇孺皆知,却也不是什么新名词了。   “哪还有假?”温谅加重了语气,道:“其中一个才四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老的少的哭的要死要活,真是惨极了。”   “这些黑良心的,政府就应该全部抓起来枪毙!”丁枚气的浑身颤抖,好一会才消停了点,疑惑道:“小谅,你说这非法传销到底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多人上当?”   传销的本体其实是直销,世界直销协会对直销有着明确的定义,在固定零售店铺以外的地方(例如个人住所、工作地点或者其他场所),由独立的营销人员以面对面的方式,通过讲解和示范方式将产品和服务直接介绍给消费者,进行消费品的行销。   其实说白了,直销就是厂家将商品直接卖给消费者,取消了代理商和零售商这两个环节,世界上很多伟大的推销员都做过这种工作。但当直销进入国内,却被一些人利用聪明才智进行了巧妙的变种,于是变成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商业模式——传销。   “非法传销呢,就是给你介绍一种没有任何价值或者价值远远低于价格的商品,比如化妆品、文具、服装等等,让你通过销售这种商品来发展下线,而不是销售给需要它的消费者……”温谅一边不厌其烦的给丁枚详细介绍了传销的种种特征,一边注意打量着她的神色。   果不其然,丁枚如遭雷噬,却还抱着希望,自语道:“不会的,林玉……她说这是资本运作,跟买卖东西不一样,最安全了,不一样……”   “资本运作?”温谅沉声道:“最可恨的就是所谓的资本运作,连个实打实的商品都不用造,拍脑袋编造一份计划书,空中盖楼,就地画饼,许以成百上千倍的回报率,简直骗死人不偿命!”   “啊?”丁枚的脸瞬间变的苍白,双目无神的望着手中的计算器,只觉得脖子上被栓了一根绳索在缓缓拉紧,嘴唇翕动,好一会才对温谅说道:“我……我可能上当了……”   温谅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丁枚认识到自己入了骗局,再寻求解决之道,却不是成心吓她,忙道:“发生了什么事,妈你慢慢说,就是被骗了也不要紧,如今儿子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丢个十万八万全当打水漂了,不要紧。”   见儿子一副土豪气质,丁枚略略松了点气,道:“是这样的,之前我在车上认识了一个女人,要投资一个国家级的大项目,……”   丁枚将事前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温谅,其中细节要比丁兰说的详尽。林玉芬既然能从苏海跑到江东来发展下线,自然已经将神雨公司那一套洗脑大法运用的出神入化,先是带着丁枚去了关山市一处容纳2000余人的高档小区,在一栋上下两层、装修精致的复式住宅里见到了二三十位从江东各地市过来听创业会的投资者们,这些投资者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往上,最老的一个大约有六十岁左右,有老师有白领有国企职工有退休干部,归纳一下,那就是大抵都属于中产阶级,手中有点闲钱,或者说努力挤一挤还能挤不少钱出来。   丁枚本来还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电视上经常说的传销,但见了这么多有身份的人在,而且环境并不像电视上看到的那么脏乱差,疑心就慢慢的去了,然后她们集中观看了由一个据称是林玉芬副手的男子运用投影仪播放的大型PPT讲座,全面详细的讲解了这个西部湾经济区的项目运作由来、方式和预期回报,内容详实,直观,生动,让人过目不忘,印象深刻。听完讲座,是分组讨论,由十几个打扮入时、精明干练的美貌女子一对一的进行问卷调查,比如你对项目有什么疑问,有没有投资意向,有的话在资金方面压力大否等等等等……   如此一番车轮战下来,丁枚虽然还没有决定投资,但至少从心里面觉得这家公司规模大,有实力,做事靠谱。接下来一个多月,林玉芬又跟丁枚接触了十数次,通过她,丁枚知道了西部湾经济区在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这是一次数十年才能一遇的重大机遇,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三次改变个人阶级命运的重要时刻,还看到了神雨公司总裁和许多政府高层的合影,卫栖文、于培东也赫然在列。跟着林玉芬还承诺,只要入股之后,隔段时间还要带她们这批投资者组团到西部湾经济区实地考察,不出三年就能得到回报……   温谅皱着眉头,听丁枚的描述,这家神雨公司明显已经摆脱了睡通铺、吃咸菜靠着管束拘禁来洗脑骗人的传销公司的初级阶段,进入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另一个阶段,行骗的对象也由底层老百姓变成了中产阶级,入股的门槛也从普通传销的几十元几百元直接上升到几万元,甚至很可能已经洗白上岸,在当地政府拥有巨大的关系网络,但也正因如此,一旦深挖下去,不用猜也是一个惊天大案!   温谅本来只是打算教训教训林玉芬,将丁枚投进去的钱追回来了事,但此时此刻,他有点改变主意。   说起来,刘天来也该动动位置了,许复延对他已经不复信任,但没有大案就没有大功,想在往走走,必须有个立功受奖的机会!   “老妈,对方有没有给你讲,这个投资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回报率?”   “当然讲了啊,我们又不是傻子,任她胡说就信了的。”丁枚从进门时拿的那个纸袋里掏出一份资料,翻了几页,指给温谅看,道:“喏,这里,她说资本运作也就是钱滚钱的意思,每人投资三万八,利用几何倍增原理和五级三阶制的分配制度,就能获得一千倍的利润,赚到三千八百万……”   每一个成功的诈骗案都会有科学依据作为后盾,且要符合基本的逻辑学原理,再利用心理学达到忽悠人的目的。温谅认真看了神雨公司的几何倍增原理,比如说你在银行存了一分钱,看似数目很小,但只要以2的倍数递增,一天变成2分,两天变成4分,一个月下来就是536.8万元,这就是为何财富能够疯狂增长的逻辑基础。   而五级,是指按投资份额分为,实习业务员(1-2份),组长(3-9份),主任(10-64份),经理(65-599份),老总(600份以上)五个级别,每人名下的份额采取累计值,你投资一个份额,又找三个人投资三份,你就等于有了四份,诸如此类。   三阶,是指当你的份额累计10份以上,就从实习业务员变成了主任,这是第一阶段;从主任升到经理是第二阶段则必须名下有65份的份额,还要有两个下线变成主任,然后才能晋升;第三阶段是从经理升为老总,除了要有600份以上的份额,还要三个下线变成经理。这三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奖金提成,级别越高提成越多,做到老总以后每个月拿钱不会低于七位数。   这是一个怎么看都不会赔的生意,越是聪明人越是爱琢磨,越是会发现这里面充满了商机,所以会让一些有闲钱又想发财的人陷入套中不能自拔。最让温谅感到啼笑皆非的是,神雨公司还规定只要做到老总级别,赚够了这三千八百万就必须出局,理由是国家要用这个项目打造一大批中产阶级,不能让你无限制的赚钱。   这也真是够了!   “妈,您别担心,这事交给我好了,”温谅拨通了刘天来的电话,让他等下到外面碰个头,然后对丁枚道:“您继续跟林玉芬接触,再打听一下神雨公司的底细,能去苏海那边的总部参观一下最好,不过不要露出马脚。”   丁枚哪里能猜到温谅的打算,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心里却在暗暗祈祷投进去的钱千万别真的打了水漂,那可要心疼死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第三方破坏神   在青州有名的夜市一条街和刘天来碰面后,温谅给他说了神雨公司的事,刘天来勃然大怒,道:“哪个没长眼的,敢骗到咱们头上,我现在就把人抓回来!”   温谅笑道:“没有证据,也不好说是不是骗子……”   “肯定是!”刘天来说的斩钉截铁,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温少,你可能不知道,这两年这些非法传销的公司越来越猖獗,打下去一波冒出来一群,就跟韭菜似的越割越旺。部里也是被逼急了,光今年一至七月就发了三次红头文件,要求各地市大力打击,切实保障人民群众财产安全。”   “公安部?”温谅眼睛一亮,沉吟道:“部里很重视吗?”   “嗯,上次去关山开会,听伍山河说部里很可能会狠抓一批典型案件,杀鸡给猴看,遏制一下这股歪风。”   “伍山河?”   “对,那老小子在上面有人,不知是他姐姐还是妹妹跟了一位领导做小……”   温谅讶然,道:“这种事你也知道?”   “嘿,”刘天来的笑容变得有点猥琐,道:“我跟老伍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他有什么也不瞒我。”   扛过枪?我看是嫖过娼吧,温谅琢磨了一会,给刘天来倒了一杯啤酒,突然转变了话题,问道:“最近许复延对你怎么样?”   刘天来苦笑一下,喝了口闷酒,道:“还成吧,我做事小心,一般不会给人留什么把柄去领导面前下眼药,不过这段时间去市委汇报工作的机会少了……”   刘天来跟温谅走的太近,许复延现在有心收权,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虽然不至于捋了他的局长帽子,但敲打敲打肯定是少不了的。   温谅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道:“你提局长也快两年了,有没有想过再动一动?”   到了刘天来这一步,要么再进一步去政府做个副市长,然后等着熬个政法委书记,进入市委常委行列修成正果;要么另谋去处,还在公安系统里打转,做一辈子拿枪的人,但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机会和运气。   刘天来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今年换届,无论青州市政府,还是关山市公安局,抑或是省公安厅,都会有人员调动,人挪活树挪死,动起来就会留出一些坑位,至于占不占得住,就得靠自个主动寻找机会了!   现在,机会来了!   “别心急,”温谅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公安口归根结底还要看业绩,业绩搞上去,还怕没好去处?”   “那倒也是!”刘天来端起酒和温谅一饮而尽,他要不是在青化厂案和顺义粮案中表现出色,想要拿下局长宝座,恐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放下酒杯,刘天来叹道:“只是公安工作都比较繁琐,邻里纠纷,小偷小摸,丢钱丢物的,偶尔出几个杀人案,破了也只是份内事,想要遇上有影响力的大案子,难!”   温谅笑了笑,不理他这牢骚,将话题又转回神雨公司上来,说了几句,道:“这事我想先不要打草惊蛇,你派个精明能干的,作为我妈的下线,弄个假身份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深入的摸摸底。”   刘天来点点头,道:“等会散了,我立刻去安排。”   温谅打量下他的神色,显而易见他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估摸着心里只是在盘算如何为丁枚出气,笑道:“刚才还说大案子难遇,神雨公司这个案子还不够大吗?”   “单丁姐一人就投了六七万块,就算苏海江东两省只有一百人上当,少说也有近千万了,这要还不是大案,哪里还有大案子?”刘天来苦笑道:“只是温少你也知道,我只能管青州这一片地盘,最多到关山申请协助调查,将林玉芬这批人控制起来,这根藤摸到底也不过摸到这里而已。出了江东,苏海那边山高皇帝远,这家神雨公司想必也是有后台的,想要一抓到底,必须要苏海那边密切配合。可说到配合,就牵扯到两省联手办案的问题,怎么协调,谁为主次,办案的界限在哪里,出了问题谁来背锅等等等等,只扯皮就能扯的什么事都黄了……”   温谅恍然大悟,这就是不懂行的弊端了,他有些想当然了。童话故事里警察叔叔们都是正义的化身,遇到犯罪分子挽起袖子就上,不计利益,不计后果,不怕死伤,但现实又是何等的残酷,人皆有私心,警察也不例外,尤其神雨这样的公司,要是在当地公安系统里没人,也不可能发展壮大到这个地步。就算刘天来能搞定江东省厅,带着手续过去要求人家配合,人家表面支持,背后怠工,甚至使坏,你也没有办法不是?   怪不得刘天来没有丝毫兴奋的表情,因为他知道这案子办到头,也不过是将丁枚投进去的钱追回来而已。所以,还得另外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这些扯皮的事交给我来办,你只管负责先把钉子打进去,掌握具体情况,最好拿到第一手资料。呵,相信我,这个案子不仅要办成大案,还要办成铁案,你能不能再进一步,就要看这一次了!”   刘天来猛抬起头,粗犷的老脸隐隐泛出了红光,右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酒杯,声音粗重的道:“明白了!”   既然温谅这般说了,他再没有丝毫的顾虑,在他内心深处,对温谅的信心,甚至比温谅对自己都要大上许多。   跟刘天来分开后,温谅也无睡意,一个人漫步在青州的街头。夏日的晚风透着粘人的热度,头顶的苍穹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盖子,让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变成了裹住猴子的炼丹炉,街道两边是热闹的大排档,各式各样的烧烤凉菜香味弥漫,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划拳喝酒,一大杯冒着泡泡的扎啤下肚,从里到外通透着清凉。   温谅孤单的影子从这些平凡的众生身边掠过,但在唇角却带着满足的笑意,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身在尘世中的存在感,而不是恍若梦中的虚幻。   “来,颜师姐,我敬你一杯。”   温谅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模糊又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了谈羽的背影。   在他的对面,一个女孩红唇玉面,青丝如瀑,及膝的碎花连衣裙勾勒着柔美的娇躯,竟是青师院的颜歌。   两人在离温谅左手边四五步外的一个大排档,矮矮的饭桌上摆满了各种小吃,温谅心中惊讶,谈羽跟颜歌才认识了几天?就已经能单独约出来吃饭了吗?   谈羽属于闷骚的人种,前世因为谈雪的死,在高中时期比较压抑自己,到了大学慢慢放的开了,毕业后更是完全释放了本性,招惹的小姑娘比温谅认识的还多。而这一世由于温谅介入的缘故,谈雪避开了上一世的悲剧,而跟贝米的虐恋也在可控的范围内结束,直接导致谈羽在性格方面提前得到了解放,看到颜歌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下手去追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温谅还记得那天第一次看到颜歌时,谈羽几乎惊艳的眼神,当时就有点不安,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   颜歌没有喝酒,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了酒杯的杯口,微笑道:“谈羽,你还没说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这么晚了出来见面?”   谈羽正色道:“打扰师姐了,是这么回事,傍晚的时候我突发灵感写了一首歌,可在谱曲的时候总有几个音节不满意,最后实在没辙了,想起秦老师说师姐你在曲谱上造诣很深,要我多向你请教,所以就冒昧的打了电话。”   “是这样子啊……”   颜歌的目光打量着谈羽的脸庞,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谈羽虽然还没有后世搭讪美女的功力,但脸皮的厚度已经差相仿佛,心不跳气不喘,正气凛然。   “什么歌呢?”   谈羽的右脚轻轻抖了抖,跟他搭档了多年的温谅最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那就是美女入瓮,大有可为。   “我哼给你听好了。”谈羽俯身过去,大排档的环境,想要听清歌声,颜歌自然也跟着俯身过去,从温谅的角度看过去,就显得很有些暧昧了。   大爷的,泡妞这种事,果然还是要讲天赋的啊!   其实要是换了别人,温谅最多一笑置之,任由谈羽去胡闹,只是他是知道颜歌底细的人,固然对这个女孩没有什么恶感,但也不会有什么好感,权当是一个知道名字识得脸孔的陌生人罢了,但牵扯到了自家兄弟,尤其谈羽刚刚走出贝米的阴影,如何能看他再跳进另一个不知深浅的无底洞?   “这么巧?”温谅走了过去,在谈羽背后站定,笑着说道。   谈羽惊讶回头,看到温谅忙站了起来,道:“温哥,你怎么在这?”   温谅指了指桌子上的啤酒,道:“这么热的天,要不是为了这个,谁会来这边呢?”   “哈哈,那是,啤酒是好东西!”谈羽笑了起来,拉着温谅坐下,道:“快来,一起坐。”   温谅目视颜歌,笑道:“不耽误吧?”   颜歌刚看到温谅时,神色微微一变,这会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挂着微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谈羽倒是自来熟,道:“没事,这是颜师姐,温哥你也是认识的,正好一起喝酒聊天。”   温谅坐在两人中间,暗暗盘算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将谈羽的好事给搅和了呢。   这,可是个技术活!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两小无猜时   “写新歌了?”温谅拿了跟肉串,吃了一口问道。   谈羽有点不好意思,道:“随便写的,曲子还没成……”   “找秦老师嘛,她可是谱曲方面的行家。”   谈羽轻咳一声,道:“秦老师那么忙,我想先找颜师姐帮忙参详一下……”   “哦,”温谅的视线在颜歌脸侧打了个转,道:“也好,颜师姐是秦老师的高徒,肯定比你这个半吊子强多了。”   “嘿,那是,那是!”   谈羽心里大喜,泡妞的路数本就在于吹捧和互贬,他见温谅一上来就这么捧场,自然乐的打蛇随棍,道:“温哥你是不知道,我上次在师院听颜师姐排练音乐剧,那嗓音真是做歌星的材料啊。”   “观其人知其声,人长的漂亮,声音自然不差。”温谅笑道:“颜师姐有男朋友了吗?”   谈羽简直要给温谅一个拥抱,问的直接,爽快,到位,把他想知道又不好开口的问题全都问出来了。却不料温谅不等颜歌回答,突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似有所指的道:“瞧我这话说的,像颜师姐这样的大美女,追你的人估计已经排到了青河边上,哪里会没有男朋友呢,对不对?”   颜歌现在跟蒋大鹏谈恋爱,感情不说多好,但还算稳定,可这会听着温谅的语气,心里却不知为何起了逆反,默然片刻后,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从谈羽脸上扫过,轻轻一笑,道:“我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人喜欢呢,自然还是一个人……”   谈羽呆呆的望着颜歌,仿佛看到了一个从樱花坠落的天空里缓缓走来的天使,容颜圣洁,体态曼妙,一颦一笑,如斯动人!   他感觉,自己要沦陷了!   温谅的唇角仍然挂着笑意,双眸却平淡的不见一丝波澜,颜歌心口一惊,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抓着裙角,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感觉温谅的黑色瞳孔里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压迫感,好像,好像在那深不见底的背后,藏着一头随时准备噬人的野兽!   这种感觉让她害怕,却也让她有了一丝玩火般的刺激!   “原来青师的男生都是瞎子啊……”温谅哈哈一笑,又变成了那个人畜无害的少年,他站起身,拍了拍还在半痴呆状态的谈羽,道:“正好我找你有点事,今晚先这样吧,有什么问题改日再向颜师姐请教。”   “啊?什么……”谈羽惊醒过来,转过头看着温谅,略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肩膀,道:“好,好啊。”   “那还不去付账?”温谅踢了下他的小腿,虽然不看好这小子的恋爱大业,但也得照顾到兄弟在女人面前的面子,自不会去抢着掏钱。   等谈羽去找老板,温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淡然而立,颜歌也不会没话找话,两人间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片刻后谈羽回来,满怀歉意的道:“颜师姐,今晚招待不周,你别见怪,改天再请你吃饭。走,我们先送……”   “我这事有点急,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温谅打断了谈羽的话。   谈羽讶然的看了眼温谅,印象中他对女孩子从来都是翩翩君子,可从没这么失礼过。不过既然温谅开了口,他当然马首是瞻。   颜歌点点头,心中升起一道怒火,道:“没关系,你们忙去吧,我住在附近,几分钟就到家了。”   “那,也好……我跟温哥去办点事,就不送你回去了……”   “嗯!”   目送温谅和谈羽离开,颜歌又默默坐了一会,心里有点后悔,刚才那一瞬间温谅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不太清楚温谅的身份,但也见过他开着兰博基尼来接秦音,知道非富即贵,惹了他必定不会好受。   可……凭什么你要来干涉我的生活,别人喜欢我那是别人的事,我喜欢不喜欢,那是我的事,凭什么你来管?   只是她却忘了,要不是温谅当初插手,她早已经身败名裂。有些人,从来只会记得别人对不起自己,却不会记得别人对自己的恩情,也不会记得自己有没有对得起自己!   “温哥,刚才谢谢你了。”两人走到街道的尽头,谈羽诚心实意的答谢,道:“要不是你帮腔,我恐怕还不敢问颜师姐有没有男朋友……”   温谅笑道:“怎么,才见了几次面,你就这么喜欢人家了?”   “啊,你看出来了啊?”谈羽嘿嘿一笑,双手捧心,呓语道:“我觉得吧,这叫一见钟情,不过你还别说,这几天接触下来,我发现颜师姐就像空谷里的一朵幽兰,高洁、淡雅、清新,却又平易近人……”   “得得,打住!”温谅做恶心状,道:“看你丫这表情,简直跟吃了春药似的。什么一见钟情,纯粹是见色起意,要是颜歌长的跟李逵二大爷似的,你还会一见钟情吗?”   谈羽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李逵二大爷的形象,不由大感犹豫,道:“真是那样的话,可以大家先处处看……”   “呸!”   温谅一脚踢了过去,谈羽笑着跳开,求饶道:“好了好了,说正经的,虽然刚开始我是被她的漂亮吸引,可女孩子漂亮也是她自身吸引力的一部分啊,就跟温哥你长的帅是一样的道理。”   “哈,这个马屁我喜欢。”温谅笑道:“不过拍马屁是没有用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颜歌好像跟系里一个男生关系挺好……”   “蒋师哥吗?我知道的,”谈羽满不在乎的道:“都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可刚才颜师姐不也没承认吗?再说了,就算是也没什么,真爱的力量,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温谅有点头疼了,在另一个时空,也许是因为跟贝米的过往太苦涩的缘故,谈羽这家伙跨越式的进化成了下半身思考的物种,想要用道理打动他,恐怕比帮苍老师补个膜更难。只要认准了下手的对象,他就是吃再多的苦头也不怕,加上脸皮够厚,背上吉他又有股子淡淡的文艺范,死缠烂打之下,成功率竟十分的可观。   只是这一世,事情已经有了些许转变,贝米对谈羽的伤害没有之前那么的具有毁灭性,但要是再跟颜歌发生点什么……   温谅叹了口气,颜歌是怎样一个人,罗蹊已经用最直接的方法做了证明,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阻止谈羽玩这场他玩不了的游戏。   “这样吧,颜歌毕竟是秦老师的弟子,你要答应我,如果她真的有男朋友,并且直说了不喜欢你,你不能再追个没完,如何?”   谈羽诧异的看了看温谅,因为以温谅的为人,几乎不会干涉他们的私人生活,这次是怎么了?但他也没多想,苦笑道:“温哥你就这么不看好我啊?莫非我真的这么差,配不上人家?”   温谅无奈的道:“感情的事有什么配不配的……主要是你们都在秦老师门下,别闹的不好看,到时候大家尴尬。”   谈羽咬咬牙,道:“好吧,我当然听你的,人家要真的不喜欢我,我也没那么厚脸皮去纠缠不休……”   送谈羽回家后,温谅看看时间已经不早,驱车去了西苑,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到院子里打了套拳,不一会常成带着早餐过来,两人围着石桌吃了饭,常成问道:“老板,今天怎么安排?”   “去接图图,然后去世界乐园玩一天。”说到图图,温谅突然想到了李思青,顿了顿,掏出手机给李胜利打了个电话,对常成道:“先去明华初中。”   李思青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背着已经有些褪色的书包,明润的脸蛋露出清澈如水的笑容,长长的马尾辫随着身子轻盈的摆动,迎着初日步入明华初中的校门。两边的行道树开枝散叶,满耳都是知啦知啦的蝉鸣,她不时的跟相熟的同学点头示意,看到路边有没有打扫干净的纸屑,也会弯腰捡起,轻轻的扔到垃圾桶里。   “思青,这次你没我早喽。”   李思青抬起头,几米远处站着陈嘉怡,这段时间两人已经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除了性格相投,更重要的是,在陈嘉怡身边,她似乎能触摸到温哥哥的气息。   一想到温哥哥,李思青的眼神有些黯然,却很好的掩饰住了,扬起手笑道:“是哦,嘉怡你终于不赖床了。”   “我哪有……你就爱捉弄我!”陈嘉怡嘟着嘴,跑过来挽住李思青的手臂,小声的道:“那个讨厌家伙又给我写信了……”   “又写了?你不是拒绝了吗?”   “对啊,可他就是不听,昨晚放学到校门口堵住不让我走,硬是把信塞我书包里了。”   李思青也压低嗓子问道:“你才开看了吗,都写了什么?”   “谁要看……哼,还不是什么爱呀情呀的,小屁孩懂什么,也不害臊……”   李思青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道:“我看你才不害臊,你就懂了吗?”   “哼,我总比他懂……再说我给他最后警告,要是再敢写信,我就让哥哥打断他的腿。”   “哥哥?”   “笨啊你,温谅哥哥啊,我听说他在青一中很厉害的,没人敢惹……喂喂,思青,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温哥哥……   李思青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幻影,温谅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正对着自己温柔的笑! 第八百七十四章 道左初识未闻声   “小丫头,怎么了,不认识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李思青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温谅就那样活生生的站立在不远处,就如同每一次在自己梦里出现过的那样,温暖,干净,明亮!   “温谅哥哥!”却是陈嘉怡先喊了出来,拉着李思青跑到跟前,嬉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刚刚还提起你呢。”   温谅对李思青微微一笑,看着陈嘉怡道:“嘉怡,你又长高了啊。”   “是吗,嗯嗯,妈妈说女孩子长高点好,可以不受男孩子欺负。”陈嘉怡的个头在女孩子里面已经算高挑了,不过还差李思青小半个头。   “哈,有人欺负你吗?”   “有!”不过想想欺负自己的人是写情书,不好跟温谅开口,陈嘉怡脸蛋红了红,悄悄捅了捅李思青,低声埋怨道:“思青,你倒是替我说说啊,怎么一见温谅哥哥就跟哑巴似的?”   李思青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见温谅目光轻柔,眼波深处透着对自己的关心,心中一阵暖意,垂首道:“温哥哥……早上好。”   “早上好!”温谅笑着回应,心里却在想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要是以前,暖暖肯定早就扑到怀里来了。   不过,每个人,都总是要长大的!   陈嘉怡见李思青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眼见的是靠不住了,只好扭扭捏捏的道:“温谅哥哥,我们学校有个男同学,讨厌死了,他,他……思青,你到底帮不帮我啦!”   陈嘉怡实在张不开口,气恼的跺了下脚,李思青扑哧一笑,伸手抱着她安抚了一下,抬起头望着温谅,道:“是这样子的,嘉怡班上有个男生总是给她写情书,还跑到校门外堵着不让她回家……”   “这样啊,”温谅打量下陈嘉怡,这个在他脑海里印象并不深刻的表妹现在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季节,被小男孩迷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道:“我会跟这位很有眼光的男同学谈谈,不用担心。”   刘致和就是明华初中出来的,在这边威名赫赫,让他找人跟这个追女孩追到了校门口的小男生谈谈,应该就能断了他的念头。   “温谅哥哥,连你也笑话我!”陈嘉怡撅着嘴不依,不过想到终于能解决这个麻烦,心里面却也高兴极了。   李思青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片刻不离温谅的脸庞,轻声问道:“温哥哥,你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有事情?”   温谅笑了笑,问道:“今天有没有考试?”   李思青摇摇头,道:“现在是暑假补课,一般没有考试的。”   “那就好,跟老师请一天假,我带你们去玩。”   “哇,真的吗?”陈嘉怡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她成绩固然不错,但生性爱动,对暑假补课这种事真是深恶痛绝。   李思青犹豫了下,她当然不是不愿意跟温谅在一起,只是当大家都在补课都在努力学习的时候,成为特殊的那个人会让她感到不安。尤其明华初中竞争十分激烈,她的天资也不算数一数二,用这样紧凑的时间去玩耍的话,会觉得对不起温谅当初帮她进入明华初中的心意。   但是跟温谅在一起的念头最终大过了其他,她也开心的笑了起来,道:“好啊,去哪里玩呢?”   在世纪乐园玩了一天,陈嘉怡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疯起来没个节制,跟平时在丁兰面前的乖巧完全不一样,倒是让温谅刮目相看。李思青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更多的时候只是在旁边看着温谅的背影,偶尔唇角掠过一丝甜甜的笑意,对她而言,能够这样子就已经是难得的开心了。不过图图人小鬼大,狡黠聪慧,虽然跟两个姐姐相处的极好,可总要时不时的捉弄温谅一下,引得众人大笑不已。   到了天色渐晚,园区的大喇叭开始通知进行闭园,温谅先送图图回家,然后是陈嘉怡,最后才是李思青。也是这会他才知道,李思青现在没有住在原来的那座小院子,李胜利为了上班方便,也为了李思青上学方便,在青河总部和明华初中的中间线上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其实以李胜利现在的薪水完全买的起一套两层的复式楼房,但用他自己的话说,家里只有两个人,还都经常不在家,买那么大的房子住起来冷清,不如小门小户的自在。   其实温谅也曾劝过李胜利再娶,毕竟才三十多岁,人生漫长,一个人度日怎么也没有两个人来的舒心,但观李胜利的心思,似乎还是忘不了赵亚青,也不愿给暖暖找个后妈。温谅劝了几次见没有效果,也就作罢了。   “到了,就是这里,温哥哥还是第一次来。”   车子缓缓停在一个小区的门口,透过车窗粗看,七层高的连栋楼房,黄白相间的墙围,伴随着绿树成荫,环境还算不错,远离了闹市,交通也便利,温谅赞道:“李叔倒是会选地方。”   李思青跳下车子,目光中带着点殷殷期盼,想要请温谅到家中小坐。温谅心下不忍,但他还有重要的事,能挤出一天时间来陪她们,已经是忙里偷闲了,微微笑道:“今天就不上去了,改日我再来,好久没尝你做的饭了,肚里的馋虫有点不答应……”   李思青最是乖巧懂事,听温谅说了改日,心下也十分欢喜,用力的点点头,目送温谅开车离去。   她的眼中,隐隐闪烁着泪光——其实温谅也只吃过当初她挖来的野菜做的饭,味道哪里算的上好吃,可此时想来,那顿饭却又是如此的难忘!   温谅到约好的地点接了常成,换他坐到驾驶座上,自己往后排一靠,道:“去吴州,争取明天一早到。”   常成答应一声,将车顶光开成柔光,脚尖轻轻一点,奥迪车疾驰出了青州城。   沿途无事,只是在快到吴州的时候轮胎不知为什么爆了,车上又没有带备胎,温谅给叶智伟打了电话,让他派个车来接。此时天光渐亮,道路上也不时有车辆经过,但这些年车匪路霸猖獗,大家都比较小心,两个大男人想搭顺风车可没两个女孩子容易。   “你看你长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别人看到就跟看见鬼似的,谁肯停车搭咱们一程?”温谅背靠着左侧车身,恶作剧般的看到车辆经过就招招手,结果没一辆停的,于是将脏水都泼到了常成身上。   常成很不服气,道:“老板,我好歹也是精英部队锻炼出来的,这精气神,这身板,一看就是正气凛然,绝对好人一个啊。”   温谅斜眼乜他,道:“那你的意思,是我长的歪瓜裂枣喽?”   想起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常成赔笑到:“哪能呢,老板您就算不比刘德华帅,至少也赶的上郭富城了……”   温谅笑道:“别介,我还真看不上郭富城那个发型!”   常成立刻摸了摸自己的板寸,深有同感的道:“对对,要我说,还是剃成我这样的干净,整个四六分,天天甩来甩去的,也不怕甩成歪脖子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两人聊天打屁的时候,听到身后的路上又传来车声,温谅头也没回,例行公事的抬手挥了挥,眼睛却看着吴州的方向,跟常成叹道:“叶智伟这家伙也不知道赶紧,这都半个小时了,还没见人影……咦,你这什么脸色,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咳,老板,停了,停了!”   “什么停了?”温谅疑惑的扭过头一看,一辆黑色的奔驰S350停靠在路边不远处,微薄的晨光照射出车身流畅的曲线,反衬出无数璀璨的光点。   温谅眯了下眼,奔驰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穿白衬衣黑裤子的男人,国字脸,大眼浓眉,身高估计有一米九,健壮的可以轻易打死一头牛。   “两位先生是要去吴州?”男人的态度很和善,只是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带了点港台腔,温谅看了下奔驰的牌照,却挂着苏A的字样,真是怪了。   “对,不过路上车胎爆了,只能留在这了。”常成见温谅没有开口,就笑着接过了话头。   “那正好顺路,不嫌鄙车简陋的话,我家小……我们老总请两位上车同行。”   或许有人不喜欢奔驰,但要说嫌弃这车简陋,那可真是实实在在的装大发了,常成看了看温谅的眼色,笑道:“多谢贵老总美意,我们刚跟朋友打了电话,让他派车来接,一会也该到了,就不麻烦了。”   男人犹豫了下,道:“请稍等。”掉头走回奔驰车后排,在车窗处低声说了两句,又走回来道:“那就不打扰了,两位先生慢等。”   “哪里哪里,是我们该多谢才对。”   短短两三句话,常成对这大汉和车内的那位老总很有好感,能开的起奔驰的人非富即贵,却对萍水相逢的两人如此客气,人品可见一斑。   等奔驰车离开,常成嘿嘿笑道:“没想到啊,这年头还真有好人,也不怕咱们是拦路的……”   温谅望着奔驰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也是一笑,道:“主要还是看你老板我温文尔雅,童叟无欺,卖相太过善良的缘故。”   常成做呕吐状,被温谅一脚踹来,单手撑住车身前盖,一个侧翻躲了过去,笑声在清晨里传出极远。 第八百七十五章 有美半路同行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叶智伟开着一辆97年才刚改新款的三菱帕杰罗V33型越野车出现在路口。一下车满是歉然的道:“温少,等的心急了吧,今个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进城的两条主干道,一条正在修路禁行,一条出了严重事故,堵了五六公里长,没办法只好从另一边的土路绕了过来,耽误了时间……”   温谅打趣道:“还以为你叶老板睡惯了懒觉,不高兴这么早起床呢。”   叶智伟汗都快下来了,道:“哪能呢,接到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起了……”   三人上了车,前行十几里,就到了进吴州的收费站,果然有两辆拉满了矿石的重型卡车当头碰到了一起,车尾侧甩将收费站撞垮了半边,也不知有没有人员伤亡。上百吨的矿石洒落一地,把东西进出的道路堵的严严实实,没有大半天的工夫,估计是通不了车了。   “幸好上次去考察吴江的茶园,回城的时候由姚县长带着走过一次近路,不然今天还真不好进出。”   叶智伟说着就要左拐,前方也有不少知道近路的车辆正在掉头,常成眼尖,看到一排排车子中间赫然有之前过去的那辆奔驰,道:“老板,看!”   温谅坐在后排,闻声探头过去,只见那位一米九的大个男人开门下来,站在车前方搭手翘望,似乎有点焦急,略一沉吟,对常成道:“你过去看看,要是赶时间的话,让他们跟在咱们车后走小路。”   奔驰虽然挂着苏A的牌子,但听口音应该是外地人,未必知道有这样的小路。   叶智伟插话道:“那辆车恐怕不行,这条路比较难走,还要趟一条小河沟,底盘低根本过不去。”   “这样啊,”温谅笑道:“还是去问问吧,看他们要不要搭个顺风车,毕竟刚才人家一片好心要载咱们,有来有往嘛。”   常成下车去了,跟大个男人谈了几句,那人又去后窗低语了片刻,然后伸手将车门打开,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并拢侧伸,白色的水晶绑带凉鞋轻轻触地后,身穿黑色修身束腰无袖连衣裙的女子走了下来,白瓷一般精致的脸蛋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莲藕似的玉臂显露在外,竟无一点的瑕疵,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如同弱风扶柳,说不尽的窈窕婀娜。如果仅仅是绝美也就罢了,可比容貌更胜一筹的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不似天山雪莲高冷孤绝,又不似邻家姐姐平易近人,而是在端庄秀丽中带着娴静温淑,让人心生敬意又不敢直视。   另一侧也走下来一个OL套裙装扮的女孩,白色的大开领衬衣,金色边框的钛架眼镜,黑色的秀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浑身上下透着难言的精明和干练,样貌虽然也是非同一般的漂亮,但跟先前的女子一比,却有些黯然失色。   不过常成也不是什么土老帽,跟在温谅身边见惯了各种绝色,只是微微失神就反应过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领着两女往帕杰罗这边走来。大个男人自去将车倒出,在路边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停了。   走到近处,温谅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打了个转,看得出这一身纯手工剪裁的衣裙造价不菲,不过心底并没有太大惊讶,苏海地处要津,经济总量为全国之首,各大财阀云集,有这样出众的女子再正常不过。   “打扰了。”   温谅还没有开口,绝美女子先点头示意,露出一丝让人心跳不止的笑容,声音听起来仿佛清泉流过淙淙,虽然只有三个字,却十分的悦耳动听。她的姿态既不高高在上,也不曲意示恩,礼数周到不显刻意,落落大方又若即若离,使人好感顿生。   温谅跳下车,见女子并无握手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唐突,道:“客气了,正好顺路,请两位小姐坐中排,委屈这位大哥和我到后排去了。”他目视刚刚走过来的大个男人,善意的笑道:“鄙车简陋,诸位可莫要嫌弃啊。”   这是之前大个男人的原话,此时听温谅说来,分外有趣,很少有过表情变化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道:“打扰!”   OL女孩诧异的望了望大个男人,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也会有笑脸,不过她刚才就对自家老总同意搭乘陌生人的车有点意见,可又不能不执行命令,这会看到温谅,脸色当然不会多么的好看。   “请!”温谅侧了侧身子。   “谢谢!”绝美女子低头抬腿,刹那开合之间,隐约可见藏在裙下的玉腿轮廓。   温谅心头一跳,OL女孩上前半步,遮住了温谅的目光,扶着女子上了车后,扭头瞪了温谅一眼,似有不满。   温大叔脸皮够厚,不以为意,等她俩坐好,请大个先去后排,然后自己上车关门,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屁股蹭了下OL女孩的香肩,隔着薄薄的衣裤似乎能感觉到肌肤的柔腻动人,引得女孩更是暗中羞恼不已。   入座坐好,温谅身为车主,总不能干坐着不说话,问道:“不知几位要去吴州什么地方?”   OL女孩头也不回,接过话淡淡的道:“不麻烦了,把我们送进城即可。”   温谅听出女孩话里的提防之意,微微一笑,并不多问,道:“好的,智伟,走吧。”   “小柳!”绝美女子低声叱了一句,转过头望着温谅,依然是极有礼貌的笑意,道:“麻烦先生了,要不是昨日跟朋友约好了时间见面,本也不必这么急,实在是多谢了。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我姓温,小姐贵姓?”   “向,”她似乎不想多谈姓氏,又问道:“先生不是苏海本地人吧?”   温谅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江东苏海虽然风土人情大不一样,但比较比邻而居,单单从说话长相上很能分别。   姓向的女子抿嘴一笑,眼眸中竟有股子迷人的娇媚,道:“先前的那辆车,似乎挂着别处的车牌……”   “呃!”温谅拍了下额头,道:“是我太笨,没想到这一层。冒昧问一句,小姐应该也不是本地人吧?”   向姓女子眉头微微上挑,眼神透着好奇,给这张绝美的脸蛋又平添了几分可爱,道:“何以见得?”   “自然不是从车牌看出来的,”温谅笑道:“先前听这位大哥的口音,带了点岭南那边的特色。”   向姓女子轻笑道:“那倒是了,大魏普通话不太好,不久前恶补了一段时间,看来还是不成的。”   这个一米九的汉子原来叫做大魏,温谅对他笑了笑,道:“其实已经很好了,就是我们,说话的时候也都带点本地的方言。”   说话间帕杰罗拐到了一条崎岖的小路上,坑坑洼洼很是难行,尤其要经过一片片的稻田边缘,不小心就会陷到泥里。也幸亏这辆新改款的V33换了动力和变速,抓地有力,接连过了几处险地,而跟着他们一路过来的其他车子,有不少都陷了进去,原地打滑,无力前行。   被称做小柳的OL女孩本来还对温谅他们不让奔驰跟来心怀疑忌,这会看了实际路况,才略微放下心来。不过转念一想,管他们是不是别有居心,有大魏在,别说三人,就是十人也随便打发了。   温谅坐在后排,当然不知道小柳已经把他们当做了劫财又劫色的车匪路霸,漫不经心的看着前方佳人的娇躯随着车子的起伏而摇摆不定,猥琐大叔的基因适时发作,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某种男女在做快乐的事时才会采取的快乐姿势,嘴角溢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样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帕杰罗终于又拐到了正路上,饱受颠簸之苦的小柳松了口气,扶着自家小姐的柔意,低声道:“小姐,没事吧?”   向姓女子摇了摇头,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她极少有这样的经历,一时有点反胃恶心,但这等事自然不好当着陌生男子的面说。小柳跟随她多年,一望即知,等车子刚刚驶入吴州城,转头对温谅道:“多谢温先生,放我们在这里下车就行了。”   温谅见向姓女子没有说话,知道是她的意思,笑道:“不用谢!智伟,靠边停车。”   等三人下了车,向姓女子再次表达了谢意,温谅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萍水相逢,日后也不会有再见之日,就当是一场路途上的轶事吧。   到了下榻的酒店,温谅一行进了早就开好的房间,叶智伟道:“温少,你们先洗漱休息一下,我去安排早餐。”   一夜辛苦,温谅和常成各去沐浴,出来后房间里已经摆上了丰盛的早餐,两人都是饥肠辘辘,对面而坐大吃起来。叶智伟在旁边看着常成,心底也有点羡慕,换了是他,哪里会跟温谅这样没大没小,就是一起吃饭也要小心翼翼,不过这是个人缘法,羡慕不来,谁让人家对脾气呢?   等吃完了饭,常成拉着叶智伟到一边下棋解闷,温谅摸出手机,拨通了姚裳的电话,三秒嘟嘟声后,听筒另一侧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喂,温少?” 第八百七十六章 打探消息   许久不见姚裳,依然是那么的绰约动人,温谅将她迎到屋内,笑道:“一大早就让你过来,没耽误工作吧?”   姚裳捋了捋耳边的青丝,脸颊不知是来的匆忙,还是别的缘故,隐隐有晕开的绯红,道:“来见温少,就是最重要的工作……”今天周三,县政府要开例会,她都走到会议室门口了接到温谅的电话,跟县委办主任交代了一声,立刻赶过来。   温谅哈哈大笑,指着她点了点,道:“姚县长,官场真是一个大染缸啊,连你都学会拍马屁了。”   姚裳坐到温谅对面的沙发上,贴身的连衣裙很好的勾勒出身体的曲线,从笔挺的肩头到胸前的起伏,然后是腰部的收缩和臀部的骤然扩大,结实紧并的大腿充满了视觉上的弹性和魅惑,而唯一裸露在外面的小腿肌肤晶莹如玉,更让人有种偷窥的满足感,眼光流连不去。   无论从哪一方面,姚裳都是将清新和丰腴结合的最好的那个人,这或许是身为人妇后才会有的独特的魅力。   “想喝什么?”   温谅一边问一边拉开了冰箱,里面上下三排放有可口可乐有灵阳啤酒有汇源果汁,当然也少不了夏天必备的纯净水。现在市面上的纯净水三分天下,百达、乐氏和依山,乐氏远在岭南,可以略过不计,可苏海省是百达的大本营,冰箱里摆放的却不是百达,而是依山纯净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说明依山的市场占有率仍旧遥遥领先。   “随便吧,什么都行。”   温谅拿了两瓶依山水,拧开瓶盖,递过去一瓶。姚裳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温谅的手,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那天夜里在车上的羞人一幕,身子微微一颤,差点连瓶子都掉到地上。   温谅恍若未见,转身走到旁边坐下,脸上挂着笑容,道:“尝尝我们青州本地的水,天然山泉,千万年的矿层,可不是某些号称二十七层净化过滤出来的自来水哦。”   姚裳私下里很关注温谅在青州的动向,自然听过那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传言,知道依山水厂也是他名下的产业,将刚才那一缕不该有的念头驱逐出去,掩口笑道:“有这么自卖自夸的吗?”   “哈,我可是实诚人,只说老实话,依山水要是质量不行,也卖不到百达的根据地来啊。”   九十年代地方保护主义严重,非本地商品想要进入本地市场往往要花费比正常市场竞争多出数倍的努力,而百达作为吴州的纳税大户,在政府资源方面非依山这样的外来和尚能比,双方又是纯净水市场最大的对手,阻击的力度可想而知。但依山纯净水仍然得以进驻这家吴州首屈一指的五星级大酒店,跟产品的质量、美誉度以及营销策略都有直接的关系。   “说起这个,上前段时间在吴江县还发生一件趣事。”姚裳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眼波流动,促狭的望着温谅。   “哦,什么趣事?”温谅喝了一口水,入喉冰清,略带甜柔,连他自己也觉得极爱。   “你也知道的,吴江县这两年实行合作社经济后,每逢明前雨后都会有全国最大规模的茶叶订销会,国内包括海外的各地茶商云集,加上参观旅游的人群,百达和依山都看中这是很好的宣传机会,两家的销售人员纷纷进驻吴江各大宾馆酒店,订销会的门口更是跟对垒似的摆着摊位、拉起横幅,一箱箱的纯净水堆的两层楼高,但凡入场的人每人免费领取一瓶……”   想起后世伊利和蒙牛,王老吉和加多宝,这样的竞争真是随处可见,没什么稀奇的,温谅猜测必有下文,道:“然后呢?”   “大概到了订销会的第四天,有个外来茶商喝多了酒,拿着依山水跑到百达的展位前,说百达的水不好喝,不如依山的爽口,引起了百达员工的不满,并且将这个茶商认作是依山派来故意捣乱的,把人家都揍了一顿,还集聚到依山的展位前大闹,最后引起双方的群殴事件,县公安局出动了数十名警力才控制住局面。”   依山那边温谅只负责战略,具体操作都交给钟从江去办,对这件事还真的一无所知,听后不禁笑了起来,道:“牵扯到了茶商,自然要由你这个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出面协调了,最后怎么解决的?”   “百达向茶商支付五千元的医药费,茶商不再追究此事。而百达和依山的互殴,由百达方面引起,负主要责任,动手的几人拘留三天,且让他们领导赔礼道歉,依山方面由负责人领回自己的员工,以后加强批评教育……”   温谅莞尔,道:“百达在自己的老巢吃这么大的亏,肯定会不服气,小心找你的麻烦。”   如此处理,本属公平公正,但国内的事最难做到的就是这一点,所以这个处理结果显得不怎么正常。百达在苏海根深蒂固,虽然在这件事上不占理,但至少能让政府偏袒一二,最多各打五十大板,让双方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批评教育即可,不至于让手下人被拘留起来,说出去太不好听。   所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然是因为姚裳的缘故,才让百达吃了一个闷亏!   姚裳娇笑道:“公安口又不归我管,宿广乐心中有气,也撒不到我的身上……”   “哈!”温谅仰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看来姚裳不仅在吴江站稳了脚跟,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圈子和势力,毕竟将自身的影响力扩展到公安系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不能白占你们便宜,改明让依山那边给吴江公安局送个锦旗,表扬他们伸张正义,公正执法!”   姚裳知温谅在说笑,道:“别,要是这样可真的把宿广乐得罪了,人家可是这吴越之地的商业巨头,随便说两句话,我就无立足之地了,难不成去青州你收留我啊……”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到不对,心中羞涩和忐忑交杂,忙撇过头去不敢看温谅,那种小儿女情态,实在是迷人极了。   “一个宿广乐而已,不必太放在心上,”温谅没有按着平时的性子开姚裳的玩笑,两人曾经有过极其暧昧的冲动纠缠,此时口花花不太合适,于是岔开话题,道:“吴州有家神雨公司,你听说吗?”   “神雨金融投资?”姚裳脸上突的罩上一层严霜,道:“何止听过,我可是听的耳茧子都快出来了……”   温谅来了兴致,问道:“怎么,这家公司名气很大?”   “名气大不大我不知道,只不过现在到下面各个茶叶合作社里调研,他们说的最多的不是怎么把茶叶卖个好价钱,而是怎么追加投资,通过这家神雨公司赚大钱……”   温谅在青州的时候就猜测神雨公司应该已经在苏海做大做强,不然也不会将业务发展到江东去,此时听姚裳一说,果然不出意料之外。   “……投入几万块,就能赚数千万,这是傻子才会信的鬼话,可贪财使人障目,一旦迷了心窍,就再分不清真假了……”   “那是自然,要是这点洗脑的本事也没有,就不是横行无忌的非法传销了!”   “嗯?”姚裳吃了一惊,她虽然不信这种商业模式,但也只以为是吹牛夸大了而已,并没有往非法传销上想,道:“不会吧,神雨可是在工商局正规注册的合法公司,上个月搞什么三周年纪念活动,连陆春明都去了……”   陆春明是吴州市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正厅级,位高权重,这样的人物也去给神雨公司助兴,温谅微微皱了下眉头,沉吟片刻,心里有了计较,道:“姚县长,今晚我约了付市长吃饭,你是他的老部下了,如果没有要事,也过来一起热闹一下吧。”   姚裳一点也没有迟疑,道:“好,我晚上过来。”   晚上八点,吴州市北城郊外不远的一处私人会所,温谅带着姚裳与付民之碰面。付民之对温谅十分客气,并没有因为升做了副市长而有变化,对姚裳更是表现出了某种程度上的尊重,目光只停留在脖颈以上,绝不往下看。自从知道姚裳的身份后,付民之对她再不敢有非分之想,每次开会或者私下的场合遇到,无不表现的比正人君子都要正人君子,让其他知道他本性却又不了解姚裳的人大为惊讶,被传为市政府七大谜团之一。   彼此寒暄过后,温谅开始劝酒,两瓶茅台下肚,见付民之已有七分醉意,问道:“我想深入了解下神雨公司,不知付市长有没有办法?”   付民之眯着眼睛,脑袋昏沉的直想往桌上靠,闻言奇道:“温总也对神雨公司有兴趣?不过我劝温总一句,做生意哪里不能做,还是找别家合作吧……”   付民之这话算是酒后吐真言,温谅笑道:“是我实力不够,付市长觉得神雨看不上我?嗯,这也有可能,毕竟人家可是陆春明陆部长的关系……”   “陆春明,哼!”付民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满眼的醉意,道:“靠戴绿帽子上位的玩意,有什么可得意的?” 第八百七十七章 自叹弗如   姚裳的脸瞬间红了,她没想到付民之喝多了酒竟然这么口无遮拦,一扭头却见温谅眼光大亮,耳朵凑过去,摆出一副兴致勃勃听八卦的姿态,也是这时候,他才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   姚裳娇嗔的白了他一眼,素手执壶,倒了一杯水,劝道:“付市长,你醉了,来喝点水吧!”   “谢……谢谢姚……姚县长了,”付民之双眼晕晕,但依然牢记眼前这女子不可亵渎,小心翼翼的接过水杯,一气喝了大半,流出来的水滴打湿了上衣的领口,结结巴巴的道:“不过我可没胡说,陆春明那老婆比他少了十几岁,以前可……可是省剧团的台柱子,那身段,那小嘴,三十多的年纪,正是一掐就出水的时候……啧啧,不知多少人在背后盘算着想要搞她,结果被段书记搞到床上去了……”   姚裳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柳眉一凝,无奈道:“付市长,你真的醉了。”   吴州市委书记叫段兴,听闻官风很正,没想到还好这一口,不过官场上编排领导绯闻并不少见,付民之的酒话只能听信三分。   温谅还要再问,付民之又自己倒满了一杯,送到嘴边喝了小半,脑袋一歪栽到了桌子上。   在酒店客房安排好房间,让服务人员把付民之抬到卧室,温谅和姚裳结伴离开。坐到车上,姚裳见温谅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是羞恼的道:“温少,你千万别听付市长胡说,段书记为人严正,处事公道,素来受人尊重,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温谅不禁一笑,他思考的其实是别的事,不过既然姚裳提起,顺势问道:“那陆春明呢?是不是有个漂亮老婆?”   这还没完没了了,姚裳千娇百媚的乜了温谅一眼,仿佛他也对人家漂亮老婆心存幻想似的,不过一想到自己莫不也是别人的漂亮老婆,俏脸顿时一红,忙轻轻咳嗽一声,道:“陆部长向来是紧跟领导的……至于他的夫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听说姿色上佳,只是长的漂亮又不是什么过错,偏偏付市长爱说这些闲话!”   同样身为漂亮女人,姚裳反感这类传闻也是情理之中,温谅本想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无风如何自起,可话到嘴边发现姚裳脸颊有些发红,心有所感,及时收住了话头。   “是,付民之人品不太靠谱,不管怎样,背后非议他人,总是理亏在先。”温谅赞同道。   姚裳见温谅说的如此正气凛然,也不知接什么好。她聪明伶俐,知道温谅今晚设宴请付民之为的是神雨公司,可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并没有打探到有用的讯息,皱眉道:“今晚白走一趟了……”   “怎么能叫白走呢,付市长人品不咋地,但办事还是有分寸的。”   “嗯?”姚裳有点不明白。   温谅耐心的解释道:“神雨公司在吴州的靠山不少,所以付民之先是劝我不要惹它,后来见我坚持,又主动提到了陆春明,知道我心意已决,于是指点了一条接近陆春明的明路……”   “啊,他老婆!”姚裳仔细回想刚才温谅和付民之的对话,悚然一惊,那么简单的两三句,原来暗藏玄机。   “不错,陆春明身为吴州市的宣传部长,分管新闻、广电,手中握有的权力正好为神雨公司的发展壮大保驾护航。如果想找一个了解神雨内幕的人,他自然是最佳人选。”温谅笑道:“不过陆部长高高在上,肯定不会将我一个外地人放在眼中,想让他跟咱们合作,就得想点歪门邪道的法子了。哈,付市长不愧是久经宦海的老司机,一针见血的点出了陆春明的软肋!”   老司机的寓意在这个年代还未普及,姚裳也无心追问,道:“这么说,你是真的相信他老婆跟段书记,他们两个……”   温谅摇摇头,道:“搞绯闻的对象未必真的是段兴,可顺着这条线去查一定会有收获。”   “为什么这样肯定?”姚裳还是有点不明白。   温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循循善诱,道:“付民之为什么一听我提到神雨公司,就急着将自己灌醉?”   “将自己灌醉?”姚裳若有所思,道:“他不想牵扯此事?”   “正是,可他既然不想牵扯此事,为什么又毫不迟疑的将陆春明的弱点透露给我呢?”   姚裳略一思索,道:“他俩有仇!”   “有私仇倒也未必,”温谅笑道:“我猜应该是涉及到吴州内部的派系斗争,说不定付民之暗中调查过陆春明,手中或许还有一定的证据,只是时候未到,或者证据还不充分,所以隐忍不发。这会见有我这个冤大头出面,自然乐得借咱们之手阴他一把。”   经温谅这么一分析,姚裳的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玉手猛的一击,道:“付市长一到吴州市政府就成了市长的心腹,而陆部长却是段书记的铁杆……”   “那就是了,我就说嘛,付民之色是色了点,但他能在副市长的位置上混的风生水起,心计和手段都是有的,不会无的放矢。”   姚裳默然,这一年多来在官场打拼,她已经很努力的追赶温谅的脚步,可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一些,不仅跟温谅相差甚远,就是一直不怎么看的起付民之,也远远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比拟。   还需要加油啊!   温谅开车送姚裳回家,到了家门口看到里面黑灯瞎火,知道卫衍还没有回来,不知是公务繁忙,还是跟那位女下属在鬼混。他对这位金玉其外的绣花枕头没什么好感,但这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自己不方便多言,笑着道了声晚安,掉转车身,疾驰而去。   姚裳站在路边,目送车子消失在远方的夜色里,一个人提着坤包,斜身靠在院墙上,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听着耳边传来虫鸣的声音,慢慢的痴了。   回到酒店,温谅先去洗澡,吩咐常成叫来叶智伟。等换好睡衣,叶智伟已经等在客厅,温谅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走到冰箱边拿了一瓶依山水,一边拧盖子一边问道:“有没有办法查一查陆春明?”   叶智伟吓了一跳,刚沾着沙发的屁股差点又弹了起来,道:“市委的陆部长?”   “除了他,吴州还有第二个陆春明吗?”   温谅开了个小玩笑,叶智伟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急道:“温少,陆部长可是段兴段书记跟前的红人……”   温谅微笑道:“正因如此,才要看叶总你的手段了。”   碧螺春现如今可算是整个苏海省的明星企业,上至卫栖文,下至老百姓,没有不知道的,叶智伟为人多智,处事圆滑,上上下下打点的纹丝不漏,在苏海也算编织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叶智伟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得罪一个市委常委风险太大,但他向来只是执行者,不是决策者,既然温谅发了话,想不通也要照着做,道:“请温少明示,要查到哪一步?”   “查到你觉得他会帮我一个忙为止!”   叶智伟愕然,不过还是点点头,道:“明白。”   温谅在吴州待了三天,叶智伟那边进展十分缓慢,这也怪不得他,要是明面上的事需要疏通关系,几条线找下来,一般都能办了,但暗中调查一个官员的黑材料,顾忌太多,难度加了十倍不止。尽管如此,叶智伟还是找到了一家皮包公司跟陆春明在背后的联系,通过这家公司应该可以找到他收受贿赂的方法,但要拿到具体的证据,不仅需要更多的时间,也需要更多的运气。   可温谅等不起了!   “智伟,皮包公司那条线安排一个精明的人跟一跟,不要打草惊蛇,其他的都先放一放,不要查了。”   叶智伟松了一口气,但也知道温谅不是轻易放弃的性子,想必另外有了别的途径。放下这个心思,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偷偷观察觉得温谅心情尚好,大着胆子道:“温少,猫娘想见你一见……”   温谅诧异的看了眼叶智伟,这人是安保卿的心腹,做事一向稳健,秉承的是“万言不如一默”的处世法则,可在猫娘这件事上已经是第二次犯忌讳了。上一次不经过自己同意就让猫娘参与关山茶社的筹备,这一次又冒着甘愿被责罚的风险进言,难不成?   可是又不应该啊,温谅虽然不清楚猫娘跟安保卿的真正关系,但肯定非同一般,叶智伟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拆青州教父的台子?   温谅默默注视着叶智伟,直到他坐立不安,手心都快要渗出汗水,才点点头笑道:“也好,让她过来吧。”   其实这次来苏海,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跟猫娘见一面,毕竟要安排她去明珠,可不仅仅是重新换个身份来过那么简单,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   叶智伟满怀感激的去了,温谅招招手,让常成走到沙发边,道:“你会不会开船?”   “快艇、游艇、渔船,什么都会开。”   “你去太湖租一艘渔船,不要太豪华,但要干净,先租三天,要注意保密!”   等常成出门,温谅闭眼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的敲打着腿背,静等猫娘的到来。   恍惚间,他已经记不起这个女人的样子! 第八百七十八章 子非鱼   温谅没有等太久,叶智伟引着猫娘进来,随即转身离开。温谅起身迎客,眼光在猫娘身上略一打量,道:“坐吧。”   猫娘欠身坐下,手掌轻放在膝侧,双眼平视前方,表现的不卑不亢。说来她也曾经是头面上的人物,虽然修炼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先贤境界,但一点点的镇定工夫还是有的。   “咱们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温谅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响起,猫娘才微微偏头,将视线移到他所在的方向,只是眼神低垂,并不直接对视——这是表达恭顺和尊敬的小细节,蒲公英中人多是擅长此道,不足为奇。   “是……其实我在青州的时候远远的见过温少几次,只不过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方便罢了。”   想起青州往事,温谅悠然道:“我记得当初请同学去蒲公英玩,还是托你帮忙才不至于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实在应该说声谢谢才是。”   猫娘轻声道:“温少说笑了。”说完又不做声。   温谅跟猫娘交往极少,不知道她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格,还是突逢大难后才变得消沉,不过他也并不在意,笑道:“苏海还住的惯吗?”   “挺好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以前总是没机会来看一看,没想到成了逃犯,倒是有了时间。”猫娘自嘲道。   懂得自嘲,说明心态正常,猫娘毕竟久经红尘,不会被一时的低谷消磨了心气。   接下来房间内又陷入一片寂静,温谅沉吟片刻,开门见山的道:“九哥都跟你说了吧?”   猫娘点点头,神色看不到悲哀喜怒,静静的道:“我本逃难之人,能得温少照拂,心中早已感激不尽,只是……只是怕自己力有不逮,去了明珠未必能站稳脚跟……”   “这一点倒不必忧虑,我在明珠尚有一两个朋友,能帮衬你的自然会帮衬……再者,去了那边就不用再像吴州这样整日闷坐在家里,总要出来找点事做,”温谅语气一转,道:“你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工作?”   “我别无所长,唯一能过得去的,只是在小门小店的经营管理方面略有点心得。”   温谅笑道:“那就好,我打算在明珠市开一家茶社,交给你打理如何?”   猫娘螓首轻抬,黑色眸子隐约可见闪烁的华彩,然后又低下头去,道:“但凭温少吩咐!”   温谅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排猫娘去明珠,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开一间茶社,只不过没必要让她知道的太多。   有安保卿的关系在,猫娘勉强可以算是一个可靠的人,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可靠,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再下结论。   “那好,你回去收拾一下,过几天我会安排人来接你。”   猫娘起身,双手交叉腹前,微一躬身,步伐轻盈的往门口走去。   “对了,你的真名叫什么?”   猫娘身子一颤,进房间以来首次让温谅感受到她的心绪变化,停在门前三尺许处,又是一阵默然。   “没别的意思,只是到了明珠,猫娘这个称呼是不能再用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用本来的名字,也可以另外起一个新名。”   “我……未入蒲公英之前,叫做李楚楚。”   李楚楚,楚楚动人,很普通的名字,很美好的寓意,似乎能看到当年那个懵懂的、对未来充满了幻想的少女,却又如何在残酷的现实世界里被生生折断了梦想的双翼,一步步变成一具枯萎的行尸走肉。   现在的李楚楚,徒有其形,心若死灰,只不过在努力的活着而已!   送走猫娘,温谅看看时间快要到中午了,常成还没有回来,便自己下楼去酒店对面的一家川味菜馆吃饭,这几天吃酒店餐厅吃的腻歪,正好换换口味。   乘电梯下到一楼大厅,迎面进来一群人,个个衣着光鲜,气质出众,看到温谅,大家同时一愣。   “哈,这么巧,向小姐你好。”温谅先反应过来,笑着问了好,不过依然没有伸手,虽然以他的毒辣眼神,完全可以想象这位向小姐的玉手是如何的娇嫩美腻。   向小姐同样微笑着点点头,道:“温先生,你好。”   在她背后是换了身黑色OL套裙的小柳,狐疑的注视着温谅,显然是在思考这次偶遇到底是真的“偶遇”,还是这个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在故意制造接近自家小姐的机会。   跟向小姐打完招呼,温谅这才淡然转向另一人,道:“燕总,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跟向小姐并肩走在最前面的却是永远挂着浅笑的燕黄焉,她的表现跟温谅一般无二,同样的云淡风轻,不远不近,道:“是啊,温先生何时来的吴州?”   在外人看来,两人只是泛泛之交,点头客套的交情,可只有从温谅的角度看过去,才能看到燕黄焉眸子深处的狡黠和善意。   “黄焉,你们认的么?”一旁的向小姐难掩惊讶,问道。   温谅虽然对这位向小姐所知不多,但从她待人处事可以猜测出家教甚严,讲究礼仪备至,能对燕黄焉直呼其名,两人的关系应该十分的亲近。   燕黄焉对这位向小姐也非常的热忱,凑到她耳边笑道:“子鱼,这位温先生可是苏海这边的名人,我又怎么会不认识呢?倒是你刚刚来吴州,怎么就认识人家了呢?”   这话里带着调笑的意思,向子鱼摇头失笑,却并没有多少羞赫着恼,大方应道:“来时堵车,是搭了这位温先生的便车才得以成行。”   原来如此!   燕黄焉刚才真的以为温谅神通广大到这等地步,向子鱼刚刚抵苏,他就能与之拉上关系呢。   打过了招呼,温谅也没有进一步接触的意愿,自行往对面去吃川菜去也,却不知道酒店里的向子鱼正在问燕黄焉关于他的事:“黄焉,我看温先生年纪轻轻,又如何成为偌大的苏海省的名人呢?”   燕黄焉笑而不语,依旧拿向子鱼打趣,道:“你可是天上的仙子,莫非这么轻易动了凡心?”   饶是向子鱼心境平和如水,常被家中老人赞为有古仁人之风,也挡不住燕黄焉一再的戏弄,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却是让人惊艳的媚态毕露。   “要死了,要死了,”燕黄焉捂着胸口,低声笑道:“要是被那家伙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恐怕不用你动凡心,抢也要把你抢了去……”   “黄焉!”   燕黄焉正笑的时候,手机响起了,看了眼号码按下了接听键,脸上神情丝毫未变,道:“知道了,晚上见。”   向子鱼知道燕黄焉事务繁忙,这几天前前后后陪伴自己也累坏了,道:“黄焉,要是有事你自去忙吧,不用专程来陪我的。”   燕黄焉收了手机,挽住向子鱼的手臂,脸蛋挨的极近,几乎要和她脸颊相贴的地步,低声道:“陪好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向子鱼心中开始有点不笃定了,想起那些关于燕奇秀和手下八凤间的传言,身子不自然的往边上挪动了三分。   晚上九点,正是太湖最热闹的时候,常成租来的游船停靠在一处位置偏僻的码头,行人不多,温谅早十几分钟到来,静候在船内,透过窗户能看到湖面上波光粼粼,数十艘或大或小的游船上人头攒动,觥筹交错,给这片天地间的美景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珠帘闪动,船身微摇,身后传来燕黄焉的声音:“看什么呢,这么好兴致?”   温谅没有回头,指了指远处的灯火,笑道:“你猜这些人里有多少像咱们一样偷偷摸摸的相会?”   自从上官深雪那档子事后,温谅和燕黄焉的关系可谓比大多数夫妻还要亲密,说些玩笑话也无伤大雅。   燕黄焉抿嘴一笑,道:“己不正,何以正人?”   言外之意,咱们勾搭咱们的,就别管别人是不是也在勾搭了。这当然也是玩笑话。温谅哈哈一笑,转过身来对船头的常成吩咐道:“开船吧。”   小船破开水面,轻轻的荡人远处,融合到了夏夜的月色里。   “今天你陪的那位小姐是什么来头?”   两人间的案几上摆放着做好的七八个小菜,以清淡爽口为主,看上去倒也精致。燕黄焉夹了根老虎菜,还没放到口中,听温谅这样问,抬头促狭道:“我还以为你会忍着不问……”   温谅耸耸肩,哂道:“真的忍着不问才是别有心思,所谓君子坦荡荡,有什么不能问的?不过我见这位向小姐来头不小,连你都恭敬的很……”   “待老板会客而已,再说我那叫热情,是哪门子的恭敬呢?”认识的久了,会发现在燕黄焉智计过人的面具下,是一个极有趣的人,只不过外人要么被她惊人的背景所震慑,或者拜服在她的谋略心计之下,很少有机会见到她的另外一面。   “好好,热情,我们的黄焉小姐何等的手段,想要让一个人宾至如归、如沐春风还不是举手之劳?向小姐来苏海这几天,想必连交过几个男朋友都跟你交代了吧?”   燕黄焉眼眸含笑,道:“看,绕来绕去,还不是想问问人家有没有男朋友……”   温谅苦笑。   “实话告诉你吧,子鱼她不仅没有男朋友,据我看还是处女呢……”燕黄焉对温谅眨了眨眼,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   向,子鱼,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好名字! 第八百七十九章 君与卿,天与涯   见燕黄焉越说越有兴致,大有当场拉皮条的架势,温谅只好错开话题,给她斟了一杯茶,道:“近来如何?”   燕黄焉怡然浅笑,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言的疲惫,道:“还可以,老板亲自出马,和上面谈了几个月,终于点头让华能投资在明珠市成立了华能国际,以后不管招募外资还是拓展海外业务都有了一个立足点,接下来还要在西北和华南分别建几处水电站和煤电厂,将国内的架子也搭起来……”   温谅笑道:“燕老板雄才大略,我看不出十年,国内能源这一块,今后都要仰仗华能的鼻息了。”   “风、煤、石油、天然气、水、电、太阳能……能源的范围太广,老板恐怕没那么大的胃口。”燕黄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温谅,道:“况且这些东西争的人太多,牵扯到的局面也太复杂,哪里有宁小姐轻轻松松的四处圈矿石那般自在?”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各有各的苦楚,黄焉你就别吃着山珍,还羡慕别人的野味了。”   温谅打了个哈哈,燕黄焉太过聪明,关于宁夕的事能不提还是不要多提,刚准备再一次转移话题,却见燕黄焉双手撑在几案边上,上身前倾,包裹在淡黄色衣裙里的两团隆起被挤出了一个诱人的形状,秋水澄净的眸光恍若将俗世隔绝在千万里之外,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诧异道:“怎么了?我脸上写了一个帅字吗?”   燕黄焉不知是调侃还是意有所指,道:“要是真的有个‘帅’字,宁小姐怎么舍得跟你起了争执呢?”   温谅皱眉道:“这话从何说起?”   燕黄焉笑而不语,温谅也醒悟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他跟宁夕在明珠合演了一出戏,本来就没打算瞒过任何人,既然风声能传到京城,传到江东,自然也能传到苏海。   “咳,”温谅显得有点尴尬,道:“做生意嘛,总会有不同意见,这很正常。”   燕黄焉没有继续追问,尽管以她的智慧隐约察觉到温谅与宁夕的决裂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这些东西跟她的关系不大,只是从关心温谅的角度过问两句,既然他自己都不在意,那说明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这次来苏海,是不是有事?”   温谅叹了口气,道:“本来不想麻烦你,不过在苏海这片,没了你有些事实在不好办。”   “跟我客气什么,到底何事?”   温谅从丁枚上当受骗说起,一直说到欲通过陆春明抓住神雨公司的把柄,燕黄焉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这样讨论一个市委常委的黑材料不过是等闲事耳。   等温谅说完,她直接问道:“你这样大张旗鼓,一定不仅仅是为了帮家人讨个说法吧?”   温谅附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燕黄焉美眸流波,道:“真是牛角都能给你榨出三两油来……好吧,你要我怎么做?”   五天后,温谅从燕黄焉手中拿到了关于陆春明一叠厚厚的材料,包括他在明里暗里的资产,非法行贿受贿,违规提拔亲信,与两个情妇的开房照,更厉害的还有其中一个情妇亲手写的证词等等等等,单单凭这些东西,别说搞倒他,就是搞臭也足够了。   “厉害,厉害!”   温谅大概翻看了一下,内容详实,针针见血,直指要害,不能不说个服字。这些东西要是让他来搞,除非走了狗屎运,否则用一两年的时间也未必能够收集的到。   “这都是我从玄鷟手里拿过来的,大多是以前就有的材料,只有他这个情妇的证词,是临时找人去做的……”   这番话里透露的信息十分惊人,温谅沉默片刻,道:“听说纪委手里常常握有许多领导干部的违法线索,无事的时候大家一团和气,一旦发生点震荡,立刻就能变成见血封喉的利剑……”   燕黄焉一声轻笑,道:“纪委做事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非公开的摸排能触及的深度有限,这方面,却是比不过玄鷟。”   燕玄鷟!   温谅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烟视媚行的女子,果不其然,能在燕奇秀身边占据一席之地,都不可等闲视之。   “接下来怎么做?”   温谅点了点材料,道:“自然要跟这位陆部长见个面,谈谈心。”   燕黄焉一手托腮,道:“你的身份不方便亲自出马,那,会让谁去呢……”   温谅眯起了眼睛,道:“你猜!”   燕黄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几乎不假思索的道:“姚裳!”   温谅一呆,苦笑道:“你就不能变的蠢一点吗?”   跟陆春明接触有风险,但在绝对的证据面前,风险也十分有限,不过本着利益最大化的考虑,还是由姚裳出面比较靠谱。一来她是卫栖文的家人,陆春明投鼠忌器,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二来她身在官场,能将陆春明这样的人控制住,对未来也有说不清的好处。   姚裳跟陆春明的碰面比想象中更加顺利,这位在吴州威风八面的宣传部长,一看到那几张开房的照片立刻就瘫倒了,眼泪哗哗的求姚裳放他一马,说什么从贫家子弟熬了几十年走到这一步太不容易,就差连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稚龄幼子都搬出来了。   官场之大,无奇不有,各种人性扭曲层出不穷,陆春明有这样的表现纯属正常,并不以其所处的位置高低而有区别。   有了陆春明的配合,很快从神雨公司挖过来一个深知内幕的财务,他的手上有大量关于神雨组织非法传销的证据。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温谅让刘天来收网,青州公安局和关山公安局通力合作,将林玉芬等人一网打尽,端了神雨公司设在江东的据点,然后通过江东省公安厅上报公安部。刘天来的铁杆伍山河在公安部有关系,这次案子又是他代表关山主抓此案,自然下了十成的工夫,亲赴京城促使公安部介入调查。   公安部介于目前国内非法传销愈演愈烈的态势,本就有意开展一次专项行动进行强力打击,得到江东省公安厅的汇报后极其重视,鉴于案情重大,可能涉及到多个省市众多群众,经过仔细研究,决定成立调查组,进驻苏海江东两省,并抽调当地相关人等进入调查组协助调查,刘天来、伍山河当然入选,一同入选的还有姚裳。   神雨公司在苏海的重点对象是拥有巨大现金流的茶农,而茶农大多分布在吴江县,因此主抓农业的副县长姚裳作为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也被调查组看中,顺理成章的混了进去。   温谅在苏海整整待了快一个月,等到诸事尘埃落定,这才准备打道回府,有陆春明暗中相助,神雨财务明里反水,多达上千位被骗的群众的证言证词,天时地利人和无不利在己方,这家崛起迅速的吸血公司必将以更快的速度陨落尘土。   吴州郊外,太仓溪边。   一行行的垂柳随风轻动,几只鸭子顺流而下,时正中午,一眼望不到边的堤坝上,只有温谅和姚裳两人。他跟燕黄焉自从上次见面后再没有碰头,所以送行的人只有姚裳。   “你……这就走了?”   温谅折下一片柳叶,道:“快开学了,也该回去了。”   姚裳一时无话,每一次要不是温谅刻意提起,她都会下意识的忘记他其实还是一个正在读书少年。   “你放心吧,神雨公司的事,我会盯着,不会出什么差错。”   姚裳能进调查组,归根结底还是温谅运作一番将她推了进去,不然一个副县长而已,又不是刘天来伍山河这样直接办案的公安干警,想要搭这趟顺风车可不容易。   “嗯,茶叶是吴江的经济支柱,茶农也是碧螺春发展的基础,于公于私都不能被神雨公司这样的吸血鬼拖了后腿,你要跟调查组紧密配合,只要最后破了案,不说立功,至少一个嘉奖是少不了的。”   苏海不比江东,政坛向来稳定,姚裳要是不自己找机会刷声望,想要升职只能按部就班,所以这次公安部主导的神雨案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神雨公司涉及的金额都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此案也必定会成为97年部里排的上名号的大案子!   姚裳有关系有人脉,唯一欠缺的是资历,如果这次能镀一层金,想要破格提拔也不是难事。   领会到温谅的心意,姚裳重重的点了点头,还要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少年一脸温和的笑意,对着自己伸出手来。   “姚副县长,希望下次见到的时候,你能去掉这个副字!”   姚裳将自己的玉手放到温谅的掌中,突然整个身体都似乎不属于自己,从指尖传来的暖意沿着手部的经脉飞快的蔓延到了臂膀,然后是身子,最后流入了心湖!   “保重!”   姚裳目送温谅大踏步的掉头离去,清逸的身姿没入车中,远远的消失在溪水流来的方向,眼眶慢慢的湿润起来。   她应该高兴,但不知为什么,仍然想哭! 第八百八十章 芸芸众生   说来也巧,车子刚出吴州市不久,就又在路上遇到那辆奔驰S350。不知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车上的人不喜欢速度过快的狂飙,S350慢慢悠悠的行驶在柏油马路上,更像是在观看旅途的风景而不是赶路,温谅示意常成减慢车速,超车并排的时候降下车窗,过了片刻,对方也将后排的车窗打开,露出向子鱼绝美的容颜。   温谅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正要关窗离开,却见向子鱼伸手指了指路边,做了个停车的手势。   嗯?   温谅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让常成靠边停车,奔驰S350跟着停了下来。向子鱼换了一身衣服,但精致的做工透着低调的奢华,垂肩的青丝用发带简单的束在脑后,露出一小部分白皙的脖颈,优雅的仿佛一只天鹅。   “温先生,好巧,又见面了。”   自从那次在大厅里遇到后,温谅才知道向子鱼也住在同一家酒店,不过他忙于对神雨公司开展行动,深居简出,竟再没有碰过面。   “是啊,没想到向小姐也是今天出城。”温谅对随后而来的柳助理笑了笑,视线又转回向子鱼脸上,静等她开口。   “温先生可是要回江东?”   两人不过见过数面而已,这样问别人的去处很是突兀,温谅摸不着她的用意,笑道:“对,出来玩了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了。向小姐这是要到哪里去?”   许是阳光刺眼,向子鱼眯了眯眼睛,秀气的眉间乍然浮现几波淡淡的皱纹,显得十分的可爱,配上她绝美的脸蛋,让人忍不住一阵恍惚。   “我啊,跟温先生同路,也是往江东去的。只是我们初来乍到,老魏对环境不太熟悉,能不能厚颜随温先生一起走呢?”   哦,先来苏海,后至江东,行色匆匆之极,这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向小姐到底什么来头?   温谅心中疑惑,但表面上自然不动声色,发出几声热情的大笑,道:“那可真是荣幸之至!”   之后又说了两句话,向子鱼一行要去关山,温谅回青州也得从关山过,于是一前一后,以远慢于路上各种车辆平均时速的速度往江东驶去。   一路无话,到了常泗地界,太阳已经渐渐西斜,要是只有温谅,最多在路边买点水和食物,然后趁着晚风凉爽连夜赶路正好,有常成在,安全问题不必多虑。他们多次往返江东苏海,还从来没有在路上过过夜,但这一次带了向子鱼等人,一看就是身骄肉贵,未必受得了长途奔波之苦。   奥迪车靠着路边停下,温谅走了下来,等奔驰靠近,过去敲了敲车窗。向子鱼果然颇为疲惫,强打起精神问道:“温先生,怎么了?”   温谅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道:“向小姐,天黑前恐怕到不了关山。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前面数公里外有家服务站,可以稍作休息,吃点晚饭,然后咱们继续上路,或者一直往前开,到常泗市时下高速,进市区找家酒店安顿一晚,等明天一早再走,你看?”   对向子鱼而言,找个舒适的酒店休息一晚是最好不过,但既然先前说了要跟温谅他们同行,自然不能太顾着自己,微笑道:“一切听温先生的。”   温谅在苏海耽误了太多时间,实在归心似箭,也顾不得怜香惜玉,道:“那就到服务站吃点饭,休息一会,咱们继续赶路。”   作为连通南北的公路大动脉,京沪高速于九十年代中期全面通车,其中江东段和苏海段通车较晚,所以各项基础设施并不完善,一千多公里的路竟然只有两个服务区,绝壁称得上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而且这两个服务区还不是后世那种经过市场化改革后的集餐饮、住宿、加油、维修等一体化的民营企业,而是由交通厅进行规划设计、征地建设,然后交给高速公路管理部门进行经营管理的纯种国有企业,在这个年代,一提到国有,服务水平可想而知。   不过服务水平再差,谁让人家有垄断地位呢,天南地北跑车的人这么多,只要你走这条路,又不想被饿死,总得捏着鼻子认了。所以当温谅他们开车进来的时候,宽阔的停车区域已经停了不少的车辆,其中以东风解放等大型卡车为主,偶尔几辆小轿,也是公务车居多。   服务区的主体只是一排有七八个房间的平房,建的比普通民居要大许多,房间左侧是加油的油站和卫生间,有五个房间供住宿,大通铺,一个房间能住小二十个人,但要提供单位介绍信或者派出所证明,不过这个规定形同虚设,没有人严格执行。餐饮部在最右边的小房间,里面摆着四张木制八仙桌和长板凳,供应的食物以馒头和面食为主,就算人多也不用等太久,因为一锅就能盛十碗面,是名副其实的大锅饭,味道就不用在意了。   不过仅仅四张桌子明显满足不了就餐需求,所以在外面的空地上还凌乱的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大多是跑长途的老司机,正是盛夏时节,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一个个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及拉着拖鞋,要么大口大口的吃着素面条,要么你来我往的一边猜拳一边喝着啤酒,夹杂在男人堆里的还有几个妇女,应该是随车的家属,或者是搭顺风车的旅客,正或羞恼或不在乎的应付着周边大老爷们言语上的骚扰。这些人几乎占据了大部分桌子,围聚成一个庞大的圈子,在圈子之外,一张桌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四个小女孩,最大的不过六七岁,最小的还在哺乳期,桌腿边放着两个塞满了行礼的编织袋,穿着十分的朴素。还有一张桌子坐着四五个穿着衬衣西裤的人,桌子上放着黑色的皮革公文包,除了漂了点荤腥的羊肉面之外,两碟水煮花生和凉拌藕片顿时让他们变得高大上起来,并时不时的皱眉看看这边热闹骚动的司机们,眼神中掠过轻蔑和不屑的神色。   这是九十年代旅途中最常见的一幕,对温谅和常成来说都司空见惯,但对于第一次见识到这些的向子鱼,可能就不是十分愉快的体验了。   柳助理站在人群外,闻着鼻端传来的各种异味,不禁皱起眉头,有些生气的道:“这就是你说的休息的地方?脏死了!”   温谅笑了笑,没有说话,常成早看不惯这个柳助理,阴阳怪气的道:“是啊,我们穷人都是这样吃饭住宿的,柳小姐身份高,今个要受委屈了。”   柳助理气的粉脸通红,刚要还嘴,被向子鱼呵斥住了,道:“柳娅,给温先生道歉!”   “哼!”柳娅别过脸去,用粤语嘀咕道:“表叔!”   温谅有点嘀笑皆非,他前世经常往岭南和明珠跑,粤语懂的不多,但简单的词汇还是听的懂的,也明白这个年代明珠人看不起内地,经常会冠以“阿灿”“表叔”等带点歧视意义的称呼,就跟以后内地把港人叫“港灿”一样。   说来也是件很奇怪的事,国人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尤其将地域歧视这一极其拉低人均素质的行为发挥的淋漓尽致,几乎每一个省都有属于自己的“专有称呼”,甚至有的省内还互相瞧不起,以苏海为例,苏南苏北就是两个世界。这种行为的起源已不可考,但是却被一些不知是脑回路电阻过高,还是下丘脑的边缘系统长久发育停滞的人们发扬光大,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柳娅,跟温先生道歉!”   如果说上一次向子鱼在训斥中还带点宠溺,这一次却是真正的有了怒意。柳娅嘟着嘴,满是委屈的眼眸里闪烁着泪光,低着头道:“对不起!”   温谅其实并不介意,以他的心胸,哪至于跟一个女孩为难,不过这个柳娅倒也未必仅仅是向子鱼的助力那么简单,颇有点持宠生娇的样子。   “严重了!”   温谅笑着受了柳娅的道歉,因为这一刻他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千千万万的内地人。转身对常成道:“去搞张干净的桌子,再买几份泡面火腿,对了,纯净水也买几瓶。”   由于人满为患,空闲的餐桌没有了,不过这点小事难不倒常成,他走到一个三人围坐的桌子前,请他们和旁边桌子的食客拼下桌,付出了五瓶啤酒的代价,然后将桌子凳子清理后搬了过来。   “向小姐,请坐吧,这里条件简陋,包涵一二。”   向子鱼犹豫了下,也知道在外面讲究不得,冲温谅歉然一笑,刚要入座,柳娅却抢先从包里拿出纸巾将板凳又擦了一遍,同时斜眼望着温谅,气鼓鼓的很不服气。   温谅故意不去看她,等大家都坐下,问道:“向小姐,你是明珠人吧?”   向子鱼歪着头,奇怪的道:“温先生怎么看出来的……啊,对不起,刚才是柳娅太失礼了。”她冰雪聪明,瞬间明白温谅原来听懂了刚才柳娅说的那句“表叔”,从而猜到自己是明珠人。   看到这个一直落落大方的美人流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温谅也是一乐,道:“没关系,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其实平白长了一辈,感觉还是不错的。”   后面这话却是对柳娅说的,她也听出来温谅的调侃,心中更是羞恼,扭过头去一声不吭。   不一会,常成买来了泡面火腿,交给大魏帮忙冲泡好,至于纯净水,果不其然还是依山出品,温谅心中暗道:要不要回去之后,给依山的营销部门发点奖金?   “老板,我看这里的羊肉面不错,要不来一碗?”   温谅点点头,他们这样的体格,光吃点泡面可顶不了一夜,道:“去吧,切两斤羊肉,顺便再要点馒头。”   至于干净不干净,他可没向子鱼那么的讲究!   “好嘞!”   等面条做好端上来,向子鱼和柳娅的泡面才吃了一小半,柳娅是边吃边捣,好像将泡面当成了打击的对象,向子鱼却是小口小口的吃着,在温谅认识的人中,单论吃饭时的仪态,以这位最是优美。   “香!”   常成哧溜溜的吃着面,他可不管对面坐的是美女还是贵客,吃的舒服是自己的事。不过这样的吃相,却让对面的大魏眼巴巴的看着,忍不住吞了几口吐沫,但自家小姐吃的泡面,他也不敢开口。   正吃饭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几声争执,温谅抬头看去,那个刚刚还在哺乳的女人正被一个手拿啤酒瓶的胖子司机拉着往偏僻的黑暗角落里去,女人似乎有点挣扎,而她的丈夫,却抱着小婴儿木然坐在桌子边。   一动不动! 第八百八十一章 众生皆苦   阴暗的角落里,两人的争执越来越剧烈,最后胖子司机似乎有点无奈的松开了手,年轻女子飞快的整理下衣服,刚准备往回走,这边的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肥九,怎么着,软J B碰上硬卵子了吧?”   “哈哈哈,”人群发出大笑声,又有人扯开嗓门道:“就你孙子那小气劲,还想干别人嫩出水的小媳妇?天爷,得了吧!”   “我看不是肥九小气,是人家小媳妇嫌弃他太胖,不是那话说的好嘛……”   “说什么来着?”有人立刻凑趣的问道。   “那话说,人廋J B大,人肥小豆芽!”   “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大笑,更有人拍着桌子叫道:“肥九你个窝囊废,别人干得,怎么就你干不得?”   “就是,小豆芽咋了,小媳妇要是真饿的厉害,小豆芽好歹也能止止痒啊。”   这些人倒不是真的素质太低,而是长途奔跑,可能数十天不见荤腥,加上出门在外,谁也不认识谁,少了一层顾忌,说起男女间的话题肆无忌惮,各种黄段子一个挨着一个,大有说一场集体相声的架势。   温谅自顾吃自己的面,神态平和且淡然,常成却是一边吃一边不怀好意的瞅了瞅柳娅。柳娅这辈子可能也没听过这么多污言秽语,脸蛋正燥热的厉害,哪里还受的了常成的目光,将手中塑料叉子往桶面里一扔,眼睛瞪的又大又圆,怒道:“看什么看!真是什么地方养什么人,穷山恶水出刁民!下流,无耻!”   “说谁呢这是?”   “你,你们,说的就是你们!”柳娅手指在空中转了一圈,划过赤着上身的司机,划过常成,最终也没放过温谅。   常成伸着脖子道:“我们可是好人,你别倒打一耙。”   “欺负女人,算什么好人?”   “就算欺负,也是那帮人欺负,管我们什么事?”   “他们是下流,你们坐视不理,就是无耻!”柳娅说的常成,眼睛却盯着温谅,温谅很无奈的放下筷子,微笑道:“柳助理,这里不是荒郊野地,没人敢做违法的事,就算真的有人违法,也有政府出面,轮不到你我越俎代庖,对不对?”   “哼,狡辩!还不是怕……”   “柳娅!”向子鱼适时制止了她,脸色一正,竟有了几分决绝的气势,道:“你要再不听话,明天就回明珠去,我这里不需要你跟着了!”   柳娅愣了愣,不明白今天为什么向子鱼一直站在温谅这边教训自己,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眼泪一直再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掉下来。   说话间,那个绰号肥九的胖子司机吃不住众人戏弄,大感丢了脸面,伸手一把抓住年轻女子的胳膊,用力将她往更深的角落里拉。年轻女子脸上显出惊慌,想要挣脱却抵不过肥九的蛮力,眼睛望向自己的丈夫,充满了哀求之意,可那个年轻男人却还是抱着怀中的婴儿,低着头一动不动。   年轻女子终于绝望,被肥九硬拉着踉跄去往黑暗处,那一桌政府人员模样的人里有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气呼呼的站起来,似乎想要出头管一管,却被身边一个年长的扫了一眼,严厉的道:“坐下!”   这人犹豫了下,扭头四顾,满院子的人,除了叫好起哄的,就是默不作声,重重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坐了下来。片刻之后,夜空里传来年轻女子悲呼的拒绝:“别……求你,别……”   温谅皱了皱眉头,以他前后两世的见识,自然明白年轻女子跟肥九是怎么回事,可现在看,似乎还是出了点问题,对常成道:“去看看。”   常成早就跃跃欲试,跟随温谅日久,也知道这位小爷的脾气,一般不喜欢多管闲事,可要真是遇到了不平事,却也不会视而不见。   常成站起身,每走过一张桌子,桌边的人就变得安静下来,一一望着他走向肥九和年轻女子消失的黑暗角落,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还真有狗拿耗子的……”然后整个服务区陷入了空前的寂静,人人都翘首等待,直到肥九的惊怒响起:“你……干吗?关你屁……哎呦,哎呦,打人了,你敢打人?”   服务区引起一阵骚动,不少人站了起来,显见这个肥九并不是一个人。先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是常成,年轻女子头发散乱,神色惊惶,亦步亦趋的跟在常成身后,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有点手足无措。   常成见不少人对自己怒目而视,更有几个跑着去看肥九如何了,怕留年轻女子在这边不安全,连她丈夫和四个小女孩一起带了过来。适才离的远,看不太清,这时再看,发现年轻女子尖尖的脸庞,挺直的鼻尖,要不是脸上脏兮兮的,其实还是有几分姿色。向子鱼让她坐到身边,柔声道:“没事吧?有没有受欺负?”   年轻女子哪里见过这样气质和容貌都出众的女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扭了扭身子,头低的下巴都要碰到胸口,支吾道:“没……没有……”   柳娅这会也顾不得怄气,冲着年轻男人道:“你怎么当别人老公的,看自己老婆受欺负还不出头,到底是不是男人?”   被骂不是男人,对一个真正的男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可年轻男人却跟没听到一样,依然低着头,抱着怀中的小婴儿,如同一个哑巴,或者说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正常人该有的那种……那种属于人的情绪,快乐,高兴,愤怒,悲伤,等等等等,他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活着而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们好吗?”向子鱼声音柔和,表情真挚,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怜悯同情,朋友般娓娓道来,很有打动人心的魅力。   年轻女子偷偷看了眼自己丈夫,嘴唇蠕动了两下,柳娅拍胸脯道:“别怕,有什么说什么,我们给你做主!”   年轻女子迟疑了片刻,终于将她和丈夫的事说了出来。原来这两人是黄淮省人,世代沿黄河而居,家境虽然一般,但至少衣食无忧,两夫妻自谈恋爱,婚后恩爱非常,小日子倒也过的去。只是后来生了大女儿后,开始起了变化,公公婆婆重男轻女,对此大为不满,经常指桑骂槐黑着脸的找事,谁知天不作美,接连又生了两个都是女儿,这下别说丈夫一家,就是她自己也觉得不能给夫家传宗接代,是天大的罪过,心中很有负疚感。   生不出儿子,自然要继续生,可赶上计划生育大检查,从县到乡到村,查的一级比一级严,他们三个孩子,是重点检查对象,必须要女方结扎,乡计生委的人和村干部天天在家里候着,无奈之下只好四处躲,刚开始躲亲戚家,躲朋友家,后来住到县里,市里,再后来本省也待不下去,只能出来全国各地的跑,流浪的路上又生了老四,结果还是一个女孩,这样家更不能回了,不为别的,就为了生个儿子争口气,免得被家里人和村里人看不起。   这次他们是打算到江东去,路上没了盘缠,搭了肥九他们车队的顺风车,有次实在没钱买吃的了,年轻女子就跟车上的某个司机做了笔皮肉生意。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做,出来这段时间,要四处躲避,又没什么文化和技术,老公也得帮忙照顾孩子,打不了长工挣不到钱,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三四天吃不了一顿饱饭。可大人不吃没关系,小孩子饿两天是要出人命的,到了这个地步,身为女人,所能选择的路其实屈指很有限。   她虽然出身卑微,但也是良家妇女,也是有羞耻的,但人到了绝望的时候,羞耻当不了饭吃,挣扎过后,只能咽了这口血泪。这种事她老公也知道,但知道了又能如何,只能像现在这样闭口不言,木然面对罢了。   今晚是那个肥九喝多了酒,又在前几天听跟年轻女子做过的司机私下里吹牛,说如何如何的舒服,心思活泛忍不住了,拿了十块钱就要跟她到角落里解决。她犹豫了下,想让大女儿吃点肉,于是点了头,但走到中途又反悔了,不想再做,所以起了争执,没想到肥九受不了众人起哄,用起了强,要不是常成及时赶到,今晚是少不了这场蹂躏。   听完年轻女子的话,现场一阵沉默,向子鱼和柳娅都是第一次来内地,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所以震撼之余,却也为这一家人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怜悯。不过温谅洞明世事,早猜到了这一切,所以开始时并不愿意插手,要不是后来肥九使用暴力,也不会让常成出手。世间事各有各的缘法,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做出了选择,必然要承受需要承受的后果,谁也不能幸免!   柳娅看了眼温谅,似乎明白了他起初的袖手旁观并不是为人无耻,又看向年轻女子,忍了忍,却还是问了出来,道:“你……你既然答应了,为什么又不愿意了呢?”   听到这句话,年轻女子第一次勇敢的抬起了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到了丈夫身边的女儿身上,曾经的屈辱,卑微,懦弱,和挣扎于命运的茫然无从,全都在这一刻离她而去,她的双眸闪烁着晶莹的光,一行泪流下来,冲刷了脸上的污垢,轻声的道:“今天是我大女儿的生日,我,我不想让她在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却还是一个陪别人睡的妓女……” 第八百八十二章 拳头才是硬道理   温谅暗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眼神深邃又平静,并没有多说什么。常成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张了张嘴,似乎想安慰年轻女子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跟久经世事的男人们不同,柳娅的双眸里满是不忍和感动,以她平时的性子,别说跟这些社会最低层的女人说话,就是多看一眼都欠奉,这会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憋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向子鱼比柳娅成熟许多,来内地前也做过许多功课,对计生引起的人员流动也了解一二,但纸上学来终觉浅,哪里有亲眼目睹这一幕,听到当事人为了这样渺小的基本需求而泯灭人性的真实来的深刻和动容?   “大魏,去点几份面,羊肉也要些,对了,再买点饮料,让厨房尽快,可以给他们加钱。”   向子鱼注意到小女孩们脸上的菜色,晚饭应该也没有吃饱,又对柳娅低声道:“车上还有水果,去拿来请大家一起吃。”   温谅没想到向子鱼会这么细心,这是连他都一时没有考虑到的细节,不过这位自明珠来的向小姐还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在这里,只有尽慢,没有尽快,加钱不是不行,但收了钱不办事你又能怎么样呢?   这时肥九也被几个人从黑暗中扶着走了出来,常成知道分寸,只是把他摔了个跟头薄以惩戒,没有受什么伤。尽管如此,对这帮人来说也是丢尽了脸面。要知道能常年在外面跑长途的人,在自个的圈子里都是先富起来的那批人,有钱腰杆子就硬,腰杆子硬了就得讲究,再者在服务区的这几十号人里,还有跟他们不对付的其他司机,同行是冤家嘛,难免就存了看笑话的心思,要是就这样忍气吞声,以后还怎么在这条长途线上混?   所以当肥九带着十几号人围过来的时候,温谅并不惊讶,只是理都没理,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往里面夹了几块熟羊肉,递给年龄最大的小女孩,温声道:“饿了吧,来,吃点馒头。”   小女孩警惕的望着温谅,但又忍受不了羊肉的香味,小口吞咽了几下吐沫,犹豫了片刻,慢慢的,沾满了灰尘的小手往馒头伸去。   啪!   一只又肥又腻手突然挥过来,在小女孩即将触摸到的时候,将馒头打落地上,恶狠狠的道:“吃什么吃?都他妈的老实点。”   说话的是肥九,他双手叉腰,凶神恶煞的盯着常成,至于温谅和小女孩,不过是陪衬,随手打一下而已,还不放在他的眼里。   小女孩眼中流露着恐惧,却一动不敢动,紧紧的咬着嘴唇,生怕发出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才能让一个七岁的孩子连哭都不敢?   温谅低着头,看着雪白的馒头在地上打了个转,转瞬变成一团漆黑,眼神由淡然变得多了几分冷意。   常成瞧了下温谅的神色,心领神会,搓了搓手站了起来,笑道:“哥几个别介,刚才兄弟有点心急,是莽撞了些,要不给哥几个道个歉?”   肥九旁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国字脸的男人,应该是他们这群人的老大,重重的哼了一声,姿态摆的很高。肥九被常成搅和了好事,又摔了个狗吃屎,牙根都恨得痒痒,立刻破口大骂道:“道你二大爷,打了人就这么算了?”   常成仍旧笑嘻嘻的道:“可不是,打也打了,难道你还想打回来不成?”   国字脸本来就脸黑,闻言更黑了几分,沉声道:“同志,有事说事,有理说理,打人?哼,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常成忽的收了笑意,咧咧嘴,露出一丝狰狞,道:“好个有理说理,你身边这个胖子欺负一个女人,肯定觉得脸上特别有光彩,是不是?你们这些看热闹的,起哄的,也跟着觉得有面子,是不是?我去你大爷,还有脸说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国家的服务站,怎么着,跟你有五分钱的关系吗?”   这年头一毛钱还有点购买力,所以采用五分钱更能表达不屑的意思,国字脸说到底不过是这个由同乡、朋友和亲戚等自发组成的车队的领头人,又不是什么组织的龙头老大,场面话说到这就说尽了,怒道:“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你们都是体面人,早他妈的揍的你们哭爹喊娘了……”   大魏腾的站了起来,虽然论战斗力未必比得过常成,但一米九多的身高,卖相可比常成强多了。国字脸窒了一下,仰头看了看大魏,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心中飞快盘算下数量对比,十几个对两个,胜算还是很大的,至于温谅,已经被他自动划分到女人的档次里去了。   肥九嚷嚷道:“怎么,还想打人呢?来,来,再来打一个试试?”说着一手抓起了一根板凳,其他人也纷纷去找武器,有瓶酒瓶子,有筷子,有饭碗,有从裤腰上解下来的皮带,甚至还有一两个摸出了两把弹簧刀。   年轻女子吓的瑟瑟发抖,连忙将靠近她的二女儿三女儿揽到了怀里,刚准备伸手去拉站在温谅旁边的大女儿,不妨温谅对她笑了笑,然后拉起大女儿的手,弯腰直视着小女孩天真无邪却也又充满了忧伤沧桑的眼睛,轻声道:“不怕,没事的!”   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柳娅从停靠在停车场最外一层的车子里拿了水果,高高兴兴的往回走,远远的看到场中的阵势大吃一惊,忙快步跑了过来,连水果撒了一地都顾不得了。到了桌边先将向子鱼护在身后,大声道:“你们干什么,我们要报警了。”   “报警?”国字脸撇了撇嘴,道:“报警好,看看打人是什么罪,还有她,妓女是什么……”   温谅感觉到小女孩的手猛的一紧,连带他的心都抽搐了一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虽然只有六七岁,却未必不能理解大人们说的这些话的意思,纵然不懂真正的含义,可也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闭嘴!”   温谅低吼一声,目若锋芒,对国字脸一字字道:“这里还有孩子!”   国字脸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不起眼的少年,在这一瞬间竟然有这般让人敬畏的气势。常成瞧准机会,突然飞起一脚,正中国字脸腰胯之间,将他小二百斤的身子直直的踹退了四五步,扑的一下坐到了地上。   “好身手!”   大魏微微吃惊,诧异的看了眼常成,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单单这一脚表现出来的技巧和力量,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国字脸瞬间失去了战斗力,疼的直抽冷气,额头上豆大的汗滴渗出来,伸手指了指温谅等人,颤微微的道:“打……给……我打……”   肥九抓起板凳,第一个冲了上去,大喊道:“揍他们!”其他人齐齐发喊,一拥而上。   “魏老哥,你护着大家,这些人交给我了。”常成哈哈大笑,不退反进,赤手空拳冲进人群,斜着劈出一掌,穿过当空砸下的板凳,砍在肥九的脖颈边上,在他软绵绵倒地的同时,脚步内扣回旋,凌空一个侧踢,将另一边手拿啤酒瓶的家伙踹飞数步,还顺势撞翻了几个人。   在常成威风八面,大杀四方的时候,温谅一手拉着小女孩,一手将向子鱼和柳娅挡在身侧,往后方退开了几步,年轻女子和她的丈夫也都过来聚拢,大魏随手撩起一根长板凳,虎视眈眈的站在他们前方,如同一座山,一面墙,让人望而却步,哪里还敢过来讨不自在?   国字脸这帮人看似人多势众,其实都是普通人,虽然有几个打架好手,可跟常成这样的职业人士一比,就成了小孩子过家家,不过三两分钟,已经被放倒了七八个,剩下几个也都色厉内荏,空余叫骂却不敢上前一步。正在这时候,周边看热闹的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都是跑长线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欺负?还带把的跟我来!”   这么多司机,有跟国字脸他们不对付的,自然也有关系处的不错的,只是刚才见他们人多,乐得在边上看戏,现在吃了亏,要是还不帮忙,等日后自己吃亏的时候可也没人管了。从这个意义上将,这些司机还是很讲义气和抱团的——这很正常,路道不宁,车匪路霸太多,要是再不抱团,别说发家致富,就是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   战团里一下子又加入了十几号生力军,向子鱼瞅了瞅场中形势,怕常成独木难支,对温谅道:“温先生,常师傅一个人不是很安全,不如让大魏去帮帮他,你觉得怎么样?”   她站在温谅身后,仅一个转身的距离,轻柔的话语如同响在耳边,还能闻到从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幽香,温谅也想速度解决这场冲突,笑道:“那有劳魏师傅了。你放心,这里有我!”   大魏早想下场活动活动筋骨,可又怕这边有闪失,虽然对温谅的话心中存疑,常成身手厉害,不代表他的老板也厉害,但寻思着只要自己多留意,有什么情况回身也来得及,便点了点头。   向子鱼道:“去吧,嗯,尽量不要伤人!”   常成正兴奋的哇哇叫,好久没有打的这么痛快了,一拳将对面一人打的鼻子喷血,听到脑后传来板凳破风的声音,刚要侧身躲避。一个巨大的人影从他身侧撞了过来,根本没有动手动脚,只是用肩头冲过来,先是将板凳从空中撞成两段,然后毫不停留,径直撞到了那人的胸口,再顶着人冲出四五步,一路上人仰马翻,哎呦惨呼声顿时不绝于耳。   “魏老哥,别抢生意啊!”   大魏扭头一笑,二话不说,钵盂大小的拳头击出时带着刺耳的拳风,立马又干翻了一个。常成目瞪口呆,土匪啊这是,不说话只管抢,赶紧一个箭步追了上去,生恐被拉到后面。   有个叫小黄的司机从地上坐了起来,晃晃脑袋,吐出胸口的那股子浊气,他比较倒霉,刚冲过来就被大魏第一波冲击撞到,不过站的比较靠后,喘口气又爬了起来,手中拿着刺目的弹簧刀,左右看了看,常成和大魏一个比一个牲口,他是打死也不肯过去了,眼睛一转,看见了温谅和他身后站在的女人,嘴角露出森森的笑意。   “小子,让开!”   小黄走到跟前,打的是围魏救赵的注意,拿了这女人,不怕那边两个牛逼的不低头,温谅懒得跟他废话,冷冷道:“滚开!” 第八百八十三章 夜幕深深有行人   “呵,脾气不小!”   小黄浑不把他放在眼里,明晃晃的刀子在空气中一划,嚣张的伸手去抓向子鱼。向子鱼脸色有点苍白,下意识的往温谅身后藏了藏,正想是不是喊大魏,却见温谅忽的出手,一把扣住了小黄的脉门,手指用力,弹簧刀啪的落地,同时脚下飞起,往他两腿间狠狠一踢。   “嗷……呜……”   小黄发出了不属于人类该有的叫声,眼睛瞪的快要掉出来,双手捂着裤裆,脚踝一软,扑通跪趴在地上。   柳娅微微张开了嘴巴,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冲上去动手,却没想到温谅还有这样的身手:“你……你会打架?”   温谅转回头,唇角的笑容这时候看起来不再那么的可恶,道:“略懂!”   向子鱼噗嗤一笑,娇媚的脸蛋如春花绽放,让夏天的蝉,秋天的雁都为之失声,见温谅的目光射过来,闪亮的仿佛能刺入自己的内心,这才察觉两人相距之近,已经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忙退后了一步,却又觉得太刻意了,忍不住脸颊飞起了红晕。   随着小黄的倒下,另一边的战场也到了尾声,常成和大魏毫发无损的站立着,周边躺了一地的人,受伤都不严重,最多鼻青脸肿,腰痛腿疼,但也没了站立起来的力气和勇气。本来服务站晚上留的值班人员就不多,加上这样大规模的斗殴,没人敢出来制止,这会见打的差不多了,才有一个副站长跑出来,道:“打架斗殴是违法行为,你们懂不懂?出门在外都不忍着点脾气,伤到了自个谁给你们报销医药费?还有,损坏公物要照价赔偿,你们一个都不能走,我已经报警了,不把桌椅钱赔出来,谁也不许离开!”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架也打了,三十多号人被人家两个人干翻,还有什么脸?就是瞎子也看出对方不好惹,国字脸他们跑的是长途,车上拉的货没有不超载的,要是闹的见了官,自己也讨不了好,温谅他们赶时间,自然也没道理到派出所去扯皮,所以由副站长做中间人,双方各掏一百块赔偿了桌椅,这事也就算完了。   解决了争端,国字脸一行各上各车,一溜排的开出了服务区,至于路上会不会骂娘,那就随他们去了。温谅又让厨房做了饭,请年轻夫妇一家吃了个饱,然后说道:“这样吧,你们要去江东,正好跟我们同路,我的车上挤一挤还能坐的下……”   话音未落,向子鱼抢过说道:“你的车太小,坐不下几个人,不如来我车上坐好了。”   温谅微感诧异,向子鱼一直给他的印象是极有教养和礼貌,像这种抢着说话的行为应该绝对不会出现在她身上才对,尤其还直言不讳的说自己的车没她的大,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会觉得这是在嘲笑自己。   向子鱼也是话说出口才察觉到不对,再看温谅的神色带着点迷惑,心中不由有点羞意,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话脱口而出,非但没有一点负担,反而觉得自然而然,就像跟朋友一样在聊天,不需要多加修饰,因为她知道温谅不会误会,也不会介意!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她就是知道,这样的想法不会有错!   “也好,咱的小奥迪比不上大奔驰啊,哈哈。”   柳娅听了觉得刺耳,经过今晚这一波事,现在她对温谅的观感有了变化,不想他误会,撅着嘴道:“小气鬼!”   温谅和向子鱼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明白彼此并无芥蒂,倒是颇有知己相得的意味。   闲谈之后知道了年轻女子叫做吴萍,男子叫刘石,四个女儿分别叫小梅,小菊,小英和小花,最后决定由吴萍带着小花和小英坐向子鱼的车,刘石带着比较大的小梅和小菊坐温谅的车,可计划跟不上变化,等他们到了车子旁边,发现奔驰车的四个轮胎被人放了气。   “这……谁干的?”   柳娅觉得自己今天发火的次数要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多,不过随即醒悟过来,除了国字脸那帮人还会有谁,怒道:“这群下流东西!”   事已至此,骂也无用,轮胎被破坏比较严重,服务站没有维修业务,只能打电话从常泗市找修车师傅过来,温谅问道:“向小姐,你们是留在这等车修好,还是先跟我们一起走?”   向子鱼考虑了一会,道:“我跟朋友有约,迟到了会很失礼……”   “那这样吧,魏师傅留在这修车,刘石他们也留下,等车修好再一起走。向小姐和柳助理坐这辆车,和我们先走一步。”   这是比较合适的安排,只不过大魏奉命贴身保护向子鱼,来内地后还从来没有分开过,闻言有点犹豫,看了看向子鱼,静听她的吩咐。   向子鱼还是信得过温谅的,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未必知道人品好坏,但有些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否可以信任,再退一步,至少温谅和燕黄焉是认得的,只要智商正常,就明白燕奇秀的客人不能得罪。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魏,我和温先生同行,你修好车再赶过来,不用急,招待好刘先生和吴太太,不要让他们受委屈。”   “小姐,你放心!”大魏又看向常成,诚恳的道:“常兄弟,路上拜托你了。”   常成正色道:“这条路我跟老板走过无数次了,保证不出一点意外。”   奥迪100虽然小了点,但坐四个人还是宽松有余,常成开车,温谅坐到副驾驶,向子鱼和柳娅坐后排,驶出服务站后一路向北,等过了常泗,再过淮河,就进入江东地界。温谅摇下车窗,望着夜空点点繁星,凉爽的风迎面而来,夹杂着路边早稻田的青草香,让人忍不住神清气爽,真想高歌一曲。   不过想起后排已经进入梦乡的两个女人,温谅忍住了狼嚎的冲动,刚要关窗,突然听到向子鱼的声音响起:“温先生,你在想什么?”   温谅没有回头,笑道:“向小姐醒了啊?”   “嗯,睡不着,总会想起在服务站的事,看到那几个可爱的小女孩,心里会有点伤感……”   这是人之常情,温谅道:“你们明珠人应该很少经历这样的事,所以有点感触是正常的。其实也没什么,国家落后,有些地方的老百姓短时间内无法改善生活,这是必须经历的阵痛……”   “落后吗?可我看苏海,还有岭南,大多数人已经很富裕了,至少比明珠很多普通人都要富裕了,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惨剧出现呢?”   温谅耐心的道:“国家落后,不仅仅在于经济,还在于经济基础决定的上层建筑,比如各项制度,有人事,有法制……归根结底,还是分配制度导致的贫富差距过大,发展不平衡造成的。这是个大问题,也是个大难题,不仅华国,就是英美法德也都要面对这个问题,但我认为,只要给与足够的时间,还是能够解决的。”   “你是指体制?”向子鱼眼睛一亮,道:“莫非温先生是民主主义者?”   温谅摇摇头,道:“向小姐的话里有陷阱哦,我只能说,民主的定义太广泛,也太宏大,向小姐从资本主义世界而来,自然明白绝对的民主其实是虚假的,而如何在这个虚假的绝对的民主里让民众获得相对程度的真实的民主,却极其考究社会各个阶层的集体智慧……”   向子鱼安静了片刻,道:“温先生,你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温谅同样沉默了一会,叹道:“愧不敢当,碌碌无为一闲人罢了。”   既然有了谈性,没了睡意,两人干脆放开了聊,涉及的话题不再局限于社会民生,而是蔓延到经济、文学、艺术,甚至连哲学思维也能聊上几句,期间有辩驳,有争论,也有共鸣和合拍。接触的多了,才发现向子鱼并不仅仅是表面上那样知书达理、一切行为合乎规范的大家闺秀,反而在思想中很有些叛逆和异类的地方,虽然这些叛逆和异类不会在她的日常行为里表露出来,但或许这才是一个真实的向子鱼。   兴许是知道这样一路同行的缘分仅止于抵达江东之时,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日后也未必有再见之日,向子鱼没有负担,也没有忌讳,在温谅面前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了自己的内心,这种内心无关女孩子的情愫爱好喜怒,而是更高层面上的一种交流。   这,让人迷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向子鱼突然有些扭捏,在温谅目光的注视下,犹犹豫豫的道:“我……我想下去看看风景……”   温谅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让常成靠边停车。路边长着野生的鸡骨香草,一米多高,密密麻麻,向子鱼下了车后,身影没入这片野草当中。温谅看了眼柳娅,睡的正熟,嘴边还有口水,自己开门下车,跟在向子鱼身后走到路边高处,然后转身,背立,深更半夜,这是让她安心。   过了几分钟,听到向子鱼踩着草丛发出的脚步声,温谅怕她脸嫩,没有回头,慢慢往车边走去。   明月如盘,高悬夜空,清辉洒落在人世间,在这片小小的野外,一人,又一人,一前一后,将彼此的影子印入了月色里。   隽永,且弥新! 第八百八十四章 人与人的信任难题   仲夏的清晨总是比平时来的早一些,四五点钟的时候,第一颗启明星已经点亮了第一缕晨光,陪伴了行人千里征程的繁星悄悄的隐去了容颜,当东方破晓,鱼肚翻白的时候,酣睡了一夜的柳娅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到哪里了?”   温谅扭过头,看到向子鱼合衣侧靠在座椅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玉润圆滑的鼻尖,嫣红如许的唇瓣,仿佛汇聚了天下灵秀于一身,让人忍不住心有遐思。   “喂,是我在问你好吗,眼睛往哪里看?”   柳娅伸手在温谅眼前挥了挥,话虽不好听,但语气却带了点调侃,比之以前的态度,可谓天壤之别。温谅指了指眼角,偷偷的道:“柳助理,有眼屎……”   “啊?”柳娅惊呼一声,飞快的从包包里掏出化妆盒,对着眼角左看右看,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意识到被温谅骗了,顿时怒不可遏,道:“你!”   向子鱼睡的正香,被柳娅这一声吵的惊醒过来,等搞清楚车内的状况后,不理柳娅告温谅的状,含笑道:“温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温谅看了看表,道:“现在四点半,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关山。向小姐,你们安排好住处了吗?”   “怎么,你想给我们找地方呢?”柳娅趴在前排的椅背上,笑嘻嘻的道。   温谅故作羞赫状,道:“我们穷人住的都是小旅馆招待所,大酒店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柳助理可别为难我了。”   “装,继续装!”柳娅撇撇嘴,道:“别以为我真不懂,在内地开得起奥迪的都是有关系有背景的人,否则想买也买不到!”   温谅扑哧笑了,道:“你这是哪门子的老黄历……是不是在明珠某个地摊上翻看的‘三无’小报纸?”   柳娅嘴巴微张,瞪着温谅不做声,看来是被他猜对了。温谅感慨道:“这就是缺乏沟通和了解的缘故,现在国内不比以前了,市场经济,开放搞活,只要消费的起,别说奥迪,就是保时捷法拉利也随便你买……”   “呵,说的跟国内多发达似的!”柳娅也知道自己被小报纸坑了,在温谅这个恶人面前丢了丑,有心找回点脸面,道:“那你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实行计划生育,为什么要用暴力剥夺每一个女人的生育权?你自己也看到了,刘石他们一家要不是计划生育,根本不用背井离乡,四处流浪,吴萍也就不会走上这条路,这……这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侮辱!”   说起计划生育,温谅想起后世网络上流传的一个段子,说国人生的计划,死的随机,从投胎开始就选择的最难模式,因为那怕你努力跑赢了数十亿兄弟姐妹,也不知道能不能合法的来到这个世上。当然段子归段子,现实归现实,计生政策牵扯到了太多方面,各种观点各种立场,根本不可能协调一致。   温谅叹了口气,道:“这个问题,我只能说,计生是国策,制定国策的人应该比你我聪明,也比你我高瞻远瞩……”   “哼哼,我就知道你必然要说空话套话。还是我告诉你吧,什么人口爆发吞噬改革红利,什么人口过快增长与有限资源之间的矛盾,这些都是假的,日本在战后同样生育率居高不下,但随着人均收入上升,社会经济发展,到六七十年代已经降到了2以下,再到九十年代降到了1.5,可以预见在未来还会进一步降低。倒是你们那位马教授,人口论讲的一套一套的,恐怕不懂人口与经济之间的联系……”   温谅有点惊讶,柳娅看似胸大无脑,却对这样的数据脱口而出,应该不是信口开河。一直微笑着听他俩斗嘴的向子鱼仿佛能看透温谅心思似的,解释道:“柳娅之前在日本留学,攻读的商科,毕业论文是关于日本九十年代经济疲软方面的研究……”   柳芽得意洋洋的望着温谅,道:“被我说的哑口无言了吧?日本的经济疲软有许多因素,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人口老龄化严重,这还是没有实行过计划生育的后果……以我这样的笨人看,你们内地要不了二十年,必然会面临日本现在正在面临的问题……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高瞻远瞩,才会重复走一次别人走过的弯路?恩?”   温谅对这个问题真没做过研究,没有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只好笑了笑,道:“我对日本经济没研究,不过你提到的这位马教授,人家可是写过许多经济学著作的,写《新人口论》属于跨行……”   “耶鲁大学经济学硕士,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博士嘛,我只是奇怪,来头这么厉害的人物到底以怎么的数学计算方式,算出来如果不实行计划生育,到2007年内地人口将突破26亿的?”柳娅语带不屑的道:“难不成在这几十年内,人口增长率只会多,不会少?难不成以后经济发展了,社会压力越来越大,还非要生上七个八个孩子,养得起吗?”   温谅向来属于雄辩之辈,没理也能说上三天,可面对柳娅的咄咄逼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反驳。尤其以他两世为人的目光,明显可以看出《新人口论》的历史局限性,且事实也已证明,当年实行计划生育时宣传的“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已经无限接近破产,老龄化问题正在严重困扰着这个国家。   但问题在于,是不是不实行计划生育,三十年后就不会再面临同样的问题了呢?   历史没有如果,所以也不会有答案!   “26亿只是理论数字,你不能跳出历史的局限来看待历史人物,那样对他们不公平。”   “是,是不公平!”柳娅显然对马教授十分厌恶,道:“自己娶了两个老婆,生了七个孩子,却要别人计划生育!”   温谅无奈道:“这就是无理取闹了,他娶老婆生孩子都是民国时期,就事论事,咱们要讲理。”   柳娅向看待稀有动物一样看着温谅,道:“你脑袋没进水吧?跟一个女孩子讲道理,是不是傻子来的?”   温谅还能说什么好,闭上嘴不再搭理她,柳娅难得在跟温谅的战斗里取得上风,自然不愿意这么快放过他,歪着脑袋凑过来,不停的撩拨道:“喂,你倒是继续来辩论啊。”   “好好,我让一步,让你说,我不说。”   “其实我懂你的意思啦,国策国策,当然是群策群力的后果,不能怪到某一个人头上。”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小气,不说话是吧?不说话这辈子被跟我说话……”   这话出口,有点像情人之间的怄气,柳娅察觉到不对,又羞又恼,道:“我不说了,气死人了!”   两人闹腾的时候,常成突然鸣了下喇叭,兴奋的道:“关山到了!”   关山这座古城从清晨的光影里露出了本来面目,远远能看到不少早起锻炼的行人,烟柳处处,荷叶连天,几只白鹭悠闲的划过碧水,正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车入城中,柳娅从车窗里探出头,一边欣赏一边赞叹:“真美,就跟画里似的,小姐,在明珠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致。”   向子鱼点点头,到哪她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温谅身上,这会开口问道:“温先生,你等下就回青州吗?”   “送你们到酒店后就离开,出来一个多月了,有个成语怎么说呢,归心似箭,哈!”   向子鱼微微一笑,道:“是啊,我也有点想家了呢……”   奥迪在明华大酒店楼前停下,这是顾时同的产业,柳娅打量一下,对环境还算满意,道:“陈市长的安排还是不错的嘛……哎,某个穷人,要不要跟我们进去长长见识,放心了,不收你钱,我们请你吃早餐!”   向子鱼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表明她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温谅虽然不介意和她们多待一会,但跟顾时同势成水火,在他的地盘吃饭,要是被认出来,然后往饭里偷偷吐了口水怎么办,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谢柳助理慷慨大方,只是我是穷人命,吃不起这么高级的食物。”温谅说笑一句,然后盯着向子鱼的容颜,道:“向小姐,冒昧问一句,柳助理刚才提到的陈市长,是哪位陈市长?”   向子鱼听了温谅这句话,静静的看了他片刻,身子微微挺直,修长的玉腿侧身并拢,螓首轻抬,眼脸低垂,淡淡的道:“关山市长陈宗智,怎么,温先生也认识吗?”   “听过,但不认识,咱也没那个荣幸!”   温谅知道向子鱼已然有了误会,把自己当成那种听到达官贵人,就想攀扯关系的钻营投机客,所以仅仅是不经意的调整坐姿,却从刚才极其舒服的随意状态变成了现在这样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淑女坐姿。   信任一个人,很难,不信任一个人,却很容易!   “想必温先生也猜得到,我们这次来内地是想做投资,陈市长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大家并不熟悉。”   向子鱼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会多想几个为什么。温谅这一路来一直表现的很绅士,为人处世拿捏的极有分寸,除了知道自己是明珠人,其他没有问过任何私人方面的事,哪怕在车上两人聊天时,自己完全放下了警惕,他仍然没有越过界线一步。可刚刚到了关山,听到陈宗智的名字立刻来了兴趣,这还是柳娅言语中带出来的话头而已,却让他立刻捕捉到了,其中代表的含义,简直不言而喻。   而他又是江东本地人,一个省会城市的市长,对本地人代表着什么,柳娅可能不清楚,但她却十分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真的要能攀扯上交情,足以让人少奋斗十年!   十年啊,有多少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或许,他自以为经过一夜的相处,做了足够的铺垫,可以趁机提点看上去不那么过分的要求,比如在他和陈市长之间牵牵线?   人心啊,果然是最难猜度的东西!   向子鱼这话里透着的疏远就很清楚了,隐隐有拒人千里之意,温谅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此时解释反倒显得心虚,道:“希望向小姐投资顺利,事业蒸蒸日上!”   言尽于此,相对无趣,向子鱼和柳娅下了车,目送奥迪车远去,本来想要联系方式的冲动也在最后一刻烟消云散。柳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了眼自家小姐,幽幽的没有做声。   向子鱼俏立一会,神色重新归于平静,转身迈步走向酒店:“小娅,走吧,洗个澡吃点早餐,然后抓紧时间休息,上午还要跟陈宗智会面。”   一夜千里,她第一次经历了市井之间的打架斗殴,第一次见识了普通人的悲欢离合,第一次安静的躲在一个陌生男人身后,让他保护自己,也第一次大胆的上了这个陌生人的车,和他千里同行,更是第一次在野外做那样羞人的事,不过那个明月下站立的身影,却没让她觉得尴尬,反而十分的安心!   他不是自己见过的最睿智的人,也不是最有魅力的人,更不是第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的明星,但跟那些总是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翩翩公子们比,他却更容易亲近,更让人放松,仿佛在他身上有种奇怪的特质,会将无趣的话题变得有趣,会将有趣的话题变得更有趣。当然了,这不是喜欢,甚至也不是好感,她没有小女孩关于一见钟情的幻想,也早过了单纯去迷恋男人们的年纪,她只是,一个人孤单了太久,以为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做朋友的人。   只不过,到了最后,她才发现,这个朋友跟以前遇到的那些男人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区别在于,他更能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而正因如此,才显得越加的可怕!   不过……   还是感谢这一夜的历程,   然后,   各奔东西,各自珍重! 第八百八十五章 撞破卧室内的一幕   回到青州,去青河豆浆的门店里吃了饭,温谅让常成先回去休息,自己去了帝苑花园。上了楼,敲敲门没人应,温谅踮起脚从门楣上摸出一把备用钥匙,开门进去四处看了看,果然一个人没有,寝取的野望还没实行就宣告破灭。在沙发上坐了会,正想着是不是给左雨溪打个电话,长途旅行的疲惫涌上心头,长长的打了哈欠,起身去了卧室,一头栽倒香喷喷的床上,不出三秒就沉沉睡去。   再一次清醒,是听到屋里传来叮咚的声音,温谅揉揉眼,恍惚中还以为进了贼,喝问道:“谁?”   外间的人顿了顿,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出现在卧室门口的却是一身家居服的叶雨婷,温谅翻身坐起,惊喜道:“雨婷,你几时回来的?”   刚一放暑假,叶雨婷就报名参加了江东摄协组织的“行走天下”的野外徒步摄影活动,这一走就是快两个月,期间温谅打过几次电话,但在苏海一忙碌,竟不知她已经回到了青州。   叶雨婷浅笑盈盈,美眸里洋溢着欢喜,道:“昨晚刚回来,方才出去买点日用品,没想到就被某个小贼偷偷进了房。”   温谅哈哈大笑,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身,原地转了两圈,道:“来,让老公看看瘦了没?”   叶雨婷骨架匀称,原本就轻,经过两个月的风餐露宿,更是又轻了几分,温谅埋怨道:“不好,这里瘦了,没手感……这里粗糙了,还是光滑点好……嗯嗯,这里还不错,变得结实了……”   叶雨婷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红润的唇瓣附在耳边,轻轻喘息道:“原来你就是这样疼我的啊,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动手动脚,也不问问我累不累,受没受过伤?”   温谅何等厚实的脸皮,嘿嘿笑道:“男人疼女人的法子有千万种,但本质是一样的,那就是不管她是黑是白,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是四肢健全还是缺胳膊少腿,都会有遏制不住的冲动,这,才是真爱!”   叶雨婷吃吃直笑,道:“好啊,原来我在你心里,又黑又胖又丑,还是个缺胳膊少腿的残废,那你还抱着我作什么,赶紧放我下来。”   温谅要是肯松手就是真的见鬼了,转身走到床边,道:“不信吗?那我证明给你看。”   叶雨婷断断续续的道:“你……你要,怎么……怎么证明……”   温谅的手慢慢往下,道:“傻子,当然要用行动来证明了。”   “呜……”   叶雨婷媚眼如丝,表情似痛苦似快乐,紧紧的咬着下唇,接下来一室皆春!   良久之后,温谅将叶雨婷搂在怀里,下巴点着她的额头,汗流浃背的碰撞固然让人快乐,但这会相拥着静静无言,却让人感到一种幸福。   “瘦了,也黑了,干吗总要吃这样的苦呢?”   叶雨婷往他怀里钻了钻,脸蛋贴着胸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脏的跳动声,全身酸软的一动不想动,好一会才低声道:“你知道的……”   温谅沉默了一会,道:“我去跟雨溪说……”   “别!”叶雨婷身子一抖,如同受伤的小鸟,道:“我……再给我点时间吧。”   温谅柔声道:“这是我们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承担,而且我觉得雨溪应该已经猜到了一些……”   “啊?”   叶雨婷猛然抬头,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如雪,只不过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妹妹因此受到伤害。   其实温谅并不担心左雨溪知道他有别的女人,司雅静就是明显的例子,两人已经见过面,并且相处的极好。左雨溪和宁夕本质上是同一种人,她们的存在充满了独立和自我,并不会在爱上一个人后,变成了这个人的附庸,她们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追求什么,渴望站在幕前去掌控权力和财富,渴望在这个男权至上的世界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所谓爱情,只是生命中需要去经历的过程,却不是人生的全部!   但这一次不同,叶雨婷毕竟是她的姐姐,姐妹再怎么亲密,分享同一个男人,在这个由伦理道德构建而成的家族社会里,又会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温谅舒展双臂,紧了紧怀中的佳人,安慰着她,又像是安慰自己,道:“雨溪不会怪你的,不会的……”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开门声,然后听到一人清柔的嗓音:“雨婷,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温谅大吃一惊,低头去看叶雨婷,她也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早上给她打过电话……她说还在下乡,怎么……怎么这会回来了?”   让左雨溪知道他跟叶雨婷的事和直接被抓奸在床完全是两个意思,可耳听着左雨溪的脚步声往客厅、厨房转了转,最后往卧室走来,他一时还是束手无策。   “雨婷,你在不在,人呢?”   左雨溪终于推开了卧室的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的情况,温谅一把抓过被子将叶雨婷整个人盖住,然后光着屁股从床上跳了下来,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嬉笑道:“这没叶老师,只有一只大色狼!”   左雨溪被温谅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后退两步,身子已经到了屋外,视线阻隔没有发现床上的异常。等她从恍惚中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温谅整个人拦腰抱起,大踏步的往客厅走去,两人也一个多月没见,闻着爱郎身体上的男人味道,配合的踢了踢腿,双手拢在嘴边,叫道:“耍流氓啦,救命啊,快来人啊……”   温谅将她扔到沙发上,饿虎扑食的压了上去,左雨溪笑着躲闪,却听到温谅极低的声音:“雨婷在里面……”   左雨溪扭动的身子突然停下,抬起头盯着温谅的眼睛,本就清冷的容颜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清冷了几分,道:“你,和她?”   温谅神色尴尬,点了点头,道:“雨溪,这件事是我不对,你先消消气,等下我再给你解释,雨婷她脸皮薄,这会不知怎么着急呢……呃,你,你没生气啊……”   由于面对面不超过五厘米的距离,他可以清晰看到左雨溪的眼眸深处,又黑又亮的瞳孔里并没有与脸蛋表露出来的同样的冰冷,反倒暗藏着一丝戏谑和幸灾乐祸……   “我什么我!”左雨溪鼻子微微皱起,伸出玉指点了点温谅额头,道:“你欺负我也就算了,连雨婷也不放过,是不是当我左家的女儿都好说话?”   温谅惭愧的低下头,一副诚心受教的样子,左雨溪推了推他,道:“哼,别装可怜,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温谅扭捏道:“哪有勾搭那么难听……什么时候啊,我想想,第一次应该是去年暑假过后,雨婷从西北旅游回来……”   话刚出口,温谅才惊觉他和叶雨婷之间,已经过了一年之久,时间总像枯坐深宫里的女子,一不留神青丝就变成了白发。恍惚了片刻,他捉住左雨溪的皓腕,舔着脸道:“你呢,什么时候察觉的呢?”   “你们两个天天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都一年了,真当我是瞎子啊?”左雨溪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道:“我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坦白呢,没想到今天捉……呵!”   毕竟是自己姐姐,左雨溪没有将捉奸在床说出口,温谅此时已经胸有成竹,刚准备趁热打铁,彻底将这个困扰叶雨婷的心魔摆平,却听到卧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声音:“雨溪,都是我错,是我按捺不住自己才做了这样的事。你千万别怪他,也别伤心,我,我真的对不起……”   叶雨婷站在卧室门口,低垂着头,双手十指用力的绞在一起,脸上充满了羞愧和慌乱的神色,跟往日的淡雅平和如同天壤之辈,让人一见就感觉到由衷的心疼。她在卧室里待了半响,却听不到外面任何的声音,还以为两人已经彻底谈僵,而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该由她给妹妹一个交代,躲避和搪塞都只会让她感觉到更加的对不起,所以尽管觉得没有颜面来见左雨溪,却还是走出来,勇敢的承担自己的责任。   左雨溪忙推开温谅赤裸的身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连凌乱的衣裙都来不及整理,快步走到叶雨婷跟前,拉起她冰凉如雪的手,轻声道:“姐姐,其实我早知道你和那个臭小子的事,只是怕你脸嫩,所以一直没有说破。这件事也怪我,应该早点和你谈谈,不该让你无故的担心……”   如何平衡后宫是门技术活,如何平衡一对姐妹更是技术活中的技术活,温谅看着眼前这一幕,欣慰的道:“这样多好……”   “你闭嘴!”   两女同时转头娇叱道:“我们姐妹说话,你先出去!”   温谅低拉着头,光着屁股到卧室穿了衣服,一脸幽怨的出了门,不过在关上门的刹那,他悄悄摸了一把冷汗。   还好,这颗地雷终于排掉了! 第八百八十六章 有你足矣   温谅当然没有走远,虽说地雷排除了,但坑还在,一不小心照样能把自己给埋了,所以他溜达到小区门口的商店买了块芝麻糕,不爱冷饮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芝麻糕从4毛变成了7毛,在商店老板娘虎视眈眈的眼神里忍住了砍价的冲动,一边舔着一边又跑到楼下的树荫底蹲着。   大热的天,整个小区找不到一个会喘气的,连流浪狗都不愿意在这天气里觅食,所以温谅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居民楼下时,像极了总是偷窥七楼寡妇的某个流氓小贼。他一会抬头瞅瞅窗户,一会抬头瞅瞅窗户,生怕一不留神,就从窗户口扔出来一些桌子凳子电视电冰箱之类的战损品,砸东西事小,可别伤到自个啊。   这一蹲就蹲了快一个小时,芝麻糕几乎没吃几口,全都化成点点滴滴的糖水落到了地上,引来一大群不知死活的蚂蚁围观。说来也怪,前头冲进去搬运的蚂蚁被黏住了几个,后头的立刻脑洞大开,绕过前辈烈士的尸体走起了战略迂回的路线,不一会就弯弯扭扭的聚集了一大片。温谅本就等的心急,低头一看,好家伙,前面的蚂蚁竟然摆出来一个“S”的字样,立刻恼了,指着地上破开大骂:“你大爷,要是敢给我摆个SB出来,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蚂蚁窝!”   不知是蚂蚁听懂了,还是“B”这个字太难写,温谅还没等到结果就接到了左雨溪的电话。左局长言简意赅,只说了三个字“上来吧!”,似乎笃定温谅不会走远。温大叔叹了口气,男女间就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有时你占上风,有时她占上风,现如今而下,就是自己要开始走背字了!   不过想想红军被按着凑了十几年,一朝翻身就当家把歌唱了,这点磨难不算什么,温谅给自己打打气,上了楼,很绅士的敲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等了等没有回音,温谅点了脚再次从门楣上摸出钥匙,打开锁进去,正准备蹑手蹑脚的打探下卧室的敌情,可还没伸长脖子,就看到两个人比花娇的大美女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一冷一热的看着自己。   “让你进来了吗?”   左雨溪不笑的时候有种与生俱来的冰冷,这也是她在面对外人时的常态,不过温谅从认识她开始就已经登堂入室,见惯了她私下里千娇百媚的样子,倒是很有点陌生感。叶雨婷眼睛红红,显然刚才哭过,这会有点不好意思跟温谅对视,只是低垂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的规规矩矩,仿佛一个犯错的小学生。   男女战争的情趣在于,你不能一味的示弱,尤其在落入下风的时候,既然做错了事,你的女人在看到你认错之余,更希望看到的是担当和责任感,腆着脸求饶一次可能觉得解气,两次可能觉得可爱,但三次四次就会让人厌烦。   温谅没有说话,直接走过去站在左雨溪和叶雨婷的面前,然后慢慢的屈膝跪倒,分别握住她们的小手,俯下身子,将脸庞贴住了光滑的手背,一时之间,房间内似乎只能听到三个人的心跳,先是杂乱,然后平缓,再然后从不同的方向汇聚到了同一个地点,一起跳动,一起呼吸,从今而后,彼此的命运牢牢的拴靠在一起,不分不离,不离不弃!   左雨溪望着俯在身前的男子,眼眸中渐渐浮现刻骨铭心的情意,从相识到今日,他和她并肩战斗,直面了多少腥风血雨,算计人心,算计胜负,算计生死,于黑和白之间的狭窄小道,携手搀扶着蹒跚同行,终于走出了一条属于他们的通天之路。   绝望,萧杀,冷冽,各种负面情绪困扰着的灵魂,在遇到唯一那个可以信任可以依靠可以寄托一切的知己,所迸发并培育出来的情感远比单纯的男女之爱更加的浓烈,更加的深远,也更加的永恒,所以她对司雅静视若姐妹,所以她对叶雨婷心有戚戚——这不是纵容和忍让,而是属于她自己的骄傲!   叶雨婷一直没有抬头,散漫的眼神没有焦点,她的手在抖,不是怕,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眼下的这个局面。自从跟温谅好了之后,她无数次的在睡梦里惊醒,因为她无法面对哭泣的左雨溪,哪怕只是在梦里梦到的左雨溪,所以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曾经想好的话,解释的,哀求的,痛苦的,发泄的,却全都被堵在了心口,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罪恶感,她也从来没想过,第一次见到温谅时,那个只不过有点调皮又带点聪明的小男生,会这样简单又轻易的夺走自己的心。是,简单,没有童话故事里的曲曲折折,没有电视剧里的撕心裂肺,平淡的如同撑着雨伞走在青石板的长街,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就再也忘不掉这个人,还是真的说,有了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这一瞬间的擦肩而过?   涓涓细流,点滴而成大海,正因为如此的波澜不惊,所以当她最后发现的时候,已经再也无法从这个让她泥足深陷的爱情陷阱里脱身。挣扎、反抗、摇摆,她用了各种法子想要驱逐出这个念头,可让她无法欺骗自己的是,如果给她第二次选择,她依然会飞蛾扑火般的去爱上这个男人,哪怕燃烧成灰烬,被唾弃,被辱骂,也在所不惜——不求死后能上天堂,不惧来世永坠地狱,只为这一生,有你足矣!   左雨溪的眸子越来越温柔,叶雨婷颤抖的手也终于迎来了平静,温谅抬头,扬眉,凝神,望着两张七分相似的丽色容颜,忘记了那些男女间的你进我退,轻声说道:“我很感激,也很幸福!”   左雨溪翩然而笑,叶雨婷泪落如雨,   爱或被爱,   有你足矣!   关于姐妹和后宫的问题终于告一段落,温谅没有那么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尽享齐人之福,或者更无耻点,还有什么共效于飞的美梦。他可以不尊重自己,去不能不尊重左叶,因为这种事肯定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今天刚捅破了窗户纸,下一秒就要玩叠罗汉,那样太没节操,所以还得慢慢来不是?   因此,温谅老老实实的起身准备告辞,不料被叶雨婷拉住了,道:“你急着过来,一定找雨溪有事,要不你们留下了谈,我先回去……要开学了,教案啊什么都要准备……”   叶雨婷毕竟脸嫩,也是后来的那个人,想一个人静静是正常表现,温谅想了想,点点头道:“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送叶雨婷到门口,温谅和她对视一眼,同时笑了一笑,叶雨婷指了指房内,口型无声的说:“照顾好雨溪!”   温谅同样无声的道:“晚上西苑见。”   叶雨婷脸上一红,急匆匆的逃走了。   回转客厅,左雨溪对他展颜一笑,起身泡了一壶茶,然后乖乖的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里,头枕在温谅的大腿上,没有再提叶雨婷,而是问起了他在苏海的种种。听闻公安部开始调查神雨案,叹道:“这家公司肯定没想到,只不过惹到了你,就一下子灰飞烟灭了……”   “也不能这样说,”温谅右手拂过她的长发,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违法乱纪的事,只要做了,终究会自食恶果!”   左雨溪白了他一眼,拿过他的左手,在掌心里画着圈圈,道:“对了,我上次去关山开会,已经跟张厅长主动请缨,要求加入高校合并筹备小组……”   温谅喜道:“真的要动手了?”   “说的真难听,”左雨溪忍不住笑道:“什么要动手了,又不是宰牛杀鸡。”   “那可不一定,”温谅想起前世里高校合并所产生的种种趣闻,道:“合并的院校自然是爽歪歪了,可被合并的院校呢?校长书记的宝座只有一个,不管你是牛还是鸡,总得有人付出点代价。”   “是啊,”左雨溪有点忧虑,道:“这件事牵一发动全身,涉及到的利益冲突,比民转公要大上无数倍,所以省里的意思,是先转发教育部的意见,让下面深入讨论之后汇总上交,然后再决定具体的合并方案。这是一个细致活,没有半年的筹备根本不可能开工……”   温谅听出她的意思,似乎还在为放弃民转公的机会而可惜,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舍不得芝麻,捡不了西瓜,目光要放长远。你想想,不管日后谁来主持全省民转公工作,必然要参考青州模式,无论如何你的功劳是丢不掉的。万事开头难,民转公难就难在要从无到有走出一条路,现在路已经被你走出来了,接着不过是按部就班,依葫芦画瓢而已,随便换个中智以上的人,都能不出差错的办下来,领的只是力气活的功劳,食之无味,不要也罢。”   左雨溪其实也早想的明白,不过是跟温谅撒个娇,又听他一番解释,自然心无旁骛,道:“嗯,我听你的!”   “那,张五谷同意了?”   左雨溪却摇摇头,道:“没有,他只说要考虑考虑……”   温谅眉头一皱,张五谷吃错药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谁能无爱   按理说左雨溪刚刚立下大功,将到手的桃子扔给别人去摘,又甘愿接下高校合并这个烫手山芋,知进退、不张扬、勇于任事,任谁有这样的下属,都要笑到肛裂才对,张五谷实在没有理由不同意啊!   看出温谅的疑惑,左雨溪有点郁闷的道:“张厅长的意思,还是希望我继续主持全省民转公的工作,不希望换了人导致后续无力,或者出什么差错,不能完美收官……”   原来如此,温谅理解左雨溪为什么郁闷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工作能力太突出,也是个大麻烦啊。”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高校合并还在筹备阶段,不需要太多人手,而民转公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就是自己当领导,首先考虑的也是后者而不是前者。不过万事贵在先机,要不是趁现在大家都还没看清楚高校合并这块大蛋糕的未来,赶紧挤进去占个坑,等日后情况明朗了,以左雨溪区区地级市教育局长的身份,想要混进去着实不易。   “这事还得努力一下,怎么想个辙,让张五谷改变主意!”   “要不让我父亲出面?”   温谅斜了左雨溪一眼,嗤之以鼻,道:“别拿省委常委不当干部,这么点小事要是还用左书记出马,也太给张五谷面子了!”   左雨溪也觉得不太好,到了左敬这个位置,一举一动要考虑方方面面太多的因素,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尤其两人又是父女,牵扯到工作上的安排,不是到了重要关头,能少插手还是少插手的好!   不过张五谷的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也真的不低,找一个合适的说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温谅最擅长的就是将不容易的路走的轻松舒适,略一沉吟,问道:“江大有位韩潮平教授,你知道吗?”   “著名经济学家嘛,于培东书记的座上客,省政府的经济智囊,曾有人私下说韩潮平一人可以比得过整个省计委,让计委的赵敏华主任很是不高兴……这样的大名人,我当然听过啊,你提他做什么?”   “这位韩教授跟我老爸有点交情,要不让他去通融一下?”   左雨溪眼睛亮了起来,翻身坐起,挽住温谅的胳膊,道:“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江大虽然不归省教育厅管辖,但毕竟还在江东这一亩三分地上,跟张厅长说的上话……”   两人计议已定,又温存了片刻,温谅先行离开,出了帝苑花园,右拐穿过两条小胡同,直奔华山区的碧雅思店。不过在进店前先去了趟银行,取了十万块现金,他没有带包的习惯,厚厚的一叠钱没地方放,正好瞅到银行边有报刊亭,买了张报纸包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门,店内的顾客不多,辛欣正在招待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女,见到温谅指了指里间,温谅会意,对她笑笑算是打过招呼,径自到了里面。丁枚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张白纸,连温谅来到身后都没有发觉。   “妈,看什么呢,这么用心?”   丁枚吓了一跳,转过头见是儿子,立刻眉开眼笑,一把揪住温谅耳朵,道:“你个兔崽子,死哪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人?”   温谅疼的嗷嗷直叫,道:“松手松手!”等丁枚松开手,揉着耳朵埋怨道:“妈,以后别揪耳朵了成不?出门人家都笑话我一个耳朵大,一个耳朵小,将来怎么说媳妇?”   丁枚赶紧端详,没发现大小不一,这才松了口气,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怎么,听口气跟许家的丫头吵架了?要不怎么会害怕说不上媳妇呢?”   说起许瑶,好像从明珠回来后就没见过面,温谅寻思着找个时间请她一起吃饭逛街,头上猛的一痛,却是被丁枚打了一下。   “想啥呢,老实跟妈说,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丁枚有点紧张,对许家这个丫头,她偷偷打听过,都说乖巧伶俐,长的又好,是打心眼里喜欢。   “妈,我是您亲儿子吗?”温谅捂着脑袋,有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丁枚哼了一声,道:“把许家丫头哄回来就是亲的,否则就是捡来的!”   温谅出离愤怒了,道:“那我倒要问问,从哪里捡的?”   “嗨,还别说,这事透着怪呢。”丁枚煞有介事的比划起来,道:“就十几年前的那天早上,我出门去倒马桶,听到门外边那棵歪脖子树上悉悉索索的有什么动静,抬起头一看,发现一只小猴子,浑身的毛脏得都扭成麻绳了,丑的不成样子,正眼巴巴的瞅着我。我心一软,拿了根玉米棒子哄它下来,用床单裹了,带回家把身上的毛全给拔了,养着养着就是你现在这样了……”   温谅听的目瞪口呆,看了丁枚老半天,竖起大拇指,道:“妈,您不去写电视剧真屈才了!”   身负被扒光毛的猴子的怨念,温谅将已经跑偏的话题重新拉回正常的轨道,道:“你刚才发呆看什么呢?”   嘴上说着,伸手将桌子上的纸张拿起,上面乱七八糟的写着一些数字,用加号汇总成七八万块,温谅微微一笑,道:“还在想被骗的那些钱呢?我不是让刘局长给你说了吗,林玉芬已经抓了,钱很快就能追回来。”   “说是这么说,可办案的事我也知道,几个月抓几个月审,等查明白了再挨个的退钱,一年能拿到钱就不错了,更何况这钱也不定还有没有,骗子又不是银行,骗到钱总要花出去的,别挥霍完了,末了一分钱也没有……”   理是这么个理,可实际上有太多门道可以钻,有刘天来他们在专案组,就是神雨公司再没钱,也缺不了丁枚这几万块,但想要真正拿到钱,不等到结案是不行的,所以温谅为了安慰丁枚,只能自掏腰包先行垫付,将包着十万块的报纸放到桌上,道:“就你杞人忧天,看看这是什么?”   丁枚打开一看,登时傻眼,道:“这……这钱是……”   “这是退给你的钱,七万块,另外我凑了凑,凑够十万,不是快要换季了嘛,店里要进秋衣,没钱可不成。”   最近丁枚正在为换季发愁,所有的流动资金被她全部砸进了神雨的骗局里,眼看着别家店都开始上秋衣了,碧雅思还是夏装,有了这十万块可算是及时雨了。   趁丁枚高兴,温谅提议道:“今晚早点回家,我现在去买菜,晚饭做点好吃的,让我老爸也回来,咱们一家多久没正正经经吃个晚饭了?”   “是啊,”丁枚叹气道:“我天天在店里,你爸又忙市里的工作,还有你,天天跟只孙猴子似的,也不知道窜到哪去了……一家人越来越不像一家人,哎,还不如以前我在农机厂,你爸还是个小主任呢……”   温谅笑着打趣道:“妈,这话可千万别让咱家隔壁的李阿姨听到,人家肯定要说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身在福中不知福。”   “哼哼,我怕她啊,让她眼馋去吧……昨天还来店里给我人五人六的说什么缺钱的话给她说,她可以看在邻居的面上,入股帮我渡过难关……还不是看碧雅思生意好,想要趁火打劫?没门!”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看来丁枚做生意被骗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温谅摇摇头,对老妈和李阿姨之间这种中年妇女的奇怪战斗并不干预,交代她晚上早点下班,掉头离开。   大世界。   安保卿和罗蹊正在商量五星级酒店的事宜,温谅推门进来,赶忙站起迎接。温谅支开罗蹊,单独留下安保卿,道:“九哥,这次去苏海,我见了猫娘。”   安保卿已经跟猫娘通过消息,面露感激的神色,刚要说话,被温谅挥手打断,道:“明珠那边我会让人安排,至于国内这边,你让叶智伟盯着,最好在苏海找个偏僻的小村落,给她重新安排一个身份,从户籍到档案要万无一失。”   时下居民户籍并没有全国联网,各片管理各片,在一些偏远山村尤其混乱,想要制造一个假身份不是难事,就是后世那么发达的网络系统,不照样有人拥有三四个不同的身份?归根结底,还在于制度的不完善,几个小小的户籍警加上个别主管领导,就能凭空制造出并不存在的人,让人叹为观止。   安保卿会意的点点头,知道温谅并不想直接参与这件事,道:“做假身份不是难事,十天之内就能办好,不过明珠那边?”   “你从酒店的账上提三百万,记得多转几个账户,最好不要让人发现跟这边的联系,然后汇到猫娘新身份的名下。明珠市我会安排得力的人找一个专业负责商业移民的律师,政府关节也有人去疏通,总体上应该问题不大。”   温谅没有多留,道:“这件事尽快去办,争取十月前让猫娘动身。等到了那边,如何将茶庄开起来,自然有人帮忙,你就不用操心了。”   送温谅离开后,安保卿站在大世界顶楼的落地窗口,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突然涌上了去苏海见猫娘一面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他从贴身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用手指慢慢拂过照片里女孩的面孔,眼中难得的浮现出一丝柔情。   谁能无爱? 第八百八十八章 翻身做奴隶   晚上六点,接到儿子电话的温怀明提前下班,刚进屋,看到妻子丁枚端着一盘炒鸡块往餐厅走,忙上去接过盘子,道:“今天什么日子,这么隆重?”   正好温谅也端了盘菜从厨房出来,笑道:“秘书长同志从哪个年代过来的?区区一盘炒鸡就称得上隆重,看到我手里的中华鲟,是不是要激动的跳起来呢?”   在儿子面前越来越没有父辈尊严的温怀明果断决定充耳不闻,皱眉道:“苏海的事办的怎么样?”   丁枚被骗的事在市委也传开了,连许复延都抽空问过两次,温怀明固然生气,但老婆的本意还是赚钱养家,不好过多责备。再者骗走的钱大多都是丁枚这两年开店赚的,以他的死工资,攒十年也攒不够,所以只好盼着温谅苏海之行,能将骗子绳之以法,追回损失。   “刘天来没跟你汇报?”温谅反问一句,马上醒悟过来,刘天来人长的粗犷,但心思细腻,没经过自己同意,哪里会直接跟温怀明汇报,瞅了一眼丁枚,道:“刘局长出马,当然宵小束手,钱已经全部拿回来了……”   温怀明可没有丁枚那么好忽悠,道:“这么快?不是听说苏海那边刚开始查吗?”   “是啊,不过林玉芬是在关山被抓的,经她过手的钱还没有入神雨公司的总账,所以算是先行结案处理了。反正神雨公司涉案金额庞大,不在于这点毛毛雨啦。”   听起来程序似乎不对,温怀明没有细想,因为丁枚已经美滋滋的将钱从包里拿出来,一字排开摆放在桌子上,道:“这次等天来办案回来,一定要请人家来家里吃顿饭,要说你一个秘书长,又不是人家直接领导,能这么上心帮忙实在不容易……”   丁枚絮絮叨叨了半天,温谅听的笑嘻嘻的毫不厌烦,温怀明倒是黑着脸,不过也难得的没有出言训斥,三人围坐在小餐桌边,一家子其乐融融,房间内洋溢着久违的温情。   吃完晚饭,丁枚去厨房洗碗,温谅本来也想帮忙,被她给赶了出来,于是洗了几个苹果端到客厅,递给温怀明一个,道:“来,尝尝,又脆又甜。”   温怀明没有去接,奇怪的望着温谅,道:“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问题呢?”   温谅嘿嘿一笑,道:“爸,你看我千里迢迢把咱家的钱追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温怀明眉毛一扬,被逗的笑了起来,道:“哦,功劳怎么说,苦劳怎么说?”   “功劳嘛,没有追回来的钱,今晚哪有鸡啊鱼啊吃,对不对,不喝西北风就不错了!苦劳吧,你看看我,这一个月水土不服,脸都饿的瘦了……”   温怀明受不了温谅的痞赖样子,重重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哪学的贫嘴,一点都不像我!”   温谅立刻冲着厨房叫道:“妈,我爸说我不像他,你出来给个解释……”   “闭嘴!”温怀明头疼不已,真惹的丁枚出来,肯定又是一顿批,道:“有事说事,我还有文件要批,没时间跟你废话!”   所谓一物降一物,搬出了丁枚,温怀明就得服服帖帖的听话,温谅趁热打铁,道:“你上次去关山,不是还拜访了韩潮平吗?相处的怎么样?”   韩潮平对温怀明的经济主张一向比较支持,也多次在公开场合和媒体上发文赞扬,不说有知遇之恩,至少算是锦上添花。所以温怀明投桃送李,每次去关山都会上门请教,一来二去,交情就从互相欣赏变得有点忘年交的意思了。   “还可以,”温怀明诧异的看了看他,道:“你问韩教授做什么?”   “是这样子,”温谅大概讲了下教育部有意推动高校合并的事,道:“左局长想参与一下,可张五谷却属意她继续主抓民转公工作……其实左局长是张厅长的爱将,两者间没有太大的矛盾,只要找个合适的人说和一下……”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小子一脸谄媚,竟是为左雨溪来做说客的。温怀明心中对温谅和左雨溪的关系多有猜测,但始终没有确定,或者说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明白这种事不能较真,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   温怀明沉吟道:“韩教授跟张厅长关系一般,由他直接出面,张厅长不能不给面子,但心里难免会有疙瘩,对左局长以后的成长不利……这样吧,最好找省教育厅的人提个话头,再让韩教授在旁边敲敲边鼓,一来不显得突兀,二来也能给左局长加加分……”   什么叫世事洞明皆学问,温谅虽然聪慧,但官场事往往于微妙处见真章,不在其中难免会顾虑不周。韩潮平直接跟张五谷开口,以其名望地位,难免有以势压人之嫌,而且他毕竟属于外人,张五谷当时不说,心中会不会有芥蒂?但若先由教育系统内部的自己人提出来,再让韩潮平帮忙说点好话,张五谷反倒更容易听的进去,听进去之后也会思考,左雨溪和韩潮平是什么关系,无形中会更看重左雨溪几分。   看似简单的一次说和,透着的学问却不简单,温谅赞道:“老爸,还是你想的周到,如此就让阎吉泽做中间人,然后再让韩潮平美言两句。对,就这么办!”   “阎吉泽?”温怀明奇道:“听说这位副厅长冷铁冷面,为人周正,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啊?”   温谅解释道:“他来青州视察时,对左局长观感极佳,何况这次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私事,想必不会吝啬一言半语。”   “你心里有数就好!”温怀明道:“要不我明天去关山一趟,和韩教授通通气?还是说等你那边安排妥当,我再登门拜访?”   “双管齐下吧,我马上给左局长打电话,让她去找阎吉泽。不过也不能急,总得找一个合适的场合,三人都在场……”   具体的安排,温怀明就不操心了,相信温谅能处理的万无一失,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左雨溪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搞什么高校合并,眼看着民转公就要到收官的时候了,这时候走人岂不是白白将到手的功劳送给别人?   但不管怎样,温怀明还是有点佩服左雨溪的,说放就放,说收就收,不留恋,不贪功,政府里不缺能办事的人,缺的是能办事却不争功的人,从长远看,这一时得失不算什么,能在领导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天一早,温怀明按时上班,丁枚留下辛欣看店,还叫了黄冈来帮忙,自己和丁兰坐火车去了江越看货。黄冈这丫头暑假里闲着没事,倒是三天两头的往碧雅思跑,比温谅这个正宗儿子要孝顺的多了。温谅没有出门,窝在家里看电视,江东卫视在重播《三国演义》,正放到火烧赤壁,就是用后世的眼光去看,这一场戏也是难得的大场面,镜头、细节、剪辑各方面都照顾的极好,所以一时看出了神,连电话响了三四遍才反应过来。   从茶几上拿过手机一看,是许瑶家里的座机,按下接听键,道:“哎哟,这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刚刚才想着给你打电话,你这就打过来了。”   “不信,不信,不信!”   温谅唇角溢出难以自抑的笑意,脑海里自动出现许瑶在电话那一头撅着嘴巴摇头晃脑的样子,道:“天地良心,不信你问问手机,问它是不是刚才要给你打电话来着?”   温谅的手机还是那个爱立信,许瑶果真问道:“爱立信,爱立信,你是聪明孩子,不会说谎话,告诉姐姐,臭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温谅捏着嗓子说道。   许瑶故作恼怒,道:“好啊,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手机都会说谎骗人了!”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大笑,好一会才止住,温谅道:“你一个人在家啊?”   “你猜!”   温谅脑海又浮现另一个人的影子,道:“纪苏也在对不对?”   “宾果!”许瑶打了个响指,道:“你和小凝都太不讲义气,一个去了部队,快两个月了没有音讯,你跑到苏海也是到现在才回来……”   “等等,谁告诉你我回来的?”   “哼哼!”许瑶语气中带了点得意,道:“你再猜猜!”   这次温谅死活猜不到,许瑶也不难为他,道:“是黄冈了,她早上不是去碧雅思了嘛,听丁阿姨说你昨晚回来了,然后给我打电话聊天时提到,我才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回青州了……”   说到最后泫然欲泣,温谅摸透她的脾气,知道这是以退为进的把戏,但也乐意上当,投降道:“好了好了,我道歉,我有罪,随便许大小姐处置!”   “你说的哦,可别勉强。”许瑶咯咯直笑,道:“等下我和苏苏要去逛街,罚你陪我们一天,做苦力,不,做奴隶!”   温谅苦着脸道:“是,主人!” 第八百八十九章 人北走,雁南飞   许瑶和纪苏并肩而立,如花开两朵,摇曳生姿,温谅看着她们的背影,促狭心起,悄悄地走到身后,突然跳了出来,大叫道:“抢劫!”   不过预料当中的鸡飞狗跳没有出现,纪苏回头望着温谅,目光轻柔,唇边含笑,很是悠然自得。而许瑶却是一副打量白痴的眼神,眸子里促狭之意更甚,让温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不尴尬。   “你们不怕啊?”   许瑶拍了拍胸口,撇嘴道:“怕,怕死了!”然后指指对面,道:“从镜子里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贼摸过来,我们能不怕吗?”   温谅这才发现在两女对面是一家店铺的玻璃窗,刚巧能看到自己偷偷摸摸走进的全过程,正所谓媚眼抛给瞎子看,暗袭变成了明攻,怪不得反被捉弄了一把。   “咳……今天要去哪玩?”温谅果断转移话题。   “听说东区建的差不多了,人工湖好漂亮,要不要去看看?”许瑶抱着纪苏的腰身,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两张雪白滑腻的脸蛋几乎要碰触到一起,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冰莹玉挂,美不胜收。   “东区啊……”   新东区建设是在左敬时代制定的十年规划,意图将原来比较落后的城郊结合部以及荒废的大片农田圈进市区,然后市政府和学校集中搬迁过去,使之成为青州的政治文化中心。另一方面,厂矿企业迁移到西城,南城大力发展服务业和娱乐业,北城开发商品住宅区,从而形成“东政西经南娱北居”的整体格局。后来经过周远庭,再到许复延,虽然人事变动,但这一规划还是持续了下来,毕竟是对政绩有利的东西,斗争归斗争,该继承的还要继承!   许复延掌权后,一面积极推进国企改革,成立了国企改革领导小组,由温怀明负责;一面设立新东区建设指挥部,引进资金,不惜人力,加速东城区拆建工作,经过这两年的努力,已经初见成效。   纪苏对许瑶的提议表示十二分的赞同,温谅耸耸肩,道:“那就去东区喽!”   青州没有地铁,甚至多年以后也没有看到开通地铁的可能性,所以要横穿整个市区,还是乘坐公交最为便利,只是耗费时间太多。三人站在17路公交的站牌下,和一大群候车的人们足足等了快半个小时,这辆唯一能够直达东区的公交车才姗姗来迟,透过车窗看,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GOGO!”   许瑶拉着纪苏的手,夹杂在蜂拥而上的人群里,洪水决堤似的挤向车门。温谅跟了上去,微微撑开双臂,勉强将两女护在身前,以免刚才在站台就不时偷瞄许纪二女的那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来挤挤蹭蹭。这是没办法的事,国人最大的爱好就是争先恐后,不管是坐公交也好,还是逛景区也罢,能不排队就不排队,能快一步就快一步,各个如狼似虎,气吞山河,要是当年抗战的时候有这股子劲,不用八年就取得胜利了。   不过温谅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有没有人趁着人多来占女生便宜,鹰视狼顾的双眼左右扫视,试图将不怀好意的家伙全给隔离开来。好不容易挤到车门口,许瑶和纪苏安全上车,温谅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抬腿,突然觉得自己的屁股被人摸了一把。   这是……遇到女色狼的节奏?   温谅浑身一颤,在默不作声任你摸和义正言辞保贞操之间犹豫了万分之一毫秒,浩然正气还是战胜了本能欲望,闪电般反手一扣,将身后那人抓了个正着!   在回头的瞬间,温谅想着要是这女色狼的颜值在五分以上,被摸一把也就算了,要是颜值在八分以上,说不得要找个地方好好谈谈理想,要是十分满分呢……嗯,都十分颜值了,还来公交车站摸男人屁股,绝对是精神不正常,不给她一巴掌,就是看在脑残的份上了。   “靠!”   温谅终于看清了身后的家伙,忍不住说了句脏话。性别很直观,男,民族不好判断,按几率应该是汉族,年纪在十七八岁到二十四五岁之间,别说区间大,能从黑炭般的脸上判断出大概年纪已经是1.5的视力超常发挥了。这人的身材瘦的像一年没觅食的猴子,骨感的手腕跟女孩一样纤细——也是因为这个让温谅的判断出了差错,误将林志炫当成了林志玲。不过让温谅舒一口气的是,黑猴的手上还拿着一个褐色的钱包,这个钱包在上一刻还在他的屁股口袋里。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说有什么比在公共场合被人摸屁股更惨的,那就是被一个男人摸了屁股,但如果这个男人的身份只是小偷,那这只是一次盗窃行为,而不是某种骚扰。   温谅伸手将钱包拿了回来,冷冷道:“这条线小明哥罩的,再有第二次剁手,第三次跺脚,第四次跺什么,你自己想!”   说完掉头跟着许瑶上车,留下黑猴在路边瑟瑟发抖,他不是怕温谅,而是怕小明哥,黄小明在青州道上的地位,可是能让小孩不敢夜啼的狠角色,要捏死他这样单干的扒手,只是吐口吐沫的事。   “往里走,后面的往里走,前面的再挤挤,同志们,都挤挤!”   司机师傅的喊声很有太监上朝的即视感,人潮随之往后面又动了动,车子前门艰难的闭合,车厢内开始发散一股不知是汗腥还是体臭的怪味,但经久考验的人们并不以为意,反倒是聊天的,看书的,哼歌的,浏览风景的,窃窃私语的,大家随遇而安,自得其乐。   温谅他们处在中段,左右两边都是女人,倒是省了防范色狼的心,不过许瑶和纪苏一人抓一只吊环,温谅却只能站在许瑶身后,抓住吊环上面的横杆,可这样一来就没办法拉开距离,加上实在太拥挤,身子不免要碰到一起。刚上来还好,温谅虽然猥琐,但定力过人,还可以保持着身体不发生变化,可往东区的路没有彻底修好,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晃,时不时的要碰撞摩擦。   女孩子的身体是一座美妙的宝库,当迈进十八岁这个门槛之后,就如同打开了这座宝库的大门,若有若无的体香,逐渐隆起的丰腴,连带耳根发梢后那升起的一片片红晕,都能给与男人视觉上的极佳感受。其实温谅更乐意在一旁守护着这株莲花慢慢的绽放,丝毫没有下手采摘的心思,但有时候嘴巴不说,身体却很诚实,尤其许瑶在感受到他的异样之后,身子不安的轻轻扭动,刚刚脱离了青涩的她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倒给了别样的刺激!   17路依然慢腾腾的走着,窗外的阳光将车子变成了一个蒸笼,可比蒸笼更热的,是少男少女正燃烧着的身体。温谅满头大汗,试图往后面退开两步,可刚一行动,听到身后一人喊道:“别挤,再挤尿了!”   温谅头上飞过三条黑线,见实在无法可想,也顾不得纪苏会不会发现,一手下滑,扶住许瑶的腰部,微微用力,稳住她的身子,然后俯到她的左耳边,低声道:“别动!”   许瑶偏过头,望着温谅的侧脸,羞涩的美眸里隐约泛滥着懵懂的情意,红唇启开薄薄的缝隙,低微至几不可闻的断续喘息传入温谅的耳中。   许瑶身子一软,要不是温谅的手扶着,差点要瘫倒在他的怀中。一直打量外面景色的纪苏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关切的问道:“瑶瑶,你不舒服吗,脸蛋好红,是不是车里太闷了?”   许瑶的俏脸更红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点点头,呢喃道:“可能吧……头有些晕……”   温谅悄悄收回手,插到裤子口袋,心中默念了数遍《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听着纪苏安慰许瑶的清澈嗓音,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的路上下了不少人,车上不再拥挤,三人找了座位坐下,一直坐到东区新城。下了车,许瑶似乎已经忘记了车上发生的一幕,蹦蹦跳跳的很是活泼,对温谅也如同往常,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说到底她是极聪明的女子,并不愿温谅难堪,也知道如何化解尴尬,更或者在她心目中,早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一直被她叫做臭小子的男孩,包括她的身子,也包括她的心!   东区新城布局宽广,高楼林立,园林花草相映成趣,纵横八车道十字绵延。在十字线的东北角,是风水上的旺地,未来的市府大楼坐落于此,从市府大楼再往东,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刺目的玻璃墙反射着太阳的光,似乎要把整座城市铺洒出光芒万丈。   三人一边走一边看,他们都是第一次来,无不啧啧称奇。现代城市化进程的一个壮观景象,就是将赤地千里,化作人间胜地,妙手天工,放在以往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时至今日,全都变成了现实。   就这样走走看看,不知过了多久,许瑶突然欢呼一声,指着前方道:“看,人工湖!”   远处,一个占地两千多亩的人工湖呈现在他们面前,水面澄净如蓝,偶有大雁掠过,留下一抹倩影和脆耳的鸣叫,给夏日添了几分凉意。湖中有数座湖心岛,通过曲折回环的木质走廊,可从岸边直抵湖心,岛上栽有各类植物,大可蔽日,小可埋足,真真是风景如画,浮生偷闲的好去处。   “哇!好漂亮啊!”许瑶自小在关山长大,号称泉水甲天下的关山当然不缺水,可泉水终归透着小家子气,何曾有这样的人工内湖看上去气势磅礴?   她当先往湖边跑去,跳动的身影犹如雀鸟归巢,温谅和纪苏落后一步,相视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追赶她而去。   在人工湖足足玩到中午,温谅去附近的小饭店买了食物,又借了报纸,拿过来铺到湖岸边的柳树下,围坐着吃了一顿野餐。酒足饭饱之后,许瑶双手枕在脑后躺倒地上,嘴角噙着一根小草,静静的看着天上的白云,好一会才说道:“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我们要高三了……”   纪苏抱着双膝,以手托腮,远眺着湖心岛上的树叶轻摇,悠悠道:“是啊,高三了,要开始为高考努力了!”   温谅站在两女身后,背靠着柳树,双脚交错而立,微笑道:“你们成绩那么好,还担心高考的话,像我这样的差学生,岂不是要哭鼻子了?”   许瑶罕见的没有嘲讽温谅不要脸,而是沉默了一会,翻身坐起,直视着温谅的眼睛,柔声道:“我还一直没有问过你,想好了要考什么大学吗?”   温谅的打算只在那一年跟谢言透露过,也直接导致谢言的人生出现了偏差,要不然现在她很可能坐在清华园或者未名湖畔,而不是略逊一筹的江东大学。所以温谅此后再也没有跟人说起过,哪怕闲聊时问道,也以时间还早,到时候再考虑糊弄过去。不过今天此时,面对许瑶第一次追问,他没有理由说谎。   “嗯,想好了,准备上江大!”   “江大?”许瑶愣了愣,她想过许多大学,甚至国外的也想过,却没想到温谅的答案会是江东大学。   纪苏同样呆了呆,道:“谢言姐不就是江大的吗?”   看着两女疑惑的眼神,温谅头痛道:“跟谢言没关系……是这样,我在外面开了几家公司,你们是知道的,接下来几年呢,公司发展会进入一个快车道,我必须坐镇关山予以掌控,所以挑来挑去,只有江大适合我了。”   “哦,这样啊……”许瑶学着纪苏的样子,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道:“我妈准备让我考京医大……” 第八百九十章 洗手做羹汤   京医大的临床专业在国内排名前三,每一年的毕业生是各大医院抢着要的人才。学医能去京医大,注定前途无量,再加上是许瑶妈妈的母校,她自然希望女儿能够到那里求学,也算是母女校友的佳话。   可是,京医大却是在京城啊……   许瑶低垂下头,错开温谅的目光,看着地上奋力生长的青草,从出生到枯荣,它们只要不停的往上再往上就可以了,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可为什么人却有这么多的烦恼呢?   “没关系,我可以坐飞机去看你嘛,不过三四十分钟的路程,还没有咱们坐公交来东区耗费的时间长。”温谅眼中掠过一丝怜惜,转眼间,那个打架前爱用手抓屁股的女孩已经要展翅高飞了。这样也好,出去见过外面的世界,经历了不曾经历过的人生,她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许瑶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展颜一笑,道:“嗯,也对,不过说好了,一个月要来京城一次,不许偷懒,不许延误!”   温谅点点头,转向纪苏,笑道:“你呢,想好了吗?”   不等纪苏回答,许瑶拉过她的手,得意洋洋的道:“我们商量好了,一起考京医大!”   温谅摇头失笑,拿许瑶没有办法,耐心的道:“你别硬拉强卖,这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纪苏,你真的想学医吗?”   纪苏反手和许瑶十指相扣,荡秋千一样摇了摇,轻笑道:“想好了啊,学医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至少能帮助很多需要帮助的人。白衣天使,应该是许多女孩子的梦想吧……”   但这是不是你的梦想呢?   温谅暗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捡起一块小石头,走到湖边斜斜的扔了出去。石头在湖面上跳跃了四五下,沉入湖心再也找不到,只有一层层的涟漪飘荡,又转瞬消失。   他转身,伸出手,道:“不管是京医还是江大,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能考的进,高中这最后一年,一起努力,加油!”   两只小手叠放在他的手背上,重重一按:“加油!”   接下来三人在东区继续游逛,直到天色微黑才兴尽而返,不料没有算好时间,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站台上孤零零的没有一个人,比起早上来的时候可谓冰火两重天。最无奈的是,这片区域本质上还是一个大工地,出租车什么的更是可遇不可求,也是在这一刻,温谅无比怀念后世方便快捷的打车软件,科技进步的力量正体现在平时生活的点点滴滴。   “怎么办?”许瑶踮着脚,扬长了脖子往道路尽头看,希望能看到车辆经过,但不出意料的失望了。   温谅苦笑道:“本来以为今天只是在市区转转,图个方便没有开车,要早知道你突发奇想来看人工湖,怎么也得开着车啊。”   许瑶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温谅同志,身为革命主义者,我们要有乐观的革命精神,在遇到困难时,不要气馁,不要埋怨,因为领袖告诉我们,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认为,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对不对?”   温谅不服不行,这要是战争年代,小丫头至少也能混个政委当当,道:“领导说的对,在你的谆谆教诲下,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许瑶大感欣慰,道:“孺子可教,说说,怎么办?”   温谅掏出手机,拨了常成的号码,让他开车过来接人,然后淡定的拍拍手,道:“就这么办!”   许瑶瞠目,竖起大拇指,道:“无耻!”   从东区回来,先送许瑶和纪苏回家,温谅移驾西苑,洗了个澡,坐在二楼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给宁夕打了电话,问了下基金会的运作进展,又说起猫娘的事,让沈珈帮忙运作一二。宁夕一口答应下来,安排一个人商业移民,对沈珈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先让猫娘开一间茶庄试试看,如果可靠的话,今后明珠那边就由猫娘和沈珈联系,我不再出面。”   宁夕打趣道:“你倒是挖起蒲公英的墙角来没完没了,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齐舒,又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猫娘,哦,对了,京城香榭居还有一位我见犹怜的茶道圣手……”   “时也命也,”温谅故意逗她,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谁让我比庄大少帅呢!”   宁夕笑的肚子疼,道:“庄少玄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皮囊生的好,你啊,就是十个也比不过人家一个。”   “肤浅!”温谅指责道:“宁夕啊,你这个苗头可是很危险呐,观人要观本心,皮囊这些身外物,只是过眼云烟,真正的价值连厕纸都不如!”   “我能理解成,这是嫉妒吗?”   温谅愤愤然,冷哼一声,道:“当然,长的帅,出身好,能力大,本事强,这样的人谁不嫉妒?”   宁夕的声音突然变得魅惑起来,吃吃笑道:“傻瓜,嫉妒他做什么,别人再好也是别人,可你才是我喜欢的人嘛。”   温谅摸摸脑袋,惬意的换了个姿势,乐道:“莫非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眼里不仅出西施,还出西门庆哦……”   如果说刚才只是魅惑,这一句话已经算是挑逗了,温谅的喘息猛的加重,难道这辈子第一次破处经历即将诞生?正想入非非的时候,宁夕大笑着挂断了电话,留下一脸幽怨的温谅对着话筒竖了下中指。   又过了三五天,温谅接到谢言的电话,得知她从山区调研回来,为了兑现请客吃饭的承诺,约了她来家里见面。在七号院的大门口,温谅等到了谢言,她穿着黑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上衣却是青州这边很少见的麻布缝制的花格子短袖,歪歪曲曲的缝线可见做工的简陋,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了许多,也粗糙了许多,唯一没变的是她在面对温谅时,永远的羞涩和拘谨。   “走,去超市买点菜。”   谢言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温谅解释道:“当时夸口说要请你吃青州最好吃的菜,这个牛皮吹的有点大,其实就是我下厨做点家常便饭,为你远途归来接风洗尘。别嫌弃,也别装着很好吃的样子,我这人脸皮厚,要是味道不对,欢迎批评指正!”   谢言慌了手脚,她没想到温谅会请自己到家里做客,还要亲自做饭给自己吃,心口不知是被巨大的幸福感笼罩,还是感觉到了莫名的紧张,有点喘不过气来,胀红了脸,道:“不……不用麻烦……”   “不麻烦的,”温谅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谢言的样子,笑着拍了下额头,道:“瞧我这事办的,别紧张,我爸妈都上班,家里没人,就我们两个……好啊,你不会不放心我吧?”   “没,没有!”谢言急忙摇头,眼泪都快要下来了,道:“我怎么能让你做饭呢……”   温谅指着她笑道:“谢言同学,你这种思想可要不得,男女各顶半边天,别瞧不起男厨师,顶级的大厨可都是男人……再说了,朋友来家里玩,身为主人做顿便饭招呼一下,是不是人之常情?”   谢言无话可说,也有点受宠若惊,乖乖的跟在温谅身后到附近的超市买了食材,大都是豆角蘑菇白菜豆腐之类,另外买了排骨和鱼头,准备走的时候发现刚上柜的大虾不错,就又顺了几只龙虾,总共加在一起不超过五十块。温谅笑眯眯的道:“看到没有,这叫经济实惠,勤俭持家,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干吗要到外面大吃大喝?”   谢言报以敬仰的眼神,只看这番做派,真的以为温谅厨艺非凡,这也不是不可能,在她心目里,眼前的本来就无所不能。   到了家,温谅打开客厅电视,又给谢言泡了茶,甚至还拿了几本杂志,让她安坐休息,自己抱着装满了食材的塑料袋进了厨房。谢言哪里能安的下心,听着电视里的声音,眼睛却不停的往厨房的方向飘,身子如同装了陀螺,忍不住扭来扭去,数次都起立想去厨房帮忙,可又怕自己厨艺低微给温谅添乱。就在这样煎熬的情绪里,谢言没有等来第一盘菜的出炉,而是听到厨房里传来温谅的一声大叫。   谢言腾的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厨房,推开紧闭的房门一看,温谅脖子上挂着围裙,手中掂着大勺,要是头上再戴个白色高帽,顶级大厨的身份昭然若揭。只不过不太和谐的是,在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盘豆角肉末,可怜的豆角变成了焦黑色的柱状物,肉末比豆角更可怜,整个粘成了一片,贴在盘子底部,更奇葩的是,都糊成这样了,在盘子的边缘地带,却还有两三根豆角嫩绿的要滴出水来——还是生的!   温谅的眉角被烟熏的变了色,掂勺的手背上密密麻麻都是被溅出的油烫的小红点,浑然不觉身旁的谢言,正一脸疑惑的盯着盘子里的不明物体,然后更加疑惑的去翻看左手里的一本书。从谢言的角度看过去,赫然能看到封皮上醒目的《家常菜谱大全》的字样。   菜谱……   谢言有点不能承受之重,短暂的迷茫之后,从墙上的架子里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拧开水龙头浇了水,然后绞干平叠,覆盖到温谅的手背上,默默的没有说话。   “呃……没事没事,你出去坐着,我马上就好!”以温谅脸皮之厚,这会也有点尴尬。他曾经和左雨溪一起做过饭,不是很成功,但也吃的下去,本以为照着菜谱依葫芦画瓢不是难事,不就是放油放菜放调料,文火中火大火炒吗?简单的很,可事到临头才发现,纸上学来终觉浅啊!   “我来吧!”   谢言没有因为温谅这副样子而觉得一丝的好笑,相反心里的感动几乎无以言表,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从温谅手里接过了勺子,重新洗锅,倒油,等七分热时放蒜瓣爆香,然后放肉末爆炒,等肉末颜色变化,将剩余的豆角全部放入,再加上少量食盐味精等调料,手段娴熟,动作麻利,不一会厨房内开始弥漫这扑鼻的香气,比起刚才只有焦糊味,无疑是人间天堂。   温谅摸了摸鼻子,承认做饭真的需要天赋,于是自觉的转变位置,给谢言打起了下手。“鱼头洗净,去腮,去鳞……”   “对,就是那里,手指拉一下就好!”   “料酒呢……哎,倒太多了……”   剁椒鱼头,醋溜排骨,麻婆豆腐,大虾炒白菜,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新鲜出炉,排放在一起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温谅难得的从头忙到尾,同样有着充斥胸口的成就感,要不是手机没有照相功能,并且这个年代也没有朋友圈,早就拍照发出去炫耀了。   “好了,可以吃饭了!”   谢言盛了两碗米饭,自己那份齐碗口,温谅那份却堆着小山,这种小女儿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温谅闻着菜香,早已食指大动,端起盘子刚要出去,看到谢言正背着双手费力的解围裙的绳结,可能刚才系的时候不小心打成了死结,任她怎么用力都无法解开。   “我来吧。”   温谅放下盘子,走到谢言身后,两人的身高比较接近,谢言的头顶正好到温谅的鼻尖,一前一后,远远望去,如同一对少年璧人。   谢言微微低头,双手紧紧的抓住裤边,感觉到温谅的双手碰到了围裙,虽然隔着一层布,却仿佛在自己身上游弋一样,心口突然像是停止了跳动,连带周边的一切都悠忽远去,没有声音,没有房间,没有天地,这一刻,似乎只有我,只有他!   不知过了多久,温谅的叫声才又一次回到了耳边:“谢言,谢言……”   “嗯?”   谢言茫然抬头,看到温谅的脸,瞬间清醒过来,羞意涌上脑海,连耳朵根子都红了通透:“我,我没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匆匆端起两碗米饭,从他的身侧跑出了厨房。   温谅愕然片刻,却在思考自己请谢言来家吃饭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冒失? 第八百九十一章 济贫济困济人心   谢言坐在客厅,双手捂着脸,一半是因为害羞,一半却是心中在气恼自己。明明很想和他说话,可总是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些什么,明明见到他会由衷的开心,可每一次都这么的拘谨,这么的不知所措。刚才一起做饭的时候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来,甚至能感觉到两人间有了点小小的默契,可最后又被自己搞的乱七八糟……   为什么要跑呢,不就是解个围裙而已吗,他是彬彬君子,又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况且就算他……谢言觉得脸又开始发烫,她放下双手,不安的看了着厨房,温谅还没有出来,一时有些患得患失:他,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笨手笨脚?会不会,会不会以为我讨厌他那样做?   谢言,你真是个笨蛋……笨蛋!   温谅并不知道外面的小女孩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思想经过了这么复杂的波动,刚才那一幕只不过在脑海里停留了不到万分之一秒,就随之消散,再不留任何一点痕迹。而他之所以会延迟,是因为在厨房的柜子下面翻找丁枚过年时会用到的托盘。这种木质器具的好处,在于能将七八盘菜全部放到里面,一次端出去而不必跑来跑去。到了后世,酒店里上菜都是单人单盘,只有有些地方的农村婚嫁丧娶才能见到,算是逐渐消失的一种传统用具了。   “哒哒哒,开饭了!”   温谅单手托盘,迈着小碎步跑了出来,要是在肩头搭一条白布,就有十二分古代店小二的卖相了。谢言赶忙站起,将菜盘放到茶几上,习惯性的摆放的整整齐齐,然后低着头坐下,腰身竹子般挺直,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学生。温谅微一错愕,明白过来必定是因为刚才在厨房里的那段小插曲,他虽然没放在心上,可不代表人家小姑娘也跟自己一样厚脸皮。   不过如何消除尴尬是温大叔的专长,这方面的水平可以直接上百家讲坛开门讲座,他转身往客厅角落里走,突然回头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啊?”谢言茫然抬头,温谅又问了一次,才犹犹豫豫的答道:“我,我没喝醉过……”   呃!   温谅发现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后世哪怕再洁身自好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应该也醉过几次了。少年人嘛,呼朋引伴,把酒言欢,或者悲春伤秋,借酒浇愁,总会有机会醉上一醉,不过谢言心性坚韧,与众不同,不能拿那些人的模板往她身上套。   “有肉岂能无酒,今天是特殊的日子,破例喝一点好了。”温谅从角落的柜子里拿了一瓶茅台,给谢言和自己各倒了半杯,然后举起来,道:“第一杯,庆祝你安全回来。”   说完一饮而尽,谢言以前只喝过一两次啤酒,还是浅尝辄止,白酒别说喝了,就是闻也没有闻过,可这会当着温谅的面,又是为了自己接风,怎么也不能拒绝,鼓起勇气放到嘴边,一股浓烈的醇香扑鼻而来,却并不让人讨厌,咬了咬牙,眼睛一闭,也一口喝了下去。   不过还好,没有像许多第一次喝酒的人反应那么大,只觉得喉咙一辣,然后从肺腑间升腾起一股热气,再慢慢的蔓延到四肢,暖暖洋洋的,让人紧绷的身体为之一松。   温谅注意到她奇奇怪怪的表情,心中暗笑,对付谢言这样的人,你越是解释她越是紧张,还不如什么也不说,两杯酒下肚,晕晕乎乎的,自然百无禁忌。   “第二杯,庆祝关爱女孩基金会,在齐舒和你加盟之后,正式走上了正轨!”   “不,不,”谢言伸手捂住酒杯,阻止了温谅继续倒酒,言辞诚恳真挚,道:“齐姐和你才是基金会最重要的人,我,我什么都不是的……”   温谅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正色道:“谢言,你错了,我其实才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个人,我只不过投钱而已,但投钱这种事许多人都在做,也最简单不过。慈善需要善款,但更需要善行,真正去山区走访,去学校调研,去亲眼看,亲耳听,亲手拥抱那些需要关怀的孩子们的人,是齐舒,是你,是像你们这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去努力的志愿者。这一杯,不仅仅敬你,也敬基金会所有的同事!”   谢言的眼睛放出了光,谁都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谁都希望自己从事的事业伟大而高尚,正如温谅所说,这一杯酒,不为自己,而是为了所有在努力的人。   “嗯!”   谢言重重的点点头,神色肃穆的端起酒杯,如同端起了自己的信仰,和温谅轻轻一碰,放到唇边,又是一口饮完。   “这第三杯嘛,”温谅笑了起来,道:“我有点私心,希望谢言同学以后能在每年的寒暑假都抽出一定的时间来基金会帮忙,虽说以貌取人是不道德的,但我想,让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去跟山区的孩子们交流,总比让我这样的丑八怪去好一点吧?”   谢言噗嗤一笑,笑出来后发觉不对,红着脸道:“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这人长的丑,又不是今天才丑的。”温谅举起杯,示意道:“笑了就当你同意了啊?”   谢言深吸一口气,从厨房出来后第一次勇敢的直视着温谅的眼睛,道:“不仅寒暑假,就算我毕业了,找了工作,也一定会抽出所有空闲的时间来基金会做志愿者,我保证!”   温谅虽然对谢言的将来有所期盼,但也并不想因此去操控她的人生,摆摆手笑道:“也不用承诺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三杯酒喝完,谢言倒是神采奕奕,温谅却有点顶不住了,可能跟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有关,不过话说回来,他用的小酒杯,三杯最多一两酒而已,就算这辈子再不能喝,也不至于一两就倒。   莫不是假酒吧?   他没往家里提过茅台,丁枚更是滴酒不沾,那只能是温大秘书长的私藏了。以前温怀明郁郁不得志,喝的酒大都是青州本地产的老窖酒,够味,又不贵,现如今身份地位上去了,时不时也能从外面拿几瓶茅台回来,但越是这种看似绝不会出错的礼品酒、人情酒,越是假酒的概率高。温谅前世在京城混的时候,听过一位资深业内人士分析,当年茅台酒的年产量只有一万多吨,可市场销售量却高达20万吨,假酒占据了90%的市场,换句话说,要不是有特别的途径,想喝一口真茅台也不容易。   他心中存疑,拿起瓶子对着灯光看了起来,没发现有什么明显的差错,不过这不能说明酒的真假,因为在茅台镇白酒一条街上,瓶子包装标签都可以批发了卖。   “怎么了?”   谢言有个好处,喝酒会上脸,雪白的脸蛋浮上了一层粉扑扑的颜色,从近处看,如同桃花盛开,迷人之极。   温谅皱眉道:“你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对?”   谢言懵懂的摇摇头,神态娇羞可爱,道:“还好啊,就是有点发热……”   为了保险起见,温谅拿出手机拨给了温怀明,问起酒的来历,温怀明想了想,道:“应该是前天在许书记家里拿的……”   温谅忍不住赞道:“这个马屁拍的好,敢顺领导东西的下属才是好下属。”   温怀明懒得搭理他,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后才想起一个问题:温谅在家里请谁喝酒呢?他知道这个儿子,应酬上的事一般都在外面解决,很少,或者说几乎从来没在家里招待过他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今天是谁这么大面子,让他带到了家里来?   既然是许复延的酒,温谅放下了心,以人家的地位,应该不至于搞到假酒。但他对比了一下跟谢言的战斗力,觉得自己明显不是个,要是喝醉了出丑就真的日了狗了,于是把酒瓶藏到桌子底下,一个劲的劝菜:“吃吃,尝尝这个,恩,不错,不错!”   “哎,这个好吃,怎么做的,火候有什么讲究吗?”   谢言虽然奇怪为什么不喝酒了,但也并不在意,对她来说,几百块的茅台和几块钱的散酒没有任何区别,此时此刻,有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就足够了!   吃饭间温谅问起了这次山区之行,谢言事无巨细的将一路上的故事讲给温谅听,她们迷过路,坏过车,在荒山野岭过夜,冒着山洪爆发的危险渡河,曾因为把随身携带的食物全部留给了某个贫困小学的孩子,自己却错过了下一个补给站而饿了两天的肚子,也曾因为看到一个九岁的女孩遭受着非人的家庭暴力挺身而出,却被全村的人围攻差一点出不来……短短两个月,她在齐舒的带领下,走过了西部三省九市十六县共计三十九个村镇、学校,记录了数百个急需救助的女童的详细资料,她见证了这个国家最困苦最凄凉也最让人落泪的一面,她哭过,笑过,无奈过,但最后她发现,这一切经历都是值得的!   因为,她在长大,在重新构建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她突然明白,自己的未来,要在哪里,要做什么!   行德行愿行善事,济贫济困济人心,   这是温谅写给关爱女孩基金会的座右铭,   从今而后,也将成为她的人生准则! 第八百九十二章 夜香班   随着夏末的热浪渐渐被秋季的清爽取代,最受学生们欢迎的暑假也接近了尾声,当温谅接到许瑶的电话,说要明天学校见的时候,才惊觉这一阵子的忙碌告一段落,要重新回归到正常的学生生活中去。   这一年,高考逼近,   这一年,战鼓铮铮,   这一年,我们并肩战斗,   这一年,将永远铭刻在许多人的记忆里,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褪色!   九月一日,大雨。   宜出行。   温谅摇摇头,扔掉在座位上捡到的极其不靠谱的老黄历,从公交车上走下来,撑开黑色的雨伞,单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有点疑惑的望着学校大门。已经七点半了,门竟然还没有开,外面密密麻麻聚集了数百名学生,各式各样的雨伞几乎要屏蔽整个天空,不时有人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好像听到“死掉”“可怕”等字眼,他正准备找个熟人问一问,听到身后任毅惊喜的大喊:“温兄,温兄!”   温谅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转过身抬起右脚凌空点去,堪堪抵住任毅冲过来的身体。他连伞都不打,张开双臂打算给温谅来一个法式拥抱,却被如此粗暴的残忍拒绝,顿时幽怨起来,兰花指妩媚一竖,张口就是地道的昆曲唱腔,道:“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   温谅收回了脚,忍着这货自诩为佳人的吐意,奇道:“任兄,你不是决定痛改前非,寒窗苦读,力争上游的吗,怎么又看起了杂书呢?”   “什么叫杂书?”任毅痛心疾首,切齿道:“不学无术的人,洪稗村的《长生殿》是杂书吗?”   温谅闻言更奇,道:“你可别欺负我,《长生殿》不是洪升写的吗,跟这位什么稗村可没一毛钱的关系。”   任毅大笑,指着温谅道:“温兄啊温兄,枉费你长了一个这么有智慧的脑袋……洪升,号稗村,懂了吗?”   温谅闹了个大乌龙,但也不羞,跟任毅比学识,那是自取其辱,他早就不放在心上,嘿嘿笑道:“那又如何,还不是后来喝醉了落水溺亡,酒鬼一个……”   任毅为之愤愤然,四大名剧里他最喜《长生殿》,最爱一生白衣不登第的洪稗村,不过温谅说的也是事实,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屈原是不是溺亡的?李白是不是溺亡的?王勃是不是溺亡的?杜甫是不是溺亡的,呸,杜甫是喝多了挂的,没落水……反正你看,但凡牛的不像话的人,最后都是死在水里的!”   温谅讶然,道:“杜甫是喝挂的?不是病死舟中的吗?”   任毅一脸嫌弃,捏着鼻子离开温谅几步,道:“温兄,才两个月不见,你怎么蠢笨如致和呢?《新唐书》没读过?客耒阳,游岳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县令具舟迎之,乃得还。令尝馈牛炙白酒,大醉,一夕卒。”   温谅的古文功底不怎么样,但好歹古文观止也是通读过无数次的,这段话浅显直白,一听即明,道:“靠,是因为吃多了,喝多了?”   任毅哀叹着点点头,道:“简单来说,就是太久没吃饭,别人送了牛肉和白酒,一顿吃太多消化不良,结果就灰飞烟灭了。”   “好吧,”温谅不想多说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致和蠢笨如猪?”   “慎言,慎言!”任毅的表情像是被一只响尾蛇咬住了手指头,惶恐之极的扭头四顾,所幸没有见到小教父的身影,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立马转移话题,道:“今个怎么了,这会了还不开门?你来的早,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温谅举伞过去,将快被雨淋湿的任毅拉到伞下,望了望越来越多的学生,皱眉道:“应该是出事了,得找个人问问……哎,孟珂,这里!”   孟珂站在校门口的前面,听到喊声回头一看,忙快步走了过来,轻笑道:“好久不见,你们也来了啊。”   “嗯,刚到!”温谅指指门口,道:“你来的早,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孟珂神色有些惊慌,低声道:“好像门卫室里死了人……”   任毅吓了一跳,道:“死人?”   孟珂脸色有点发白,道:“是,门岗室的黄师傅,他,他好像喝了农药……”   温谅在学校待的时间不多,只知道门岗室有三个人轮流值班,并不认得这位黄师傅,乍一听到只是觉得突然,却没什么感情上的负担。任毅不一样,他是八卦党成员,也是时不时晚上会偷偷出去的跨栏党一员,震惊的差点跳起来,将雨伞撞的歪向一边,漫天的雨线瞬间冲了进来,打在脸上有点秋天的凉意。   “老黄狗?呸呸呸!”任毅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死者为大,以前的绰号自然不能用,道:“黄师傅?是那个眉毛很浓,个子高高大大的门卫吗?”   所谓跨栏党,是那些晚上就寝关灯后,偷偷摸摸溜出去玩的学生,要突破的最终防线,就是门卫室和推拉门,半人高的推拉门需要一跃而过,然后冲入到远处的黑暗中,从而避过门卫的目光。而三大门卫里最招人恨的就是这位黄师傅,他是退伍军人,五十多了仍然耳聪目明,身手矫健,侦查手段层出不穷,抓住的跨栏党可以绕一中三圈。   听任毅一说,温谅也有了印象,顺着人群的缝隙往门卫室望去,心中充满了疑问: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在这里?为什么要选择暑假过后开学的第一天?   可惜这些疑问从孟珂这里得不到答案,任毅急的坐立不安,道:“我去打听打听,你们先聊!”   “伞!”   温谅拉他一下没有拉住,任毅头也不回,道:“不用了,这么多伞遮着,淋不到。”说着猫腰从别人的伞下钻来钻去,一会就找不到了。   “这家伙……”温谅笑了笑,看向孟珂,问道:“暑假过的怎么样?”   “还好!”自从那次让温谅陪着去了次老宅子,两人再没见过面,不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已经被他看到,再没有遮遮掩掩,所以整个人的感觉比起以前相处时更加的自然,孟珂耸耸肩,道:“吃饭睡觉看书看电视写作业,大家不都是这样子过暑假的吗?”她顿了顿,捂嘴偷笑道:“你不一样,不能跟我们比。”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不一样。说起来我的暑假作业还没有做,等下进教室了得找人抄一抄……”   闲话间,见到校门打开,两辆警车从里面缓缓驶出,学生中发出一阵惊呼,应该坐实了刚才的传闻。等警车离开,花喜鹊出现在大家眼中,拿着喇叭道:“都注意了,现在入校,各回各班,不要在外面逗留,十五分钟后,凡是没在教室的学生,操行分一律扣掉十分,所在班级取消评优评先资格。”   操行分是高中时代的大杀器,声音未落,众人便一拥而入,很快门口就只留下一个人的身影,花喜鹊看到黑伞站着不动,怒从心头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举起喇叭喝问道:“你是哪班的?”   雨伞高抬,温谅捂着半边要被震聋的耳朵,苦笑道:“华主任,是我!”   花喜鹊愣住,脸色急剧变化,憋出几分笑脸,热情的道:“温谅啊,你刚到吧?正好,校门也刚开,这会雨太大,赶紧进去吧。”   温谅示意他一起走,边走边问道:“华主任,黄师傅是怎么回事?”   对温谅也没什么隐瞒的,花喜鹊叹了口气,道:“也该学校倒霉,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这下闹的,谁都一身腥……”说着见温谅面带笑意,却并不热衷,忙停住了抱怨:“是这样子,黄卫国有个女儿,嫁到了隔壁的临泽市,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女婿被抓了起来,女儿也被逼疯,他请了半年长假,一直在那边帮忙照顾,听说还去了省里上访,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跑到学校喝了农药……你说学校待他也不错,有气也不能这么撒是不是?”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怨气,温谅没有安慰花喜鹊,这种事交给章一晗头疼就是了,你一个政教处主任,要不要这么有与校同在的荣誉感呢?   知道了大概缘由,温谅和花喜鹊分开,自去找三六班的教室。一中采取的是整班推送制,高二到高三不再编班,保留原来班级的结构,只是从“二”变成了“三”,比如温谅本来是高二六班,现在就是三六班,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这样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重新排班造成的疏离感和不适应,让同学们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学习中去。   三六班位于博思楼一层的最右端,旁边就是厕所,所以也有“夜香班”的别号,到了夏天,一旦厕所发生堵塞,六班要是敢开窗,整个教室就是人间地狱,是最不受学生欢迎的班级之一。   而温大叔,在重来一世后,很荣幸的成为了夜香班的一份子! 第八百九十三章 无风起浪   开学第一天按常理来说应该是比较放松活泼的,两个月没见的同学们互相有说不完的话,就是有班主任在一般也不会管,但温谅走进教室却发现今天有点不寻常,坐满了人的房间里鸦雀无声,不仅没有人交头接耳,相反大多数都一脸的沉重,偶尔能听到翻书和咳嗽的声音,气氛十分的诡异。   “主席,这,这里!”四排靠墙位置,黄冈半站起来,抬起手在空中挥舞,小声的喊道。   温谅对她笑了笑,走过去到里面坐下,悄声问道:“都怎么了?老班发脾气了?”   “没!”黄冈声音压的更低,跟做贼似的,道:“还不是因为黄师傅的事……”   校园就巴掌大的地方,加上刚才校门口的动静太大,根本用不了十分钟就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何曾有过跟死亡距离如此之近的经历,心情复杂一点可以理解。   “这样啊。”温谅从抽屉里拿出自从发下来根本就没动过的暑假作业,道:“你的呢,拿来让我抄一下。”   黄冈翻了翻,找出自己的递过来,手托着下巴,道:“你说是不是真的啊,听他们说黄师傅是欠社会上人的钱被杀了……”   温谅没料到这么快就有谣言了,打开数学作业,准备先抄这个,道:“谁说的?该给他脑袋上贴一个字条:编剧,还是三流的编剧。”   “还有更吓人的呢,”黄冈神秘兮兮的道:“你知道吗,学校几十年前吊死过一个女人,就在门卫室那个位置……一逢鬼月就出来游荡,这次黄师傅倒霉,正好被怨魂缠上了……”   温谅放下钢笔,摇头道:“你啊,小小年纪,这么迷信可不成,这周末别乱跑,我带你去听听马列主义讲座。”   黄冈小脸顿时变色,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不迷信,挺好的。”   温谅莞尔一笑,没再搭理她,笔走龙蛇,堪比单身二十年的手速飞快的抄了起来。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除了刘庆来了两次教室,让大家保持安静上自习之外,再没有其他老师出现。等到第四节课快放学的时候,温谅终于完成了抄作业大业,扔掉笔长出一口气,其实他要是不交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搁不住有的任课老师不给面子,当堂点名批评,那样就不好看了。   “写完了?”   黄冈还是那个手托下巴的姿势,要不是温谅中途出去上过厕所,还要以为她从最后一次谈话结束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现在。   “嗯,写完了,你的化学第四页有一个方程式配平配错了,我顺手给你改了。”   黄冈一听,两眼又冒着崇拜的光,道:“主席,你真的好厉害,抄作业都能发现错误。”   温谅卷起作业本,照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道:“别拍马屁,是不是又听到什么谣言了?”   “对,对,你都猜到了,太……好好,我不拍马屁,不拍马屁,现在都在传,说黄师傅是因为举报学校某个大领导贪污受贿,被打击报复开除工作,所以才一时想不开喝农药了……”   温谅愣了下,不是因为这个传言像前两个一样太荒唐,而是它已经部分接近真相,喝农药的事要不是有知情人故意传出来,学生们根本不可能知道,但校领导贪污受贿却是无中生有,真真假假夹杂在一起,看来是学校某些人对章一晗有看法,试图接着这次事故给他下点眼药水。   温谅和章一晗的关系一般,但至少这两年来相处还算愉快,老狐狸很有领导水平,耍手段玩心计不让人反感,对他请假旷课诸多行为,往往睁一只闭一只眼,但要是换了一个人,就未必有这么容易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温谅站起身,低声道:“人死为大,让咱班的同学背后都少议论一点,下午学生会可能会派人检查,要是发现有人传播谣言,学校会严厉处分。”   “嗯嗯,知道了!”黄冈这时深感有一个学生会主席做同桌是多么幸福的事,有什么消息可以提前知道,见温谅要离开,忙拉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道:“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温谅满脸疑惑,拿起来看了看,里面竟一千来块钱,笑道:“黄冈同学,给你点内部消息不打紧,用的着行贿吗?”   黄冈难得的有了点扭捏,道:“不是因为这个……这是干妈给的,说是给我暑假打工的工资……我就是去帮个忙,笨手笨脚的,不耽误事就不错了,哪能要钱呢?可干妈就是不同意,非得给,我都放到桌子上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偷偷塞到我书包里,昨天回家才发现,你拿回去吧,我真不要!”   干妈就是丁枚,暑假这两月,黄冈没少在碧雅思忙活,自家的生意自然比外人上心,干起活来仔细,认真,勤快,比得过普通两个店员,丁枚又心疼她,给的钱是多了点,但就是没碧雅思,认做了干女儿,该帮衬还得帮衬,毕竟没爹没娘的孩子,生活上虽然有温谅以前的安排,并不拮据,但总归缺少温暖,能疼一分是一分。   “这是妈给你的零花钱,我哪能拿啊?真要是拿回去,还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黄冈扑哧笑道:“哪有,干妈不知道多宠你呢。”   温谅大摇其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她是没女儿,把我当女儿宠,现在有女儿了,还不偏心眼?再说了,揪我耳朵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   想起在学校不可一世的温大主席在家里被丁枚揪住耳朵直叫唤的画面,黄冈笑的嘴巴都要裂开了,第一次见到时还吓了一跳,后来见的多就见怪不怪了。   “可这钱我不能要,真的!”黄冈收了笑容,神色坚毅而且郑重,但眼神里满是感激,低声道:“我知道干妈是为我好,怕我没钱花,但有家里的门面房,姑姑他们每个月都会给我生活费,哥哥也会寄钱回来,真的够用了。”   “你啊,就是太倔,别说在碧雅思,就是去别处打暑期工,也要给你工资的对不对?这是按劳所得,公平合理,你要是不要,以后咱妈估计就不敢请你去帮忙了。”   “那没什么啊,反正我脸皮厚,不让我去,我就装没听见!”黄冈嘻嘻一笑,将信封塞到温谅手里,哀求道:“哥,你拿去还给干妈,就当我孝敬她的,好不好?”   黄冈一直喜欢叫他主席,很少喊他哥,尤其在学校里,温谅知道这丫头的性格,恐怕真的不会要这个钱,可要拿回去也不是事,摸了摸鼻子,道:“这样吧,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这钱干脆二一添作五,你五百,我五百,咱们分了,怎么样?”   见黄冈还想推脱,他把脸一沉,道:“不听话了是不是,就这么定了!”   温谅如今久居人上,如果刻意的话,身上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黄冈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顿时吓到了,乖乖的点了点头。温谅立刻笑逐颜开,拿起信封又敲了敲她的脑袋,从中随手抽了两三张老头票,将剩下的放回她的抽屉里,然后离开了教室。   “又敲……敲傻了就怪你!”黄冈冲着温谅的背影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了两句,打开信封一看,里面还有八百,抬起头喊道:“你拿少了……不是说好一人五百的吗?”   温谅不在,当然没有人回应,黄冈的手紧了紧信封,眼眶中却隐隐泛起了泪滴。她当然知道,温谅刚才是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着想。她这几年虽然先后失去了父母,唯一的亲哥哥也远在天边,亲戚们更是不如同虎狼在侧,但她从来没有自怨自艾过,也不觉得自己多么的不幸,但认识了温谅,认识他的家人,却是自己最幸运的事。   黄冈手摸着信封,坚强的她,此刻眼眶也泛起泪花!   温谅先去了办公楼,正好在楼梯口遇到了叶雨婷。她和黄梅一起,怀中抱着教材,紧身的牛仔裤显得双腿又直又长,悄悄的瞥了温谅一眼,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借伸手整理额角的发丝来压着心中的羞涩,故作坦然的问道:“都放学了,你怎么来了?”   “黄老师好,叶老师好!”这是在学校,加上黄梅在场,温谅不敢放肆,要是以前没什么的时候,口花花几句倒也罢了,现在真的有了什么,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外人看出马脚,规规矩矩的问了好,又道:“我来找校长,你们见他离开了吗?”   叶雨婷摇摇头,道:“我上午一直在班里忙,没注意。黄梅,你呢?”   黄梅现在成了人妇,比以前泼辣多了,上下打量温谅几眼,笑道:“哎哟,几个月没见,温谅你越长越帅了啊!”   温谅以前经常捉弄黄梅,现在明白要被打击报复了,脸皮适时的红了红,道:“黄老师结了婚,眼光和品味就是不一样。”   黄梅呵呵直乐,以为夸自己呢,转头一想,柳眉倒竖,道:“好啊,这是说我以前品味差呢?”   “不敢不敢!”温谅瞅到后面又有几个男老师过来,赶忙问道:“不说笑了,你见到校长没?”   “校长上午就不在,听说出去了,出了这么档子事,他哪会在学校啊?”黄梅神色郁郁,道:“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温谅一想,是自己糊涂了,章一晗现在肯定忙着摆平上面领导的垂询,或者出去打探案情进展,待在学校有什么用?   “两位老师再见!”温谅摆摆手,转身离开的时候,偷偷给叶雨婷飞了个媚眼,让她芳心鹿撞,娇嗔的白了一眼,方才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温谅拨通了章一晗的电话,过来一会听到他严肃的声音:“喂,哪位?”   “章校长,我是温谅。”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显然没料到会接到学生的手机来电,章一晗带了点笑意,道:“温谅啊,有什么事吗?”   “章校长,是这样……”温谅开门见山,说了学校上午开始流传的谣言,尤其重点点明了“领导贪污受贿”这一句,说完之后不再作声,该怎么做,相信章一晗这头老狐狸自然明白。   果然,章一晗冷笑两声,道:“我知道了,一点小事,没什么要紧的。”   温谅心领神会,学校高层如何争权夺利不管他的事,反正示好章一晗的目的已经达到,道:“章校长,我准备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召开学生会会议,让学生干部到各班去禁止传播相似言论,发现再有人胡乱说话,将给与严肃处理,您认为……”   章一晗夸奖道:“好,学生会就是要起到这样的作用,你尽管去办,我会给华主任交代一声,让他协助。”   挂了电话,温谅寻思着,以章一晗的水平,和在教育系统几十年的人脉,下面想要打倒他的人不少,但真正有实力发起挑战的人不多,学校里几个副校长,这些年早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要是没人在背后撺掇,应该不会冒这个险,会不会是教育局那边有人想要一中校长这个位子,所以借助此事来兴风作浪?   一念至此,温谅又给左雨溪打了电话,说了今天学校发生的事,左雨溪道:“我还在关山,准备下午去拜访韩教授,青州那边的事刚刚听说……”   温谅惊讶道:“不是说好明天吗,怎么今天去了?”   “温秘书长没跟你说吗?韩教授明天临时有急事,所以改约到今天。”左雨溪解释了一句,语气中带了点讥诮,道:“听你说的,应该是有人要给章一晗下眼药,至于是不是教育局的人,我还不敢肯定,毕竟一中校长有面子有权力,手中也有钱,眼红的人估计不少。”   温谅本来还担心是不是左雨溪要对章一晗动手,这下没了顾忌,笑道:“是谁没关系,章一晗混了这么多年,要是这么容易倒台,早就倒了,等着看戏就是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老公有赏   等温谅到了食堂,一楼大厅已经坐满了人,随便找个窗口打了饭,端着碗正要往老地方和任毅他们汇合,却看到距离他左手边十几米的桌子最左端,许瑶,纪苏,宁小凝都在,许瑶和纪苏在暑假里见过几面,宁小凝却是快两个月没见过了。   温谅从后面绕了过去,准备偷偷的吓吓她们,可走的近了却猛然一惊,顿时没了玩闹的心思,将碗筷放到桌子上,道:“教练,胳膊怎么了?”   宁小凝抬起头,清亮的眸子流露出几许柔色,言语当然是一如既往的冰冷,道:“没事!”   她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应该是打了石膏,用白色的棉布带吊在脖子上,但身姿依旧挺拔,看上去非但不像个病人,甚至比许瑶纪苏都要神采奕奕。   “没事?”温谅皱眉道:“都成杨过了还没事,莫非得变成裘千尺才叫有事?”   宁小凝露出茫然的神色,她很少看武侠小说,杨过是知道的,但裘千尺是什么奇怪的东东,许瑶补充说明,道:“就是个瘸子丑八怪……”   宁小凝眼神突的冷厉起来,温谅打了个寒颤,装作没看见,在许瑶旁边坐下,拿起筷子捅捅她肩头,偷偷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许瑶虽然刚才知道消息后已经发过火了,但想想还是生气,撅着嘴忿忿的道:“在部队特训的时候,非要逞强完成一个特级难度的训练科目,结果配合出现意外,从三四米高的墙头摔了下来,要不是她临危不乱,空中调整姿态,摔断的可不仅仅是胳膊了……哼,笨蛋,逞强,不爱惜自己,出了事也不说,要不是今天开学,还不定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所谓一物降一物,温谅看到宁小凝就没辙,宁小凝却是拿许瑶没有办法,何况这事她理亏在先,知道好姐妹只是心疼自己,拉住许瑶的手,轻笑道:“好啦,是我不对,我是笨蛋,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许瑶歪着头,气鼓鼓的看着她,郑重的道:“你保证!”   宁小凝举起右手,正色道:“我保证!”说着又狠狠瞪了温谅一眼:都是你,刚才好不容易让她消了气,你却来添乱。   温谅被瞪的莫名其妙,不过知道了事情原因,大大松了一口气,道:“教练,你暑假去哪个部队训练了,怎么强度搞的这么大?”   “保密!”宁小凝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确实牵扯到了保密条例,准确来讲,其实连自己怎么受伤都不应该让他们知道。   温谅无奈,再次看向许瑶。许瑶今天注定要做一个告密者,低声道:“应该是39军,具体哪个部门不清楚,好像跟定点清除行动有关……”   “小瑶!”宁小凝秀眉微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许瑶吐吐舌头,道:“这都是我瞎猜的,你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不过她跟宁小凝关系密切,就算是猜,恐怕也八九不离十。温谅没料到宁小凝竟然是去了东北的39军,黑土地果然滋养人,谢言去了趟西部,回来时皮肤黝黑、风尘仆仆,教练的脸蛋却更显白腻,不过这可能跟环境没关系,有一种人生来晒不黑,越晒越白,且冰凉彻骨,就像能隔绝阳光似的。   “我只是好奇……好,不说这个了,教练,你胳膊还得多久才能好?”   宁小凝轻轻动了动受伤的左臂,感觉很不灵便,有点闷闷不乐,道:“医生说至少得三四个月。”   上次谈羽胳膊断,也是吊带吊了好久,宁小凝伤的更重一些,很可能整个高三上半学期都要这样度过,要不是她的路早由家人安排妥当,换了别人,必定会影响到明年高考的成绩。   “没事了,不就三个月吗,眼睛一眨一闭,嗖的就过去了。”许瑶见她情绪低落,忙抱住她的右手,柔声安慰道。   “是啊,有我们在呢,你只管放心好,什么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活,都交给我和瑶瑶好了。”纪苏同样不想让宁小凝不开心,故意开玩笑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义不容辞!”许瑶拍了拍小胸口,样子惹人发笑,却又温馨感人。   等吃完了饭,温谅主持召开了学生会高三学年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也很有可能是他主持的最后一届,因为根据惯例,进入高三后的学生干部将自动卸任,以便能够更好的投入到学习中去。不过就算卸任也要等忙过开学初这一阵子,等教学工作走上正轨,才会再行选举任命,也就是说,温谅的话还具有行政效力,更别说过来旁听的花喜鹊虎视眈眈,没有谁敢不认真执行。   本来定在下午举行的开学典礼推迟到明天上午举行,领到了命令的学生会干部分布在各个班级,负责监控学生们的言论和动静,然后就像到了某个白色恐怖时期,不少学生在课内课外被叫到政教处训话,隔着两座教学楼,都能听到窗户里传来花喜鹊的怒吼。理由当然有且只有一个:传谣造谣信谣,初犯全部给与口头警告,扣操行分十分,如果再有第二次,直接留校察看处分,交家长领会反省,并记入个人档案。   效果立竿见影,很少见识校方大发雷霆的同学们立刻噤若寒蝉,黄师傅怎么死的固然很能引发人们的好奇心,但比好奇心更重要的,是不被处分,不被叫家长,不被记档案。于是开学的第一天就在这样冰火两重天的离奇际遇里悄然度过,温谅收拾好桌子,交代黄冈晚上去家里吃饭,然后起身离开,走到校门口,看到章一晗的座驾正要驶入,经过他身边时放慢了车速,后车窗摇下一半,章一晗对他点点头,然后重新升起玻璃,逆着放学的人流,消失在林荫小道的尽头。   这种待遇,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倒不是因为章一晗不了解温谅背后隐藏的身份,而是他所在的位置跟别人不同,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温谅的师长,尊师重道是民族传统,尤其上位之人更要身体力行,君不见多少达官贵人,哪怕官至极品,遇到自己的小学中学老师仍然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老师好。所以章一晗越是自恃身份,温谅越是不能放肆,相反,他要是拉下脸对自己的学生也逢迎拍马,倒未必能得温谅的看重。   聪明人相处大抵如此,需要考虑方方面的因素,然后再决定自己的位置和态度,就像现在,温谅跟他通风报信,是示好,也是拉近关系的表示,章一晗自然要投桃报李。   离开一中,温谅去了帝苑,学校死了人,左雨溪作为主管领导,首当其冲要出面协调,白天要不是等着拜访韩潮平,本该立刻就赶回来,算算时间,这会也差不多该到青州了。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温谅都快要在沙发上睡着了,左雨溪才姗姗来迟。进门后脱掉鞋子,单手扶着鞋柜,玉腿轻抬,弯腰褪去肉色的丝袜,从肩头到腰身再到臀下,玲珑起伏的曲线透着诱人的弧度,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温谅打了个哈欠,起身过去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嘴巴俯到珠圆玉润的耳垂边,轻声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左雨溪低声喘息道:“今天赶的巧,正好市里有个接待宴会,来宾曾在教育系统任职,张五谷阎吉泽都要出席,而韩教授跟其人有点交情,临时被叫去陪客,我和温秘书长就留在关山等待消息……”   “好消息?”   左雨溪眼神迷离,道:“嗯……张厅长说可以考虑一下,让我参与高校合并的筹备工作,基本上可以算是十拿九稳。”   领导说话从不会说死,既然当着韩潮平的面说了要考虑,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温谅大喜,道:“好,这事办的不错,老公有赏!”   左雨溪螓首后仰,伸出小舌尖舔着温谅的脸颊,媚光四射的样子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为之疯狂,道:“老公给什么赏呢?”   温谅悄声道:“老公陪你做运动……”   良久之后,筋疲力尽的两人相拥着躺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江东晚间新闻,突然,一则新闻引起了温谅的注意:   “……经过多方磋商和会谈,明珠市向氏集团将在今后三年内,在关山市投资五到十亿人民币,涉足房地产、酒店、电子信息产业等诸多业务范围,预计在今明两年,将新增就业岗位……”   电视画面在继续,咔嚓咔嚓的闪光灯的轰鸣中,陈宗智笑容满面,和他握手的,赫然是曾跟温谅千里同行的向子鱼! 第八百九十五章 世道   向氏,是明珠市响当当的名字,虽然不算顶级豪门,但比起还在发芽状态的内地,已经是难得的巨无霸了。旗下的鸿铭集团、长兴实业、雷明光能、恒达电子等等,无不是各自行业内的翘楚。温谅虽然多智,但也不是神仙,没有想到这位仅仅数面之缘的向子鱼,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尤其再想到曾在洲际酒店遇到的那个向子骞,其实仔细想想,两人的容貌也颇有几分相似。   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当时因为朱子萱的缘故,温谅受了池鱼之殃,跟向子骞闹的很不愉快,还开玩笑说一在内地,一在明珠,千里之遥,不怕他来找麻烦,哪里知道风水轮流转,话不能说太满,这才几天,向氏的商业帝国就已经跑马圈地到关山来了。   97后有人移民,有人跑路,有人观望,也有人想来试试水,向氏在内地没有明珠几大顶级豪门那样深厚的人脉关系,所以目前还是以试水为主,因此出动的主力都是家族里的第三代,摆明车马是要练兵,磨练子弟。而在一众兄弟姐妹里,向子鱼的能力不算十分出众,但行事沉稳,心思细腻,派来打头阵,自是稳妥不过。   温谅笑了笑,将向子鱼抛到脑后,手指轻抚着左雨溪的长发,说起了黄卫国之死:“……我估计他是在临泽市受了委屈,回来一时想不开,就仰头喝了农药,未必是刻意选在一中,刻意选在开学第一天……”   左雨溪看着天花板,静静的道:“你总爱把别人往好处想,这是你心善,但别忘了,当世道把一个老实人逼到绝处,就不能再用平常的心态来定义他。”   温谅神色凝重起来,道:“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回来的路上章一晗给我打电话汇报,说在尸体旁发现了一份遗书,上面详细写明了他女婿被冤枉入狱,女儿被刑讯逼疯的过程,他是要以死明志,期盼能够引起社会舆论的关注,然后逼迫省里重启调查……还说如果这次还是不了了之,没人管,没人问,他就是死也会找那些人算账……”   温谅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是啊,世道逼人……说句诛心的话,死在青州有什么用?既然是自杀,明天就能结案,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临泽那个龙潭虎穴?”   临泽市多煤,境内煤矿遍布,传闻有不少外地骗来的劳工,被非法拘禁于井下没日没夜的干活,不过这也仅限于传闻,做不得真。从来产煤的地方捞钱最易,钱一多是非就多,黑白两道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明面上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很可能就是生死与共的潜在盟友,牵一发而动全身,得罪了一个,就是数之不尽的麻烦。   更让人头疼的是,临泽号称全国武术之乡,民风不仅仅是彪悍,而是彪悍且尚武。有道是流氓会武术,神仙挡不住,能占据煤矿资源的无不是厉害人物,手下豢养着大批不要命的武术高手,道上每一次纠纷械斗,场面都堪比李连杰成龙的功夫电影,不过要更加的写实和血腥。据不完全的非官方统计,截至目前,二十多年间,每五个大哥级的人物,就有一个死于非命,死亡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二十,几乎是世界上最高危的职业之一。因此,这种人人都很牛逼的社会现状也造成了没有谁有能力有手段统合整顿整个临泽的煤矿市场,排的上名号的前几个彼此互成仇雠,合纵连横,局势十分的混乱,连官方都束手无策,或者睁只眼闭只眼,或者干脆亲自下场,里外勾结,大发煤炭财。   要说江东省富豪最多的城市,临泽绝对是其中之一,可要说江东省治安最差的城市,临泽绝对全票当选,且没有之一!   “临泽……”听到这个地名,连一向清冷的左雨溪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掉头换了个姿势,似乎这样能驱出去心里的不适,道:“据了解,黄卫国这半年四处上访,省里去过,京城去过,还拦过吴省长的车队,倒也不是毫无动静,京城转到省里的批文,省里也随即下发给了临泽市委,吴省长甚至还做了批示……但有些人总是太天真,要么是捅破了天的大案要案,要么是有人暗中推动,像这样的诉讼,每年没有一百件也有一千件,按照程序,大都是发回原籍自查自纠,上面坐等回复而已。”   “自查自纠?”温谅摇摇头,叹道:“我一直认为,国人最有智慧的体现,就是在遣词造句上的才华,自己查自己,除非是圣人重生,否则能查出一丁点瑕疵都算良心大发现了!”   左雨溪同样叹了口气,道:“结果自然不会出乎意料,临泽经过自查,确认该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黄卫国上访属于无理要求得不到满足后的肆意诽谤,将他关到了拘留所,教育了一个多月才放了出来。哦,对了,放出来时,他一条腿是瘸的!”   世道逼人啊!   “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左雨溪表情冷淡,回道:“有遗书在,是自杀无疑,交由市公安局结案。黄卫国是单位聘请的合同工,非在编人员,无法享受相关福利,由教育局和一中共同出面,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给死者家属五千元慰问金。”   温谅握着她冰亮的下手,轻轻的拍了拍,宽慰道:“有心了,你做了自己能做的,就是黄卫国地下有知,也不会怨恨什么……”   他也看出左雨溪心情不佳,毕竟这是她的部门,死了人非但不能为之伸冤,甚至连赔偿金也只能是象征意义的五千元,而这已经是她能给非在编人员批下来的最大额度。   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有人死了,能够极尽哀荣,有的人死了,却不过只是死了而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呢?难道仅仅是因为阶级的不同?还是说另外有某一种深刻的大道理?   温谅不是哲学家,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但幸好他是某种意义上的有钱人,能够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道:“依山纯净水正准备给一中提供一笔奖学金,其中百分之三十将用来奖励优秀教职工,可以提出五万块,以校方的名义给黄师傅家属,你觉得怎么样?”   “五万会不会多了点?恐怕影响不好,容易引起非议……”左雨溪握着温谅的手紧了一紧,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心中好过一点,但这年头五万元无疑是笔巨款,人性本恶,看到家属有这笔钱入账,难免会有人眼红,在背后说三道四,有些本来持同情观点的人也可能转移立场,给家属带来舆论压力,更可虑者,是开了一个不好的由头,让人觉得学校和教育局在这件事上心虚,虽然事实并非如此,可还是那句话:人性很复杂!   温谅沉吟一下,道:“那就两万块吧,剩下的三万我会派人悄悄的送过去,要是他的家里有生活上的困难,也可以酌情安排工作。总之你放宽心,能帮的我们帮了,不能帮的,也实在无能为力。”   “嗯!”   左雨溪蜷缩起身子,将头钻到温谅怀中,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不一会沉沉睡去。   她真的太累了!   第二天上午,开学典礼在学校大礼堂举行,章一晗例行讲话之后,副校长王平又读了一篇心灵鸡汤式的文章,大意是好好学习以后做高富帅,不好好学习将来是矮穷矬,老谭重弹,了无新意。到了高三,会读书的,不用督促也知道刻苦奋进,不喜欢的,只能到考场上听天由命,不过世事无绝对,每一年都很有几个平时成绩不错的同学名落孙山,而平时根本不起眼的却高中榜单,唯心一点看,这都是命!   温谅坐在第三排的中间,歪着脑袋半听半睡,好不容易挨到王平讲完大道理,花喜鹊竟然破天荒的在一年一度的开学典礼上通报了违纪人员名单,并且是昨天下去才新鲜出炉的名单。他一下来了精神,粗略一数,这次被通报批评的人数足足有四十七个,算是创下了一中建校以来一次通报人数最多的记录。   “……从今天起,为了给同学们营造一个安心、舒心、开心、放心的学习环境,学校将进一步严格纪律,严肃校风,对屡教不改、无视校纪的人,要警告一批,察看一批,劝退一批,开除一批,谁要是心存侥幸,以身试法……”   后面的温谅有点不忍猝听,不过是虚言恐吓罢了,至于连“以身试法”都搬出来了,花喜鹊的政治水平,跟章一晗还是有差距啊。   一个小时后典礼结束,温谅刚走出礼堂,任毅不知何时摸了过来,脸色沉重,低声道:“温兄,外面传言,这次学校抓了这么多受害者,全是因为你这个狗头军师给领导献的计?”   温谅愕然,学生会布置的任务不假,但一般都会以为是执行学校的命令,最多骂自己一句走狗,应该编不出这么高大上的谣言。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的脑洞这么大,蒙都能蒙到真相? 第八百九十六章 人生   走回教室的路上,温谅已经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自从当了学生会主席,平时走在校园里,总是会遇到许多不认识的人对自己点头微笑,某些自来熟还会张口就问“吃饭没”、“尿尿啊”之类没有营养的话。今天看到的却大都是鄙视和厌恶的眼神,或在背后指指点点,或是一边瞅着他一边交头接耳,至于在议论什么,温谅不用听也猜得到。   虽说温谅从不觉得以前那种人人示好的日子有多么自豪,但猛然转变画风,还是有点别扭的。远远的看到刘致和那帮子人在另一侧的路上,脚尖微微一点地,抬腿跳过了路旁的冬青树丛,抄近路追了过去。   “致和,等等!”   听到温谅的声音,刘致和转过身,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道:“温哥,你牛啊!”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温谅没好气的道:“牛你个头!也不知道谁背后放风黑我呢,都快成人民公敌了!”   “你还用黑吗?这事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干的,否则学校动手不会这么犀利。”   温谅有口难辩,苦笑道:“这个不重要……你让人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谁放的谣言!”   刘致和搂住温谅的肩膀,嘿嘿笑道:“这事估计不好查,传成这样,早就乱了套,谁知道最先从哪听来的?照我说,还是老办法,谁敢议论,逮到政教处挨批!”   温谅差点没踹他一脚,这跟黄卫国的事是两码事,他一个高三学生,有什么资格动用行政命令?跋扈也不是这么个跋扈法!   “碰碰运气吧,至少能让黑我的这个人紧张紧张,免得日子过得太悠闲,整天胡思乱想。”   “行,照你说的办!”   走到教学楼前,要分开的时候,温谅突然想起一件事,道:“那辆兰博你停到哪里了?”   自从收了宁夕这个生日礼物,温谅统共没见过几次,都被刘致和他们借去开着玩,这次是罗蹊要用,估摸着是要带上次选美大赛的冠军去兜风。   “我在外面找个了地停着呢,现在钥匙给你?”   温谅想想道:“还是你拿着,下午放学开到大世界,钥匙随便给个人,就说是罗总要的。”   说话间到了教学楼下,刘致和的班级在二楼,两人在楼梯口分道扬镳,温谅正要往班里去,左肩被打了一下,扭过头却没见到人。   “你看,我就说他会上当嘛。”   右边发出嘻嘻的笑声,温谅没奈何的再次调转方向,道:“许瑶同学,跟上级能这么没大没小吗?”   许瑶撇撇嘴,道:“眼看都是秋天的蚂蚱,没几天折腾了,还摆你主席的架子呢!”   温谅严肃的道:“没听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做过你一天上级,就是一辈子的老领导,态度端正一点!”   许瑶吐吐舌头,立正敬礼,道:“领导好!”   温谅这才满意的摆摆手,道:“同志们好!”   旁边的宁小凝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挪开两步,懒得搭理这两个幼稚鬼。许瑶玩的起兴,又一次敬礼,道:“领导辛苦了!”   温谅强憋着笑,没按照剧本演,直接无视了她,问宁小凝道:“教练,你准备住校,还是回家?”   到了高三,一中强制要求所有学生住校,上早晚自习,凌晨五点就要到班点名,晚上十点才能下课就寝,时间紧的好比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简直让人痛不欲生。可就是这样的非人性要求,还有某些自虐狂人觉得时间不够用,晚上直接在班里打地铺,点蜡烛通宵夜读,颇有凿壁偷光、囊萤照读、牛角挂书的古代学霸风范。   宁小凝胳膊有伤,住校的话十分不便,应该可以跟校方要求法外开恩,走读为好。这样可以不用上早晚自习,多睡一会懒觉,说出去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   “不用,别人能做的,我一样能做!”宁小凝神色淡淡,并不觉得拥有特权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反倒正因为受了伤,才更要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的特殊,这是她的长处,也是她最让人欣赏的地方,骄傲而不桀骜,自矜却不自恃。   “领导辛苦了!”许瑶仍然敬着礼,从温谅的一边转到另一边,长长的睫毛眨啊眨,可怜兮兮的眼神让人想起了家养的宠物,从里到外透着可爱。   温谅故意捉弄她,继续视若不见,道:“教练,那我回教室了。”   说完转身要走,许瑶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拦住他的去路,露出两颗小白牙,恶狠狠的道:“领导辛苦了!”   温谅哈哈大笑,要不是在学校,真要去捏捏她的鼻子,道:“为瑶瑶服务!”   回到班里,黄冈十分的忧心,道:“主席,现在外面的传言……”   “是不是对我很不利?是不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是不是还有人商量着放学打我闷棍?”   黄冈的小脑袋点个不停,听到“闷棍”时习惯性的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道:“没,没有,没人敢打你!”   “那就是了,既然没人敢打我,也就是说点风凉话而已,又少不掉我一块肉,安了!”温谅语重心长的道:“每一个处在风口浪尖的人,都要有直面非议的勇气和信心,这样才愧是一个大写的人!”   黄冈再次被温谅折服,崇拜的道:“主席,你刚才头上闪着光哎!”   电线短路了吗?还闪光?温谅拍了下她的脑袋,道:“专心上课!”   被黑事件随着时间慢慢的归于平静,刘致和始终没有找到下黑手的人,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温谅从来不是人见人爱的好学生,他也不在意被人敬畏或厌恶,并且好似宿命轮回一样,三年来,只要人缘有点好转的迹象,就会突发意外,然后重新跌落到原来的水平线之下。谁黑的他,并不要紧,这人又不是开膛手杰克,能够那么的引人注目,消失百年仍旧昌盛不衰。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嫉恨温谅的可怜虫,藏在暗处连正面还击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弱之辈,除了搞一些小动作来恶心人,杀伤力也仅止于此,这样的人,温谅懒得记,也懒得理。   九月十九日,星期五。   温谅请假!   之所以特别点出,是因为这是他开学半个月来第一次请假,直接创了进入高中以来在校最长时间个人记录。听说连着三天按时到校之后,刘致和很没节操的开了赌盘,赌温谅连续上课的天数,开下了五天、十天、十五天的盘口,赚的盆满钵满。这还是离上次赔光了老婆本之后第一次发市,刘致和属于有钱就要得瑟的脾气,在食堂二楼大摆流水席,请一帮兄弟吃了三天好饭,结账时不仅把赚来的钱都搭进去,还要倒贴三百多。这家伙没钱付账,舔着脸来打温谅的秋风,温谅知道他拿自己开盘,笑骂了两句,还是给了五百。   不过温谅这次请假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外地,而是跑到学校后面的小卖铺,买了瓶纯净水和干脆面,然后找老板要了个小凳子,坐在柜台前盯着墙上挂着的电视机。   今天,大会召开!   这一天,要决定未来五年乃至十年国内政坛的大势和走向!   这一天,温谅的目光,只关注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宁虎臣,一个是庄懋勋!   跟人代会议全程直播不同,这次大会按照惯例不会直播,央视仅仅从侧面进行了迂回报道,但涉及的内容关系到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民生的诸多方面,看起来倒也不会气闷。   当然了,这也仅仅针对温谅而言,小卖铺的老板一直在盯着他看,似乎在研究这个奇怪的学生不去上课,跑来看新闻,到底脑袋里是什么毛病。   或许,今天此时,温谅是全国唯一一个正在聚精会神观看大会报道的高中生!   等到上午十一点,央视的主持人道:“……好的,现在大会已经结束,马上要召开记者见面会,请导播将镜头切换到记者会现场……”   温谅也在这时接到了宁夕的电话,她那边显然很忙碌,只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但这两句话已经告诉了温谅所有他想知道的消息。   一切都按着预料中的在进行!   不过鉴于庄系强大的影响力,或者是各派系妥协的结果,庄懋勋在职务上却更进了一步,不过没有入局,倒也不必太在意。   看完了记者会,温谅掏了一百块钱买了一大包牛肉干火腿肠和纯净水,用塑料袋子装着提到食堂。学生们都已放学,刘致和任毅张松江涛等人聚在一起吃着大锅饭,看到温谅拿来的好东西,顿时红了眼,饿狼似的一拥而上,不到一分钟就抢了个干干净净。   温谅喊道:“留点……给我留点!”   不过没人理他,各自拆了袋子,吃的不亦乐乎,尤其任毅还吧唧吧唧嘴,一边吃一边叫着香,真香,别提多招人嫌了。   “温哥,怎么不送点啤酒呢?光吃肉不喝酒,舌尖的味蕾得不到最大的触动啊!”   说话的是张松,温谅笑道:“一个暑假没见,你成美食家了,是不是舌头被谁谁咬过,变得这么挑食了?”   张松跟叶萌的事众所周知,平时也是被调侃的对象,听温谅这么一说,大家都明了其中的内涵,立刻响起哄堂大笑。   “就是,松哥这次开学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至于那不一样,江哥你最熟,你说说看?”   “江哥哪知道?整个暑假我跟江哥一起玩,松哥根本连面都没露过。”   “啥?这么重色轻友,晚上不请吃饭,是不是说不过去啊哥几个?”   “对对,请吃饭,请吃饭,不然找叶萌问问,到底耍了什么手段,把咱们松哥给祸害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把张松逗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道:“别乱说……什么跟什么啊,我跟叶萌可清清白白,哪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   “谁信啊?说,你们是不是亲过了?”   “没,我保证,我就是亲江涛,也不可能去亲人家……”   “快快,记住这句话,赶明见到叶萌了告诉她!”   不理这群土匪的热闹,温谅挨着刘致和坐下,将兰博的钥匙扔还给他,道:“拿去!”   刘致和还没接住,被张松一把抢过,道:“温哥,这次让我开开呗,明天叶萌过生日,请她的朋友吃饭,我开去装装脸。”   “还说没关系……”   “温哥,别给他,除非请吃饭!”   温谅诧异道:“明天又不过星期天,你怎么出去?”   张松做了个翻墙的手势,温谅只好由得他去,又不是每个人都有高三来了的觉悟,再说考上大学固然是明眼可见的出路,但也不一定未来就可以成功,而考不上大学直接进入社会也未必就会一路沉沦。   人生其实是一次奇幻的路途,不到下一刻,永远不会知道,你走的是坦途,还是死路! 第八百九十七章 婉字顺也   下午放学,温谅走到校门口时被门卫拦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但目光炯炯,身子板很硬朗,粗声粗气的道:“去哪呢?学生不让出门!”   温谅看了看他,笑道:“大爷,您新来的吧?”   “新来的怎么了?”老大爷眼睛一瞪,嘴上的胡子都要翘起来,道:“就算是新来的,也能管得了你们这些孙猴子!”   温谅摸了摸口袋,出入证没有带身上,耐心的道:“大爷,我是走读生,有出入证的。”   “你高几?”   “高三!”   老大爷露出老狐狸似的笑容,道:“还想蒙我?高三全体住校,哪来的走读生?快回去,不然抓你到政教处,小心背处分!”   还挺精明,温谅抓抓脑袋,和老大爷大眼瞪小眼,一时竟然没辙。以前的门卫都认得他,知道他有校方特批的出入证,所以看到全当没看到,也不会有谁闲的没事来检查,所以习惯了刷脸的温谅今天算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   “这样吧,您先放我出去,等我明天来学校的时候顺便把出入证给您带来,怎么样?”   老大爷看白痴一样看着温谅,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道:“这是几?”   温谅困惑道:“二啊!”   “对,你二啊,可我不二,该干嘛干嘛去,别跟我磨嘴皮子!”   呵,敢情这位大爷不仅聪明,还有几分冷幽默,温谅万般无奈,只好拿出手机打给了章一晗。本来这点小事,花喜鹊就能解决,但温谅没他的手机号,打到办公室又已经下班了。   手机接通后,温谅还有点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麻烦章一晗,真拿校长不当干部啊。不过章一晗不知有什么喜事,心情很好,听温谅一说,笑道:“把电话给他。”   “喏,章校长!”温谅将手机递过去。   老大爷半信半疑的接过手机,还在手里翻看了翻看,嘀咕道:“稀罕玩意啊……”   “是门卫室吗?我是章一晗,温谅同学有特殊情况,以后出入不需要查验,明白了吗?”   老大爷把手机放到耳边,心里暗自寻思是不是这个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的娃子随便找了个人来骗自己呢,可一听到章一晗充满威严的声音,下意识的挺了挺佝偻的腰身,道:“明白!”   温谅收了手机,笑着给老大爷打了声招呼,从旁边的小侧门出去。老大爷一直盯着他的身影消失,才默默道:“应该是校长的声音吧?一听就是当官的,一般人也装不像……”   打车来到青河豆浆大楼,司雅静候在门口,迎着他进来,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过来?”   “没事,”温谅指了指办公室里的那台电脑,道:“想来上个网!”   司雅静过去开了机,娇笑道:“我还以为你对上网没兴趣呢,上次见你只关注网络产业发展的大方向……”   温谅真不是没兴趣,前世的时候通宵玩电脑的次数可比司雅静接触电脑的次数还要多,只不过他实在受不了现在的电脑配置和网速,包括WIN95的界面也看着不顺眼。   “来找个新闻,你去忙吧,不用陪我了。”   青河豆浆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上下班的时间比同楼的其他公司要延长一些,但付出就有回报,工资和福利待遇也远远超出其他公司,员工们并没有怨言。   司雅静会意的点点头,去角落里给温谅泡了一杯茶端过来,然后离开办公室,轻轻的关上了门。   温谅打开IE,还是去年发布的3.0版本,不过已经有了后世IE的基本雏形,用起来倒也方便。97年被称为互联网元年,这一年一月,毕业于麻省理工的张朝阳创办了ITC网站,次年二月正式推出了搜狐;这一年六月,宁波人丁磊丢掉电信局铁饭碗,和两个小伙伴一起成立网易公司,注册资金五十万,员工三人,办公面积八平米;这一年九月,王立东利用四通40%的股份换回了65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11月,四通网站的体育沙龙板块出现了互联网第一神贴《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次年12月,四通与华渊网合并,成立了新浪。   主掌后世互联网的三大门户网站统统在这一年初步成型,三个未来将要叱咤风云的年轻人还处在创业时期的激情年代,只是他们或许没有想到,本来注定好的命运,会因为一直蝴蝶小小的翅膀从而发生了偏移。   点开某个资讯类网站,头条果然全文刊发了大会的公报,这也是网络媒体优先于传统媒体的特点所在。没有网络,要是想看到同样的内容,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的报纸问世。   温谅从第一行名字看起,一字一字,没有疏漏,第三行第五个,宁虎臣,然后继续往下,再往下,直到最末一行,没有找到庄懋勋的名字。   果然,历史有了变动,宁虎臣留任,而本该成为候补的庄懋勋却马失前蹄,这一误,至少要耽误五年。   人生有几个五年?   温谅将网页拉到最上,重新下拉了一遍,然后闭上眼,双手交叉,静静的靠在椅子上。   虽然早从宁夕那里知道了答案,可自己看到公报时的感受依然如此的强烈,这是权力的魅力,让无数人前仆后继,沉醉其中,哪怕身死家灭也在所不惜;这也是权力的残酷,昨日春风得意,今天坠落云端,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自己的路能够走的多远。   这是最适合野心家的舞台,也是最合适展现个人抱负的舞台,不管是为了人上人,还是为了平天下,离开了这里,你就一无所有!   所以燕奇秀为爱疯魔,所以庄少玄为恨癫狂,他们都曾是天之骄子,但从离开权力舞台的那一刻,就已经心如死灰。   在办公室坐了良久,温谅终于又接到了宁夕的电话。宁家这两年风雨飘摇,幸好经过了种种努力,靠着运气和实力,于左右之间的方寸地来回腾挪,又再次站到了国内的最顶端,可想而知,从上午到现在,要应酬多少明里暗里的道贺和庆祝,雪中送炭固然难,锦上添花却一定大有人在。   宁夕如今作为恒沙矿业的一把手,不再是以前遇到了风暴就要躲到国外的小姑娘,她所代表的是宁家第三代的崛起和未来二十年内的希望,自然要站在前台,接受别人的审视和评判。   无疑,她做的极好!   几乎所有宁系的老人,还有中青辈的实权人物都对宁夕赞扬有加,一向不怎么夸人的任老任仲平,更是直白的说宁夕是宁家的芝兰宝树,有女如此,是家门之幸事!   不管真心假意,只要宁虎臣这棵参天大树一天屹立不倒,宁家就不再需要担心有燃眉之急,大可以按部就班的培养接班人,当然了,也要准备应对随之而来的风刀霜剑!   “九月底,泰铢的远期合约到期交割,你要再来明珠一趟……”   温谅点点头,明白宁夕的意思,今天所有的底牌已经揭开,宁系再一次站到了风口浪尖上,而宁夕又大发异彩,曾经隐藏在她身后的自己也变得不再那么的安全,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做好两人之间的切割。   也就说,之前在明珠定下来的决裂,需要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了!   九月三十号,宁夕坐镇洲际酒店,在克里斯蒂的统一调度下,对冲基金开始平仓离场,三天后交割完毕,总盈利高达二点七亿美金,要不是后期泰国政府又挣扎了一下,收益还可以更高一点。   十月一日,国庆假期,温谅单身赴明珠,还是沈珈接机,问起猫娘,哦不,她现在改名叫做楚婉,《说文》里这样解释,婉,顺也!   这是她即顺从了天命,也顺从了温谅的安排,来明珠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楚小姐现在在尖沙咀弥顿道买下了临街的一处店面,找了本市最知名的设计公司,安排了工人装修,过三个月应该可以对外营业……”   温谅没想到进度这样快,尤其要在弥敦道置旺铺可比承租要困难十倍,转眼看了下一直保持着恭敬态度的沈珈,微笑道:“麻烦沈小姐了!”   可以想见,楚婉在这边的行止都是沈珈妥为安排,入市籍的事当然没那么快办好,但能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弥敦道买下房子,手段着实犀利的很。   “不麻烦,都是份内事!”沈珈面带笑容,恰到好处的露出八颗牙齿,仪容姿态让人无可挑剔,道:“温总以后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温谅点点头,透过车窗望着这颗东方明珠的一幕幕,心中想到了许许多多,但到了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句奈何!   还是太慢了,太慢了!   每次想到宁夕即将面对的一切,而他只能袖手旁观,那种感觉实在让他很不舒服!   劳斯莱斯在洲际酒店门口停下,温谅和沈珈从大厅前往一楼电梯,经过酒廊的时候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想着上一次明珠之行,竟然那么巧遇到了朱子萱。   不过世事就是如此出乎意料,隔着嬉闹的人群,朱子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他们上次一起喝茶的位置上,扭头看着维多利亚港的风帆。   下一刻,她转过头,和温谅的视线碰撞到了一起,温谅微微点头,留下一个微笑,然后径自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朱子萱先是乍然惊喜,这会又变成了淡淡的、凄凄的笑! 第八百九十八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到了十七层,推开套房的房门,温谅先跟克里斯蒂等人打过招呼,然后看向坐在一边的宁夕,热情的笑道:“宁总,好久不见!”   宁夕神色冷淡,连温谅进来都没有起身,点点头算是做了答复,然后喝完手中玻璃杯中最后一点清水,站起来往会议室走去。   温谅眼光中隐有愠色,但勉强忍着没有爆发,这符合他和宁夕的身份认知。旁边一直在观察动静的几人心头齐齐一跳,似乎又回想起数月前的那一幕,艾一乂默然不语,杜阳明若有所思,克里斯蒂却没有国人这样的城府,喜怒全都形于色,立刻露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双手不安的交错着,求助般的对沈珈使了使眼色。   他实在是被内讧给惊破了胆!   沈珈摸不透宁夕的心思,但宁夕本来就高高在上,别说一个温谅,就是明珠市的大富商在这里,不想搭理也就不搭理了,对方还得老老实实的陪着笑脸。当然了,只要不是真的想打击对方,明面上一般也不至如此刻薄,所以她想不明白,自家这位天子娇女,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身为心腹,她不能让底下人看出来自己的疑虑,反倒越是此刻,越是要表现的胸有成竹,她微微一笑,侧着身子,做出了请的手势,道:“各位,宁总吩咐,等温总到了,就召开一次碰头会,具体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温谅大踏步的走向会议室,其他人各自对视一眼,也前后跟上。等所有人入座,厚重的隔音玻璃门悄无声息的合拢,却不知为何,让本该明亮舒适的会议室瞬间变得沉闷起来。   会议由沈珈主持,她先用PPT详细说明了这三个月泰铢汇率的上下行曲线,接着是对冲基金的详细操盘记录,然后计算出投入产出比,得到一个精确的数字,这部分交由签署了保密协议的会计师事务所进行核算,最后是针对下一阶段国际游资的目标预判,以及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韩国、日本、明珠和宝岛等可能成为目标的国家和地区的经济现状分析。   “明珠搁置,不予讨论。宝岛……”宁夕犹豫了下,道:“也暂且搁置!”   明珠市毕竟已经回归,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不应该进入己方的攻击视野。宝岛毕竟一衣带水,一母同胞,也就不去落井下石了。但克里斯蒂信奉的是金融无国界的残酷教条,认为一旦开战,就是发动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双方只有敌我,没有祖国,争的是输赢,而不是爱国心。只不过他只是一个高级打工仔,不是决策者,所以虽然不理解,却也没有表示反对。   经过讨论,宁夕点名克里斯蒂首先发言,克里斯蒂神态紧张,完全没有一个顶级操盘手该有的从容风度,但这更多源于他的心里阴影面积太大,不代表可以质疑他的专业水准。   “……我认为,量子基金在击垮泰铢之后,会将目光继续留在东南亚,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都会成为进攻目标……”   杜阳明看了看温谅的脸色,突然插话打断克里斯蒂,道:“菲律宾比索已经被攻击,且该国政府应对无力,外汇储备不值一提,股市楼市已经全面崩溃,银行呆坏账不断攀升,就是上帝在这里,也会知道,他们彻底放弃抵抗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正是在上次温谅和宁夕对峙之后发生的事,如果按照温谅的意思,当然也是他杜阳明的意思,己方及时从泰国抽身,先行建立远期头寸,完全可以在菲律宾身上分一杯羹,现在再想入场已经晚了,最多喝点人家剩下来的残羹冷炙,对已经被泰铢养刁了胃口的他们,显然有点看不上眼。   不过泰国接下来屡次刷新汇率下限,也符合克里斯蒂当初的判断,并且取得了丰厚回报,但杜阳明坚持认为,不能以结论来倒推论点的正确性,当其时也,他的意见显然比克里斯蒂更符合追求利益最大化的金融规则。   克里斯蒂有点尴尬,将菲律宾从本子上的摘要中划掉,道:“对,是我疏忽了,不过我只是想说明,菲律宾的失守更验证了我们的论断,国际游资还舍不得亚洲四小虎这顿丰盛的晚餐,接下来,应该会持续横扫印尼和马来西亚,我的看法,我们要将重点放在这两个国家……”   杜阳明对此并没有异议,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又一次看向温谅,不知是心中有预感,还是今天的气氛太过压抑,让他忍不住猜测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对经济颇有眼光的大股东会不会提出什么不同意见?   “克里斯蒂针对印尼和马来的论断,我认为是正确的。”温谅一开口就赞同了克里斯蒂,让这位深受内讧之苦的业内高手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杜阳明相反有点失望,一直默不作声的艾一乂兴奋的抬起头,左右看了看,以为可以大干一场了!   “不过,”温谅刻意停顿了片刻,目光从神色突然紧绷的几人脸上掠过,最后注视着宁夕,沉声道:“看的却不够长远!”   克里斯蒂毕竟有着顶级的专业素养,就算再不想引起内部的争议,却也不能任由温谅这般的肆意指责,忍不住反驳道:“温总,我认为……”   温谅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双手平放在身前的桌面上,上身倾斜了一个微妙的角度,让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道:“以索罗斯的前瞻性和狡猾,我们现在着手印尼和马来已经迟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资金不足,不能支撑两线或者多线作战,比如这一次,等到泰铢尘埃落定,钱是多赚了点,可失了先机,只能眼睁睁看着菲律宾比索擦肩而过。要是再犯同样的错误,将资金投到印尼和马来,结果如何,想来也不用我告诉各位!”   “克里斯蒂先生,你们国家有句谚语,Wherever an ass fallen,there he will never fall again,驴子绝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想,大家都不想做这头蠢笨的驴!”   克里斯蒂脸色胀红,正想说话,却听到宁夕淡淡的声音:“那以温总高见,下一步应该如何?”   温谅将刚在桌子中心做装饰的地球仪拿过来,手指一拨,地球仪飞快的转动起来,然后食指轻轻一点,地球仪停止转动。   他的指尖,点在韩国!   首先看清楚地点的是坐在旁边的杜阳明,眉头骤然成川,开始暗中思考温谅的想法。韩国远在东亚,又是这十年来经济发展最为瞩目的亚洲四小龙之一,不管是经济制度的成熟程度,外汇资金储备,还是政府应对危机的能力,都远远超过泰国印尼这些东南亚的所谓的四小虎。只要是中国人,就会知道虎啸山林,威风不可一世,但虎终究是地上的走兽,哪里比得了一飞冲天的龙呢?   并且有了东南亚这些倒霉蛋们的前车之鉴,想要发起对韩国的攻击难度会增加数倍,索罗斯会这样的不明智?或者说血洗了整个东南亚几十年的发展成果,竟然还不能满足这些金融大鳄们的胃口吗?   杜阳明的疑问,同样是克里斯蒂的疑问,他直接问道:“温总,我的国家有另外一句谚语,不知道您听过没有,A bird in the hand is worth than two in the bush,如果放弃已经摆上了餐桌的两盘牛排,却饿着肚子去外面的马路坐等会有一场美妙的艳遇,我觉得睿智如您,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杜阳明其实认同克里斯蒂的话,但他的心思不像艾一乂那样纯粹,默默盘算了片刻,道:“我倒是觉得温总确实看的比较长远,如果大家现在都一窝蜂的去争抢印尼和马来这两碟小菜,我们却盯上了韩国这样的大餐,就会把失去的先机重新握到手中……”   “如果,如果,”克里斯蒂这个本想着和稀泥的老实人终于忍不住了,腾的站了起来,怒道:“如果韩国没有成为下一个攻击目标呢?如果这次战争以印尼和马来的结束而结束呢?杜先生,到了那时,你怎么跟基金会的所有股东交代?”   杜阳明冷笑道:“我只是提出自己的见解,克里斯蒂,这里不是你的一言堂,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你是首席操盘手,出了任何问题,需要向股东交代的是你,而不是我!”   一直旁听的沈珈拿起笔敲了敲桌子,娇俏的脸蛋变得冰冷如霜,道:“杜阳明,注意你的态度。还有,杰克,这是讨论会,要让别人说话。”   克里斯蒂的朋友都称呼他杰克,沈珈虽然表现的不偏不倚,但从称呼里就能看出,她其实是偏向克里斯蒂的,她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倾向。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就代表着宁夕的意思,杜阳明乖乖的给克里斯蒂道了歉,克里斯蒂也平息了激动的情绪,坐下来沉默不语。   会议室内陷入短暂的静寂,艾一乂偷偷的松了松衬衣的领口纽扣,眼睛盯着面前的小本子,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却不是很好的制定者,所以没有参与这个话题的争论,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定位和身份,绝对不越过雷池一步。   只是像他这样的人,现在越来越少了!   宁夕再一次开口,声音比起刚才更加的冷淡,道:“理由?”   这是询问温谅选择韩国的理由,温谅随即解释道:“韩国看似强大,其实不堪一击,截至目前中央银行仅仅有200亿美元储备,比起泰国的450亿美金尚且不如,而且国内经济过度依赖短期外债,过早开放金融市场,金融机构监管不力,大企业家族式发展,无限扩张的经营模式等等,一旦量子基金和老虎基金转头相向,不出两个月,金永三政府必定会重蹈泰国的覆辙……”   宁夕不置可否,道:“你认为针对韩国的攻击,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温谅斩钉截铁的道:“十二月初!”   这一次别说克里斯蒂,就是一直在暗中支持温谅的杜阳明也傻了眼,除非是神棍,就是索罗斯自己,也要根据每一分每一秒的实时动态来决定下一步的行止,不可能在还没有将四小虎完全收入囊中的现在,就制定好了攻击韩国的时程表。   事实也是如此,在另一个时空,从十月份开始,已经完成了对东南亚布局的索罗斯,赫然调动大批游资,对明珠市发起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攻击,造成明珠市银行同业拆息率一度狂升至300%,恒生指数和期货指数下泻1000多点,大获而归,将明珠称为超级提款机,肆意羞辱。然后才信心暴增,挟大胜余威,对韩国进行了新一轮的大扫荡。   而这一世,由于温谅的缘故,宁夕得以进入陈隆起的视野,政府在多方验证了经济危机爆发的可能性之后,通过私人途径对东南亚部分国家进行了警告,这也直接造成了泰国抵抗期延长,而针对印尼和马来的攻击顺延往后。所以温谅判断印尼和马来要被蹂躏到十月中下旬,十月底索罗斯将对明珠发起攻击,再对韩国动手,怎么也到了十二月。   至于明珠会不会进行顽强的抵抗,鉴于另一个时空的98年8月,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明府动用了千亿资金,对国际炒家进行了顽强的阻击,并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一次有了提前准备,说不定会将这一场狙击战提前到97年!   但问题在于,没有经历过切肤之痛的明珠,会不会像后世那样知耻而后勇,奋起反击,血战到底呢?   宁夕没有再问温谅任何问题,而是起身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坐到主位,道:“我已经拿到了其他股东的全权授权,一致同意按照克里斯蒂的方案,将目标定在印尼和马来!”   温谅脸色一变,双手猛然握拳,又慢慢舒展开来。旁边的杜阳明清楚看到了这一幕,以他一向桀骜不驯的性格,竟然在这一瞬间,从温谅身上感觉到了滔天怒火压抑下的威严。   但杜阳明缄口不言,事实摆在面前,温谅的理由并不充分,不足以说服众人,而他的地位也仅仅是基金会的大股东,却不是掌舵人,尤其在宁夕得到其他股东支持之后,他的个人意见,说实在话,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这一刻,杜阳明隐隐有些后悔,也许,自己不应该轻易的将赌注押在一个实力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的人的身上。   克里斯蒂却没有任何成功后的喜悦,他从低谷中被沈珈挖掘出来,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合格的首席操盘手,给主顾提供最专业的期指操作和最大化的利润追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一次牵扯到内部的争斗当中——不管这争斗是为了利益,话语权,还是别的什么——他没兴趣,他的兴趣只在惊涛骇浪的商战中证明自我价值,可就是这样小小的要求,却一直得不到满足。   是不是受到了撒旦的诅咒?   克里斯蒂懊恼的垂下了头!   “我退出!”   正在检讨自己的杜阳明愣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听到的内容,等他茫然转头,却看到克里斯蒂,艾一乂,包括沈珈在内的面部表情,一样的惊愕万分,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退出?   谁要退出? 第八百九十九章 风吹痛了谁的心   空气仿佛凝结在这一刻!   咣当!   艾一乂手中的钢笔帽毫无征兆的脱落,砸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此时的会议室里,无疑是点燃了一枚重磅炸弹。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让艾一乂尴尬不已,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支支吾吾的道:“我……我,不好意思……”   借着这一下的缓冲,沈珈站了起来,走到外面冲泡了一杯茶,端到温谅面前,轻声道:“温总,先喝点水!”   这是试图让温谅冷静一下的挽救之举,毕竟对冲基金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游戏,最重要的是,沈珈对温谅观感不错,也不认为宁夕真的会同意他就此退出,简单的示好,不过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温谅沉着脸,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算是对沈珈表示感谢,却并没有拿起水杯,而是沉默了一会,低着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意见相左,自然有人要退让一步,宁总想必这辈子没有退过,只好我来让这一步。”   他又重复了一遍,道:“那么,我退出!”   宁夕仰靠在椅背上,纤细的玉指在真皮包裹的扶手上一下下的敲打,唇边慢慢浮出一丝讥笑:“退出?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温谅猛的抬头,两道凌厉的眼神和宁夕冰冷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似乎于无形之中,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会议室内噤若寒蝉,没人敢做声,连沈珈都暗暗将心提到了嗓子口,掌心也开始有点潮湿。   就这样对峙了片刻,温谅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道:“宁总,买卖不成仁义在,没必要闹到这一步。你们既然决定了要主攻马来,我自己去碰碰韩国的运气,大家各安天命,也能互通有无,岂不是两全其美?”   杜阳明心中一动,隐隐明白温谅的目的,原来是想另起炉灶,自己去押韩国一注。不过就眼前的形势,恐怕是异想天开。相处了这么久,他已经有点了解宁夕的脾气,不说刚愎自用,至少是一言九鼎,容不得别人违逆,温谅要是仅仅退出走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还有一丁点的可能性,可要是想自成一家,这一丁点的可能性也眼看要鸡飞蛋打了!   他也不想想,要是韩国真的成了索罗斯最后攻击的目标,宁夕的脸往哪里隔?这些世家子弟,最看重的不是金钱,而是自家的脸面!   “好一个买卖不成仁义在!”宁夕澄净的目光此时望来深邃如海,让人根本无法记得这还仅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冷冷道:“话说到这个地步,我要是再咄咄逼人,也显得太不近人情。这样吧,你人可以退,但钱要再留一阵,现在是非常时期,洗钱回国内难度太大!”   杜阳明身子一颤,都有点不忍心去看温谅的脸色。狠,果然够狠,退人不退钱,你拿什么去韩国?还别说,宁总平时看着挺和蔼的一个人,动起手来真不含糊!   温谅缓缓的放松身体,学着宁夕的样子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的眯起,道:“宁总,这笔钱我有急用,麻烦你通融一二,至于如何洗回国内,我有自己的法子,你就不用操心了!”   房间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冰点,克里斯蒂十分后悔今天没有穿上外套,双手环抱而坐,有点自暴自弃的想:如果这一次再闹的四分五裂,我就彻底退出金融界,这辈子不碰期指了!   突然,宁夕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平时悦耳动听的声线,现在听来却让在座的众人不寒而栗,道:“温总果然好魄力,好吧,我就再退一步,你可以走,钱也可以给,但泰铢所有的分红,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分红?   杜阳明愕然转头,看向宁夕的眼神不仅仅是佩服,而是多了一丝敬畏。原来这位大小姐前面说了那么多,气场逼人,架势十足,最终的目的却是克扣温谅的分红——按照股东比例,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啊!   不过同样的事情看在不同人的眼里,感触是完全不一样的,沈珈觉得宁夕是在一直以她的方式挽留温谅,不管不退钱也好,还是不给分红也罢,都是想让温谅知难而退,收回这个明显仓促的决定。毕竟为了一个尚不确定的判断,就要放弃已经到手的收益,智者所不为。   虽然这种挽留的方式看上去强硬了一点,也霸气了一点,但她是宁家的大小姐,难不成还要她去恳请和哀求不成?   克里斯蒂听到宁夕的话,精神却恢复了几成,如果仅仅是温谅的资金退出,又不拿走分红,对对冲基金而言伤不到筋骨,又没了这个总是喜欢表达不同见解的金主,后续工作应该会轻松不少。   这是好事!   克里斯蒂的眼神开始急切起来,热烈的希望听到温谅点头答应的声音。艾一乂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外国佬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活泼的连手臂上的汗毛都在跳舞。不过眼下他顾不上这些,担忧的望着温谅,鼓起勇气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温总,要不您在考虑考虑……”   温谅对艾一乂和善的点了点头,双手有力的放在桌边,椅子往后移开寸许,然后起身,挺立,目光决然如烈焰燃烧,语气却平静的不带一丝的波动,道:“好,就这么决定了!”   砰!   玻璃门打开又重重的合上,宁夕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沈珈对克里斯蒂等人招了招人,几人会意的起身离开。不过在走出会议室的刹那,似乎听到宁夕将手中的资料摔在了桌面上,还有一句杀气凛然的低斥:   “不识抬举!”   乘坐电梯直抵一楼,温谅演戏演全套,气冲冲的往外面走,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朱子萱。她穿着一条黑红色为主打的及膝短裙,白色的纯棉T裇,胸前绣着机器猫的卡通图案,手腕上带着螺旋状的十字吊坠,映着窗外的光点,整个人透着青春可爱的味道。   这是温谅第一次看到这样打扮的朱子萱,正如同她第一次看到这样面目狰狞的温谅一样,所以刚才在大厅苦苦等候的时候想过了千万遍要自信要淡定还要表现出足够的友善的问好,到了嘴边却变作了一声惊呼:“你怎么了?”   温谅没想到朱子萱会这里等着自己,收敛了满脸的怒气,苦笑道:“没什么!”   “一定有事,别骗我!”朱子萱有点焦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到底怎么了,我在明珠还认识几个人,不管什么事,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看得出她是真的担心自己,温谅突然有点不忍心,但跟宁夕的决裂牵扯到了太多的内幕,这时候一定不能妇人之仁。并且利用朱子萱并不在预先的计划内,只是太过凑巧,两次都遇到了她。   “真的没什么!”温谅笑的十分难看,抬手看了看腕表,道:“朱小姐,我要赶下一班飞机,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聊。”   “你不是刚刚才到的吗?这么快又要走了?”朱子萱满肚子的疑问,要是以前,早使用暴力逼迫温谅就范,不过现在当然不会这么做,却也不肯放他离开,搜肠刮肚想不到留下他的理由,猛然憋出一句话,道:“我请你喝酒吧!”   温谅看着朱子萱,这个曾经那么刁蛮到不可一世的女孩,却如此陪着小心哀求着自己,就是再铁石的人也难免会有些感动,暗暗叹了口气,柔声道:“好意心领了,只是今天实在没兴致,等下次吧,下次再来明珠,我请你!”   “你这次来是为了……”朱子萱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楼层,眼眸中露出惊慌的神态,道:“你跟夕姐姐,你们,你们……”   也怪她一见到温谅,反应就不知怎么会变的迟钝,要不然早该想到这一层。他这么匆匆的赶来明珠,自然是因为宁夕和对冲基金的事,可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又气冲冲的离开,一定是跟宁夕起了冲突。联想到上一次遇到时,他们之间就有了芥蒂,看温谅从来没有过的恼怒神色,这一次必然完全闹崩了!   “不行,你不能走,我跟你一起去找夕姐姐!”   温谅黯然摇头,道:“不必了,合则来,不合则去,我已经决定退出了。”   “退出?”朱子萱被自己的尖昂的声音吓了一跳,道:“什么退出?”   “退出对冲基金,股本拿回,但没有此次泰铢的分红!”   朱子萱愣神半响,才想清楚温谅话中的意思,看着他眼眸深处含着的屈辱,心中仿佛针扎似的疼,怒道:“我去找夕姐姐,哪能这样欺负人!”   说完转身就要上楼,温谅一把拉住她的手,轻叹道:“其实怪不得宁夕……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顶多是少赚了点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你……要走了吗?”   温谅松开了手,眼中露出温和的笑意,道:“嗯,我要走了,朱小姐,你多保重,明珠炎热潮湿,平时多注意身体,有机会再见的话,我请你喝酒!”   “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朱子萱目送温谅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似乎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本来就微弱的联系就此断绝,眼眶微微有了点潮意。   不,这当然不是泪,   这只是,只是被风吹痛了眼睛! 第九百章 杀出个黎明   坐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温谅早已准备好的备用手机响了起来。这是一款摩托罗拉于96年底刚刚推出的小巧翻盖手机,名字叫StarTAC,总重只有88克,外观精美,做工优良,比较接近温谅后世的审美,唯一让他感到不满的,是那长长的接收天线,拿在手里,有一种战争年代发报员的即视感!   不过,谁让这是97年呢?   “喂,哪位?”   知道他新手机号码的只有宁夕一个人,所以温谅这句问话更多的是调侃和捉弄。果不其然,宁夕扑哧一笑,道:“是我啦,你在哪呢?”   温谅冷冷道:“有劳宁大小姐过问,我这样的败军之将还能在哪?正要坐飞机灰溜溜的离开!”   宁夕笑声更大,道:“哎呀,好幽怨啊,我的小男人,有没有偷偷哭鼻子呢?”   温谅赶紧抽搐了两下,发出哽咽的声音,恼道:“怎么没哭?纸巾都用了两盒了!”   宁夕这次笑的都快喘不上气了,道:“乖,消消气,你这样我可是要心疼的……”   “哼哼,还知道心疼,说明不是无药可救!”温谅疾言厉色的训斥道:“宁夕同学,我得批评批评你,演戏就演戏嘛,要不要这么逼真?好歹我也是台面上的社会人,这样被你整治,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好了,我错了,我认罪,老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小女子计较好吗?”   温谅这才洒然一笑,道:“这话说的是,看你态度挺端正,且原谅你这一回!”   宁夕的笑声渐渐的停歇,连温谅也沉默下来,隔着话筒,隔着人群,隔着从机场到洲际这一段仿佛无法触及的距离,两个人却似乎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彼此的眼中心底,那不用言明的、深深的牵挂!   “今天以后,你……要当心……”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一句话,然后又同时戛然而止。   既然闹到了这一步,宁夕已经无法再在明面上为温谅提供帮助,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或者一年两年,或者三年五年,除非宁系顶过这一波疾风骤雨,或者温谅自己发展壮大到可以应对这一切的时候,两人的关系才可能重新见容于青天之下。   所以,宁夕要让温谅当心,他在江东省并不是没有敌人,每走一步都要时时刻刻警惕暗处射来的冷箭,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而宁夕在宁虎臣留任后的高调亮相,也让她正式成为宁系第三代里的代表人物,又手握恒沙矿业的大权,是宁雷两系合作的连接纽带,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抑或是能力和才干,都将使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外界的质疑和挑剔,内部的审视和竞争,敌人的攻讦和暗害,可以想见,从此刻起,她所要面对的压力会是温谅的无数倍!   所以,温谅十分的不放心,但也知道以自己的实力,还没有资格完全参与到这种层面的对抗上去,只能躲在远处遥遥观望!   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再到争执、决裂和离别,两人别无选择,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直到为彼此和彼此深爱的人走出一条没有杀机和陷阱的通天之路。   到了那一天,他们会并肩而立,迎风沐雨!   机场内响起温谅的航班即将检票登机的广播声,宁夕收起所有的离情别绪,轻声道:“基金这块,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温谅想了想,道:“如果可能,放过印尼吧,专注马来西亚,然后尽早把资金抽离,利用这个时间差,去韩国市场占下先手。”   刚才在会议室里,温谅只是故意夸大了两种不同意见的对抗性,其实按照时间估计,拿下印尼和马来西亚之后,再去韩国建仓完全也来得及,因为在攻击韩国之前,国际游资要先拿明珠市试试水深。只不过克里斯蒂他们被温谅和宁夕的剧烈冲突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没有想到这一层。   “放过印尼?”宁夕有些奇怪,因为这完全没有道理,道:“按照咱们的推算,攻击印尼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并且印尼作为东南亚最大的经济体,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也应该放弃马来西亚,而不是印尼……”   温谅没有回答宁夕的疑问,他的思绪已经飞回到了前世那个时空里,98年,也就是印尼爆发经济危机后的第二年,在这个由一万七千多个岛屿组成的千岛之国发生了震惊世界的骚乱,这一次骚乱不仅造成了印尼社会的动荡不安,更是让华裔群体遭受了惨烈无比的伤害和侮辱,每一个有良知的国人都不应该忘记这一幕。   虽然此次骚乱有着其深刻的社会背景,但究其起因,还是因为97年的经济危机对印尼的经济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重创,持续三十年的繁荣毁于一旦,本币暴跌,燃油和粮食价格暴涨,民怨沸腾,无以安抚。而苏氏家族和军方内部一些人,为转移民众视线、延长家族统治而阴谋策划的挑动种族矛盾的卑劣行动,最终导致了这场灾难。   于温谅而言,他无力阻止索罗斯对印尼进行洗劫,也无力阻止印尼即将遭受的经济衰退,但此时跟进国际游资去分食,却仿佛为日后印尼的动乱出了一份力。虽然他知道这种想法十分的无稽和牵强,甚至显得幼稚,但有些事,并不仅仅源于理智,更多的是源于情感。   所以明知会让宁夕为难,他还是在离开的时候说了这番话,道:“宁夕,从古至今,国与国以利益为先,党与党以政见为先,可民族与民族却要以血脉为先。血浓于水,千年以下,没有不灭的国家,没有不亡的政党,却有不灭的民族和不灭的信仰,东南亚是华人华侨最集中的地区,而印尼又是东南亚,乃至全世界华人华侨最多的国家,最可虑者,是华人华侨在印尼只能从商不能从政,三十年来他们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这一次经济危机,必定首当其冲,成为最大的输家。所以我觉得,不管国籍如何,不管政见如何,毕竟都是华族一脉相承,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你我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宁夕似懂非懂,因为温谅无法对她言明,说自己预知明年会发生的惨剧,只能从同为民族一脉的角度去说服她,无疑要弱上许多。   “我会考虑的!”   宁夕不能现在就做承诺,对冲基金牵扯到其他股东,并不是她一人所有,并且当初建立这个基金会,更大的目的是将那些人的利益绑到自己的战车上来。如果无端的放过印尼这顿大餐,日后实在不好解释,毕竟宁夕不可能用温谅这套言辞去说服那些目空一切的权贵子弟。现在肯做下考虑,已经是对温谅没有理由的信任了。   “我明白,你也不要太为难,要是阻力太大,就搁置这个想法,按照原来的计划去做。”   温谅默默的想,有些时候,有些事,只能尽力去做,做不到的话,也只好顺其自然。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过有限!   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宁夕突然问道:“对了,你说索罗斯真的会对明珠动手吗?”   温谅没想到之前做过多次的阐述,宁夕竟然还对此持有疑问,或者说站在明珠市背后的中央政府的决策者,在豺狼虎豹们已经亮出獠牙的时候,仍然没有下定决心。   “明珠是世界金融中心,任何有野心的国际炒家都不会放过撕咬它的机会,尤其这一次索罗斯横扫东南亚,实力和气势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要是这样还没有碰一碰明珠的打算,也太小看金融大鳄们的胃口了!”   温谅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道:“上面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任自流,任由明府自行抵抗,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避免国际上的非议,比如政府行为干扰市场经济等等,坏处是明珠将一败涂地,经济受到打击,并且极大的可能让这些炒家们觉得软弱可欺,明年继续来打秋风,或者每年来转悠一次也说不定;另一个选择,是坚决应对,不惜动用一切力量,打下国际游资的嚣张气焰,保卫明府几十年的经济发展成果。”   “如果仅仅从经济上还不足以让上面下定决心,从政治来看,明珠刚刚回归,要是在这个敏感时刻,能够给与迎头痛击,不仅展现自身实力,而且充分说明维护明珠经济繁荣的信心和决心不动摇。小依,这件事非同小可,你现在的权限可以直接跟陈隆起对话,一定要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前世的时候,上面就是被这一次攻击打痛了,才在98年的又一波攻击里全力反抗,既然早晚都得背强奸,何不早点拼命呢?   宁夕被温谅的信心感染,沉声道:“我尽力!”   对她来说,牵扯到了国策的层面,能做的也很有限,不过也是“尽力”这两个字而已!   世间事,易则易,难则难,尽力就好! 第九百零一章 少年、家宴和情敌   航班并没有按时起飞,临时天气变化,让温谅的回程延误了快三个小时,当飞机抵达关山机场的时候,天空已经拉开了夜幕,透过窗户能看到航站楼点点的灯光。   不是飞行的旺季,大厅内候机接机的人并不多,温谅刚从通道里走出来,就看到了笑容满面的屈戎大踏步的迎了上来。说起这个屈戎,自从温谅把他介绍给许复延,金龙建工涉足青州东城改造项目之后,两人的关系比之以前纯粹的合作要亲密了许多。   一见面,屈戎热情的握着温谅的手,道:“温总,实在对不住,我父亲临时有个会,蒋磊书记点了名,不去不成啊,临走的时候特别交代我一定要向你请罪!”   “言重了!”温谅登机的时候给屈东海打了电话,从明珠返回关山后要和他立刻见上一面,刚才第一眼看到屈戎,就知道一定是有事情耽搁了,微笑道:“屈哥太客气,咱们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对对,自家人,自家人!”   屈戎大笑起来,他以前在金龙集团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家里其他兄弟,手里唯一掌管的金龙建工,说白了只是一个包工头的活。自从认识了温谅,先是接了青河豆浆的中央厨房,又承建了依山五星级酒店,然后参与青州东城城建,这两年的业绩在集团里也算的上十分突出。从来吝啬夸人的屈东海都公开夸过他两次,看着一直被当成金龙下一任集团老总培养的三弟屈鹰眼中忍不住的嫉妒,他就高兴的想要连干三大杯!   所以,温谅不仅是他的贵人,也是他的大腿,更重要的是,他和自己父亲是忘年交,如果对家族这份产业还有点想法,就不能不积极一点,主动一点,甚至,乖巧一点。   屈戎引着温谅往外边走,道:“温总怎么不办一张VIP卡,在机场出行也方便一点?至少车子不用停的这么远,从VIP通道可以直接离开。”   “恐高!”温谅点了点鬓角,道:“一上天就头疼,要不是赶时间,一般我都坐火车。飞机这东西,虽然事故率低,但死亡率太高,能不坐还是不坐的好。”   屈戎伸出大拇指,赞道:“精辟!”   到了金龙大酒店,温谅没让屈戎安排豪华套房,仅仅住了个标间,然后由他作陪,在二楼包房上了一桌子酒菜。温谅笑道:“屈哥,就咱们两个人,随便点,弄这么多吃不完,太浪费了。”   屈戎道:“老爷子得等一会才能过来,我这人又比较闷,怕温总觉得无聊,所以请了外援来热闹一下。”   温谅微微皱眉,他今天有事情和屈东海商量,可不是来吃喝玩乐的,呼朋会友的。屈戎立刻察觉到温谅的不快,赶忙解释道:“也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是我老婆和女儿,刚好在附近逛街……要不我现在打电话,让他们不用过来了?”   原来是要开家宴,对屈戎的心思了如指掌,温谅自不会泼他冷水,故意瞪了他一眼,道:“说了自家人,还这么见外。要不是我太忙,来关山也早该去拜访嫂子,正好趁着今天,跟嫂子汇报下你在青州的不法事宜……”   屈戎嘿嘿一笑,道:“我可是老实人,不怕你告状……”   说笑的工夫,敲门声响起,屈戎过去开了门,映入温谅眼帘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妇人,长长的黑发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大波浪,眉线、眼影和粉底将脸颊修饰的精致而彻底,妩媚的眸子,大红的唇色,贴身的丝质黑色及膝长裙,无不透着满满的风情和韵味。   “尤娟,快来见过温总。温总,这是我老婆,尤娟,在市招商局上班。”   温谅笑着站起,道:“嫂子,经常听屈哥说起你,夸的跟天仙似的,我们都以为他吹牛,今天一见,才知道屈哥还是太谦虚了一些……”   尤娟白了屈戎一眼,似水流波的姿态让人心头一跳,口舌都变得干燥起来,道:“就他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还会夸我?温总千万别给他脸上贴金了!”   屈戎只是笑,并不反驳,殷勤的为尤娟拉开椅子,小心的让她落座,然后对进门开始就站着不动的女孩招招手,笑道:“西西,来,叫叔叔!”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留着齐眉的刘海,短发在耳后扎成两个小辫,跟尤娟有七八分相似,长的很清秀,但看上去更像是小男孩。她的手中玩着一个七阶魔方,不停的上下翻飞,听到屈戎的话,连头都没有抬,更别提叫什么叔叔了。   “屈西西!”屈戎黑着脸,道:“把玩具收起来!”   “你吼什么,吓到孩子!”尤娟显然对小女孩十分溺爱,拉着她的手过来,细声细气的道:“西西,你看,这是温叔叔,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人家刚从明珠回来,还没吃饭呢,你要是只顾着开发智力,让别人饿肚子,是不是不礼貌啊?”   尤西西低着头,一直变魔术似的手指终于停下,拉开椅子,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坐好,不过还是一句话不说。   屈戎对温谅叹了口气,道:“让温总看笑话了,孩子大了,叛逆期,不服管,反正我这当老子的没一点办法。”   温谅倒是不介意,笑道:“谁还没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过一两年,上了高中就好了……”   话音未落,尤西西发出嗤的一声,毫不掩饰对温谅这番话的不屑和蔑视。屈戎头都大了,有点怀疑让女儿跟来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尤娟捂着嘴,吃吃而笑,道:“温总,您这话可是说错了,我家西西今年已经高三,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啊?”   这次轮到温谅头大,又仔细看了看屈西西,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按道理最多上高一,怎么可能要考大学了?   “嫂子,西西几岁了?”   尤娟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调皮的得意,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却并不让人觉得做作和不协调,道:“十四岁,前几天刚过的生日!”   要不是说话的人是屈戎的老婆,温谅是绝对不相信的,就算五岁上学,按部就班上到高中毕业也得十六岁。   十四?神童啊?   “这孩子虽然不听话,但从小聪明,学习什么的从来没让我跟她妈操过心,小学和初中跳过几级,所以年纪小了点。”屈戎解释道。   还真是神童!   温谅有点无语,不过更无语的还在后面,只听屈戎又道:“其实今年才高考还是晚了,高一的时候,就有科大少年班的人来招生,看中了西西,不过尤娟担心孩子小,去京城压力大,也吃苦,就给拒了……”   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对科大少年班可谓如雷贯耳,这项由李政道发起的少年英才培育计划,从诞生开始就产生了巨大的争议,赞扬者有之,诋毁者有之,但不管如何,它是许多人心目中神童的聚集地,能进入其中,无疑代表着自家孩子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虽然因为尤娟的宠溺,屈西西没有成为少年班的一员,但这件事说出来还是很长脸的,所以遇到不知道情况的人,比如温谅这样的,说出来看到他们脸上的惊讶表情,是屈戎一家的保留娱乐小节目。   “厉害,厉害!”   温谅开玩笑道:“屈哥,真没看出来,你的遗传基因这么好……不对,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嫂子的底子好,屈哥你顶多是锦上添花!”   “这话嫂子爱听,”尤娟款款站起,道:“温总,一直听老屈说起你,今天初次见面,我代表全家人敬你一杯。”   尤娟手脚麻利的往杯子里倒满酒,凑到嘴边一饮而尽,很是豪爽干脆。温谅也不好表现的太婆妈,饮了这杯酒,道:“嫂子,晚上我还有事情,酒呢,就喝这一杯,好不好?”   “这哪行呢?”尤娟在招商局上班,酒场上的门路可比谁都清楚,正要使出浑身解数让温谅喝好,屈戎在旁边咳嗽了两声,心中知道这是让自己适可而止,随即收了话头,抿嘴笑道:“不过,温总你是我家老屈的领导,怎么说怎么是,都听您的!”   温谅对尤娟的观感不差,能收能放,亦庄亦谐,并且看的出她跟屈戎的感情极好,是个在官场上混出来的聪明人。   说了场面话,彼此熟络不少,接下来一边吃饭一边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不知怎的话题转到了关山最近发生的大事上来,温谅问道:“听说你们招商局刚拉了一个大项目?”   “向氏那个啊?那可不是我们局里的功劳,要不是陈市长亲自出马,怕是招不来这只金凤凰……”   屈戎奇道:“平时你不都说招来的是下金蛋的鸡吗,怎么这会又成凤凰了?”   “你个大老粗懂什么!”尤娟呛了他一句,叹道:“温总,我好歹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可在市里第一次见到向氏集团的那位向总,真是被吓了一跳,有句话怎么说的,漂亮的不像凡人……就是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副总,好像是向总的弟弟来着,也帅的不输那些明星……” 第九百零二章 超级英雄   向子骞?   他果然来内地了!   温谅心中苦笑,本来以为只是向子鱼来关山打头阵,却没想到向子骞紧跟其后。想起那次在明珠的偶遇,这位眼界脾气都不小,唯有心胸不大的向家阔少很显然把自己当做了潜在的情敌,以后上了江大,少不得要在关山这片天空下同呼吸共命运,不遇上也就罢了,真的遇到了,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温谅只是怕麻烦,倒不是真的忌惮什么,不管向氏在明珠市如何的势大,江东却不是他们耀武扬威的地方,向子骞应该不是蠢货,做事不会太没有分寸。   尤娟对向子鱼不吝赞美之词,屈戎看了眼温谅,道:“你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有时间去青州见识一下左雨溪左局长,那才叫真正的漂亮。”   温谅跟左雨溪关系匪浅,在青州乃至整个江东都不是秘密,尤娟当然明白屈戎的意思,发出咯咯的笑声,道:“那不一样,左局长是江东的大名人,还用的着我夸?你说是不是啊,温总?”   温谅笑道:“左局长工作上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至于其他的,我想她也不在意,咱们这些外人更不用在意了。”   一个女人身在官场,最忌以美色出名,左雨溪这两年有意淡化这一点,工作场合的打扮也逐渐趋于保守和庄重,现在大家提起她,讨论的多是果决凌厉的工作作风,很少有人再说什么青州之花的绰号了。   “对对,不说这个了,吃菜,吃菜!”   屈戎见这个马屁没有拍好,赶紧转移了话题,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端着酒杯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满脸红光,派头和架子十足,一看就是台面上的人物。   “他们说招商局的尤科长在隔壁吃饭,我还不信,自告奋勇过来看看,没想到中大奖了,哈,哈哈!”   尤娟是市招商局招商二科的科长,主要负责对外宣传推介、组织协调培训、删选项目、考核绩效等方面的工作,属于对外搞接待、对内搞联络的万金油部门,所以在市里什么人都认识一点。   尤娟似乎没把这人放在眼里,连起身都没起,狭长的媚眼眯成了一道月牙,笑吟吟的道:“哪股风把刘主任吹来了?这么久没见,还以为在乡下受委屈了呢,不定瘦的跟猴子似的,没想到仍然这么有‘肚量’啊!”   这话里透着刺,带点酸,阴阳怪气的,温谅看的出两人有点不对头,这位刘主任没规没距的闯进私人场合,未免太无礼了些,不过见屈戎稳坐钓鱼台,若无其事的交给尤娟处理,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刘主任名叫刘江,原来是市政府办的一个副主任,后来得罪了市府秘书长,被下放到关山最偏僻的乡镇搞扶贫调研,一个鸟不拉屎鸡不产蛋的穷地方,有什么好调研的?摆明了是整你,并且整的光明正大还让你无话可说。这一去就是一年多,都看熬成野人了也回不来,最近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攀上了陈宗智,从市办调到了建设局,任了个排名最后的副局长。虽然没什么实权,但至少从市办这个烂摊子跳了出来,要是这次换届陈宗智顺利成为关山市委书记,他的前程可谓一片光明。   刘江跟尤娟的恩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娟在招商局干的就是迎来送往的工作,长的又美艳动人,作风更是泼辣大胆,饭局上应对各种荤段子轻松自如,看在不了解她的人眼里,就以为这个女人很容易上手。其实不然,嘴巴上任由别人调戏两句,那是为了工作需要,活跃气氛嘛,现在领导们都好这一口。但调戏归调戏,那都是做做样子,当不了真,她好歹也是屈东海的儿媳妇,什么都缺就不缺钱,政治上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没有到出卖身子来求进步的程度,加上跟屈戎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想打她主意的人,要么太蠢,要么瞎了眼睛!   刘江眼没瞎,但人实在算不上聪明,在一次饭局上偶然见到尤娟,被她的风流体态和火辣言辞勾动了心火,也不了解她的底细,只当是招商局一个小科长,登时起了沾腥的心思。   结果可想而知,尤娟当众把他搞的彻底下不了台,被人好好笑话了一阵,市府秘书长把他外放,也未必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因此两人结下了梁子,今天刘江来找茬,为的就是出一口气,听尤娟话里带着讥讽,明知道自己现在是副局,却还叫什么主任,摆明了不给面子,阴沉着脸,道:“尤科长,我好心好意过来敬你酒,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哎哟,这话怎么说的?”尤娟扭着腰站了起来,伸手捋了捋发丝,胸前的隆起夸张的让人咋舌,道:“我关心关心领导还有错了吗?要是听不下,那就慢走,不送啦!”   刘江哪里肯走,也知道说不过尤娟,目光在温谅和屈戎脸上打了个转,然后露出几分龌龊的笑意,对着屈戎伸出了手,道:“这位就是尤科长的爱人吧?幸会幸会,我是建设局的刘江!”   他上次吃了亏,当然要打听尤娟的背景,知道是金龙集团的人,惹不起只好认了。不过现在上了陈宗智的船,人人都知道金龙的屈东海跟蒋磊走的近,陈市长又跟蒋书记尿不到一个壶里,最妙的是,蒋磊即将到站,陈市长就要接班,此时不报仇,还什么时候报?   屈戎这两年工作重心在青州,对关山的官员更迭不太熟悉,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建设局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他是商人,求财不求气,虽然看出尤娟对这人厌烦的很,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握住了对方的手,道:“刘主任,你好!”   刘江摸了摸脑门,摆摆手道:“主任是老黄历了,鄙人现在在建设局,分管村镇规划科和法规信访科……”   一听分管,就知道是副职,而分管的部门听着高大上,其实就是没人稀罕的冷衙门。城市还没发展起来,村镇有什么好规划的?信访更是擦屁股的地,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要背黑锅,屈戎常年跟建设局打交道,心中跟明镜似的,这人一定是从别的部门刚调过来,对业务不熟,所以拿着鸡毛当令箭,还以为自个多威风呢,不过嘴上还是改了口,笑道:“那得恭喜刘局长高升……要不,一起喝一杯?”   这只是客套话,刘江却得意的望了尤娟一眼,尤娟不以为意,也跟着笑了笑,道:“刘主任要是不介意,坐下一起吧。”   刘江听到这个“主任”就想起蹲在乡下的那段屈辱岁月,牙根恨的直痒痒,把脸一冷,道:“不用了,我只是想通知屈总一声,这几天局里要抽检几个建筑公司的从业资质,正好抽到了金龙建工……”   屈戎想了想,确实有几个证书到了期还没审批,虽然事不大,可真要有人挑刺,说不定现有的工程全得停工,忙堆起笑,走前两步,道:“刘局,既然来了,赏脸让兄弟敬您一杯酒。”   刘江端着架子,眼神却瞄在尤娟身上,意思表达的很明白。尤娟肚中冷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脸上却笑靥如花,佯作娇嗔道:“刘局,都是老朋友了,难不成还让我求你?来,坐下喝酒!”   刘江见尤娟服软,心中那个美啊,简直比调去建设局还要舒畅,眯着小眼睛,放肆的上下打量这个美艳少妇的身子,将胳膊伸了过去,手中的酒杯几乎要递到尤娟的唇边,道:“喝酒可以,不过得看弟妹的诚意了……”   这话就有点打脸了,屈戎平时不介意尤娟出去抛头露面,因为那只是招商局的工作,不得不为之,并且也信得过她,不会真的做对不起自己的事。但这不代表可以任由别人当着他的面进行调戏,说难听点,这是指着鼻子骂他怂呢!   屈戎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脸色沉了下来,道:“刘局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江轻佻的笑道:“屈总,你也别觉得兄弟占你便宜,整个关山,谁不知道弟妹的交杯酒喝的最让人舒服……”   “够了!”   说话者的声音不大,可在安静的包房内却仿若惊雷乍起,刘江猝不及防,吓得抖了一下,手中的酒顿时撒了大半。   几人的目光全部看向安坐主位上的少年,刘江惊疑不定,他知道今天尤娟和屈戎都在,也猜出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但不知道温谅是何方神圣,看他年纪,还以为是屈戎亲戚家的小孩,和他女儿是玩伴,可此刻看这少年的气势,竟让人不寒而栗。   温谅看都不看刘江,视线落在一直低头的屈西西身上,从刘江进来开始,她的小手就紧紧的握着,尤其听到刚才那句充满了侮辱性的话,手指甲都几乎要刺进肉里。   每个小孩子都把父母当成自己的超级英雄,可现实总是比童话残酷许多,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谁都有求人的时候,姿态低一点,笑容多一点,就是温谅也不能完全脱离这个规则,见于培东笑不笑?见左敬低不低头?所以屈戎笑脸相迎,尤娟前倨后恭,不过是等闲事耳。   但这样的等闲小事,看在孩子眼中,却是亲手砸碎了她的梦!   温谅可以不管屈戎和刘江的冲突,但他很不高兴有人在孩子面前说话这么口无遮拦。   屈西西同样不喜欢,她年纪虽小,但也不是书呆子,当然看的出爸妈有求于人,甚至有点卑躬屈膝的样子。   她不喜欢,可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直到温谅突然发声,屈西西才愕然抬头,望着这个她连正眼都没瞧过的男孩,才多大年纪,爸爸就让自己叫他叔叔?还装的老气横秋的说什么大人的话,羞不羞?   可就是他,竟然把那个死胖子吓了一跳!   刘江这会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一个小孩子吓住,有点恼羞成怒,道:“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温谅骤然抬头,眼神锋利如刀,道:“刘局长,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完了,现在请回吧!”   “你……你!”刘江转向屈戎,怒道:“屈总,这谁家的孩子,你也不管管?”   屈戎冷冷道:“滚!”   刘江憋的脸都成了猪肝色,道:“好,好,别以为你们金龙有人撑腰,告诉你,你们没几天好日子了,一旦关山变了天,我看你们怎么死!”   温谅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刘江,道:“变天?蒋磊蒋书记还在,能变什么天?哦,你说的是陈宗智!刘局长,陈市长知道你整天在外面喊着他要变天,要篡位,要赶蒋书记下台吗?”   刘江噎了一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急忙道:“我,我没这么说……还有,陈市长的名字是你能叫的?你是什么东西……”   温谅终于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先拿起水杯试试重量,觉得不满意,然后换成盘子,还是太轻,最后选中了陶瓷烟灰缸。刘江看的心惊胆颤,后退了三步,支吾道:“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打狗啊!”   温谅手腕用了三分暗劲,烟灰缸旋转着飞了出去,正好打中刘江的门牙,硬生生把大门牙打下来一颗,鲜血顿时流了一嘴巴。   “哎呀……疼,疼死我了……”   刘江捂着嘴,跌坐到地上,血丝顺着指缝渗出来,看上去十分的骇人。屈戎也被温谅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吓了一跳,虽然觉得痛快,可打了建设局的副局长,这事有点棘手。尤娟可没想那么多,眼睛都要放出光来,拍手道:“温总,打的好,我早想打这孙子了,今天你帮我出了气,等下一定敬你三大杯,就是交杯酒也成……你别听这孙子胡扯,我可是第一次跟人喝交杯酒,就是老屈也没这福气!”   温谅倒有点喜欢尤娟的性子,笑道:“那可不敢当,屈哥还不把我的牙都给打掉了?”   屈戎摇头苦笑,飞快的盘算着怎么了了今天这事,门外面又冲进来几个人,应该是刘江那桌饭局的朋友,听到了他的惨叫,赶紧跑过来探看。   “高处,尤娟和她老公动手打人,你可一定要给我当个证人啊!”刘江一看到领头进来的人,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声音喊的高了八度。   那人看到刘江满脸的血,赶紧招呼身后的人去扶起他,顾不得房内都有什么人,厉声道:“谁动的手?”   然后他听到一个人的笑声:“高处,不好意思,是我动的手!”   高天放身子一震,扭头一看,不是温谅,又是谁呢? 第九百零三章 撕   高天放嘴里有点发苦,下意识的就想弯腰叫声温少,不过一接触到他的眼神,立刻明白两人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可又不能假装不认识,那样太容易引人怀疑。所以最好的应对方式,是维持着脸上的怒气,却又压抑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实在太考验演技了。   幸好能做秘书的人,都有不逊于影帝的天份,高天放微一错愕,讶然道:“温总?你怎么在这里?”   温谅笑道:“高处长这话问的奇怪,莫非这里是我不该来的地方?”   高天放被呛了一句,脸色虽然不豫,却也没有发作,看在嚎啕直叫的刘江眼里,心中大感疑惑。他跟这位高大秘认识时间不算短,但关系亲近起来,还是最近不久的事,观察其为人处世的做派,明面上谦恭和善,可私底下也常常借着陈宗智的名头颐指气使,根本不是好说话的人。   可为什么对这个少年如此忍让呢?   刘江肥嘟嘟的脸蛋抽搐了一下,脑海里似乎回想起有这样一个传说中同样姓温的少年,曾当着于培东等几个常委的面,狠狠的抽了陈市长的脸。   再看向温谅时,刚刚还恶毒满盈的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丝惧意!   “温总爱去哪里是你的自由,可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的吧?”   温谅竖起食指摇了摇,道:“高处长又说错了,我说我动的手,却没说我打的人,这两者不是同一概念,别搞混了!”   “你!”   高天放脸上青一片,白一片,纯以演技而言,已至化境,手指着刘江的嘴巴,道:“那是谁把人打成这样的?”   “要是别人问,我还真懒得答,不过高处长是老朋友,我就直说了吧。事情是这样的,我和这位西西同学玩丢沙包的游戏,喏,就是这个烟灰缸,我丢给她,她丢给我,正丢的开心呢,谁知道刘主任突然冲了过来,一不留神,自己把门牙磕到了烟灰缸上,结果呢,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高天放猛一下有点晕眩,对温谅的无耻总算有了新的认识,几乎不忍心去看刘江这会的表情。站在他身后同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却心照不宣的集体保持着沉默,开玩笑,连高天放的面子都不给,他们犯不着为刘胖子出头。   尤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欣赏着刘江几乎要气炸的样子,简直觉得今天来吃这顿饭实在太明智了,道:“高处长,事情经过就是温总说的这样,我和我爱人都可以作证。要是刘局长有异议的话,可以去公安局报案,我们奉陪到底!”   屈戎虽然不想事情闹大,可真的闹起来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拼着父亲责骂一回,道:“对,要是刘局长嘴巴不方便,我可以代为报警……”   “不用麻烦屈总了!”温谅摸出手机,找到伍山河的号码,扔到了桌子上,对高天放等人道:“这片归南华区管,伍局长的电话,你们谁帮忙拨下号?”   自然没有人回答,刘江一时也被这种轻描淡写的霸气给震住了,呆呆的没有做声。伍山河在关山公安系统是什么样的人物,刘江就算没见过,至少是听过的,他自认没有拿到对方私人电话的交情,真要是进了南华分局,一没人证,二没物证,一张嘴怎么说的过别人四张嘴?何况打架斗殴这种事,是非、轻重、对错全看谁的底气足。靠山不硬,对的也是错的;树大根深,行凶的能变成受害人,官字两个口啊!   刘江心里那个愤恨,都忘记自己也是官字头的人,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如果单单尤娟和屈戎,他被打掉门牙,怎么也占着理,闹起来至少能让屈家大出血外带赔礼道歉。可牵扯到了温谅,这人的能量远不是屈家能够相提并论,连陈宗智都忍了,他一个小小的没有实权的副局长,能比陈宗智还厉害?   哑巴亏吃定了啊!   不过说道理谁都明白,可真要咽下这口气,又着实觉得心里憋屈,刘江眼巴巴的望着高天放,期盼着他为自己说两句话。高天放咳嗽一声,寻思戏演到这里差不多了,道:“温总言重了,屈总和尤科长也是熟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这事呢,我看是一场误会,不如……”   按照惯例,接下来的话必定是“不如屈总给刘局看个伤,刘局也给屈总认个错,大家一起喝杯酒,今个就算揭过去了”。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屈家有的是钱,陪点医药费意思意思,刘江赶明去镶个大金牙,也比那口老黄牙威风不是?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全当没发生这事,该吃吃,该喝喝,出来是找乐子的,没人喜欢麻烦,尤其是自己这边人扛不住的麻烦!   高天放身后的几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已经准备完事后回去继续吃饭,刘江有点点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胳膊拗不过大腿,高处长也是没办法,捂着嘴哼唧了两声,也没表示反对。   正当所有人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温谅突然打断了高天放的话,冷哼道:“误会?我看未必,刘局长不请自来,当着屈总的面肆意羞辱尤科长,还说什么关山要变天了的话……以我看,这是受人指使,一定有阴谋!”   高天放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要不是在场的人太多,真想跪下来问问温谅,小爷你究竟想干什么,能给句准话吗?你要打脸,我凑过来给你打,你要牛逼,我马上就认怂,这演技真不差了,可也抵不住您这天马行空、四六不靠的思路啊!   阴谋?   不就是刘江记挂着以前被尤娟奚落的过节,今天正好吃饭时遇到,喝高了酒过来耍耍嘴皮子,想找回点面子的破事吗?除此之外,你看他那副模样,像是能搞阴谋诡计的人吗?   “不信?你们问他,有没有说过蒋书记要下台了,有人准备秋后算账,凡是跟着蒋书记的人都没好下场?”   这句话里字字诛心,高天放听的后心都要冒出冷汗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刘江,连他的同伴都露出“你是不是作死”的表情,至于屈戎和尤娟两人,也被温谅搞的迷糊了,好像刘江是说过类似的话,但好像又没这么严重。刘江急的快要哭了,他是说过关山要变天不假,也说过屈家没几天好日子了,可那是话赶话赶出来的气话,不能当真,而且也没说所有跟着蒋书记的人都没好下场,这是污蔑,栽赃,陷害……可他越是急,缺了门牙的嘴巴越是跑风,乌拉乌拉的说不清楚:“窝……窝咩唆过……”   高天放趁其他人都看刘江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却关注着温谅,做秘书的要诀,时刻都要关注最应该关注的那个人。果然见他拿起桌边的餐巾纸,从中间轻轻的撕开,然后对自己以很微小的角度点了点头。   撕?   高天放秘书出身,最擅长揣摩领导的心思,几乎立刻明白温谅的意思,心中忐忑不安,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这位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害怕的小爷究竟想要做什么,目的是什么!   他一无所知,可又不敢违抗,只好在压力下发挥了十二成的演技,仿佛被温谅的不依不饶彻底激怒,砰的一脚踢飞了身前的椅子,指着温谅的鼻子斥道:“别欺人太甚!”   于情于理,温谅将话头指向了陈宗智(说是“某人”,其实大家都明白),高天放就不能不给出回应。不过这样的回应还是激烈了一点,为了一个刘江而已,又不是什么铁杆,更不是陈系的主力,只不过刚刚投靠过来的小角色,至于吗?   况且他要真是自己作死,说了这样的话,蒋磊再怎么日暮西山,离职前拿下他还不是吹口气一样容易?哪怕陈宗智接班,为了收买以前蒋系的人心,也不会让刘江好过。   不同其他人的不以为然,刘江是彻底被高天放感动了,够江湖,有情有义,还不等他表示一下由衷的谢意,高天放直接拿出手机,拨打了110:“金龙大酒店二楼发生一起严重的伤人事件,市建设局的副局长刘江同志被人殴打重伤,请立刻派人前来处理!”   听到是市建设局的领导,接线员明显慎重起来,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市政府高天放!”   有了高大秘的名号,公安比想象中更快到来,带队的是南华分局的副局长李正道,伍山河还在苏海调查神雨公司的案子,所以出动一位副局长,已经是对在场众人最大的重视了。   经过现场短暂询问,温谅和刘江是当事人,需要带回公安局做笔录,屈戎自然要跟着去,交代尤娟将孩子送回家,然后立刻去找屈东海。刘江这边,高天放让其他人先走,自己跟去给刘江壮胆撑腰,其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看温谅有什么后续的吩咐。   李正道认识高天放,却不认识温谅,所以态度上有些区别对待。温谅直接拨通了伍山河的电话,说了两句,将手机递给李正道。李正道狐疑的接过来,一听是自家老大的声音,唯唯诺诺的俯首恭听,再看温谅时,眼光亲切的就跟看到了亲爹一样。   对于这种毫无廉耻的走后门,高天放和刘江都表示没有看到,不过刘江漏着风的嘴巴抽搐着,似乎感觉到此行有些不妙。 第九百零四章 挖坑第一步   南华分局。   这是温谅第一次来关山市的公安局,本着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思四处打量,全当看个稀罕。却没想到这般轻松自在的一幕看在刘江眼中,让他心里愈发的没底,强压下不知为何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偷偷的看了眼高天放。   还好,高处长也很淡定从容,估计有把握拉兄弟一把,他毕竟代表着陈市长,就是伍山河在,拉偏架也不敢拉的太过分。总归自己是受害者,嘴上的伤这么明显,谁要是颠倒黑白不讲理,老天爷也不答应!   刘江平时仗着是国家的人,亲戚朋友谁犯了事,也没少出马疏通打点,欺负起平头老百姓来得心应手,又跟那些可怜人讲过道理没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害怕别人不讲理,也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南华分局是关山市管片面积最大,辖区经济排行前三的大区,不过基础设施比起这些名头来可寒酸多了,只有三座六层小楼成品字分布,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房子,院落中间矗立着一棵树龄估计上百年的柏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让这里不像是庄严肃穆的公安局,而是老年人休闲娱乐场所。正对柏树的对面靠墙停着一排排的警车,整体给人的感觉干净整洁,井然有序。   进了一楼,早有值班的民警迎过来,李正道低声交代了两句,将温谅和刘江安排到二楼办公室的不同房间,并没有关到审讯室去,也没有让人来做笔录。除此之外,还贴心的送来茶水,要不是看众人都是从酒店带过来的,不定还会免费给几份宵夜。   说白了,李正道也是人精一个,知道今晚这事不能当做普通的治安案件处理,一面是伍局长交代,一面是市政府的大秘,双方是私了,还是按章程办,得看当事人如何较量,如何协调,他最多起一个缓冲作用,当不了谁的家,也做不了谁的主。至于什么秉公执法,铁面无私,那是电视剧里骗骗小孩子的玩意,信的都是傻子,所以他没有出面,而是躲到旁边的屋里静等最后的谈判结果出来。   按照以往的经验看,双方基本上势均力敌,伍局长虽然级别低一点,但有背景有靠山,据说连京城都有关系,陈市长虽然级别高,可这些年被蒋书记压的喘不过气,在公安口根本没人,也就这次换届呼声高,所以加了点分,要不然还真拿伍局长没有办法。   因此今晚这顿皮恐怕得扯到大半夜,哪怕自己睡一觉再起来处理也不晚。当然了,说归说,他哪能心这么大,毕竟伍局长交代了,一切听那位温总的吩咐,也不知道什么来头,让伍局长这么上心。至于屈戎,他早两年在金龙集团郁郁不得志,这两年又多在青州发展,名不见经传,李正道哪把他放在眼里,难不成屈东海还会为了这样一件打架斗殴的小事亲自出面不成?   不过剧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李正道的意料,仅仅半个小时后,手下人报告说有人来了,点名要见负责人。李正道出去一看,顿时大吃一惊,站在大厅背手而立的,赫然是金龙集团的董事长屈东海。   他竟然真的来了!   李正道暗自皱下眉头,觉得屈东海有点小题大做,不过一点小事,连轻微伤都算不上,况且动手的又不是屈戎本人,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脸上堆着笑,走到跟前刚要开口寒暄,屈东海已经急冲冲的问道:“李局长,温总在哪里?”   李正道立刻明白过来,屈东海此来为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那个温总。他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能让伍局长上心,又让屈东海这样焦急,这位温总的来头比想象中更不一般。   关山有什么姓温的厉害人物?啊?   李正道微微张开了嘴巴,直到这时才有些猜到了温谅的身份,忙回答道:“人在二楼……”   “带我们去见见人,有劳李局长了。”   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一直站在屈东海身后,留着板寸头,带着黑框眼镜,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十分的朴素,不显山不露水,几乎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加上李正道刚才被屈东海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房间内灯光也暗,并没有仔细看,还以为是金龙集团的员工。听到他擅自插话,而屈东海也没有表示不悦,才好奇的望过去,这一看没什么,直接把他震的呆在当场。   “花……花秘书,你,你怎么来了?”   被称为花秘书的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温和的笑了笑,道:“听说温总惹了点麻烦,蒋书记让我跟着过来看看情况。”   李正道深深后悔刚才对温谅的态度不够端正,自己根本不应该躲开,要是一直在房间里陪着,这会应付起来就灵活多了。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赶忙带头领路,道:“花秘书,屈总,这边走,我们把温总安排在二楼,也是怕他受打扰……”   等他们进了房间,看到温谅和屈戎都安好坐在沙发上,屈东海才松了一口气,生怕公安局的人不知轻重,让温谅受了委屈,那可太对不起朋友了。   温谅估摸着时间,屈东海也该来了,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看,站起身哈哈笑道:“屈总,可算把你这个大救星给盼来了!”   屈戎见了自个老子就像老鼠见了猫,乖乖的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屈东海先瞪了他一眼,然后紧紧握着温谅的手,惭愧道:“都是犬子不知轻重,让温总见笑了。”   温谅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就是家教太严,总不能别人欺上门了还忍气吞声,这事屈哥做的对,你可别事后找他算账。”   屈东海还真有这个打算,不过温谅开了口,只能饶过屈戎这一回,指着身边的花秘书,道:“来,给你介绍个朋友,这是蒋书记的秘书,花启超!”   温谅没有惊讶,既然屈东海今晚跟蒋磊一起吃饭,接到尤娟的电话,知道起冲突的是陈宗智的手下,又知道自己被抓到了公安局,再笨的人也知道借一借关山市委书记的东风,以屈东海和蒋磊的交情,派个贴身秘书过来拉拉大旗,不过是意料中事。   花启超,温谅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关山市几个大秘里面,高天放是最名不副实的一个,因为他跟陈宗智时间不长,现在虽然努力靠拢,但毕竟还算不上真正的心腹,其他几个常委的秘书也都各有千秋,但他们的分量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花启超。   花启超是蒋磊做县委书记时的秘书,从县到市再到省会,直直跟了他快十五年,可以说蒋磊在关山的印记有多深,花启超的影响力就有多大。别说下面各区县的领导,就是市里几个不是常委的副市长,说话都没有花启超好使。而且这人有个特点,不喜欢别人称呼他的级别,处长主任什么的,听到就不高兴,只愿意别人称呼他花秘书,姿态总是放的很低,待人接物没什么架子,口碑倒是不错。   “花秘书,你好,久仰大名,可惜一直没机会拜访,今天托屈总的福,总算一睹庐山真面目!”   温谅说的很客气,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办法。比如这个花启超,如果两人是对立面,想用收服高天放的法子收服他,那是痴心妄想,你这一秒把手中掌握的证据砸他脸上,他下一秒就能跟蒋磊全盘托出,不求脱身,也要拼个鱼死网破,更别说从他这里顺藤摸瓜,去抓蒋磊的把柄。   不过幸好,从目前的态势看,两人只会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客气了!”花启超微微低头,赶在温谅伸手之前伸出手去,握手的时候腰身轻轻弯下一个极小的幅度,手臂的位置也尽量在温谅的右手下方,脸上露出使人觉得亲切的笑容,道:“温总,要是没别的事,咱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温谅虽然已经对花启超尽可能的高估,可看了他此刻的表现,心中不由一凛。一个人到了他的位置,却仍然如此注意细节,并且毫不介意,甚至理所当然的将自己放在低于旁人的位置上,这不知是身为秘书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不到绝处不见獠牙的隐忍不发?不管是哪一种,这个人都不容小觑!   更关键的是,这话实在透着霸气,连问都不问李正道的意见,更把隔壁候着的高天放和刘江当成空气。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都说蒋磊蒋婆婆家长作风严重,从花启超就能看出一二端倪。   不过,温谅的第一步目的已经达到,蒋磊的秘书,陈宗智的秘书,为了同样一件事,同时出现在公安局,传到别人耳中,已经足以掀起不小的风浪,自然懒得继续待在这里,道:“好,只是不知道李局长那边还要不要办什么手续?”   花启超看向站在门口恭候的李正道,他马上说道:“不需要,不需要,温总随时可以离开!”至于高天放那边,告诉他是花秘书亲自来要人,量他也知道轻重,不会为难自己。   离开了南华分局,花启超先告辞,回去向蒋磊复命,温谅则和屈东海、屈戎重返金龙大酒店。   说来好笑,今晚他来找屈东海,其实为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九百零五章 拉人第二步   到了酒店,尤娟在楼下等着,当着公公的面,这位美艳少妇依然不改泼辣本色,要不是温谅笑着抬手挡了一下,都要被她抓住胳膊整个人靠到身上来。   “怎么样,没受气吧?”   尤娟直爽热情,表达关心的方式连温谅这样的厚脸皮都有点吃不消,求助的望向屈东海。屈东海咳嗽一声,还没开口,尤娟娇声道:“爸,今晚都是因为我,那个刘江故意来找麻烦,要不是温总帮忙,媳妇可要被人欺负死了!”   屈东海显然也拿这个儿媳妇没有办法,闻言只好笑道:“那等下好好敬温总几杯酒,向人家表示感谢!”   “嗯,那是一定的!温总,这边请,我让厨房精心准备了一大桌酒菜……”   四人换了间私密性更好的包房,席间觥筹交错,只闲话家常,倒也宾主尽欢。等酒过三巡,面酣耳热之际,温谅低声问道:“屈总,那笔钱收回来了吗?”   屈东海点点头,道:“你交代了最多拆借三个月,我为了保险起见,就以两个月为限敲定的合同,五日前本金加利息,已经全部到账!”   屈戎听的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这是温谅和父亲私下里的生意,自己没资格问,不过尤娟可没他这么懂事,一边给温谅倒酒,一边奇道:“什么钱,还有利息,你们放高利贷啊?”   温谅既然当着他们的面提起,自然没打算隐瞒,笑道:“嫂子这话太难听了,民企就算在银行有关系,想要贷款出来也得磨几个月的嘴皮子,遇到紧急情况,或者资金周转出现问题,那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上吊自杀的心都有。所以呢,通过向资金充裕的企业进行短期拆借,跟放高利贷是两码事。”   尤娟在招商局工作,干的就是跟各类企业打交道的活,停了手中的酒瓶,皱眉道:“这不是违法的吗?”   这个话题牵扯到一个很有趣的悖论,96年央行出台《贷款通则》,第六十一条明确规定,企业之间不得违反国家规定办理借贷或变相借贷融资业务,一般也据此认定企业间短期拆借合同无效。不过国内的法律向来漏洞极多,这也是因为实行市场经济没有经验,商业法千头万绪,需要在实践中逐渐完善的缘故,所以当《合同法》出台,并经过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合同法》的若干问题的解释,这个有趣的悖论就此出现:   《合同法》及其司法解释明确说明除非有违反国家限制经营、特许经营以及法律、行政法规禁止经营规定的之外,法院不能认定合同无效。而《贷款通则》属于行政规章,而不是行政法规,因此《合同法》和《贷款通则》两者只能选取一个来作为商业适用规则。   那,究竟选择哪一个才合法呢?   这就要看最高法院关于司法解释工作的若干规定,其中第十二条这样陈述:司法解释在颁布了新的法律,或在原法律修改、废止,或者制定了新的司法解释后,不再具有法律效力。   也就是说,谁出生的早谁倒霉,《合同法》1999年实行,《贷款通则》则在96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99年之后,企业拆借不算违法行为。后世也有省高院做过如此判决,但坑爹的是,有些地方却仍然坚持认定此类行为违法,想想也是醉了。   不过现在是97年,距离产生了悖论的《合同法》颁布还有两年的时间,所以尤娟说的很对,这是违法的!   但有句话叫法不责众,97年私营经济已经发展到如火如荼的地步,民间借贷早已蔚然成风,甚至形成了一套独有的行为准则,这跟后世纯粹以放高利贷集资、牟利的行为有着根本的区别,属于企业间良性的互助和互利,对推动私营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屈东海不悦道:“只是帮朋友忙,违什么法,做生意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懂!”   尤娟眉头一扬,道:“爸,我真还懂一点,您要仅仅借钱,不收利息,那叫帮忙,要是收了利息,可就是借贷。您说,到底收利息了没?”   屈东海哼了一声,道:“整整一个亿,难道还白给别人用不成?”   “啊?”尤娟妩媚狭长的大眼睛瞬间变成了浑圆,音调也不自觉的高了起来,道:“一个亿?”   她不是没见识的人,屈家更不是没钱的人家,但猛然听到一个亿的现金,还是受不住心头的剧烈跳动。   “喊什么!”屈戎斥了尤娟一句,看向温谅的眼神更加的佩服,早知道他的摊子铺的极大,青河、新兴、创图、凤凰鸟、本草若兰等等等等,无不是赚钱赚到手抽筋的明星企业,可实在没想到,竟然能空闲出一个亿的现金拿去给别人拆借。   这是什么概念?   屈东海打拼几十年,一手建立金龙集团,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家大业大,可也不敢说能轻而易举的凑出来一个亿的现金,这不是不动产,不是证券股票,不是企业估值,是一张张老头票汇聚而成的现金。   一个亿啊!   温谅在尤娟似乎要把他扒光的眼神的注视下,略有点腼腆的道:“其实也不是我的钱……”   这笔钱当然不是温谅的,如果雷方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记得自己曾虎口夺食,从温谅的盘子里硬生生抢走了一亿的对冲基金股份,为了不让他反悔,又火烧火燎的从顾时同和佛爷处借了一个亿的现金。而这一亿到了温谅的账上之后,他就把钱交给了屈东海,通过业务范围极广的金龙集团,将钱分批放了出去做拆借。按照江东周边各省市地下借贷市场的短期利率标准,两个月赚取的利息高达五百多万,这还是给的友情价,足以顶的上许多人一辈子的收入了。   温谅给了屈东海十个新账户,让他明天把这笔钱分不同的数额存到不同的账户里去,然后对屈戎和尤娟歉然道:“屈哥,西西一个人在家,你和嫂子不如早点回去,我会在关山多呆几天,抽时间咱们再聚。”   屈戎知道接下来的事自己不便参与,拉着还有点不想离开的尤娟一起告辞。等房门重新关上,屈东海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道:“温总,今晚这件事……”   他是老江湖,只听尤娟的转述,就明白温谅是故意把事情闹大,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和目的,但以他们的关系,肯定得全力配合,要不然区区一个刘江加上高天放,还不值得他找蒋磊讨人情,借了花启超去撑场面。   “屈总,咱们合作这么长时间,彼此信的过对方,我也就不藏着掖着,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明年蒋磊退休,陈宗智接任,金龙的日子会不会好过?”   屈东海默然片刻,叹了口气,道:“我跟蒋书记走的太近,虽然没得罪过陈市长,可他的心里难免会有刺,至于这根刺长或短,需要多长时间和金龙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消磨掉,我心里没底!”   这是掏心窝子的话,温谅表示赞同屈东海对金龙未来的预判,道:“屈总可以问我同一个问题,要是蒋去陈留,我的日子好不好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就是一定不好过!”   先不说坐落在关山、属于人家现管的本草和新兴,就是远在青州和灵阳的其他产业,也未必能躲的过去。因为一旦成为了关山市委书记,陈宗智在公开报道里的职位,排在第一的是江东省委常委!   这是在常委会上握有的一票,也是从市长到书记质的飞跃,温谅可以不把关山市长放在眼里,却没有办法无视关山市委书记这样一个重量级的存在。   屈东海明白温谅的意思,当温和陈的矛盾无法调和,他要想消除陈宗智心里的刺,除了要时间和代价之外,还必须要跟温谅彻底划清界限,说不得还会被逼成为陈宗智对付温谅的马前卒和炮灰!   如果是另外一个人,当他和集团的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不用迟疑就需要选择后者,可温谅不同,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在他身后遍及江东全省的关系网,从于培东到尹清泉,从何西华到左敬,从许复延到前途无量的温怀明,再加上灵阳港那几个亿的合同,更重要的是,温谅这个人本身就代表了许多不可思议和无限的可能性。   屈东海目光长远,不仅要考虑集团的现在,还要考虑子孙们的将来,跟陈宗智最多五六年的机遇,还不一定能得到对方的认可,但跟温谅合作,却可以有几十年的前程。   到了屈东海这个年纪,会明白许多时候,年轻,就是最犀利的武器!   “既然这样,陈市长的庙大,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只有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金龙集团都会和温总站在一起!”   屈东海没有考虑太长时间,作抉择有时不能太快,快了容易出错,但有时也不能太慢,慢了会失去机会。   温谅等的就是屈东海这句话,微笑道:“屈总说错了一点,陈宗智的庙,到现在为止,只是理论上会很大……” 第九百零六章 落子第三步   理论上?什么叫理论上?   屈东海神色一动,捕捉到温谅话里的重点,心中大为震惊,他一直知道眼前的少年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小孩子,却也没料到会如此的有魄力!   对付一个即将成为省委常委的人,难度有多大?只要不是笨蛋,都能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温谅是笨蛋吗?显然不是,一个笨蛋没有办法在弱冠之年坐拥亿万家产,更没办法坐在自己的对面侃侃而谈,还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俯首恭听!   所以,为什么说这句话?   屈东海经历过世俗磨练的锐利眼神如同能窥视这复杂的斑驳人心,盯着温谅看了好一会,确认他不是开玩笑,才摇摇头道:“难……太难!”   “想要完全扳倒他确实太难,短期内根本无法实现,但仅仅是阻击他从市长跳到书记的位子上,”温谅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根筷子,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水杯杯沿,又敲了敲另一只杯子,然后将一盘对虾慢慢的推到了两个杯子中间,声音充满了诱惑性,道:“想想办法,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屈东海眉头紧皱,他是心志坚毅之辈,并不轻易为温谅的言语所动,这种事非同小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一不小心,很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本着对温谅的尊重,还是认真考虑了许久,然后再次摇头道:“还是难!”   “要是以前,确实是难,但现在动手,我们有三条便利!”温谅从盘子里拣起一只龙虾,从关节处扭开虾钳,从容道:“屈总应该也清楚,省里现在的局势处于胶着状态,吴文跃和尹清泉都在为后于培东时代的来临而暗中布局,谁能占得先手,谁就能在常委会里掌握话语权。目前来看,尹清泉被秦台市的陈年旧账拖了后腿,已经在棋面上落后了一步,所以对陈宗智动手,尹副书记肯定乐观其成,也会提供一点小帮助,这是我们的第一条便利,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温谅将虾钳里的白肉挑出来,放到盘子里,然后如法炮制,去掉另一只虾钳,继续说道:“第二条便利,则是于培东于书记,基本上他是支持尹清泉的,而在他离任之后,手中的人马也要交到尹清泉手里,当然了,尹副书记能不能吞下这批政治遗产,还要看他个人的魅力和手段。但至少明面上,动一动陈宗智,于书记是不会反对的!”   说话间剥下了虾钳也成了空壳,温谅又道:“至于第三条便利,说重要也很重要,说不重要也没那么重要,那就是我们在暗,陈宗智在明,他不会想到我们会成为他晋升道路上的绊脚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先发制人总是有点优势的,对不对?”   温谅的声音很低,但非常的平稳,几乎听不到多余的杂音和颤动,仿佛他在娓娓道来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正是这种淡然,给了他强大的自信,也给了他说服别人的能力。   屈东海能走到今天,自是胆大包天的性子,刚才乍一听要对付陈宗智,他的念头也只是难,而不是不敢。况且已经决定站在温谅这一边,温谅又跟陈宗智有过节,早晚都得起冲突,那么先发制人,当然比被动防守要更合他的脾气!   另一方面,他看的出温谅在这件事上,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冲动之举,当即下了决断,不妨先听听看,道:   “你有什么想法?”   温谅的眼神凝聚成智慧的光芒,道:“本来我还在寻找突破口,但今晚的事突然给了我灵感,听尤科长的描述,刘江起先得罪了领导,被下放到乡镇里去了,但他能在短短时间内翻身做了建设局的副局长,一定是攀上了高枝……”   “陈宗智!”屈东海一点即透,道:“不然高天放不会这么护着他!”   “不错,我甚至可以肯定,刘江通过高天放牵的线,这才走通了陈宗智的门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角色,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能打动陈宗智的,只有钱,还得是一大笔钱才行!”   屈东海终于明白温谅的思路,兴致被勾了起来,身子下意识的前倾,道:“你的意思是……”   “刘江就是我们的敲门砖,拿下他,再通过他抓到高天放,”温谅一手拿着虾身,一手拿着虾头,轻轻一扭,将龙虾头尾分离,一整块肥美的虾肉完美的呈现在眼前,道:“有了这位高大秘,还怕捏不住陈宗智的把柄?”   “高天放应该还没有走进陈宗智的核心圈子,未必知道多少内幕……”屈东海看了眼剥的完完整整的虾壳,好似一件艺术品,就像温谅如何抽丝剥茧,将一件看似不可解出答案的难题,一点点谋算到充满了可行性的一步。   “不用知道的太多,只要知道一点点,就算不足以扳倒他,可要让他提拔的速度缓一缓,已经足够了!”温谅冷冷一笑,道:“刘江跑官行贿的钱,就是最好的罪证,有于培东和尹清泉在,小错也能变成大过,关键的一点,是要让高天放开口!”   “既然动手,就要快刀斩乱麻,在陈宗智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刘江和高天放的口供。刘江是个蠢货,让他攀咬出高天放不难,最妙的是,这是个小角色,先动他不会引起陈宗智的警觉。但高天放不一样,他一动,陈宗智必然震动,然后会想尽一切法子来规避风险。所以,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攻破高天放的心理防线,让他全盘招供,是问题的关键!”   “屈总,高天放这个人,我了解不多,不知道拿下他有没有太大的难度?”   温谅做出虚心请教的姿态,屈东海想了想,道:“不好说,纪委审讯有他们的一套,一般情况下,还真没有能够硬扛着不招供的,可要在短时间内取得成效,普通的纪委工作人员恐怕不行,得找级别高的人出面,显示纪委的决心和信心,给他施加强大的心理压力……”   温谅沉吟道:“关山市纪委书记是叫梁安国吧,你跟他有交情吗?”   屈东海为难道:“梁安国是蒋书记的人,我跟他一起吃过饭,说的上话,但关系不深,别的事要找他帮忙可以开口,但这件事牵扯太大……你看是不是可以从省计委着手?”   “省纪委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最好还是由市里出面!”温谅给屈动海倒了一杯茶,道:“如此一说,事情又转回起点了,没有蒋书记点头,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办不成。接下来,就要拜托屈总你出马了!”   屈东海愣了下,继而哈哈大笑,道:“你啊,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温谅循循善诱,逐步逐步的将话题引到蒋磊身上,自然是要借重屈东海和他的私人关系,这一点没什么好隐瞒的。要在关山这一亩三分地动一个人,不管是刘江,还是高天放,不经过蒋磊是不行的。   温谅展眉轻笑,道:“这是我的优点之一,说话比较含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等笑声渐止,屈东海道:“跟蒋书记提一提,是可以的,但我怕他现在的心思放在了退休后,一动不如一静,未必肯趟这次浑水。”   “所以要多管齐下,有一个人,如果能说服他跟咱们站在一起,必定事半功倍!”   “谁?”   “花启超!”   屈东海先是惊讶,仔细一想,越发觉得这是一招妙棋。他跟蒋磊只是朋友,可花启超却是蒋磊的心腹,说的夸张点,他们其实是一家人,十几年的感情早已脱离了普通的上下级关系,由花启超出面去找蒋磊,自然比他说话要稳妥许多。   至于如何拉拢花启超,屈东海已经懒得再费脑筋,反正温谅的口袋里有层出不穷的锦囊妙计,自己只要听他安排就是了。   温谅也当仁不让,解释道:“花启超跟了蒋磊这么多年,蒋磊退休前肯定要安排他的去处,不管是到下面的地市也好,还是继续留在省里也罢,没了蒋磊这个靠山,花启超有两个选择,一是卑躬屈膝,放下脸面和尊严去投靠陈宗智,一是另投一个足以庇护他不受陈宗智打击报复的其他人。今晚在南华分局你也看到了,花启超对高天放根本不假辞色,可以说一点没有放在眼里,让他去投靠陈宗智,比杀了他还难受。既然如此,我可以在他跟尹清泉书记之间牵根线……当然了,尹书记也不是什么人都收,除非他能表现出自己有足够的价值……”   什么价值?当然是协助温谅将陈宗智从市委书记的位子上阻击掉!   这个条件,温谅不怕花启超不答应,单看他在南华分局的表现,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甘心就此默默无闻,而整个江东不惧怕陈宗智,且能给他后续的仕途提供遮护伞的人不多,尹清泉已经是他最佳的选择。   “好,就这么办,我等会就去见花启超,跟他摊牌!”   温谅最欣赏屈东海的脾气,说做就做,一旦认定,绝不拖泥带水,拍了拍手,道:“我去找人跟尹书记通通气,于书记那边也要交代一声,咱们分头行动!”   屈东海没有下楼去送温谅,而是站在窗户口看着他的车子离开,心中岂能没有感慨。温谅今晚的一系列表现可谓惊艳,事无巨细,考虑周详,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手段之圆滑,算计之阴准,称得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最可怖者,是他能在遇到刘江来闹事的刹那之间,将棋子落到了七步开外:先是把事情闹大,主动陷身公安局,而自己会带花启超过去应该也在他的预料当中,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从花启超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来判断此人能不能收为己用。想必在那时,他已经打算从花启超入手,来说服蒋磊同意动一动刘江和高天放。   除此之外,之所以要闹到公安局去,还是为了制造一个假象,那就是等到日后对刘江和高天放采取行动的时候,外人会以为是为了今晚这次冲突打击报复,一时间想象不到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对付陈宗智。当然了,这种假象不会蒙蔽别人太长时间,可在需要争分夺秒去拿口供的斗争里,能多一分钟,就多了一分胜算。   正是这种无所不用其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来提高自己在这场争斗里的胜算的决心打动了屈东海,让他看到了取得最后胜利的可能性——虽然在几十分钟之前,他还坚持认为这件事太难,太难!   这样一个人,幸好他是自己的朋友!   屈东海如是想! 第九百零七章 圣人之道,一龙一蛇   唐叶本来已经脱衣服上床睡觉,正抱着枕头看《东京爱情故事》,也许只有有了她那样的经历,才会对电视里的这种纯真倍加珍惜,正看的入神的时候,接到了温谅的电话,没有用手机,而是从一个公用电话打来的,也难为他这么晚还能找到街头的那些尚在营业的电话亭。   简单说了两句,唐叶起身梳洗,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客厅拉开窗户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从衣柜里找了一件紫色纯呢子风衣,十月的关山,已经有几分初秋的凉意。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来到桑丘区一处干净却又幽深的小巷口,将车子靠着路边的五角枫树停好,唐叶左右看了看,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小鹿皮细带马丁靴的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偶尔一阵风过,几片淡紫色的枫叶飘飘洒洒的从她身后的背影中落下,将画面定格在衣角翻飞的逸动之间。   趁着巷子里昏黄的街灯,唐叶来到一处小铁门前,拿起门上的虎头环快三慢二的敲打了五下,门从里面悄无声息的打开,等唐叶闪身进去。又悄无声息的关闭。   还是上次会面的那个秘密包房,四周墙壁上的壁灯明亮,温谅跪坐在茶几旁,右手拿着毛笔不知在铺开的宣纸上写些什么,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的笑道:“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了吧?”   房内的温度适中,唐叶脱去风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露出里面淡白色的收腰包臀短裙,修长起伏的身材一览无遗。   “没,我在家里看电视,离睡觉还早着呢!”   温谅似乎完成了手里的工作,满意的打量一番,对唐叶招招手道:“来看看,这几个字写的怎么样?”   唐叶缓步走到他跟前,好奇的低头看去,见纸面上写着八个字:圣人之道,一龙一蛇。她在省报做编辑记者多年,书法是基本功,看的出温谅的字固然不错,但形质虽足,神采稍逊,算不上一等一的好字,当即抿嘴一笑,道:“一点失所若美人之病一目,一画失节若壮士之折一肱!”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字里有一点没有写好,就像美人坏了一只眼睛,一横没有写好,就像壮士断了一条胳膊,温谅大笑道:“话虽然没听过,但我猜得出是损我呢!你们这些文人,批评就批评,指正就指正,非得说的这么文绉绉,让我这等大老粗怎么听的明白?”   唐叶佯嗔道:“老板,你这样可是不讲理,你问了我,我如实答,难道听不得逆耳之言,只能拍马屁不成?   温谅自然不是大老粗,练书法的人大都读过王羲之的《笔势论》,这本书论名篇的作者是不是王羲之,尚有争议,但普遍认为应是王派的书论无疑。这句话就出自《笔势论》第十二章,温谅一听即明,见唐叶破天荒的跟他开起了玩笑,心中大感有趣,将毛笔递了过去,换了一张宣纸,道:“嘴上说来只是吹,不拿出点真本事出来,小心我扣你工资!”   扣工资是对付常成的不二法门,温谅这老板当的懒惰,妄想着一招鲜,吃遍天。不过唐叶可不吃这一套,白了他一眼,道:“你给我发过工资吗?”   温谅一想还真是,尴尬道:“这个不重要了,来来,看你姿态猖狂,一定是有真本事的,写几个字给我过过目!”   唐叶接过毛笔,眸光淡淡扫过,赞道:“京城戴月轩的善琏湖笔,提下不散,铺下不软,可是很值钱的呢!”   温谅对这个倒是真的不懂,微微一愣,指了指旁边的砚台,道:“行家,看看这个是哪的?”   “这……应该是洮砚,纹理如丝,气色秀润,尤其可贵的是保温非常的好,所以在北方十分的流行!”   温谅这才知道之前吩咐蔡涟去搞一套笔墨纸砚,他竟搞来了都是上等货色,这么晚,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是难为他了。   蔡涟是这间茶庄新的负责人,其实也不算十足的新人,因为从茶庄筹建开始,他就跟着叶智伟驻扎在关山,期间叶智伟要兼顾苏海那边,一应琐事几乎都落在他的头上。等茶庄开业,叶智伟回苏海之前,向温谅推荐了蔡涟,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为茶庄的总经理,也是温谅安插在关山的眼线和情报头子。   这样的人,表现出这般的聪明伶俐,其实也算是份内事!   “这感情好,都是好东西,等下你写出丑字来,可不能抱怨工具不行!”   “小气的男人!”唐叶嘟囔一声,挽了挽袖口,皓白如玉的秀腕闪烁着晶莹的光点,握笔如行云流水般写下同样的八个字,一边写,一边说道:“平为横也,直为纵也,均为间也,密为际也,锋为端也,力为体也!”   言语一毕,手停笔止,要说温谅的字,骨力强劲,散发着阳刚之美,而唐叶的字,则是简洁秀巧,自有柔雅之意,但正如刚才她口诵的钟繇书法十二意所说的那样,温谅的字收笔无锋,略显拖沓,确实稍逊一筹!   “好字!”   温谅欣赏一番,将宣纸放到一侧静等墨干,道:“这字就送我了如何?等明天裱起来,挂在这间房里,也好为我增加点品味。”   这里是温谅待客见友的地方,要是真的挂起来,那不是别的人都能看见自己写的这幅字?虽然不会落款,不相干的人也不可能知道出自自己之手,可唐叶依旧有点莫名的害羞,这种心情对她而言可是难得的体验,做出要抢夺的手势,道:“不好,我现在就撕了。”   “别啊!”温谅双手交叉,挡住她的去路,喊道:“我给钱,给钱还不行?”   唐叶见温谅耍起了无赖,好气又好笑,道:“可以,你开价!”   温谅试探着道:“五毛?”   唐叶柳眉皱起,好看的双眸凝结成冰,温谅忙伸出五根手指头,道:“五十万!”   五十万?   这价码能买多少当代书法名家的作品了,唐叶故意捉弄他,笑道:“好,成交,拿钱来!”   温谅舔着脸道:“先欠着,等有钱了再给。”   唐叶盯着他,似乎要看这张脸皮究竟有多厚,温谅赶紧摆出无辜呆萌的表情,逗得她扑哧一笑,宛如花开大地。   要说两人认识以来,从互相试探,到彼此交心,一般谈论工作居多,随性聊天极少,温谅体谅唐叶的过往,言语中很注意分寸和尺度,今晚要不是见她心情尚好,也不会如此的随意。不过偶尔这样轻松自在的相处,也是维系忠诚和友谊的不二法门,女人毕竟是感性的动物,仅仅恩威并重,并不足以保证日久天长的不变!   闲聊结束,接下来开始谈正事,温谅先将今晚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的告知唐叶,然后认真的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唐叶脑海飞快的转动,一时没有答话,因为她要消化的信息太多,还要在顷刻间找到整个行动的缺陷和漏洞,为温谅拾遗补缺,完善方案。   温谅静静的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唐叶突然抬头,问道:“我有一个疑问!”   “讲!”   “我记得上一次,也是在这个地方,老板亲口告诉我,高天放已经投靠过来,答应帮咱们做事,对不对?”   “对,有这回事!”   “可今晚的计划里,高天放却要成为弃子,一旦他被刘江攀咬,成为纪委重点攻坚的对象,然后告发了陈宗智……这样一来,别说他的仕途,就是人身自由能不能得到保障也在两可之间……”   温谅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轻轻的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仅骗了他,利用了他,还把他的人生给彻底毁了?”   唐叶悚然一惊,注意到温谅的神色,心头竟有了些许惧意,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叶到底有没有这层意思,其实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她跟高天放一样,也是投靠到温谅麾下的一员,虽然一个是自愿,一个是被逼,可性质却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区别。今天高天放没了利用价值,或者说被压榨干净了所有价值之后,然后被温谅残忍的抛弃,要是到了明天,唐叶也没有了价值,会不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尤其对唐叶这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而言,就算现在想不到这一点,要不了多久,猜疑和忌惮就会在她的心中开始发芽!   温谅叹了口气,道:“唐叶,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以后会知道。现在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明天拿这幅字去见尹清泉,请他批评指正,最好能照这八个字,再赠我一幅墨宝!”   唐叶觉得委屈,她真的没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但温谅既然不听她解释,心中也默默说了一句,我是怎样的人,你以后自然也会知道,然后收拾心情,认真听他的吩咐。   见他将最早写的那幅字递给自己,唐叶突然明白温谅的用意:   圣人之道,一龙一蛇!   这是汉代东方朔《诫子书》里的话,温谅以此向书法极佳的尹清泉示好。请赐墨宝,则是他放低姿态,以晚辈自居,也有请长辈指点晚辈之意;而这八个字的意思是指为人处世要因时制宜,随势而动,则是劝诫尹清泉不要拘泥不通,支持对陈宗智动手的隐喻,也正合了《诫子书》里的诫字!   看似简单的东西,其实蕴藏着许多学问,不是在社会上磨练了多年,洞明世事,很难做到如此的举重若轻,滴水不漏。   唐叶将字叠好,心中却想,这样的人如果是大老粗的话,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称为雅士呢? 第九百零八章 雁啄眼   “对了,于书记那边也要通知一声,他要‘静观其变’,现在变化来了……”   想起之前两人在这间包房内的对话,果然都如同温谅预料的那样,找到了打破僵局的切入点,又计议了几处细节问题,约好随时保持联系,唐叶告辞离开。温谅闭上眼,手指轻轻敲打着腿背,过了片刻,常成推门进来,道:“唐主任安全上车了……”   温谅点点头,没有说话,常成将墙上的壁灯调暗一点,然后悄悄的关上门出去。   第二天上午,温谅一身休闲服的打扮,带着常成出现在本草若兰总部,先和范博碰了面,然后一起去了研发部。苗清颜已经完善了破壁孢子粉的后续工序,生产车间正在试制第一批样品,如果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一等拿到药监局的批号,明年就可以大规模生产。根据市场部提供的前期调研报告,针对血压血脂血糖的三高人群进行细化,受众定位明确,而此类产品国内尚无先例,可以预见上市后肯定极为畅销,说不定能取代本草若兰口服液,成为公司新的拳头产品。   温谅对研发部的工作十分满意,当众提出了表扬,并给范博指示,要按照贡献和职务分别给予现金奖励,具体数额由公司开会研究决定,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毕竟,钱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啊!   苗清颜含笑而立,随着大家轻轻的鼓掌,不过等回到了办公室,支开范博和常成,独自对温谅说道:“我的奖金就不要了,新产品研发本来都是沈新竹带领大家做的,我接手过来,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收尾工作,拿奖金心里不踏实!”   温谅指着她笑道:“你呀,什么时候心事变的这样重,你是研发部的主管,是主心骨,没有你的领导,下面人一团散沙,就是有十个二十个博士,也未必能这么快做出成绩。至于沈新竹,那都是过去式了,还提她做什么,真要觉得钱多没处花,改天请我吃饭吧,嗯,不吃最好,只吃最贵!”   “土包子样!”   苗清颜笑着乜了温谅一眼,不过经他这样一劝说,也放下了心里这点纠结,刚准备说要不中午一起吃饭,温谅的手机响了起来,只好将涌到嘴边的话重新吞回肚子里,乖乖的束手站在一边。   “屈总,钱到账了?嗯嗯,好的,知道了,晚上见。”   挂了电话,温谅让苗清颜把外面的常成叫进来,吩咐道:“去李府川菜定个位置,中午我要请雷少吃饭。”   李府川菜馆虽然门面不大,但川菜做的最是地道,雷方向来嗜辣,在这里请客最合他的心意。只不过这家店生意太好,不是提前预定,到了饭店很难找到位子,常成应了一声,自去定房间不提,温谅转头对苗清颜笑道:“本想中午和你一起吃饭,顺便聊聊天,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苗清颜有点急了,她还想问问找人接替她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温谅明了她的意思,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道:“喵喵,在社会上工作,和在学校里读书,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体验,我知道你可能有点累,更想回去读书,但还是上次咱们说好的,这边实在离不开你,新产品又马上要上市,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总得等这段忙过去才能走,好不好?”   温谅反正就是一个拖字诀,从上次苗清颜萌生去意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今天看她的决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的坚定,只要再拖一段时日,应该能劝她打消离职的念头。   从本草若兰离开,温谅又去了趟新兴化工,见到纪政询问了一下开拓南方市场的进展,得知一切顺利,也就没有多问。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谢绝纪政留饭的提议,开车前往地处偏僻的李府川菜。   常成早候在菜馆门口,引领温谅来到里边的一个小包间,笑道:“老板你哪找来的地,光闻着空气里的味都透着辣,我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温谅笑骂道:“别光记挂着吃,今天可能会有意外,提点心,精神点,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下月喝西北风去。”   对常成而言,谁要断了他的财路,那就是死敌了,脸色一整,恶狠狠道:“谁敢?我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瞧你得瑟的,去,外面待着,等雷方到了,把他带进来。”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雷方才姗姗来迟,高战跟在他的身后。一进门雷方就发出爽朗的笑声,道:“温老弟,来迟了,来迟了,不用说,我自个罚酒三杯!”   温谅站起来迎接,笑道:“我也刚来一会,雷哥,这边坐!常成,去让服务员上菜,对了,你和高战到外面再点一桌,我和雷哥有事情谈。”   高战看了眼雷方,见他点了点头,躬身弯弯腰,跟着常成去了外间,并顺手拉上房门。   雷方大大咧咧的坐到温谅对面,看了看周边的环境,狭小的房间,快要落皮的墙面,黄黄的不知多少天没有洗过的窗帘,要不是有这门面,跟路边的大排档没什么区别,皱眉道:“老弟,怎么找这么个地方?我到了门口还以为找错地了呢。”   温谅讶然道:“雷哥没来过?”   雷方摇摇头,以他的做派,当然不会来这种装修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朴素的小饭店。温谅笑道:“那可是雷哥你的损失了,这里的川菜做的十分地道,关山只要爱吃辣的人,没有不来这的!”   “是吗?”雷方持怀疑态度,准备往椅背上靠,要不是身后的高战扶了一把,差点摔一个踉跄,才发觉连凳子都是那种圆面的,没有椅背,悻悻然道:“真那么好?我怎么没听朋友说起过?”   “哈哈,这是普通老百姓吃饭的地,雷哥的朋友都是非富即贵,当然不会来,就算听说过,恐怕也不会向雷哥推荐。”   雷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感觉到今天的温谅跟往日有些许的不同,至于不同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上来。   “看来还是温老弟对哥哥最好,有好东西不会藏着掖着!行,今个就尝尝看,要真的地道,我出钱帮店老板重新装修装修,瞧瞧这都什么环境?”   这时一个端着菜的男服务员推门进来,赶巧听到了雷方最后一句话,下意识的撇了撇嘴,将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吃着白菜价的饭,操着卖白粉的心,您吹牛逼吹大发了!   雷方听到开门声,正好回头看到服务员的表情,笑道:“怎么,你不信我的话?”   男服务员也是作死,看雷方穿着不像多有钱的人物,再说了,来这种地方吃饭的,再有钱还能有钱到哪里去,道:“您甭管我信不信,不过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我们老板靠着这家店,在山中区已经买了两套房子,开的车是桑塔纳,您真要出钱帮他装修,他恐怕还不乐意……”   山中区是关山的中心区域,房价全市最高,能在那买两套房子,在普通人家已经是了不得的荣耀了。温谅太了解雷方了,表面上看很是粗犷,其实心眼极小,越是像现在这样笑眯眯的,越是后果严重,冷着脸打断了男服务员的聒噪,斥道:“哪那么多废话,放下菜赶紧出去!还有,去告诉你们老板,换一个服务员上菜,我看着你心烦!”   男服务员觉得受了屈辱,梗着脖子正要抗议,却见温谅一眼瞪了过来,手中已经摸到了白酒瓶子,吓的没敢再多嘴,灰溜溜的离开了包间。   回到前台,还在骂骂咧咧的说温谅的不是,却不知道因为温谅才让他躲过了一劫。世间事多是如此,真真假假,一叶障目,愚者浑浑噩噩,很难看清遮掩在表面之下的真相。   房间内,雷方目视温谅,淡淡的道:“温老弟是心善的人,可那个人是不会感激你的……”   温谅打开一瓶二锅头,给雷方面前的杯子斟满,笑道:“雷哥什么身份,跟那些人计较什么,来,先喝一杯!”   雷方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老弟也别给我脸上贴金了,其实那家伙说的没错,哥哥现在兜里缺钱,穷的咣当响,说不定真没人家店老板过的自在。”   温谅笑了笑,不接他的话茬,端起酒杯,道:“雷哥说笑了,来,干杯!”   雷方和他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水沿着喉咙直入肺腑,仿佛一团火要烧起来一样,道:“爽!还是二锅头够味!”   三杯酒下肚,雷方醉眼惺忪的道:“老弟,说实话,明珠那边什么时候能见到回头钱啊?哥哥的开销大,最近真的有点手紧了……”   温谅的右手摩挲着小酒杯,脸色变的沉重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勉强露出一点笑容,道:“雷哥,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雷方打了个激灵,从温谅的脸上感觉到了几分不妙,坐直了身子,疑惑道:“怎么回事?”   “是这样子,我昨天去了明珠,和宁夕意见不合争吵了几句,她把我从基金会踢出来了,本金虽然全部返还,但没有分红……”   雷方眼中的酒意猛然消散,彻底震惊当场,道:“什……什么意思?” 第九百零九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也就是说,以前承诺给雷哥的一亿股份的分红是没有了,不过还好,你投的一亿已经全部拿回来了。”温谅从包里掏出十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道:“钱我都已经转好了,等吃晚饭,我陪雷哥一起去银行查下账,再签个手续,这笔买卖就算结束了。”   雷方眉角跳动不停,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太阳穴更是鼓鼓的似乎要从中炸裂,心中憋着一团火,夹杂着酒气,却又无处宣泄,一直垂在腿侧的双手也放到了桌面上,阴沉的眼神直盯着温谅,好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随时会亮出狰狞的獠牙。   温谅恰恰相反,表现的十分冷静,目光微微下垂,端起手中的酒杯,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在雷方脸上打了个转,暗自发出一声冷笑。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几分钟后,房间内的气氛简直冷冽到了极点,雷方终于开口说话,嗓子里带着齿轮摩擦般的沙哑,听在耳中极其的不舒服,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我也不明白!”温谅静静的道:“七月份去明珠,我和她已经有了点分歧,但做生意,且是这么大的生意,有分歧很正常,我并没往心里去。可昨天再次到明珠和她碰面,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刚愎自用,听不进去意见,根本不跟我商量,就和其他股东达成了协议,强行推进错误方案,要不是我据理力争,别说分红,就是本金也差点拿不回来……”   雷方狐疑的打量着温谅,要说宁夕手段这么狠,他并不惊讶,能在四九城混出头的红色子弟,没有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但鉴于以往温谅和宁夕的关系,要说一下子做的这么绝,他还真的有点不相信。   “你可以给宁夕打电话,问问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或者往京城那边打听一下,其他股东应该都听到风声了。”   这个电话当然要打,不过雷方没有直接打给宁夕,而是打给了朱子萱,毕竟她也在明珠,和宁夕常有来往,可以问一下是不是听到过什么,而且朱子萱和他的关系最为亲密,是最不可能骗他的人。   结果可想而知,朱子萱一五一十的说了那天遇到温谅的情况,还再次请雷方出面缓和下温宁两人的关系,雷方这会哪里有心情管这个,应付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温谅安坐如山,手中的酒杯一直没有松开过,雷方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想了想,又把电话打到了京城。虽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可以前的人脉还有一点,不一会就将事情经过打听的明明白白,甚至连温谅和宁夕在会议室里发生冲突的详细情况都打听到了。   事实俱在,温谅没有说谎,雷方心中有些慌张,但依然还有疑问,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借着酒气问道:“温老弟,我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你和夕姐的关系,怕是比我们这些一起长大的玩伴都要亲近,难道仅仅为了一点争执,就这样把你扫地出门?”   “一点争执?”温谅淡淡一笑,道:“雷哥,你知道仅仅三个月,对冲基金从泰铢上面赚了多少钱?2.7亿美金!按照现在8.3的汇率,折合人民币22亿,抛开各种显性隐性成本,净利润也能在15亿以上,更别说之后还有印尼,马来西亚,还有韩国,日本,这些国家的基本盘哪个都比泰国多的多,由此推算,经济危机持续到今年年底,对冲基金的实际收益,会达到一个可怕的数字。所以,采取何种策略,将直接影响到后续的收益和全盘的布局,我跟宁夕的观点完全南辕北辙,无法调和,所以才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雷方一听到温谅说出的数字,只觉得一股血气上冲到脑门,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腾的站了起来,一脚将凳子踢飞,又猛的一挥手,桌上的二锅头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玻璃碎片纷飞,酒水流淌了一地。   几十个亿啊,这些钱,本该也有他的一份!   包间的房门哗的推开,常成和高战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门口,温谅对常成摆了摆手,示意他没关系。高战则走了进来,小心的喊了声:“雷少?”   “滚出去!不叫你们不许进来!”   高战一言不发,恭敬的转身离开,常成可没他那么好说话,再次目视温谅,得到自家老板肯定的答复,这才冷冷望了望雷方的后背,关上门离开。   过了片刻,雷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神色恢复了平静,拉过另一张凳子,坐到温谅正对面,眼睛闪出凶光,道:“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老弟你心疼分给哥哥的那点股份,才故意搞这么一出苦肉计?要不然,吃了这么大亏,你未免冷静的过了头!”   “苦肉计?哈!”温谅突然发出大笑声,笑的有些歇斯底里,将心中苦苦压抑的悲愤和屈辱表现的淋漓尽致,好一会才住了声,一字字道:“我就是分你一亿,还有五亿的股份,无论如何也比现在一无所有来的好。说句难听话,基金会所有股东里,我出资额排在前三,但实力最弱,也最好欺负,这时候宁夕踢我出局,剩下的人就可以均分本该属于我的利润……雷哥,这不是几百万几千万,而是可能几亿十几亿的收益,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要是我?   雷方恍惚了一下,哪还用问,肯定抢过来再说,钱,谁会嫌多呢?这年头几万块就能买一条人命,几个亿又能做什么呢?   朋友反目,亲人成仇,兄弟阋墙,夫妻背道,人心之险恶,在这么庞大的金钱面前,只会暴露的更充分,更彻底,更匪夷所思。   所以宁夕如此对待温谅,乍一听不太合理,但仔细一想,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明白了这一层,雷方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时间竟有些灰心丧气!   人这一辈子,可以抓住的机会不多,一旦错过了,想要再碰上比登天还难。这一次本来可以成为他发家暴富的大好时机,尤其现在受到家族的冷遇,有了这笔巨资,至少能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把吐出来的话再咽回去。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温谅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深邃的双眸露出深深的恨意,道:“你说我冷静的过了头,却不想想宁夕是什么人,基金会的其他股东是什么人,他们联合起来整我,我除了故作坦然又能如何?就是换做雷哥你,怕也是一筹莫展,只能自认倒霉!”   雷方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疯一样说道:“对,你是你,我是我,不一样,不一样的!我要给夕姐打电话,既然少了你的六个亿,我这一亿不就能投进去了?”   因为他这时才想起,为了筹集一个亿的资金,他还向顾时同和卓一花支付了一千多万的利息,那可是除了不能动的固定资产,他能凑出来的全部家当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从对冲基金分得利润,他这一次不仅没有赚到钱,还要倒贴进去一千万!   就是以他的身家,这样的代价也未免太惨痛了一点。   宁夕的电话很快接通,雷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不那么颤抖,道:“夕姐,我听说温谅撤资了?”   “嗯!”宁夕反问道:“你要为他说情?雷方,没发现你和他交情倒是蛮深的嘛!”   “没没,我哪能呢!”雷方矢口否认,唯恐宁夕把对温谅的怒气波及到自己头上,也不管温谅就在身边,说起话来口不择言,道:“他不识趣,非要跟夕姐你争领导权,那是咎由自取,我可是绝对站在夕姐你这边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听了子萱的怂恿来做说客的,那小妮子也不知道从那听来的闲言碎语,对我意见大的很呐!”   “子萱不懂事,夕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雷方斟酌了下言辞,道:“那,你看我手里现在正好有一个亿,是不是能加入基金会……”   不等他话说完,宁夕轻声道:“雷方,不好意思,基金会现在不缺钱,并且为了避免像温谅这样的恶性事件再次发生,对冲基金重新制定了严苛的内部条例,不会再吸纳新人进入,更别提你只有一个亿,数目太小,根本没有说服所有人的可能性,所以说,抱歉了!”   等电话里传来嘟嘟声,雷方才惊醒过来,右手无力的垂下,一时有些茫然无措。温谅坐在一边,对雷方刚才的人身攻击置若罔闻,又开了一瓶二锅头,给他杯子里斟满,问道:“怎么样?”   雷方摇摇头,怅然道:“真的结束了……”   按说雷方也是城府森严之人,今天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为他对此次投机抱有太多太多的幻想,不仅孤掷一注借来资金,更是背着一千万的利息,只求能从几十年不遇的经济危机里分得一杯羹吃,然后衣锦还乡,一扫从恒沙矿业离开后的颓势和憋屈。   不过,都结束了! 大结局   雷方与温谅交恶,给了早已暗藏祸心的顾时同可趁之机,在庄少玄的斡旋下,开了高价收购雷方在本草若兰的股份。雷方没有抵住诱惑和压力,最后答应下来,却因公司法规定股份卖给第三方需要一半股东同意,但不同意的股东默认要购买此股份。为此顾时同开出高于本草若兰市场估值30%的溢价,共计6亿5千万元,温谅如不同意,则要以同样的价钱收购,他此时并无此庞大的财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时同入主本草。   同一时间,宁夕突降关山,带了三位顶级会计师检查本草若兰的账目,结果查出部分资金流动去向不明,为此有撤资离开之意。消息传到顾时同耳中,大喜之余同样以高价收购宁夕的股份,试图以大股东的身份掌控本草若兰。宁夕跟雷方不同,对现金并无兴趣,要求对换明华集团20%的股份,顾时同也有意借助宁夕的势力,欣然同意。温谅眼看回天无力,只好经过一番明里暗里的协商谈判,将手中股份也卖给顾时同,彻底败走麦城,将一手打造的本草若兰拱手相让。   祸不单行,在温谅告别之时,召集五大区域主管和中层以上领导开会,准备带走团队,留给顾时同一个空架子,却不料以范博为首,公然背叛,带着所有人投入了顾时同的怀抱,只有苗清颜一人站在温谅这一边。顾时同此时也出现在会场,和温谅四目交接,终于志得意满的大笑着目送这个最大的敌人离开。   顾时同的明华集团其实并无这么多资金收购本草若兰,其中5亿自筹,另10亿则通过麦肯锡的华之苕同海外机构大摩签订了对赌协议,还有五亿则通过股权转换授予了宁夕明华集团20%的股份。   一时明华集团声势大涨,经过长时间的积极准备,终于在98年六月,也就是温谅高考前夕,成功在明珠上市,鉴于本草若兰的优秀表现,股价飞一般暴涨。宁夕于最高点时抛出手中持有的明华股份,套现了十五亿巨资,雷方得知后后悔莫及。   而在这场大戏的幕后,温谅早已暗中布局多时,等宁夕抛出手中持有的明华股份后,推动了湘楚省柳城市寒古县李三顺老人之死一事公开化,调动凤凰鸟在媒体的所有资源,对李三顺家人状告三树口服液一案进行了空前的报道,一时国人对保健品行业的安全忧心忡忡,国家相关部门也介入了调查。   而在前世,同样因为李三顺之死,导致了整个保健品行业大洗牌,萎靡不振了整整十年。   明华股价一泻千丈!   而对赌协议规定要在上市后第一年的业绩年增长率超过30%,显然已不可能实现,根据协议条款,大摩共计持有明华集团40%的股份。   在市场恐慌之时,温谅在开曼群岛成立了青河国际,抄底收购明华几乎已经一文不值的股份,然后从大摩手中购买了另外40%,以60%的股权成为毫无争议的大股东,仅仅一年之后,不仅报了本草一箭之仇,而且将本来高高在上的明华集团完全踩在了脚下。   经过一番争斗,顾时同家族从明华集团除名,顾时同因为内幕交易罪、挪用公款罪等罪名锒铛入狱,情节严重量刑在十年以上。穆泽臣逃脱后,于一雨夜凌晨向温谅复仇,却一枪打中常成左肋,被常成的掌中刀刺入喉咙,当场丧命。   齐舒探望顾时同后,将穆泽臣安葬,谁是谁非,已没有必要追究,放下世俗纷扰,一心一意投入到慈善事业中去,此后二十年间,救人无数,尤其在西南一带,被称为菩萨妈妈,名声远播。   温谅对旗下产业进行重组,正式成立了青河集团,囊括食品、科技、水务、传媒四大产业链条,取代顾时同,称为江东首屈一指的大企业。   左雨溪也调到了省教委,开始负责高校合并事宜,温怀明去临泽市做了市长,左敬在陈宗智倒台后,顺利成为关山市委书记,刘天来调任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   然后,到了分别这一天!   温谅和宁小凝站在月台上,望着许瑶和纪苏结伴坐上火车。火车慢慢启动,突然,下一刻,许瑶从窗户探出头来,对着宁小凝大声喊道:“小凝,还记得那一年我说的话吗,你啊,就是太聪明了些……”   聪明人,总会痛苦的!   温谅讶然,道:“什么聪明不聪明的?”   宁小凝默然无语,原来,自己的心思,许瑶一直都是知道的!   许瑶将头上的帽檐拉低,遮住半边容颜,从包里拿出随身听,连上耳机,张学友低沉却又满是深情的歌声慢慢的弥漫了整个脑海,一首经典的《吻别》,三十年前,三十年后,再也没有人能超越。   前尘往事成云烟   消散在彼此眼前   就连说过了再见   也看不见你有些哀怨   给我的一切   你不过是在敷衍   你笑的越无邪   我就会爱你爱得更狂野   总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   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实现   就在一转眼发现你的脸   已经陌生不会再像从前   我的世界开始下雪   冷得让我无法多爱一天   冷得连隐藏的遗憾   都那么的明显   这三年,是我的一生最美好的时光,这三年,是我宁可舍去生命,也不愿意舍去的记忆,这三年,有你,我很欢喜!   温谅,我爱你,不是喜欢,是爱!   曾有人问,青春是什么?   我没有答案。   曾有人问,爱,是什么?   我依然没有答案。   可到了今天,到了我北去,你南下的这一天,我才知道,原来多年以前,那个答案就已经停在我的眼前,我的掌心,我生活的每一处痕迹:   因为,   我的青春仿佛因为爱你而开始! 第五卷 风华正茂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温谅背着行囊,迈入了大学校门,在开学的第一天,遇到了从西南山城考入江东大学的柳雁。   望着这张似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温谅重生以来,第一次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   嗨,同学,我想我们在哪见过……   大学将围绕发生在校园内的趣事、乐事、展开,并结合跟明珠向氏集团在关山的斗争,以及吴文跃和尹清泉的明争暗斗。左雨溪在教育系统内如何逐步高升,温怀明初入临泽,面对强大的旧势力,如何站稳脚跟,如何入局破局,又如何发展经济,整顿治安,改善民生。杨茹再次进入温谅的生活,到底有着怎样的用心,信任,背叛最后都终结在一颗无法磨灭的复仇之心的驱使下,再次见证了世道皆苦的人生。 第六卷 岁月不居   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   大学毕业,青河集团已经发展到极为庞大的地步,四大产业处处开花,但也同时面临各种竞争,于西北,于东南,于华东,于中州腹地,按照大财团的巨大惯性疯狂的席卷着财富。而左雨溪也高升教育部人事司副司长,温怀明成为青州市委书记,许复延成为灵阳市委书记,左敬高升信息产业部部长,刘天来成为江东省公安厅副厅长。姚裳也从副县长的级别一路升到了吴州市某区区长……   明珠向氏全面从内地撤资,温谅与向子鱼有缘无分,既是朋友,也是对手,在这场商战中从迷惑,到坚定,从伤怀到放下,从惺惺相惜到永不再见,终因棋差一招,被迫离开。而宁系也在这五年中重新站稳了脚跟,宁夕掌控的恒沙矿业成为世界五百强公司,于澳洲、非洲等地大肆收购矿山,成为国家战略布局中极其重要的一份子,宁夕也因为其出色的外表,优雅的谈吐,睿智的处事风格,犀利又让人叹为观止的商业手段被国外媒体大加赞扬,要不是因为红色身份的制约,说不定会成为各大著名脱口秀的宠儿。   行走在通天之路上,永远少不了杀戮和血腥。燕奇秀和庄少玄之间再无缓冲的余地,双方各逞手段,尽展奇谋,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燕奇秀手下七凤,只有燕黄焉存活,但也被伤到了脊椎,终身离不开轮椅成为了废人,虽然燕奇秀并无它意,但燕黄焉还是以身残为由,请辞终老山林,并在温谅的帮助下,经由猫娘控制的明珠市的势力,得以逃脱庄少玄的追杀,顺利抵达国外某处。但温谅也因此被动的陷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风暴当中。   在双方胶着间,庄懋勋再进一步,庄少玄终于等来了父亲的援手,燕奇秀却被家族冷冻,实力对比急转直下,燕奇秀选择退让,但自保无虞,不过温谅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直接成为庄少玄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了避免家人朋友受到牵连和长远谋划,经过深思熟虑,温谅将手中产业全部转给了宁夕,明面上自然是被强夺而去,然后选择离开国内,在早已暗中买好的加勒比海某处岛屿安顿下来,并将残废了的燕黄焉接到这个七十多平方公里的小岛,安排了人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在小岛整整十年,温谅在燕黄焉的帮助下,以及从麦肯锡挖来了华之苕,青河国际在全球进行股权股票和债券投资,先后投资苹果思科甲骨文谷歌脸书等全球知名企业,青河国际旗下掌管的基金多达二十多支,直接或间接持股的公司多达一百多家,可以动用的资金高达1500亿美金,且经过复杂科学又谨密的交叉持股等多种手段,青河国际已经隐藏在表面上的各种公司名目之下,不为广大世人所知。   也是在这时,温谅才明白当年李青牛送给自己那副对联:“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的真正含义。   原来揭开谜底的钥匙不在这两句,而在本诗的后两句:“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吕洞宾的诗句流传不广,所以温谅起初并不知道,在小岛居住时闲来无聊,让他的私人助理柳雁同学买来了各种珍本孤本残本典籍,翻看时看到了完整的这首诗。   天子九重之贵,诸侯殿外之尊,却都不如退出这一片小世界,将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他正是舍下了国内的一切,才有了今日这份自在!   温谅命人在岛屿的最高处建了一个凉亭,亭边立一青牛,牛身侧卧一邋遢道人,仔细看去,略有几分李青牛的容貌。每月三五七日,他都会在此凉亭静坐一两个小时,期间就是道指、标准普尔和日经同时下跌探底也不许打扰。 第七卷 比翼齐飞   指尖上红花为礼,今生今世许你   这座被命名为一念岛的私人岛屿上空,一架港湾550顶级远程喷气式飞机从云层俯冲而下,沿着岛屿左侧的一条跑道缓缓着陆。   从飞机上走下来一群女人,最前面的是宁夕,然后是左雨溪,司雅静,叶雨婷,许瑶、纪苏,谢言,诸女或高贵,或清雅,或明艳,或娇媚,或婉顺,或袅娜,或柔美,真是各擅胜场,各有千秋,仿佛一夜春风来,将众香国中的倾城之貌全都送到了这座一念岛上。   时光似乎没有在她们任何人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不管是左雨溪,还是许瑶,都一如多年前那样的美丽,也许是某种穿越了时空的奇特体制改变了她们,让这群精灵般的女孩得以永葆青春。   早候在机场边的柳雁笑着迎了过去,道:“你们可算来了,真要是再晚一会,那位大爷可要给皮尔斯打电话了。”   皮尔斯是某国的总统,因为在某次跨国并购中得罪了宁夕,被温谅安排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差点连总统宝座都保不住,之后却跟温谅成了朋友,不过一旦温谅生气,每次打电话都要被勒索好多珍贵的东西,据说现在已经得了电话铃声综合症。   这个轶事大家都知道,一听顿时娇笑了起来,宁夕走过来挽住柳雁的手,冷哼道:“他倒是好意思,我们万里迢迢坐飞机过来,也不见来接一接,还有脸发脾气?”   许瑶从后面探出脑袋,虽然已经成为国内知名的外科医生,但在她光滑的脸蛋上依然找不到岁月的痕迹,道:“就是,臭小子现在越来越威风了,都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   柳雁抿嘴一笑,道:“这话我可不敢说,今年才过了多久,我已经被他扣三次工资了,要是再惹恼了人家,恐怕年终连回国的飞机钱都付不起,到时候,夕姐,小瑶,你们肯来搭救我吗?”   许瑶大笑,道:“雁姐姐,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实在不行干脆辞了工,整天伺候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来我们医院,我让你做院长!”   如今许复延已经是国家发改委副主任,位高权重,但要说随便就能运作一个三甲医院的院长还是不成的,不过要是有温谅帮忙,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好啊,等下你去跟他说,我可等着成了你领导,天天把你叫到办公室训一顿的日子呢!”   左雨溪弹了一下许瑶的脑袋,笑道:“这可好,作茧自缚了吧?”   许瑶嘟着嘴,叹了口气,道:“我早知道,雁姐姐整日介的跟臭小子厮混,早晚会学坏的,苏苏,言言,你们说,是不是?”   纪苏旦笑不语,谢言却轻声道:“不会的,雁子最好了,不会学坏的!”   “好啊,言言你到底站在谁一边……”   走在最后的司雅静和叶雨婷微笑着看着她们打闹,低声聊着天:“听说你最新摄影作品获得普利策奖提名?先祝贺你哦!”   “只是提名罢了……还有,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恨,我都说了好多次不要管我摄影上的事,可还是被我的助理在曼哈顿第五大道的Per Se餐厅看到他和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长一起吃饭……”   “哥伦比亚大学校长?”   “嗯,是普利策奖评选委员会的十六人团之一,恰好他们吃饭是在提名公布之前……”   “哈,他也真是……”司雅静轻轻一笑,打趣道:“不过你啊,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现在管着青河全球的连锁餐厅,一年有几天是在陆地上度过的?他可是从来不管不问的,也不怕我把他的家当给败干净了……”   叶雨婷伸手去挠司雅静的痒痒,在一起这么久了,同榻承欢也不是一次两次,谁有什么弱点大家都一清二楚。果不然司雅静赶紧求饶,几乎要瘫软在叶雨婷身上。   “哼,你还说?谁不知道他最疼图图了,这笔家当明显是要将来给图图的,你这当妈妈的只是代管,敢败干净了,看女儿饶不饶你?”   司雅静身子吃亏,嘴上却不输阵,道:“图图现在这么不听话,还不是你们这群疯女人把她给惯的?这会不知道在欧洲什么地方疯呢,还拉着思青一起,真是的……说是趁暑假出去游学,我看是游玩还差不多……”   说话间众人来到几辆从奔驰公司定做高级防弹观光车旁,二十个标配最先进安保装备的黑衣人成战术小队分散在四周,等所有人上了车,依次保持着队形沿着绵延的道路往中心区域驶去。   而空中,也有一架小型直升机在车队上空盘旋!   虽然岛上的防御已经堪称铜墙铁壁,但这十年来还是有三次被顶级的杀手找到漏洞摸了上来,付出了足足十一位精英的代价才保障了温谅的安全,从那以后,岛上的安保工作更是比某些小国的总统还要严密许多倍。   一路行来,看着岛上的美景,远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近处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时不时的经过流水淙淙,几只不知名的动物溪边饮水,望到车来立刻奋蹄奔跑,真是如画江山,美不胜收。纪苏夸道:“雁姐姐,你好厉害,几乎每次来我都发现这里有不一样的地方,似乎一次比一次变的漂亮了。”   柳雁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柔声笑道:“其实整体的规划设计是一早就做好的,不过需要的时间太长,整整十年了,也不过完成了五分之三,还有五分之二的区域比较偏僻,施工难度很大,到现在屈戎屈老总还在头痛呢。”   纪苏身边坐着许瑶,闻言奇道:“屈戎?就是那个头发掉光了的人,他的金龙集团不是搞房地产开发的吗?号称全国每一个有人的地方,就有金龙的楼盘,怎么还搞起工程了?”   “金龙集团旗下有家金龙建工,是屈总发家的地方,现在也是很知名的建筑公司了,做过许多难度系数极大的工程,找他来一方面是安心,一方面,呵,你猜那位怎么说的?”   许瑶用手摸着下巴,眯着眼睛,学起了温谅的样子和说话时的神态,道:“自己人,打个八折吧!”   车内哄堂大笑,尤其谢言笑的肚子都疼了,柳雁微笑着打了个响指,道:“宾果!猜对了!”   车队绕过一片郁郁葱葱的雨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宫殿般的巨大建筑平地而起,单从外观望去,几疑到了天上宫阙!   在这栋无论放到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显得极其的奢华的建筑物前面,摆放着一排排长长的精致的餐桌,造型古典的金丝绒桌布覆盖其上,各种西式中式的美味佳肴琳琅满目,十几个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大厨正在飞快的忙碌着,三十身着手工刺绣旗袍、来自委内瑞拉、保加利亚、荷兰和乌克兰等国的漂亮女孩恭敬的站立两侧,高挑的身材堪比超模,在众女抵达的时候,突然齐齐躬身,用熟练的中文大声喊道:“各位夫人好!”   众女面面相觑的时候,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你们来了!”   众女面露惊喜的往声音处望去,那个人,正站在不远处,白衣胜雪,长身玉立!   今天,是温谅的生日!   在一起度过了难忘的一个白天,等入了夜,一念岛上的风景更美,所有人移师海边,穿着比基尼在海边悬崖上一个露天别墅的阳台游泳池里嬉闹,玩的累了,八女一字排开躺到了躺椅上,各自说起了上次别后的经历或见闻。   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事业,每一年想要聚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   “小凝现在不知在干什么?”纪苏望着漫天的星辰,突然说道。   许瑶将柔软的双臂枕在脑后,幽幽道:“谁知道呢,她就是不听劝,非要进什么秘密部队,时不时的要出国,我听夕姐姐说好像还去过几次战区……”   纪苏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   司雅静则和柳雁谈起了商业上的事,作为温谅的私人助理,柳雁需要掌控的是整个青河的运作,所以司雅静负责的部分也很能聊上几句。加上她为人极好,跟所有姐妹都说的上话,倒不是说其他人之间有什么,只是宁夕左雨溪多在官场,叶雨婷醉心艺术,司雅静忙于商界,许瑶纪苏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谢言现在专注于慈善事业,青河的每一笔捐款都通过她送到有需要的人手里,所以彼此间有时候也没什么好聊的,唯有柳雁,能够跟每个人交心!   左雨溪如今是教育部的副部长,也是号称单身主义的政界女强人,宁夕更是享誉国际,两人间要比其他姐妹更加的亲密,头凑头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庄懋勋这次垮台,多亏了宁伯伯支持,不然……”左雨溪心有余悸,想起几个月前京城的那次动荡。   “墙倒众人推,总会有清算的这一天,庄少玄潜逃出国,已经被抓住了,不日会押解回来。燕奇秀蛰伏等了这么多年,我想她一定不会让庄少玄有机会重新踏上国内的土地。”   左雨溪想起这十年大家受的气,冷声道:“希望燕奇秀不要太早结束这一切……”   正在这时,刚刚溜走不见的温谅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捧紫罗兰,从谢言起挨个发给每人一束,然后在众女错愕的表情中,缓缓的单膝跪下。   “小依,雨溪,雨婷,雅静,雁子,小瑶,苏苏,言言,这十年,处在这个孤绝海外的小岛上,我有时会想,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拼尽全力,不折手段的争取财富和地位,有朝一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还是平平凡凡的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每天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忙碌着?我想了许久,没有答案,直到有一天,我坐在这片海滩,看着加勒比海独有的星夜,突然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小依你开着跑车从我身边经过,溅起了一身的泥水,雨溪你从领奖台上走来,颁给我一座共青团员的奖杯,雨婷你在开学的第一天,推开教室的门,将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中,雅静你从美发店匆匆跑出来,正好我抱着图图,小家伙却骗你说我让她喊爸爸,雁子你望着我在开学的第一天站在你面前泪流满面,却什么也不问递给我一张洁白的手帕,还有小瑶,你打架输了却硬是赖了我十根冰淇淋……”   许瑶痴痴的望着温谅,秀眸里早已是泪光闪烁,道:“臭小子,十根冰淇淋,你记挂了二十年……”   温谅对她温和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苏苏站在天台上,挂满了千纸鹤,送给我一本很辛苦才买来的《追求卓越》,言言你从十九中的青河豆浆店里跑出来,却把我撞到了地上,尾骨的痛似乎现在还能感觉的到……”   “这十年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事,也忘记了很多人,可跟你们的每一幕,却都像第一次那样清楚的闪现在脑海里,我终于明白,这一世的人生的意义,就是站在你们的身边,给你们这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温谅拿着最后一束紫罗兰,身后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突然冒出了无数游艇,用柔美的光在黑夜里组成了四个大字:   嫁给我吧!   “嫁给我吧!”   众女泪流满面,站在温谅跟前,围成了一个半圆,将手中的紫罗兰交叠放到了一起,齐声道:“我愿意!”   砰!砰!砰!   海面上升起无数的烟花,璀璨如星光绽放!   指尖红花为礼,今生今世许你!   紫罗兰代表永恒的爱,   今生如此,世世如此,   爱或被爱,   直到永远! 【全书完】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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